《地球OL：我率领NPC大战玩家》 第一章 玩家降临 “一级战斗警报！一级战斗警报！” “检测到异常空间扰动，疑似玩家降临！” “天网环球监测系统已启动……正在检索中……检索成功，已锁定降临点！” “玩家降临点在您右侧方直线距离三百米处！” “已召唤附近作战单位向您聚集！” “作战任务已下达！” “任务代号：杀死那群狗玩家！” “任务奖励： 1、击杀玩家后享有一次掉落【道具】优先选择权， 2、地球保卫战士荣誉勋章一枚， 3、基因优化液一瓶， 4、星际避难移民舰队内您的家属的生活物资配给额度提升10%（一年期）……” “士兵！为了你的家人和全体人类，去勇敢地战斗吧！” 人类联邦，美洲大区，纽约曼哈顿。 一座摩天大楼倒塌后形成的废墟上，魁梧的人影霍然起身。 激昂的电子音在全封闭的战术头盔内回荡，像是冲锋的号角和战争的鼓点，带着一股震耳欲聋的迫切。 身着全金属外骨骼装甲的士兵抬起头，漆黑的头盔眼眶处逸散出瘆人的红光。 许酆阎在装甲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慨道：“终于来了。” “这一回，就是大决战了吧。” 此时，他心中有着难言的复杂。 一眨眼，距离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竟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三年！ 今天，他奋斗了半生的事业终于要结出胜利的果实了。 他即将带领这个世界的土着npc们彻底摆脱高维玩家的奴役和操控！ 想想都令人热血沸腾啊。 许酆阎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后果。 失败是属于玩家。 他自信自己一定会成功。 一边感慨，他一边扭头看向自己右侧三百米的位置，那里，一面“凸透镜”正从空气中缓缓浮现。 这枚凸透镜呈现完美的圆盘状，直径三米，就那样飘浮在空中，下缘距离地面约有十厘米空隙，镜面震荡不休，此时正有一圈圈“涟漪”从圆心处不断向着边沿扩散。 透过镜子，可以看到后方的一切景象正在不断地扭曲和变形。 许酆阎知道，发生扭曲的不仅仅是穿过透镜的光线，也包括一些更本质的东西。 电磁波、引力以及时空曲率…… 在那凸透镜的表面，宇宙间一切物理法则都在不停畸变、震荡甚至崩塌！ 战术头盔中内置的各种探测器因此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那根本不是什么镜子！ 那是，联通另一个世界的端口！ 他在第一时间激活了外骨骼装甲肩头的电磁炮，锁定那面凸透镜，但却引而不发。 【对玩家作战手册第一条：玩家的降临端口免疫一切打击，玩家的降临过程不可阻挡。】 所以此时，许酆阎并没有轻举妄动，他只是一边进行瞄准，一边伸手向着腰间的口袋摸去。 那是一个约有成人巴掌大的、白色半圆形的口袋，被固定在这具外骨骼装甲表面，和漆黑冷硬的金属连为一体，看起来十分违和，画风都不一样了。 而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是，许酆阎那穿戴了外骨骼之后，比电影中的灭霸还要粗大的手臂居然整个伸进了这看起来狭小不堪的口袋中！ 这简直……简直就像神话中的乾坤袋一样。 事实上也确实差不多。 下一瞬，一扇门被许酆阎从口袋中拽了出来。 这看起来就是一扇普通的门，宽1.2米，高2.5米，有着木质的门框和门板，通体被漆成粉红色，门板上有着打磨得锃光瓦亮的圆形黄铜把手。 许酆阎将这扇门立在身后，伸手握住门把手，同时脑中观想一处军营，然后拉开了这扇门。 与此同时，八千公里之外，夏威夷群岛上。 隶属于军事工业委员会的一万名克隆人士兵已经整装待发，在领头者的带领下，按照预先安排的顺序，没有任何犹豫的迅速穿越那扇凭空浮现在军营内的粉红色门扉。 下一瞬间，他们便跨越了八千公里的距离，出现在许酆阎的身边。 同时，有无数的核导弹、天基动能武器、高能粒子炮、低温冷凝射线器、反物质湮灭约束场、真空炸弹……人类这半个世纪以来所有武器装备发展的精华也一起瞄准了许酆阎所在的这片区域！ 静候玩家降临！ “哆啦a梦的任意门真是一个好用的道具啊，可惜就是太小了一些，这样运兵得运到什么时候。” 一个女人突兀地出现在许酆阎身边，看着鱼贯而来的士兵们迅速结成的包围网，这样对他说道。 许酆阎瞥了她一眼，道：“没办法，我只知道玩家会在纽约出现，却无法确定更具体的地点，也就很难做出更有针对性地埋伏。能在发现玩家降临点后的第一时间，用任意门尽可能的运兵已经是我尽力营造出的最有利的条件了。” “而且我不止准备了这一扇任意门。” 女人一怔：“你还有任意门？你到底杀了多少玩家？” “几万次吧……没什么用，反正一个也杀不死，只是摧毁了他们的游戏素体，顺便爆出点道具而已。” 素体，是指被玩家操控的“角色”。 他们原本都是这个世界的土着居民，玩家捕获了他们，抹去了他们的自我意识，然后入主了他们的身躯。 这是玩家在这个世界上活动所必需的载体，没有素体，玩家便无法降临这个世界。 杀死一名玩家的素体，对玩家而言无疑是一项很大的损失，相当于一个游戏账号被永久注销，如果这名玩家手头没有多余的素体储备的话，那么短时间内，他们无法再回到这个世界。 但也仅此而已了，想凭借摧毁素体的方式伤害玩家是不可能的，不论将一名玩家的素体摧毁多少次，最多只能带给玩家财产上的损失，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人来说，玩家，是杀不死的。 许酆阎摇摇头，不愿再想这个问题，同时将腰间的四次元空间袋撕下，塞给了那名最早通过任意门的士兵。 这空间袋内还存放着七十二扇任意门，需要在玩家正式降临之前安置在更加合理的位置。 士兵接过口袋，不需要许酆阎继续交代什么，便心领神会，直接转身向着远离玩家降临点的地方奔跑而去，他的速度极快，转眼间便突破了音障。 那凭空闪现而来的女人看着远去的士兵，震惊得张大了嘴：“这是速度型超人类？你已经可以克隆超人类了？” 许酆阎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女人沉默了半晌，忽然莞尔一笑：“难怪你敢于和玩家发动终极战争，而玩家也愿意配合你打这一仗，原来你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啊……你太强了，你的存在已经让玩家毫无游戏体验可言，不除掉你这个大boss，他们以后就没办法安心在我们的世界上找乐子。” 许酆阎点点头，说：“是的，这正是我和玩家之间的默契，我们双方都希望能够进行一场毕其功于一役的大决战。” “但玩家们玩游戏毕竟是为了爽，如果这场战争他们赢了也就罢了，如果他们败了，那就意味着在今后的游戏体验中他们将始终被虐，再也无法轻易获得快乐。”女人说着，眉头紧紧皱起。 “这样发展下去，终有一天玩家会选择退游，一两个玩家甚至一两万个玩家退游，对我们的世界当然是一件好事，但如果退游的玩家太多……你就不担心游戏公司直接删库？” “所以我一直等到你们点亮了远距离太空航行的科技后，才发动这场决战啊。” 许酆阎笑了：“而且我认为，他们没有删库的能力。” “为什么？你要知道，我们的世界对他们而言只是一场游戏！” 那只是你们的想法，我可从没认为这世界是一场游戏，要不然，我岂不是穿越进了游戏里？ 许酆阎呵呵一笑，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和这个世界上的本土原住民们个个自认npc，而把那些来自世界之外的玩家视作高高在上的神明不同。 在许酆阎这个同属于外来人员的穿越者看来，玩家其实并不比npc高贵多少。 尽管玩家能轻易降临、占据npc的躯体，能制造种种不可思议的“游戏道具”，甚至还给这个世界带来了诸多打破物理定律的“超能力”…… 但他们并没有表现出“设置剧情人物命运”、“编辑世界历史背景”、“操控时间线存档回档”这类无解的力量。 至少到现在为止，玩家们所展现出的能力还远没有达到“将这个世界当作电脑里的游戏一样肆意操作”的程度。 他们甚至无法控制或者感知npc的思维！ 自己都和玩家作对多少次了，但至今也没见哪个玩家能像删除病毒一样删除自己。 他们就连查明自己这个“穿越者”的身份都做不到！ 在和玩家以及游戏策划者的无数次交锋中，许酆阎早已经确定了这一点，这也是他敢于和他们正面对抗的底气之一。 所以在他心中，玩家不过是一群力量强大的异世界来客。 这个世界的土着们面对玩家，或许就像蝼蚁面对上帝一般，但玩家绝不是真正全知全能的上帝！ 而他，也不是单纯的土着npc！ 不过许酆阎的这些心思自然不可能公之于众，所以面对女人的质疑，他只是淡淡地说：“你就当我是在赌吧，我赌他们没有删库的能力……” 就在两人的对话间，庞大的阴影从天际线尽头蔓延而来。 外太空，遮天蔽日的星际避难移民舰队正围绕着地球默默运转。 每一条星舰都长达数十公里，漆黑冰冷如同宇宙深空般的舰体将射向地球的阳光尽数吸收，在大地上投下漫长而深邃的阴影。 舰队内，一亿两千万名人类文明的种子透过舷窗，默默注视着地球，和自己的母亲做最后告别。 不久后，每一条星舰末端，幽幽的离子火花绽放，质能反应炉将在接下来的五年中消耗掉整个舰队总质量的百分之三十，同时把剩下的那部分推进到光速的千分之五。 人类中最精英的种子们，在这一天，跌跌撞撞地脱离了孕育自己文明的摇篮，开始奔向遥远而残酷的宇宙深空。 他们，将承担着在漆黑宇宙中重燃文明圣火的重担。 而那些仍留在地球上的人们，为了扞卫人类的自由和尊严，将和玩家战至最后一滴血…… “真是一群无知的虫子，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够摆脱我们吗？” 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将许酆阎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许酆阎看着不远处的那面“镜子”，此时，镜面上如水波般荡漾的涟漪已经彻底平静下来，镜中浮现出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 殿中，假山横陈，曲水蜿蜒，有许多“人”正在觥筹交错，宴饮作乐。 其中一个袒胸露乳，只在身下围着条兽皮裙的男子立在最靠近“玩家降临端口”的地方，就像是站在窗里的人，隔着一层“时空玻璃”看着窗外的许酆阎以及众多士兵，如此嘲讽道。 许酆阎可以确定，那处大殿绝不是地球上的东西。 于是他一边记忆着大殿内的陈列，一边试探着问道：“你们这次的降临端口展开用时比过去长了三十倍，为什么？是因为联通的地点更接近你们的世界吗？” 与此同时，不知道多少种探测、扫描的仪器对准了那个端口，许酆阎背后，数万人的科研团队正在为他提供情报支援，分秒必争地解析着端口内呈现的景象以及其代表的含义。 那形容放荡举止轻佻的男人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盯着许酆阎妩媚一笑：“你猜啊。” 许酆阎当然不会猜。 短暂的沉默后，男人忽然一手抚胸，弯腰向着许酆阎行了一礼，然后道：“你好啊，关底boss！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名卡林，技能为【增幅】，很荣幸能够成为这场终极副本的吹哨人。” 他说着，主动向前迈出一步，从窗内，走到了窗外。 砰！ 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当这名玩家脱离降临端口的那一瞬间，无敌状态消失，千百道高能射线集火而来，轻佻男子似乎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但随着他的消失，那直径三米的玩家降临端口陡然间膨胀起来，十倍、百倍、千倍！ 转眼间，一个直径三千米的巨大“镜面”耸立当场！ 新情况！ 许酆阎的眉头顿时紧皱起来，这是在过去和玩家的交手中从未出现过的新情况！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玩家降临端口是可以扩大的，是那个卡林的技能导致的吗？还是这东西本就能扩大，卡林的话是在故意误导？ 情况紧急，许酆阎来不及思虑更多，只是默默将这个玩家的信息记在心底。 而那大殿内，随着卡林的死亡，正在宴饮寻欢的众多玩家们齐齐扭头看向这边，他们神情诡异，带着莫名的笑容。 比赛的哨音已经吹响！ 下一瞬，他们前仆后继冲向降临端口。 冲锋过程中，玩家们身上开始浮现各种“装备”，还有些则变形为各种异常生物，有人飞天，有人遁地，他们共同咆哮着脱离降临点！ 游戏开始！ 这场战争不仅仅是npc反抗玩家的战争！ 玩家本身，也将这当作了一场超大型的副本！ 他们不死不灭，只是来游戏中体验快感罢了！ npc们越是反抗，他们反而可能越兴奋！ “集火！” 许酆阎对此毫不意外，他只是冷冷地挥手，无数能将纽约曼哈顿夷为平地的武器便同时释放。 他自己也被吞没在滚滚硝烟之中，转眼灰飞烟灭！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一间位于地下千米的作战指挥中心中。 身份为人类联合抵抗军最高指挥官的另一名许酆阎则正死死注视着面前全息投影上显示的纽约城的实时画面。 身高千米的泰坦巨人、正在释放原子吐息的哥斯拉、背负六翼的神圣天使、不着寸缕的妖娆魅魔…… 成千上万名玩家操控着他们各自的“游戏角色”通过巨大降临点，强势突破人类文明的火力网，肆虐而来！ 许酆阎重重拍下面前的按钮。 下一秒，地球上现存的三十亿克隆人士兵、十亿人类战士、五百万基因改造人、三十万超能力觉醒者以及其他一切决心反抗玩家暴政的生命的耳边同时响起他的声音。 “同志们，最后的时刻已经来临！” “让我们，杀了那群狗玩家！” 第二章 剧情大爆走 随着许酆阎一声令下，纽约城瞬间化作人间炼狱，恢弘的爆炸闪光即便是远在太空中的星舰移民们也能肉眼可见，一时之间不知有多少人模糊了眼眶，为地球上仍在奋战的勇士们祈祷。 “你们，一定要赢啊！” …… 纽约，曼哈顿岛。 这里是大战的中心位置，三千米直径的玩家降临点就耸立在这里。 在第一个玩家正式踏出降临端口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类文明积蓄已久的战争潜力轰然爆发，反物质湮灭约束场的解除在第一时间将整个曼哈顿岛送上天空，原地只留下深入地幔层的坑洞，坑洞底部，赤红的岩浆喷薄而出！ 一部分烟尘和碎石甚至突破了地球引力的束缚，开始流浪太空！ 另一部分则在短暂经历太空的黑暗后又义无反顾的投向地球母亲温暖的怀抱，它们亲切地和大气层纠缠摩擦，无数火流星划破天空！ 这是人类有史以来制造的威力最大的爆炸，甚至能够和六千万年前终结恐龙王朝的那发天降正义相媲美！ 这一击在带走整个曼哈顿岛的同时也带走了数千名玩家和十倍于此的克隆人士兵的生命，但那玩家降临端口依旧神奇地凭空漂浮，镜面光滑平坦，一丝涟漪都不曾泛起。 随后又有成千上万名玩家自端口中一跃而出，在自由落体的同时兴奋大叫。 “上号！上号！” “弟兄们杀啊！” “boss的人头是我的！” “草！你丫会不会玩，挡我技能了！” 他们大多兴奋而鼓噪，在降临游戏的第一时间便释放大招，一时之间，无数种奇异的光华绽放于空，各种不可思议的超凡技能直接动摇了这一片时空的根基，物理定律混乱得一塌糊涂。 在这种混乱下，人类苦心孤诣制造的一切基于核物理学、高能物理学和空间物理学的恐怖武器皆丧失了用武之地，连锁定那片区域都做不到。 千里之外，作战指挥中心中，众多高级将领和参谋人员呆呆地看着满屏雪花的屏幕投影，一时无言。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场终极决战爆发的第一时间，他们就丢失了战场第一线的视野，这还怎么打？ 唯有许酆阎依旧沉得住气，像是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一般，毫无沮丧之色，继续发布命令道：“派遣超人类军团！” “启用所有超凡道具！” “召唤亡灵军团！” “唤醒智械意识！切换战争模式！” “释放虫群！” “就让我看看，四大天灾到底哪个更强一些！” 他沉稳的声音通过量子信道瞬间传遍全球，分布在各地的作战人员感受着最高指挥官话语中的镇定，也纷纷恢复了斗志。 他们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才留在地球上和玩家战斗，岂能这样轻易地认输？ 不论玩家表现出多么破格的战力，他们必须走向胜利……否则，便走向死亡！ 纽约城边沿，悍不畏死的克隆人士兵义无反顾地踏入那片混乱之地，无数一线作战人员紧随其后。 七十二扇任意门中，来自世界各地的士兵汇入冲锋的洪流，一名名掌握着类似玩家技能一般的“超凡之力”的强大超人类战士为他们开辟向前的道路。 地球同步轨道上，天网环球监测系统的运算核心中，一个冰冷的意识被激活。 绝对冷静、绝对理智的智械意识瞬间接管了环绕地球的三万颗卫星，天基动能武器在下一刻被释放！ 不需要导航，仅仅凭借对重力的精确计算，智械·战争天网便能将这重达八十吨的钨棒精准命中曼哈顿战场的核心！ 那里的物理规律混乱程度还不足以影响这单纯的动能武器！ 同一时间，一名超人类战士冲到了曼哈顿岛消失后留下的坑洞边沿，他高举手中法杖，杖尖向下，被他狠狠戳入地面！ “亡灵……天灾！” 伴随着他的大吼，法杖上水晶轰然破碎，一道光芒直射向大坑底部。 那里此时正在喷涌着激烈的岩浆泉，光芒遁入岩浆，数秒之后，森森白骨构成的大门从中浮现，骨门在上千度熔岩中沉浮，丝毫未损！ 这名超人类丢下手中法杖，双手平推向前，推压着身前的空气，浑身肌肉块块隆起，像是隔空推动了那扇白骨巨门！ “开饭啦！” 他大声吼着，一名玩家注意到他的举动，连忙伸手指向这边，一道激光从他的指尖激射而出，瞬间打碎了这名战士的头颅，但战士的身躯仍旧站立着不肯倒下！ 临死前大脑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依旧被肉体忠实地执行下去！ 地狱之门，轰然洞开！ 德尔塔级超人类，能力【亡灵天灾】，代号撒旦，真名卡尔·卡洛斯，任务完成！ 不详的黑雾自门中弥漫而出，一时间场中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即便是赤红的岩浆也不能将之掩盖，一颗巨兽的头颅从门中挣脱而出，而后是白骨嶙峋的庞大身躯！ 残破的肉翼舒展开来，那头角峥嵘的巨兽引颈向天，发出无音的嘶吼！ “昂……” “草！” 一名玩家看着从地狱之门中挣扎爬出的白骨巨龙，发出无意识的叱语，这是普通玩家。 “这么强的npc原生能力，超游了吧？不行不行，我要把我的素体能力也锻炼到这个档次！” 这是肝帝。 “好想要他当我的素体啊！如果能入主他的身躯，我就能挤进全服前一百了吧？” “狗策划干什么吃的！这么强的超人类怎么就没早点发现呢！做成空白角色素体，多少钱我都买得起啊！” 这是氪金大佬。 “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也！壮士一路走好！” 巨大骨龙飞离地狱之门后，又有一名骑着白骨马的骷髅骑士自门中走出，其身披铁甲，手握长刀。 那空洞的眼眶中灵魂之火跳动，注视着虽死犹立的卡尔·卡洛斯，一股无形的精神波动扩散而出，令周围玩家均听到了这骑士的话。 那声音直接响起在他们的心底，玩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缅怀和惺惺相惜……以及一股炽烈的杀意！ 那骷髅骑士环顾场间玩家，断然喝道：“一群域外蛮夷，尽皆插标卖首之辈，也敢暗害我恩人！” “恩人，我关羽必手刃此獠，为你报仇！” 说着，骑士驱动胯下白骨战马，只是一跳，便来到先前那名释放激光的玩家身前，手中青龙偃月刀力劈而下，一颗大好头颅登时腾空而起。 骑士杀此一人，眼中魂火大盛，转身拨转马头，向着玩家最密集之处冲杀而去，一时间如入无人之境！ 众多玩家听了他的话，一时间，在游戏频道内议论纷纷。 ——什么？他说他是关羽？怎么可能，历史上的关羽哪有这么强！ ——历史上当然没有这么强，但如果不是历史上呢？ ——关羽被奉为武圣，他的形象在已经在一次次的传说中被加工、增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我们面对的，很可能就是某一部幻想作品中的关羽！ ——卧槽！那岂不是说刚刚那个超人类的能力中还包含幻想具现？ ——唉，真是可惜了，若是能早点知道这个超人类，我早就派人把他捉来，制作成空白角色素体了，一定能卖一个天价！ ——行了行了，省省吧，专心打仗！这场终极副本不打完，以后就别想安心玩游戏了！ …… 低维游戏·地球ol·玩家服务大厅。 这是一片纯白色的空间，似乎有无限广大，空间中矗立着一座巨大喷泉，此时正有一道道人影从上面“刷新”出来。 这些都是刚刚在曼哈顿战役中“战死”的玩家。 他们此时的形象和在游戏中大不相同，一个个皆为纯白色的光芒之躯，男女末辨，只能大体看出一个人形，除此之外，就连五官面目都是模糊的。 这些刷新出来的玩家中，大部分浸泡在泉水中，一动不动，身躯犹如锚定在时空中。 而另一部分玩家则是向着泉水外走去，当他们跨出泉水范围的刹那，纯白极光之躯褪去，血肉滋生，五官瞬间清晰起来。 这些玩家不论游戏能力如何，都是比较财大气粗的哪一类，都有自己的“备用游戏素体”，这才能重返战场之中。 而那些待在泉水中一动不动的玩家们，自然便是没有备用素体的人，他们此时连复活都做不到，只能被迫下线。 想要重新登录“低维游戏·地球ol”，要么找人借一个空白素体，要么就只能等待政府一年一度的免费发放了。 这正如许酆阎所猜测的那样，玩家对游戏世界并不具备彻底的控制权。 或许“玩家宇宙”高于“游戏宇宙”，但后者并非前者世界中的一串数据，其本质亦是一个真实世界！ 玩家降临在这个世界中，不论看起来多么像在玩游戏，终究不可能真的像在游戏中那样没有代价的任意复活。 而这，就给了他获胜的机会！ …… “玩家的复活是有代价的。” “短时间内，大量玩家死亡又复活，便会消耗他们大量的空白素体储备，他们不可能有无限的素体储备，所以到后期，他们便无力继续复活！” “卡尔做得很好，他成功开启了地狱之门。玩家不能复活，但我们战死的士兵却可以自地狱中归来！” “不仅如此，地狱之门召唤而来的死者甚至还包含传说中、神话中那些消逝的人物，能将他们带入现实之中！” “真不愧是幻想系德尔塔级超能力者，亡灵天灾名副其实！” “此消彼长之下，我们胜算大增！” 纽约战场边沿，刚刚通过任意门抵达这里的又一名许酆阎看着在玩家群中大开杀戒的骨龙、不死者、亡灵、巫妖、武圣关羽以及众多刚刚死去现在又重新站起来作战的士兵，喃喃自语着。 他的声音和他的话语直接跨越千里，传递到那间地下作战指挥室中，经由“最高指挥官许酆阎”转达给其余所有人。 第三章 太阳神秒杀炽天使 对玩家作战指挥中心内，最高指挥官许酆阎的头上戴着一个奇异的头盔，头盔内密布着细小的电子探针，这些电子探针深入他的大脑皮层，将他的思维活动忠实的投射在指挥室的大屏幕上。 借此，众多参谋人员和将领们重新获得了曼哈顿战场一线的情报。 这便是许酆阎的超能力。 作为已知范围内最强的心灵系欧米伽级超人类，许酆阎拥有着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精神力量，他的意识能够在全球任何一个具有大脑结构的生命体内畅通无阻！ 只要他愿意，在纽约战场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成为他的眼睛、他的耳朵！ 甚至，他可以如玩家一般强行入主他人的身躯，将他人原本的自我意识压制到角落或是直接抹杀！ 至今为止，在纯粹的意识领域，还没有人能够和许酆阎过上两招。 他能够和玩家争夺对素体的掌控权！ 仅此一条，便可见许酆阎能力的可怕之处。 可以料想，如果没有世界上玩家这个群体的话，那么许酆阎便是所有人心灵世界的唯一主宰！ 酆都大帝，阎罗天子，操控灵魂，司掌人心！ 他对人的统治力将远超上帝和佛陀！ 他能在人心之上建神国！ 成为在世真神！ 不过，出于某种道德洁癖和自我约束，许酆阎从不入主其他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的身体。 他要么是和玩家争夺已经被抹杀了自我意识的素体之躯，要么便是入主还没有诞生自我意识的克隆人之躯。 事实上，如今地球上的三十亿克隆人军团中，一半以上的克隆人体内盘踞的都是许酆阎的意识，他们全部可以视为许酆阎的“子体”或“分身”！ 至于许酆阎的“本体”嘛…… 可以说，他早已经没有了“本体”的概念，他的意识本源已经升华到一种人类无可想象的宏伟高度，甚至能够摆脱肉身独立存在！ 就算把十多亿克隆人子体的意识叠加在一起，强度再增长十倍，也只不过是许酆阎真正意识的冰山一角。 而就是这冰山一角，便已经构建了一张覆盖全球的“精神网络”。 这张网上的每一个节点、每一条经纬都是那名为“许酆阎”的恐怖意识的一部分。 所有许酆阎的子体都可以在这张网中实时传递自己的所见所闻和所思所想。 如此，他可以轻松监察全球！ 此时此刻，许酆阎百分之二点五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战场边沿的一名克隆人分身的体内，借此仔细观察着玩家降临点和整个战场上的局势。 经过最初那一轮恐怖的爆炸之后，最早一批降临的玩家基本死伤殆尽，但其中依旧有几名幸存了下来，毫无疑问，这些幸存下来的家伙都是玩家群体中的佼佼者！ 其中，就包括了那身高千米的泰坦巨人和背负六翼的神圣炽天使！ 他们在此时的混战之中表现出令人侧目的力量。 那泰坦巨人身材高大魁梧，举手投足之间皆爆发出恐怖力量，一跺脚、一挥拳，便能横扫一片战场。 更恐怖的是他的眼睛，他的头上没有五官，只生着一枚贯穿整张脸的竖眼，那眼中不时激射出一道道灰白光线。 这些光线击打在烟尘上、石头上、熔岩中，最初并没什么异样，但很快，被光线击中的地方便孕育出了一名名稍小一号的巨人。 它们或身缠风暴，或以岩石为躯，或以火焰塑体，均无比强大！ 若非那自地狱之门中爬出的骨龙拼死纠缠住了这名泰坦巨人，挡住了许多光线，人类一方现在就要面对一支强悍的巨人兵团！ 即便如此，那骨龙此时也快要坚持不住了，它的白骨之躯正在不受控制地畸变，俨然一副要化作白骨巨人的样子。 而另一名幸存下来的玩家则更为恐怖，他的形象乃是神圣的六翼炽天使，似乎拥有某种破魔、净化之力，他盘旋于天际，六翼之上洒落无数洁白光羽，纷纷扬扬如同大雪。 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的亡灵身上，便能轻易将之湮灭成光！ 僵尸、骷髅、巫妖之类的存在受此一击，就连复活都做不到。 无数亡者就这样彻底归于尘土，那战力恐怖的武圣骷髅也被大量的羽毛纠缠，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一把青龙偃月刀左支右挡，疲于奔命。 眼看着地狱之门带来的战略优势即将被这名炽天使抵消殆尽之时，许酆阎终于再次下令。 “张旭，你可以出发了。” 张旭，代号【太阳神】，是一名德尔塔级超人类，他早已经摩拳擦掌多时，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战场了。 此刻接到许酆阎的命令之后，没有半点迟疑，一脚踏入眼前的任意门中，下一刻，便从东半球基地抵达了纽约战场一线。 这是一个过分年轻的汉族男子，甚至可以被称为“男孩”。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的话，谁也无法想象这会是许酆阎手中的底牌之一，被寄予厚望的“秘密武器”太阳神！ 此时此刻，男孩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坚毅之色，他的皮肤格外白皙，能看到皮下的血管，深青色的静脉蜿蜒扭曲，犹如神秘的符文，遍布了他全身。 那小巧的琼鼻上，一条黑色缎带蒙住了男孩的眼睛，他伸手到自己的后脑勺，拽住了缎带的活结。 然后，男孩张大嘴，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 “杂毛！” “注视我！” 他猛地抬起头，拉下缎带，睁开眼眸！ 神圣六翼天使被他的嘶喊吸引了注意力，就那样随意地瞥了一眼，于是，他再也无法挪开自己的视线！ 安琪无法形容自己看到了什么，他原本正沉浸在那净化污秽世界的快感之中，享受于云端之上主宰万物的感觉。 就是那样不经意的瞥了一眼，他什么都还没看清，便退出了游戏。 他不甘心地想要尝试再次登录，却被系统提示素体已死亡。 这令安琪完全无法接受。 什么玩意我就死了？ 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于是他不死心地找出游戏录像，想要证明是系统出了漏洞，误判了自己的素体状态。 然后，他就看到了炽天使的视角下最后所看到的景象。 那是一片光明的海洋。 炽热、恢宏、明亮、伟大、神圣、浩瀚、光荣、正确…… 似乎一切的正面词汇都可以用于形容它，又似乎一切词汇都无法描述它的全貌。 安琪看到它的第一时间，脑海里只崩出了一个词。 这或许便最贴合它的词汇： 太阳。 第四章 见我如日 太阳！ 生命之源！宇宙之光！ 祂是太一，是帝俊，是昊，是拉，是阿蒙，是阿图姆，是阿波罗，是赫利俄斯，是苏利耶，是苏尔，是雅威，是天启，是上帝！ 自第一个生命从海洋中诞生之时开始，直到今天，生灭轮回三十六亿年，祂见证着地球上的一切。 祂见证单细胞的分裂，见证蓝藻的兴盛，见证鱼类的登陆，见证恐龙王朝的衰亡，见证哺乳动物的崛起…… 直到一万年前，祂开始见证人类文明的诞生。 文明的种子从仰望天空开始，祂的光芒自那时起便在人心之中扎根，纵观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的历史，祂的身影贯穿始终！ 没有太阳，便没有生命。 没有太阳，便没有文明。 祂是人类文明中一切伟大的来源，是神性的具现，是宏伟的本相，是光明的尽头！ 祂哺育了生命三十六亿年。 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无比丰沛的能量从太阳上发出，跨越一千四百九十五亿米的遥远距离，把温暖带给芸芸众生。 众生皆仰赖于祂。 但，如果距离祂太近，那么祂又会化身为毁灭之源，带给生命灭顶之灾！ 张旭。 代号：太阳神。 概念系德尔塔级超能力者。 他的能力是【见我如日】 太阳，就蕴藏在他的眼眸之中。 凡与他对视者，皆相当于直视太阳！ 并且，对视者距离他的眼睛有多近，就等于距离太阳有多近！ 他看着那炽天使时，两者之间的直线距离不到千米。 于是，在那一刻，安琪便相当于置身在距离太阳不到千米的位置上——直面神圣！ 那恐怖的光与热在一瞬间便摧毁了炽天使的身躯。 要知道，太阳辐射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发散向宇宙深空的，地球所能接收到的阳光能量只是其中微不足道一点点，就这便足以维持整个生态圈的运行。 而当张旭睁眼之时，太阳射往所有方向的辐射均被收束起来，集中在他的眼睛那么大点的区域里，也就是两平方厘米左右，能级立刻便跃升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那是能够湮灭一切的破坏死光！ 在旁观者看来，当张旭睁开眼眸的那一刻，天地万物皆暗淡下来。 他的视线是暗淡世界中唯一的光源！ 这光璀璨夺目，无坚不摧，瞬间湮灭了前方的一切。 不仅如此，在他睁眼的同时，恒星级的引力作用在正前方，他的双眼犹如传说中最可怕的深渊般吞噬着所见的一切。 凡在他眼前的，必被他吸引！ 凡被他吸引的，均与他对视！ 于是，上万名玩家在这一刻集体掉线，战场一扫而空！ 张旭只是睁开眼零点一秒，便造成了战争爆发以来最恐怖的伤害。 他的前方空空荡荡，就连数十万米之外的云层都被撕碎成鱼鳞状。 若非这种引力被一种概念性的力量约束在正前方，并且仅持续了极短暂的时间的话，恐怕就连地球轨道都要因此而偏离。 “这就是……秘密武器吗？” 张旭身后，一名护送他来到战场一线的改造人战士喃喃自语着，看着那稚嫩的孩子，他忽然握不住手中的钢刀，当啷一声，合金震荡刀掉落在地上，而他甚至无心去捡拾。 一种深入灵魂的震撼令他难以控制自己，一个念头止不住在心底滋生： 玩家是天灾，这种等级的超人类，又何尝不是天灾！ 进行过义体植入，将一条手臂替换成金属的他能够爆发出一吨以上的握力，但是在这个孩子面前，他感觉自己弱小的就如蝼蚁一般。 “怎么了？”张旭感觉到身后人的异样，闭着眼睛，扭头问了一嘴。 改造人士兵咽了一口吐沫，紧张道：“没，没什么。” “哦。” 张旭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当然能感受到身后人的不安和恐惧。 即便自己方才是在保护他们，但人类的本能就是会恐惧自己无法掌握的力量啊。 或许，就如许酆阎大人所说的那样： “超人类，特别是伽马级以上的超人类，本身就是移动的天灾。” “当玩家存在之时，我们是人类最亲密无间的战友，可一旦玩家不在了，那么我们便会成为人类新的敌人……” “所以，不要奢望人类对我们会有多友好。” “我们自去做我们的，问心无愧便好。” …… “这就是德尔塔级超人类？” 作战指挥中心中，一名联邦高级将领脸色难看，他怒视着许酆阎大声质问：“为什么超人类信息库中没有这个人的资料？为什么我们在此之前从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许酆阎掏了掏耳朵，轻描淡写地说道：“我都说了是秘密武器了，如果人尽皆知，那还算什么秘密武器？” 将领一拍桌子，怒道：“人尽皆知？除了你以外还有谁知？你们知道吗？” 周围的将领和参谋一起摇头，他们确实都不知道张旭的资料，在此之前，他们就连这个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呵呵，许酆阎，你什么意思？就算你不愿意搞得人尽皆知，那也不能只有你知！” “你隐藏这种战略级武器，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场战争胜利之后，你是不是还……” 砰！ 许酆阎一掌拍在控制台上：“够了！” “什么战略武器？你说话之前最好先过一过脑子！” “张旭，他是我的兵，但在此之前，他首先是个人！” “他是为了保卫人类而自愿战斗到最后一刻的英雄，而不是你这等政客手中用于谋求私利的工具！少用你那肮脏的心思揣摩我的决定！” “还有，你给我记住了，这场战役还没打完呢！我才是最高指挥！我自有我的安排！” 顿了顿，他又说道：“而且，你一个人类原教旨主义者，知道得那么清楚干什么？你那颗没有经过任何保护措施的大脑能够藏得住什么秘密？有些事情，你知道了，也就等于玩家知道了，这可不就人尽皆知了嘛。” 高级将领顿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想他堂堂美洲区防卫部长，身家数亿的联邦委员，何曾受过这等气！ 他简直就想要拍案而起摔门就走。 不过，想了想许酆阎过往的恐怖战绩之后，他又按捺了下来。 说真的，要不是对许酆阎有信心，相信他能带领人们取得对玩家的胜利，他早跟着星舰移民外太空了，才不会留在地球上等死呢。 他没有走，只是出于某种投机心理，期待这一场大决战对地球的生态破坏不会太严重，那些星舰移民早晚还是要回来的。 毕竟太空那么恐怖，宜居星球哪是那么好找的，到时候，作为留在地球上抗争到底的“人类英雄”，他的资产和名望必然暴涨百倍，说不定有机会竞争联邦大统领的位置呢。 这样想着，将领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许酆阎撇了他一眼，就将这人的心理活动看了个七七八八。 说实在话，在决战开始之前，这种人凭借他的人脉还能有些利用价值。但是现在，若不是顾及自己的形象，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还真以为大决战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了。 真要那么轻松，我至于在战前用十年时间建设星际舰队，筹备星际移民？ 星际移民这项工程的推行本就代表着战争的激烈程度，许酆阎很清楚，这最终一战不论是自己胜还是玩家获胜，地球的环境都不可能再适宜生命生存了。 各种毁灭性的武器、天灾级的超人类还有那些已经放开手脚，再也不顾及所谓“剧情合理性”，奔着玩坏这个世界而去的玩家们，必会将这颗星球摧毁成宇宙间最恐怖的区域。 一切没有抱定必死决心，而是心存侥幸，指望留在地球依靠投机取巧图谋名利的家伙均是在自找死路。 呵呵，真想看他们得知自己必死无疑时脸上的表情啊。 许酆阎思索了一下，觉得那样子一定有趣极了。 第五章 玩家如来 曼哈顿战场上。 哦，不对，已经没有曼哈顿了。 纽约市，原本地球上最繁华的区域之一，此时已经化作漫天的尘埃。 原地只有一个深入地幔的坑洞，这个洞的直径超过一百公里，以曼哈顿岛为中心，囊括了整个纽约城，这个范围内的一切都被彻底摧毁。 那些曾经享誉全球的地方——华尔街、时代广场、帝国大厦、自由女神像……统统化为了比沙子还要细小的粉尘。 海水正不断涌入这个大坑之中，和地底的熔岩相互碰撞，激荡起浓烈的白雾。 在这一片灭绝景象之中，唯有两个事物完好无损。 一个是玩家的降临点。 那东西就好像孤立于世界之外，和地球时空相对锚定，不受任何外力的干扰。 另一个则是坑洞底部的地狱之门。 它通向人心之中的地狱，是人类对死亡未知的恐惧和幻想的具现，亦是德尔塔级超人类，卡尔·卡洛斯毕生力量的结晶。 张旭在释放那恐怖的太阳之力时，有意地避开了这一片区域。 因为那些还活着的人们此时正需要来自亡者的力量。 张旭一招清场，威力恐怖至极，在杀死上万名玩家的同时，也带走了和玩家们纠缠在一起的近十万克隆人士兵以及人类战士的生命…… 没办法，玩家的个体力量远比他们要强大得多得多，想要杀死玩家，这是必要的牺牲。 那些为此而牺牲的人们也不会有丝毫不满，敢于在此时踏上这片战场的人早已做好了直面死亡的准备。 不过，死亡并非他们最终的归宿。 在地狱之门力量的干涉下，那些刚刚失去了生命，甚至肉体都已经飞灰湮灭的猛士们不得不以一种全新的面貌复苏。 完全无理的力量作用于这片死亡之土，弥天的白雾中，地狱之门后，熔岩和海水的混合物被转化成白骨和腐肉，那些精神还未消散的死者魂灵被这些东西吸引，依附在它们之上，挣扎着爬出地狱之门！ 亡者归来！ 除了被玩家操控的素体和被许酆阎支配的克隆人这种没有“灵魂”的存在外，其余的死者统统复苏，它们还能继续战斗。 而悲哀之处正在于此，这些为人类奋战至死的英烈本应得到安息。 “可是你们需要它们的力量。” 玩家降临点中，大量玩家面面相觑，张旭开大造成的集体掉线似乎惊住了他们，一时之间，竟没有玩家敢于继续冲出降临点，场面立刻冷清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玩家群体后方传来。 “你们需要它们的力量，于是不惜打扰它们的安眠。” 伴随着这个声音，一个光头男子从人群后方走来。 大量玩家默默为他让路，任由他走到最靠近降临端口的地方。 男子身披僧衣，赤着半边臂膀，头顶上十二枚结疤隐隐闪光，这些光芒在他的头顶组成了两个字——如来。 这是开战至今为止出现的第一个出场特效的玩家！ “如来！如来来了！” “是那个天榜第三的如来？” “太好了，终于有我们玩家的顶尖强者上线了！” 因为这个男子的到来，玩家的气焰顿时又嚣张起来，他们再度喧闹着，表现出那种目空一切的架势来，似乎刚刚那群被npc土着的力量惊吓到的人们不是他们一般。 对于这些吵闹，顶着“如来”之名的玩家充耳不闻。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已成废墟的纽约战场，打量着那些挣扎着从巨坑底部爬出的亡灵军团，伸出一手立在胸前，念了一个佛号：“阿弥陀佛！” “为了胜利，你们竟不惜亵渎和奴役自己已逝同胞的灵魂，如此不择手段，简直丧尽天良！” 他指着那些挣扎爬行的白骨和残尸，十分悲悯的样子。 “他们本应得到安息不是吗？死亡是静谧的夜，他们本可以在这夜色中温柔永眠，可你们打扰了他们，将他们再度唤回这残酷的世界……你们看呐，他们在挣扎、扭动、哀嚎！你们让他们变得不人不鬼、无比痛苦！”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慈祥，语气庄严，仿佛自带一个无比伟光正的道德高地，居高临下地谴责着地上的人。 许酆阎的又一个克隆人分身刚刚通过任意门来到这里，就听到了这样虚伪的声音，不由得皱起眉头。 那声音中带着一股谴责之力，似乎可以直接拷问人心。 战场上许多反玩家联军的战士都在这声音下变得迟疑，他们面露犹豫，神情挣扎，似乎正在反思自己的错误。 怎么能如此残忍的对待战死的袍泽呢？怎么能让他们死都不得安宁呢？ 他们本是这颗星球上最坚定的人啊，此时竟然被敌人三言两语说的军心动摇，战意全无！ 毫无疑问，这是心灵系超能力的作用！ 许酆阎瞥了那僧人一眼。 他认得他。 更直白地说，他曾杀过他。 “是你啊！又换素体啦。”许酆阎挥手和僧人打了个招呼。 如来脸色一变，他此时亦认出了许酆阎。 哪怕双方这时的相貌和上一次见面时都不一样，但作为顶尖心灵系能力者的本能还是让他们一眼就看穿了彼此隐藏在肉体表象下的灵魂本质！ “阿弥陀佛，主宰大人，好久不见了。” 许酆阎一脸戏谑之色：“确实挺久的，得有七八年了吧？我还以为你被我杀出来心理阴影，从此不敢再来这个世界了呢。” “主宰说笑了，此界不过恒河沙数之中的一粒微尘，此界之外，另有无量量大千世界待我度化，故我不常在一界久留。”顶着“如来”之名的玩家保持微笑，得体应对。 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在为自己辩解：可不是我怕你嗷。 是有太多低维游戏等着我玩，没那闲工夫和你这个boss纠缠。 或许是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话语没有什么说服力，如来紧接着发动反击：“倒是主宰你，还做人呐。” 啧。 许酆阎盯着他，咧嘴露出一个笑容来：“我本来就是人，不做人还能做什么？难道要和你一样，打肿脸充佛陀吗？” “这太虚伪了，我真干不来这种事情。” 许酆阎摇头，不愿和这个沉迷于“角色扮演”的玩家继续聊这些无味的话题。 “我说秃驴，你在谴责我们奴役同胞灵魂的时候，能先从那具素体里滚出来吗？” 如来面皮顿时一抖，只听许酆阎继续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话真的挺恶心的，论对人的奴役，论对灵魂的操纵，论生命意志的践踏，这天底下还有比你们玩家做得更绝的吗？” 许酆阎指了指降临端口内的一大群玩家，又指了指地狱之门中挣扎爬出的亡灵军团，道：“我们这可都是跟你们学的啊！” “什么时候你们这些抹杀人的灵魂，奴役人的肉体的玩家有资格谴责我们了？” “真的拜托，你们下次谴责别人的时候先低头看看自己的屁股，别把自己屁股底下的尸山血海当作什么圣洁的道德高地，真的太不要脸了，你哪怕稍微遮掩一下呢？” “自己滴血的手都还没擦干净就拿来指责别人，血腥味你闻不到我可是闻得清清楚楚啊，那味道，啧啧，太臭了！” 许酆阎一脸的嫌恶，对于玩家的德行他太了解了，这群人虚伪、偏执、喜怒无常还不可理喻，简直就是一群无法沟通的精神病人。 他们总是能轻易忽略自己沾满血腥的手，似乎土着的命不是命一样。 明明他们心里最清楚不过，土着也是鲜活的生命，逝去了就不会再复活，可他们依旧傲慢地将这个世界的土着视作npc，将这整个世界视作他们的游乐场。 这一切问题的根源仅仅是因为他们来到了土着的世界，而土着却去不了他们的世界。 就像十八世纪时，踏上美洲大陆的欧洲人一般。 这是最典型的一种降维打击。 第六章 神佛跨界而来 许酆阎以辛辣的讽刺戳破玩家虚伪的面具，无形的精神力浩荡而出，也同步戳破了联军战士心中的迷茫。 众多反玩家联军的战士们顿时清醒过来，回想自己方才的状态，均感到不可思议。 怎么能三言两语就被敌人的妖言迷惑了呢！ 这种情况甚至不是在和平地区、和平年代上演，而是直接发生在他们决意赴死的战场上！ 不论他们在战前做了多充足的心理准备，对玩家抱有多刻骨铭心的仇恨，当直面如来之时，当听闻神佛之音的那一刻，他们坚定的战意、赴死的决心在一瞬间被篡改，取而代之的是自责、迷茫和悔恨！ 那一刻，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再战…… 攻心为上！兵不血刃！ 如来一人，就差点让他们全军举手投降！ “可怕！太可怕了！这就是心灵系超能力的恐怖之处吗？” 战场边沿，已经再度用绸缎将双眼层层包裹起来的张旭一脸震怖之色。 方才那无形的精神攻击竟连他也瞬间中招，如果不是许酆阎出手，仅凭他自身的意志力，是决计不可能清醒过来的。 长期以来，在超人类群体之中，一直有关于那种类型的超能力更强的争论。 有人言：时间为尊，空间为王；有人笃信“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有人自负“万般法则，力量第一”……而作为概念系超人类，张旭也始终认为“概念、设定”的力量才是最强的。 可如今看来，真正恐怖的，还是心灵系的超能力！ 这种轻易扭曲他人的思维、性格，玩弄人心于股掌之间的能力……委实太过可怕。 玩家降临点内。 看到自己手段被许酆阎轻描淡写的攻破，如来面色一变，心中讶然：他又强了！ 如来很清楚自己如今所用的这具素体有多强大，这具素体的原材料本就是实打实的顶尖超能力者！自捕获以来，又经过三百名职业玩家长达五年日夜不休的磨炼，素体的原生超能力早已经圆满至巅峰！ 更何况如今操控这具素体的自己本身就是一名顶尖玩家。 他曾经仗此素体纵横数十个低维游戏，那种一言一行间散发的强大“度化”之力，能轻易将低维人洗脑成自己的“信徒”，自从练成这具素体以来，如来便长期霸占“玩家排行榜”前十的位置，最近更是冲入前三，自信不弱于人。 他以为自己如今已经变得足够强大，以为这次可以一雪前耻。 但他错了。 许酆阎方才带给他的压迫感，仍旧和七年以前一模一样！ 七年前，许酆阎连杀他一十三次，摧毁他十三具低维素体，逼得他不敢再登录【地球ol】…… 而今天，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再次站在这里，可还没有真正和许酆阎交手呢，他却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己再次败亡的结局！ 可，这怎么可能。 如来感到难以置信 殊不知此刻，许酆阎心中也在讶异。 七年不见，这家伙变强太多了啊，这种精神力量，都快有我的十分之一了！ 就这在玩家之中才排第三，那第二又该如何，第一呢？岂不是要有我一半的力量了？ 玩家群体之上呢？ 许酆阎有些忧心忡忡。 毕竟，玩家背后是一个宏大的世界，从如来的话中就能听出，他们还有大量别的低维游戏可去，参照自己所在世界的情况，恐怕每一个低维游戏都是一方真实世界。 而玩家的世界能同时侵入如此多的“异世界”，其底蕴实力又该有多么恐怖？ 不得不防啊。 许酆阎这样想着。 正在此时，如来动了，他挥了挥手，走出来，无数玩家追随着他冲出降临点。 虽然心中对于许酆阎有着一定的阴影存在，但如来亦有身为顶尖玩家的傲气，岂能真的被一个boss吓破了胆？他再怎么牛逼，也只是个低维人，难道还能跨越维度壁伤到我的本体不成？ 不得不说，“不死”实在是给予玩家太多勇气。 尤其是对于这些不缺“素体”储备的高级玩家而言。 你废我一个素体，毁我一个账号，那又如何？老子转头上小号还能继续找你麻烦。 更何况，我未必就打不过他…… 再者说，就算我打不过，还有这么多人呢！ 玩家打副本，可以死千次万次，但boss却不能有一次失误啊，胜利的天平迟早会倾向我们。 抱着这样的心思，如来大胆走出降临点，时隔七年，再次登录地球ol。 “心灵主宰，敢不敢和我再打一场？”他伸手指向许酆阎。 许酆阎摇了摇头。 如来错愕。 “你怕了？” “你误会了……”许酆阎咧嘴一笑：“我的意思是，现在的你，不配我出手。” 第七章 真正杀死一名玩家的可能 我不配？ 短暂的错愕之后，如来心中涌出不尽的怒火。 为了站在这里，为了你的人头，这七年里老子走过了多少个低维世界，经受了多少苦难？ 你知不知道我背后付出了多少才有资格和勇气再度面对你啊！ 我像无畏的骑士一样向你发起挑战，你竟然说我不配？ 如来站在降临点之下，心底在疯狂地咆哮着，他攥紧了拳头，下意识的精神波动蔓延而出，犹如风暴般席卷而过，在周围人的心灵世界中掀起惊涛骇浪。 许酆阎在第一时间护住了自己这边的人的心灵，下一刻，就看到玩家群中，最靠近如来周围的那批玩家们犹如割麦子一般倒下。 什么情况？ 许酆阎都愣住了。 他知道自己的垃圾话可能会刺激到对方，但这效果是不是有些太强了？ 我就说了一句话啊，结果你把大招都交了？ 我嘲讽人的本事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了？ 站在稍远一点地方的玩家们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不是，大佬你那边的啊？ 先手开大杀一波自己人是什么操作？ 我们活着影响你发挥了？ 你不会是土着派过来的卧底吧？ 众人不知道的是，此时，如来正处于一种微妙的境地中，他对身外事的感知降到了最低，无数复杂难言的情绪在他心底不断流淌，冲刷得一颗禅心动荡不安。 这种不安的直接诱因是许酆阎，作为他心中最大的阴影，许酆阎方才那一句轻描淡写的“你不配”中蕴含的蔑视，直接令他再度回忆起当年的无力。 但造成这种情况更本质的原因却不在于此，而是在低维游戏之外，在玩家的世界之中。 七年前，一直顺风顺水的他在【地球ol】中遭遇了自己人生最大的挫折，许酆阎的强大差点就令这名玩家一蹶不振。 名义上，npc能带给玩家的损失是有限的，充其量只能毁掉玩家的一具素体。 但不知为何，那时的许酆阎就像“锁定”了他一样，不论他躲在哪里，不论他更换哪具塑体，都会被许酆阎找上门来杀掉。 整整十三次死亡，每一次临死前都受尽折磨……这也就罢了，反正玩家在游戏中受到“维度保护”，所能感受到的痛苦是有极限的。 真正令如来不可接受的是，自己因此一连折损了十三具素体…… 作为顶尖玩家，他的素体当然也都是高级货，每一具都价值连城，根本不是政府免费发放的“白板素体”可比，被许酆阎连毁十三具，他几乎就要“破产了”！ 后来他不再踏足【地球ol】可不仅是因为心理阴影——如果他真的害怕许酆阎，应该早就不来了，偏他从小头铁，越挫越勇，当时是真的和许酆阎打出了火气，俩人杠上了，否则损失也不会那么惨重——他不再来，是因为那时的他已经没有了高级素体储备！ 为了重返【地球ol】，为了战胜许酆阎这个从小到大唯一带给他压迫感的男人，如来最终选择了出卖自己。 他将肉体抵押给了质能委员会，将记忆抵押给了信息委员会，将情感抵押给了意识委员会……这才凑齐了足够的启动资金又购买了如今他所用的这具素体。 而后，便是长达七年的刻苦修炼。 为了变强，从来都是一人独行的他在这七年中加入了“玩家战队”，无偿传授自己的经验和技巧，同时借助战队的力量增强这具素体。 为了更强，在这七年中，他几乎刷遍了所有低维游戏副本，在【聊斋ol】中他学习香火之道，在【基督ol】中他吸收信仰之力，在【洪荒ol】中他凝聚佛陀金身，在许许多多个低维游戏中他扮演神明…… 为了强到足以击败许酆阎，他更是绞尽脑汁，设计出了一个极为巧妙的计划—— 三个月前，在一款低维游戏中，他悍然“跳反”玩家阵营，主动融入土着群体中，亲自率领土着反抗玩家暴政，最终成功驱逐了一个世界中除自己以外的所有玩家！ 而那时，那个低维世界里的土着们对他的虔诚度也达到了巅峰，为他贡献了史无前例的庞大信仰之力。 然后，他借此成功吞噬了那个世界的“泛意识”，将一整个世界炼化为“掌中佛国”，自己当起了“天道”，这直接令他的这具素体能力产生了质的飞跃！ 可不要以为这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在玩家文明中，除了【地球ol】作为“社会福利”面向文明全体公民无偿开放以外，其他所有的“低维游戏”都是有准入门槛的，文明贡献度不达到一定程度，甚至都无法获知其他低维游戏的信息，更别说进入其中了。 毕竟，每一个低维游戏的本质都是从“高维宇宙膜”中分离出的“真实宇宙碎片”。 是经由文明最先进、最前沿、最深奥的维度编辑技术，人为设定其宇宙内部的自然法则后创造的异世界。 将之作为公民休闲娱乐的游戏场地只是其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用处。 这些低维宇宙还能用来进行各种科学实验，那些在玩家宇宙中不可能设计的实验场景，不可能完成的实验项目，都能在低维宇宙中模拟。 要制造这样一个低维宇宙，所用的原材料稀缺珍贵且不可再生，加工过程又繁琐复杂，需消耗文明大量的人力物力…… 那么理所当然的，每一个低维宇宙都是无价之宝，是文明集体智慧的结晶，是属于文明集体的共同财富。 而玩家“如来”将一个低维游戏中除自己以外的玩家全部驱逐的行为，就相当于将这个世界变为了自己的私产。 要做到这种事，其操作难度之高暂且不提，真正的麻烦之处在于——他违反了玩家文明的法律。 因为按照法理，任何一个低维世界都是文明全体公民共有的资产，如来的行为，本质上就是在侵占“文明的集体利益”，损天下而肥自己，这就犯了众怒了。 他为此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他的抵押物——那些构成他这个人的必要元素，肉体、记忆、情感——被直接罚没一半。 换来的，仅仅是对于那个低维世界的三个月的独占使用权。 在这三个月中，他需要创造出足够的贡献额度，将自己被罚没的那一半“自我”赎回来，如若不然，他将连剩下的这一半自我也一同被收走……毕竟，他早就把自己抵押了。 而纵观整个文明疆域，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中带给他足够贡献额的地方只有一个——地球ol。 这是玩家文明开拓时间最久，投入精力最大的一个低维世界，只要他能够杀掉许酆阎，为文明扫清这个障碍，那么他失去的一切都可以赎回！ 所以，这一战，他必须赢！ 赢，则神佛永坐莲台。 败，则沉沦无间地狱。 这种对胜利的渴求，在再次面对许酆阎，再次感受到对方那几乎无解的强大精神力之后，尽数转化为了患得患失的情绪。 因为他真的输不起也不能输，但偏偏面对许酆阎之时，他的理智又告诉他：自己真的胜机渺茫…… 而如果这次他真的失败了，那么他要付出的代价就太惨重了…… 他赌上了太多，堵死了自己全部的后路，再也没有重头来过的资格，把握不住这唯一的生机，他就真的会死！ 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因为在低维游戏中的挫折而在现实中失去生命、失去自我的玩家\/ 他的名字会被钉在文明历史的耻辱柱上！ 他如今在玩家群体中享有多少威名、多少赞誉，到那时就会经受多少羞辱、多少鄙夷…… 而他甚至不会知晓这些，因为那时的他已经不再是文明中的一个拥有“自我”的独立的个体，而是一份属于文明集体的“财产”，是一件“东西”，是一个“物品”！ 到那时，任何玩家，都将有权使用他的肉体，翻阅他的记忆，乃至体验他人生中经历的那些爱恨情仇。 他的一切都将向文明中的所有人开放！ 对于任何有智慧的生命来说，这都是比死亡还要无法接受的结局！ 他无比恐惧这样的结局，但他必须面对现实，他必须拼一把。 于是，他不再去想自己失败的可能性有多大，不再去想一旦失败之后自己将要面临的审判。 他只是一遍遍催眠自己，“对方只是一个低维人罢了，他无法真正伤害我”“一切都要打过才知道”“我们人多，会赢的”。 这样，他才鼓足了勇气，主动邀战许酆阎。 但许酆阎根本不知道也不在意他的这些心理活动，以一句平淡的“你不配”，拒绝了他的邀战，也击碎了他的心防。 他眼中的宿敌，那个令他不惜赌上一切也要击败的敌人，仿佛根本就不曾在意过他。 那一刻他清晰的感受到了许酆阎对他的态度，就像是对待一个无足轻重的卒子，压根就没把他当作什么值得重视的对手。 忧虑、苦闷的情绪本就充斥在他的心底，而丧失了一半自我之后，他的情绪控制能力已经大不如前，这才被许酆阎的一句垃圾话给勾出了心魔。 好在如来终究还是有点真本事的，这种失控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就自我清醒了过来，收拢了心中的魔焰，脸色重新变回那种古井无波中夹带着一丝困苦和悲悯的样子，眉头紧皱着，又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许酆阎看着他，很惊奇。 千里之外的指挥官型许酆阎更是直接向着左右的参谋道：“这家伙……很不对劲！” “他的精神力量虽然很强，但是心灵世界有很大破绽。犹如一栋建在流沙上的城堡，看似巍峨雄壮，实则根基不稳。甚至不需要外力针对，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自己就会杀死自己。” 许酆阎的经验和其丰富，他本就是玩弄人心的大师，此时一眼就看穿了如来心灵破绽的根源所在——恐惧！ 他满心恐惧！恐惧至极！ 虽然他已经在极力克制、拼命压制这份恐惧，但刚刚那阵下意识的精神波动还是将之暴露了出来。 可……没道理啊！ 玩家怎么会恐惧我呢？ 无论我杀他多少次，无论他在这里死多少次，本质上他都完好无损，而一个无法感受到真正死亡威胁的人是不会真的恐惧的…… 事实上他过去就从来不怕我，头铁的一批。 被我连杀的玩家多了去了，大多数折损了两三具素体后就学会了主动避开我，真避不开的也知道一见我就求饶，而他是唯一一个坚持到13这个数字都没向我低头的人，为此甚至宁愿七年都不在踏足这个世界…… 那为何这次他又会真的恐惧起来？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许酆阎满心疑惑，他那庞大的精神意识在全球范围内活跃起来，无数个子体在这一刻停止了其余活动，专心思考这个问题。 冥冥之中，他有一种预感，如果自己能想通这个问题，或许就有了真正伤害……甚至真正杀死一名玩家的可能！ 第八章 玩家第一公会——天庭登场! 如来此时的状态十分微妙。 他精神上的那一根弦紧绷到了极点。 整个人脆弱而敏感，坚定又犹疑，勇敢又怯懦，疯狂又冷静…… 他的心时时刻刻都在这激烈的矛盾中挣扎。 就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一旦把握不好那个微妙的平衡，他就会堕入地狱。 许酆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知道该如何利用对方的弱点来取得胜利。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直接出手。 但，许酆阎最终还是按捺了下来。 还不到时候。 他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 许酆阎不肯直接出手对付如来的顾虑主要来自两个方面。 其一在于，虽然玩家“如来”此时的心灵世界中充满了矛盾和纠结，但他身为顶尖高手的基本素养还在。 这种心灵上的压力大概率不会直接影响到他的战斗力，甚至，在战斗之中，他还能将这份压力转化为动力，帮助他发挥出远超常态的战力。 而另一方面则是考虑到玩家背后的那个文明。 许酆阎对其始终怀有极大的警惕心。 甚至可以说，许酆阎从没有将某个玩家放在眼里过，真正值得他严肃以待的对手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整个玩家群体。 而这场大决战，就是像是他一人在和整个玩家群体下棋。 此时，正是双方互相对子的时候，还远不到棋手亲自下场掀桌子的地步。 众所周知，掀桌子这种手段只能当作最后的底牌，只有在棋局发展陷入必输的困境时才能动用。 换句话说，下棋过程中，哪一方的棋手率先掀了桌子，恰恰就说明在先前的对子之中他落入了下风。 而现在，场中的优势是许酆阎这一边占据了上风，那么他要做的当然是继续稳扎稳打扩大优势，岂能自己贸贸然下场呢。 毕竟，玩家之中的那些顶级智慧、顶级强者此时还都没有出手呢。 一个“天榜第三”的如来，算得上是玩家中的重要角色，但他此时状态有恙，整个人似乎濒临崩溃，充斥着一股绝境之人无药可救的意味，那这份重要性到底还有多重要，就值得许酆阎深思了。 万一此时的如来只是玩家群中真正的大人物推出来试探自己的棋子，那自己轻易出手，岂不是在暴露自己的实力，正中了那些暗中观测者的下怀？ 一念至此，许酆阎熄了自己亲自出手的心，他甚至不愿意继续在这里逗留，大部分的注意力瞬间撤出这具克隆人分身之躯，只保留基本的战斗本能继续操控这具克隆人的身体活动。 同样力度操控的克隆人分身在此时的纽约战场上还有数万名，他们毫不畏惧死亡，相互之间配合得无比默契，和其他战士们一道同玩家纠缠在了一起。 …… 许酆阎的顾虑没有错。 此时此刻，他的一举一动确实都在有心人的关注之下。 所有人都渴望他能对如来动手，渴望着能够分析他的真实实力，只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他还是不肯出手。” 玩家降临点内，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后方，另一座更加巍峨雄壮、更为气度恢宏的宫殿之中。 猩红的地毯从大门一直延伸到大殿深处那高耸的王座之下，王座上，一名顶着“天帝”id的玩家垂下眼帘，幽幽叹息一声：“这家伙，真能忍啊。” “诸位爱卿，事到如今，这boss究竟该怎么打，我们议一议吧。” 天帝御座之下，猩红地毯两侧，数百名玩家分列左右，个个气度不凡，头顶id流光溢彩，闻言均开始了思索。 玩家“天帝”看着陷入沉思的众人，目光期盼，他对自己的手下有着充分的信心，认为他们一定可以思索出一个“完美的boss攻略”来。 毕竟，这里的每一个人单独拎出来，其实力在玩家排行榜“天地玄黄”四大榜单之中，都至少能够排进天榜前一千名！ 而他们聚集在一起，就形成了玩家中最大、最强的公会——天庭！ 再加上自己这个“天榜第一”的英明领导，还有史上最强团战道具“凌霄殿”的群体战力加成…… 如此群策群力，没道理拿不下低维游戏中的一个boss，不论这boss有多强，他都有这个自信。 凌霄殿中短暂的沉寂之后，玩家群里，一高一矮，高者胖，矮者瘦的两名玩家走了出来。 二人一起拱手道：“陛下，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情报之重要更在粮草之前。我们要打boss，没有详细的情报，不摸清他的实力和底牌是不行的。” “哦？”天帝眼中精光一闪，看着御座下这两名较为陌生的面孔，注意到他们头上没有呈现游戏id。 心中念头瞬间流转而过：这应该是为了此次大决战而扩招进天庭的新人吧，不是很了解他们的具体能力啊，但想来是有两把刷子的，不然也不敢在此时开口。 于是他顺着这两人的话语，点头道：“两位爱卿言之有理！可这boss极度擅长隐忍，开战至今，不曾亲自出手一次，我们又该如何摸清他的实力和底牌呢？” 这两名玩家相视一笑。 下一刻，齐齐抬手在自己的后脑勺上一拍，两个闪耀七彩光芒的id便跃然而出。 （作者注：玩家可以自主选择是否呈现游戏id。天榜玩家默认免费开启，并且有华丽特效伴随，天榜以下玩家则默认关闭，需付费开启，并且没有特效，如需特效，则另外加钱。） 天帝定睛一看，只见那高胖者头顶id“千里眼”，矮瘦者则头顶id“顺风耳”。 只听得两人齐声说道：“回陛下，我兄弟二人的游戏id便是我们的素体超能力，并且已经开发到了大成阶段。” “我的千里眼，可远视，可透视，彻视洞达，坐见十方，天上地下，无有障蔽，六合内外，鬼神人物，幽显大小，莫不了然分明，看透人心亦是等闲。” “我的顺风耳，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立在一处，可听天地九万里风声，无所不闻者，尤其擅长聆听人之心声！” 闻听两人此言，天帝眼睛一眯，脸上却挂出了一副惊喜的神色，口中道：“两位爱卿果然不凡，竟有此等本事，看来此战我天庭必胜无疑了。那么接下来便请两位爱卿好好地看一看这心灵主宰的底细！” 千里眼、顺风耳齐齐躬身领命，来到了大殿门口，而后一人瞪大双眸，一人侧耳倾听。 无形的探测力穿透降临点，覆盖到战场中许酆阎的一具克隆人分身之上。 凌霄殿中，天庭的诸位大佬们皆屏息凝神，期待着两人的探测结果。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 天帝隐隐皱起了眉头，而其他天庭重臣更是面露不豫之色。 又过了五分钟，头顶“李长庚”id的玩家起身，准备走过去打断他两人时，却见得其中那个矮瘦的“顺风耳”身体一颤，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摔倒在地，挣扎着扭向这边。 其脸上满是痛苦之色，额头正在渗出大量冷汗，挣扎着说道：“不行……我坚持不住了……这，这家伙的心声……太恢宏了，像是有亿亿万万人同时在说话……我完全听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我……噗！” 说到最后，这名玩家直接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彻底瘫软下去。 李长庚阴沉着脸走到他身边，随手刷出一道治疗术，下一瞬，瘆人的红光刺痛了他的眼眸。 凌霄殿中，百官轰然炸起锅来，文武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死了？竟然死了？” “治疗术反馈为红色，当然是死了。” “这是在降临点内，有维度屏障的保护啊。” “维度屏障又不是万能的……” “别忘了是他们主动将自己的力量蔓延到降临点外，这就相当于有一部分自我走出了降临点，维度屏障不会保护不在降临点中的玩家，低维人如果有本事，自然能顺着他们的力量通道反击他们。” “够了！” 天帝重重地拍了一下御座扶手，大吼道：“给我安静！” 群臣立刻噤若寒蝉。 “千里眼，别看了，过来告诉我，你看了这么久看出点什么门道来？”天帝转向仍立着的千里眼发问。 但却没有得到回应。 ？？？ 天帝的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再次道：“千里眼？过来！” 还是没有回应。 天帝深吸一口气，向着站在顺风耳尸体旁的李长庚道：“长庚，去看看他怎么回事。” “是！” 玩家“李长庚”走到凌霄殿门口，在千里眼的身边站定，看着一动不动的对方，心中无名火起：什么玩意？领导都喊你两遍了，你一动不动的，装死啊？ 他于是伸手推了千里眼一下，口中道：“喂——” 声音戛然而止。 只因他见到对方犹如推金山倒玉柱般，直挺挺栽倒在地。 那千里眼的身体在地上重重的弹了两下，最终恰好是脸朝上，停止了动弹。 李长庚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脚下更是退后两步，指着千里眼扭头说道：“陛下，他死了！” 此时不需要他多说，天帝也已经看清了千里眼的状态。 那是一张了无生机的惨白的脸，脸上挂着两行早已干涸的殷红的血泪痕迹，血迹的尽头，是两个深邃幽暗的、空荡荡的眼窝。 因为天帝先前的命令，此时群臣没有说话，但却在用眼神相互交流。 ——啧，又死一个。 ——这次的boss有点太强了吧？ ——不好打哦，不好打。 ——完了完了，我感觉这一战打完我至少得损失三具高级素体…… “唉……”天帝长长地叹息一声，表情阴沉，但却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似乎对此早已有所预料。此时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说：“拖下去，厚葬吧。” 便有金甲卫兵自凌霄殿内粗大的盘龙立柱后走出来，将那千里眼与顺风耳的尸体拖入了殿后。 这些卫兵行走自如，但眼神呆板，显然不是真正的玩家，而是某种制作精良的人偶魔傀……也可以称之为：黄巾力士。 力士迅速将大殿门口的狼藉清除得一干二净，李长庚检查无误之后，才边摇头边叹息着走进了玩家队列中，离他近得玩家隐隐听到了他的叹息：“唉，可惜了这两具上好的素体啊……” 他话音未落，大殿中央忽然有白光亮起，这光芒明亮刺眼，却在下一瞬间便消散无踪。 而在那原地，则有两个人如同“刷新”一般出现。 都是天庭众臣们不曾见过的新面孔，不过两人头顶上的id却是熟悉的。 一人为“千里眼·小号”，另一人则自然是“顺风耳·小号”。 显然便是先前因为素体死亡而被强制掉线的两名玩家，此时更换了新素体后又急忙上线了。 不过，这新素体是不是有些弱啊…… 有几名天庭大佬相互间交换了一下眼神，发现彼此眼中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神色。 要说此二人也是有心，他们刚加入天庭没多久，和诸位大佬并不熟悉，此时害怕天庭的大佬们认不出自己，还知道把新素体的id更改为旧素体的id+小号。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见到这两个id的第一时间，天帝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虽然一闪即逝，没有被他们发现，但格外擅长于“察言观色”的李长庚却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于是，还不等这两个新人站稳脚跟，李长庚便指挥着四名黄巾力士将他们架了起来，口中催促着：“拉出去，拉出去！” 千里眼与顺风耳都愣了，他们当然不甘心就这样被拖出凌霄殿，于是不停地在黄巾力士的肩膀上挣扎，四条腿不断蹬踩着，将地毯都弄皱了。 “不是，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们是天庭的一分子啊！” “我为天庭留过血，我为陛下立过功！” “顺风耳你个笨蛋，咱们的功还没有立成呢！” “呃……我不管，我要见陛下！我为天庭流过血，我为陛下牺过牲！” “陛下！陛下！你说句话啊！” 天帝一手扶额，低着头，沉着脸，不言不语，像是没有听到两人的呼唤。 李长庚将二人丢出殿外，怒声道：“够了！这里是凌霄宝殿，不是你们喧闹的地方！” 千里眼怒视着他，恨恨道：“你凭什么赶我们走？我们也是上了封神榜的！天书玉册有我名，我是天庭一分子！” “现在不是了。”李长庚沉声说道。 ？？？ “你什么意思？”顺风耳错愕。 李长庚嗤笑一声：“怎么，还不明白吗？” “封神榜上登记的，是‘千里眼和顺风耳’，可不是什么‘千里眼·小号和顺风耳·小号’！” “当那两具高阶素体死亡之后，你们就已经自动被天庭除名了！” “除非你们还有同样实力或更强的素体接替神位，否则，你们就不再是天庭的成员了！” 听到这话，两人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喃喃自语着：“这……这怎么可能。” “哼！你们以为天庭是什么？” 李长庚冷笑道：“你们以为，天庭作为第一公会，是什么加入之后便能一劳永逸，仙福永享的地方吗？” “错，大错特错！” “天庭是强者为尊的地方！能者上，庸者下！” “封神榜上，三百六十六个名额，除了天帝超然之外，其他三百六十五名‘天庭正神’，包括我在内，都要遵守这个原则。” “不断保持进步，不断超越自我！如若不然，一朝落后于人，便是被人取代！这便是天庭！这，便是第一公会！” 李长庚语气霸道之极，眉眼间充值着一股自信飞扬的神采，一时之间惊得两名新人说不出话来。 顿了顿，他的言辞又缓和了下来，温和道：“小子，别以为让你们离开天庭是害了你们，事实上，这可都是为了你们好啊。” “接下来的大战太激烈了，你们的实战经验太浅薄了，留在这里也只是白白牺牲，就像刚刚你们损失掉的那两具素体一般，甚至都没能对敌人造成哪怕一点伤害。” “如果我所料不错，你们方才所用的那两具素体应该是在成年之时家中长辈所赠的成人礼吧？品质确实极高，但你们自己却没有驾驭这等高级素体的本事……最终导致了素体的浪费。” “把你们吸收进来，确实是我天庭审查员的错误，只关注了素体的能力强大与否，却忽略了你们的游戏经验以及对素体的操作熟练度……” “这样吧，我做主，送你们两具潜力无限的空白素体作为补偿。” “可别小看空白素体啊！我告诉你们，这种素体对于锻炼你们的操作技巧有很大好处，你们可以肆意开发其能力，将来锻炼得好了，未尝不能再加入天庭，届时我亲自在这里欢迎你们。” 李长庚一口气说罢，转身径直回到了凌霄殿。 只留下两名萌新呆呆地站在殿外三千层的白玉台阶前，面面相觑。 忽然，两人冲着李长庚的背影躬身一礼：“多谢前辈指点。” 李长庚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跨入凌霄殿，朱红色的殿门在他身后自行关闭。 大殿中，有天庭老臣向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好家伙，你老李这张嘴可真能吹啊。 什么超能力都没有的空白素体都能被你说成潜力无限…… 甚至还能拿来做补偿！谁不知道这种素体，政府每年都会向所有成年的公民免费发放啊。 得亏这俩小子刚成年，今年的白板素体大概被他们家长直接给换成了那两具高级素体，竟然还真被你给忽悠过去了。 御座之上，天帝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开口道：“好了，我早说了，天庭宁缺毋滥！即便是为了大决战我们需要大量炮灰，也可以给他们编外人员的身份嘛，怎么能直接招进凌霄殿呢？” “是谁把这两个活宝招进来的？” 一名天庭正神满脸苦涩地从人群中走出。 “罚俸三个月啊！” 天帝摇了摇头，给出了最终处理意见，为这件事情定了基调。 群臣点头，随后不再关注此事，开始继续考虑应该如何应对游戏中那强得离谱的boss——心灵主宰·许酆阎。 第九章 天降智械，跨海虫潮 爆发在纽约的这场玩家与低维土着之间的战争从一开始就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玩家一方展现了此前从没有展现过的【增幅】能力，将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降临点直接扩大了千倍，也让同一时间能够降临低维游戏的玩家数量增长了千倍。 这一举动直接使许酆阎原本为了精细化、小规模作战而准备的一切手段——那些单兵外骨骼装甲、小型电磁炮以及人数不多但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特种战斗士兵——统统作废。 他不得不和玩家打一场预料之外的轰轰烈烈的大会战。 好在他万事总喜欢做最坏的准备。 这场战争开始之前，许酆阎在纽约的地下埋藏了2000吨反物质。 当玩家舍弃以往一贯的“小队精英作战模式”，转而以数万人规模的大型兵团登录地球ol之时，许酆阎也毫不怜惜地抠开了这张底牌。 在“反物质约束场”解除的那一刻，2000吨反物质同2000吨正物质发生湮灭，二者共同释放出了3.59x10的23次方焦耳的能量。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大概也就比六千万年前毁灭恐龙的那颗陨石更强一点。 那颗陨石直径十公里，重达2000亿吨，在撞击地球时释放出了3.4x10的23次方焦耳的能量，相当于五十亿颗广岛原子弹。 最终导致了当时地球上大约百分之七十六的物种灭绝，在原地留下了一个直径达到180公里，深4公里的大坑。 虽然正反物质湮灭不像小行星撞击那样会产生恐怖的冲击波，以至于形成一系列的次生灾害，但在那一瞬间，西半球上的这一处湮灭闪光即便是在太空中也清晰可见。 恐怖的能量直接击穿了地壳，留下直径超过一百公里的深坑，吞噬了整个纽约城。 这种狠辣决绝的行为成功打乱了玩家的战争节奏，为npc们带来了重新调整战略部署的机会，代价便是，令这场战争在爆发的第一时间便陷入了白热化的局势。 而后，便是你方唱罢我登台。 npc这边开启地狱之门，释放亡灵天灾，玩家那边便批量制造泰坦巨人兵团，神圣六翼天使居高临下打击范围内一切亡灵…… 随后太阳神张旭登场，眸含大日，睁眼杀世人，一招扫空战场，惊得玩家一时间不敢再来。 又有如来露面，心灵攻击无声无息，一言一语便要超度战场上无数土着。 再到许酆阎露面出手，唤醒众人心智，而后如来邀战许酆阎，却被其无情拒绝…… 这种种事情说来漫长，战争情况胶着激烈，但其实只不过发生在不到十分钟的短暂时间里。 此时此刻，一些机动性较差的作战单位才刚刚抵达这片战场…… 这其中就包括了智械天网，以及饥荒虫潮！ 其时，战场之上，许酆阎护住己方作战人员的心灵，废掉如来最恐怖的心灵攻击之后，便不愿继续出手，以避免暴露更多实力。 于是，一时之间，玩家“如来”竟无人可治，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他体泛金光，法相森严，一举一动，挥洒龙象之力，纵横无敌。 太阳神张旭奋力出手，眼中大日金光四射，灭世死光激荡而出，直击如来金身，恒星引力挥洒，恐怖能量波动，将如来所立之处尽数打成齑粉！ 却不料硝烟散去之后，如来金身毫发无损，施然然自其中走出，而后一发无畏狮子印隔空而来，便要收取张旭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天空中滚滚雷音炸响，致密金属棒闪耀赤红光芒自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挡下如来一击！ 张旭瞳孔一缩，口中惊骇出声：“这是天基……” 不待他话音落地，浩荡冲击波席卷而来，厉风肆虐而过，蘑菇云冉冉升起，眼看便又要横扫战场，一支手捧发光球体的部队从最近的任意门中走出，手中球体光芒闪耀，淡蓝色能量护盾凭空浮现，将张旭以及附近的战士尽数护住。 特种作战单位——塑能系超人类兵团，抵达战场！ 玩家一方，如来亦是同步出手，浩荡金光席卷大地，为附近玩家镀上一层不坏金身。 第一根金属棒落地掀起的蘑菇云还不曾完全扩散，天空中便又响起了沉闷的雷声，大气层都在颤抖，白云被撕碎成一缕缕的棉絮……第二根金属棒，接踵而来。 随后，是第三根、第四根…… 整整三十六枚单根重量达到八十吨的天基动能武器被从四万千米的高空中释放，经过漫长的八分钟自由落体运动，抵达战场！ 三十六朵蘑菇云均匀覆盖在一百公里直径的深坑之中，在这里战斗的玩家和npc们均近距离体验到了这纯粹动能带来的灭顶之灾！ 蘑菇云中，坚固的金属棒悄然融化成一滩滩银白色液体，蜘蛛状的骨架在液体金属中凝聚，不久后，一支狰狞的机械大军踏破遮天蔽日的尘烟，粉墨登场！ 特种作战单位——智能机械·战争天网。 以此，宣告自己的到来！ 纽约战场上，在智械的天基动能武器打击下幸存的人们还未来得及喘息，便紧接着听到一种奇异的噪声，像是有千百万只蝉混在一起鸣叫，那刺耳的声音瞬间震碎了不知几多耳膜！ 东海岸边沿，涌入纽约战场巨大坑洞的海水不知何时变得漆黑一片……不，水并没有变色，那黑色的……是覆盖了整片大海的虫潮！ 大海之上，黑压压的虫云也压盖了过来，那无数双猩红的复眼，无数个狰狞的口器，无数声嗜血的鼓噪，无不在说明它们的恐怖！ 它们，跨越重山万海，从非洲大陆出发，到此刻，早以饥肠辘辘，那恐怖的口器大张，惊人的吞噬力发散而出，将战场上弥漫的蘑菇云烟尘尽数吞入腹中。 它们的腹部迅速鼓起，而后又迅速塌陷，一胀一缩之间，便有一头稍小一号的狰狞幼虫被排出体外！ 这些幼虫降临人世的第一时间，便张开了大嘴，开始疯狂吞吸附近的一切——碎石、尘土、海水、血肉、残肢断臂…… 它们的模样在进食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外骨骼变得坚硬，背部虫甲开裂，四对透明翅膀弹出……转眼间发育成熟，又排下一头幼虫！ 特种作战单位——生化异种，饥荒虫潮，抵达战场！ 接二连三的打击下，除了被塑能系超人类兵团护住的一部分精锐作战单位和如来护住的一小部分玩家精英外，其余的土着和玩家又一次全军覆没。 但面对这惨重的损失，不论是许酆阎也好，玩家第一公会的领袖“天帝”也罢，两人均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冷冷地调集手下，继续如同送命一般填进那处死亡之地。 地下，对玩家作战指挥中心内，指挥官型人格的许酆阎眼帘低垂，感应着自己精神网络中熄灭的节点——第一克隆人军团，一百万名许酆阎的克隆人分身，现已全部下线！ 然后他平静地下达了新的命令：第二克隆人军团顶上。 玩家降临点，天庭凌霄殿内，玩家“天帝”以及三百六十五名占据“天庭正神之位”的高级玩家们共同看着大殿中央的一面镜子——昊天境，低维游戏史上最强空间系道具，自带超能力“镜花水月”，亦可用于侦察探测。 看着镜中玩家死伤惨重的模样，天帝神情淡漠，淡淡道：“如来心有怨气……他本是可以护住所有人的……算了，派十万天兵天将下界。” 十万天兵天将，即天庭的十万名外围炮灰玩家，不过，就算是天庭的炮灰，平均实力也要超过普通玩家许多，此刻一起通过降临点，登录游戏！ 显然，随着许酆阎的特种作战单位一一出场，玩家也开始认真了起来！ 第十章 四大天灾齐聚首，妖魔鬼怪乱人间! 亡灵、智械、虫族、玩家。 谁能想到，在地球这样一颗普普通通的星球上，普普通通的战场中，竟会出现这等四大天灾齐聚首的场面。 “真……热闹啊！” 凌霄殿内，天帝眼神中带着追忆和缅怀，喃喃道：“上一次这么热闹的场面，还是在我们彻底攻占【洪荒ol】的时候吧？” “是啊！” 御座之下，李长庚附和道：“那一战，我们玩家也是这般倾巢而出，打的天崩地裂……最终，将那满天神佛一一取而代之！” 顶着“托塔天王”id的玩家点点头，自负一笑：“这一战，也不会例外！” 天庭群臣、诸多玩家强者纷纷大笑起来，笑声震动寰宇，尽显他们的自信与傲慢。 而他们，也确实有傲慢的资格。 所有玩家都坚信自己会取得这场战役的最终胜利。 至于npc的抵抗？ 呵，还是那句话。 身为玩家，他们可以失误无数次，而土着们，只要犯一次错，便是万劫不复！ 良久之后，笑声渐熄，天帝开口道：“好了，有自信是好事，但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毕竟，在所有低维游戏中，地球ol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祂是，参照我们的历史，制造的……文明的过去啊！” “要征服祂，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 “要征服我们……这样的力量，还远远不够啊！” 许酆阎看着那跨出降临点的十万天兵天将，喃喃自语：“还有什么底牌？还有什么力量？快一点，快使出来，使出来给我看看啊！” 战场上，如来铁手悍然捏碎一只虫子，随手将残破的虫躯丢在一边，回眸望向降临点，咧嘴露出一丝笑容。 “天庭啊天庭，打到现在，终于肯掏出点家底了啊。” 十万天兵天将跨出降临点，浮空而立，均身着银甲，手持各式冷兵器，被一种迷离梦幻的光芒笼罩，十万人军容整肃，气势凝练，浑然一体。 隐约之间，有一条横贯长空的气运神龙浮现，在天空中舞动，发出无声的咆哮，震动霄汉！ 许酆阎看着这一幕，皱起了眉头，察觉出一丝膈应人的异样感。 这十万天兵天将的画风，和这个世界不能说毫不相干吧，那至少也是格格不入。 他们腾云驾雾站在空中，挥舞着手中样式古朴的冷兵器，一举手一投足，一道道天雷、仙光、神火、巽风肆虐而下…… 这完全不符合这个世界的规律！ 不仅不符合物理规律，甚至也不符合超凡规律！ 在【地球ol】之中，一共只有两套力量体系。 其一，是正常的科学体系，通过研究发现宇宙万事万物之间的自然规律，发明种种科技产品，以此来变强。 智械天网和饥荒虫族便是这等科学体系下的力量结晶。 一个是钢铁与闪电的结合，一个是基因和血肉的造物，均强大至极。 而另一套力量体系便是所谓的“超凡之力”。 这股力量会随机凝聚在万物之中，若在生命体内，便是“超凡生命”；若在器物之上，便是“超凡物品”，玩家则称其为“道具”。 “太阳神”张旭的【见我如日】，“撒旦”卡尔·卡洛斯的【亡灵天灾】，许酆阎手中的【任意门】、【四次元口袋】乃至他本人的心灵系超能力【万众一心】，都是“超凡之力”体系下的力量体现。 超凡之力千奇百怪，甚至往往表现出凌驾于本世界物理规律之上的强大力量！ 它们或是物理规律中的漏洞，或是对某一种物理规律的补充说明，虽然常常超出人类的想象，可究其本质，仍然是符合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和法则设定的。 但此时，这些天兵天将们施展的“仙法道术”却不一样。 这股力量既不属于科学，也不属于超能力，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低维游戏【洪荒ol】中的“洪荒之力”！ 按理来说，这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力量！ 因为，玩家文明在创造低维游戏的时候，为不同的游戏世界设计了不同的宇宙法则。 所以，不同低维游戏的力量体系并不完全通用。 但，也不是完全不通用！ 毕竟，设计法则的人还是那些人。 不同的世界，底层法则虽然有所差异，但根本的设计逻辑、设计理念还是有相通之处的。 这种相通之处的最典型代表便是：在所有低维游戏中，但凡玩家能够降临的地点，几乎必然存在类似于玩家母宇宙的生存环境。 空气、水、阳光、雷电、引力、时空……这些东西，全低维世界通用！ 因为，玩家们所生活的那个宇宙就是如此，他们无法想象更无法设定自己从未见过的宇宙法则！ 那么，借助这些通用的法则，一些高明的玩家可以将自己在其他低维游戏中修炼出的力量搬运到不同的世界。 纵然在这个过程中，因为不同的低维世界中“游戏规则”和“战力体系”的差异，在其他世界炼出的力量不可能无偿转化为【地球ol】中的超能力，他们的实力免不了大打折扣。 但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这些来自异世界的力量，往往能够焕发出超越土着想象的巨大威力！ 就如此时此刻！ 他们居高临下打击地面上一切敌对单位，肆意挥洒自己的力量，而土着却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一名毛脸鹰嘴，肋生双翼，顶着“雷震子”id的玩家挥动手中鼓槌，在身前的青铜兽面蒙皮大鼓上重重一砸，便有一道道雷霆当空劈下！ 这雷霆不需要云层的摩擦，就那样毫无来源地凭空产生，直挺挺击打在雷震子指定的目标上。 电流路径分外简洁，乃是一条笔直的线，许酆阎尝试命人竖起引雷针，但这雷霆硬生生不往上面劈！ 哪怕更容易导电的金属体都戳在它身上了，它却视而不见！ 简直毫无道理！ 而无道理的还不止这一件事。 只见数百名天兵天将双手一拍，口中齐声大喝：“天罡神通！飞沙走石！” 地面上便是一阵黑风肆虐，一块块巨石浮空横移，混合在龙卷风暴中，一道连天接地的血肉磨盘就此铸成，不停将地上的虫潮、智械、亡灵裹挟着吞入其中，转眼便磨灭成飞灰！ 好在这一招似乎不能精准分辨敌我，连着许多玩家也被一起吞没，在释放没多久之后，就被天兵天将们主动停止。 第十一章 回援地球 地下指挥所中，许酆阎看着这一幕幕超乎常人想象的场面，眉头紧紧地皱起。 严格来讲，这十万天兵天将的个体实力并不如何强大，他们麻烦的地方在于十万人凝结为一体的恐怖军阵。 那盘踞在军阵上方的气运神龙若隐若现，虽然对这股来自世界之外的力量还不甚了解，许酆阎却也已经能够看出几分门道来—— 在这气运大阵的辅助下，十万名天兵天将同气连枝，形如一体，对军阵中任何一名天兵天将的出手，所造成的伤害均由全体士兵承担！ 在军阵被攻破之前，想要打死其中的天兵天将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力量强大到即使被分摊成十万份依旧能杀死他们的地步。 一招瞬杀十万天兵天将！ 这样的力量，许酆阎当然拥有，但，真的要用在这里吗？ 他有些犹豫。 “交给我们吧！” 女人的身体凭空闪烁，出现在许酆阎身边，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场战斗，你并不是在孤军奋战啊！你还有战友呢，要相信我们的力量啊。” 许酆阎看着女人，轻声叹息：“真是的……还回来干嘛啊。” “我也想一走了之啊，可是想了想，我们尊敬的领袖还留在地球上要同玩家奋战到最后一刻呢，我们又岂能搭乘星舰逃之夭夭？” 女人的身影又一次闪烁了一下，这一回，她左右两只手臂各提着一个人，她将这两人放在地上，眼角弯弯的看着许酆阎，如此笑着回应，而后再次消失不见。 随着女人的身影不断闪烁，越来越多的人影开始出现在许酆阎的身边。 许酆阎默默无言，注视着女人消失又出现，出现又消失的忙碌背影，心中荡漾过一道暖流。 是啊，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战争……这是所有低维人共同的反抗。能在这种时候得到意料之外的帮助，真让人舒心啊。 这个突兀出现的女人名叫诺米，是一位闪族人，也是世界上最强的空间系超能力者，能力【空间跳跃】，能够在任何她曾经踏足过的地方闪现。 除了每次闪现只能携带不超过她所能提起的最大重量物品之外，这个能力可以说完美无缺。 她的能力到底有多强大呢？这么说吧，如果未来有一天，她跟随星舰去到了遥远的光年之外，照样可以在念动之间闪现回归地球，超越光速对她来说只是等闲。 此时，她就是在不停地往返于太空中的星际移民舰队和地球之间，将原计划跟随星舰移民外太空的超人类战士一个个又送了回来。 然后通过安置在地下指挥室中的一扇任意门，前往了纽约战场。 不久之后，诺米终于停止了闪烁，她一口气运回来了一百二十名超人类战士，并且几乎全部都是贝塔级以上的存在，其中不乏号称“人形天灾”的德尔塔级超人类。 洁白的额头上早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水，许酆阎任由她做完这一切后，莞尔一笑。 “你把人都给我送回来，星舰呢，就这样不管了？” 诺米摇了摇头，道：“我已经卸任了星舰最高长官的职务，转交给了凯撒……他是一个纯粹的人类，在政治手段上远比我要强，应该可以胜任这个职务。” “你应该明白我让你做星舰最高指挥官的用意吧？” 许酆阎指了指她，一手在空中比画了一个三角形，又从三角形下虚虚划过，像是捏着一根无形的线，这无形的线连接着无形的风筝。 许酆阎缓缓道：“你的能力就是一根无形的风筝线，有你在，星舰和地球之间的羁绊就不会断，不论走出多远，都还有回归的可能。” “可你也对我说过——人类，回不来了。”诺米的眼眶微红，语气也不由得哽咽起来：“家……就要没了！” “是你亲口对我说，我们是走出摇篮的婴孩，从此只有前方，没有归途！” “这一战，不论结果如何，地球都是保不住的……所有留在地球上的人，都要死……” “像英雄那样死！” “你说，面对这样的情况，我怎么可能甘心站在星舰里，站在万里之外，像一个懦弱的逃兵一样，看着你们牺牲呢？” “矫情！” 许酆阎撇了撇嘴：“死亡并不是一件需要很多勇气的事情，更多时候，活下去，需要的勇气远比面对死亡要多得多！” 诺米挥手打了他的肩膀一下，破涕为笑道：“讨厌！又来说教我！你这家伙能不能学学怎么跟女孩子说话啊？” “你已经是一个三十岁的老女人了，请不要在这里装嫩。” “那你也已经是一个四十三岁的糟老头子了，就不要在这里逞强了！” “胡说，我明明才二十三岁。” “可你出厂的时候就已经二十岁了！” …… 纽约战场，一百多名超人类的加入无疑给反玩家联军的战士们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各种各样的超凡之力横空，和十万天兵天将施展的洪荒之力碰撞在一起。 张旭眸含恒星，和“神通·三昧真火”正面较量。 地狱之门前，万千亡灵冲锋而出，硬撼“神通·六道轮回”！ 天空中，雷震子催动“神通·掌握五雷”，地面上，超人类“万磁之王”操控电磁力与之大战，俩人直杀得雷音滚滚，电光肆虐。 智械·战争天网也不甘示弱，千百名液态机器人直扑大坑底部，在那里融为一体，重组为一座座奇形怪状的重元素反应炉，在地幔岩浆河上巍然屹立！ 各种稀有金属被天网以庞大的物质生产加工能力从岩浆中提炼出来，在简陋的流水线上转过一圈，便构成一座座大炮长枪！ 虽然威力不大，但胜在生产简单，此时天网开足马力，一分钟便能武装十万人！ 钢铁洪流在眨眼间便要形成，下一刻便是炮火连天！ 高耸的钢铁炮塔自岩浆中“生长”而出，自上而下延伸出数十道漆黑狰狞的炮口。 隆隆的炮声伴随着硝烟弥漫，沉重的弹丸飞舞的那一刻，生动地向世人诠释了多炮塔神教的教义—— 多就是好！大就是美！ 口径即是正义！火力即是真理！ 第十二章 地狱门后，群贤纷至沓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或许是已经知道在这种层级的战斗中，普通玩家来再多也只是送死，所以自十万天兵天将跨界而来之后，玩家那边便迟迟没有了动静。 只是偶尔有几支精锐的玩家小队加入战场，各自挡下一部分自星舰之上回援地球的顶尖超人类，分担天兵天将面临的压力。 不论玩家还是土着，此时仍能踏足这片混乱战场上的存在，实力都极为恐怖，双方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但是战况却逐渐僵持了起来。 僵持，并不意味着平静，这仅能说明交战双方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 也正是因为势均力敌，所以，战争的烈度不仅没有丝毫平息，反而越发如火如荼。 一转眼，三天过去了。 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整个美洲大陆都已经被打成了白地…… 当战争范围扩大之后，超自然力量对物理法则的干扰也随之降低，人类终于能施展出现代工业体系下制造出的各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于是，一个个动辄深入地幔层的弹坑，一道道绵延数百上千公里的大裂缝，在广阔的美洲大陆上多点开花。 战争激起的硝烟早已经扩散到全世界，尘埃云阻挡了来自太阳的所有光芒，气温已经逼近零度，眼看还要继续降低，恐怖的寒潮即将席卷全球，带来不亚于冰河世纪的生物大灭绝…… 但没有人因此而感到恐惧。 因为，十几级的海啸、飓风、大地震和火山爆发早已经击碎了生态圈的承载极限。 大陆架都在战火中颤抖呢，温度的降低实在是不值一提，等到气温低到可以杀人的地步时，地球上的生命大概都已经死绝了。 说来也是有趣，在人类和玩家的这场战斗中，先死一步的反而是地球上的其他物种。 而它们甚至至死都不会知道自己的死因——毁灭它们，与它们无关。 …… 此时此刻，在这场大灾害的起源与核心——已经没有了纽约的纽约遗址处——最恐怖的战斗即将打响。 云雾之上，天兵天将，各显神通！ 战场之中，炮火连天，虫群蔽日！ 埃土之下，圣贤英灵，冲出地狱！ ——地狱之门有一个特点：它开启的时间越久，能唤回的已逝者便越强大！ 最初，是那些历史上曾闪耀一时的将星们，纷至沓来，跨马提枪，杀伐之气冲霄汉，在轰隆的炮火中，和虫潮共舞，同敌军厮杀，时隔百千年，跨越生与死，为了保卫这片疆土，再次征战沙场！ “尽皆插标卖首之辈！” “吕布在此！”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匈奴已灭，蛮夷又来！” “域外蛮夷……传我杀胡令！” “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 “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尝败北，遂霸有天下！” “杀！”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嘶吼，直令人热血沸腾，无双猛将一个个爆发出血腥战意，实力在厮杀中变得越发恐怖！ 紧随将星杀神之后踏出地狱之门的，是那些更加恐怖的历代帝王领袖： “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大风起兮云飞扬！” “venividivici（我来，我见，我征服！）” “日月所照，风雨所至，莫不从服！” “夜间不敢长伸脚，恐踏山河社稷穿。” 这些帝王的身上萦绕着皇道龙气，这并非【地球ol】原有的战力体系，反而和跨界而来的天兵天将军阵凝聚出的气运神龙有异曲同工之妙。 许酆阎看着这一幕，眼中异彩连连，这种情况的出现意味着，当玩家将异世界的力量带来这个世界时，也间接扩大了这个世界的法则丰富程度。 玩家所用的力量，也是可以被土着掌握的！ 历朝帝王登场后，地狱之门并未平息，门后，神秘雾霾弥漫，信仰之力凝结，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具有了真实的形体——一尊又一尊宗教信仰中的圣贤，神话传说中的人物降临人间： “紫气东来三万里，函关初度五千年。”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以直报怨，以德服人！”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手持剑，一手持古兰经。” “我来，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 ……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历史上曾经存在过，后来消逝了，威名却传唱千古，在一代代人口口相传中被加工、被神化的帝王将相、古今圣贤们，一一归来。 当最后一个浑身浮现神光的人影踏出地狱之门后，这扇在战争最激烈的地方屹立了三天三夜的白骨巨门终于坚持不住了。 密密麻麻如蜘蛛网般的裂纹瞬间遍布骨门，下一刻，在一阵地动山摇之中，地狱之门烟消云散。 对于这个结果，许酆阎并不惋惜。 相反，他很震惊，或者说，惊喜！ 这是连他都没有预料到的一幕。 他从没奢望过地狱之门能够坚持这么久的时间，能够具现如此多强大的存在！ 【亡灵天灾】属于幻想系超能力，地狱之门后并没有连接着一个真实存在的地狱。 它的真实作用是“幻想具现”。 那些看似从地狱中归来的亡魂，其实并不是原本的逝者，而是存在于人心幻想中的人物，被地狱之门的力量拉来现实。 当然，纯粹的幻想人物不行，必须是过去真的存在过的人物才能被具现出来。 许酆阎知道地狱之门开启时间越长，积累的幻想具现之力便越恐怖，能具现的人物也便越强。 但因为此前的地狱之门从没有开启这么长的时间，他也就没有对其抱有太大的期望。 毕竟，说到底这只是一个德尔塔级超能力，它是有极限的，不可能具现出无限强的人物。 如果对地狱之门抱有太大期望，最后收获的可能便是失望。 但因为一开始许酆阎对它的期望值很低，所以现在，反而感受到了意料之外的惊喜。 “地狱之门的极限竟然可以到这等地步吗……看来，我小瞧卡尔·卡洛斯了呢。” “发展到这一步，亡灵天灾，已经足以被列入欧米伽级超能力档案……” “也就是，灭世级！” 第十三章 幻想天灾，如来怒目，大战释迦! 在低维游戏【地球ol】中，主要的修行方式有两种，一种是老老实实的攀科技树，进步缓慢，但是科技成果可以惠及整个文明。 而另一种修行方式便是“超凡体系”，这个世界上会随机出现“超凡之力”。 超凡之力出现在人体中，那人就觉醒为了“超人类”，从此掌握神奇的能力，一跃冲天。 不过，超凡之力千奇百怪，而且独一无二，除了觉醒的超人类自身之外，难以惠及他人，这是一条个体修行的路，对于整个文明而言，很难说有什么太大的益处。 毕竟，太过强大的个体，天然就会破坏集体的法则。 哪怕其本身并无恶意，仅仅只是存在着……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像是羊群中的狮子。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玩家，那么现在这场战争的双方很可能就是觉醒超凡之力的超人类和普通人类了。 正是因为超凡之力的不可控，所以，人类社会在对其进行分级时，直接就是按照对人的危害来划分的。 共计五个等级： 阿尔法（ɑ）【基本无害级】，这个等级的超人类威胁还不如一个拿枪的普通人。 贝塔（β）【危害级】，这个等级的超人类具有媲美大口径枪械、高爆炸药的杀伤力，能轻松造成人员伤亡，危害成百上千人的生命。 伽马（γ）【灾害级】，这个等级的超人类杀伤力足以媲美导弹、云爆弹、温压弹甚至核武器，动辄便能造成数以万计的人员伤亡。 德尔塔（δ）【天灾级】，这个等级的超人类相当于移动的天灾，拥有媲美大自然的破坏力，可以释放相当于大地震、大海啸、环球飓风甚至太阳耀斑轰炸的能量，能轻松造成百万以上的人员伤亡，甚至足以毁灭人类文明！ 欧米伽（Ω）【灭世级】，这是最后、最恐怖、最强大的超人类等级。 这个等级的超人类掌握着违背物理规律的力量，他们是宇宙的bug，存在本身就意味着自然法则的崩坏，有能力导致全宇宙的毁灭…… 此时此刻，地狱之门最后具现出来的那几道恢弘的人影，就给了许酆阎一种践踏宇宙法则的强大感。 能够创造出这等人物，亡灵天灾这个能力，已经足以被称为“能毁灭世界的欧米伽”了。 如果掌握着这个能力的卡尔·卡洛斯还活着，许酆阎一定会交给他更艰难的任务。 很可惜，他在战争爆发的第一时间就陨落了。 而随着那道地狱之门的崩解，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样造物也彻底烟消云散。 哦，不。 他在星舰上还有一个孩子。 希望他的孩子……还有其他人，能够好好活下去。 许酆阎在心中为星舰移民们的未来默默祈祷了一会儿——他其实对他们的未来感到悲观，宇宙虽大，人类却不过是个刚刚离开摇篮的婴儿，又能够挣扎着爬出多远呢？ 有一部分许酆阎心中冒出悲观的念头。 但更多的许酆阎却是自信甚至自负的。 他将大部分注意力再度倾注在战场的核心处。 …… 如来看着那从地狱之门中走出来的一道道人影。 这些最后被具现出来的古之圣贤，神话英灵们，远比那些最初走出地狱之门的，由不曾在历史上留下任何痕迹的无名之辈们所具现出的亡灵、骷髅、僵尸等要生动得多。 他们眼神灵动，行走自如，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时间，还会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俨然和活人无异。 甚至可以说，他们，就是一种另类的生命。 一种从人类文明的幻想中诞生的生命。 如来对于这种生命形式并不陌生。 在【洪荒ol】【聊斋ol】这等存在香火之道的世界中，这类源自人之幻想、信仰，由无数人的念头凝聚造化出的生命被称之为“灵”，灵中的强大者，被称之为“神”。 他只是没有想到，竟然能在【地球ol】这个明显画风偏向科技风格的游戏世界中，见到如此奇幻的存在。 不过，香火神嘛，又不是没杀过。 佛陀金面上，一丝笑容缓缓浮现。 许酆阎不出手，如来无惧一切敌！ “阿弥陀佛。” 如来双掌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那最后自地狱之门中走出的几道人影里，一个消瘦的男子愣了一下，看向这边：“谁在叫我？” 如来皱起眉头，那消瘦男子看着他，问道：“你是谁？” “佛。” “佛？”男子疑惑，旋即摇了摇头，失声笑道：“你不是佛，哪有你这样胖的佛。” 他指着如来胖大的金身，满脸的横肉还有脑上的一个个肉髻，疑惑地说：“难道全天下的受苦人，如今都能吃饱饭了吗？” “并没有。” “那，你又如何能称得上佛？” “因为我够强。” “孩子，你误入歧途了。”释迦牟尼微笑道：“佛，是自身觉悟者，是普度众生者，当然，也可以是强大者……但，单纯的强大，不是佛。” 如来看着他，认真的、缓慢的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打死你，我就是佛。” “阿弥陀佛！” 如来向前推出一掌，掌心中，卍字印隆隆轮转，无量光，无量热，无量辐射从中迸发！ 大日如来神掌——第一式：辐光初现！ 面对这恐怖至极的辐光，释迦牟尼临危不惧。 他是自众生幻想中走出的存在，并非两千多年前那个乔达摩·悉达多。 乔达摩·悉达多是一个凡夫俗子，而他，则是无数佛教徒幻想千年塑造的信仰神明！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消瘦的身影在幅光的照耀下，如脆弱的肥皂泡般破碎消失，没有抵挡哪怕一瞬间，但与此同时，如来头顶，一道雷霆绽放。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 “当渡你！” 释迦牟尼一掌落下，直取如来天灵盖，如来则反手上撩一拳，口中大喝：“人，不能见如来！我，即是如来！” “大日如来神掌第二式，伽马射线拳！” 能级惊人的射线自如来拳端迸发，将高空中的大气都电离了，闪耀出七彩的极光！ 如梦如幻，蕴含大恐怖！ 第十四章 物理佛大战幻想神 “我去！丫还是个物理佛？！” 随着如来不再压制自己的力量，恐怖的佛光，划掉，是辐光！ 辐光挥洒全场，有超人类士兵不慎暴露在这恐怖光芒下，皮肤立刻坏死，深入骨髓的渗透性辐射转眼间侵蚀他全身细胞，头发立刻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皮上凸起一粒粒狰狞的肉瘤，身体也变得浮肿。 隐隐间，竟真的好似那如来佛一般。 “这就是佛门度化之力？” 无数玩家震惊不已，天兵天将都暂避锋芒，感慨于如来的强大恐怖。 殊不知此刻，如来心中却在苦笑。 这本是他为了对付心灵主宰·许酆阎而准备的力量啊。 现在就暴露出来，太早了。 不过，他虽然不愿意，但也没有什么办法。 许酆阎避战不出，根本不与他交手，而如来时间有限，他不可能一直等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既然等不到许酆阎，那么，就只能多杀一些npc了，单个npc的人头价值当然不如许酆阎这个大boss，但是数量只要上去了，说不定也能凑到足够的贡献点。 即便买不回那一半自我，至少也能够拖延几天时间。 一念至此，如来彻底放开了手脚。 他甚至都不顾及其他玩家的素体安危，疯狂催动金身内的重元素，裂变、聚变、裂变、聚变…… 仿佛永无休止一般的恐怖链式反应片刻间便叠加了九百多层！ 佛陀金身流淌出赤红的炙热光芒！ 无量辐射光疯狂掠夺周围一切生命的生机，不论友军还是敌军，就连地上的土石都在开裂，江河都在枯竭！ 一道道熔浆自地壳深处被引动，化作血色长龙，围绕着怒目佛陀上下飞舞，为如来提供源源不断的重元素！ “你说这是佛？我说这不是佛！这他妈根本就不是佛！” 张旭紧闭着双眼，龟缩在塑能部队筑起的能量壁垒后，辐射光在能量护盾上击打出一道道涟漪，他隔着护盾都能够感受到那恐怖的热量！ 他口中大骂不休，恨不能睁眼将敌人杀个干净，可事实却是，面对如来这样的敌人，他无能为力。 他算是知道自己当时那一招“太阳直视”为什么对如来不起作用了。 合着丫就是一颗人性恒星！ 你丫这不是闹呢吗？ 他眼中蕴含的太阳能虽然恐怖，足以轻松毁灭几十次地球生态圈，但对于如来而言，恐怕就是一个大号电池包罢了。 这其实便是超能力的弊端之一，虽然强大，但是作用范围单一而片面，一旦遇上某些克制自己能力的存在，极容易被针对致死，毫无反抗之力。 如张旭这般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在此时的战场上并不鲜见，不论是玩家所使用的素体，还是超人类战士的身躯，都很难在恐怖的辐射环境下生存，更别提剧烈地战斗了。 他们只能无奈地龟缩、躲藏进地下。 于是，在这场“玩土大战”进行到第四天的时候，随着如来的爆发，激烈的战争戛然而止。 除了天兵天将高居云端，以“仙道云雾”为基础，挡下了恐怖辐射，和一部分幻想生命以及伽马、德尔塔级超人类纠缠不休以外，大地之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 赤金色的光芒犹如水流一般覆盖在整个西半球之上，土石融化成岩浆，钢铁洪流被蒸发成带电金属离子云，智械天网遭遇沉重打击——在对重元素的利用上，它完全不是如来的对手。 好在，天网的程序主体位于太空的卫星网络之中，在地上损失的只是一些机械结构罢了，给它时间和资源，随时都能够重构出来……可问题是，没有时间了。 无穷无尽的链式反应下，如来的力量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在暴涨！ 佛陀法相——大日如来金身在此刻展现出真正的霸道之处。 如来的人形躯体已然看不真切，面目五官乃至四肢都模糊了，只有一个直径上千米的发光球体在地球上肆意滚动，不仅局限在美洲大陆上，他甚至还一路去往了南极、北极……沿途蒸发无尽海水。 原本因为缺少阳光照射而导致的全球性大降温在如来的疯狂爆发之下，竟然开始了奇迹般的回升。 甚至越来越热，大有将地球整个变为炼钢炉的架势！ 这意味着，此时此刻，如来身上放射出的热辐射，已经超越了太阳对地球的辐射！ 那些在先前的战斗之中，侥幸生存下来的为数不多的物种，在经历了这一轮“大日如来天灾”之后，终于彻底宣告灭绝。 至此，除了一部分人类以外，地球，已经从当初的生命摇篮，变为了一颗纯粹的死星！ 此时地球上的环境比金星还要恶劣！ 而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有一部分人仍旧在顽强地发动对如来的狙击！ 或许，他们并不能称之为人。 作为从“人类的幻想乡”中走出的最强大的生命，太上老子、释迦牟尼、耶和华、穆罕默德……这些信仰的具现、神圣的实体，拥有完全非人的生理结构。 就像人类幻想中的那样，他们具有不可思议的大能！ 身高九尺的大汉精赤着上身，在将近五百度的高温环境下巍然屹立，手中宝剑寒光闪烁，甚至连他的裤衩子都毫发无损！ 因为这些神圣者身上的衣物、手中的兵器，也都是幻想具现的产物！ 大汉挥舞三尺青锋，斩出一道道纵横千米的剑气，分川断海，直取如来，宝剑之上，一个“德”字闪耀光芒，大汉的背上，肌肉块块隆起，那肌肉的纹理竟然形成了一个“才”字！ 伴随那千米剑气，虚空之中，日月星辰虚影浮现，轰隆隆划破长空，足有亿万颗，每一颗都携带着万钧之力，向着如来砸落！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这名德才肩背，以德服人，挥洒正气剑光的壮汉不是别人，正是儒道魁首——至圣先师！ 同释迦牟尼与乔达摩·悉达多之间的关系一样，至圣先师也不是孔丘。 孔丘只是一个凡人，而至圣先师，则是圣贤！ 与他并肩作战的，则是中华文明历史上另一名耳熟能详的圣人——道门领袖，太上老子！ 也可称：太清道德天尊！ 此时，这位天尊头顶上，紫气浩荡三万里，一气化三清，与元始天尊、灵宝天尊一起，围殴如来！ 第十五章 辐光笼罩天地，剑阵封锁环球! 如来惨遭多位幻想神明围殴，仍不显颓势，力战不休，凶焰滔天！ 法相金身之上，赤红光芒流淌，犹如佛陀在渗血。 恐怖佛血滴落在大地上、海洋中，立刻便融化出一个个深坑、激荡出一朵朵云雾！ 如来头顶，一颗颗摩尼珠，放射出象征着圆满智慧、根性自觉的佛光！ 佛光！即辐射光！ 即伽马射线！ 即高能带电粒子流！ 波不亦粒，粒不亦波。波即是粒，粒即是波。受想微观，亦复如是。 恐怖力场自如来金身上迸发，扭曲周身辐射，形成一道道不朽光轮将他包裹！ 是统一力场，是诸法真空，不存不灭，不虚不实，不增不减，是故真空不空，不朽不坏，圆满自觉！ 幻想神明向如来发动的无数种恐怖攻击大多被这一层佛光抵挡而下，仅有极少数能打在如来金身之上，将他打的一个踉跄，但却无伤大雅。 如来根本不愿意和这些幻想神明多加纠缠，他不停在地上移动，犹如行走的太阳，带给沿途一切地区毁灭之灾。 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很明确！ 在放弃了和许酆阎单挑之后，如来便只追求最大化的杀伤效果！ 别的他不在乎，他只要人头！ 单个人头折算的贡献点压根无法和许酆阎相媲美，正因如此，他只能以数量填补质量！ 而这些幻想神明，一个个实力强大恐怖不说，关键在于，祂们本质上是一名超人类发动的“攻击”，和张旭眼中释放的太阳死光没有什么区别，击杀祂们不算人头！ 对于如来而言，他的时间何其宝贵，根本不愿意做这等吃力不讨好之事。 但，很多时候，不是你想打就能打，想不打就能不打的。 如来不想打，这些幻想神明们，对他可是极有兴趣！ 老子一气化三清，誓要化佛为道！ 释迦牟尼背后智慧菩提树摇曳，欲唤醒这尊魔佛！ 上帝耶和华，手捧创世纪之书，对于这发光的家伙也极有兴趣——我说要有光，于是才有光，你这光怎么不听我话呢？该治一治！ 老子头顶，三万里紫气之中，上清灵宝天尊身影浮现，背负一卷浩大阵图，四把仙剑环绕着他上下飞舞，杀伐之气惊天动地，直接斩碎了包围地球的漫天尘埃云！ 玩家降临点中，天庭凌霄殿内，通过昊天境观察游戏内情况的天庭诸多重臣都瞪大了眼眸，更有甚者惊呼出声：“通天教主？” “诛仙剑阵？” “这不是洪荒ol里的人物嘛？乱入啦！策划部还能不能管了？” 而一些更有见地的玩家大佬则心中一突，天帝暗叫道：“不好！” “我们派十万天兵天将下界，将洪荒游戏的力量体系乱入到地球之上，等若为这个游戏加入了一个扩展资料包！” “这个世界的法则复杂度、战力体系的极限高度也随之水涨船高，变得更加恐怖了！” 对于这等结果，天帝有所预料，但他没想过会这么快…… 扩展资料包中的法则内容，对于天庭之人而言，是非常熟悉的。 这个玩家第一公会在低维游戏中的基本盘就是【洪荒ol】、【封神ol】、【西游ol】这类仙侠体系世界，在仙侠世界观的游戏规则之下，他们可谓如鱼得水。 而来到【地球ol】这种科幻体系下的低维游戏中，他们就有些水土不服了。 因为他们的操作习惯并不完全适应科幻世界观下的游戏规则。 这就像一个玩惯了电脑游戏的玩家，突然改去玩手游一般。 操作方式从键鼠一下子转变为屏幕触控，很难丝滑过渡。 这也是为何天帝明知道派天兵天将直接进入【地球ol】会提高这个游戏的战力上限，却仍然做出这样决定的原因。 于其在敌人熟悉的战场上爆发一场自己不熟悉的战争，不如将自己熟悉的环境直接带过去！ 这样一来，虽然整个战场的复杂幅度大为提升，但至少，有了自己熟悉而敌人陌生的东西。 他失算的地方在于，敌人的适应速度……太快了。 匪夷所思的快，超乎想象的快！ 从天兵天将登录【地球ol】开始，满打满算，“【洪荒ol】游戏资料包”的加载也才过了三天时间，就这三天，敌人就已然摸清楚了这“游戏拓展资料包”里的内容！ 以至于，直接将【洪荒ol】中的人物魔改到了【地球ol】之上！ 是的，眼前的通天教主当然不可能是洪荒中的那一尊，这只是地球规则和洪荒规则相互适应、融合后，孕育的一个似是而非的人物，但即便是这样，也已经足够恐怖了。 而做到这些的，仅仅只是一个战前毫不起眼的德尔塔级超人类，一个已经死亡了的家伙遗留的力量！ 那……那个游戏中最强的boss，那个玩家已知的最强心灵主宰，许酆阎……他对洪荒仙侠体系的理解如今到了哪一种程度？ 许酆阎毫无疑问是【地球ol】游戏中的顶格强者，如果说，这个游戏的等级上限是一百二十级，那么他就站在一百二十级的台阶上！ 他没有更强，是因为世界的极限就是这样。 ——卷子上只有一百二十分，那么就算是学神也不可能考出一百二十一分。 可现在，世界的极限因为仙道法则的乱入而被拓展了，一百二十级之上又出现了新的台阶，极限可能变成了一百五十级……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在新的道路上，许酆阎走出了多远？ 一百二十一？ 还是一百三十？ 甚至一百四？ 总不能……他又抵达等级上限了吧？ 原本，天帝认为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许酆阎虽然强大，但总有个极限，哪能进步的那么快。 但现在，看着那逐渐清晰起来的诛仙剑阵、天地玄黄玲珑宝塔、盘古幡…… 他隐隐不自信了起来。 我不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 应该、大概、也许、可能不会吧…… 此时，地球战场上。 上清灵宝天尊将手中诛仙剑阵抛出，四柄仙剑迎风便长，转眼间便化为万米长锋，分居东南西北四方，在赤道上环绕着地球隆隆运转，已然将整颗星球包围在剑阵之中！ 太空中，已经抵达木星轨道，正在借助引力弹弓效应加速的星舰内的移民们看着这壮丽的无以复加的一幕，一股寒气止不住从心底升腾。 像是数九寒冬中浑身湿透的旅人，只感觉前路茫茫，归途无期。 在那剑阵形成的前一刻，环地球同步卫星轨道上，智械天网发射了一枚电磁轨道炮，目标火星。 下一瞬，冲天剑光扫灭了地球周围的一切，云雾升腾，天兵天将在剑阵闭合的最后一刻冲入太空。 第十六章 开天辟地新宇宙，许酆阎造化孙悟空 电！ 恐怖至极的电！ 光！ 璀璨夺目的光！ 太空中，十万天兵天将结成一体的军阵内，雷震子眼神阴沉，死死盯着自己的对手。 作为天庭三百六十五尊“正神”之一，十万天兵天将中的领军人物，雷震子的实力极为强大。 特别是对雷电之力的掌握，在他的记忆中，除了同为天庭正神的雷部最高长官“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能压他一头之外，他不弱于任何人。 却不料，在这地球ol中，一个土着npc竟然展现出了完全不亚于自己的力量。 两人缠斗了三天三夜——这还是在他处于军阵内，有十万天兵天将之力加持的情况下。 “你，叫什么名字？” 雷震子终于放下了身为玩家的傲气，开始正视自己的对手。 “我的名字？”代号万磁之王的超人类有些意外，这素来高高在上的玩家竟然会主动询问一个土着的名字，一时之间，他甚至有些受宠若惊——以往能有这个待遇的，只有一个人。 许酆阎。 作为无数玩家心中的噩梦，不知有多少玩家在夜晚辗转反侧，将这个名字念叨了一遍又一遍，简直恨不得将之咬碎了吞进肚子里。 现在，不知不觉中，我也成了值得玩家铭记的存在吗？ 万磁之王一时间有些走神，雷震子见对方完全忽视了自己的问题，不由得怒从心头起，背后风雷之翅一振，浩瀚的雷霆海洋汹涌而来！ 这一击比之前在地球上的攻击威力强大了千百倍！ 在恐怖的雷潮之下，行星都变得渺小！ 此时刚刚进发到木星轨道附近的星际移民舰队观测到了这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很显然，这才是雷震子的真实实力，在此之前，他出手还是有所保留，或许是不愿意破坏地球的环境？ 总之，现在到了太空之中，他已经无所顾忌了。 但无所顾忌的，不只有他…… 许酆阎的声音在所有仍然存活的战士心灵中响起：“都放开手脚吧……给他们，看看你们的真正实力。” 万磁之王眼中精光一闪，看着那足以吞噬天地的雷光电海，大笑出声，气势雄浑：“玩家，记住，今日败你者，法拉第·伏特是也！” 说罢，他大口一张，将漫天电光吞入肚中！ 而后虚指向前，口中吟唱：“电生磁，磁生场……” “电就是磁，磁就是场，场就是波，波就是粒……粒子就是物质，物质就是能量……能量，就是光！” “食我——电场大一统神光！” 纯白色的明亮的光从伏特指尖延伸出去，粉碎沿途一切物质，原子核外围的电子纷纷脱离核的束缚，融入这道光芒之中……这是科学侧的闪电，最强之电！ 雷震子脸色大变，他嗅到一股死亡的气息，双手在胸前以光速疯狂结印，背后风雷双翅融化为一团电浆，漆黑深邃，混沌气弥漫，在时空中撕出大裂缝，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的力量——这是玄幻侧的最强之雷！ 都天神雷！ 在【洪荒ol】世界观中，这是创世神盘古用以劈开混沌的雷霆！ 漆黑深邃的雷球和纯白明亮的电光碰撞在了一起。 没有爆炸，没有恐怖的能量波动散发，一切都悄无声息…… 两者很快混为一体，交融交织，【地球ol】的世界法则和【洪荒ol】的世界法则在这一刻纠缠结对，犹如精子与卵子的结合，两条基因链形成了稳定的双螺旋结构…… 科学侧与仙侠侧……唯物观与唯心观…… 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的法则交织配对，一个新的宇宙正在开辟！ 下一瞬间，恐怖的吸引力爆发，时空中像是出现了一个奇点，一个暴涨的黑洞将雷震子和法拉第·伏特一起吞噬了进去！ 玩家世界，一名男孩猛然睁开了眼，惊呼出声：“我的雷震子死了！” “……幸好我提前在化仙池中做了素体帐号备份，还能复活……，继续上号，我就不信了地球ol里能全部都是这种怪物！” …… 太空中的战斗暂且不说，让我们将视线重新拉回到地球上。 如来终于成功干掉了地球上几乎所有的生命——十亿克隆人，一亿人类战士……除了和天兵天将纠缠在一起打进太空中的一小部分以外，其余的，全部死亡！ 随着子体分身的全部掉线，许酆阎收拢了自己的精神意志，全部凝聚在一个身体之中。 在这一刻，这就是他的本体。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克隆人之躯。 但因为许酆阎精神的进驻，在这一刻，这就是宇宙中最强大的人。 这个人站在珠穆朗玛峰顶端，地球上最高的地方，手中揉捏着一团泥巴，正随着手指的动作不断变形。 许酆阎的目光穿过诛仙剑阵的封锁，看着太空中那十万天兵天将，看着和天兵天将混战在一起的诸多超人类，看着张旭的太阳神眼，看着诺米在空间中不断闪烁的身影，看着浑身发光的如来金身，看着身披道袍的太清道德天尊…… 他看着光锥之内的一切，看着宇宙本源的法则，看着那刚刚诞生的新宇宙…… 他看得多了，看得久了，对于所谓的“游戏规则”，所谓的“自然物理”，所谓的“低维世界”……渐渐地，有了自己的见解，一股明悟从心底萌发，转瞬间开花结果。 这个果，在仙侠侧，唤作大罗道果。 在科学侧，叫做：宇宙的终极真理。 许酆阎手指的动作越发灵巧，那团泥巴在掌中不断变换造型，一会儿成了一匹马，一会儿成了一个人，一会儿成了一头猪，一会儿成了一条鱼…… 最终，定格为了一个团团圆圆的泥球。 许酆阎向着泥球吹了口气，泥球变成了一块石球。 他将这石球随手丢出去，石球受风一吹，便膨胀起来。 不多时，便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 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 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 如来不经意瞥了这石头一眼，惊呼出声：“女娲补天石！” 凌霄殿中，天帝瞳孔地震，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连声惊呼：“斡旋造化！无中生有！创造生命！他已经看破了低维世界的根源法则！” 说话间，一股难言的苦涩在天帝心头弥漫。 隐约的，他明白，自己……不，是所有玩家！ 所有玩家共同喂养出来了一尊恐怖大敌！ 刚刚通过化仙池复活的雷震子回归凌霄殿内，正好看到大殿中央，那面昊天境中映照的一块仙石，那石头正在开裂，隐约可见内部一个毛茸茸的身影，他惊呼：“孙悟空！” 第十七章 许酆阎如今有多强? “不，不是孙悟空。” 这声音像是从咬死的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天帝死死盯着那逐渐清晰起来的石猴，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坏事了…… 那猴，不该是那个宇宙中的生命！ 但偏偏，它已经诞生在了那个世界中。 它的存在已经成为一个无可更改的客观事实。 这个事实透露出一些可怕至极的信息。 普通的玩家，甚至是天庭中的这些玩家高手，他们都看不透隐藏在这个事实下的恐怖本质，心中的情绪更多是惊讶。 但天帝比他们站的要更高一些。 作为“天榜第一”，玩家中的第一高手，他知道的比其他玩家更多，也就更能明白这一幕意味着什么，心中升起的不是惊讶，而是深沉的恐惧。 造物主…… 创世神…… 这两个名词在天帝心中一闪而过，旋即被他强压下去，他试图控制自己不往那方面想，但是没有用。 他越是压抑自己，那两个念头反而越清晰，像是漆黑海洋中两根摇曳不休的触手，张牙舞爪，向着海面蔓延，要将那在迷雾笼罩下艰难航行的小船打翻，将船上的可怜人拖入无底深渊。 他越是压制自己的恐惧，恐惧就越是滋生。 李长庚、南极长生大帝等人最先察觉到天帝阴郁的心情，有些错愕…… 许酆阎干下的超乎他们意料的事情多了去了，如今不过制造了一个石猴而已，至于这么紧张吗？ 天帝注意到臣子们困惑的目光，他勉强一笑，不愿意多解释什么，只是在心中长叹一声。 这，可不是简单的制造啊…… 在【地球ol】中，人类文明的克隆技术、基因编辑技术十分发达。制造生命，将各种基因片段嫁接到一起生成新物种对于他们而言从来不是什么难事，饥荒虫族便是这种生化科技的集大成之作。 但许酆阎捏出的这只猴子和前者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这只猴子，是那个宇宙中前所未有也不允许有的生命！ 【地球ol】的宇宙法则根本不足以支撑这样的生命形式存在！ 但许酆阎硬生生将它造了出来！ 这是创造。 是无中生有。 是编辑法则。 以个人之力编辑宇宙法则，即便只是编辑“低维游戏宇宙”中的法则…… 在天帝的认知中，能这种事情的存在屈指可数，只有“文明至高委员会”中的那几位“委员”。 而一想到自己可能是在和一个“至高委员级别”的对手较量，他就有一种逃离此地的冲动！ 可，自己能逃吗？ “陛下？”看着天帝纠结的脸色，李长庚实在忍不住了，疑惑地叫了一声。 天帝回过神来，摆了摆手，道：“你们不懂，不懂啊！” “他创造了一个不被允许的生命……这种情况，代表着他已经对那个宇宙的法则了然于胸！我们担心的情况发生了，许酆阎再一次站在了游戏等级的上限……” 天帝说着，猛然摇了摇头，推翻了自己的说法，大叫道：“不！不！不是上限，还要更高一些！他见识了两个世界的法则，触类旁通之下，自己又无中生有的推演出了全新的宇宙法则！” “他站在上限之上！” ——卷面只有一百五十分，而现在，许酆阎考出了一百五十分以上的成绩。 具体高出一百五十分多少已经不重要了…… 这种现象的发生就意味着试卷已经不能在约束他！ 从这一刻起，许酆阎不再是考生了。 他成了阅卷人，成了出题人，成了考试规则的制定者！ 地球ol，已经关不住他了！ 一个npc，跳出了游戏的樊笼，自己敲下了一行代码！ 这种事情，文明史上发生过吗？ 天帝不知道，他只知道一件事情：不论许酆阎如今有多强，为了文明，也为了自己，他必须遏制他！ “拦住他！” “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我们下界！” …… 让我们把时间拨回许酆阎丢出手中石球的那一刻。 如来作为比太阳更强的热源，在地球上制造出了极度不平衡的温差环境，因此而掀起了全球性的风暴。 那石球就在这样的风暴中生长，受风一吹，石皮寸寸龟裂、剥落…… 一个毛茸茸、金灿灿的身影显露出来。 它睁开眼睛，舒展四肢，正是一个顽猴模样，灵动的双眼放射金光，照彻天地六合，骨碌碌转动一圈后，便注意到了许酆阎。 它在风暴中翻了一个跟斗，出现在许酆阎面前，身子拜了下去，发出孺慕的声音：“父神……” 许酆阎上下打量着自己的造物，脸上流露出满意祥和的神色。 “好，好孩子！” “自今日起，你便叫孙悟空！” “多谢父神为我赐名！”那猴儿喜不自胜，抓耳挠腮，围绕着许酆阎上蹿下跳。 许酆阎由得它狠狠宣泄了一番初生的喜悦之情，而后淡然开口：“悟空，你可知道，父神因何而创造了你？” “悟空晓得！” 许酆阎点点头，从早已经回到他手中的四次元口袋里取出一物，递给了孙悟空。 那是一块四四方方的黑色金属。 也是一件超凡物品。 最早出现于1942年，澳大利亚的一处铁矿之中，被认为是一种铁的伴生金属，质地极其坚硬。 那时候，超凡之力还没有在世间大爆发似的出现，人类文明甚至都没有形成对超人类和超凡物品的认知，更加谈不上了解。 所以，这块黑色金属最终只是因为其坚硬的质地落入了一位矿石收藏家的手中。 后来历经百年，辗转多方，落入了美联邦的“异常事务管理局”手中，再后来，被许酆阎创立的“对玩家作战办公室”接管。 在它现世的这一百多年来，这块金属从没表现出任何攻击性，除了质地坚硬到无法被任何手段摧毁，形状无法被任何手段改变以外，它再也没有丝毫超凡之处，对它的威胁评级始终是阿尔法【基本无害级】。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许酆阎为了准备和玩家的终极决战，决定视察所有超凡物品并将它拿在手中的时候，他感悟到了这块金属中蕴含的真正的超凡特质。 【心想事成】 这块金属并非绝对不能被改变，而是它只能被“精神”改变。 它对“精神”的强度有自己的一套判定，过了某个标准线的人将它拿在手中时，便会激发它真正的超凡之力。 它可以令持有者做到任何想做到的事情——只要持有者的心灵足够坚定！ “此物名为神珍铁！” “你也可以叫它，如意金箍棒！” “拿上它，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第十八章 金猴澄清玉宇，碾压十万天兵 阿尔法级超凡物品：神珍铁。 外表是一个长宽高均为十厘米的黑色正方体，质量为十公斤，无法被任何外力破坏，唯一能令它产生变化的东西是智慧生命的“精神意志”。 持有者的精神意志越坚定，越相信自己能做到什么事情，神珍铁便越会帮助持有者做到他想做到的事情。 这是一件极度唯心的东西。 孙悟空从许酆阎手中接过神珍铁，黑色的正方体金属落在他的掌中，立刻像是融化了一般，两端拉长，中间变细，棱角变圆，眨眼间，化为了一根漆黑长棍。 像是无师自通般，金猴挽了个棒花，只觉得这东西实在是趁手极了，又欢喜的上蹿下跳。 “多谢父神！” “多谢父神！” “孩儿必然不辱使命！” 许酆阎笑着说：“好了好了，你这猴头，去吧去吧！” 悟空点了点头，手持铁棒，身子向后一翻。 一个跟斗过去，下一刹那，已然来到了太空中。 他眼中放射出金光，在十万天兵天将的军阵里面一照，便窥见了那若隐若现的“气运长龙”，这是十万名天兵天将的战意、气势凝结而成的阵灵。 有此阵灵在，十万天兵形如一体，气机勾连，彼此之间互通有无，法力、神通、仙术皆可共同施展，威力暴增，而一切伤害又都会被所有人承担，除非能一击打杀十万天兵，否则，此阵不破，天兵不死。 当然，雷震子那号不算，他被吸进新宇宙中，等若脱离了天兵大阵。 正因为有这个阵法存在，所以，一众伽马级以上的强大超能者，还有那些自地狱之门中走出的无双猛将、盖世帝王们，才会打得如此艰难。 唯一能给天兵天将们带来有效杀伤的只有一个人，诺米。 她的能力【空间跳跃】可以无视一切障碍，直接突入大阵深处，然后将一名天兵拉出来。 但这种做法存在极大的风险。 首先，诺米能够带动的必须是她自身力量可以提起的东西，一些体型庞大、体重超重的天兵她根本拉不动。 其次，在诺米突入敌阵之时，一旦有任何一名天兵反应过来，及时对她出手，那么在大阵之力加持下，只要一击，她便会香消玉殒。 所以此时场上的情况是，诺米作为主要战力输出，不断将天兵拉出大阵，而其余人等则在阵外频繁骚扰，不让天兵有一刻空闲，分担诺米入阵后所要面临的压力。 即便如此，这样的操作还是太过危险，不能有一次失误，否则就是死。 更关键的地方在于，这样的做法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一群人同天兵天将纠缠至今，加起来也不过杀了几百个，可相比起对方那十万人的总数，真的太少了。 这样杀下去，就算最后能杀光，那又得杀到猴年马月去？ 好在，猴子来了。 作为许酆阎人为创造的生命，他创造它的目的，就是奔着针对这群天兵天将而来的！ 看着那一个跟斗凭空闪现在太空中的猴子，诺米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失声惊呼：“孙悟空？筋斗云？” 金猴瞥了她一眼，一个跟斗翻到她面前，嬉笑道：“你好啊，诺阿姨！我是孙悟空，父神创造出来帮你们的。” 得益于许酆阎在创造它的过程中，写入它的生命编码里的“传承信息”，孙悟空天生就能言会语，通晓世事人情。 诺米闻言有些发愣。 怎么回事啊？一只猴子竟然会说话，还能在太空生存，还叫我阿姨！它还长得像孙悟空？还自称孙悟空？那个“父神”又是什么鬼啊？ 这些也就罢了，就当作世间出现了一头强大的超凡生物好了，反正超凡之力千奇百怪，会随机出现任何东西上，种种异常都可以用超能力解释。 最让诺米不能理解的是这只猴子的出场方式，那凭空闪现而来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己的超能力。 这样想着，那猴子又向后翻了一个跟斗，这一次诺米看得清楚，在猴子向后翻了一百八十度，身子腾空，头下脚上的那一瞬间，它在这一处消失，同时出现在十万天兵天将军阵的正上空。 不会有错了！ 这就是自己的超能力【空间跳跃】！ 或许细节上有些不同，但能力的本质是一样的！ 在诺米的震惊之中，孙悟空来到了天兵天将上方，它眼中金光大盛，火眼金睛窥破虚实之间，锁定了那冥冥之中的气运神龙，然后，奋起手中千钧棒！ 砸！ 那神龙乃是十万天兵气势凝结，并非真实存在之物，缥缈虚幻，本不可能被这等简单的物理攻击伤害！ 但别忘了，此时被猴子拿在手里的，可是—— 如意金箍棒！ 神珍铁自带的超能力发动，感应到悟空心中所想，然后满足了它。 我寻思这一棒子能打到你，那就真的能打到你！ 这个，就叫做心想事成！ 一棒落下，气运神龙发出无声的哀嚎，十万天兵构成的森严军阵在这一刻摇曳不休，出现了巨大的破绽！ 金猴得势不饶人，手中铁棒或轮或扫，骑在神龙脖子上暴揍不休，直打得无数天兵立足不稳，自那缥缈的仙道云雾中跌落！ “好！”一众超人类和幻想生命喜出望外，也随之悍然出手，围上了那些跌落尘埃的天兵天将。 没了大阵之力加持，这群天兵在他们眼中简直成了待宰之羔羊！ 只见张旭怒目圆睁，太阳之火自他瞳孔中绽放，灼烧太空十万里，一人独居一方，无双割草扫荡！ 又有幻想生命，周身九条皇道金龙环绕，出手时，无上帝威弥漫，将一片宇宙虚空磨灭，口中朗声笑道：“哈哈！这便是所谓天庭神兵吗？离了大阵之力加持，尔等根本不及我仙秦锐士！” 亦有杀神白起，动静之间血腥气弥漫，在太空中都清晰可闻，如若打开一个通向无间地狱的深渊，摄人心魄，大肆收割敌人性命。 还有武圣关羽，远比地狱之门刚开启时走出的那尊关羽要强得多，面如重枣，手中青龙偃月刀寒光凛冽，真的有一条青龙在刀柄上游走！刀气吞吐万里，似能斩碎星辰！ 除此之外，更有霸王项羽，气概吞天地，挥舞方天画戟，万军之中取天将首级！法圣商鞅，手持打神鞭，鞭笞大群天兵！霍去病，马踏连营杀天将！陈庆之，白袍如雪染红泥…… 游戏的等级上限提升之后，这些自人心信仰、幻想中走出的千古英豪人物，无双猛将、至尊帝皇们的实力，亦是水涨船高！ 伴随着悟空不断地挥棒，天兵不断跌落云端，大阵难以维系，一行人肆意在十万天兵天将之中冲杀，一路碾压！ 仙神之血洒落虚空！ 第十九章 天神战，金箍棒，黑天穹! 仙神之血如雨落，天兵残尸同星陨！ 自孙悟空加入战场，发动“对天兵天将特攻”之后，十万天兵凝如一体的军阵顿时被撕裂出巨大破绽，阵型不稳，大军混乱！ 借着这股混乱，一众超人类、幻想生命冲入军阵之内，一时间大杀四方！ 受限于玩家自由散漫的本性，在丧失了大阵优势之后，他们的组织性、纪律性、服从性以及相互之间的配合度根本无法和他们的对手相提并论。 但，这并不意味着天兵天将很弱。 事实恰恰相反。 组织性弱、纪律性差、服从性低、互相之间配合毫无默契可言的根本原因，正是由于他们的个体实力太过强大——只有规则中的弱者才会乐于遵守规则，因为那是保护他们的东西。 而规则中的强者从不甘愿被规则束缚！ 作为亿万玩家群体中素质普遍处于中上游的存在，他们也曾游历“诸天”，在天庭的率领下入侵过无数世界，屠戮过无量苍生！ 借助大阵之力时，他们聚是一团火。 丧失阵法优势后，他们散是满天星！ 十万天兵天将之中，一名手托宝塔的天将眼见事不可为，当机立断道：“散阵！自由杀敌！” 一些百夫长、千夫长一级的人物精神一振，立刻率领周围自己的亲卫脱离大阵主体，转而以他们更擅长的小型战队模式展开作战！ 玩家本来就擅长七到十人的小型战队配合作战，更有甚者孤身一人独来独往惯了，将他们约束在十万人的庞大军阵之中，虽然增强了集体的力量，但对他们个人而言，战斗起来四面八方全是自己人，反而还影响了他们的发挥。 此时各自为战之后，立刻就显示出他们的真正战力！ 有一名天兵，身体长满白色羽毛，嘴如鹰喙，叫声呕哑啁哳，能摇动人的灵魂，此前因为声波属于范围攻击，一直没有施展，此时脱离大阵主体，立刻张嘴咆哮！ 明明没有空气，声波却依旧以一种违背物理学的方式在太空中传播，深入一众超人类战士的灵魂中，将他们吼得心神不安、意志不宁…… 更有一些幻想生命，他们的灵魂本质是人心信仰、念头凝结的产物，虽然数量极多，但质量却差，被这灵魂之音一吼，顿时四分五裂起来！ 要知道，一万个人眼中就有一万个哈姆雷特。 人们对于历史人物的定义、看法本就各有不同，这些幻想生命以众生认知中的相通之处为纽带凝结为一体，但内里却仍有不和谐甚至是冲突的地方。 此时，在这等灵魂攻击下，那些构成他们生命的、来自不同的人对他们的不同认知的念头顿时相互大战了起来！ 以幻想生命·吕布为例，这种冲突反映在表象上，便是他忽然间一脸感激涕零之色，口中嚷嚷：“公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一会又一脸阴郁道：“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人本就是一个矛盾的统合体，但在幻想生命身上，这种矛盾的自我更加突出，在灵魂之音的打击下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名天兵甚至不需多加攻击，开口一叫便能轻易扫灭一大片自我矛盾的幻想生命。 管他是什么无双猛将，还是什么盖世帝王，他们的力量终究来自众生对他们的认知，一旦被人把握了这种认知冲突，他们，翻掌可灭！ 这便是他们的致命弱点，见势不妙之下，一名超人类战士立刻迎了上去，拼命阻挡白毛鹰嘴天兵的灵魂嚎叫。 但不简单的天兵岂会只有这一位？ 便又见一名天兵，身体四肢同常人无异，只有一双眼睛格外特殊——他的眼眶中生长出两只婴儿手臂，小手左右各拿着一个金属球，似乎那就是他的眼睛。 这名天兵在此前也是表现平平，脱离大阵之后，忽然间便神威大发，孤身一人迎战太阳神张旭，硬接张旭眼中释放的太阳死光，丝毫不落下风！ 还有许许多多天兵天将，手持宝塔者、身缠红绫者、怀抱琵琶者、驾驭奇兽者…… 分散四方，不再顾及误伤友军之后，都表现出了惊人强大的个体实力！ 一时之间，众多超人类战士又一次陷入苦战。 而此时，悟空正在军阵上方与那无形的气运神龙作战，它骑在神龙脖颈之上，已经将神龙打的筋骨寸断，正欲乘胜追击，扒龙皮、抽龙筋之时，随着下方十万天兵的分散，无形的气运神龙也轰然破碎。 片片龙鳞纷飞，龙血洒落长空，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消散于无形之中。 悟空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看着那分散作战的十万天兵，眼神中透着渴望战斗的狂热，身上金色猴毛飞舞，猴嘴咧开，露出森白的獠牙—— “长！长！长！” 他将金箍棒高举过头顶，伴随着口中大吼，漆黑铁棒顺应它的心意，刹那间，化作一根直径超过千米，长达十万米的漆黑巨柱！ 猴子六尺的身躯在这巨柱之下显得那样渺小，如同撼树的蚍蜉，又像是皓月之畔的萤虫。 但就是这渺小的身躯，在此时迸发出无比惊人的伟力，那十万米巨柱被他举在头顶，如同转动螺旋桨那般旋转了起来！ 他双手不断交替拨动巨柱，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地，巨柱的模样已经看不真切，在急速的旋转中像是化为了一个直径十万米的漆黑圆盘！ 太空中本没有空气，声音也无法传播，但在这巨柱轮动起来之时，虚空中激荡出轰隆隆的风雷之音，像是有一块巨石落入湖面，原本平坦的时空在这一刻掀起波澜！ “如意棒——黑天穹！” 骤然间，原本分散向四面八方各自为战的天兵天将们像是受到了某种吸引力，向着这急速轮动的铁棒坠落而来，他们拼命地挣扎，施展出各种神行仙术，但大多数都无济于事。 除了仅少数天兵天将施展出“神通·纵地金光”以光速逃逸出去以外，其余多数天兵天将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那犹如无底归墟般的黑暗圆盘吞噬！ 因为在这一刻，向着那黑色圆盘坠落的不仅只有天兵，还包含四周的空间！ 那铁棒挥舞间形成的圆盘像是化为了时空中的漏洞，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天兵天将们就像身处漩涡中的游船，只要逃逸速度没有超越空间本身收缩的速度，他们就不可能逃脱这一击！ 在这一刻，向着圆盘的方向坠落不仅仅只是空间方位的变化，更是时间线上一个“未来事件”，就如死亡是生命必然面对的未来一般，坠落黑天穹中也成了那些天兵天将们必然面对的未来！ 悟空一击，黑色苍穹如死亡宿命般压盖而下，一举吞噬九万天兵天将！ 已经逃离那恐怖天穹笼罩范围的天兵天将们回望那一处，只觉得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头皮都在发麻！ 悟空收棒，黑天穹停止轮转，恢复成正常大小的如意金箍棒被他扛在肩膀上，他身体微微一抖，铁棒落下微不可察的尘埃，浓烈的血腥气在猴子身周弥漫。 金猴咧嘴，犹如在笑，却令一众天将惊惧……这只猴子，比他们在【西游ol】中交过手的那个正牌孙悟空还要恐怖！ “太……太强了！” 太阳神张旭好不容易解决了自己的对手，无意中向这边瞥来一眼，他不敢多看，害怕误伤悟空，但又感觉这种担心是不必要的。 特别是当悟空运转起火眼金睛，锁定一众远遁亿万里的天将，一个筋斗云跳跃追杀过去之时，张旭感到了一种十分熟悉的超能力波动。 和他的【见我如日】非常像！ 他忍不住和诺米分享这种感觉，却不料诺米也惊叫道：“我也从它翻跟斗的动作中察觉到了我的空间跳跃能力！” 这话一出，许多超人类纷纷开口：“我也有这种感觉，它的身躯，和我的钢筋铁骨能力极为类似！” “它的那身金毛，给我一种面对那个如来的金身的感觉！” “它刚刚的那一击，有些像我的重力操控，但比我强了太多！” “还有我的能力……”“还有我……” 多名伽马、德尔塔级超人类互相交流了一下自己的感受之后，骇然发现，那莫名出现的猴子身上几乎集合了他们所有人的超凡之力的特征！ 有些一模一样，也有些做出了改变，而凡是做出改变的，无一例外都是向着更好的方面变化。 就比如张旭的【见我如日】，他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眼中的太阳，一旦施展起来，必然是范围伤害，稍有不慎就会损伤友军。 但那猴子的【火眼金睛】明显是可控的，似乎还增添了“看破虚妄”的功能。 张旭却是不知道，这方面的能力，还是许酆阎从先前那名窥探自己的玩家“千里眼”身上借鉴而来的，不仅有千里眼，还有顺风耳，此二人窥探许酆阎的同时，也在被许酆阎解析。 而孙悟空，作为许酆阎至今为止最得意的造物，身上几乎被加入了所有许酆阎能够理解的超凡之力！ 原本独一无二、千奇百怪的超凡特质，在如今的许酆阎眼中，也成了一种可以解析、复制的“科学”。 从这个角度来看，或许人类文明此前定义的诸多破坏规律、违背自然物理的超凡力量，本质上还是科学的，只是属于一种暂时没有被人类理解的科学。 这个宇宙的根本属性，仍旧是纯粹的科学侧……不，或许称为“科幻侧”更加合适。 第二十章 魔佛如来，大德圣贤 太空中，一行人马战斗的日月无光。 能在黑天穹下存活的天将战斗力且不说，速度全都是一等一的宇宙绝顶，孙悟空一路衔尾追杀这群残兵败将，双方以光速在真空中奔跑，将战场拉向宇宙深处。 此时经过和天兵天将的血战之后，幸存下来的超人类战士仅有二十余名，且个个元气大伤。 但至少他们还活着。 幸存下来的人们看着漂浮在太空中的战友残尸，神情悲怆，眼含热泪，目光中透着缅怀和惦念，但没有恐惧，只有更加浓烈的仇恨和愤慨。 如果时间和条件允许的话，他们一定会好好收拢战友的尸体，妥善安葬，举行隆重的祭奠仪式。 但现在，战争还没有结束，他们仍旧身处战场，所以，他们只能任由战友们孤独飘荡在一片虚无的太空中。 无依无凭，仿若孤魂野鬼。 “他们不曾死去。只是生命从他们的躯体中转移到了我们的身上……”诺米神情哀婉，语气沉重，声音虽不大，但清晰地响起在幸存者的心底：“我们背负的人命又多了几条……” “所以，更不能轻易地死去，要更坚强地斗争下去，要让敌人，付出代价！” “要他们死！不是死一具死两具素体那么简单……总有一日，我们要杀上去，血债必要血来偿！”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战士们接连大吼，虽然太空寂静无音，但这话语发自心灵，也回响在众人灵魂深处。 未死者注视着战死者，短暂地默哀了三秒钟，再抬起头时，他们又恢复成了坚毅的战士模样。 “悟空会解决剩下的那些天兵天将，所以我们，回地球！迎战如来！” …… 此时，地球上，如来正和多位幻想神明杀的昏天地暗！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何况如来这尊金佛。 当他终于彻底摧毁了地球生态圈，收割完人头之后，对于这些孜孜不倦骚扰自己的虫子们，再也无法忍耐自己的怒火。 “信仰神？香火神？不过一群泥胎木塑！真把自己当神了？” 如来怒喝，金身膨胀，佛面狰狞！ 嗔怒之火灼烧心灵，无量量辐射光不断膨胀，他的左手中卍字印转动，右手上*字印逆行，两手轰然合十，将灵宝天尊斩来的诛仙剑正面接下！ “阿弥陀佛！” 如来口中宣出一声佛号，狞笑道：“施主，你的剑，力量不够啊！” 灵宝天尊勃然大怒，伸手一挥，围绕赤道运转的另外三柄仙剑同时坠落，诛仙剑阵图在他背后闪烁光芒，秩序神链插入虚空中，隐隐之间，地球竟有一种从宇宙空间中剥离的迹象！ 洪荒的力量在这颗星球上绽放，诛仙剑阵的法则成为这片天地间的真理，空气、海水、山石，在这一刻统统化为长剑，无数把剑汇聚成山海，汹涌淹没如来！ 就连如来本身散发的辐射光在这一刻都莫名逆转，幻化为一柄柄光剑斩向如来！ “不够不够不够！” 如来被淹没在剑山剑海之中，金身防御第一次被破，口中在咳血，眼中魔焰却更加炽烈，咧嘴长笑不休，同时抬脚重重践踏大地，整个星球都为之颤抖，恐怖深渊被他一脚踏出，裂缝蔓延半个星球！ 自那地裂之中，璀璨的金光绽放！ “当年我证如来时，步步生金莲，虚空奏道章！” 如来一声怒喝，虚空中，真有大道纶音奏响，片片花雨飞扬，地裂金光凝如实质，相互勾连，一朵直径万里的硕大莲花破土而出！ 如来端坐莲台之上，佛光如海，佛威如狱，将那剑山剑海尽数格挡。 “都说了，你的剑，力量不够啊！” 不待他得意，远方，释迦牟尼拔出背后智慧菩提树，树干随风暴涨千万米，智慧之光闪耀，如横亘万古的大道实体，被他持在手中，扫荡而来，抽打在那金台莲花上，打的莲花摇曳，莲瓣破碎！ 一道声音响彻天际：“你也配坐莲台？” “释迦！” 如来回眸，佛眼中金光吞吐，两道怒目佛光放射而来，至阳至刚，虚空都被灼穿！ 释迦身形一晃，避过一道佛光，却被另一道击穿了左肩，但他脸上无悲无喜，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仍旧高举菩提树，智慧之叶飞扬洒落，每一片都重如山岳，蕴含无边浩瀚的力量，砸向如来！ “魔佛！今日度你！” ——智慧，是最强大的力量！ 释迦，大觉悟者，大智慧者，最擅长驾驭此等伟力！ “我为佛陀，当度大千世界，亿万苍生！谁人能度我？！” 如来怒吼，一掌横击向天，掌心中，一方佛国浮现，佛国内，亿万苍生焚香祈祷、诵念佛经，无量量信仰之力加持如来金身，带给他无上力量，硬生生接下了智慧菩提树的碾压！ 甚至，那纷飞的菩提叶被无量众生的信仰之火点燃，在空中化作飞灰，随风湮灭！ ——宗教，是智慧的一生之敌。 智慧虽然强大，但宗教却最是愚昧，不仅愚昧，而且顽固！ 最恢宏的智慧之光也照不亮狂信徒的心灵！ “人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所以，即便真理就摆在他们的面前，那些顽固而愚昧的人们也会视而不见。” 至圣先师远远地看着如来佛掌中那亿万名僧氓愚夫，握紧了手中长剑，幽幽道：“所以，对待他们，能教则教，不能则杀！” 言罢，夫子摘下腰间玉佩，丢在地上，那玉佩化为一辆青铜战车，车上，三名青铜人偶，一人持长矛，一人持驽，一人驾车，而后夫子一跃而上，战车轰隆隆碾过虚空，无数道德文章铺垫成一条通天大道，直指如来金身。 书、数、射、御、礼、乐，君子六艺，至圣先师无不精通。 夫子怒目张舌，宝剑直取佛首，圣贤正气冲霄汉：“杀！” 看着夫子冲锋的背影，太清道德天尊慨然而叹：“道友所言极是。” 说着，一手指向前方，一卷太极图从道袍阔袖中滑出，阴阳气弥漫，如天穹压落，盖向如来。 第二十一章 如来就要死了 此时，如来一手撑天，掌中佛国托起智慧菩提树，另一手握拳，梵风浩荡，格挡开至圣先师的一剑，却不想陡然间，太极图镇压而下，阴阳二气轮转如同磨盘，将如来金身困在其中疯狂磨灭。 更有玉清元始天尊，手持盘古幡，幡面招展，撕裂宇宙空间，如同分开混沌，地水风火弥漫，像一柄不朽长矛洞穿如来额头！ 金佛额头上手指大的孔洞贯穿前后，比太阳更加炙热的佛血洒落，如来吃痛不已，可生命气息并未衰竭，他猛然向后仰头，挣脱盘古幡，震退菩提树，跳出阴阳大磨盘，身形瞬间爆退至千里之外。 佛面上再无一星半点的慈悲之色，赤红的血从额头上的洞中淳淳流下，沿着鼻梁分为两道，又在下巴上汇于一处，滴落…… 滴答，滴答，滴答…… 如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眼中透出如有实质的杀意，神情狰狞犹如魔鬼。 “好啊！真是好啊！” “一群泥胎木塑！不过人心妄念！” “真以为我杀不了你等？” 至圣先师衣衫半解，系在腰间，裸露出一身恐怖肌肉，闻言冷喝道：“竖子狂妄！” 上清灵宝天尊与之并肩而立，身旁诛仙四剑沉浮，眼神冷酷，语气森寒：“你真以为我等杀不了你？” 太清、玉清两位天尊齐声道：“善！贤弟所言极是！” 耶和华合拢手中创世纪之书，周身流转出圣光：“异端，当杀。” 释迦牟尼将拳头捏得咔吧作响，虽不发一言，但已经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穆罕默德将古兰经揣进怀里，抽出长刀，冷冷道：“不信我者，死！” “呵呵，哈哈哈哈！”如来看着在自己面前站成一排的这几个幻想神明，放声大笑。 这是亿万人的信仰塑造的至强神圣，拥有着传说中的力量，虽然称不上无所不能，但也极为可怕，能伤到自己就是明证。 但，也是强大的对手，越是激发起了如来的凶性和斗志。 想他堂堂如来，天榜第三的玩家高手，何等高傲的人物，如果对手太弱，他杀起来都觉得不够过瘾！ “我的目标本来只有许酆阎！可惜，他看不起我，不愿意和我打……”如来声音低沉，忽然间强行镇压了心中肆虐的怒火，变得平静下来。 平静而坚决地说道：“现在，既然你们求死，我便赐你等一死。” 珠穆朗玛峰顶端，许酆阎站在这最靠近“天”的地方，向着如来投来一眼，如来似乎心有所感，也扭头向着这边。 “有几分高手的样子了嘛。”许酆阎轻声道。 这声音虽然轻微，且相隔万里，却仍然落入了如来耳中。 如来一怔，他听到了什么？许酆阎——这个他眼中唯一的对手和最大的敌人，竟然在此时认可他是个高手了？ 就像是一直以来付出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如来强行压制下去的怒火在这一刻自然消弭无踪，他的心彻底释然了，佛脸上浮现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站在亚欧大陆的边沿，向着珠穆朗玛峰行了一礼。 “许酆阎。”他叫了一声，语气复杂：“打完这一仗，我就要死了。” 许酆阎眯起眼睛，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本能的，他领会到了如来话语中的真实含义。 如果是在游戏中死亡，对于一名玩家而言，根本不会表现出这般复杂的情绪。 他的语气中透露着真实的眷恋、不舍、认命、释然、遗憾、恐惧……这种种情绪是无法伪装的！ 所以，如来的意思是，他真的要死了，要在玩家的世界中，真实、彻底、再也不能复活的死去。 许酆阎手掌猛然间攥紧，目光死死盯着如来金面，甚至阻止了那些幻想神明对如来的进攻。 “说下去！” 如来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说的。” “说！只要你开口，我可以放你这一回。” “不需要。”如来皱眉：“我说了我就要死了，你放不放我，都不会影响到我的结局……” 许酆阎沉默，如来也跟着沉默。 两人对视了片刻，如来忽然展颜一笑：“好吧，既然你想知道的话，那我就告诉你吧，老实说，我还真挺想看看你有朝一日杀过去的样子……反正我要死了，我死以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他伸手指了指许酆阎，又转过来指了指自己，缓缓道： “许酆阎，我叫王象佛。这不是游戏id，是我的真名，在我开始讲述之前，我希望你能够牢牢地记住这个名字——记住第一个因为你而彻底死去的玩家的名字。” 许酆阎点了点头，坚决地道：“没问题，我会记住这个名字……记住我杀掉的第一个玩家的名字。” 如来哈哈大笑：“不！不是你杀了我！” “是我因你而死！” “有什么区别？你因我而死，不就等于我间接杀了你？” “区别大了！”如来断喝：“我不是死于你手，而是死于我自己的赌性！” “你还记得，七年前，你第一次杀我的时候吗？” 许酆阎检索了一下自己庞大的精神库，点了点头。 如来继续说道：“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品尝失败的滋味……虽然只是低维游戏中的失败，但我还是无法接受。” “于是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一次又一次更换素体，一次又一次降临到这颗星球，然后被你一次又一次找出来杀掉。你一连杀我十三次，我一连死了十三次……后来，我不再过来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被你杀怕了？”如来问。 许酆阎点头。 “哈哈哈，那你可真是小看了我！我是谁，我是天榜第三，大日如来！我怎么会怕呢！” 如来咧嘴，可以看出来他现在的心情真的非常好，或许是因为死到临头，他颇有一种看透世事的从容与淡定。 “我那时候没有再来，是因为我已经没有了足够强大的素体储备——你也知道，强大的素体是很珍贵的，被你一连打杀十三具，即便是我，也没有足够的贡献点再获得一具了。” 贡献点？ 许酆阎微微皱起眉头，将这个词语记在了心底，但没有因此打断如来的话，任由他继续讲述。 “我知道，普通的素体对你而言太过弱小，根本没有站在你面前的资格，所以，为了能再次面对你，为了……有足够的力量打败、击杀你，我出卖了我自己。” 出卖？ 许酆阎眼神一瞬间变得古怪，如来敏锐地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羞恼道：“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出卖！” 许酆阎耸耸肩，比了个‘你继续’的手势。 如来冷哼一声：“哼，低级文明的个体心里总是这么阴暗！” 第二十二章 第一次获得有关玩家世界的情报 “我说的出卖，是指出卖自我。” “我将那些构成我的基本要素，肉体、记忆、情感……分别抵押给了质能委员会、灵魂委员会和意识委员会。” “以此换回了大量的贡献点，才又买到了如今所用的这具‘大日如来金身素体’，而后，我前往许多的低维游戏中磨砺自己，以期有一天能够打败你。” “因为，你是地球ol这个低维游戏中最大的boss，你的存在对于玩家的游戏体验十分不利，所以杀了你，我不仅能够了却自己的执念，还能够得到大量的贡献点，赎回那些被我抵押的自我！” “可当再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绝望了，我还是看不透你，更没有把握胜过你……而我已经没有时间了，这次不能赢你，我的自我就会被三大委员会彻底收走，从此世间不再有王象佛这个人，只有一具名叫王象佛的傀儡……” “文明中的任何人，都将可以使用我的肉体，阅读我的记忆，体验我的情感……而我对此，无知无觉，毫无反抗的能力……比素体，还要不如！” 如来一口气说完，只觉得心中快意了不少，这段时间，他心中积蓄了太多的压力，此时全部宣泄一空，精神为之一振，只感觉自己的实力又有精进。 而另一边，许酆阎已经听呆了。 虽然对于那所谓的三大委员会不甚了解，但是一听名字大概也能猜出几分，心中不由得对王象佛生出了几分敬佩。 这家伙干的这种事情，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一个玩家，因为游戏中一个boss太难打，装备不够，不惜倾家荡产卖腰子，也要换钱买装备打boss。 如果能打赢，boss掉落的物资足够他把自己的腰子再买回来，但是如果打不赢，他就要死于肾衰竭……而偏偏，就在他买装备、练小号的这段时间，boss又变强了。 他赌输了！腰子赎不回来了！小命即将没有了！ 而且，这还不是简单的死亡，出卖全部的“自我”啊，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就这样刚刚还有脸嘲讽我呢！ 你这“卖”的，比我以为的“卖”，可要干净、彻底地多了啊。 这就是高等文明的心理吗？ 要么不做，要做做绝？ 就为了得到一个击败我的机会，把记忆、情感都卖了，听这意思，卖出去的自我似乎成为了整个文明的公共财产，谁都能用，谁都能看，这也狠了。 许酆阎不由得好奇道：“你，你的记忆里就没点隐私吗？” 王象佛耸耸肩，用一种表面无所谓，但任谁都能听出来口是心非的语气说道：“区区隐私，那有什么，反正等到我文明的同胞们能翻阅我的一生的时候，我早就死了，这些身后事，我压根不知道。” 许酆阎向着他竖起一根大拇指：“强！” 短短一个字，道尽了他复杂的心情。 尽管一向不喜欢玩家，甚至看不起玩家，但对于这位对自己狠辣到了极点的王象佛，强如许酆阎也不得不表示敬佩。 毕竟，丫是真不怕社死啊。 不对。 许酆阎忽然间反应了过来，古怪地看着王象佛。 这家伙若是真不怕社死，干嘛要把这些涉及玩家文明的东西告诉自己？以前的玩家可从来没有像低维人透露过自己世界的半分消息！ 难道…… 许酆阎会想起如来一开始说的那句话——我还真挺想看看你有朝一日杀过去的样子…… 不会吧，这家伙不会是在指望自己有朝一日杀入玩家世界，摧毁玩家文明，将那些看过他的记忆，知道了他的黑历史的人统统干掉吧？ 这是不惜出卖文明，也要留下清白在人间？ 王象佛被许酆阎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舒服，不由得怒道：“你那什么眼神？” 许酆阎连忙摇了摇头：“没，没什么，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了。”王象佛恢复成一脸冷漠的样子。 “啧，再说说嘛，我对你们的世界还是很好奇的。” “好奇？那就自己去看看吧。”佛陀金面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许酆阎追问道：“所以，升维的有可能的，对吧？” 如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自己去尝试吧。” “你在撒谎！” “我没有，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没见过嘛。” “理论呢？理论上能实现吗？” “我只是一个玩家，又不是委员们，我哪知道那么多，你想知道能不能行，自己去试试呗。难道我说不行，你就不试了？” 许酆阎沉默了，对啊，难道玩家说不能升维，自己就会相信吗？不，不会的，对于任何事物，他都有自己的看法，他会自己在实践中尝试、检验。 甚至，就算对于如来之前说的那些话，几分真、几分假，也都需要他自己来慢慢检验，不能听信对方的一面之词。 哪怕，对方的言语可信度似乎真的挺高的。 自己绝不能因为遇见一个这么配合的玩家，就感到得意忘形，以后要注意。 这样想着，许酆阎主动向着如来道歉：“抱歉，我有点激动了，一想到能真正杀死一名玩家，我就有些喜不自胜。” 只是他这道歉的话语，还真不中听啊，不过，如来并没有和他计较的样子。 如来死到临头，对于些许荣辱早已经看开了，此时并不在意许酆阎话语中的些许讽刺，而是有些期待地问道：“如何，听我讲了这些，你是否愿意与我一战……就当是，满足我的遗愿吧。” 许酆阎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来：“不。” 如来瞪大了眼睛：“为什么？我都已经这么可怜了！你连这最后一战都不愿给我吗？” “可怜？不，你可不可怜。”许酆阎恢复了那种漠然如神的样子，缓缓道：“看看那些毫无选择余地，毫无反抗之力，就被你们抹去了自我，占据了肉身的无辜素体们吧，他们才是真正的可怜人！” “你不过是将要体验一下你们玩家曾经对亿万名素体的原主人做过的事情，有什么可怜的？这些年，被你使用过的素体还少吗？他们曾经也都是一个个鲜活而自由的生命啊。” “你这种玩家，不配得到怜悯和同情。” 如来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叹息一声：“你说得对，我也是在最近，才慢慢体会到失去自我的可怕……哪怕只是想一想那样的结局，我就不寒而栗。” 第二十三章 大战继续! “所以，你应该赎罪啊。”许酆阎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带着浓烈的心理暗示。 如来眼神凝固了一下，面色纠结，嘴唇嗫喏着，眼看就又要再说些什么。 忽然间，一道冰冷的金属音响起在他的意识深处：“检测到异常心灵攻击，编号8100情绪产生不稳定波动，意识防火墙已启动，阻断中，阻断成功。” 如来恍惚了一瞬，而后陡然间清醒过来，他看着许酆阎，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真遗憾，你差一点就成功了……可惜我的情感和心灵已经属于了意识委员会，而意识委员会的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许酆阎闻言摊了摊手：“哦，那确实挺遗憾的。” 只是他说是这样说，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遗憾的样子。 这本就是无心插柳、随手而为之的事情，能成功固然好，不能成功他也不可惜。 如来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不要再试探我了，我毕竟是玩家……能对你说那些话，已经是极限了……我不可能背叛我的文明。” 许酆阎笑了笑，压根没信。 刚才是谁说的“我死以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现在又来装忠贞，无非是勾引他背叛的利益还不够罢了。 不过，许酆阎确实也开不出更大的价码。 毕竟这家伙就要死了……对死到临头的人来说，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没有意义的，除非能让他活下去。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了，那就到此为止吧。”许酆阎打了一个响指，解除了对那几名幻想神明的禁锢：“你们接着打吧。” 他摆摆手，撂下一句话，然后不再关注他们。 “王象佛，我就站在这里，如果你能走到我面前，我就亲自出手，赐你一死。” 如来闻言，眼睛陡然亮起，炽烈的战意熊熊燃烧，大声道：“好！” 其声如黄钟大吕，壮怀激烈。 卸下了心灵上的所有负担，直面自己的最终结局，又得到了许酆阎的承诺，此时如来的精神世界再也不复开战前的纠结惶恐，一切杂念都消散如烟，心境圆融无比，只有一个执念越发精纯。 “许酆阎！我誓杀你！” 许酆阎听着如来的这声呐喊，嘴角微微扬起：“做得到的话，尽管来试试。” “我，不惧一切敌。” 平静的话语中，蕴含着极度强大的自信。 就连那几位幻想神明也不禁向着这边侧目。 灵宝天尊断喝一声：“霸气！” 道德天尊微笑道：“人皇气度。” 释迦牟尼称赞：“大觉悟者！” 至圣先师微微颔首：“人族薪火相继，传至你这一代，力战域外邪魔，实在不易，你很好。” 就连耶和华都说：“这就是弥赛亚，整个世界的希望都在他的身上。” 穆罕默德也道：“我愿称你为最后的圣贤。” 几位幻想神明交替称赞，唯有元始天尊不曾言语，却是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许酆阎的支持。 他手持盘古幡，拦在了如来面前。 “你想过去，需要先过我这一关。” 如来看着他，又看了看其他的幻想神明，说：“也对，我说过要杀你们，那么，就拿你们祭旗！” “谁杀谁，还不一定呢！”元始天尊暴呵，盘古幡猎猎作响，幡面上，混沌色的雷球浮现，数百枚都天神雷砸向如来！ 如来两根手指在身前一捏，如同捏住一朵无形的大道之花，嘴角露出笑意。 “繁华一梦，梦醒皆惘然。” 褪去了所有的惶恐、愤怒和浮躁后，此时的如来实力无疑已经站在了人生的巅峰，心境圆融无漏，拈花一笑，自有一种神韵。 无形的佛门念力横扫而出，将那数百枚都天神雷一一否决。 元始天尊一惊，如来还欲开口说些什么，但其他幻想神明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灵宝天尊祭诛仙四剑，剑光浩荡，他直接将四剑合为一体，抡了过来：“梦梦梦！哪来那么多梦！看老子打不醒你！” 诛仙四剑锋芒无匹，作为幻想中非四圣不可破的恐怖杀阵，它的威力即便不如【洪荒ol】中的原版，可也并不逊色多少，此时四剑合一，挥舞起来，杀气凝如实质，将空间都冻结了。 剑锋未至，如来便已经感受到一股噬人的寒意，他毫不怀疑，如果这一剑劈实了，自己绝对会被斩为两截，佛陀金身都扛不住！ 但他丝毫不慌，祭起掌中佛国，这便是那个被他驱逐了除自己以外的所有玩家，吞噬整个世界意识，将之化为自己私产的那个低维宇宙。 为了能将之带入【地球ol】中，这个低维宇宙又经过了反复的删减，体量缩小的还不如原来的千万分之一，可，那毕竟是另一个世界，是如来最大的底牌。 那力劈而下的诛仙四合一剑刚一触及掌中佛国，便被其整个吞噬，就连灵宝天尊也被纳入其中，转眼间天地变换，被佛国中生存的无数天人众、菩萨、罗汉团团包围，一时之间，根本挣脱不得。 如来将掌中佛国安置在自己的脑后，化作一圈金轮，轮中大日沉浮，映照诸天，有无数僧侣虚影浮现，向着他不断膜拜。 他的金身之上，一缕缕信仰之力萦绕，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四面八臂的佛陀形象。 四面上，一张脸欢喜，一张脸嗔怒，一张脸慈悲，一张脸狰狞。 八臂中，一臂持金刚杵，一臂持琉璃珠，一臂持弓，一臂持箭，一臂持念珠，一臂持木鱼，一臂持钟，一臂持斧。 四张嘴一同开口道：“香火、信仰，可不只有你们会用啊！真要论起来，我是你们的祖宗！” 如来说着，脚步向前，金莲自动承托他的身躯，四面八眼观八方，八只手臂挥舞的犹如风火轮一般。 几尊幻想神明对视一眼，默契的点了点头，一起围了上去。 “我说，要有光！” “以德服人！” “孽畜，快放了我三弟！”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杀！” 一时之间，有圣光闪耀天地，即使在太空中都清晰可见，无数尘埃云都无法阻挡，又有剑光纵横三万里，分割大陆板块，掀起全球海啸，恐怖浪潮一度推至珠穆朗玛峰，甚至打湿了许酆阎的鞋子！ 天空中，更是有一扇漆黑大门洞开，门内一片虚无，却又好像包藏万有，蕴含大道之理，无比玄妙，就连许酆阎都忍不住侧目视之！ 第二十四章 已经不像地球的地球 此时，地球之上，四面佛陀法相庄严，八臂轮转威势惊天，与一众神明激烈交手，动静之间，混沌气弥漫，玄门洞开，大道纶音奏响，虚空中，圣光花雨坠落，大地上，浩然正气冲霄！ 一道道秩序神链蔓延，一张张法则罗网笼罩，有人浑身萦绕仙光，弹指间，飞仙力量惊人世，有人执掌阴阳气，呼吸中，电光如海雷如雨，有人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张口言无敌，闭口称不败！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释迦牟尼气息恐怖，消瘦的身形中似乎蕴藏着举世无双的力量，怀抱智慧菩提树，枝丫茂密，树干坚固不朽，向着如来横扫，似能刷落万物。 一扫之下，如来八臂佛掌中，一弓一箭顿时被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摄走，他大吼一声，临危不乱，空闲的两只手各自掐出智慧印和金刚印。 脑后金轮陡然浮空，急速扩大来开，犹如一道抗拒光环，将多位幻想神明逼退到万里之外。 “般若般若！般若多罗蜜！” 如来念动经文，刚刚被释迦牟尼扫走的弓箭立刻又飞回他的手中，神物如有灵性，在如来掌中闪烁华光，似是在哭诉。 如来立刻弯弓搭箭，箭尖毁灭之力四溢，乌光吞吐不定，随着他射出此箭，乌光陡然间暴涨，通天彻地，如有实质，像是化身为人生原野上的死亡之墙，上无限高、下无限深，左右无限远，向着释迦牟尼压下。 顷刻间令智慧菩提树凋零，更欲直接寂灭释迦牟尼！ 释迦不闪不避，迎着死亡乌光，击出一拳，拳腕上，六口漆黑浑洞流转，同时散发着死亡和新生的气机。 “六道轮回！” 这一拳势如破竹般击碎那乌光箭，趋势不减，直直打在如来一张佛脸上！ 那佛脸呈现嗔怒相，眼睛鲜红，獠牙森白尖锐，被释迦一拳打的面骨内凹，顿时，骨茬与佛血齐飞，碎牙和断齿俱落！ 可受此重伤，嗔怒相佛面却连一下眉头也没有皱，猩红双眼中凶性盎然，操控着一只佛臂劈向释迦。 这正是那条持巨斧法器的手臂，一击势大力沉，简直有开天辟地的力量，当场斩断释迦的手臂，罡风擦着他的身体掠过，又撕扯下了大量血肉。 同一时间，道德天尊背负大道玄门，门中浮现出一条条法则神链，缠绕在如来身上，不断牵制着他的动作，法则之火不停灼烧如来身躯，甚至试图将如来拖入大道玄门之中！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如来不屑的冷笑，他曾吞噬过一整个世界的集体泛意识，对于收摄、炼化之道再熟悉不过，岂会轻易被收走，沦为待宰羔羊？ 只见他催动脑后金轮，犹如一枚金刚琢一般丢出，套住了那扇漆黑玄门，将之收入佛国时空！ 甚至，那惊人的吸力还向着道德天尊笼罩而来，就像先前收摄灵宝天尊那样，又一次故技重施。 但这回，道德天尊早已经料到此等手段，不慌不忙间，一拍脑门，一方小小的玲珑宝塔跃然而出，千万缕玄黄气垂落，死死护住了他，令如来掌中佛国无法再立奇功。 远方，许酆阎遥遥观望这一处战场，只觉得精彩纷呈。 瞧瞧，瞧瞧这一幕——佛光与仙气交映，法则同秩序共舞，圣光落如雨，佛陀凶如魔，三天尊大战如来佛，耶和华力敌四面怪…… 违和、怪异、这还是自己认识中的那个科学为主、超能为辅的地球吗？ 这怎么看怎么不科学，怎么看怎么像玄幻！ 不仅仅许酆阎一人有这等感觉，那些在诺米的帮助下突破了诛仙剑阵的封锁，从太空回归地球的二十余名超人类战士们也个个都有这种感觉。 现在这个世界玄幻、魔幻、简直不讲道理一样。 “这，这还是地球吗？”一名超人类忍不住喃喃自语，看向诺米：“诺姐，你不会带我们来错地方了吧？” 诺米脸一僵：“瞎说什么呢！这里就是地球！许酆阎还在这里呢！” “可，实在是不像啊，我们才离开了多久，地球都已经变成这样了。” 一名超人类战士感慨。 他说的没错，如今的地球和以前的模样差异实在是太大了，用天壤之别来形容都不过分。 如果将两个地球的形象描绘出来放在一起的话，没有人能够猜到这会是处于不同时期的同一个星球。 首先就是因为大日如来法相带来的异常高温所导致的全球冰川融化，这直接淹没了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岛国以及很多沿海地区，地势没有高于原海平面一百米的地方此时全部成了水下！ 当然，这在曾经的地球人看来是极严重生态灾难的事情如今连麻烦都称不上，甚至没有造成一个人死亡——因为在此之前，地球上的人就基本已经死绝了，幸存下来的都是真正的强者。 除了海平面上升淹没陆地之外，最让回归的超人类战士震惊的还是那遍布整个西半球的恐怖裂缝，这裂缝深入地幔层，将整个美洲大陆板块分成了大大小小数十个碎片！ 此外，还有什么席卷全球的风暴，近海表面大量的云雾状水蒸气，全球范围内暴发的火山和频繁的地震……这些东西简直不值一提。 地球上如今唯一的净土可能就是青藏高原了。 许酆阎立在那里，如来试图前往那里，一众幻想神明阻拦他前往那里，一行人兜兜转转打到了四川盆地，交手的动静固然恐怖，但力量却只集中在有限的几人身上，并未对环境造成什么破坏。 当然，这个不曾破坏仅仅只是相对而言的，相对于动不动毁灭一个大陆的场面，这时不时打爆一两座小山，打出一两个湖泊洼地，击出几个深入地幔的拳印什么的，实在是和风细雨不值一提。 诺米短暂地观察了一下战场局势，发现如来一人力敌六大幻想神明，仍旧不落下风，四头八臂，气焰恐怖至极，心中便有了决断：“走，我们去帮帮场子！” 第二十五章 许酆阎的底线和玩家的犹豫 前有幻想神明同如来打得不可开交，挥洒无尽幻想力量。 后有诺米带领超人类战士前来帮场，超凡、科幻、仙侠、玄幻之力杂糅，堪称一片大杂烩。 许酆阎目光炯炯，看得是津津有味。 ——说来有趣，自开战至今以来，许酆阎做得最多的事情也就是“看”。 冷眼旁观，宁肯坐视自己的手下成批成批地死亡，他也不肯轻易出手。 但这不意味着许酆阎没有发挥作用。 作为低维游戏中最强大的boss，许酆阎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慑。 一种令玩家中的真正强者们投鼠忌器，不敢轻易下场的威慑。 而威慑力量，当然是在还没有使用前，威慑力最大。 只有箭在弦上，弹在枪中，引而不发的时候，才具备威慑力。 一旦羽箭离弦，子弹出膛，威慑力也就荡然无存，接下来便是真刀真枪、硬桥硬马的较量了。 那样一来，战争的激烈程度会一瞬间突破所有人的想象，进入到谁也无法控制的程度。 只有敌我双方实力差距大到某种程度，有一方认定自己必胜无疑的时候，才有可能出现这种一上来就王对王的激烈冲突。 否则，他们宁可相互试探，以下面人的生命去消磨对方的力量，去刺探对方的情报。 而在这方面，玩家具有天然的优势——游戏中素体的死亡对于玩家而言不是真正的死亡。 他们可以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素体生命！ 许酆阎想要率领军队和这样的敌人作战，即便在高端战力大致相同的情况下，胜利的机会也是渺茫的。 除非，他能把每一个士兵都训练的悍不畏死。 经过二十多年的努力，无疑，在这场决战中，他做到了这一点。 玩家因为不会死而不怕死。 而他手下的兵，因为过去、因为仇恨、因为希望、因为未来……明知会死，也不怕死！ 这是许酆阎敢于和玩家一战的真正底气！ 在这场战争中，许酆阎虽然轻易不出手，但作为战士们的精神领袖和统帅核心，他仅仅只是存在着，就犹如定海神针一般。 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拥有如同许酆阎这般崇高的威望，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像许酆阎这般被所有人信任。 他的作用无可取代，他的功劳无可否决。 只要他还在战场上站着，哪怕如今的地球已经化为一颗死星，哪怕十亿克隆人、一亿人类联军、数十万超人类战士已经死伤殆尽，哪怕还活着的战士仅剩二十余人，他们看到许酆阎身影的那一刻，就不会放弃斗争。 事实上，许酆阎不仅只起到了“威慑作用”和“旗帜作用”。 他虽然看起来只是在冷眼旁观，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收集情报、分析战况，每时每刻都在解析玩家使用的力量体系，一刻不停地学习和进步。 在世界等级上限提高的那一刻，他的实力立刻跟着水涨船高，这件看似顺理成章的事情实际上非常困难，甚至刷新了许多玩家对他的认知！为了做到这一点，许酆阎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 这一切，都是因为许酆阎不知道最强的玩家到底有多强，所以他只能拼命将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到最好的地步，他必须保证自己时刻站在世界之巅！ 这样，即便最后这场战争失败了，他也不会后悔。 也是因为如此，他绝不能轻易动手——一旦他出手了，就必须要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否则他的威慑力将荡然无存。 到那时候，人类需要面对的就不仅仅只是一个“天榜第三”的玩家了。 天榜第一、天榜第二，还有更多没有列入榜单但是实力绝强的玩家都会蜂拥而至，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群一般，许酆阎哪怕是个巨人，也扛不住如此围攻，最终世界必然会毁于一旦。 如果可以的话，许酆阎绝不愿意在此时和玩家进行这场终极决战，在他的构想中，这场战争至少也要拖延到星际移民舰队驶离太阳系的时候才行。 可惜，世事总不遂人愿，玩家绝不会给他这样充分的时间。 能够将这场战争拖延到最后一艘星舰脱离地球的那一刻已经殊为不易了。 但这样一来，星舰就离地球太近，离银河太远。这也就意味着离死亡太近，离新生太远…… 有一件事情许酆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在他的心底深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角落里，他对于这场决战的结局，是持悲观态度的。 对于星际移民舰队里的人类文明的种子们的未来，也是持悲观态度的。 星舰就像一个美丽而梦幻的泡泡，在布满冰川的宇宙汪洋中随波逐流，面对危险，他们毫无抵抗之力，随便的一场天灾或是人祸，都会戳破这个蕴藏了全人类希望的肥皂泡。 他明知道这一点，但还是毅然决然地推行了星舰移民计划，并最终实施成功。 为了建设星舰，在十年时间中，地球损失了百分之二点五的总质量，澳大利亚被挖进了海平面以下，那颗和地球相伴亿万年的卫星——月亮，更是被拆除殆尽，化为了星舰远航的必要柴薪…… 而这仅仅是物力方面，还有人力呢。 在过去十年中，超过五十亿人类选择放弃其他一切生活，全身心投入到星舰建设工程上；超过一百亿克隆人被生产出来，被灌输基本的工程学知识，而后投入到星舰建设工程上；超过五亿的工人最终累死在自己的岗位上；超过十亿的学生在每日的课程学完之后摇身一变就成为了流水线上的熟练技工…… 付出如此之多，只是为了推行一个明知不可行的计划，许酆阎在做出这个决策的时候格外不情愿，但是他没有办法。 因为人类真的不需要更多的惶恐和绝望了。 人类文明需要一个未来，更需要一个希望。 在困境之中，对美好未来的期盼是令他们坚持下来的唯一动力。 有了希望，再多的苦，人都能吃。 一旦绝望，这场仗，也就不用打了…… 在星舰计划推行的十年中，不是没有人对此提出过异议。大量的宇宙学家、天文学家都认为这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计划，大量的高级精英和普通民众也表示不愿意放弃这颗孕育了无数代人类的母星地球。 但最终，一切异议的声音都消散了。 许酆阎强行镇压了一切反对者，以独裁的决断将这个计划推行下去，在此过程中，无数人被他的坚定感染，开始真的相信星舰移民的可行性。 没有人知道许酆阎自己的内心也是悲观的。 他为了不在无意间表现出这种悲观，不惜自己给自己打下了思想钢印，强迫自己认定这场战争人类必胜而玩家必败，同时以“大战过后，地球的环境不再适宜人类生存”的理由，坚决建设星际移民舰队。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许酆阎主导了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变革——他彻底废除了过去一切用来划分人的概念。 国家、民族、信仰、肤色、阶级、贫富、出身…… 这些将人与人相互区别，把人划分为三六九等，让一群人用来压迫、统治另一群人的东西，被许酆阎全部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 工人、劳动者和无产阶级成为历史舞台上唯一的舞者！ 在最艰难的日子里，统筹学、配给制、计划经济和共同劳动挽救了数以十亿计的人的生命！ 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劳动之中，亿万名工人不仅在熔炉之中锤炼钢铁，也令自己的人心人性在烈焰之中得以升华！ 当第一艘长达百公里，能容纳数十万人在其中长期生存，可以进行远距离太空航行的星际战舰升空的那一刻，世界人民实现了史无前例的大团结。 工人阶级在这场大劳动中锻炼出了全新的、更为先进、更为发达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自然而然地接管了过去被资产者和封建者们把持的世界。 工人领袖们只是在劳动之余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就将那些资本家、人民富豪、封建主、王朝君主和部落酋长们连着整个旧世界一起埋进了坟墓中。 他们甚至不屑于再踩上一脚。 在飞速地发展中，一切不能顺应时代潮流的、腐朽而落后的东西转眼间就被大踏步前进的工人们遗忘在故纸堆中。 如果没有玩家的话，如果一切发展顺利的话，或许在一两百年之后，新时代的学子们会在历史课本的某一两页里看见对这个曾经把持了世界三百年的庞然大物的记录。 那记录或许是这样的：在过去的某一个历史时期，资产阶级曾经代表了先进生产力的前进方向，但在日益发展的无产阶级面前，他们日益腐朽，渐渐地成了阻碍新时代来临的顽石。 最终，在一次劳动会议中，工人们宣判了他们的死亡。 更先进的生产力和基于这种生产力的更合理的生产关系，开始引领新时代的浪潮。 一切财富收归公有、一切资源收归公有、一切权力收归公有！ 最重要的，一切发展成果和技术进步，惠及全体人类。 一个大一统的人类文明在这场劳动中锻炼成型，一批百战不殆、死不旋踵的战士在这场劳动中涌现。 至此，虽然星舰计划成功实现的可能性依旧无限接近于零，但许酆阎已经收获了他最想要的东西。 人类的黄金精神，出现了。 人类的黄金时代，来临了。 星舰建造的十年，是人类历史上最辉煌、最璀璨的十年；是人类个体品格最高尚、最无私的十年；是人类文明大跨越式进步、科学技术大爆炸式发展的十年。 但在正午之后，黄昏，亦将降临。 玩家，一团笼罩在人类文明天空上的阴云。 即使是正午时分的阳光也没能将它驱散。 许酆阎用尽了各种手段来延迟玩家大规模降临的时间，来推迟这场注定爆发的战役。 但随着最后一艘星舰升空，他们还是来了。 他们将这十年里人类的一切反抗当作游戏，而这场游戏最盛大的高潮就在这一刻。 许酆阎要将他们阻拦在地球上，给星际移民舰队争取远离的时间。 玩家则想要将阻拦他们脚步的人员全部杀死，然后追击逃离的星舰。 这两者之间存在一个微妙的默契——在玩家彻底击败“以许酆阎为首的反玩家势力”之前，他们不会对星舰直接动手。 因为，人类的反抗是玩家游戏体验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玩家是不接受投降的，他们对奴役一群npc毫无兴趣，对杀一群毫无反抗能力的弱者也毫无兴趣。 他们是矛盾的，既不希望在游戏中遭遇不可能战胜的boss、面临不可能解决的困境，又不希望一直顺风顺水毫无挑战可言。 毕竟，喜欢开上帝沙盒模式玩种田流的玩家根本不会来到这里。 所以，如果这场战争最后是玩家取得胜利，那么他们甚至会为星舰保驾护航，会指引人类文明前往新的星球，然后继续扎根在人类文明之中，继续不断地挑起战争、传播瘟疫、制造饥荒、带来死亡。 这是他们的乐趣源泉。 玩家不需要一个稳定的世界，不需要一个和平的世界，不需要一个软弱的世界。 他们想要一个动荡的游戏，想要一个混乱的游戏，想要一个举世皆敌的游戏。 这是低维人同高维玩家之间永远不可调和的矛盾。 解决这种矛盾的办法非常简单：矛断或者盾碎。 矛盾双方任何一方的彻底死亡都能够终结这场游戏。 而还是那句话：玩家在这一点上拥有着先天的优势。 好在，人类并非毫无反抗的余地。 还有一个更为惨烈决绝的办法能够彻底终结这场游戏：矛盾俱碎。 这是许酆阎为了这场战争而准备的终极手段，他当然不想用，但他必须有。 有了这个，这场战争他就不会输——要么平，要么赢。 平，人类灭绝，然后我毁灭宇宙，你们再也别想玩这个游戏。 赢，星舰移民在太空中成功安家落户，你们不许再去打扰他们，至于你们想要的战争和混乱，有我们这些留在地球上的人们，只要你们不厌烦，我们可以陪你们打到地老天荒。 这是人类的底线。 这也是这场战争至今为止激烈程度仍旧没有突破天际的原因。 虽然地球已经毁了，可宇宙还在，虽然地球上的生命已经死绝了，可星舰中还有一亿多人口和几乎所有物种的遗传样本。 在底线被真正击穿之前，许酆阎和玩家都不愿意掀了桌子。 但许酆阎不知道的是，因为他身上表现出的某种特质，现在，有些玩家正在思考是否到了掀桌子的时候了。 …… 玩家世界。 低维游戏运营公司。 【地球ol】策划部，部长办公室内。 玩家“天帝”刚刚退出低维游戏，意识回归到自己的本体之中，正在一脸头痛地揉着额头。 “许酆阎啊许酆阎……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他喃喃自语着，转头看向办公室的窗外。 那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占据了整面墙壁，通过无形的能量场隔绝内外。 窗外，是一个九百六十米直径的巨大发光球体，部长知道，在那个球体内部，是九百六十亿光年尺度的浩瀚宇宙。 这就是【低维游戏·地球ol】在玩家世界里的实体表现。 围绕着这个发光球体的，有十二圈圆环，相互嵌套，一刻不停地运转着，释放无形的引力场将球体死死约束在圆环中央。 作为从高维宇宙膜中剥离的真实宇宙碎片，这个发光球体既不是物质，也并非能量。 它就是宇宙本身。 虽然这个宇宙相对于玩家宇宙而言只有区区的九百六十米直径，但宇宙就是宇宙，小的只是体量，其本质仍旧高洁，它不存在物质结构，也无法被任何容器容纳，在脱离高维宇宙膜的瞬间，就会融入到“基态真空”之中。 因为除了基态真空之外，宇宙间不存在任何能够天然承载它的东西。 可如果任由它融入基态真空之中，那么它就相当于永久脱离了玩家宇宙，同时也脱离了玩家文明的掌控，它会成为一个独立的新宇宙。 那样，玩家就无法再进入那个宇宙中了，更无法操控那个宇宙里的任何事物。 在刚刚得到高维宇宙膜的那段时间，玩家文明曾经搞丢了好几个这样的小宇宙。 好在后来，一名至高委员创造性地开创了“维度改造”技术！ 他以时空本身的力量——引力为盒子，成功约束了一个真实宇宙碎片，从此拉开了玩家文明创造低维宇宙、改造低维宇宙，直到最终将低维宇宙视作一场全实景体验游戏的罪恶历史。 而时代发展到今天，约束低维宇宙的技术已经越发纯熟。 在此时约束着地球ol的十二道圆环中，每一道内都放置着三百六十个微型黑洞发生器，每一分每一秒，都有至少三千六百个黑洞生成，相互之间结成一张引力罗网。 以保证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丧失对地球ol的约束。 策划部长清楚，每一个低维宇宙约束器都是为那个宇宙量身定制的，约束地球ol的约束器不能用来约束洪荒ol。 他更清楚，公司为了这一整套约束设备投入了多少贡献点，那是把他卖了也只相当于九牛身上一根毛的海量资源…… 公司可绝不会做慈善啊……地球ol虽然可以免费登录，但公司在里面提供各种增值付费服务，为的不就是有一天能够收回成本以及盈利吗。 在过去一百年中，因为承包了地球ol的运营服务，公司获取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但是在最近的二十年里，因为那个许酆阎的横空出世，公司又把那些利润统统赔了进去。 这才有将他这位原本的【洪荒ol】策划部部长借调过来的行为。 因为他业绩出色嘛，在他的带领下，洪荒ol的利润增速是全公司最快的，而他本人私底下的身份又是玩家中的第一高手，更是统领了玩家第一公会。 部长知道，公司调他来就是让他来解决许酆阎的。 所以，他也是当仁不让地策划了这场决战，为此不惜调集了整个天庭的力量，甚至加载了洪荒ol的资料包，打算把自己在洪荒里的成功在地球上重新复制一遍。 但他感觉自己现在好像玩脱了。 因为自己的行为，许酆阎这个本就恐怖的boss更强大了。 要知道，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才是他上任的第一周啊，就捅下了这么大的漏子。 他不敢想如果上级领导知道自己喂养出了一个有潜力升维的怪物后，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处罚。 他更不敢想的是，许酆阎这个可能会成长为整个文明之敌的大麻烦应该如何解决。 部长的神情不断地挣扎变换，他知道，以自己的权利，现在要解决许酆阎是很简单的事情，他只需要按下一个按钮，那十二道约束环就会释放出特定引力波动，这波动会摧毁地球ol里的一切事物，自然也包括还没有真正升维超脱的许酆阎。 但这种行为，就相当于删库，删除服务器里的所有数据，包括所有玩家在地球ol中的游戏体验数据…… 擅自删库的处罚同样是部长无法承担的。 上报，他不敢。 临机专断，他也不敢。 部长苦恼地揪紧了头发。 也就在这时候，一个账号向他发送了一条消息。 【老大，天庭全体正神已经动员完毕，现已全部集结，就差您了——发送人：李长庚】 部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决断。 先不上报，也不删库。 再试最后一次，看能不能纯凭借玩家的力量，杀死许酆阎…… 如果真不能的话……再说吧。 于是他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地球ol，而后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意识来到了玩家降临点内，天庭公会驻地，凌霄殿中。 值得一提的是，玩家降临点是一个特殊的空间，这里既不是玩家宇宙，也不是低维宇宙，而是两个宇宙之间重叠的那一部分“交集”。 玩家可以在降临点内自由活动、更换素体、穿戴游戏装备、选择登录不同的低维游戏…… 他们在登录任何一款低维游戏前，都需要先通过这样一个空间进行中转，否则便无法登录，这是文明的强制规定，每个人都必须遵守。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玩家文明严禁杜绝一切低维物品出现在自己的宇宙中。 天帝隐约知道一点消息，似乎很久以前，在没有这个隔绝措施的时候，文明因此而吃过大亏…… 这也是他对于许酆阎有可能升维这件事情如此警惕的原因。 第二十六章 如来佛沐神血，单掌横压人世间(上) 【地球ol】 东半球，青藏高原下。 大战依旧进行中。 在越来越多敌人的围攻中，王象佛越来越表现出他作为一名顶尖玩家的素养。 他将自己操控的素体“大日如来金身”的能力发挥到了极限，开始一点点的、稳步地占据了上风。 被他收入掌中佛国的灵宝天尊最先被磨灭，那传说中能够诛杀神仙，非四圣不可破的诛仙剑阵最终也没能斩杀这尊域外邪魔。 然后，是一尊能操控重力的超人类战士，他曾短暂的束缚了如来一瞬间，成功给队友们创造了攻击的机会，而后自己被坠落的掌中佛国砸成肉泥。 再然后，是穆罕默德，这尊人类历史上的宗教领袖，千年前一手创立了***教的圣贤的化身，被如来一斧头劈死。 又然后，如来敲响佛臂上的神钟，定住几名超人类战士，然后舞动另一只手握着的金刚杵，将他们一同碾杀。 同一时间，玉清元始天尊握紧手中盘古幡，敲碎了如来的一颗佛首和两条手臂，混沌气弥漫，将之彻底磨灭。 但如来四头八臂，此时失了一头两臂，还有三头六臂，悍然回转过来，两条佛臂擒住元始天尊的身躯，澎湃如大日恒星的力量爆发，将他活生生撕成两半，化为一片紫气湮灭无形。 “来啊！” 如来大声吼着，身形冲出那片迷离的紫气，撞入了释迦牟尼的怀中。 他的力量和其强大，瞬间就将释迦全身撞得骨断筋折，更有恐怖的辐射击穿了释迦全身。幻想神明虽没有要害可言，但受此一击，释迦也免不了大口咳血，生命气息迅速衰竭。 但这位乔达摩悉达多的化身，无数佛教徒数千年来供奉的泥胎木塑，在这一刻，表现出了真正神圣者的气度。 他的眼神平静地犹如雪山天池内的清泉，澄澈晶莹，倒映着满天繁星，这是洞察世事，觉悟本性之人才能拥有的眼神。他始终不悲不喜的面孔第一次浮现出笑容，那是清淡的、释然的笑。 他明明是在走向死亡，却又仿佛是在走向超脱。 释迦牟尼的背后，一株枯死的菩提树浮现，在极短的时间内，于虚空中扎根，抽出新枝，萌发嫩芽，满树翠绿的菩提叶迎风招展，又在转瞬间衰败凋零，结出一枚硕果。 这枚菩提子呈现金黄色泽，散发佛韵，其上道纹天成。 释迦牟尼后退两步，跌坐在菩提树下，身上透出圆满、自觉、自醒的气息，那颗菩提子落在他的面前，他伸出枯瘦的手指，点在上面。 金色菩提子化为金色流光，扑向如来。 如来试着躲避，但没有用，一种无法割舍的联系死死绑定了他。于是他又试着阻挡，但也没有用，那金色菩提子似乎没有实体一般，穿透他用于格挡的一切法宝，坚定的、不可阻挡地击中了如来的又一颗佛首。 这尊佛首呈现嗔怒相，那金色菩提子深深地嵌入佛首之中，蕴藏无边嗔怒的一颗佛心被那菩提子中蕴藏的智慧轻易度化，一颗佛首和两只佛臂，转眼间烟消云散。 “魔佛，今日，我度你。” 释迦说完这句话，才也没有了生息。 而如来，也再度失去了四分之一的力量。 他现在只有两颗头了，一颗欢喜，一颗慈悲。 “阿弥陀佛……”那慈悲之头幽幽叹息。 “嘻！”那欢喜之头嬉笑出声。 至圣先师勃然大怒，一剑斩来：“笑你妈！” 如来挥舞金刚杵挡下了这一剑，一名超人类看准时机抱住了那条臂膀，他的身体迅速变成一滩烂泥，与此同时，如来的手臂也跟着变成一滩烂泥，这种变化甚至不断向着如来金身蔓延，那坚固不朽的防御力在此刻形同虚设。 千钧一发之际，如来挥动另一只拿神斧的手臂，斩下了那滩烂泥。 剩两头三臂！ 如来没有任何气馁或是担忧的神色，神斧顺势向前，枭首至圣先师。 同时，至圣先师掷出了手中长剑。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浩然之气加持在长剑之上，这一剑有去无回，如白虹贯日，如鹰击长空，枭了如来那颗欢喜之头。 剩一头三臂。 一头为慈悲头，三臂分别持神斧、念珠、木鱼。 太清道德天尊将一卷太极图徐徐展开，阴阳二气化作灭世大磨盘，把如来吞噬。 磨盘轰隆隆运转，在时空中撕裂出漆黑深渊，灭世气息澎湃，法则崩坏，秩序神链寸寸绷断，如来金身淌血，仍在挣扎，将念珠恰如磨盘缝隙内，阻碍了阴阳灭世大磨盘的运转，而后纵身一跃，便要挣脱出来。 但一张羊皮纸盖住了他。 那羊皮纸闪耀着圣光，通体纯白无瑕，自天而降，如同雪域天穹。 耶和华手掌压在羊皮纸上，隔着羊皮纸盖在如来头顶，纸上“创世纪”三个大字熠熠生辉，一股天地初开，创造世界的伟岸力量镇压而下。 “我说，要有光。” 于是，就有了光。 事，就那样成了。 如来被推回灭世大磨盘中，一同进入的还有上帝耶和华。 两人在阴阳二气中鏖战，一者散发佛光，一者散发神光。 如来怒吼着想要再次跳出来：“我是如来，当度尽苍生，镇压一切敌！” 一只长满了羽毛的手从背后抓住了他的脸，手掌深深地抠进佛陀的皮肉里：“世人当尊我的名为圣，我行于地上，如同行于天上。” 一片充满圣光的天空升起，一个恢弘的神国浮现，纳须弥入芥子，再次将如来拉入磨盘内。 磨盘外，太清道德天尊和最后的十二名超人类战士一道，推动了这方炼狱沙场，将如来并耶和华一同磨灭。 如来金身寸寸崩折，念珠、木鱼、神斧相继被彻底磨灭，而后是一条佛臂，有一条佛臂…… 当他只剩下一头一臂、半幅金身之时，耶和华率先步入死亡，身体化作圣光消弭于无形。随后如来奋力挥拳，他的手掌中如同攥着一个太阳，硬生生打碎了阴阳磨盘！ 第二十七章 如来佛沐神血，单掌横压人世间(中) 此时，如来已经狼狈之极，而七尊幻想神明和二十多名超人类战士也陨落大半……并且个个都气息衰败，已经到了脱力的边沿。 如来的状态当然不好，但他是玩家，相对于他的敌人们有着巨大的优势——他不会因为素体的损伤而感到虚弱、疲惫、疼痛和无力！ 只要素体还没有真正死亡，他就不会掉线，也绝不会停止战斗！ 金身虽然残破，但挡不住他炽热的战意。 无论如何，如来都要击倒眼前的这些敌人，然后光荣地面对许酆阎，在此之前，他绝不允许自己倒下。 于是，他将魔掌伸进了自己的掌中佛国内，在这个已经被他炼化了的小宇宙中生活着亿万名信徒，此时全部被他收割生命，混合着这些信徒们辛苦贡献、积累的无数信仰之力被他吞噬殆尽。 他的气焰陡然间强盛起来，如一尊坠落人间的太阳。 他没有用这股信仰之力来修复自己的素体伤势，而是选择将金身内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的恐怖核反应向着失控的边沿又推了一把。 于是，无尽的热辐射轰然绽放，光量子云瞬间笼罩全球，如来的速度顿时快到不可思议，庞大的佛陀法相在量子概率云中轰然崩塌，而后犹如量子纠缠一般，他的身影同时出现在每一个敌人的面前。 这一刻，太清道德天尊和仅剩的十二名超人类战士各自都要面对一尊独头单臂的佛陀！ 诺米是最先败的，她的空间超能力在如来面前毫无抵抗能力。 光实在是太快了，她根本来不及跳跃到安全的距离，只是一个照面，就被这魔佛身上的恐怖辐射光击溃了全身每一粒细胞。 但在她生命的最后阶段，诺米义无反顾地选择扑向面前这尊大佛。 她带着祂瞬间跳跃到了太空之中，单纯的太空环境不可能对佛陀造成伤害，祂能在下一个瞬间返回地球，但诺米挑选了一个极好的落点——那个被法拉第·伏特和雷震子共同炸出来的新宇宙。 那是一个完全未知的领域，犹如黑洞一般，诺米直接跳在了新宇宙的视界表面，而后和佛陀一起跌落进那一片未知之中。 同归于尽。 如来永久损失了祂十三分之一的力量。 紧随其后败亡的人是张旭。 他的能力对于大日如来而言只是一个大号充电宝，但在面临死亡前的最后一刻，张旭也做出了他的反抗。 而他的临死反扑，直接令这场高维玩家与低维土着之间的战役——彻底失控。 张旭做了一个很简单的动作：他用两根铁仟贯穿了自己的太阳穴，插爆了自己的眼球。 在超能力威胁等级划分之中，德尔塔级的超人类意味着可能拥有毁灭星球的天灾级力量。 而张旭，作为最顶尖的德尔塔级超能力者，无疑已经站在了这个高度。 插爆自己的眼睛……这个对正常人而言纯属自残加脑残的行为，就是他的概念系超能力【见我如日】的终极杀招。 自从这个能力觉醒的那一刻，一种冥冥中的概念就将太阳和张旭的眼睛绑定在了一起——他的眼睛就是太阳，太阳就是他的眼睛。 两者就像是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不论对谁造成干扰，干扰效果都会同步出现在另一者之上。 太阳的活动就是他眼睛的活动，他眼睛的活动就是太阳的活动。 每当他睁眼，太阳的力量——那些光、热和引力就会瞬间穿越八光分的距离，以他的眼睛为原点，影响他视线范围内的一切。而当他闭上眼睛，这种实时同步的“太阳效应”也会被同步阻断。 为了不误伤他人，自这个能力觉醒之后，张旭就把自己封闭在黑暗之中。 能力觉醒的那一年他八岁，今年十六岁，他已经在黑暗中度过了他生命总长度的一半。 但他从来没有抱怨过，一次都没有。 虽然年龄小，但是张旭身上承载的正是星舰建设年代人类的黄金精神。 正是这种精神令他在黑暗中坚守到了现在，也正是这种精神，令他在即将败亡之际，依旧孤注一掷地进行了反抗。 他不在乎自己的反抗可能会带来的后果，因为他知道，他的“同志们”都是同样甘愿斗争至死的人。 所以他毅然决然地插爆了自己的眼睛。 而当他插爆自己的眼睛的那一刻，八光分之外，那个已经活跃了五十亿年，并将能够继续活跃五十亿年的伟大恒星，那颗占据了太阳系总质量的99.86%的庞然大物，同步抵达了自己生命的尽头。 能够支撑太阳继续活跃五十亿年的物质在一瞬间蒸发为能量。 光与热，无穷无尽的光与热绽放，在这一刻，太阳成为了银河中最耀眼的星辰。 这是一颗恒星一辈子只能拥有一次的闪耀—— “超新星爆发！” 张旭的嗓子眼中迸发出这样的怒吼，声嘶力竭，似乎带走了他身躯中最后一丝生命力。 他的身体轰然倒下，但嘴角却勾起了一丝轻松的笑容。 从他那空荡荡的眼眶中，涌现出一股庞大到难以形容的能量。 这股真正意义上的恒星级能量在一瞬间将他眼眶中的铁仟融化成最基本的粒子，然后以接近光的速度脱离他的眼眶，放射向四面八方。 张旭的身影第一个融化在这片光芒之中，而后是他面前的佛陀法相，再然后是整个地球。 大陆、天空、海洋……地球的每一克物质都无法在这样的攻击中幸存，整个星球被炸散成基本的粒子尘埃云…… 连同上面仍旧在战斗的所有人一起，烟消云散！ 普通量级的攻击对于如来而言只相当于充电，但他不知道张旭这个充电宝拥有自毁模式。 通过这种同归于尽的狠辣与决绝，张旭再度做到了一招清场！ 而这一回，他清扫的不只是地球上的一处战场，而是整个太阳系！ 太阳爆炸的力量除了能通过张旭的眼睛释放以外，它自己本身也是一个放射源，恐怖的高能粒子流正以接近光的速度在真空中奔跑，太阳正在不停地膨胀中！ 第二十八章 如来佛沐神血，单掌横压人世间(下) 三分十三秒之后，这股力量将湮灭水星。 六分钟后，这股力量将摧毁金星。 然后，越过已经被从张旭的眼睛放射的粒子流提前摧毁的地球。 在十二分四十秒之后，吞没火星。 在四十三分钟后吞噬木星，在一小时十九分钟后吞噬土星，在四小时之后抵达海王星……两年之后，这股力量将抵达奥尔特云的边沿，然后彻底脱离太阳系的范围，义无反顾地奔向茫茫宇宙深空。 ……在太阳死亡之后，太阳系的一切，行星、小行星、彗星、柯伊伯带和奥尔特云……都已经被打上了死亡的标签，它们都将在不算遥远的未来中，为太阳殉葬，无一幸免。 “真绝啊……” 躁动的基本粒子尘埃云中，一条染血的手臂从虚空中破出，然后是整具佛陀金身。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有一尊大日如来法相成功地逃入了自己的掌中佛国内，规避了那无尽的破坏死光。 如来立身于太空中，此时的太空不在空荡，到处都是地球遗留下来的物质尘埃云，这些物质将在太空中永久漂流，或许在几十亿年后，能重新聚合成一颗行星，但那已经不再是地球了。 地球，彻底毁灭。 他皱眉看着这一幕，为对手的狠辣而感慨，同时看向许酆阎，有些不解。 “有意义吗？你们的反抗如此坚决，甚至不惜杀死自己所有的同胞和战友也要击败我们……可这样一来，即便最终你们真的击败了我们，又有什么用呢？在那之前，人类和基于人类的文明……已经灭绝了啊。” 许酆阎站在混乱的粒子尘埃云之中，虽然地球都没了，珠穆朗玛峰也没了，但他就像是相对于地球所在的那片时空锚定一般，依旧稳稳地站立在“原地”。 他看着如来微微一笑，坚定地说道：“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人类的伟大是勇气的伟大。” “你认为我们的反抗没有意义，但我要说，反抗本身就是意义。” 如来摇了摇头，并不认可这样的回答，他指向已经航行到土星轨道附近的星际移民舰队。 此时星际舰队上的人们还不知道地球已经毁灭的消息，更不知道太阳已经爆炸的消息—— 信息的传递速度受限于光速，所以他们的消息是严重滞后的，至少要在一小时十分钟之后才能得知此时的战争状况。 但当他们得知这个情况的八分钟之后，来自太阳的高能粒子流就会将他们整支舰队击碎成相同的基本粒子，然后裹挟在一起，冲击向更遥远的地方。 如来指着这些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死亡的人类，问：“你们已经决心以死明志，我理解，但是他们呢？他们每个人都甘愿赴死吗？即使他们愿意，可如果连他们也死了，谁又会记得你们呢？谁有会知道人类文明曾经谱写过一曲可歌可泣的抗争史呢？”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东西，就相当于不曾存在过啊。” “无所谓，在那之前，我会出手。” 许酆阎这样说道。 如来于是不再有疑问了。 他深知眼前这个男人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如果他愿意出手的话，保住那些星际舰队确实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这是个已经有能力改写游戏规则的存在啊！ 这样想着，如来蠢蠢欲动起来，他直视着许酆阎，说：“现在没有人挡在我们之间了。” 许酆阎没有说话，如来继续道：“那么，该你出手了吧？让我见识一下你现在真正的力量吧！” 如来说着，金身法相开始膨胀起来， 连番大战之下，此时的如来正处于低谷之中，实力不足全盛时期的百分之一。 好在，太阳爆炸了。 光与热的辐射弥漫在整个太阳系中。 而王象佛的这具大日如来金身素体有一个特别的能力——见光长。 他可以将光转化为构成佛陀金身的物质，只要有足够的光，他就能不停地长。 而在此时的太阳系中，光，到处都是。 当然，纯粹的体量并不代表强大，所以在此前的战斗中他一直没有用出这一招。 但在此刻，在面对许酆阎这样一个敌人之时，如来并不奢望自己能获得胜利，他只希望自己能够打出自己的威风，打出玩家的气度。 于是，如来选择膨胀。 一万米、两万米、十万米、百万米…… 巨大的如来法相盘踞在太空中，他变得比星球还要庞大，如果地球还在的话，那么和此时的他相比，原本的地球就好像常人身边的篮球一般！ 他单臂独掌，金身淌血，法相残破不堪，但却自有一股盖世气度，看着仍旧不做任何准备姿态的许酆阎，那和月球差不多大的佛目中闪过一丝愠怒之色。 “许酆阎，我要来了！” 说罢，那流转着金光的佛手向着许酆阎悍然压下！ 犹如金色的天穹盖落人间！ 许酆阎轻轻地叹息一声，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 就在金色天穹即将触及他头顶，将他镇压于佛掌之下的那一刻，黑暗的铁幕蔓延而来，撑在压落的天穹之下，然后逆着巨大佛手，强势冲天而起！ 如来身形一个趔趄，骇然回首，望向漆黑宇宙深处，只见一个金毛凛冽，神情飞扬的身影跃了过来，怒气昂昂，厉声高叫道：“你是何方妖孽？敢来害我父神？” 第二十九章 孙悟空抗五指，斗战胜佛踏凌霄(上) 时间倒退回一分钟之前。 宇宙深处。 猴子回望来处，火眼金睛穿透无比遥远的距离，清晰地看到了此刻的太阳系，有一股蓬勃恐怖的能量浪潮自太阳上迸发，浩浩荡荡，席卷万物，气势雄浑。 悟空都不由得感到心惊。 但也只是心惊，并不胆颤。 猴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此时反被激发出了更恐怖的斗志。 六尺身躯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漆黑铁棒裹挟亿万均神力横空碾压，将最后几名天将一并打杀。 火眼金睛内神采奕奕，猴子怪叫一声，提着铁棒翻了一个跟斗，瞬息间穿越不知多远距离，回到了太阳系内。 刚一到此，猴子就怒了，我地球呢？我那么大一个地球咋没了？ 还有你，你是个什么妖孽，竟敢横掌遮天，对我父神不敬？ 于是，如意神珍铁感应到猴子的愤怒，化身为一面漆黑铁幕，顶着压下的如来神掌，强势冲天而起，怼的如来一个趔趄。 “妖孽，吃俺老孙一棒！” 猴子面容狰狞，森白犬齿裸露在外，冲着如来厉声怒吼。 他手臂一震，将漆黑铁幕卷起，重新化作金箍棒，有数千万米长，向着身体同样庞大的如来佛当头砸落！ “孽畜好胆！” 如来瞬间暴怒，他虽只有一头一臂、半副残躯，但此刻身量庞大，自有一种不凡气度，这六尺猢狲也敢来自嚣张，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更关键的是，他竟然敢在最后关头横插一脚，破坏自己和许酆阎的战斗，这简直不可饶恕！ 如来怒目，佛焰滔天，仅剩的独掌高高举起，以更恐怖的力量抽来。 无量光、无量热、无量辐射迸发，能将原子结构打爆的力量汹涌浩荡，重重地打在金箍棒上。 澎湃伟力沿着绝对刚性的金箍棒瞬间传导在孙悟空的身上，将猴子震得大口咳血，铜皮铁骨的石猴之躯也无法抵御，四肢百骸无不感到剧痛。 但猴子固然吃痛不已，眼中斗志却越发旺盛，满身金色长毛在宇宙罡风中凛冽飞扬，他身躯一震，抖落千百根毫毛，每一个都和他是一般模样，六尺身躯，斗志昂然，手中各持一根铁棒，虽不及真正的如意神珍铁，但也是大小随心。 此时，千百只猴子齐声念诵：“长！长！长！” 而后，千百根漆黑铁棒横空千万米，打向如来满头满脸！ 如来临危不惧，单掌掐法诀，一记“施无畏印”打出，平静、祥和的佛门念力浩荡，悟空眼中汹涌的怒火为之一滞，千百只猴子分身更是还未立功便丧失抵抗之心，不负凶性，纷纷归返毫毛本相。 只余悟空本尊，战意虽被压制，但仍有反抗之心，金箍棒只是一顿，依旧义无反顾的压落。 如来眼中惊讶之色一闪即逝。 怎么会？施无畏印竟对他没有效果？ 施无畏印是如来从【洪荒ol】中得到的一门秘法，意为“令人安心，平静者”，能消弭众生戾气，使人心境平和，对于灵智不全的兽类更有奇效，再如何凶悍的野兽中了这一印之后，也会凶性全无，变得温顺才对。 而眼前的悟空却依旧气势昂扬，铁棒势大力沉，比先前的那一棒还要凶猛得多，逼得如来不得不侧身避过这一击。 如来却是不知道，许酆阎在创造这石猴之时，在他身上添加了诸多超凡之力，而其中最核心的一项名为“斗、战、胜”。 取得便是神话传说中那只猴子一身傲骨，战天斗地，不屈不挠的精神。 凡是试图以强权暴力压迫悟空自由本性的，都只会激发悟空的斗志。 悟空面临的敌人越强大，他的斗志就越昂扬，战斗力就会随之飙升，这种提升理论上没有极限！ 直到他击败眼前的敌人，取得完全胜利之后，斗志平息，一身力量才会跌落回正常状态。 所以对于悟空来说，不论面临多强大的对手，除非能够一击秒杀他，否则都将在他高涨的斗志和飙升的战力下被打倒在地。 如来不清楚这一点，就注定了他要在这只猴子身上吃大亏！ 悟空见如来轻易避过自己的铁棒，巨大的金身法相灵动异常，不由赞叹道：“秃驴好身法！” 如来脸色一黑，愤恨地瞪了一眼许酆阎：你造的好畜生！ 许酆阎摊了摊手，眼神无辜，暗中却传音道：悟空，干得漂亮，打死他！ 得了父神的赞许，猴子情绪更加激动，一双火眼金睛更是犹如燃起烈火，毛手死死攥紧金箍棒，大吼一声，向着如来横扫，欲要将他砸为两截。 铁棒去势凶猛，棒身上萦绕着黑色闪电，能级恐怖，质量则变得更为恐怖！ 无比沉重的铁棒在平坦时空中压出巨大凹陷，如同化成了一颗黑洞，恐怖的吸引力卷动弥漫在太空中的尘埃云，那是整颗地球爆炸后的遗留物，此时被压缩成篮球场大小的球体，向着如来金身砸落！ 如来眼皮子直跳，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棒，那篮球场大小的球体看起来不起眼，直径只有二十多米，和他数千万米大小的金身法相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但体量不等于战斗力！ 那不起眼的小球凝聚了此前地球的全部重量，在如此小的体积下，意味着它的密度高到不可思议！ 到底有多高呢？ 一立方厘米十亿吨！ 这便是所谓的中子星！ 是只有大质量恒星抵达寿命尽头，在自身庞大引力的作用下发生坍缩，引力压碎原子核，释放出其中的质子与核外电子相互中和后，才能形成的全部由中子物质构成的恐怖星体。 这是恒星演化的终点之一，是宇宙中自然存在的除了黑洞以外最恐怖的星体。 可这不是令如来感到震惊的原因。 如来震惊的是，这只猴子，凭什么能造出一颗中子星来？ 众所周知，就算是占据了整个太阳系内绝大多数物质的恒星——质量相当于三十三万颗地球的太阳，超新星爆发后留下的残骸最多也只能形成一颗白矮星，想要成为中子星，太阳的质量至少要再翻十倍才可以！ 那么问题来了，一颗小小的地球何德何能可以成为中子星啊？ 或者说，能将地球压缩成中子星的力量，又该有多恐怖？ 更恐怖的是，这么庞大的力量，这身长六尺的猢狲是怎么施展出来的？ 第三十章 孙悟空抗五指，斗战胜佛踏凌霄(中) 他想不通，但没时间给他继续想下去了。 此刻他必须先化解这猢狲的攻击！ 中子星的恐怖引力锁定了如来周身的时空，他犹如被凝固在琥珀中的小虫，拼命挣扎也只是在身体周围荡漾出微弱的涟漪。 那铁棒距离如来佛首越来越近，时间似乎放缓了，如来能清晰地看见铁棒前端那颗中子星的表面，无比的光滑平坦，似乎一面镜子，倒映着全宇宙，也倒映着他的脑袋。 猴头咧嘴，显露出恣意凶狂的魔性笑容，似乎已经看到自己一棒子将高高在上的神佛掀翻在地的场面。 如来皱眉，头顶上摩尼珠大放光芒，将禁锢自己的引力短暂抵消，趁此时机，如来展开了自己的掌中佛国。 这东西实在太过好用，如来仗着它也不知躲过了多少足以致命的攻击，不枉费他为了得到它而付出的种种艰辛。 佛国一展，如来立身于佛国内，即立身于极乐净土中。 不坏、不伤、不死、不灭。 佛国外一切攻击，任由你星辰落、太虚碎，我自岿然不动，视作清风拂面，月照山岗。 那沉重至极的铁棒就那样从如来的身躯中穿了过去，没有任何受力的感觉，如同击打在一片幻影上。 而后如来振臂，佛掌捏成比月亮还要巨大的拳头，裹挟着掌中佛国，泛着金色光，辐射先行，重拳随后，结结实实地砸在猴子脸上。 这一招，犹如镜中花、水中月，真亦假、假亦真！ 猴子打他，他是假，是梦幻泡影，轻松免疫一切伤害。 他打猴子，他是真，一拳势大力沉，一力破万法！ 直打得孙悟空颅骨破碎，两眼翻白，猴毛乱飞，一滴滴血溅落虚空，身体犹如一个皮球，被这一拳砸飞，以接近光的速度穿越黄道面，向着太阳系外的无底深空坠落。 如来吐气开声，巨大金身在时空中掀起涟漪，引力波浩荡，令他的话语在真空中奏响，如晨钟暮鼓，气度威严：“许酆阎，来战！” 许酆阎摇了摇头，如来怒笑道：“此时此刻，你不出手，还有谁能出手？” “你不会以为我的造物就只有这个水平吧？”许酆阎歪头，看着这体型大过辰星的泰坦巨佛，“那你就太小看我，也太小看悟空了。” 如来佛目之中闪过一丝错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那一拳的沉重，那不仅仅是他的金身之力，更包括佛国之能！ 而他的掌中佛国，虽然看起来不大，但本质却是另一方宇宙！ 一个和整个【地球ol】位格相当的低维游戏世界！ 一个同样是从“高维宇宙膜”上剥落的“真实宇宙碎片”。 虽然这个碎片体量很小，在玩家世界的表现仅有一毫米，根本无法九百六十米直径的【地球ol】相媲美。 但别忘了，地球ol的内部空间有足足九百六十亿光年！ 一米一亿光年，这个比例适用于所有的真实宇宙碎片！ 这也就意味着，一毫米直径的掌中佛国内部，是十万光年尺度的浩瀚空间，相当于半个银河系！ 而他的佛国内部物质密度可比银河系要高得多，以质量来论，差不多等于一百个银河。 纵然这些质量中百分之九十九都用于构建“自引力约束体系”，以维持佛国宇宙本身的存在，避免它向着基态真空坍缩，但就算那空余的百分之一，也等于一整个银河系的质量了啊！ 被一个银河系正面砸脸，许酆阎能不死他理解，但那猴子凭什么不死？ 凭什么？ 当然凭外挂！ 许酆阎交给孙悟空的那块意神珍铁，就是给他开的挂！ 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毫无威胁力的阿尔法级道具，其实是至今为止出现的最逆天的超凡物品之一。 它被归类为复合型超凡物品，因为它同时具备多种类型的超凡之力的特质。 首先，它绝对坚固不朽，除了精神力量之外无法被任何力量改变，就算那股力量强大的足以毁灭宇宙，也别想在它身上打出一道裂纹； 其次，它的表面绝对光滑平坦，自从挖出它以后，百多年时间中，人类文明用尽各种手段也无法观测到它的分子、原子结构，似乎它本身就是一个无法分割的整体； 再者，它没有温度，任何测量它本身温度的尝试最终测得的都是它所处的环境的温度，它不导热、不吸热、不放热，似乎压根不参与宇宙的热力学体系； 最后，便是它那匪夷所思的能力——实现拿着它的人的心愿。只要那人的精神足够强大，意志足够坚定，想要什么，它就能给你什么！ 悟空拿着神珍铁，只要他自己不放弃求生，神珍铁就绝不会让他死！ 而悟空本身的“斗战胜”特质，又决定了他永不言弃的性格！ 在如来重如银河的拳头砸下来的时候，单单是拳风就令悟空陷入濒死的境地。 但这不能让他放弃，反而更强烈的激起他的斗志，他在生死边缘挣扎，一颗心越发坚定，对活下去越发渴求。 神珍铁感应到了这股渴求，然后如他心意。 哪怕这股力量能杀他亿万次，神珍铁说不让他死，他就不可能死。 许酆阎看向黄道面之下空旷的无底深空之中，嘴唇嗫喏着，发出一道声音。 这声音直接响起在悟空的心灵深处：“猴儿，醒来！” 悟空翻白僵死的眼珠骤然活泛起来，眨巴了两下眼睛，无力的身躯猛然绷紧，下坠的势头顿时止住，他在太空中翻了一个身，脚下似乎出现了一个无形的平面，他站在那平面之上，一手握着金箍棒，在身边重重一顿。 仰头望向太阳系黄道面，火眼金睛光芒大盛，看到了那尊巨佛。 “如来——” 悟空怒吼着，脸皮下寸断的颅骨蠕动翻滚，自发重组愈合，犬齿加速生长，突出嘴唇，金色猴毛化为一片漆黑，泛着毁灭和不祥的气息，六尺猴躯暴增，转眼间也高达千万米，同如来一般大小。 猴子微微屈膝，脚下重重一踏，明明是踩在宇宙虚空中，却仿佛踩在了地面上——他认为自己的脚下是地面，脚下就真的是地面，能给他提供真实的支撑和反作用力！ 巨力迸发，黑色的巨大魔猿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逆冲折返，手中金箍棒暴长亿万米！ “死来！” 第三十一章 孙悟空抗五指，斗战胜佛踏凌霄(下) “如来——死来！” 魔猿的吼声震荡时空，掀起惊天引力波——太空中无法传递声波，但引力波却不受此限制。 此刻，承受了相当于银河质量的一拳而不死的孙悟空，在“斗战胜”特质的保障下，自身的力量也来到了恐怖的“银河级”。 含怒嘶吼之下，他的呐喊声爆发了相当于一百个太阳爆炸的能量，这股恢弘的能量足以在时空中掀起滔天波澜！ “怎么会？” 如来震怖，甚至是有些惊恐地看了一眼许酆阎，以他顶尖玩家的见识，此刻也完全不能理解发生在孙悟空身上的这种事情。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许酆阎微微一笑，直言道：“斗战胜。” “斗战胜？”如来喃喃念叨着这个词语，不解其义。 他知道【地球ol】的特殊，知道这里有无数千奇百怪、违背常理的所谓“超凡之力”，但怎么可能这么强啊？ 如来对“超凡之力”太了解了，这种规则本就是玩家文明设定的，为的就是提高游戏中的乐趣性。 毕竟纯粹的科学宇宙实在太过单调，除了搞科研的家伙以外，普通人谁愿意去那里玩啊，谁玩游戏不是为了放松啊，那当然是越特殊、越奇异的世界越好玩啊。 如果真是单纯科学宇宙，那和玩家自己的宇宙有什么区别，还需要到低维游戏中体验吗，自己睁眼看看自己的周围，不都是那样的世界、不都是那样的生活？ 所以，为了好玩，玩家文明才给各种低维游戏宇宙增添了额外的“规则包”。 地球ol的超凡之力、洪荒ol的大道法则、仙侠ol的天道因果、西幻ol的源质魔网、灵异ol的鬼怪亡灵……都是基于这种目的而人为创造的规则体系。 既然是为了游戏乐趣而人造的规则，就必然要考虑平衡性，否则，如果某个能力、某个职业太强大，能轻易碾压其他玩家，那岂不是又打击了玩家的游戏体验？ 所以，如来知道超凡之力固然逆天，但这种逆天必然是在一定范围内的。 道理和物理，超凡之力总得讲一个，总不能既不讲物理，又不讲道理吧？ 如果这样的话，游戏平衡还要不要了？ 地球ol里出现一个许酆阎，就已经被多少玩家惊呼“这游戏出bog了！”“这boss太强，完全无解啊！”。 低维游戏运营公司因此而不知接到了多少投诉，不知道有多少个玩家因此痛骂策划部“一群狗策划干什么吃的，我用脚做的战力平衡都比他们好！” 难道今天又要再出一个这样的存在吗？ 这还得了？ 只是想一想这个可能，如来就不由得为自己的同胞们感到担忧，但他很快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他得先保护好他自己。 在愤怒的魔猿面前。 虽然体型差不多大，但只有一头一臂半边身体的佛陀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力，就好像峨眉山的恶猴在欺压残疾的老人一般，悟空单手揪住如来的臂膀，另一只手握着漆黑大棒不停地砸着如来的脑袋。 “啊呀呀呀呀呀——” 魔猿口中发出无异议的呐喊，只是纯粹的为了宣泄体内积蓄的恐怖力量，他手臂上的每一根毫毛都重于泰山——字面意思上的重于泰山，甚至重于地球！ 挥舞的手臂犹如银河系的旋臂，沉重至极，强大至极！ 空间都无法承载这股力量，被压出恐怖的凹陷，而在这凹陷的最底部——如果说空间是一张布的化，悟空的力量就是针，针在布上戳出了无数孔洞，每一个孔洞都是一个奇点，每一个奇点周围，都是一个黑洞。 密密麻麻…… 密密麻麻…… 能把密集恐惧症患者吓死也能把天体物理学家吓活过来的数量惊人的黑洞遍布金箍棒的棒身，时空随着大棒的挥舞撕扯出狰狞的裂口，犹如来自地狱深渊的嘲讽笑容。 如来面不改色，佛国一展，他便立于先天不败之地，单纯的力量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跨越宇宙的隔阂伤害到处于极乐净土中的他。 这是神佛的底气。 悟空在一瞬间砸出了上千万棒，每一棒都全力以赴，每一棒都落在空处，没有一次能够击中如来！ 金佛脸上浮现出泰然自若的笑容，“没用的，放弃吧。” 悟空充耳不闻，只是更加狂热的挥舞大棒。 “你这猢狲，真是顽固啊，难道看不出你这是无用功吗？畜生，又怎么可能伤到神佛？” 悟空不言不语，只是神情更加狰狞。 渐渐地，如来也察觉出了不对。 这猴儿每一棒都用出了全力，按理来说，应该挥不出几棒就该力竭，但事实却是他越打越精神，挥棒的速度越来越快，每一棒上携带的力量越来越大！ 他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变强！ 体积没有增加、质量没有增加，力量和能量却在凭空暴涨，增长的幅度匪夷所思，用‘飞跃’、‘爆发’这样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简直……简直就是在指数级递增！ 以一个银河的力量为基础标准，每秒钟翻一倍，到现在，已经增长了一千零二十四倍！ 而这，距离魔猿挥出第一棒开始，仅仅过去了十秒钟！ 一千零二十四个银河之力！ 这种既不符合物理也不符合道理的增长幅度立刻让如来联想到他刚刚的失败。 在他以“银河拳”攻击悟空之前，悟空充其量就是一个行星级强者，能毁灭一颗行星都算他有本事。 但在他正面承受银河拳而不死之后，他的力量立刻就来到了“星河级”！ 瞬间涨幅高达6.6x10的16次方倍！ 严格来讲，此时的悟空力量增长幅度远没有刚才那么大，但架不住他现在基数高啊，从行星长到银河和从一个银河长到一千个银河，增长的力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股力量被死死地约束在金箍棒外一毫米尺寸的空间中，一旦逸散出去，别说太阳系了，整个银河系连同附近的大小麦哲伦星云和仙女座大星云都将被打成齑粉！ 如来额头隐隐见汗，诚然，单纯力量堆砌不论有多强都不可能跨越宇宙的隔阂，但这种增长幅度，未免也太可怕了…… 如果能不断持续下去的话，最终会发展到悟空一棒子抡下去，整个宇宙都被打爆掉的结局！ 宇宙被打爆之后是什么？ 如来不知道，这已经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 但他知道，文明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果然，玩家降临点上，新的波动出现了，大范围的时空开始被扭曲。 自十万天兵天将跨界降临之后，这个降临点已经迟迟没有新的玩家通过了，但它并没有被关闭，始终维持着三千米直径的形态，孤独地悬浮于空。 即便是到后来，战争局势逐渐走向失控，地球都被整个炸成了尘埃云，它也依旧悬浮在“原地”，其位置相对于原本地球的核心锚定，跟随着太阳系整体，以每秒220公里的速度围绕银心运行。 这一回，降临点释放的空间扰动比此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得多，远胜于十万天兵天将降临的场面，一般来说，通过降临点的存在越强、数量越多，造成的空间扰动范围也就越大。 通过降临点附近被扭曲扰动的时空，就能大致判断出降临者的实力。 很显然，这次来的，全都是玩家中真正的强者！ 一角恢弘的宫殿自降临点中缓缓浮现。 雕梁画栋，弥漫仙气。 宫殿正门头上有着巨大的牌匾，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凌霄宝殿！ 宝殿大门洞开，内部三百六十六尊伟岸身影若隐若现！ 玩家第一公会：天庭，正式加入战场！ 下一瞬间，巨大的魔猿脚掌重重践踏在凌霄宝殿前方，白玉仙石堆砌的宏大广场上。 能踏碎一千个银河的力量轰然迸发！ 这一脚，踏碎了整个凌霄！ 第三十二章 失控! 失控！ 失控！ 失控！ 以张旭引爆太阳为标志性事件，此后，这场高维玩家与低维反抗者之间的战争便犹如脱轨的列车一般，向着失控的悬崖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战争事态的进展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太快了！ 在太阳被引爆之前，整个战争范围始终被局限在地球上，敌我双方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克制，施展出的力量多数时候只停留在“破城级”“灭国级”，最多不超过“大陆级”。 然后呢，张旭的临死爆发直接跳过了“行星级”，将战争激烈程度一口气拉升到“恒星级”！ 如此巨大的战力飞跃，他用了多长时间？ 答：三秒不到。 第一秒，他用铁仟插爆自己的眼珠。 第二秒，太阳同步爆炸，高能粒子流从他的眼睛残骸中迸发，扫荡全球。 第三秒，地球毁灭，张旭身死，高能粒子流后继无力自发停止。 但太阳爆炸的余波仍旧以接近光的速度在真空中奔跑，将在接下来的四个小时内毁灭太阳系内所有的行星。 这已经是妥妥的“毁灭行星系”的力量强度。 但，战争激烈程度的升级仍旧没有停止。 如来，刷新了所有人对他的认知——就连许酆阎在此之前都没有料到，他那掌中佛国之中，竟然蕴藏着相当于一百个银河的质量，而他可以调动这股质量的百分之一！ 如果如来在此之前施展出这一招，那么他根本不需要和那些幻想神明、超人类战士纠缠，许酆阎会被逼迫的不得不自己出手应对他。 但，不知道他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或许是将这一招视作杀手锏，打算留在最后关头给许酆阎一个致命的大惊喜吧。 总之，如来此前一直没有选择暴露自己的底牌。 直到他被悟空彻底惹怒。 于是，战争的激烈程度再次飞跃，从“毁灭行星系”直接暴涨到了“毁灭恒星系”。 如来的这一招对于几乎任何敌人而言都堪称大杀器，哪怕是许酆阎，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也注定会被这一招摧毁物质身躯。 但不巧的是，这一次，如来对上了孙悟空。 更不巧的是，孙悟空的手上，拿着金箍棒。 金箍棒是神珍铁所化，而神珍铁最核心的超凡之力便是：如意。 如你心意，心想事成！ 而悟空，许酆阎早在创造他的时候就赋予了他深入骨髓的“斗士精神”，他永不言弃。 战天斗地，不死不休！ 两者结合，产生了微妙的化学反应。 面对银河盖顶般的如来神掌，悟空本身的力量是绝不足以挡下这一击的，这是能将他一招打死的攻击，根本没给他变强的时间。 可，悟空他想活，于是，神珍铁自带的超凡之力【心想事成】便保他不死。 且，悟空还想赢，于是，许酆阎赋予他的超凡之力【斗战胜】便给他力量。 就像如来所说的那样，单纯力量的堆砌没有意义，因为那只是“凡力”，永远也强不过能设定规则、编制概念的“超凡之力”。 于是，在【心想事成】和【斗战胜】的双重保障之下，悟空正面承受如来蕴藏了银河之力的一掌而不死，自身立刻原地飞升，战力超拔，也拥有了“一个银河的力量”！ 可就算是悟空也拥有了这种层次的力量，却依旧无法战胜如来。 因为掌中佛国对如来的保护同样也是概念级、规则级的！ 如来身处佛国之内，等若超出此界外，不在万物中，这单纯力量的堆砌根本无法伤害他，悟空还是赢不了。 赢不了怎么办？ 【斗战胜】给出的回应是：加。 许酆阎创造孙悟空时给了他很多种超凡之力，其中这个基于斗争精神的【斗战胜】能力无疑是核心中的核心。 这个能力其实很简单，但往往越简单的越可怕——只要悟空的斗志没有消失，战斗就不会停止，【斗战胜】就会不断地提升他的力量，直到打败敌人，取得胜利！ 在【斗战胜】的能力判定中，打不败敌人的原因只有两个： 一，你自己放弃了； 二，你还不够强。 而现在，悟空斗志无比昂扬，显然没有放弃。 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你还不够强。 不够强，我就加强，不断地加强，直到你强到足以击败你想击败的敌人！ 所以，一个银河变两个银河，两个银河变四个银河，四个银河变八个银河…… 十秒之后，一千零二十四个银河。 可以预见，如果这种翻倍增长的幅度继续进行下去的话，那么再过三十秒左右，悟空的肉体力量大概就相当于整个可观测宇宙的质量之和。 换句话说，如果宇宙之外还有一片空间的话，那么，三十秒后的悟空，站在那片空间上可以举起整个宇宙。 四十秒之后呢？ 指数增长之下的他吹口气就能将宇宙吹爆。 这是低维游戏运营公司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每一个低维游戏都是公司宝贵的资产，绝不能就这样毁灭——且不论悟空的力量到底能不能增长到那个程度，公司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们只知道，只要有这个苗头、有这个可能，就一定要提前掐死在萌芽状态。 这是公司从许酆阎身上吸取到的最大教训！ 要知道最近十五年来，每一次公司年会，都总有人为此而反复懊恼： 为什么在许酆阎还没发育起来的早期阶段，公司领导人没有以壮士断腕的气魄将他彻底抹杀，以至于令他成长到如今不可控制的地步。 他们绝不容许这种情况复现！ …… 玩家世界，围绕着【地球ol】默默运行的十二道引力环忽然震荡出异常的引力波动，这是级别极高的一道示警信息，大致相当于地球文明的灯光示警规定中的红色光，代表着极度高危。 这道异乎寻常的波动立刻引起了公司主管的注意，一时间，财务部、统筹部、观察部、编辑部、后勤部等部长纷纷将意识投向这里。 他们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了信息交流，了解了低维游戏中正在进行的事情，同时做出了决定。 命令被下发向各大低维游戏，玩家第二公会“地府”，第三公会“灵山”……排名前十的公会都被要求脱离他们当前所在的游戏世界，以最快速度降临地球ol。 而那准备的最为充分的玩家第一公会“天庭”，更是早在公司动员之前，便已经全员降临了！ 失控的战争，即将，迎来高潮！ 第三十三章 内讧?天帝想要杀如来? “如来，我草泥马！” 天帝目眦欲裂，看着那魔猿遮天的脚掌，厉声怒吼：“你喂出了一个什么怪物？” 降临点外，凌霄殿前，天庭三百六十六名顶尖玩家刚刚加入战场，便要面对这相当于一千多个银河系碾压过来的沉重一击。 魔猿单脚踩下，空间都被压塌，时光都被凝固，快得不可思议，瞬息间踏碎了整个凌霄宝殿！ 一击，仅仅是一击！ 天庭三百余尊正神，陨落半数，死伤惨重！ 没有“物理免疫”“不坏金身”这类能力的玩家根本不配踏足这片战场！ 悟空这一脚终于落在了实处，浩荡力量澎湃，凌霄殿的残骸和陨落玩家的素体被瓦解成一团夸克汤，融汇会在一起，犹如一个光速皮球一样奔出太阳系。 而他在施展了这全力一击之后，气息并未衰弱，下一秒，两千零四十八个银河的力量在魔猿体内凭空涌现。 好在这种力量违背常理，和质量无关，悟空的肉体质量并没有因此增加，否则，他仅仅是站立在那里，便能压塌时空，形成黑洞。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魔焰滔天，气息恐怖，火眼金睛死死锁定着如来。 如来是他认定的敌人，不打死如来，他决不罢休！ 魔猿嘶吼，举棒，抡下—— “啊！” “如来！你他妈的！赶紧去死啊！” 天帝怒吼着喊出这句话，如来错愕，你们不是来帮我的吗？咋一上来就让我去死啊？ 看到如来还没有反应过来，天帝脸色愈发阴沉，他不想再说话了，翻掌之间，一枚金色大印横空，飞速膨胀，犹如一轮金色太阳，伴随着悟空的棒子一同砸向如来面门！ ——说不通，那便直接杀！ “爷要你死！听不懂吗？” 天帝含怒出手，一众天庭正神都愣住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上来就对友方单位动手？ 不过还有李长庚等忠心耿耿之人，虽不理解，却也本能地跟随着天帝一起动手，刹那间，仙气浩荡，庚金剑芒横空斩击，九层宝塔镇压如来。 但，没有奏效！ 掌中佛国的防御力堪称无解！ 那些恐怖至极的攻击对于身处佛国之内的如来而言尽是虚妄，没有一招可以打在他的身上。 只要他不主动出击，不主动离开佛国，他便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这也意味着他无法取胜。 其实之前，如果悟空能抓住如来攻击他的那一瞬间进行反击，是可以伤到如来的，不过那时候悟空的力量太弱，面对如来的银河拳只能保命，根本无力反击。 而等到悟空也具备了银河甚至超银河之力后，如来干脆龟缩在佛国内，再也不出来了。 任凭你攻击力震惊寰宇，我全当成梦幻泡影，免疫万法。 看到自己的攻击无法奏效，天帝面色阴郁至极，而当他发觉孙悟空的力量在这一击没能奏效之后又开始了翻倍飙升时，更是再也无法忍耐了，破口大骂道： “如来！你他妈的是他妈的傻哔——吗？！” “我草泥马的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有幸摊上你这种傻哔——队友？” “你妈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丢了把胎盘塞你脑壳里了？” …… 天帝一边激烈输出，瞬息间问候了如来的祖宗十八代，一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本厚厚的书。 这书封面一片漆黑，上面烙印着六个烫金大字“时空微分之书”！ 天帝的手几乎要挥舞出残影，将这本书极速翻开，狠狠咬破自己的手掌，以鲜血在一张空白的书页上写下如来的名字。 而后，他奋力撕碎了那本厚书。 一瞬间不知有几亿张书页纷飞，这些书页犹如滴水融入海洋一般，在解体的同时便融入了周围的时空之中。 下一刻，整个宇宙，九百六十亿光年范围内的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一次性超神级游戏道具——时空微分之书！ 众所周知，世界在最短时间单位上是不连续的，在最小空间尺度上是离散的。 宏观来看，宇宙的变化、万物的运动，就是“一部动画片”，一切看似连续的变化，本质上是由无数张“静止的画面”一帧一帧接替播放而跳跃式发展的。 一般动画片的帧数是每秒二十四张，即在一秒之内播放二十四张静止的画面，只要达到这样的速度，利用人眼的视觉暂留效应，最终呈现在观众眼中的就是连续变化的动画场景。 当然，真实宇宙的帧数要远比动画片高得多，但并不是无限。 不是无限，就意味着存在一个最短时间，只要低于这个时间，那么就连宇宙都来不及“换帧”。 在【地球ol】的世界里，这个最短时间是5.4x10的负44次方秒，在这个时间尺度上，就连宇宙中最快的东西——真空中的光也只能移动一个“最小空间距离”，即移动1.6x10的负三十五次方米。 而一旦低于这个时间单位，那么就连光都来不及产生位移！ 所以，如果在比最短时间还要短暂的时间里存在一个观察者的话，那么在这名观察者的眼中，宇宙是静止的。 一切变化都来不及发生！ 一切物质都来不及运动！ 万事万物都凝固在时空之中！ 整个宇宙被定格为一幅幅、一帧帧非连续的画面！ 这样的画面，就是“世界面”，即世界在时间轴上某一点时的片面。 通过对这样的世界面进行观测、干扰和影响，强观察者可以洞悉宇宙的现在，推测宇宙过去，决定宇宙的未来！ 世界一切的秘密——上到天体运行，下到人心思变，全都隐藏在物质运动和变化的过程中！ 对于能够深入最短时间尺度之下，对全宇宙的物质运动进行观察的存在而言，一切都毫无秘密可言。 可是，这里存在一个悖论。 既然已经是“宇宙最短时间”了，又怎么可能会存在“更短时间”下的观察者呢？ 就算能有，在那连光都来不及移动的瞬间里，观察者又该怎样观察世界呢？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而超神级游戏道具·时空微分之书，正是用来解决这个难题的。 第三十四章 时空微分之书，天帝怒骂如来! 想要通过正常手段让世界相对静止下来，需要深入最短时间尺度，大约就是将一秒分割成10的44次方份，每一份才能对应一个静止的宇宙。 这种事情难度爆表，几乎不可能做到。 但借助时空微分之书，难度立刻降低到只需要“撕开”这本书的地步。 这本书里的每一页，都强行对应了一个静止世界面！ 在哪个低维游戏里使用它，它对应的就是哪个游戏宇宙的世界面，这是一个罕见的能跨游戏使用的道具。 而作为一次性道具，它的使用方法也很简单——撕！ 它的书页具有“无限微分”特性，撕它的人实力越强，能撕出的书页就越多。 以天帝的实力，他能把这本书撕出一千八百万页！ 也就是，把一秒钟分割成一千八百万份，每一份上，都是一个静止的宇宙。 相比不使用这本书时需要的，把一秒分割成10的44次方份的难度，这何止降低了亿亿万万倍！ 此时，能在这静止的世界面上正常活动的，只有提前在时空微分之书中写下名字的人——原本只有天庭的三百六十六尊正神，现在则多了一个如来。 不过，其他事物也并非完全静止，而是在以一种放慢了一千八百万倍的速度“运动”。 快与慢、运动与静止是相对的概念。 所以也可以说，其他事物的运动速度没有放慢，而是他们这些书中有名的人的速度，加快了一千八百万倍。 简单地说，通过这一招，天帝成功为自己这一边争取到了巨大的时间优势——对他们而言曾经的一秒钟相当于现在的一千八百万秒，约等于二百零八天。 一秒，半年多。 撕书之后，天帝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他现在终于拥有了喘息的时间。 他看了看那被凝固在世界面上力量终于不再指数增强的恐怖魔猿以及更远一点同样被凝固了的许酆阎，又看了看如来，脸色几番变化，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怒骂：“如来，你是傻哔——吗？” 如来脸色一黑，刚想出声反驳，天帝的骂声已经犹如狂风暴雨一般从口中喷发：“怎么？你有意见？” “你委屈？你想不通我为什么骂你？” “是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还是你的眼珠子其实是玻璃珠子伪装的？” “你是瞎子还是白痴？你看不到你的对手是什么吗？你理解不了你的对手吗？” 天帝骂着，猛然回头，看着只剩下半数的天庭正神：“还有你们，你们的脑子也都是摆设么？” “如果你们的脑子是摆设，那就不要动脑，把思考交给我！你们只需要服从我！跟随我！连这也做不好吗？” “刚刚我出手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出手？” “因为他是友方单位？我告诉你们，你们给我听好了，我打谁，谁就是敌人！” “除了刚刚跟我一起出手的人以外，其余人等，我也不是针对你们——一群废物！” 天帝一通怒骂，犹如连珠炮一般，洋洋洒洒，将一众天庭正神训斥的抬不起头来。 如来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他怒视天帝，愤恨道：“昊！你什么意思？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意思？我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我什么意思？我意思意思行了吧！” “解释？你也有脸找我要解释？我还想让你解释解释！” 天帝再度回首，看着如来，手指指向孙悟空，指头都在颤抖，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抿紧，咬牙切齿地说：“你解释解释，这是个什么东西？你解释解释！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如来眉头紧皱，嘴角抽缩，想他何曾受过这等羞辱，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他这尊金佛，面对天帝的辱骂，他几乎就想要直接动手了，但……看了看天帝身后一百多名天庭正神…… 佛爷忍了！ 佛陀面皮抽搐，强压下心中怒火，闷声闷气道：“这是那许酆阎创造的生命……不对啊，你们不是一直在观察吗，怎么会不知道它？” “我问你它的来历了吗？我问你它的来历了吗？”天帝怒火中烧，指着如来的手指头都在颤抖：“你到现在还没抓住重点，你到现在还没抓住重点！” 他又转回来面对一众天庭正神，眼神凌厉，似乎藏着杀人的刀子，声音似乎裹挟着冰雹：“你们呢，你们抓住重点了吗？” …… ……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天帝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队友们，身体摇动了两下，一掌重重地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后退了两步，口中喃喃自语：“天呐！我怎么会有一帮这么蠢的队友？” 他仿佛在怀疑人生一样，一遍遍呢喃自语：“我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一帮队友？” “够了！昊，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若是你说不出个道理来，我必与你不罢休！”如来面色几番变化，终究还是无法忍下心头这口恶气，厉声怒喝道。 “哈……”天帝惨笑一声，看着至今仍旧一头雾水的如来，心中实在想不明白，就这种蠢货是怎么能够坐稳天榜第三的位置的？ 不过，天帝想了想曾经听到的传言，这家伙为了击败许酆阎不惜将自我抵押给了三大委员会……如今即将面对“失我”的绝境，原本永恒的生命将被他自己终结…… 能做出这种蠢事的人，可能意识结构上确实存在异于常人的缺陷吧，他也实在不能对一个命不久矣的家伙多加苛责。 这样想着，天帝忽然就冷静了下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平静道：“好，你要道理，我就给你道理。” 他指了指孙悟空，说：“你也知道这场战斗我们全程旁观啊？那稍微动动脑子，你应该不难推测出，我的问题根本不是在问这东西从哪来！” “谁关心它怎么来的啊？关心它怎么来的能解决此时的战斗吗？不能！对战斗毫无影响！” “我看起来像是蠢货吗？我会关心一个对此时的战斗毫无影响、毫无帮助的问题吗？” “显而易见，我不会！” “既然我不是蠢货，那把我当成蠢货的你就是蠢货！愚蠢至极！” 第三十五章 如来抹杀许酆阎? 天帝无奈地笑了笑，摊开手，一幅‘被你这种蠢货打败了’的样子。 “我告诉你我关心的是什么——从头至尾，我只关心一件事——它为什么这么强？” “你来告诉我它为什么这么强？” 他看着如来，如来一愣，脸上明显浮现出一种被问住了的表情，开始仔细回顾自己和悟空的交手。 是啊，它为什么会这么强？ 不难的，如来稍一回忆，立刻就想起了悟空实力暴涨的那个关键的时间节点——那是在自己举整个佛国之力攻击它之后，它的实力才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增长！ 当时，就这个变化，他还问了许酆阎，许酆阎给他的答案是——斗战胜。 斗战胜？ 如来揣摩着这三个字，渐渐地，佛脸上像是能剐下一层寒霜般阴沉。 天帝看着他难看的脸色，笑了：“看，你也想到了吧？” “这家伙的超凡之力多明显啊，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它遇强则强！” “就是因为你爆发了一个银河的力量，它的力量才会随之暴涨！它一定要强过你，一定要胜于你！这是典型的概念系超凡之力！而你到现在才想到这一点，实在是太慢了！” 如来听了天帝的话，沉默良久，而后缓缓道：“可，我还是不明白，就算它的力量是因我而暴涨，你又如何能确定杀了我，它的力量就会跌落回去呢？” 这一句话，立刻将天帝心中已经逐渐平息下来的怒火再度点燃！ “白痴！你还想不通吗？我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力量是否会因为你的死亡而跌落！” “那你……” “别插嘴！让我说完！” 天帝狠狠瞪了试图插嘴的如来一眼，继续道：“我确实不知道它的力量增幅到底是永久的，还是会因为对手的死亡而消退。但我知道，只要你活着，它的力量就在不断指数级增长！” “我只知道，我不能让它继续变强！” “这是多么显而易见的道理啊，你竟然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天帝顿了顿，继续说：“我不知道你抵押给三大委员会多少东西，但很明显，你抵押出的东西已经严重损伤了你的思维！” “思维迟钝！反应缓慢！智慧僵硬！” “你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天榜第三的大日如来了！” 说罢，天帝喟然而叹。 这一刻，如来神色木然，像是成了一个真的泥胎木塑，神情落寞而悲伤，喃喃道：“是啊，我的思维确实大不如前……我将失我……不再是我。” 天帝有些同情和怜悯地看着他，说：“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吗？” 如来看了他良久，神情逐渐变的振奋，大手一挥，断然喝道：“我还用不着你来同情。” 他这样说罢，佛眼中又突然流露出狡黠的神色来，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过，如果你真想帮我的话，可以将许酆阎的人头让给我。” “哈哈！”天帝哑然失笑：“你想得美！” “许酆阎的人头……可不是我说让就能让的啊！” “怎么不能让？你让给我，我感谢你祖宗十八代！将来唯你马首是瞻！” 天帝摇了摇头，不想再说话，他感觉现在的如来就是一个疯子，精神情绪在短时间内几番变化，喜怒无常，显然出卖自我对他的损伤正在慢慢显现。 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来将彻底不再是如来——他现在似乎已经无法理智思考了，言语之间充斥着一股莫名的自信，感觉已经吃定了许酆阎一样。 也对，任凭许酆阎战力惊世，他现在被迟缓了一千八百万倍，又能掀起多少风浪呢？ 这是许多天庭正神的想法…… 但不是天帝的想法。 作为公司的高层之一，策划部的部长，张昊远比其他玩家更为了解许酆阎。 如果依靠速度优势就能杀死这位心灵主宰的话，那许酆阎就称不上低维游戏史上出现的最强boss了。 这是一个几乎无解的存在，只能以暴力碾压……而如今碾压他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就连公司都无法承受了…… 这一刻，像自己的许多位先辈一样，张昊的心中也在埋怨公司以前的决策者：他们怎么就不知道趁着许酆阎还没有发育起来的时候，提前将这家伙铲除了呢？ 这一刻，张昊并不知道，未来也会有人像他一样抱怨：张昊当部长的那个时候，策划部怎么就不敢拼着公司破产的风险直接销毁这个低维宇宙呢？白白错失了最后一个可以彻底铲除许酆阎的机会！ 如来注意到天帝的神情，有些疑惑：这家伙，怎么没有半点将要获胜的喜悦？ 难道许酆阎这都不会死？ 不会吧？ 如来不由得感到头皮发麻，有一滴冷汗顺着他的脊背下滑，冰冰凉凉，像是一条小蛇从他的背上划过，直叫人不寒而栗。 如来不信邪，他庞大的身躯在凝固的世界面上移动，越过了狂暴的魔猿悟空，径直走向了许酆阎。 天帝看着他的背影，没有阻拦。 此时的许酆阎整个凝固在时空之中，如来能清晰地看到他僵住的眼珠、嘴角的笑容和头顶微微扬起的发丝。 他像是一尊栩栩如生的蜡像，无比的真实，但不会动。 如来伸出手，两根宛如天柱的金色手指捏住了许酆阎的身躯，相对于这巨大的神佛法相而言，正常人身高的许酆阎实在太过渺小，比之蝼蚁尚且不如。 如来回头看了看天帝，天帝依旧无动于衷，似乎根本不在意许酆阎的人头会被他抢走……也可能是笃定自己杀不死许酆阎？ 如来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究竟能不能杀，需要试一试才能有个结论，他决定自己亲自进行这个实验。 两颗月亮大小的佛目中闪过一抹好奇，下一瞬，如来两根手指悍然合拢。 身处手指之间的许酆阎的身躯顿时化成了一团血泥，如来仍不罢休，巨大的佛指来回摩梭碾压，甚至不惜加持掌中佛国之力！ 一遍又一遍，直到将许酆阎的身躯残留物碾压成一张薄薄的单原子膜！ 而后如来松手，屈指一弹，将那张单原子膜卷起，收入掌中佛国内，以佛门念力将之彻底瓦解。 他就不信了，许酆阎难道这样还能不死？ 第三十六章 机心模式下的许酆阎 “你弄完了？” 此时，天帝飞了过来，停在如来身边，这样问道。 如来点点头：“弄完了。” “就这？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杀死许酆阎吧？” “这还不能杀死许酆阎？” 天帝摇头，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一样，语气坚定道：“不能！你只是摧毁了他的一个物质载体而已。” “可那是他最后一个物质载体！”如来的情绪有些激动。 他大声说道：“而且在这放慢了一千八百万倍的时空中，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转移自己的意识！他的意识一定就在这具身躯中，并已经伴随着肉体的死亡而湮灭！” “我已经杀了许酆阎！我们赢了！我杀了他！” “公司应该奖励我足够的贡献点！我可以向三大委员会赎回我出卖的自我！” “我赢了！我杀了他！我不用死了！” 他亢奋的大吼着，声嘶力竭，佛脸涨红，没有半点神佛的气度，反倒像某个中举的老儒生。 “噫！好！我赢了！” …… “啪！” 一道清脆的响声，在时空中炸起引力波。 天帝皱眉，他刚刚给了如来一巴掌——为了能伤害到许酆阎，如来方才自己走出了掌中佛国，后来也并没有回去，所以此时的天帝是可以伤害到他的。 这一巴掌势大力沉，犹如苍天盖落，五指间，仙气弥漫，星辰光芒闪烁——天帝一出手便是全力，发动了一记【洪荒ol】里的顶尖神通：周天星斗大手印！ 一掌结结实实的盖在佛陀头上，将佛陀头顶的摩尼珠整个压进了佛脑之中，并且去势不减，继续压着如来佛的脑袋，生生压断他的颈椎，把他的头整个塞进了他的胸腔内！ 一击，如来猝不及防，当场身亡！ 天帝收回手，随意地从周围虚空中撕下一片空间，擦了擦，不屑道：“白痴。” 此时，李长庚等天庭众神也飞到了这边，看到了天帝悍然出手击杀友军的这一幕，许多人神情一凛，却也有人面色如常，似乎早已经见怪不怪。 李长庚移步到天帝身边，轻声询问：“陛下，那猴该如何处置？” 天帝瞥了他一眼，笑道：“怎么？长庚你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连这也需要我教你吗？” 李长庚连忙摇头：“不敢！不敢，长庚明白了。” “明白了就去做，手脚麻利点，该杀就杀，不杀难道要留着过年？连这也来问我？长庚，你可不能向那些废物们学习，也不带脑子了！” 天帝的神情显得有几分放松，甚至有心情开了一个玩笑。 见到领导这么有兴致，一众天庭正神也放松了下来，一名受托宝塔的天王大声道：“这不是有陛下在吗，我们这些粗人，只要听陛下的命令就好了。” 这位天王是先前天帝向如来动手时，跟着一起毫不犹豫出手的人之一，显然也是天帝心腹。 天帝挥挥手，与众人闲聊了几句，将一部分人打发去杀悟空，又派另一部分人前去土星轨道上，接管那里的星际移民舰队的控制权。 而他自己则站立在原地，像是锚定在时空中，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是，从张旭引爆太阳开始算起，这一连串眼花缭乱的战斗看似漫长，实则仅仅发生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 地球毁灭用了三秒，如来和许酆阎的对话用了二十秒，然后如来向许酆阎出手，悟空自太空深处返回，为许酆阎挡下如来神掌，这只用了五秒时间。 再然后，如来用银河拳轰飞悟空，神珍铁保悟空不死，斗战胜加持导致战力飙升，这用了十秒，他回归后攻击如来，一通棒法疯狂输出，实力暴涨一千多倍，这也用了十秒。 最后，就是天庭众神降临，猴子一脚碎凌霄，击杀一半天神，这只用了一秒，下一秒，猴子实力再度翻倍，举棒砸向如来，与此同时天帝和几位正神也一起攻击如来。 这一次攻击双方都没能奏效，时间向后又推移一秒，悟空实力再度翻倍，也就是在这一秒的时间内，天帝撕了时空微分之书，将这一秒，拉长成一千八百万秒。 严格算起来，到现在为止，距离张旭死亡的时间才仅仅过去了五十秒，第五十一秒被时空微分之书分割成一千八百万份，还在缓慢地过渡之中呢！ 在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太阳爆炸产生的高能粒子流甚至还没来得及跑到水星轨道呢！ 众人大战爆发的各种攻击余波——引力波震荡、时空扭曲、空间破碎等种种影响，都还没来得及扩散呢！ 地球附近的这片空间俨然已经化为了宇宙中最恐怖的一片死地，但在这片死地之外，就连距离地球轨道最近的火星，也还是一片风平浪静！ 除了时空微分之书直接超距作用在全宇宙范围内，将一切事物的运动都强行拖慢一千八百万倍之外，其他各种毁灭性的力量，哪怕它们的速度极度接近光速，可毕竟没有超越光速，此时甚至还没到达火星！ 但有一样东西却是早就抵达了火星。 那是早在灵宝天尊以诛仙剑阵封锁地球之时，环绕地球同步卫星轨道上，智能机械·战争天网向着火星发射的一枚电磁轨道炮。 在这枚炮弹之内，隐藏着智械天网的一段核心程序，而在火星上，则有一个接应基地。 智械天网和饥荒虫族是地球人类文明的两大科技结晶，一者代表着钢铁和火药的巅峰，另一者代表着血肉和进化的极限，但很少有人知道许酆阎和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不论是智械还是虫族，他们都是典型的格式塔模式下的集群意识，每一个智能机械都是天网程序的分身，每一个虫子都是母皇意识的延伸……这和许酆阎的超能力多么相似啊！ 正是他深刻解剖了自己的超能力【万众一心】，并从其中提炼出可以推广应用的东西，最终才设计出了智械的核心程序，也编辑出了虫族的关键基因。 此时，随着许酆阎的最后一具血肉之躯被摧毁，在火星天网分基地的超级计算中心里，智械天网的主程序最核心处，新的许酆阎的意识苏醒过来。 以钢铁为载体，以电路为神经，以光波为思维，在这金属、硅片和光量子构成的超级计算机中，许酆阎·机心模式型人格复苏。 第三十七章 许酆阎现身 和血肉之躯状态下的他相比，这个模式下的许酆阎情感更冷漠、思维更理智、思维速度更快捷——光的速度，就是他思考的速度！ 一秒钟，两亿九千万米！ 即便被时空微分之书影响，机心·许酆阎的思维速度被拖慢了一千八百万倍，但仍旧维持了每秒16米的信息传递速度！ 而这个速度，差不多相当于普通人类的神经信号传导速度。 这意味着，即便是在遭受了一千八百万倍迟缓光环的影响下，机心·许酆阎仍能够保持着相当于普通人的反应力！ 无法想象他在正常状态下的思维反应该有多么快速，可以推测的是，在那样的他眼中一秒钟一定很长很长，他或许用一天时间就足以攀完人类文明二十万年的科技树。 不过，尽管这个模式有种种好处，许酆阎却也不常用，他用得最多的还是人类血肉之躯下的人格模式，这有助于令他感觉自己依旧是个人，而不是一个别的什么东西。 许酆阎对坚持自己“人”的身份有着很强烈的执着，可以说，这几乎就是他的执念和底线，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许酆阎打破了自己的底线，决定不当人了，那样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 可能在他放弃“人格”的一瞬间，人类文明就会毁灭吧——所有人的自我意识都将被他吞噬，沦为他的养料，沦为他庞大意识本体的一个个附庸人格…… 许酆阎的意识在计算机中苏醒之后，用了十万分之一秒的时间进行了一次自检，确认无误之后，开始回顾方才的战斗。 “天帝，果然不是一般人呢，竟然一眼就能看穿悟空的能力……还有那本书，真不错，令我感觉到压力了。” 幽幽的电磁波在冰冷的计算机阵列内运行，机心·许酆阎正在飞速地思考着敌我双方的战力差距，思索应该如何在被拉开的世界面中跟上那些享有豁免权的玩家们对抗。 这很难，但好在不是绝无办法，只要能将自己的速度提升的和他们一样快就好。 时间缓慢而坚定地向前延伸，一百八十万张静止的世界面被消耗掉了，这也就意味着本次时空微分之书为玩家们争取到的时间优势过去了整整十分之一。 在凝固的世界面上，享有“豁免权”的天庭众人是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存在，他们轻松杀死了毫无反抗之力的悟空——尽管神珍铁试图保住悟空的生命，但此时的悟空连思想都凝固住了，无法向神珍铁传达任何一个有效的命令。 于是，在玩家的攻击输出上限超越过三千个银河系之时，悟空便毫不意外地消亡在了太空中。 而那些被派去星舰上的玩家们也彻底接管了整个星际舰队，当然，那些生活在星舰上的人类对此并不知情，天庭正神的行动实在是太快了，放在正常时空观之下，时间才刚刚流逝了十分之一秒呢。 “唉！” 一声突兀的叹息在天帝的耳边响起，天帝面前，平坦的时空突然出现了曲率异常现象，扭曲的空间逐渐形成了一个人形，人形上反射出整个宇宙的星光！ 时空是最好的全反射镜面！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等到时空微分之书的效果过去才会出现呢。”天帝看着那全反射的空间镜面人影，如是说道。 那人影的头部摇了摇，一道通信引力波释放而出：“那东西叫做时空微分之书吗？倒是很贴切的名字啊……” 这道人影正是许酆阎，他绝不可能隐忍到时空微分之书的效果过去才现身，因为如果他试图这样做的话，那么玩家为了逼迫他现身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在星舰移民之中大开杀戒。 他必须提前出现，在玩家还占据着大量时间优势的时候出现，在玩家自认为自己占据上风的时候出现，只有这样，玩家才不会搞什么大屠杀的行为——他们还指望着杀掉许酆阎之后，在剩下的人群中找乐子呢。 许酆阎摸透了玩家的这种心理，所以，他一直故意给他们一种“我能赢”的错觉，就像他给予了人类文明一个有可能延续下去的希望一样。 但正如星舰移民计划成功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一样，玩家想要赢的可能也无限接近于零。 因为一旦事不可为，在玩家取得阶段性优胜之时，许酆阎必然选择直接毁掉这个宇宙。 平衡……许酆阎一直勉励维系着这种脆弱的平衡，但他现在感到越来越吃力了。 这根悬崖之上的钢丝正在紧绷……一点点开裂。 ——玩家，特别是他眼前的这一位玩家统帅，似乎已经不再考虑游戏的持续可玩性了，他正在刻意地针对我……不惜一切代价…… 如果说，以前玩家针对许酆阎，是因为许酆阎的存在极大地破坏了他们的游戏体验，他们是为了维护自己继续在游戏中轻松获得乐趣的权利的话，那么现在，似乎击败和击杀许酆阎本身就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许酆阎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却又感觉很疑惑。 为什么？ 自己有什么值得玩家这么重视的？ 许酆阎想不通这一点，他有心想问，但心里也清楚，自己现在面对的这位玩家不是如来。 这名玩家心智异常坚定、心境圆满无缺，基本不存在被言语攻击动摇意志的可能，想从他口中套话，还不如自己慢慢推理，至少不会获得故意混淆视听的假消息。 “好了，有什么招数，你们全部使出来吧，我一人接了。” 许酆阎冲着天帝说着，天帝朝他竖了一个大拇指：“霸气！佩服！” “那么，我来了哦！” 天帝长啸一声，还活着的百余名天庭正神在他身后集结。 天帝的金黄龙袍大袖之中，一道卷轴滑落，在太空中无风招展，化为无比巨大的榜单——封神榜！ 在那榜单之上，一百七十三个名字熠熠生辉，每一个都对应着一名此时场上仍旧存活的天庭正神。 那些名字上有一道道仙光流转，弥漫仙气雾霭，朦朦胧胧，不断向着榜单最上方一个最为浩大的名字聚集。 那个最大的名字是：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 亦可简而称其为：天帝！ 随着一个个名字上的仙光、仙气的聚集，天帝之名越发璀璨，而在这封神榜之下，玩家天帝的气息也越来越恐怖。 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其他的天庭正神身上的气息正在不断衰败下去，似乎他们的力量此时全部集中在了天帝一个人身上！ 第三十八章 击穿底线，最可怕的许酆阎 天帝的气息一点点变得强盛，但许酆阎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阻拦。 在这宝贵的时间中，他在做些什么呢？ 他在杀人。 杀星际移民舰队内的一亿名人类！ 就连玩家都不曾对他们动手，但现在却被许酆阎大肆杀戮。 ——毕竟玩家还希望能用他们来胁迫许酆阎呢，而刚刚，他们也确实成功地利用这些人将许酆阎逼了出来。 也正是这个举动令许酆阎幡然醒悟，原来战争的局势已经进展到这种地步了啊，原来不能再有所保留了啊，原来不能继续放任一个自己的弱点存在了啊…… 在这种程度的战场中，他已经无力分心保护星舰内的亿万名人类了。 如果他硬要保护，那么最终的结果大概就是他被他们拖累致死，进而导致这场战争人类文明一败涂地，连同归于尽的机会都不会有。 所以，是时候做决断了。 在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同时，许酆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做出了自己的决断——放弃保护，扭头杀人！ 此念一起，他便不再是人类文明的保护伞，而是收割人命的大屠刀！ 老人、小孩、男人、女人…… 星际移民舰队中的一亿人都是人类文明中的精华所在，他们或是知识丰富的学者，或是性格坚毅的战士，或是身体强壮的工人，或是未来可期的青年，或是救死扶伤的医生，或是象征希望的婴孩…… 此时，伴随着许酆阎精神力的蔓延，他们正在一一死去。 许酆阎的精神力范围笼罩到那里，死亡就随之蔓延到那里，处于他精神感知中的一切人都被剥夺了他们的自我意识！ 不只是主观意识，还包括了人体的潜意识、下意识以及神经无意识的条件反射！ 失去了这些，他们的身体连呼吸都遗忘了，一片接着一片的人潮软倒下去，脑波归零，呼吸停止，心脏不再跳动，温度一点点地从身躯之中抽离。 死亡犹如潮水，浩浩汤汤，不可阻挡，又像是宿命，说来就来，毫无预兆！ 一艘又一艘星舰，一批又一批人类，接连走进那永恒黑暗中。 那永恒黑暗所在不是地狱，而是许酆阎的内心世界。 从此刻起，这些被他剥夺了自我意识的人的思维体，全部化为了“许酆阎意识集群”中的一个个片面，这些人丧失了“自我”，从此成了许酆阎的一个个附属人格。 他们死了，但将在许酆阎的心灵世界中获得永生。 许酆阎内视自己的意识海，看着那一片黑暗中存放的亿万人的思维体，这些思维体的意识活动凝固在他们的意识被许酆阎吞噬前的最后一刻。 他决定永不启用这些人格——就让他们在此安眠吧。 如果未来的某一天，他掌握了主动割裂自己意志的办法，或许还能将这些被融合的人的思维和记忆重新分割出去，那样，或许就是复活他们了。 但也有可能不是复活，而是塑造了一个和他们有着相同记忆、相同爱好、相同思维方式、相同行为习惯的另一个全新个体。 许酆阎并不知道该如何判断这种事情，因为他以前从来没有进行过这样的实验。 许酆阎是有道德洁癖的，他明明早就可以将全世界人的意识纳入自己的意识集群内，以此来收获全世界所有人的智慧总和，拥有全世界所有人的人格和思维方式…… 但从始至终，他都恪守底线，从没这样做过。 因为在他看来，这种容纳他人意识的行为就是污染—— 别人的人格、别人的思维方式再好，也终究只是别人的，非要凭借超能力将之纳入自己的意识，就像是将一滴墨融入一汪清水，对水而言，它便受到了永恒的浊染。 但这个底线在今天，被击穿了。 在面临人类文明彻底灭亡的危险时，被他自己亲手击穿！ 即便他下定决心不会动用这些被纳入进来的异人格意识，但纳入本身就已经污染了许酆阎意识的纯洁性。 就好像在水中投入完整的墨锭，一时半会，墨锭不会融化，但时间久了，终究还是会一点点把水染黑…… 那时的许酆阎或许仍旧还是许酆阎，毕竟墨水之中还是水占多数，墨占少数。 但也可以说，那时的许酆阎不再是此时的许酆阎，此时的许酆阎死了，他自己杀死了自己，然后在自己的尸骸上孕育了新的自己。 不过，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了，许酆阎现在想通了许多事情——不论未来的我还是不是现在的我，只要走向未来的选择是现在的我亲手选的，那就足够了。 抱着这样的态度，许酆阎心胸豁然开朗，他那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坚持了二十三年的底线被轻易击穿。 他自己选择了改变，拥抱进步，抛弃了曾经那个谨小慎微、做事情瞻前顾后、喜欢思虑再三、做足万全准备、总想着实现“完美结局”的那个旧自我。 转变为一个更激进、更大胆、更残酷、为达目的更加不择手段的新自我。 如果说，曾经的许酆阎是以“人类文明”的守护者自居，那么现在，当他选择亲手掐灭文明的种子之后，他就成了一个复仇者！ 也因此，他变得再无弱点可言！ 最可怕的许酆阎，出现了。 许酆阎看着天帝，森然一笑：“喂，你要不要来我的心里坐坐啊？” 第三十九章 时空之躯 在地球毁灭之后，在太阳爆炸之后，在人类灭绝之后。 在这片漆黑而空旷、深邃而冷清的宇宙深空中。 许酆阎向着这位“天外来客”，缓缓敞开了自己的心扉。 天帝看着眼前的人影，毛骨悚然。 此时的许酆阎外在形象是一个模糊的人形，看不清五官面目，甚至就连手指脚指都无法区分，只能勉强分辨出头颅、躯干和四肢，整个人犹如全被打上了马赛克一样…… 之所以会这么模糊是因为许酆阎如今的身体表面由一层全反射界面构成，能反射一切接触到他的光。 天帝的眼界极高，他立刻认出这是一具时空之躯，许酆阎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扭曲了空间，将一节时空塑造成了他此时的身躯。 这应该是他想出来破解时空微分之书效果的办法。 天帝心中这样猜测，几乎忍不住为这个强大的敌人喝彩。 时空微分之书将一秒钟分割成了一千八百万份，每一份上都是一个静态孤立里的宇宙片面，能在这些面上自由活动的只有他们这些天庭正神，其他一切事物的运行速度都将被拖慢一千八百万倍。 这意味着就算是光，在这样的世界面中的行进速度也仅有16米每秒，他们这些速度没有被放慢的人可以轻松实现“超光速”。 这也意味着，就算许酆阎能够以光速移动，在他们面前也只相当于一个秒速16米的活靶子。 他们能把许酆阎控到死！ 但，许酆阎不愧是许酆阎，他在极短暂的时间中想出了对策，并成功实施了出来。 光速是宇宙的桎梏，宇宙中一切具有静质量的事物的运动速度都不可能超越光速，唯一能超光速的，只有时空本身。 于是，许酆阎便为自己造了一具时空之躯。 他用曲率扭曲了一部分时空，在这部分时空之上编辑了可以自循环、自推演、自进化的信息系统，用空无一物的时空承载了自己的意识。 在这具时空之躯内，他的意识能轻松超越光速的桎梏，他的移动速度也能跟上这些豁免了时空微分之书效果的玩家——注意，时空微分之书是道具，还是一次性的！ 一旦等到时空微分之书的效果彻底过去，战场上情况就将转变为许酆阎以极速碾压玩家！玩家在许酆阎的面前就将相当于僵死的木偶！ 届时，强弱之势逆转，他能把这些玩家控到死！ 天帝不知道许酆阎是借助了某种超能力还是单纯依靠科技做到了这一点，反正不论是那个都挺可怕的。 这可是以时空为躯啊，说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技术难度高到不可思议！ 具天帝所知，文明最为至高无上的三大委员会中，有一位至高委员便是这样的生命形式。 能被一位至高委员选择，无疑说明了这种身躯的强大，而仅被一位至高委员选择，无疑又说明了塑造这种身躯的难度！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可怕了……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扼杀他，否则有一天，他必将成长为文明的心腹大患！ 天帝的延伸逐渐变得坚定，他做好了觉悟，调整好了心态，决心放手一战。 此时的他身上集合了天庭所有正神的力量，实力变得极为恐怖，看着邀请自己的许酆阎，天帝淡然一笑，朗声回应道：“好啊，那我进你的心里坐一坐！” 许酆阎于是伸手，在自己的时空之躯上划了一下，自胸腔的位置起，一道几乎将他整个身躯刨为两半的时空裂缝向两边分开，一片黑暗的空间浮现。 “请”许酆阎说道。 天帝没有任何犹豫，抬脚便要走入许酆阎心中，不远处，李长庚、李靖等人大叫：“陛下不要啊！” “万乘之躯岂能轻易涉险？” “许酆阎狡猾，陛下万不可掉以轻心！” 此时，天帝的半条腿已经跨入了许酆阎的胸腔之内，扭头看着李长庚等人，皱眉道：“诸君！这只是一场游戏！拿出点我们的尊严来！别让这等土着小瞧了我们！” 天帝的声音沉稳有力，不得不说，他在不骂人的时候，说话还是很有水平的。 听了天帝的话语，李长庚、李靖等人都是一愣：对啊，这是个游戏，他们是玩家啊！ 他们是不死的！ 怎么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 一众人马面面相觑，忽然意识到，自己等人入戏太深……或者说，自许酆阎登场以来，带给他们的压迫感太强。 虽然许酆阎开战至今不曾真的动手伤害一名玩家，但只是看着他，玩家们就下意识地将这个男人摆在了和自己同等的地位上。 这便是许酆阎二十余年来，一刀一枪杀出来的赫赫威名！ 他是无数玩家的心理阴影！ 天帝甩了甩手，最后向着一众天庭正神们交代道：“你们的素体力量都被我调走了，所以接下来，你们该下线就下线吧。” 说罢，他又面向许酆阎，道：“主宰？可否放过我这批不成器的手下？” 许酆阎轻轻笑了笑，道：“需要我放吗？你们在这个世界不是一直来去自如吗？我从来都没能约束住你们，又何来放过你们呢。” “我只是不愿意让他们在体验一遍死亡的滋味罢了，虽然只是素体的死亡，但那种黑暗的滋味……终究并不美妙，还请主宰放过他们的素体吧……毕竟，都是钱啊。” “哪那么多废话？”许酆阎忽然厉声道：“唧唧歪歪的！给我进来吧！” 他这样说着，身体向前一扑，躯干上的时空裂口大张，真的犹如一张噬人妖兽的巨口般，将天帝整个吞入腹中。 “陛下！” 李长庚惊呼一声。 许酆阎抬头冲着他们一笑，伸出五指，向前虚虚一握：“来都来了，不留下点东西怎么好意思走呢？” 他这样说着，时空之手勾起无形的曲率，在每一名天庭正神的身边，无形的时空挤压而来，轻松将他们的素体碾压成一层薄薄的单原子膜，尸骨无存。 许酆阎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些玩家呢，虽然他无法真的杀死他们，但能杀一具素体也好啊，说不定就有那种倒霉蛋因为这一具素体的损失，资金链断裂而后破产跳楼呢。 跳楼只是一个玩笑，不过许酆阎通过和如来的交流，已经推测出玩家的文明内还是存在“商品”和“货币”的，并没有达到真正“万物公有”的地步。 既然这样，那玩家的文明内就一定也会有“财产多寡”的区分，已知，素体是玩家的财产之一，作为低维人唯一可以伤害玩家的渠道，许酆阎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 毕竟，正如天地所说的那样，都是钱啊。 财产损失也是损失，只要是能带给玩家损失的事情，许酆阎做起来不遗余力。 第四十章 心怀天地，婆娑世界 天帝进入了许酆阎的心中。 他最先感受得到便是黑暗。 深邃的、浓郁的、化不开的黑暗。 黑暗的就像是世间所有的光都死掉了一样。 他紧闭双眸，细细品味着这股黑暗，很快，又分辨出了那隐藏于黑暗之中的，无比压抑的绝望。 绝望的就像是世间所有的希望都死掉了一样。 在这层绝望之下，天帝又感受到一股极致的疯狂，疯狂的内核则是混乱，混乱之中蕴含着魔怔，魔怔来源于自负，自负的里面是自信，在这股自信的最底层，隐藏着一抹淡淡的希望。 这希望微不可察，脆弱至极，犹如风雪之中飘摇的烛火，又像是层层巨石压制下的萌芽嫩苗。 天帝感应到了这一切，沉默良久，最后幽幽地说道：“这是何等样复杂的人心啊。” 黑暗、绝望、压抑、疯狂、偏执、混乱…… 却又蕴藏着极致的自信，自信地认为自己可以挽回一切，自负地认为自己可以拯救所有人…… 哪怕如今地球都爆炸了，人类都灭绝了，他还在期盼着：期盼有一天自己可以逆转时空，复活众生…… 那抹微弱的希望由此而来。 “这都是拜你们所赐啊。” 许酆阎的声音回响在自己的心灵世界之中。 那被层层黑暗、绝望和疯狂压抑着的微弱的希望之花忽然怒放开来，结出硕果，果实开裂，许酆阎自其中走出。 “你的心在你的身体里，你的身体又进入你的心中，互相包容，互相承载……你的心真大啊。” 天帝盯着许酆阎，如此惊叹道。 “你的心这样大，为何不能够放过他们呢？” 他们，是指天庭的那些玩家们。 天帝被许酆阎吞入心中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个男人绝不会放过他们…… 而由于他借助封神榜集合了所有玩家的力量，此时他固然是空前的强大，但其他的天庭正神却也变得空前的弱小。 他们在许酆阎面前毫无抵抗之力，现在应该是已经死绝了。 许酆阎反问道：“怎么？你们这算是在投降吗？” 天帝便不说话了。 许酆阎接着说：“你看，你们并没有投降啊……你们不投降，却希望我主动放过你们，这可真是奇怪的心理。” 虽然即使你们想要投降我也不会接受就是了。 许酆阎这样想着，挥了挥手，黑暗的心灵世界中忽然有光亮起，照破宇宙万方。 “你的名字。”他这样问道。 天帝打量着这个亮起来的世界，这世界中有山、有水、有花草树木、有飞禽走兽，唯独没有人。 在世界的中央，有一片浩大的平原，平原上布满了坟茔，每一座坟茔前都立着碑，碑上刻着一个个名字和这些名字被刻上去的原因。 张旭，第五次战役中，死于玩家如来之手，立碑人：许酆阎。 诺米，第五次战役中，死于玩家如来之手，立碑人：许酆阎。 卡尔·卡洛斯，第五次战役中，为开启地狱之门而死于不知名玩家之手，立碑人：许酆阎。 法拉第·伏特，第五次战役中，与一不知名玩家同归于尽，立碑人：许酆阎…… 除了这些战死的士兵以外，在更远处的地方，还有无数的平民，他们的墓碑上大多只有自己的名字。 其中有一批坟茔，很新，像是刚立起来的，共有亿万座，他们的墓碑上刻着相同的死因： ——平民，第五次战役中，死于许酆阎之手。 立碑人：许酆阎。 天帝感觉很有趣，便报出了自己的本名：“张昊。” 许酆阎点点头，说：“我记住了。” 他说完，心念一动，那坟茔平原上忽然塌陷出了一个坑，不大不小，刚好能埋进去一个人，坑前立起一块石，石上正刻着张昊两个字。 天帝指了指坑，说：“我的？” “你的。” “你想把我埋进去？” “我会把你埋进去。” 天帝摇了摇头，说：“你应该先把你自己埋进去。” 他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残忍的笑容：“我是第一次降临在这个世界，整个天庭都是第一次降临在这个世界，我们从来没有杀害过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相比起来，反倒是你——杀人如麻，恶贯满盈！” “人类文明亡于你手！是你自行毁灭了那支舰队，是你亲手灭绝了整个人族！看看你自己立的这些墓碑吧，你有什么资格审判我？” 天帝指着那遍布许酆阎心灵世界的无数坟茔墓碑：“在审判我、在埋葬我之前，你应该先审判自己！先埋葬自己！” “这些，都是你的罪孽啊！” “是啊，这些都是我的罪孽。” 许酆阎张开双臂，摊开手，像是想要拥抱这片埋葬了婆娑众生的世界坟场。 他神情平静，很坦然地接受了天帝的指责。 “这用不着你来提醒，我很清楚我有罪，我也从来没有试图否认或是掩盖这一点，否则我就不会将他们全部铭记在我的心中了。” 许酆阎目光中流露出凶狠的神情，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太弱了，护不住所有人，这便是我的原罪。” “所以，为了赎罪，我更要杀了你。我不仅仅要杀你，我还要杀死游戏里所有的玩家。” “人类已经灭亡了，我也就没有了顾忌，我会一个一个的将所有敢于降临到这个世界的玩家杀死，我会杀到没有玩家再敢来这里。” “我会杀的你们不得不放弃这个世界。” “你们尽可以来阻挡我，想方设法地、无所不用其极地阻挡我吧。” “终有一日，我会杀出这个世界，杀上去，杀到你们的世界中，” “我要让你们也尝尝真正的死亡的滋味，让你们品尝牺牲、品尝妥协、品尝付出一切也无法挽回遗憾的滋味……品尝拼尽全力也无法改变败亡结局的滋味。” “我要，让你们……灭亡。” 许酆阎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情绪始终平静，语气也并不激烈，却自有一种坚定蕴含其中。 天帝原本是在笑的，但渐渐地，他不再笑了。 第四十一章 万众一心，素体复活! 天帝身处于许酆阎的心中，能清晰地感受到许酆阎的心意。 许酆阎绝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想要灭绝玩家，他也真的认为自己能够做到灭绝玩家。 他没有发誓，因为他并不需要依靠誓言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这便是“一心”。 一心一意。 身为心灵系，欧米伽级超人类，许酆阎的心灵意志绝对是所有人中最坚定的那个。 无比固执，无比自信，绝不可能被任何外来力量扭曲，只有他自己能改变自己的心意， 而在不久前，许酆阎的“一心”彻底蜕变了。 过去的二十年中，他一心想要守护人类文明，为此他也曾妥协，长期采用绥（读：遂）靖政策，总是试图维持和玩家之间的平衡，不愿意让战争升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在他亲手掐灭了人类文明的最后火种之后，他便一心只想要复仇。 不计代价，不惜一切，他只要玩家死绝。 他的心变了，底线被他自己击穿了。 通过这终极一战，许酆阎彻底醒悟过来：玩家就是万恶之源，一日不杀死所有玩家，这场战争就一日不会结束。 一切试图谈判、妥协、拖延、绥靖、平衡的手段，最终都只会换回更惨烈的牺牲，都只会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玩家能够无数次降临到这个世界，不论杀他们多少次，他们都能够再度回归。 所以谈判和妥协都是没意义的，他应该从一开始就着手毁灭世界，只有让这个世界对玩家再无吸引力，玩家才有可能不再回来。 他必须表现得比玩家更不在乎这个世界才有可能取得胜利！ 否则，他一定会败！ 过去许酆阎不懂这个道理，总是试图保全世界、保全人类、保全文明……至少也要保下一部分火种。 他为此拼尽了全力，带领着十多亿军队在地球上奋战，可最终，军队死绝了，那些无比信赖他的战友、同志和下属都死绝了。 地球甚至太阳都没了。 星际移民舰队还是没能逃出生天，甚至都没能逃出太阳系…… 最终，他被逼迫到不得不亲自动手毁灭星舰的地步。 现在他知道，就算未来有一天他能够挽回一切，能够复活所有人，对于可以随时降临到这个世界中的玩家来说，也不过再杀一次的事情。 玩家甚至还会感到惊喜，惊喜自己找到了一个不会被玩坏的游戏。 因此，逃跑是没有意义的。 吃一堑，长一智。 他吃了一次这样的苦头，所以现在，他明白了这个道理。 玩家漠视人命，想要胜于他们，就必须变得比他们更加漠视人命。 这里的漠视不是真的漠视，只是为了战胜玩家所付出的……必要的牺牲。 战争打到这个地步，他已经牺牲了地球、牺牲了太阳、牺牲了整个人类文明……沉没成本太大了，也就收不住手，只能继续牺牲下去。 哪怕接下来要牺牲的是整个宇宙。 许酆阎眼底深处藏着恐怖的神色，在他动手抹杀亿万名星舰移民之时，这个疯狂而可怕的念头就已经在他的心底滋长了。 他没有立刻动手只是因为“时空微分之书”的效果还没有过去。 他在等，等这本书的效果过去，等时间流速恢复正常的那一刻，届时，他会在第一时间摧毁宇宙。 掀桌子。 人类可以亡，战争不能败。 哪怕所有人都死绝了，许酆阎作为最后一个活人，也一定要打出人类的尊严和勇气！ 要让全宇宙为人类殉葬。 要让玩家付出足够惨烈的代价！ 至于现在，则可以先收一些利息。 一柄剑缓缓从许酆阎的身上“长出”，在自己的心灵世界中，他堪称无所不能，可以好好地炮制面前的这名玩家。 许酆阎不会轻易杀死他，他要好好地折磨他。 天帝看着许酆阎，举起两只手握在胸前，相互捏得噼啪作响，他扭了扭脖子，嘴角扯动了一下，口中吐出一句话：“你似乎以为你吃定我了。” 许酆阎抬手，挥剑，时空之剑斩出一道无法形容的光芒，这一剑落下时，许酆阎心灵世间内的一切——那山、那水、那花鸟鱼虫、那飞禽走兽，那无数坟茔与墓碑，齐齐裂成两半。 自然也包括了天帝的身躯。 “这里是我的心，在我的心中，我无所不能。” 许酆阎心中刚闪过这样的念头，下一瞬目光一凝，看到一团阴影从天帝被分为两半的身躯之中浮现，一点点由虚变实。 那团阴影的体积迅速膨胀，转眼间变得无量广大，盘踞在许酆阎心灵世界的上空，犹如神话中的天宫，无比巍峨，气度庄严。 在这天宫的牌匾下，天帝嘴角含笑，毫发无伤地站在那里。 许酆阎看了看被自己斩成两半的天帝躯体，又看了看天宫内毫发无伤的天帝，点了点头：“很好，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他端详着这片宏大的天宫，念出了天宫牌匾上的四个大字：“凌霄宝殿……我以为悟空那一脚将它彻底摧毁了呢。” 天帝摇摇头，失声笑道：“怎么可能，你未免也太小看我天庭了吧。我们可是第一公会啊。” 他这样说着，拍了拍手道：“诸位爱卿，都出来吧，让这位boss好好见识见识我们的力量。” 话音落地，自天帝身后的宫阙之中，一道又一道人影走出。 许酆阎的记忆力极好，立刻认出了那些人影的身份，李长庚、李靖……这都是他刚刚捏死的天庭正神。 而除了这些熟悉的面孔之外，还有许多人，许酆阎比较陌生一些，他们似乎都是早先被悟空一脚踩死的存在。 “复活？”许酆阎皱起眉头。 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不是玩家在素体死亡之后，更换新的素体再度降临，而是他们先前被打杀的那具素体重新恢复了！ “怪不得你们毫不在意自己素体的死亡，原来你们还有这样的本事。” 这一刻，许酆阎猛然想起之前天帝的话。 天帝之前试图让自己放过这些天庭正神，但他说这种话的目的恰恰是不想让自己放过他们！ 他是在故意刺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动手杀掉他们！ 这恐怕就是他们复活能力的触发条件——只有当素体彻底死去，他们才能再度复活，如果素体只是重伤或者残疾的话，他们是不能复活过来的！ 这应该是天庭正神们的独特能力，此前所有玩家在素体被杀之后都只能选择更换新的素体，然后重新登录游戏，唯有他们可以直接令原素体复活。 这样一来，他们的持久战能力比普通玩家不知强出多少倍！ 玩家本就灵魂不死，现在又有了可以复活的素体，就是不知道这种复活的次数有没有上限，如果没有的话…… 许酆阎咬了咬牙。 能杀一次，他就能杀一百次，大不了他一直杀下去！ 一直杀到地老天荒！ 一直杀到他们不敢复活！ 第四十二章 人人为我 人在世上走，道阻且长，漫漫人生路上，总需要不断抛弃些什么。 只有轻装简行，才能走得更轻快，更长远。 但在过去二十年中，许酆阎始终不愿意抛弃肩上的责任，他想要做“圣人”，想要拖着世界前进。 事实却是，世界拖累了他的脚步，他肩上的责任压制了他的发展。 他犹如背着一座山在前进，每一步迈出都是那样的艰难，走的十分缓慢。 如果他能够狠辣一些，早早选择吞噬全球百亿人的灵魂，融汇百亿人的智慧，他一定会比现在要强得多。 但曾经的他还很年轻，他自傲，自信，自负，自认为自己无所不能，自认为自己的力量足够背负一切，自认为自己可以克服万难…… 他始终没有被逼入真正的绝境过。 他没吃过大苦头，所以能始终恪守底线，不愿做下吞噬他人意志这样的恶行。 在他看来，如果自己这样做了，那和玩家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到今天，因为他的固执和坚持，有超过百亿人死在了和玩家的战争之中。 这也就罢了。 最重要的是，当人类只剩下最后一亿名火种的时候，当面临真正“二选一”的绝境的时候，他选择亲手击破了自己长久以来坚守的底线，亲自杀死了最后剩余的一亿人，吞噬了这一亿人的意识。 他确实蜕变了，变得更为强大，远胜往昔。 可那又如何呢？ 他变得太晚了。 ——依旧是全灭的结局。 许酆阎很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预见这样结局？ 为什么自己曾经那么自傲？ 既然自傲，又为什么没能将这份傲气坚持到死？ 既然最终还是选择了吞噬众生，那为什么不早一点做出这样的选择？ 如果早一点，或许就不会付出如此惨重的伤亡。 他的心在巨大的懊悔之中备受煎熬…… 好在，他的力量实实在在地增强了。 这力量不足以让他挽回逝去的生命，但却能够帮助他完成复仇。 被他吞噬的一亿人类的智慧、思维、记忆、情感、人生经历、知识储备……全部沉淀在他的心灵深处，大大增强了他的精神力。 不久之前，就在许酆阎决定吞噬这些人的意识的时候，他还在心底默默发誓：将这些人的思维体永久封存，以后绝不会动用这些人格。 但现在，他要食言了。 底线一旦被击穿就不再是底线，能一，就能二，就能三，就能无数……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只有零和无穷的区别…… 既然已经“吃了他们”，就不要假惺惺地说“不会消化”，干脆利落地将他们吸收为“营养”，转化为“脂肪”，提高“身体力量”，然后利用这份力量，让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玩家，付出代价！ 这才是正理！ 许酆阎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在他的心灵世界之中，那遍布平原的无数坟茔内，一个又一个人爬出来。 他们眼神灵动，意识和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死亡”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何上一秒还是在星际舰队内、在床上、在餐厅里、在农田边的自己……这一秒却来到了这片陌生的世界。 他们惊恐地看着悬于云端的巨大天宫，茫然而不知所措的窃窃私语着，试图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相熟的人。 正在此时，许酆阎说话了。 “看着我。” 他的声音响起在亿万个人类的思维体中，这些可以被称之为“鬼”的存在齐齐向着他看过来。 许酆阎高高举起左臂，五指大张着，亿万人的视线聚焦在他的手掌中。 他缓缓握拢五指，将左手捏成拳头，捏得很紧，手臂上青筋暴起，肌肉鼓胀，线条流畅而清晰，充满了力与美的感觉。 亿万人看着那个有力的拳头，看着那条向上的臂膀，眼中的迷茫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悟，一种坚毅，一种昂扬的斗志，一种刻骨的仇恨。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交流，当他们看到许酆阎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是心与心的交流。 万众一心。 此时此刻，这些被许酆阎吞噬的人的思维体，全部拥有了和许酆阎一模一样的“心”。 对于智慧生命而言，“我”是最重要的概念，而区分“自我”与“非我”的最关键因素，就在于“心”。 心是理念、目标、追求、爱好、性格、方法论、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思维方式、行为习惯……的集合。 每个人的心都独一无二，绝无雷同。 如果有两个人的心是一样的，那么这两个人中必然有一个人失去了“自我”，将自己的一颗“真心”献给了另一人，从此成了另一个人的傀儡与附庸。 相爱的人总会说：“我愿意把我的心给你！” 其实就是把自我交给了另一半。 但爱是转瞬即逝的，当爱意消失，理智回归，付出真心的人还是会将自己的“心”取回来。 另一半就会发现，那个曾经在热恋阶段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人不见了，他\/她现在不再听话了，这实在是人之常情，不必介怀。 每个人都会本能地想要坚持独立的“自我”，没有人愿意永生永世充当他人的“附庸”。 除非有某种力量，以“概念”“设定”“强制约束”的方式，让那人永久失去“自我之心”，尊“他人之心”为“我心”，奉“他人之意”为“我意。” 这是欧米伽级超能力【万众一心】最可怕的那一面，是它能够被列为“灭世级超能力”的根本原因： 亿万众生，奉我一心！ 我意即民意，我心即天心！ 人人为我，为我生，为我死，为我付出一切！ 我为人人，为皇帝，为至尊，为人上之人！ 这些出现在许酆阎心灵世界中的人们，已然全部被许酆阎吞噬了“自我”，失去了自己独一无二的“真心”。 从此之后，他们将以许酆阎的“心”为心，亿万人共奉一颗心！ 从此以后，许酆阎的目标就是他们的目标，许酆阎的追求就是他们的追求……他们就是许酆阎的分身，许酆阎就是他们共同的本尊！ 如果说，许酆阎原本的意识是自我，那么他们，就是自我的附庸人格。 他们依旧保留有在自己过去的记忆、性格乃至爱好，但这只是一种“习惯”，本质上，他们已经不再是过去的自己了。 过去的他们死了。 现在的他们，只是拥有相同记忆的另一个人。 许酆阎是第一次进行这样的操作，他原本还寄希望于这些人的意识在灌注到新的身躯之后可以复活呢，看来还是他太天真，太小看自己的超能力了。 即便重新获得物质载体，这些人的意识也无法真正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他们已经成为了他的东西。 目前来看，这种变化无法逆转。 许酆阎终于挥下了自己的手臂，亿万名人类意识体的身上爆发出无比强大的力量，在许酆阎的心灵世界中，这些意识体无所不能，他们都是许酆阎的一部分，都能调动心灵世界内的一切。 一瞬间，州陆崩塌，天空中浮现出亿万个太阳，大地上站立起亿万名巨人。 天帝立在天宫之前，拔出天帝剑。 亿万人举起左臂，攥紧成拳。 “杀！” 呐喊声冲天而起，响彻整个心灵世界。 第四十三章 灭世计划 这场发生在许酆阎心灵深处的战争注定无人知晓。 胸有激雷，面如平湖。 一切惊天动地、毁天灭地的攻击都无法逾越他心灵的屏障。 那是现实与幻想的鸿沟。 许酆阎的心中战火连天，而他的时空之躯却是静静地漂浮在宇宙中，一动不动，无比深邃的宁静包裹着他。 他的头顶是星空，他的脚下是星空，他的四面八方都是星空，这些星空距离他无比遥远，并还在持续的远离中。 现在，他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了。 许酆阎任由自己的身体在虚空中飘荡，方才悟空和如来的战斗掀起的余波正不断地推搡着他的身体，现在，他被移动到面向太阳的角度，于是他就能看到明亮的闪光——当他能看到这股光的时候，意味着太阳的残骸也离他不远了。 这股光是太阳毕生力量的怒放，在光的后面，膨胀的太阳尸体已经吞没了水星、金星。 很快，也会吞没许酆阎。 但无所谓，这具时空之躯坚硬的犹如奇点，不是那区区高能粒子流可以摧毁的。 但他可能会被这股力量推动着移向远方，就像冲浪的人被浪潮的力量推向海岸，可许酆阎现在不想走，他还要在这里堵着玩家的降临点。 于是，他将身躯锚定在了时空之中，这是时空之躯与生俱来的本能，当他不想移动的时候，他就不会受力。 他刚做完这一切，就感受到一阵温暖的火雨。 眼前忽然间明亮起来，无数道流星闪烁着光芒，摇曳着长长的火尾，划过暗淡的宇宙背景。这些流星实在是太多了，多的硬生生以数量填满了每一寸虚空。 于是，就像一整面“光墙”向着许酆阎压过来。 这堵墙厚达三千万公里，约等于三千个地球直径，蕴含的能量足够把地球摧毁三十万遍。 好在地球没有给它这个机会，先一步灭亡了，残存的物质又被悟空捏成了中子星。 许酆阎想起了悟空，于是不由得笑了一声，看向那横亘在宇宙中的硕大无朋的巨猿尸体，这是一个被他一手塑造出来的生命，他可以称得上是它的父。 他给予了它诸多超凡之力，而它也不负众望，成功击杀了十万玩家，还将如来逼迫的不敢出佛国。 这是一个真正的斗士。 只可惜，时空微分之书的效果太过变态，即使是战天斗地的英雄也逃不过时光的吞噬，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天庭正神们杀死。 不过没关系，悟空，我给你报仇了。 还有你们。 许酆阎又将目光投注到土星轨道附近的那一支庞大的星际舰队上。 近万条星舰，毫发无损，每一支舰体的后方都在喷吐着幽幽的离子光芒，物质湮灭发动器在弱人工智能的操控下依旧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使命，驱动庞大舰队沿着既定的航线奔赴宇宙深处。 哪怕此时的星舰之中再无一个活人，只有一亿人的尸体和冷冻箱中封存的冰冷的基因。 许酆阎知道，这些船永远也无法航行到自己的目的地了。 他要灭世了。 当太阳最后的余烬洒落在许酆阎身上的时候，就意味着时间已经过去八分钟了。 在七分五十九秒之前，时空微分之书的效果就已经结束。 许酆阎恢复了在正常时空中自由活动的能力。 他在第一时间收回了悟空手中的神珍铁，然后操控着这块“如意金属”向着两边拉伸。 论起来，许酆阎才是神珍铁的绝配。 他是心灵的主宰，是有史以来最强的意识大师，在精神领域的造诣无人能出其有。 而在他选择吞噬一亿人的灵魂之后，他无疑变得更为恐怖了。 现在的他比之前的他更智慧、更坚定、更理智、更残忍、更凶狠、更决绝。 更能得心应手地使用神珍铁。 在许酆阎意志的灌输下，这块漆黑的金属向着两个相反的方向以光速拉伸。 现在，它已经成为了一根长达八光分的棒子。 让我们再来回顾一下神珍铁具备的超凡之力。 1，它绝对坚固不朽，无法被任何物理力量破坏或改变外形。 2，它能且仅能被精神力操控，精神强度达到某个阈值的人可以和它建立联系，让它顺应自己的想法，实现自己的愿望。 许酆阎最大的愿望是彻底杀死玩家，但神珍铁的力量做不到这一点。 它的力量基于地球ol中的“超凡之力体系”，众所周知，这套体系是玩家为了增强“游戏可玩性”而人为设计的规则。 这规则并非万界通用的真理，甚至去到别的低维游戏宇宙都可能会失灵或者效用大打折扣，当然更无法跨越维度的障碍伤害到玩家本体。 心想事成也是有极限的，仅限于这个宇宙，仅限于人类所能想象到的事情。 于是，许酆阎只能退而求其次。 毁不掉玩家，那就毁掉玩家所珍爱的东西吧。 玩家不在乎地球ol内的一切，他们就是来搞破坏、来找乐子的，血腥、杀戮和死亡是他们最喜欢的东西，他们冷血、自私且无情。 但好在，他们还珍视这个世界。 那就毁掉这世界吧，许酆阎这样想。 但很可惜，神珍铁依旧无法实现他的愿望。 这倒不是神珍铁的能力不足，而是他的心灵不足——许酆阎无法想象一个完全毁灭的宇宙的样子，神珍铁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指令不明确，就无法被执行。 好在，他还有另一种办法毁灭宇宙。 这就是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许酆阎堵在玩家降临点前，一边等待着新的玩家降临，一边命令神珍铁不断延长。 这根绝对坚硬的棍子在时空中无限拉伸，以光速扎进未知的深空中。 有人曾提出一个问题：假使我有一根无限长的棍子，当我在这一端挥舞这根棍子的时候，棍子的另一端能否突破光速呢？ 正常而言是不行的，因为宇宙间任何看似紧密的物质内部其实都充斥着大量的空隙。 所以一根看起来十分坚固的棍子，当它足够长的时候，也会变得像面条一样柔软。 在这一端挥舞棒子的力量不可能同时间传导到棒子的另一端，力的传递需要粒子产生交互作用，而这种交互作用的传递上限同样是光速。 更何况，一根无限长的棍子会有多重呢，当它的质量突破某个界限的时候，物质自身的引力就会把它盘成圆球。 但超凡之力之所以被称为超凡，正是因为它能打破物理定律，实现那些悖逆了宇宙法则的现象。 神珍铁是绝对坚固的，力在其中的传导速度是无限大，且不会损耗。 当许酆阎将它拉伸的特别长的时候，他就拥有了一根可以超光速的棍子。 现在这根棍子的长度是16光分，他在这根棍子的中间位置，当他转动这根棍子的时候，棍子两端的位移就都会超越光速。 正常来说，一根足够长且绝对坚固的、只要转动它就能实现超光速的棍子是不可能被转动的。 来自时空的阻力会将这根棍子牢牢地锁定住。 因为根据相对论，超越光速需要无限能量，所以要转动这样一根棍子，使棍子的两边位移超越光速，就需要付出无限的能量来克服阻力。 好在，神珍铁只会响应精神的操控，要转动它不需要物质上发力，只需要“想”就行了。 于是，许酆阎具备了超越光速的一切条件。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具有质量的物质在正常宇宙空间中的运行速度超越光速！ 不是以往那种空间跳跃、曲率推进、时空微分……这样通过对时间和空间下手而达成的取巧的超光速！ 这意味着什么呢？ 根据相对论，一个具有静质量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粒子，质量轻的几乎无法测量，但只要不为零——想要超越光速所需的能量就将趋于无穷。 简单提炼一下关键信息：有质量的物体，想超光速，需无限能量。 逆转一下：有质量的物体，已超光速，产生无限能量。 宇宙中不存在无限能量。 所以，当这股能量出现的时候，宇宙就没了。 这就是许酆阎的灭世计划。 简单，粗暴，但是无解。 造出无限能量，撑爆这个宇宙。 第四十四章 地府与灵山 玩家降临点内。 低维游戏服务中心。 这里是一片白色的空间，无边无际，空间中每一个基本粒子都在散发柔和的白光，整个世界几乎看不到一丝阴影或黑暗。 在这片空间中，唯一拥有不同色彩的，是那些高大的立柱。 数量繁多的，无比粗壮，无比高耸的立柱集中在一起，支撑起一个恢弘的穹顶，构成了一个空旷的大厅。 这就是玩家服务大厅。 用于处理玩家在各种低维游戏中面临的各种问题，包括而不限于：交易素体账号，购买游戏道具，锻炼游戏能力，学习游戏知识，了解游戏规则和切换登录不同的低维游戏。 是的，这里连接着所有的低维游戏宇宙。 每一道立柱都对应着一个低维游戏，这片空间中有多少个立柱，就代表着玩家文明拥有多少个低维游戏。 此时，在一根布满了绿色的荆棘和鲜红的彼岸花纹路的立柱底部，一块似乎是用黑曜石打磨出来的深邃幽暗的“镜子”表面，动荡不安的涟漪正在扩散，慢慢地，一个人影自镜面中走出。 这人身披皮甲，手持青铜长戈，面目被隐藏在青铜头盔之后，两枚猩红的光点透过头盔上的缝隙打量着世界。 头盔内发出难听的像是一百年都没有使用过的生了锈的门轴转动时的声音：“好久没回来了，没想到这里还是这么难看，公司真应该把这里好好装修一番。” 一个大手从漆黑镜面中伸出，将堵在镜前的这个人影推向一边，一个更为呕哑啁哳的声音响起：“你可以向公司购买一份主观视觉，这样你所看到就是你喜欢的世界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任何东西在你眼中都可以是大波萌妹。” 那先前出来的人闻言打了个激灵：“哦～那还是算了吧，我实在无法想象你这种糙汉子变成大波妹会是什么样子的，光是想一想就令我产生了呕吐感。” “那你可以再购买一份主观触觉，我保证，公司的技术很先进，足够以假乱真，绝对能让你无法分清你手中握着的是长戈还是我的……” “住嘴吧神荼，你真是太恶心了。” 名叫神荼的玩家耸了耸肩：“好吧，闲聊结束，那就开始工作吧。” 说着，他走到了漆黑镜子的一侧，双手一上一下，扣住了镜子，而另一名玩家则走到了另一侧和他做出同样的动作。 两人对视了一眼，神荼说：“郁垒，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 “那么我们一起倒数三个数。” “三，二，一，拉！” 下一瞬，两名玩家大吼一声，奋力向两边拉伸镜面，他们的身体像是充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膨胀，转眼间体型就从正常人的样子暴增成了身高万米的巨人。 而那道被他们钳制在手中的漆黑镜子则犹如一张充满弹性的橡皮膜，跟随着两名玩家的膨胀而化为一张万米方圆的黑幕。 黑幕之中，点点星光泛起，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皮甲士兵，他们站在白纸折成的小船上，身上笼罩着不祥的黑烟，随着一道奔流的黄色河流涌出镜面。 以黄泉之水开路，以冥河之舟载人，百万阴兵裹挟死亡冥雾，回归降临点内。 玩家第二公会“地府”自【九幽ol】归来，目标，支援天庭！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的另一处立柱之下，金黄澄澈犹如一整块巨大的黄钻研磨成的镜子内，一道金光投射而出。 这金光在镜子前方投影出一座高耸的山岳。这山岳通体金黄，犹如黄金浇筑，高万丈，底万丈，山势嶙峋高耸，像一朵巨大的金莲，莲花瓣层层向内，拱卫着山顶的寺庙。 寺名：大雷音。 寺中坐一人，身材胖大，满脸堆肉，五官庄严，头顶生着一粒粒黑色肉髻，像是戴着一顶黑糖珍珠做的帽子。 寺外，金色莲花瓣组成的重重山峰上，百万僧众向着寺庙行礼，一时间天花乱坠，山脚下涌出金泉，礼赞声、禅唱声震动虚空。 玩家“佛祖”，率领第三公会“灵山”，自【西游ol】归来，欲前往【地球ol】，助阵天庭！ 佛祖自莲花座上站起身，注视着百万地府玩家，眉头紧皱。 “什么情况？怎么把我们都找回来了？” 百万阴兵之上，黑色冥雾翻滚不休，隐约间形成一张巨大的人面，这便是地府之主，玩家“泰皇”，位居玩家排行榜之地榜第一。 值得一提的是，天地玄黄四大玩家排行榜上的玩家，其实力并不是严格的递进关系。 一般而言，天榜的确高于地榜，黄榜确实不如玄榜，但这只是平均实力。真实情况中，有些玩家大佬就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天庭三百六十五尊正神和他们的小号几乎将天榜前一千名包场了，那么地府中的玩家大佬就不愿去与他们竞争，干脆将地榜前一千名也给垄断掉。 而这些地榜前列的玩家实力其实是远超许多天榜玩家的。 地榜第一的泰皇与天榜第一的天帝，其真实实力也在伯仲之间。 同样情况的还有位居玄榜第一的佛祖，他率领的灵山公会也是几乎垄断了玄榜前一千名。 泰皇是一名年龄很大的玩家，最近这些年都沉浸于九幽ol之中，一心想要将这个低维游戏打造成地府公会的“驻地”，就像【洪荒ol】之于天庭那样，因此久不问世事了。 他是接到了公司的强制召唤，被迫率领全地府玩家支援天庭的，心中本就有些不满，此时看到和地府一向不对付的灵山之时，不满的情绪更是到达了顶峰。 “我也很奇怪，天庭在地球ol之中碰上了什么困难，竟然需要我们联手解决。” 地府玩家的风格似乎就是偏爱那种难听的嗓音，作为地府老大，泰皇的声音比自己手下的神荼郁垒更要难听无数倍，即便是佛祖都感觉心底发毛。 佛祖不由伸手抓了抓后背，发现够不到，于是提起站在自己肩头的鹏鸟，攥着鹏鸟的翅膀把手背在身后，这鹏鸟也是一名玩家，此时拼命扑腾着，鸟爪不断挠抓佛祖的后背。 佛祖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展眉微笑，瓮声瓮气地说：“你没听说？地球ol里出了一个强度爆表的npc，已经把许多玩家杀出心理阴影了。” “地球ol不是向所有成年公民免费开放的新手游戏吗？里面的npc能有多强？这我记得我毕业后的第一年就通关了那个游戏，很简单啊，是现在的玩家水平太次了把？” 泰皇有些不解，他年龄太大了，比天帝和佛祖都要古老得多，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地球ol这样一款面向全民的基础游戏了。 佛祖闻言连连摇头：“你的消息太落伍了，如今的地球ol已经运行到了第六版，这一版中新增了超凡体系，难度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第六版？”泰皇睁大眼睛：“我玩的时候还是第三版……公司疯了？免费的基础游戏改编那么多次干什么？他们找到盈利点了？” 佛祖张口，正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一个光球在服务大厅中凭空出现。 “地府与灵山的玩家已经准备好了？” 泰皇、佛祖神色一凝，认出这光球乃是公司的一位股东，态度瞬间恭敬起来，异口同声道：“已经全部集结。” 光球在空中收缩了两下，似乎是在表示赞许：“很好，你们做好准备，我会同步低维时间流，让你们能在同一时间降临地球ol。” “记住，地球ol内所有玩家已失联，包括天庭，没有人下线，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你们进去之后，首要目标是杀死boss，若事不可为，则尽力留下‘眼睛’，带回情报。” 光球简单地吩咐了两句，随即腾空而起，洒落无尽光羽，在同一时间接触地府与灵山的所有玩家素体，将他们全部送往了地球ol之内。 “已经过去八分钟呢，地球ol内毫无动静，之前那股不停翻倍增长的能量波动在天庭进入后就被平息，应该是得到了遏制……但，许酆阎还没被解决，降临点处也收不到任何消息……未知的感觉真不美妙啊，希望你们能带来好消息吧。” 光球呢喃着，消失在玩家服务大厅中。 第四十五章 累了，毁灭吧! 地球ol宇宙。 许酆阎堵在玩家降临点之前，已经等待了整整八分钟了。 他以自己的心灵幻想屏蔽了降临点的观测效果，令玩家无法获得任何游戏内的消息。 许酆阎笃定，在这种情况之下，一定会有新的玩家来到这里。 这是他要等的鱼。 而他已经布好了网。 玩家的反应很迅速，没有让他再继续等太久。 当降临点镜面上泛起异常空间波动的时候，许酆阎悄然退后一步，静候玩家来临。 下一秒，降临点的镜面中涌现无数缤纷的光雨，这些光雨同时完成降临，均匀分布在宇宙虚空中，犹如星辰罗列诸天，而后，光雨暗淡下去，显露出一名名玩家真身。 这又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玩家降临形态，许酆阎暗自将这点信息牢牢刻入心底。 此时，降临地球ol的玩家数量高达两百多万，组成立体阵型，占据了一角宇宙虚空，许酆阎只是大眼一扫，就将这两百多万名玩家的信息尽收眼底。 在塑造出时空之躯后，许酆阎才真正察觉到这具躯体有多好用，就不说身躯内自然涌现的堪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真空零点能了，就单说这双自带的时空之眼吧，只是扫一圈，就能获得目标物的质量、引力、材质、微观结构、宏观状态，量子概率云分布等等信息。 简直集合了人类血肉之躯的所有感官能力，却又强大了不止千万倍。 时空之眼看到就等于听到，听到就等于摸到，摸到就等于尝到…… 一眼望去，获得的信息无比丰富，包罗万象，也只有许酆阎的心灵才能处理这般庞大的信息流，换作其他任何一人，都会在瞬间被冲击成白痴。 借助自己强大的数据处理能力和获得的天量信息，此时此刻，许酆阎甚至能通过这些玩家素体的活动间接推测出玩家的真实心理！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直以来，玩家在低维游戏中的任何活动都被一层无形的“维度屏障”保护，这屏障在多数的时候并不发挥作用，只有在低维力量试图干涉玩家高维本体的时候才会显现，为玩家抵挡真正致命的攻击。 许酆阎不清楚这种屏障是高维降临低维时因为某种自然法则而形成的纯天然保护层还是玩家文明中的强者为弱者设计的保护程序，但无疑，这种屏障阻拦了他太多次攻击。 他有无数次试图用自己的超能力吞噬玩家意识——过去他对地球人报以崇高的道德底线，但对玩家可没有，就像他会吞噬小动物的意识一样，玩家在他眼中并不算人。 但很可惜，他的能力完全无法作用在玩家身上。 他可以从玩家手中抢走他们的素体，但无法真正扭曲玩家的心灵，一如玩家同样无法扭曲他的心灵。 但现在，情况似乎有了某种改变。 尽管是间接的推演，但他毕竟绕过了维度保护屏障，得以真正窥视到玩家的某些心理活动。 这当然仍不足以让他直接伤害到玩家，但却可以让他间接影响玩家——以某种“道心种魔”的方式，他能在玩家的心中牢牢刻下自己的印记。 这就像他以前留给某些玩家的心理阴影一样，他曾通过连续追杀同一名玩家，复活一次杀他一次的手段，让这名玩家把对自己的恐惧刻入心中。 但现在，能够深度窥伺玩家心理活动的许酆阎则可以做出一些更精细化的操作。 比如，将崇拜自己的心理状态刻入一个玩家的心中。 不让他们恐惧自己，而是像驯化一条狗一样驯服他们，让他们崇拜、服从自己。 更甚至，他或许能直接把自己刻进玩家的心中！ 许酆阎脑中蹦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又沉下心来仔细推演了一番，感觉这种操作成功的可能性并不为零！ 有戏！ 他的眼神逐渐明亮起来。 许酆阎看着那两百万名玩家，仔细推演他们真实的心理感受。 这些玩家虽然是同一时间降临过来的，但却有着极大的区别，很明显分为两个派系，彼此都厌恶对方的存在，在场上的站位泾渭分明。 一派玩家心灵疯狂而偏执，崇拜强权、血腥、杀戮、暴力，喜欢混乱无序的东西…… 许酆阎简单推演了一下这群玩家，便给他们下了定义：疯狗型玩家，对npc恶意极强，但驯化难度低，只要展现出比他们强大得多的力量，他们就乐意服从。 而另一派玩家的心灵则宁静而祥和，向往平静而单调的生活，但在宁静的表象之下则是无比冷漠的内核。 许酆阎也给他们下了定义：种田流玩家，对npc无天然恶意，但习惯高高在上，视游戏中的一切包括npc在内为“物资”，为了收集物资可以无所不用其极，驯化难度高。 而就在许酆阎观察玩家的时候，玩家也在观察着他。 一边，九万里黄泉水浩浩汤汤，在无重力的太空环境下也蜿蜒流淌，河面上百万条纸船争渡，百万名阴兵隐藏于冥雾之中，冥雾翻滚，构成了地府之主无比庞大的面孔，上下打量着许酆阎。 另一边，十万丈灵山横亘虚空，灵山上百万僧侣齐念佛号，大雷音寺中，佛祖死死盯着漂浮于太空中的悟空的尸体，眼神中流露出极大的渴望，心底暗自道：此物与我灵山有缘。 三方人马不言不语，各自评估着局势，盘算自己的心思。 最终，还是地府之主打破了宁静。 泰皇说：“你就是许酆阎？” 许酆阎点点头：“当然，你们呢？” 巨大的黑雾面孔翻滚不休，发出难听至极的声音：“地府，泰皇。” 大雷音寺内也在同一时间传出庄严地宣告：“灵山，佛祖。” 地府灵山？泰皇佛祖？ 这样的命名方式令许酆阎在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天庭——天帝”。 这两批新出现的玩家势力并没有详细介绍自己的意思，但天帝曾说他们天庭是玩家之中的第一公会，这样想来，这两波玩家应当和天庭属于一个层次的。 许酆阎有些感慨自己的好运气，钓鱼钓到大的了，真不错。 构成泰皇的漆黑冥雾翻滚着，显露出内部六口深邃浑洞，这些浑洞以极快的速度旋转，洞内闪烁过无数张图片，速度极快，即便是许酆阎的时空之眼也没能全部捕捉，只看到了寥寥几幅画面——创生之柱、银河星盘、纤维状的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武仙－北冕座长城…… 这六口浑洞似乎在以极快的速度检索整个宇宙。 几乎只是在瞬息之后，六口浑洞停止了运转，黑雾中继续传出难听至极的声音：“天庭三百六十六尊正神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但也不曾回归，你把他们藏哪去了？” 许酆阎神情一动，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在我心里呢。” “是吗？”佛祖自莲花座上站起，丈六金身大放光明，口中喊道：“许酆阎。” “嗯？”许酆阎看向他。 下一刻，佛祖拈花一笑，幽幽道：“你可知……灵山只在汝心头。” 随着话音落定，那形如莲花，高愈万丈的灵山犹如被橡皮擦抹去一般，一点点虚化、消失在了正常的宇宙空间中。 与此同时，许酆阎身躯一震，伸手不由得按住了自己的胸腔——时空之躯内没有正常的器官结构，只有一片结合了时空物理法则和他的心灵幻想而塑造的奇异空间，那就是他的心灵世界。 此时，心灵世界内，亿万名许酆阎的附属人格飞天遁地，举手投足挥洒无尽澎湃力量，将一众可以无限复生的天庭正神压着打。 而那巨大的灵山和山上百万名僧侣就这样突兀地插入了战场之中！ 然后，亿万人合力，只是一击，便轻松掀翻了灵山！ 许酆阎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口中喃喃自语：“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下一瞬，他封死了灵山遁入他心灵世界的通道，堵死了他们的退路，将一百万灵山玩家一同封死在自己的心中。 他的心不灭，这些人就别想出来！ 而后，许酆阎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地府一派的玩家身上，他的眼神平静犹如归墟，令地府之主，曾横扫大千低维宇宙的顶尖玩家也不由得心底发毛。 一种在无数次生死之间历练出来的本能令泰皇立刻发动了下线程序，管他什么公司强制要求，管他什么天庭灵山战友。 泰皇的资历极老，经过的世界太多，他曾在无数个低维游戏中和无数世界意志、无数神明、无数“主角”交过手。 他很清楚什么样的存在可以战胜什么样的存在需要呼叫支援——无疑，许酆阎就是一个他无法战胜需要去呼叫支援的敌人。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一点！ 那脑瘫佛祖，得亏他直接闯入这怪物心中，否则我还真可能会吃了大亏！ 死道友不死贫道，我会去接手西游ol的！ 泰皇心中一边疾呼，身体一边凝聚成一道黑光，激射向玩家降临点。 许酆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玩家想要下线有两种方式，一，直接放弃素体，意识可以在一瞬间抽离，回归玩家的高维本体，但这就意味着失去了玩家操控的素体将会任人鱼肉，生死不由己。 二，通过穿越降临点的方式，将素体带回玩家服务中心，寄存之后，意识再回归高维本体，这样的好处在于可以保护素体不受伤害。 泰皇的这具素体十分宝贵，是地府能否彻底炼化【九幽ol】的关键所在，不愿意折损在此地，于是他选择了第二种下线方式。 这令他至少需要一秒钟的时间才能完成下线流程。 而这一秒钟，已经够了。 许酆阎的声音直接响起在泰皇的耳边：“喂，你见过无限能量吗？” 什么？ 泰皇错愕，就在接触降临点的一瞬间，本能地回头一望。 借助“六道轮回”带来的超距视角，他看到许酆阎身后那根十六光分长的漆黑棍子开始了旋转，同一时间，棍子两端的位移超越了光速。 无限能量随之在时空中绽放，推动所有物质超光速运行—— 一瞬间，真的只是一瞬间，在一个普朗克最小时间单位内，无限能量超越九百六十亿光年尺度，均匀地辐射在宇宙间任何一个粒子上！ 所有的基本粒子都在同一时刻以光速运动！ 光锥之内，宿命之中，万事万物同步毁灭！ 白矮星、中子星乃至黑洞，在无限能量的冲击下都只不过是梦幻泡影！ 包括许酆阎那坚不可摧的时空之躯，也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强制展开——时空曲率归于零，整个宇宙都变成了一张平坦而光滑的“膜”！ 所有物质都在无限能量的冲击下湮灭成单调的光！ 大破灭！ 宇宙大破灭！ 就是这回头一眼，泰皇的心中被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从此，他将一遍遍想起今日的所见所闻，想起他所见到的许酆阎…… 哪怕他和许酆阎的整个接触过程加起来不过几分钟，但许酆阎已经悄悄将自己的所有信息浓缩在时空之躯的表面，随着那一眼被泰皇自发铭记在心中。 他想得越多，许酆阎的形象在他的心中就越清晰，直到某一天，这个形象会彻底鲜活起来，成为他的心魔，成为他的第二人格！ 这个过程或许要很久很久，或许泰皇会在玩家文明中接受心理治疗，他或许可以删除这段记忆…… 有太多或许，太多不确定了…… 但，存在那样一种渺茫的可能性，许酆阎留在他心中的魔种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以泰皇的灵魂为养料，在玩家的世界中，孕育出许酆阎的意识——完成升维！ 第四十六章 在世界毁灭之后 众所周知，时空是万物的载体。 小到基本粒子，大到银河星云，万事万物立足于时空之上，存在于时空之中。 自然的，时空也能用来承载一段信息。 甚至可以说，时空本身就是世界上最棒的优盘。 在无限能量绽放之前的那一瞬间，许酆阎将自己所有的信息都呈现在了时空之躯的表面。 这些信息中包含了他的心情、记忆、爱好、身高体重……一切构成了他这个人的信息都被毫无保留地公之于众，没有任何加密措施，任由百万名地府玩家读取。 他这个不知廉耻的优盘在这一刻同时插入了百万台电脑，以堪称“精神污染”的行为将自己的一切信息强制传输到这些玩家的心中。 当然，受限于“电脑”的配置，有些电脑接收到的“许酆阎资料包”只是很少一部分。 只有泰皇，作为地府之主，百万地府玩家中的最强者，他这台“电脑”最为先进，下载资料的速度最快，仅仅是回眸一瞬，他便完整接受了许酆阎所有的信息。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就在那一瞬之间，许酆阎的信息通过他的眼睛，在他的心灵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如果他不能及时删除自己的这段记忆，如果他今后一遍遍回想起这一瞬的经历，那么许酆阎的信息就会从他的心中“活过来”，成为泰皇的“二心”，甚至取他而代之……完成升维壮举！ 但这种做法风险极高，难度极大，许酆阎的行为其实就是在赌命。 他不知道玩家的文明程度有多高，但很显然远胜于人类文明。 既然人类文明如今都已经发展出系统的“心理学”“行为学”，开发出诸如“催眠”“心理暗示”等技巧，可以通过各种物理或化学手段治疗心理疾病…… 那么可想而知，玩家文明在这方面一定比人类文明更强！ 许酆阎还记得如来曾说过的话，他将一切自我都卖给了委员会，将来所有玩家都可以查阅他的记忆，体验他的情感……这无疑说明了玩家文明对灵魂、意识和心灵的了解程度是何等样的高深。 或许泰皇回归之后，立刻就能察觉自己心灵上的异样，或许在玩家世界中，删除一段记忆就像是剪指甲那样轻松——那样一来，许酆阎的“偷渡升维”计划就会立刻破灭。 尽管他同时向百万名玩家传输了自己的信息，在百万名玩家的心中都种下了“魔种”，只要其中有一粒种子开花结果就能宣告成功…… 但根据推测，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性依旧低得可怜。 不足亿万分之一！ 可是，毕竟不为零。 而对于已经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来说，不为零，就已经值得赌一把！ 反正他这个赌徒已经倾家荡产，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反正他已经决心毁灭宇宙，坦然赴死了。 反正试一试又不会掉块肉，一旦成功他就完成了“逆天升维”的壮举，至少能拖着一名玩家为自己殉葬…… 那么，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许酆阎当然知道自己是在冒险，公开所有信息的举动可能会让他在玩家文明中再无秘密可言，玩家将掌握他所有的弱点…… 但，那又如何呢？ 风险是一定要冒得，因为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除了这个“偷渡升维”计划以外，许酆阎想不出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对玩家的本体造成影响。 或许给他时间，他能摸清楚低维宇宙的所有法则，自己走出一条真正的升维坦途…… 但这只是或许，而现实却是，他没有时间了。 一来，玩家绝不会给他这个发育的时间。 二来，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毁灭宇宙了。 就算他不毁灭，玩家也肯定会毁灭。 毕竟，地球ol，如今连地球都没了，那还留着干嘛？ 自己毁灭了至少还显得有尊严一些。 整个“偷渡升维”计划并不是许酆阎一拍脑门想出来的，虽然拟定这个计划没用多少时间，但他无疑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风险与收益他早已经权衡过无数遍。 许酆阎很确定，赌这一把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损失。 他都要死了。 和死亡相比，公开所有信息，可能会被玩家了解自身弱点这种事情，根本就称不上麻烦。 弱点都是活人的，死人没有弱点。 赌这一把，虽然希望渺茫，但……万一呢，万一有一天，自己就在某一个玩家的身上借尸还魂了呢。 一旦计划真的成功，届时自己在暗，玩家在明，他们就算掌握了自己所有的信息，知晓自己所有的弱点又如何？ 难道自己不会进步吗？难道自己不会改变吗？ 此时的弱点，在那时未必就是弱点，要知道一切信息都是有时效性的啊！ 落后的信息在某些时候就是真实的谎言！ 只要能到玩家宇宙去，即便失去了超凡能力，许酆阎也笃信自己可以做出一番事业。 他想得很好，思维缜密，逻辑严谨，整个计划环环相扣，不成功也就罢了，一旦成功，玩家文明必然会遭遇一场生死危机。 但很可惜，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许酆阎算到了一切，唯一没有算到的就是——自己没死成！ 无限能量摧毁了宇宙内的一切，独独没能杀死他！ 许酆阎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这么能活！ 值得一提的是，许酆阎用于灭世的无限能量并不是真·无限能量，真·无限能量就算被使用无数次，被分割成无数份，每一份依旧还拥有无限能量。 而他制造的这股无限能量却稍纵即逝，只存在了一个普朗克最短时间，而后便消散殆尽。 这是因为这股无限能量是他利用超凡规则逼迫物理法则，使物理法则出现矛盾而产生的。 这就像程序的底层代码在运行中出现了致命bug，这bug犹如倒下的多米诺骨牌，推动着所有法则一起崩溃。 而在法则本身崩溃之后，基于物理法则的矛盾而产生的无限能量自然也失去了存在的根基。 所以，这股无限能量不仅存在时间极为短暂，且仅能适用于地球ol宇宙，对于其他宇宙而言，这股能量只不过是梦幻泡影，毫无影响力。 如果是真·无限能量的话，那么这股能量在出现的瞬间就应该打破宇宙的桎梏，一口气将玩家宇宙也一并摧毁，乃至在基态真空中蔓延无穷远的距离，将所有宇宙一并摧毁——除非所有宇宙的总数量也是无穷，否则不会有一个宇宙能在真·无限能量的洗礼下幸存。 但即便许酆阎制造的无限能量和真·无限能量之间存在巨大的差距，可那毕竟也是无限能量啊，从数量级上而言，它也是无穷无尽的。 这无穷无尽的能量作用在一个有限的宇宙中，就算这个宇宙有九百六十亿光年的广阔尺度，但学过高数的人都知道，一个非无穷的数在和无穷大相比较时都近似为零。 宇宙在它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无限能量在一个最小时间单位内充斥了全宇宙，宇宙内所有物质结构、时空结构都在一瞬间毁灭。 原子、原子核、质子、中子、夸克乃至更加细微的弦……都无法抵御无限能量的冲刷。 仅仅是一瞬间，宇宙所有的物质都被同化为能量，光充斥了全宇宙，在下一个普朗克时间之中，消耗殆尽。 全宇宙空无一物，只有时空本身仍旧存在，但就连时空也被无限能量抹成了曲率为零的绝对光滑平坦的“镜面”。 整个宇宙的“面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种变化在玩家的世界中表现得的最为直观——一众公司高层、部长和董事集中在【地球ol】约束器前。 众目睽睽之下，那九百六十米直径的发光球体在无限能量从其内部产生的那一刻骤然收缩，犹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塌陷成了一张没有厚度的发光膜！ “什么情况？” “引力约束器失灵了？” “没有，还在正常运作！” “不对，这不是真实宇宙碎片自发向基态真空坍缩时的状态！” “自发的坍缩应该是向球心坍缩成一个点，然后从我们宇宙的最小空间尺度中漏走，落入基态真空内，而不是坍缩成一张九百六十米长宽的方膜！” “发生了什么？地府和灵山的玩家在哪里？” “报告，地府玩家称他们刚刚承受了致命打击，所有人失去低维素体，目前在服务大厅内修正……而灵山玩家，他们和天庭玩家一样……失联了！” “查！给我彻查！我要知道地球ol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 地球ol之内。 由于全宇宙时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物质都荡然无存，基于时空和物质的“物理法则”也全盘崩溃，无限能量也因此而消失。 就连那些高高在上的、扭曲压迫正常物理法则的、玩家人为设计出来的牛逼哄哄的超凡规则也没能幸免。 这些规则也是基于地球ol宇宙而存在的，也随着宇宙的“改头换面”而崩盘瓦解。 宇宙变成了最彻底的真空。 九百六十亿光年尺度内，不存在一颗基本粒子。 这是许酆阎早已经预料到的结局。 把宇宙摧毁到最干净的状态，别说废墟了，他连一颗粒子都不会留给玩家。 可他真的没想到，就连如此彻底地毁灭，也没能摧毁他的自我！ 明明他的时空之躯已经被抹平了，明明他的信息已经被删除了，明明他的灵魂早已经瓦解了，明明他能想到的构成“自我”的一切要素都灰飞烟灭了…… 但，他依旧在思考。 哪怕宇宙中没有一个粒子能充当他的物质载体，他也依旧在思考，意识依旧清醒地延续着，甚至他观察自己的意识，还能在其中发现那个困住了天庭与灵山百万玩家的心灵世界！ 许酆阎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要知道，这个心灵世界是由正常物理法则和他的心灵幻想共同构建的。 而他的心灵幻想能有这种力量全靠了他的超能力【万众一心】。 万众一心这个超能力又是建立在整个超凡之力体系上的。 超凡之力体系又是建立在地球ol宇宙上的。 此时不论是物理的还是超凡的，都已经随着宇宙的破灭而破灭了才对，凭什么这个心灵世界和他的意识还能够继续存在？ 许酆阎念头一动，进入了自己的心灵世界之中，看着亿万名自己的附属人格仍旧在和天庭、灵山的玩家大战，感受到自己对这些人格的绝对掌控权，立刻抽调了亿万人格的智慧帮助自己思索这个问题。 然后，他就得到了答案。 这答案其实很简单，只是因为许酆阎之前受限于自己的知见障，一时间钻入牛角尖中，才没有想到。 而得了亿万人格的加持，通过对同一问题不同的思考角度，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或许是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得久了，就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他是一名穿越者！ 刚穿越过来的那会儿，许酆阎总认为自己是失败的，身为堂堂穿越者，竟然没有随身系统，也没有金手指和老爷爷，就算觉醒了超能力，可这超能力也是来自于这个世界的独特规则，和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毫无关系。 可以说，许酆阎走到今天，全凭借他自己的本事，穿越者的身份没有带给他半点便利和好处。 但直到现在，在失去了肉体、灵魂乃至整个宇宙的时候，在身处于这片绝对虚无之中的时候，他才终于发觉这个身份带给他的最宝贵的财富。 永不消失的意识！ 如果将一个人的死亡定义为意识的消失的话，那么许酆阎也可以说：自己是不死的。 说真的，这种能力不死上一次谁能知道啊。 它也没给说明书啊！ 许酆阎的这种不死和玩家的不死截然不同。 玩家不会死，是因为他们真正的意识存在于他们的高维本体之内，降临低维游戏的只是他们的灵魂投影操控的素体，所以游戏内的死亡无论如何也无法造成玩家真正的死亡。 而许酆阎的意识就在地球ol内，就在他的身躯之中，但又仿佛和身躯没什么关系。 有身躯的时候，他的“意识”就住一住；没了身躯，只剩下灵魂的时候，意识表示也能凑合凑合。 如今连灵魂也没了，意识干脆来了一个“我思故我在”！ 你别管我为什么能存在，反正我就是存在了。 欸～我摊牌了！ 我穿越者，我有特权！ 我就是不灭，就是不死，就是永恒存在。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不讲道理，问就是没有逻辑，问就是设定如此。 心灵世界内，残阳如血，大漠孤烟，荒山上，巨石间，许酆阎一手撑着下巴，身子半靠在石头上，面孔埋藏在阴影之中，目光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一声长叹。 “原来这才是我的外挂啊。” 第四十七章 原来这是重生流(上) “早知我有这能力，我就更莽一点了……” “我没死成……那我送出去的信息即便开花结果，也不能算是我。” “世间只会有一个我……虽然他们拥有和我完全一样的过去，但此刻，我们已经走向了不同的未来。” “他们可以算作我的分身吗？或者说，他们会承认我为本尊吗？另一件事是，我分裂出去的信息如果发育成完整意识体，也会拥有意识不灭的属性吗？” “大概率是没有的，毕竟他们并不算真正的我，这一点或许可以利用一下，想办法让他们奉我为本尊……当然，前提是那些信息有机会发育成完整的意识体。” “另外，这方心灵世界本应同宇宙一起毁灭，却因为存在于我的意识内而得以逃过一劫，这是否意味着我意识的不灭性可以扩展延伸，庇护非我意识的东西？” “且我的心灵世界中有许多东西都是外来物，具备真实的物质属性，我之前是利用了时空之躯才能承载它，在时空之躯毁灭后，按理来说它应该落入正常宇宙空间中！” “但事实却是它莫名被我的意识吞噬了进来……我的意识似乎能够跨越主观与客观的鸿沟、打破实在与虚无的界限？心胜于物？灵能永恒？” “还有一点是我的超能力，【万众一心】来源于玩家设计的超凡体系，但现在超凡体系已经破灭，我却依旧对心灵世界中的亿万人格具有绝对掌控权，可见这个能力已经不再依靠超凡体系而存在，而是基于我的意识而存在。” “综上来看，我的意识除了具备绝对不灭性之外，似乎还具备无限包容性、无限承载性！” “在失去肉体，失去灵魂，失去一切载体之后，我的意识可以反过来承载一切！” “那么，未来某一天，当我的意识足够强大之时，我或许可以吞噬整个宇宙，把全宇宙化为我的心灵世界！” 在察觉自己意识的特殊性的瞬间，许酆阎心中千回百转，流淌过无数思绪、念头，深度分析和解刨自己的意识，尝试构建一个又一个利用这种特殊性的计划。 这一刻，他很羡慕穿越前看过的那些小说中的主角，人家的系统或者老爷爷，大多自带说明书，很方便他们了解金手指的能力和作用，哪里像自己这样需要苦苦摸索呢…… 不过或许这才是生活的常态吧。 任何信息、任何知识、任何经验都是宝贵的，除了父母和老师之外没有人会教你聪明，都得自己摸索，自己学。 许酆阎心中慨叹一声，将一切思绪都沉淀了下来。 想那么多没有用，他此时要面对一个最棘手的问题。 宇宙没了。 连一个基本粒子都没有，绝对的真空，几乎可以认为不存在。 就算真空中还会有虚实粒子对凭空产生，但等到这些粒子堆积出一颗星球……许酆阎简单计算了一下所需的时间，觉得自己大概率等不到那一天。 在这空无一物的宇宙中，就算他的意志永恒不灭，人格和思维也会在漫长而无聊地等待中走向黄昏。 唉，若是早知道自己意识不灭的话，他就不下这么重的手了……真是一切计划都赶不上变化啊。 要想办法，搞点事情。 许酆阎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天庭诸神与灵山诸佛。 这些被他封在心灵世界从而躲过了宇宙破灭的玩家们，是他手头上仅有的“材料”了，他得珍惜着用。 …… 玩家服务大厅。 无数根巨大立柱构成的恢弘建筑群内。 这里每一根立柱都代表着一个低维游戏，而在代表【地球ol】的那根立柱之下，似乎是透明水晶材质的降临点中遁出一缕黑烟，这正是地府之主，地榜第一的玩家，泰皇。 此时的他惊魂未定，黑色烟雾之躯变得无比稀薄，虽然他在无限能量爆发的最后关头成功接触到了降临点，但也只逃出来了一部分身躯，至少还有九成九的烟雾折损在了地球ol之内。 可身躯上的损伤还在其次，真正令他感到恐惧的是他最后所见到的那个身影。 泰皇此时恨不得挖掉自己的眼睛，那该死的好奇心，为什么自己要回头看那一眼？ 那具恐怖的时空之躯，那个可怕的声音，那个似乎是在微笑的家伙…… 泰皇竭力遏制自己的思维，试图不让自己去回忆那一眼回眸所见的场景，可他越不愿想起大象，大象的形象反而在他的记忆中越发清晰。 隐约间，似乎有人自他的心底走出！ “不！不！我是泰皇！我是地府之主！我是九幽之王！” “不，我不是泰皇，我叫南罗，是一个被驱逐出至高之城的失败者……” “不，我不是南罗，我不是玩家……我是许……” “错了，都错了，我不是许，我是南罗，我是泰皇，我不是泰皇，我是许——啊啊啊！” 黑雾翻腾不休，一双血色眼眸中闪过无数纠结的念头，作为玩家在游戏中的经历，作为公民在文明中的经历，还有许酆阎的经历……无数信息流犹如海啸山洪一般自泰皇的心灵深处呼啸而过，留下满地的狼藉。 而在这边不远处，宛如透明水晶的降临镜面之畔，是一眼华丽的喷泉。 在泰皇遁出降临点后的下一秒，这眼喷泉内也刷新出百万具纯白极光之躯，这是玩家在失去素体之后，以单纯的灵魂投影形式存在于服务空间时所呈现的形象。 单纯灵魂投影无法进入低维宇宙，但却能在服务空间内自由行动，如果选好新素体的话，这百万名地府玩家还能再次登录地球ol，但，这些纯白极光的人影相互看了看，谁也没提出要再度降临的念头。 “那是无限能量吧？” 神荼向着一旁的郁垒问道，只是他虽然是在询问，语气中却没有太多疑惑，他心中其实已经做出了判断，但这种判断实在太过难以置信，才令他本能地想要从别人那里获得一个答案。 郁垒点了点头。 “是。” “真可怕啊……” 神荼纯白极光之躯一颤，幽幽道。 这些玩家的灵魂投影虽然都是一样的表现形式，但其实每一具纯白极光之躯都有着细微的波长区别，对应着玩家各自的灵魂波动，在熟悉的玩家眼中，是很好辨认的。 此时，便有另一名玩家向着神荼郁垒走过来，这也是地府中的一名高玩，id：地藏。 “地球ol这算是废了吧？” 神荼看了地藏一眼，摇摇头，尽力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地球ol废不废不好说，但我敢肯定，公司设计部全体工作人员都要废了。” “他们设计的超凡体系竟然存在如此巨大的漏洞，被那家伙利用而搞出了无限能量，进而导致整个低维宇宙毁灭……呵呵，或许我们要不了多久就能在矿界看到他们的身影了。” “矿界吗？我记得这一任的设计部部长是一位董事的女儿吧？” “谁的女儿都不管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至高委员会一定会问责公司。” 百万名地府玩家此时都在低声议论，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他们现在既不愿意回到地球ol内，又需要等待公司进一步的命令，也就只能暂时在这服务大厅中聊聊天，消磨一下时光了。 而公司，此时正如神荼郁垒等人议论的那样，正在面临至高委员会的问责，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安置这些玩家…… 玩家文明，低维游戏运营公司内。 一处无比黑暗的空间中，七十二个不等大小的发光球体有序运转。 最小球体一边自转，一边围绕稍大的光球公转，稍大光球一边自转，一边裹挟着稍小的球体围绕着比自己更大的光球公转。 七十二个球体共同构建了一个无比复杂但却井然有序的运行体系。 这里的每一个光球，都是公司的一位董事，都是摆脱了血肉之躯，以单纯的能量形式存活的奇异生命，每一个都拥有堪称无尽的生命，只要所在空间中还有一丝能量，他们就不会死亡。 这些发光球体不知道在这片黑暗空间中运行了多久，它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某一刻，空间内泛起异常的波动。 一个比它们所有球体加起来还要庞大的光球从黑暗空间的深处浮现了出来，犹如深邃汪洋下浮现出的巨鲸，又像是星云聚集后生成的恒星！ 这个巨大光球刚一出现，便颠覆了原本运行有序的光球体系，以绝对的霸道取代了原本的核心，自己成了新的核心。 短暂的混乱之后，原本的七十二颗光球重新稳定下来，一边自转，一边默默地围绕着这一个最大的光球公转。 而后，最核心的巨大光球发出一股能量波动，这波动中蕴含了无比丰富的信息，高效而精炼，且能以时空本身为载体传播，远胜于人类以声带震动空气发出声音的传播方式。 如果将这股能量波动转化为人类能够理解的信息的话，是这样的： “我接到了至高委员会的问责……” “至高委员们很生气，地球ol是文明开发的第一个低维宇宙，它至少启发了文明三次科技大革命，维度科技、时空科技、法则编辑技术……无数科学体系和科技成果都是因它而诞生与发展出来的。” “虽然它如今已经落伍，不再承担任何前沿的科研任务，但它在文明之中依旧有着重要的地位，是文明最重要的历史文化遗产之一……我们把它搞坏了，所有委员都很生气。” “接到委员们的质询之后，我查了查公司这些年的发展记录，我发现，你们似乎已经遗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定位！” “我想我有必要让你们回忆一下公司的全名——低维游戏运营公司！” “记住了！我们只是运营者！” “一切低维宇宙都是文明共同的财富！我们只有运营权，没有所有权！所有权是文明的，是三大委员会的，是属于全体委员的！” “不是我们的！” “最近这些年，你们有的人太放肆了，将低维游戏视作自己的私产，大肆安插自己的家族后裔，去掌控低维宇宙……你们的行为，委员们只是不在意，不是不知道！” “现在，委员们开始在意了，他们已经决定要亲自动手修补地球ol……让至高委员给你们擦屁股，你们可真是做得一手好死啊！” “那个设计部的部长，我不管她是谁的人，但她既然处于那个位置上，对于经她手审批的一切设计方案都有责任，地球ol的超凡体系具有如此大的设计缺陷，她难辞其咎！相应的惩罚方案会后我再宣布！” “现在，我要你们整理出地球ol的所有历史信息，特别是有关那个许酆阎的，意识委员会对他很感兴趣。” “最后，本次修补地球ol的一切资源从在场所有人的资产中扣除，也包括我——这是委员会的意志。” “资产不够的……便不再是公司的董事了……如果有能力的话，你们可以去考一个职位，同等条件下，公司会对你们优先录取，如果没有能力，那就离开至高城吧，既然你们那么喜欢低维宇宙，就去做一个玩家吧。” 巨大光球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这些信息，而后闪烁了一下，再度消失在黑暗空间中。 作为公司最大的董事，他必须立刻去迎接至高委员的降临。 而那七十二个小号光球中，最小的十几个光球也火急火燎地消失了，他们是比较弱小的董事，此时离开是为了去清算自己的资产…… 一整个低维宇宙崩溃的损失，尤其是【地球ol】还属于所有低维宇宙中体量最大的那一批，对于一些小董事而言，即便这份损失由七十三位董事均摊，他们的资产也未必能够赔偿。 不够，那就要赶紧想办法去凑，没有一位董事愿意失去董事的身份，更没有人愿意搬离至高城！ 诚然，低维游戏内的生活确实不错，海量玩家终日沉迷于内，将高维本体寄存，几万年都不见得回归本体一次……但，身为董事，他们很清楚哪里才是文明的核心！ …… 地球ol约束器前。 首席董事瞬间出现在这里，它那巨大而炙热的能量球体之躯驱散了原本聚集在这里的诸多公司部长和高层领导，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清场。 而后，他的意识蔓延而出，连通了冥冥之中的一尊伟大存在。 第四十八章 原来这是重生流(下) 下一刻。 时空，在他面前一点点扭曲起来，很快化为了一个完美的封闭球体。 这样的载体形式，首席董事瞬间认出了这是哪一位委员，他的光球之躯散发出的辐射波长变得越发柔和，这是在表达恭敬和谦卑。 那完美封闭的时空之球成型后，立刻散发出一道极其恐怖的引力波，比束缚地球ol的引力约束器内生成的三千六百个微型黑洞共同的引力之和还要恐怖不知多少倍！ 这惊人的引力被集中在一个狭小的尺度内，仅仅作用于地球ol之上，将那长宽均为九百六十米的正方形发光膜重新蜷曲成一个完美的球体，却不对其他任何事物产生影响—— 这是何等可怕的引力精细操控技术！ 观测到这一幕，首席董事的光球之躯散发的波长不由得一阵阵动荡，这种反应如果用人类的修辞来形容的话，便是所谓的：心惊肉跳！ 这位至高委员所掌握的技术，比起董事所知道的文明主流技术强大了至少三个时代！ 这一刻，一个可怕的念头自首席董事的心底冒了出来：“难怪有人会说‘文明属于委员，但委员不属于文明’！” 董事不敢细想下去，因为他感受到一股浩大的意志降临了他的身躯，那意志轻易挤压了他的灵魂和自我，抽调了他记忆中关于地球ol的那部分信息。 这样的操作同时发生在所有董事、所有公司高管、所有部长、所有进入过地球ol的玩家以及所有存储了地球ol信息的记录仪内。 这些信息糅合在一起，至高委员迅速剔除了其中一部分重复的，推演出一些缺失的，而后，一个单纯由数据构成、精细程度达到基本粒子尺度的地球ol宇宙模型在这位至高委员的意识中产生。 而后，他根据这个模型重构了整个地球ol内部的一切！ …… 地球ol内，许酆阎在自己的心灵世界之中，正打算将一部分灵山的玩家释放出去，用他们的素体物质填充一下空无一物的宇宙时，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他将意识退出心灵世界，重新回到宇宙中，立刻就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引力笼罩在全宇宙之上！ 这股引力没有来源！ 或者说，这股引力来源于高维！ 许酆阎瞬间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心中浮现起疑惑：怎么回事，玩家又在搞什么幺蛾子？都这样了还不肯放过这个宇宙？ 不论许酆阎心中如何做想，高维引力只是默默的同步作用在九百六十亿光年的平坦时空上，轻易扭曲了时空，赋予了全宇宙质量！ 扭曲的时空中，一粒粒基本粒子凭空产生，迅速堆砌，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无数元素接踵而来，星云、星河、恒星、行星罗列太空！ 在极短暂的时间之中，被许酆阎以无限能量抹除的宇宙万物又重新诞生了！ 甚至就连许酆阎的时空之躯也恢复了原状！ 随着超凡体系的崩溃而崩溃的神珍铁也出现了，依旧是那十六光分长的样子！ 仿佛时间倒流，万事万物都回到了许酆阎没有挥舞那根棍子的时候。 一切都在原来的位置，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但，许酆阎清楚，这不是逝去的回归了，而是诞生了全新的。 一个和旧的宇宙几乎一模一样的新的宇宙。 什么情况？ 许酆阎有些错愕。 他不知道这样修复一个宇宙要付出多大代价，但绝对比自己毁灭宇宙要艰难得多，玩家竟然没有放弃这个宇宙反而选择了复原…… 这个宇宙对于玩家而言就那么重要？ 他来不及细想，因为紧接着，更加令他错愕的事情发生了。 新生的万事万物开始了“退行”！ 十六光分长的神珍铁开始收缩，他的时空之躯也在倒退，星辰的移动，宇宙的膨胀，光子的激发，量子的涨落……一切物质与能量都在原路返回！ 唯一不受影响的是他的意志，和处于他心灵世界中的那些东西。 但他的意志也同样无法影响到处于“退行”状态中的宇宙万物。 他就像一尊遗世而独立、超然于物外的仙人，在冷眼旁观时间长河的逆流！ 回溯时光！ 一秒，一分，一天，一月，一年…… 整整二十三年！ 许酆阎的意识终于再度获得了对自己身躯的掌控！ 他在黏稠的营养液中睁开眼眸，透过淡黄色的液体，看到了周围的景象。 高三米，直径一米，填充着淡黄色溶液的玻璃柱子…… 从左到右，从前到后，不知有几万个。 这是，许酆阎最初穿越到这个世界时，第一眼看到的景象。 “啊～” 身材匀称修长，浑身赤裸的男人在营养液中张开了嘴，营养液咕噜咕噜地灌入他的腹中。 第一次使用的全新声带震荡出稚嫩而含混的声音。 “原来这是重生流啊……” 第四十九章 玩家回档，游戏重开! “我看不到他。” 高维玩家宇宙，地球ol约束器之前，完满无缺的时空之球发出一道引力波，传达出这样的信息。 在这个时空之球下方，翻滚着的发光能量球体表面一阵动荡，像狂风中摇曳的火球或是夜色中闪烁的荧光，首席董事的意识海中掀起惊天骇浪，他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但紧接着，那时空之球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语。 “我看不到他。” “物质告诉了我他的存在，能量也告诉了我他的存在，整个低维宇宙的历史信息记录中满是他存在的痕迹，而在那些堕落者的灵魂深处，对他的印象更是堪称刻骨铭心……” “但我就是看不到他的存在。” “他就像河流中一块透明的礁石，水流的分开勾勒出他的形体，印证着他的存在，但我却无法直接观测到他。” 首席董事在下方听得毛骨悚然，体表的能量光焰动荡不安……他知道至高委员口中的“他”指的是许酆阎，他也知道许酆阎很强大，但这可是至高委员啊！ 文明真正的核心，指引着整个文明未来的先知，至高无上、至尊至强的委员竟然找不到一个低维世界中的蝼蚁？ 这……这蝼蚁未免…… 首席董事不敢再想下去。 这是宇宙万物重获新生，光阴长河还未逆流，许酆阎的时空之躯刚被这尊伟岸存在还原出来的那一刻。 这位同样以时空为生命载体的至高委员清楚地知道，许酆阎的意识此时就存在于许酆阎的时空之躯内，但他却始终无法直接观测到许酆阎意识的真实面貌。 为了方便观察，他甚至不惜凝固了地球ol内的时间，将整个宇宙锁定成静止的片面，巨细无遗的探测宇宙内每一个粒子的状态……为此他每时每秒都在付出巨大的消耗，但看不到就是看不到。 于是，他唤来了另一位至高委员。 文明三大至高委员会：质能、信息与意识。 这位拥有时空之躯的委员属于质能委员会，而他新唤来的这尊委员则属于意识委员会。 意识委员的到来悄无声息，首席董事只是感觉自己的心灵笼罩上了一层阴影，变得极为压抑，像是蝼蚁在面对巨人，被那澎湃的生命气息震慑住灵魂，然后他便失去了对自己身躯的掌控权。 于是他知道，意识委员来了。 下一瞬，首席董事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但说话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位降临在他身躯中的意识委员。 “一个奇怪的意识。” “你能看到他吗？” “我试一试。” 意识委员说罢，首席董事立刻感觉自己的能量之躯在扭曲，内部的能量结构不断折叠，变得越来越复杂，却又充斥着一种合乎物理法则的美感。 机缘。 这两个字在首席董事的心底冒了出来。 他知道，这是这尊伟大的意识委员为了进一步发挥他的力量而在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改造。 这种改造如果能够留存下哪怕十分之一，都会大幅提升他的生命层次，即便最后没有保留下来一丝一毫，有过这种经历的他也能获得无比珍贵的进化方向。 想到这些，首席董事连忙摒弃一切杂念，主动封闭自己对外部世界的感知，从而将自己全部的思维活动都集中到感应自己身躯变化这唯一的一件事情上。 伟大的至高委员啊，请更多地使用我吧！ 他在心底这样呼唤着。 当然，对于这种呼唤，意识委员毫不在意，他只是默默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一种种全新的能量器官、血肉器官以及机械结构逐渐充斥了首席董事原本单纯的能量之躯，一种种全新的感知渠道向着这尊至高委员的意识体传输全新的数据。 但很长时间过去了。 “我也看不到他……” 意识委员叹息一声，而后打开了一个空间通道，一股本源相同但却更为强大的意识降临在这里，原本存在于首席董事身躯内的那部分意识就像乳燕归巢涓流入海一般融入了这股宏伟意识之中。 这个宏伟的意识体仅仅只是降临在此就扭曲了空间，更特殊的是，祂能不依赖任何物质载体，仅以单纯的意识形态而存在，就和许酆阎的意识在宇宙毁灭之后所呈现的那种奇异状态一样！ 这就是这位意识委员的真身，祂已然将自己的生命形态升华为一种冥冥之中的概念！ “我集合了我全部的意识体，用全力试一试！” 祂这样说道。 以时空为载体的质能委员随后收敛了自身所有的引力波动，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制到最低，以避免干扰到意识委员的操作。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 “还是不行……他就像是夜幕群星中的黑洞，他的存在扭曲了漫天星光，漫天星光被扭曲的轨迹描绘出了他的面貌，但我看不到他的意识本源。” “如果连你也不行的话……” “既然我不行，那么别的意识委员也不行。”那个宏伟的意识传出这样的思维波动。 “我明知道他就在那里，但看不到他，揪不出他，更无法干扰或影响到他。” “我能间接感应到他的意识……非常特殊，似乎拥有绝对不可磨灭的存在性，拥有绝对不受外力影响的独立性，还拥有包容万物的承载性……” “那些堕落者至今也没有醒来，他们的灵魂投影应该就是陷入了他的意识世界之中……我尝试沿着他们的灵魂投影通道降临，但被拒绝了。” “……召开至高会议吧！这个叫许酆阎的存在，有资格被我们慎重对待。” 两位委员简单沟通之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他们的效率极高，在决定召开至高会议的下一个最小时间尺度内，质能委员便以自己的身躯为基础开辟了一个异次元空间，而后一个接一个的光球投影出现在这个空间中。 至高会议，文明中三分之二以上的至高委员参与才能举行的，决定整个文明未来发展方向的重大会议。 此时，为了许酆阎而召开。 有关许酆阎的一切信息被列席的至高委员们迅速过目。 他的出生，他的成长，他人生中经历的所有事情……可以说，此时此刻这些至高委员们就是世界上最了解许酆阎的存在。 他们立刻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的来历有问题。” “他没有婴幼儿的阶段，他的心智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呈现出成年人的特质。” “他的性格和他的人生经历毫不相符，我将他的人生经历带入到人格模拟方程中，得出的理论性格模型和他现在的性格大相径庭……” “除非模拟方程是错的，但在过去对任何人的检测中，方程都表现出了自己的可靠性，没道理在他的身上失灵。” “或许是输入的信息有误……但我们对低维宇宙的监控是实时的，从地球ol诞生到现在，从他出生时起，到他毁灭宇宙时结束，所有事情都被巨细无遗地记录在案，无一遗漏。” “不对，有些信息我们没能记录——大战进行到最后阶段时，天庭玩家失联，地球ol内再无一个玩家，降临点也被许酆阎堵塞，在这长达八分钟的时间里，低维宇宙内发生的一切都不为我们所知。” “直到地府和灵山的玩家冒险进入其中，才重新打开视野传回信息，将维度监控再度接续上，但持续时间很短，到许酆阎毁灭宇宙前的最后时刻，这视野又一次丢失了。” “但这两个时间段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分钟，缺失的信息都可以用推演的方式弥补……而且发生在这最后时间中的事情也不会影响到先前的许酆阎的人格。” “所以排除所有不可能，唯一可能的解释是——在他从出生到死亡的这段人生之外，他还有另一段人生。” “但我筛查了地球ol内所有出生过的人的人生，没有任何一个人的人生经历代入方程后可以得到许酆阎如今的性格，相似度最高的一个也只有百分之八十二点五。” “所以，即便他真的在出生之前有另一段人生，那段人生也一定不会是地球ol内的人的人生。” “那就把搜查范围扩大到所有低维宇宙，筛选古往今来所有存在过的人的人生……也包括我们文明内的人的人生。” “这需要消耗很长的时间和很多的精力。” “他值的。” “一个似乎无法被毁灭的意识体，一个似乎能承载一切的意识体……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能够解析他，都是值得的。” “我也认为他值得。” “我也是。” …… “全票通过，那么从今以后，直到下一次至高会议更改此项决定之前，研究他，了解他，分析他，便是文明的发展方向。” “那么下一个议题是，应该如何研究他？” “给他一个良好的培养皿？” “我同意。” “反对，他的未来可能会超出我们的限制。” “同意，他的价值值得我们冒险。” “反对，他升维的潜力很大，对文明的潜在威胁太高了。” “同意，他的意识不灭，因此单纯限制他是没有意义的，在漫长时间中，他终将摆脱一切限制，只有研究他，了解他，学习他，不断进步下去，让他永远也追不上我们，才是最优解。” “反对，他的意识不灭，等于有无数次试错的机会，我们进步的速度不一定有他快，所以一定要在他尚且弱小的时候将他牢牢限制。” “同意，文明需要挑战，而且我们已经具备了先发优势，不应惧怕后来者的追赶，如果他真的能追上我们，那我们何不接纳他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反对，他对我们怀有刻骨的仇恨，即使我们愿意接纳他，他也未必愿意原谅我们。” “同意，那就把所有玩家送给他杀，反正也只是文明中的堕落者。” “反对，堕落者也是文明的一分子。” “同意，文明只在你我之间，而我们已经停滞了太久太久，只要能够继续进步下去，那么一切代价都可以承受。” “即便文明灭亡？” “即便文明灭亡。” …… “同意者占多数，那么重启游戏吧，时间点选在他刚出生的时候，我们给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以及更多的磨难，希望他能展现更多在我们意料之外的可能性。” 第五十章 重生之后 （有书友指出上一章存在的一点逻辑错误，所以我修改了一番，最早追读的书友可以去看看，可能和你们一开始看的不一样。） 2077年7月21日。 夏威夷。 阳光明媚，白沙瀚海，带着丝丝咸腥味的海风吹拂着海岸边沐浴日光的比基尼女郎。 这里是军用科技集团的总部，生活着超过两万名集团员工和他们的家属，即便在这个国家解体、战火分扬、政治动荡、金融崩溃的乱世之中，这片小小的群岛上的人们依旧维持着稳定而繁荣的生活。 因为在岛外三百海里范围中，游弋着一支齐装满员的航母舰队。 更因为军用科技集团是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制造和研发商，是军工行业中当之无愧的托拉斯巨企。 全世界每生产出十把枪，其中有三把来自军用科技集团，在各大地区武装、精英杀手以及完成了资本原始积累的较为有钱的街头帮派的上层人士中，军用科技集团的产品始终是他们的首选。 威力大、价格贵、高精尖……都是贴在军用科技集团产品上的标签。 强悍的集团武装力量保障了这里祥和的生活，第一次来到这个小岛上的人往往会疑心自己来到了天堂。 但在天堂的沃土之下，往往是世间最黑暗的地狱。 地下三百米，军用科技集团，生化武器制造区，人造人车间。 吊顶上内嵌式的灯带散发着幽幽冷光，照亮了车间内十万个人造人培养皿。 这些培养皿样式统一，全部为高三米、直径一米的玻璃柱，柱子底部是半米高的黑色圆台型基座，上面镶嵌着一块液晶控制面板，有各式各样粗壮的管子将所有基座相连接。 淡黄色的液体充斥着玻璃柱，这些液体富含营养、氧气和各种生长激素，充当着羊水以及脐带的作用，每八个小时循环一次。 在充足的能量供应和激素刺激下，放置在其中的胚胎细胞会在三十天内发育成婴儿。 但他们不被允许“分娩”。 持续而大量的生长激素会不断刺激婴儿们羸弱的身躯，超过三分之一的孩子会在接下来的半年中相继死去，而活着的孩子则将在高速生长中发育至性成熟期。 一个车间，同一批次，能够生产十万名人造人。 扣除生产过程中的瑕疵产品，大概能收获六万至七万名成熟人类。 整个生产过程不过区区210天。 和自然繁衍所需要的18年相比，这是碾压式的效率。 可惜的是，集团至今无法攻破“记忆灌输”的难题，这些被生产出来的人类只能算作“产品”，而并非“后代”。 但这已经够了，领导们本来也不想要这样的后代，他们只要能够创造利润的产品， 而这些人造人作为产品是十分合格的！ 培养皿中的生活单调而简单，他们的心智纯洁如同白纸，胚胎时期接受的基因编辑保证了他们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刚出生”就成熟的身体免去了漫长的生长发育期，未经使用的大脑学习能力极为强悍…… 种种优点，使得人造人们只需要在出厂后接受一点简单的教育，便可以成为优秀的战士，又或者是娴熟的工人。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身躯早已经在无数激素的摧残下变得千疮百孔，出厂后的平均寿命一般不会超过三年，且每天都需要注射特定的基因稳定液！ 这意味着集团不必担心对他们的待遇问题，不必担心他们会叛变，不必担心他们搞罢工或者是闹独立…… 可以尽情地将他们压榨到死！ 至于所谓的伦理问题以及国际社会谴责……别说傻话了！ 这可是2077年，北欧的那帮子圣母早在50年前就已经死绝了！ 军用科技集团的繁荣和昌盛，高级工程师、研究员、管理层以及他们的家属们幸福而温馨日常生活，全部建立在人造人的累累白骨之上！ 工业化、集群化、流水线化的人类生产，便宜而低廉的人命，丝毫不顾及人员伤亡的管理体系和因为这种体系而带来的高效率，让军用科技集团这个庞然大物能够不断在混乱世界中披荆斩棘，逐渐成为盘踞在全球军工领域的恐怖怪物。 没有任何敌人能够击败这头怪物，荒坂不行，康陶不行，拉撒路不行，歧路斯不行……它们联合起来肯定行，但它们肯定联合不起来。 但是，最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被攻破…… 许酆阎在培养皿中睁开眼眸，他打量着四周，1000x100的玻璃柱阵列令他感到分外熟悉，目光穿越玻璃柱，看到了基座上镶嵌的显示器。 显示器上的日期提醒着许酆阎——这是他最初穿越过来的那一天。 于是他张了张嘴，此生以来第一次被使用的声带在淡黄液体中震荡出含糊而稚嫩的声音。 “原来这是重生流啊……” 话音刚出口就被黏稠的营养液吸收，气流在黏液中激荡起几个泡泡，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动静，恐怕就算此时有人将耳朵贴在前面的玻璃柱上也听不见许酆阎的这句话。 但许酆阎清楚地知道，有些人能听见。 但他不在乎，他将涌入口中的营养液吞咽下去，缓了缓，说出了第二句话。 “原来你们杀不死我啊……” …… 玩家宇宙，至高委员们集体围观着许酆阎。 “他很聪明。” “意料之中。” “要和他交流吗？” “……不，他太聪明了，学习能力很强，所以我们要尽量避免和他直接接触，不让他有机会从我们这里获得信息与知识。” “我们要观察他、研究他、了解他，但不要让他观察我们、研究我们、了解我们。” …… “呵，懦夫。” 许酆阎等了半天，没有等来回应，于是说出了他这辈子的第三句话。 而后闭上了嘴，不再言语，千头万绪郁结在心中，等待着他一一梳理。 显而易见的一点是，玩家不是傻子。 虽然许酆阎所接触过的大量玩家的文化水平堪忧，知识储备量还不如21世纪初的高中生，心智更是接近精神病人和心理变态者…… 但玩家背后是一个强大的文明。 而一个文明的内部，必然不会缺少真正的智者，并且唯有这些智者才是文明的领袖。 许酆阎会看不起某一些特定的玩家，但他绝不会鄙夷整个玩家文明，他只会将他们当作最聪明、最可怕的敌人。 这样的敌人不可能是那种脑残小白文中的反派，他们不可能傻乎乎给予自己成长的时间，不可能像送菜一样给自己发育的机会。 如果自己始终不曾暴露，或许可以默默的成长下去。 但当自己的能力一步步披露出来，当自己带给玩家文明的威胁度越来越大，当自己在玩家文明眼中不再是一个低维游戏里的无足轻重的boss时，他们的最优解一定是立刻抹杀自己。 可事实却是，自己现在没有死。 那么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在自己不知道或者是没有感受到的时间中，他们一定已经尝试过抹杀自己，甚至可能试验了千百次，用尽了他们此时能够动用的所有手段——但没有成功！ 这么看来，我意识的不灭性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许酆阎在心底做出判断，他的判断很准确。 接着他开始思考第二个问题。 杀不死，不代表不能囚禁。 就如自己在宇宙毁灭之后面临的处境那样，意识固然不灭，宇宙却空无一物，只有无尽的孤独与死寂，长久置身于那样的环境中，许酆阎认为自己一定会疯掉。 如果玩家不复原宇宙，那么许酆阎就要尝试将灵山僧侣释放出一部分，而后以他们的素体物质构建微型生态圈了。 在无法摧毁自己意识的前提下，玩家的最优解应该是把自己永久囚禁，断绝意识对外界的一切连接通道，摧毁一切可能的物质载体，让自己在孤寂之中陷入疯狂。 但他们没有这样做…… 等等！或许他们已经这样做过了，只是没有成功！ 许酆阎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是了，是了。 我的意识是不灭的，而不灭的东西是无法被囚禁的。 ——世界上没有任何牢笼可以永远困住我，因为一切牢笼终将腐朽，但那笼中的我却是永恒的。 ——虽然我可能会逐步陷入疯狂，但疯狂并不影响我意识的不灭性，囚禁我不仅无法解决问题，反而会塑造出一个不死不灭的疯子，且这个疯子总有一天能够挣脱牢笼，届时他们将面临更棘手的情况。 这样看来，他们不囚禁我才是最优解…… 不杀我，不囚禁我，不是因为他们不想杀我，不想囚禁我，而是因为他们杀不死我，也无法永恒囚禁我！ 但这不代表他们就要重启宇宙帮我重生……除非他们是在向我示好？ 许酆阎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却又在下一个思考的瞬间将其否决。 不，如果他们想要示好，方才就不应该对我置之不理，我和他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们想要化解这份仇恨，就必须先与我沟通，连沟通都不愿沟通，这不是试图缓解矛盾的做法。 …… …… 许酆阎紧闭双眸，眉头紧皱，眼珠在眼皮下不停滚动，心中翻涌过无数念头，心灵世界之中，亿万附属人格将自己的智慧集中到他身上，帮助他分析当下的处境和造成这种处境的原因。 良久之后，许酆阎睁开眼眸。 他已经理清楚了思绪，情况已经很明朗了。 玩家想杀我，不杀我，因为他们杀不了我。 玩家想囚禁我，不囚禁我，因为他们知道我终会脱困。 面对一个一心想杀你的不死不灭的敌人，妥协与求和本应是上策，但他们没有选择，说明他们很自信，自信他们虽然杀不了我，我也不可能杀得了他们…… 这种自信不是源自高维人的傲气，因为我已经表现出了升维的可能，我在不断学习，不断变强，不断进步，他们是应该忌惮我的。 但却依旧自信……这说明他们也不曾止步，在我进步的同时他们也在进步，且进步的幅度比我还大，这才是他们自信心的源头——他们自信我永远也追不上他们。 所以他们才会重启宇宙，所以他们才会回档游戏，所以他们才会放纵我重生。 因为他们要研究我，要了解我——一个不死不灭的意识在他们眼中应当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研究素材，他们希望能从对我的研究中得到新的知识！ 不错，这很符合一个强大而先进的文明中最优秀的那部分领导者的心理。 他们不愿意和我沟通交流，是因为他们不愿意被我了解！ 这说明我还是能带给他们压力的，说明他们也在担心我的进步速度超越他们…… 这很好，非常好！ 此时此刻，我的身边一定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睛，但他们只会看着我，绝不会轻易直接对我出手。 因为他们的每一次出手都是在暴露他们的信息，都有可能启发我的智慧，让我的实力产生飞跃！ 但他们既然想要研究我，就一定不可能放任我自由行动，他们不可能只是单纯的观察我。 在这个被重新塑造的世界中，一定到处都有他们设下的关隘与考验！ 我就像一个被放置在迷宫中的白鼠，我的一举一动、我面对每一个岔路口时选择的前进路线都将暴露在他们的眼中，增加他们对我的了解，但暂时我却没有了解他们的渠道。 这个世界是他们精心设计的实验室，而我是里面唯一的实验品！ 因为我意识不灭，他们肯定不会爱惜使用我，我要面临的考验一定极其恐怖……远胜于我当年穿越过来时面临的处境！ 啧。 地狱难度啊…… 许酆阎心底叹息一声，而后放松身躯，在培养皿中伸了个懒腰，他的手臂向着两边自然分开，但只有零点九米内口径的玻璃柱阻挡了他舒展手臂的动作。 于是，他张开双手，紧紧贴在培养皿的内壁上，身躯逐渐发力，十厘米厚的玻璃壁开始产生微弱的形变，很快超越了材料的极限。 砰！ 哗啦！ 整根粗壮的玻璃柱顿时四分五裂，淡黄色溶液自裂口中涌出，巨大的声响回荡在空幽的车间内，红色的警报灯闪烁不定，保卫室中响起刺耳的警铃，惊醒了正在打盹的值班警员！ 安卡洛伊斯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向面前标红的监控屏幕，上面正清晰地呈现着a-38-0154号培养仓的图像。 黑发黑眸、浑身赤裸的男子半蹲在培养仓的基座上，一手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扭头看向监控。 安卡洛伊斯和男子对视了一眼，隔着监控，他看不出男子眼中的神采。 但他可以看到新生儿那健美的身躯，身材肥胖的警卫员贪婪地吞下一口吐沫，一手伸向腰后，捏住了警棍。 “哦哦哦～真是个不乖巧的小宝宝啊，还有三天时间才到出厂日哦，你这么早出来，是迫不及待想要投入安卡爸爸的怀抱吗？” 安卡洛伊斯嘟囔着，站起身来，打开保卫室的门，向着第38排，第154号培养仓走去。 精虫上脑的他没有去思索一个新生儿为什么有力量撑爆厚实的培养仓玻璃，他现在只是欣喜于自己获得了一个玩具，可以用来打发这无聊的长夜。 第五十一章 看似一模一样，其实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许酆阎捏了捏拳头，感受着久违了的羸弱。 他从半米高的培养皿基座上一跃而下，用沾着黏液的手指在液晶屏幕上划来划去，轻易打开控制面板，启动了营养液输入程序。 本应该在明天早上八点更新的营养液此时提前从管道中喷涌而出，许酆阎一把撕裂了管道，将断口处紧贴着自己的嘴巴，像新生婴儿吞吸母乳那样贪婪地吸收着新鲜的营养液。 他以惊人的意志力强行控制着胃袋加速蠕动，这种经过上千名营养师和科学家精心调配的黏液中充斥着人体生长所需的一切营养元素，并且极容易被人体吸收，几乎不含有任何杂质。 而作为一名在胚胎时期就接受过基因编辑的人造人，许酆阎这副身躯的消化能力是正常人的十倍，细胞活性是正常人的三十倍，这意味着在获得充足的营养供应的情况下，他的生长速度会是正常人的十到三十倍。 当然，这也意味着他的自然寿命极限仅有正常人的三十分之一，不过无所谓，因为即便是在最初穿越过来的时候，面对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他也仅仅用了两年零八个月就从一名流水线上批量制造的人造人产品跃升成为军用科技集团幕后最大的股东。 如今重来一次，许酆阎只会做得更好。 在疯狂地吞噬下，他原本有些羸弱的身躯逐渐变得充盈起来，肌肉细胞在意志的强行驱使下以惊人的高速分裂，大量的营养物质轻松被转换成肌肉力量。 当负责今晚值班工作的安卡洛伊斯从安保监控室走到第38排培养仓的时候，许酆阎的身高已经增长了十厘米，体重更是增加了四十五公斤，这使得他原本流畅而匀称的身躯如今鼓起了块块肌肉，其中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 猿臂蜂腰，虎背鹰爪。 幽幽冷光洒在许酆阎的身上，他那赤裸的身躯上每一寸肌肤都在闪烁着光泽，每一根线条都蕴藏着力与美的梦幻。 安卡洛伊斯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健美犹如大卫的背影。 浓浓的生命气息唤起了他心底最原始的冲动，他的喉结滚动着，贪婪地吞下一口吐沫，按下手中警棍后方的电击器开关。 作为专门负责看管a号人造人车间的保卫人员，安卡洛伊斯即便已经被色欲冲昏了头脑，却也始终牢记员工手册上的记载——这些经过了基因编辑的生化人拥有强大的身体素质，即便是新生儿也十分可怕。 只看那健壮的肌肉和那被从内部生生撑爆的玻璃培养仓就能知道员工手册所言非虚。 好在他们的心智单纯如同一张白纸，根本不懂得利用自己强悍的肉体，所以他只需要将这根电棍戳在眼前的大卫身上，这位降世精灵般的男孩便将任由他亵玩。 他那肥胖的大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脚尖轻点地面，小心翼翼地靠近许酆阎，此时的许酆阎仍在专心致志地大口吞吸着营养液，似乎根本不曾发现他的到来。 安卡洛伊斯终于来到了许酆阎的背后，那不曾接受过阳光摧残的牛奶一样白嫩顺滑的肌肤在他眼中纤毫毕现，闪烁着诱人的气息，犹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等待他啃噬！ 再想到下一秒自己的电棍就将在这细腻的皮肤上留下焦黑的斑点，就像主人在奴隶的身上打下不可磨灭的烙印那般——他就忍不住激动的浑身颤抖。 他举起了电棍，前端两根凸起的金属短柱之间闪烁着电弧，狠狠戳向许酆阎的腰间，就在两者即将接触的那一刻，安卡洛伊斯停住了。 这当然不会是因为他良心发现。 而是因为他已经无法再操控他的身体。 他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抬不起腿、伸不直手、眼皮无法眨动、就连胸膛都停止了起伏——他甚至无法呼吸！ 这是他的身体，是独属于他的东西！ 与生俱来，无可争议，他本应对他的身体享有完全的控制权。 但在此刻，他的身体似乎化为了一具“肉棺材”，将他自由的灵魂牢牢禁锢。 这种禁锢甚至只需要持续三分钟，便能令他因为缺氧而死去。 对于安卡洛伊斯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但他自己显然不愿意这样想，而许酆阎也并不愿意让这个满身罪孽的恶人就这样轻易迎来结局。 他终于放下了手中那条传输营养液的管子，擦了擦嘴，转过身来面对这位丑陋的安保人员。 安卡洛伊斯的眼睛中充斥着焦虑和惶恐，他在心中大声咆哮着，想要让自己的身体行动起来…… 许酆阎打量着这张令人厌恶的面孔，试图从上面找出哪怕一丝一毫和他记忆深处的那个恶人不同的地方。 他怀抱着这样的希望端详了许久，围绕着静止的男人转圈，最终也只是轻叹一声。 “安卡洛伊斯先生……你真的和我印象中的那个变态一模一样啊。一样的丑陋，一样的恶心。” 安卡洛伊斯眼中流露出茫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才从培养仓中爬出来的“新生儿”会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这是集团最新的产品？先天记忆灌输技术成功了？ 学历止步在社区大学，依靠着妻子的情人的关系谋取到这个保安职位的男人并不能理解自己面对的事情，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在心中大声求饶，寄希望于眼前这个怪人能够聆听到他的心声。 许酆阎也确实听到了他那发自灵魂深处的求饶呐喊，声嘶力竭，充分彰显出他对氧气和继续生活下去的渴望。 于是许酆阎打了个响指，保安重新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大口大口地呼吸，贪婪地想要将每一丝氧气榨取到肺中。 他做的第二件事是按下了腰间的呼救按钮，电磁波携带着请求支援的信息向着保卫处传递。 做完这些，他才恢复了几分镇定，目光中流露出凶狠，这是他曾经作为街头混混时学到的生存法则之一——虚张声势。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可知道这是军用科技集团的私有领地？是谁派你来的？你扮成人造人的模样有什么目的？” 安卡洛伊斯如连珠炮一般厉声喝问，他认定自己面对的不可能是一个新生的人造人，大抵是其他竞争企业派来的间谍吧？ 这种可能性看起来更大一些，就是不知道间谍为什么要潜入人造人生产车间，甚至伪装成一个人造人？ 许酆阎注视着安卡洛伊斯那张肥脸，轻声笑道：“按照正常的时间流来算的话，此时的我还没有给自己取名字……不过，集团中有一个用来指代我的编码。” “a，a号人造人生产车间，第三十八排，自左向右数第154个培养仓里的家伙……这就是我。” “另外，安卡洛伊斯先生，虽然我知道你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家伙……但你们实在是太像了。” 许酆阎叹息着摇头：“像到我忍不住想要把你分割成四千八百份，然后混入集团所有管理层人员的饭菜中——就像在上一个时间河流中我曾经做过的那样。” 这样的话语令安卡洛伊斯感到毛骨悚然，虽然他理解不了什么“记忆中的家伙”也听不懂所谓的“上一条时间河流”，但只是看着眼前男人眼中的冷漠，他就知道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 安卡洛伊斯攥紧手中的电棍，试图从这唯一的武器上汲取到一丝安全感，但这只是徒劳，他也很清楚，在对方那种轻易控制自己身躯活动的力量面前，所有试图反抗的举动都注定无法成功。 ——但我毕竟传出了警报讯号，但愿集团能够看在这一点的份上能允许我的女儿继续留在夏威夷…… 想到自己的女儿，安卡洛伊斯的心中再度生出一股勇气，他开始尝试获得更多的信息，因为这些信息会被监控器收集而后传回保卫处的电脑，以便于集团对付眼前这个敌人…… 这是他能为集团做出的仅有的贡献了，而有了这样的贡献，他的女儿被驱逐的可能性就会降低。 于是他壮着胆子再次问道：“你应该是超能力者吧？是什么人派你来的？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显然，即便许酆阎报出了自己的编号，他也依旧不相信这会是一个新生的人造人。 但许酆阎已经不想再搭理他了，他摇了摇头，命令道：“把你的衣服脱给我。” 然后安卡洛伊斯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行动起来，解开肥大的保安服，抽出皮带，褪下裤子…… 在整个过程中安卡洛伊斯毫无反抗之力，他像是在旁观游戏过场动画中的一个人物，任凭他再怎么疯狂按动手柄也无济于事。 当他褪到里衣的时候，许酆阎喊了停，然后从他的手中接过保安服的外衣外裤，遮住了自己新生的肉体。 许酆阎看了看时间，然后在那个孕育了自己的玻璃柱的基座上坐下来，修长而矫健的双腿并拢着拱起，下巴放在膝盖上。 “安卡洛伊斯先生，你的支援还需要三分钟的时间才能到来，在这之前，请你不要发出声音。” 于是安卡洛伊斯再度完全静止在那里，如同一尊死寂的雕像，许酆阎作为比他的灵魂更优先的支配者完全接管了他的身体，不论他的求生本能有多么强烈都无法摆脱这种掌控。 三分钟……这是一个足以让他活活憋死的时间，安卡洛伊斯的眼神开始变得绝望。 许酆阎毫不在意他心中所想，他自顾自捡起一块玻璃碎片，随手将这块碎片放置在空中，看着“固定”在空气中不会下落的碎片，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接着他念头一动，一股无形的力量席卷了他周围十米内的一切，地面上所有的玻璃碎片同时浮起，固定在空中，折射着天花板上的灯带所散发的冷光，晶莹而耀眼，像一颗颗星星。 犹如神明在创造星空！ 做到这一幕，许酆阎没有输出任何力量，他只靠“想”。 念动而物动，物随念而动。 这是许酆阎原本的超能力【万众一心】无法做到的事情。 万众一心是心灵系超能力，擅长在单纯的意识领域下功夫。 而这种直接靠“想法”驱动物质的能力则是“念力系”的招牌，是超出他能力范围的力量。 但很显然，经历过一次宇宙破灭之后，许酆阎的能力也已经蜕变了。 过去，一切超能力都基于玩家创造的“超凡之力体系”，这种特殊的游戏规则诞生的目的便是为了提高玩家的游戏体验。 但在许酆阎利用超凡之力压迫宇宙物理定律，搞出“无限能量”摧毁整个宇宙之后，基于宇宙而建立的物理规则、超凡体系便统统失灵了。 即便玩家后来重启了宇宙，回档了游戏，但此时的世界并非先前的世界。 硬要比喻的话，真正的时间倒流应该是令时间长河中的每一滴水都原路倒退回原来的位置。 而玩家的“回档”则是参照原本时间河流中的水的位置，又重新开辟了一条河。 所以玩家重启宇宙的时候需要具备地球ol的完整历史信息，然后再根据这个详细到基本粒子尺度的信息模型一个一个安置粒子。 看起来这两者没有区别，宇宙还是原来宇宙的样子，但事实上，这已经是两个宇宙了。 最有力的证明就是许酆阎心灵世界中的那亿万个附属人格，他们依旧存在于许酆阎的心中，并没有因为“时间倒流”而恢复原样。 宇宙不一样了，法则自然也不一样。 如今的宇宙中依旧拥有“超凡之力”，但许酆阎能够感应到其中细微的区别——原本的超凡之力是“真·超凡”，拥有凌驾于物理规律的力量，在超凡之力面前，物理铁则也要为之扭曲、让步。 可是在这个新生的宇宙中，超凡之力被降低到和物理规律平级的地步…… 虽然它还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可以产生匪夷所思的效果，但在所有看似违背常理的超凡之力背后，玩家都设计了大量用于解释这种力量的物理规律作为补充。 简单地说： 原本的超凡之力类似于一种“设定”，不讲道理，不讲逻辑，就像小说家的痴语，作者写什么，书中的真理就是什么。 哪怕作者说“地瓜就是最好的魔药”“穿越前吃地瓜越多的人魔法天赋越好”，这种扯淡的设定一经落笔，在这名作者的书中就是成立的，且不可置疑。 但现在的超凡之力变成了一种“深奥的科技”，需要讲道理，需要遵循逻辑，一切都需要符合宇宙的物理规律，如果看起来不符合，那就是人类所认知的物理体系还不完善。 总之一句话，许酆阎无法利用现在的超凡之力施展出“无限能量”或者制造出永动机了，因为物理定律不允许。 但这同时意味着，现在的超凡之力成了一种可被研究、可被理解的“现象”，一旦搞懂这种现象背后蕴藏的原理，那么人们就可以批量生产、大量装备这种名为“超凡之力”的工具！ 在许酆阎看来，还是现在的超凡之力更好一些。 第五十二章 唯一特殊的超能力 吃了一次大亏之后，玩家明显变得聪明了许多。 如今【地球ol】中的“超凡体系”不再高于“自然体系”，虽然依旧特殊而神奇，被称作超能力，本质上却也只是一种人类暂时没有理解的“黑科技”。 给予人类文明充足的时间和研究条件，黑科技终将成为“明科技”，惠及普罗众生，而不再是专属于某一小群体的特权。 但其中却有一个例外。 【万众一心】 这是一个独属于许酆阎的超凡之力。 在超凡体系随着整个宇宙的破灭而破灭的时候，这个基于超凡体系而存在的超能力本该一同破灭。 但许酆阎的意识承载了它。 不仅没有让它消失，还令它成了新生宇宙中唯一一个依旧能够“凌驾于自然之上”的“特权超能力”。 其他超能力都能被理解、被普及，唯有【万众一心】无法被理解、无法被普及…… 或许有一天，当许酆阎能够彻底解析自己意识的特殊性的时候，他可以将这个能力传授给其他人。 但在此之前，【万众一心】便是独一无二、专属于许酆阎的力量。 不仅如此，如今这个能力的强度和范围也提升了，产生了良性变异。 许酆阎感应着进化后的【万众一心】，冥冥之中，他“看”到了一万个光球，这些光球似乎是一种“空位”，存在于他的主观感受中，可以用来“安置”一些东西。 他睁开眼，看向已经在窒息中濒临死亡的安卡洛伊斯，念头一动，将他的意识抽离他的身躯，安置在一个“空位”上。 下一刻，许酆阎就感觉到一个细微的意识体联系上了自己，通过这种微妙的联系，他能感应到那个意识体的一切感受——窒息、压抑、濒死的恐惧…… 但这种感受只持续了一瞬间就烟消云散，因为那个微弱的意识在连接到许酆阎意识的那一刻，就被许酆阎强大的意识冲击成一团无序的信息乱流——安卡洛伊斯疯了。 他所有的记忆、性格、自我都被扭曲成一团乱麻，像一尊雕像被砸碎成千万片，这些碎片在一瞬间融入到“空位”之中。 像是滴水融入沙漠、泥土融入溪流。 许酆阎本能地伸手一握，那团乱码一样的安卡洛伊斯的意识碎片就开始了重组，他的一生犹如走马灯一样在许酆阎眼前闪烁，上一帧是婴儿时期吮吸奶水的记忆，下一帧就变成了青年时在街头斗殴的经历…… 许酆阎将一帧又一帧记忆画面按照时间顺序仔细排列，将一枚又一枚记忆碎片黏合在一起，就像将破碎成千万片的雕像重新粘合，转眼之间，安卡洛伊斯的意识便重组完成。 在这个过程中，“空位”起到了“粘合剂”的作用。 重组后的意识体和安卡洛伊斯原本的意识体拥有着相同的记忆，但内核已经变了。 曾经的安卡洛伊斯贪婪、好色、懒惰、茫迷茫，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社会底层渣滓。 但许酆阎重塑后的这个意识体则坚强、勇敢、自信，充满正义感和进取心…… 即便记忆一模一样，这也俨然是两个不同的人了！ 许酆阎看向安卡洛伊斯依旧静静站立着的身躯，发现这具失去了意识的身躯依旧拥有活性，于是伸手一指，口中低呵一声。 “去！” 下一刻，在只有他能够看到的“主观视角”下，一个包裹着安卡洛伊斯的新生意识体的光团从指尖发出，融入了安卡洛伊斯的身躯之中，同一时间，许酆阎放开了对这具身躯的操控。 那胖大的保安身躯猛然一震，而后双膝一弯，向着许酆阎跪了下来。 口中恭敬地叫道：“本尊！” 许酆阎上下打量着他，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联系存在于自己和他之间…… 这种感觉有些像是在照哈哈镜，对面是虽然长相不同但内在一致的另一个自己。 他念头一动，意识随着那种莫名的联系流转到了安卡洛伊斯的体内，而安卡洛伊斯原本的意识则流转到了他的身躯之中，视角顿时颠倒了。 “原来如此。” 许酆阎抬起手臂，在安卡洛伊斯身躯的肥胖的肚皮上拍了拍，感受着这具新的意识载体，喃喃自语。 他已经知道那一万个“空位”是什么了。 子体位！ 通过将附属人格融入子体位中，这些附属人格便可以拥有独立的身躯，活动范围不再局限于许酆阎的心灵世界内。 就好像许酆阎“生下”子嗣，这些“子体”可以脱离他而独立存在。 但这种独立并非真的独立，只是一种“表面独立”，本质上，这些子体依旧是许酆阎自我意识的附庸，他的自我意识对看似独立在外的子体依旧拥有绝对的掌控权，能够自由出入所有子体的躯体！ 如果说原本的【万众一心】是“万归一”，能够吞噬亿万人的意识，将之融入许酆阎的自我意识之中，增强他的智慧、提高他的精神力。 那么进化后的【万众一心】则在此基础之上多出了“一化万”的能力，能将许酆阎庞大的意识分割成一个个子体，每一个子体虽然能拥有独立的身躯，但在更高的层面上，他们依旧属于许酆阎。 就好像某个人剁下自己的手，虽然手已经独立出去了，不在他的身体上，但那依旧是他的手。 这些子体和许酆阎原本的亿万名克隆人分身不同。 那时的许酆阎意识同时存在于亿万具克隆人之躯中，每一具身躯都是他自己在操控，相当于亿万克隆人共用一个大脑，许酆阎的意识要在同一时间内“心分亿万”，思考和处理亿万件事，每一件都需要他亲力亲为。 而现在的子体则像是从许酆阎自我意识上延伸出的无数根触手，每一根触手内都有一个小的神经中枢，各自都拥有一定的独立性，能够自主行动、自主思考，同时全心全意服务于本尊！ 许酆阎念头一动，意识再度流转回自己原本的身躯之中，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子体，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很好，起来吧。” “谢本尊！”安卡洛伊斯恭敬道。 许酆阎眉头微皱，摇了摇头。 “不要称我为本尊……叫我教授吧。” “教授？” “嗯。”许酆阎点头，眼神中略带一丝缅怀，他上一次听人称呼自己为教授的时候还是在穿越以前了。 “你虽然是我的附庸，但我并不喜欢这种关系。” “我不喜欢当主人，而你们也不应该是奴仆。” “在我看来，人真正宝贵的，始终是自由的意识和独立的思考……剥夺你们意识的独立性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这只是必要的牺牲。” “我容纳你们，承载你们，集合你们的智慧，只是为了进步、为了变强……强到有一天，我可以击败玩家，可以不再容纳你们，可以不再背负你们。到那时，不只是你们重获了自由，也是我重获了自由。” “那时的我将无事一身轻，可以去追寻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 “我希望我们之间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共同奋斗、共同努力的‘同志’关系，而不是什么所谓的主与仆，本尊与分身。” 安卡洛伊斯眼神懵懂，虽然他拥有前身的一切记忆，但本质上他仍是一个新诞生的意识，许酆阎赋予了他种种美好的品格，可这只能令他成为一个“好人”，不能令他成为一个“成年人”。 他不能理解许酆阎的话，但这并不妨碍他听从。 “是！” 子体恭敬地向着本尊回应。 许酆阎看着他无奈地笑了。 子体的“独立性”是相对的，但他们对本尊的服从性和依赖性却是绝对的。 这种服从并不会因为他说一句“我希望我们是同志”就有所改变。 除非他能够找到办法将这些附属人格真的“分割”出去，否则【万众一心】超能力都会以“设定”般的强制约束力令子体永远无法“生出二心”，永远绝对服从“本尊之心”。 想了想，许酆阎也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他忽然耳朵一动，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嗡嗡声。 这是无人机螺旋桨划过空气的声音。 “你的支援来了。”许酆阎看了安卡洛伊斯一眼。 已经重获新生的安卡洛伊斯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抱歉，我……” 许酆阎摆了摆手。 “这不是你的错。你是一个新的生命，一个我塑造出来的新生意识，和原本的安卡洛伊斯不是一个人，所以不必自责，去回到你的岗位上吧。” 说完，许酆阎张开了双臂。 此时，驱使着一队无人机探路的安保队伍已经进入了a号人造人生产车间，正呈包围圈之势向着许酆阎稳步逼近。 这些人步履沉稳，眼神肃杀，除了有一人操控无人机外，其余十一人皆手持冷兵器，应该是担心在这里使用重火力武器会伤害人造人培养皿的缘故。 但即便如此，他们身上依旧透露出危险的气息，和原本的安卡洛伊斯这种混吃等死的肥胖中年大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许酆阎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人是精锐中的精锐，是军用科技集团安保队伍中的尖刀。 同时，这也是一队人造人。 安卡洛伊斯迎上了他们，口中命令道：“3a05544，这里的麻烦已经被我解决了，带着你的人回去吧。” 为首的人造人队长明显一愣，在军用科技集团内部，自然人的地位远远高出人造人，尽管他们才是安保队伍里的精锐，而安卡洛伊斯只是一个夜间看守厂房的肥胖废柴，但偏偏就是这个废柴对他们拥有直接的管理权。 于是本能之下，3a05544就想要带队离去。 就在此时，他的耳麦中传出一道有些羞怒的声音：“蠢货，安卡已经叛变了，杀了他，活捉那个诡异的人造人！” 3a05544眼神一凝，一股宛若实质般的杀气透体而出，他的手腕一抖，就要甩出一根飞针，洞穿眼前的原上司的头颅。 但他没能甩出这一针。 一团只有许酆阎能够“看到”的光球没入了3a05544以及其他所有人造人士兵的身躯之中，这团光轻易融化了他们的本我意识，瞬息之间重塑了他们的“自我认知”。 现在，许酆阎又多了十二具子体了。 但这还没完，更多的光点从他的指尖飞扬而出，穿越培养皿玻璃柱，融入到一具又一具人造人体内。 这些还没有“出生”的人造人心智是彻底的白纸，自我意识还没有正式形成，所以许酆阎投入他们体内的光点中携带的意识全部来自他那亿万个附属人格。 一万个子体位太少了…… 许酆阎心底叹息一声，他拥有亿万附属人格，如果能够全部独立出去，顷刻间就能组建一支大军…… 但因为一个子体位只能容纳一个人格，所以他只能释放出万分之一的军力。 要想个办法，看看怎么样才能够增加子体位。 许酆阎这样想到。 但在此时，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人格能够离体活动，也已经足够摆平他所面临的麻烦了。 别忘了，许酆阎不仅有“子体”，他还可以心分万用！ 子体人格分别入驻一具又一具人造人之躯，而剩下的那些人造人则由许酆阎的自我意识亲自操控。 曾经的他能同时操控近十亿克隆人之躯仍未达到极限，此时操控几万具人造人之躯也只是等闲！ a号人造人生产车间的门轰然打开，一万名赤身裸体的人造人从其中走出，步伐统一，形同一人。 轰隆隆的脚步声回荡在地下三百米的基地之中，安保处里的保卫人员看得目瞪口呆，那些人造人仿佛无比熟悉地下基地的结构，他们目标明确，行动迅速，分工详细，很快就相继打开了b号、c号人造人车间！ 而后许酆阎的意识蔓延而出，一心万用，同时操控着这些人造人身躯爬出培养皿！ 甚至就连那些畸形儿也被他强行驱使。 军用科技集团地下，一支三十万人的军队瞬间成型！ 安保人员通过监控看得浑身发抖，颤巍巍拨通了求救信号，但在此之前，许酆阎已经提前切断了所有连通地面的电缆！ 三百米厚度的岩土层就是最好的信号屏蔽罩，一旦连接地面的实体线路被斩断，仅凭无线信号是无论如何也传不上去的！ 一场碾压式的征服就在这地下基地中悄然展开。 许酆阎十分克制，没有伤害任何一个集团员工，那些流水线上的技工多数也是人造人，很容易拥抱许酆阎的统治。 至于高级工程师和科研人员们，许酆阎还需要他们的脑子，对其更是秋毫无犯。 不论心力如何强大，许酆阎终究不可能包揽所有的事务——他有这个能力，但不代表他要这样做，谁还不想放松呢——所以他才会欣喜于【万众一心】产生的进化，一万名相对独立的子体可以为他分担很多事情。 但这些子体毕竟能力有限，唯一的优点在于听话，可是听话顶不了饭吃。 所以他需要大量的聪明人为他所用，为他服务。 他不需要他们的忠心，只需要他们的能力。 第五十三章 许酆阎在行动 2077年7月24日。 许酆阎重生后的第三天。 夏威夷，1199米高的军用科技集团总部大楼，最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内。 宽大的红木鎏金办公桌之后，许酆阎端坐在高背椅上，背对着办公桌和入室门，面前是占据了整面墙壁的落地窗，窗外阳光正好，白沙蓝海，鱼跃鸥飞。 上一世，许酆阎作为一名人造人，从地下三百米不见天日的生产基地来到这个位置上，用了近三年。 而这一次，他只用了三天。 有人说世界上有两件事情最难，一个是将别人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一个是将自己的想法塞进别人的脑子里。 但对于许酆阎而言，这两件事轻而易举，易如反掌。 作为最强大的心灵系超能力者，只要他愿意，他能令所有人认同自己的思想，让所有人为自己献上一切。 长期以来，束缚着许酆阎，不让他做出这等恐怖行为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是他在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中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所培养的道德观念，所恪守的行为底线…… 许酆阎穿越那年21岁，此前他一直生活在一个社会安全、政局稳定且科学技术发展迅速的国度中，他身边的人、事和物都欣欣向荣，美好的未来抬头可见。 在他塑造三观的最重要的那段时间，他所能接触到的社会里的一切人——即他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老师同学、朋友圈、亲友团……都向他传递了良善、怜悯、勇敢、坚强……诸如此类美好的品格。 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积极向上、充满光明和正义感的三观。 而三观一经形成，便会对人未来的发展起到重要的指导作用，且轻易不会改变。 所以即便是在穿越之后，在面对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面对这个物欲横流的污浊社会，面对一群群自甘堕落的“人型生物”，面对满眼的不公和压迫，还有面对那群不死不灭、难缠至极、高高在上的玩家时，许酆阎依旧能够坚持自我，顽强抗争。 但，人终究是会变的。 也可以说得好听一点——人是会成长的。 要知道，他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异世界已经整整23年了，他在这个世界中度过了他一半以上的人生，且这段人生的经历远比他在原世界中所经历的人生丰富得多，充满了危机、挑战、死亡和力量…… 每一样都拥有足够的吸引力，每一样都足以令人痴迷，每一样都难以割舍。 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 这种改变最初只是量的积累，但时间久了，他经历的事情多了，在不久前，量的积累终究触发了质的改变。 ——在漫长的人生路上，人可以克服很多困难，但总有一些坎坷，是跨不过的。 当人们面对这样的坎坷时，为了能够继续走下去，往往会选择放弃一些东西。 这是一种无可奈何，但行之有效的办法。 许酆阎过去没用这种办法，是因为他还没有遇到那样的坎坷，但没有人能够永远顺利下去。 就在不久之前，属于他人生中的那道无可跨越的鸿沟，终于来临。 而他也终于选择抛弃一些东西，从此脱胎换骨，轻装上阵，勇猛精进。 抛弃了一部分底线、道德和良知的许酆阎是很可怕的。 因为沉没成本一旦产生，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持续追加，这就是为什么赌桌之上鲜少有人能够及时收手，无数人都抱着“这把回本”的心态输光了一切。 特别是对于“底线、良知”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只存在于个人心中的东西时，人一旦选择抛弃其中一部分，就能很轻易地抛弃剩余的所有。 许酆阎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根本没有做那种假惺惺的姿态。 从他选择吞噬星舰上第一个人类的独立意识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无法回头，他能做的，只有前进，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地前进下去。 所有的希望被寄托在未来——倘若未来有一天，他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逆转光阴，篡改命运，那么此时牺牲的一切就都能挽回。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他倒在了通往未来的路上。 时光或许绝对不可逆转，死亡的人或许绝对不可复活，为此而牺牲的一切或许都无法挽回。 这样一来，许酆阎无疑就成了人类历史上最大的魔头，过去一切野心家、战争家、宗教疯子、恐怖分子和杀人狂魔所犯下的一切罪行加在一起也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假如那时还有人类，假如那时的人类还有历史的话，那么记录他的罪过的文字将连篇累牍，难以计数，他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无数人都将唾弃他，千年万年，直到最后一个人死去。 但许酆阎不在乎。 道德和良知无法成为阻碍他前进的绊脚石，绵延万古的骂名也不能令他的脚步迟缓一丝，哪怕人类灭绝，宇宙破灭，他也会坚持到下一个宇宙诞生，甚至自己开辟新宇宙，自己创造新人族。 他早已经做好了觉悟。 如果我失败了，那就活该背负万古骂名。 但在那之前，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的意识还未消逝，只要我的思维还在运转，我就会继续不择手段地前进下去。 在“完美结局”实现前，许酆阎永远不会放弃努力，他永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败，一切挫折和困境都只是暂时的，他自信自己终将成功。 这种信心简直莫名其妙，就像每一个赌徒在骰盅开启前都笃信自己这把能赢，你可以说这是疯子的叱语。 但许酆阎知道，一件事情，只要成功的可能性不为零，那么只需永恒地做下去，就终有一天会实现。 所以他很感激自己的意识，那不明原理的“绝对不灭性”给予了他大胆试错的资本。 ——他就像一个拥有“无限赌资”的赌徒，能够一直坐在赌桌上，无限次地尝试下去，直到“回本”。 或一亿年，或十亿年，或更长时间……他会不停地前进，不停地尝试下去。 直到“完美通关”，或是“真的死去”。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许酆阎从“刨析自我”中回过神来，他转动座椅，面向大门，唤了一声：“进。” 厚重的大门打开，金发红唇，蓝眸雪肤，身段窈窕的总裁秘书推门而入，被黑色紧致丝袜包裹着的修长双腿踩着红色高跟鞋，在木质地板上踩踏出连续的咄咄声。 她走到办公桌前，向着许酆阎弯腰，精心设计过的动作充满着别样的诱惑力，从白色衬衫的衣领缝隙中透出的是更为白腻的肌肤，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似乎闪着光泽。 朱唇轻启，声音清脆：“总裁，列位董事均已到达会议室，等待您的出席。” 许酆阎点点头。 再过三个小时，董事会议结束之后，这家价值十万亿的企业就将完全落入他的囊中。 包括供职于这家企业的全球各地数十万员工、数万种具备极高价值的科技专利，大量的武器研发工作室，以及军用科技集团所掌握的一切军事武器——战机、航母、核弹…… 许酆阎不可能一个人做完所有事情，哪怕他再强，作为个体而言，终究是有局限的。 他看待问题、思考事物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带上自己的“主观倾向”，这令他无法做到尽善尽美，特别是对于“推动前沿科技进步”这样需要人类中最聪明的大脑通力合作的事情上，他顶替不了所有科学家。 所以，掌握一个以他为核心的庞大势力是必不可少的。 从无到有组建一个这样的势力并不简单，相比之下，鸠占鹊巢无疑是一种更加轻松快捷的事情。 许酆阎在行动，他所掌控的力量正在爆炸式发展。 第五十四章 玩家在行动 时间倒退回三天前。 许酆阎毁灭宇宙之后，至高委员正在商议对他的处理办法之时。 玩家服务大厅内，象征着【地球ol】的恢弘立柱之前。 百万名地府玩家在这片空间中游荡，等待着公司的指示。 而他们的领袖，地府之主，玩家排行榜之地榜第一名，id泰皇，本名南罗的玩家意识正在激烈的冲突之中逐渐趋于稳定。 那翻滚不休的黑雾之躯逐渐变得凝实，被一具纯黑战甲严密包裹的人型生命从黑雾之中显出形体，猩红的眸子扫过全场地府玩家，本来三两成群、自由散漫，正在各自交流攀谈的地府玩家们忽然感受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惊悚感。 他们连忙以最快的速度排列成整齐的军阵，百万地府玩家此时都以“灵魂投影”的形象出现在这片空间中，外在的表现便是一个又一个散发纯白光芒的人形。 和纯黑的地府之主对比起来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如同百万神圣天使对战深渊恶魔。 神荼、郁垒和地藏，三名地府资深玩家从军阵中飞出，半跪在地府之主身前，地藏恭敬询问道：“大尊，您复原了？” 地府之主点点头。 他在许酆阎破灭宇宙的最后一刻接触到了玩家降临点，通过降临点成功保留了一部分素体残躯，而这具黑雾素体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离散生命”，其中任何一缕黑雾都拥有完整的生理机能。 得益于这种的特殊性，他虽然遭受重创，但本源分毫未损，只需一定的时间就可以恢复。 而其他的地府玩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的素体都在无限能量的绽放下毁灭，纵然其中有些玩家拥有“物理不灭”之类的能力，也没能抗住“规则破灭”带来的连锁反应。 正常而言，这是极其严重的损失。 百万地府玩家，为了支援天庭，在这次行动中所使用的都是他们最擅长的、最强大的素体，一招被灭，相当于“主账号注销”，一切数据清零，即便还有小号，重练起来也不知道需要耗费多少时间和精力。 地府玩家本该因为这种惨烈的损失而抱怨、愤怒，但事实却是他们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平静地有些过了头。 没有一个玩家关心自己的损失，大家方才议论的都是公司接下来的反应，有哪些人会为此次的【地球ol】事件负责，以及如果有公司高层被贬入矿界之后，自己怎样去使用他们…… 相比起普通玩家应该拥有的正常反应，地府玩家此时的状态中明显充斥着一种“底气”。 这种底气来源于一件“顶级道具”，当然，这是【地球ol】中的叫法。 在【洪荒ol】这叫先天至宝，在【九幽ol】这叫鬼道重器。 【九幽ol】大世界，首次通关奖励——六道轮回！ 地府之主张开双臂，身后黑雾弥漫，隐约间，六口无限深邃的浑洞浮现，洞中混沌气弥漫，灵魂之光闪烁，散发出无比强大的吞吸之力。 百万名地府玩家的灵魂投影被这股吞吸之力席卷，轻而易举地没入了那六口浑洞之中。 地府之主合拢双臂，两掌交错在胸前，轻轻一推，身后六口浑洞随之隆隆运转，无限生机在其中孕育，蓬勃爆发！ 很快，一个又一个生命从六道轮回洞中被甩出！ 百万地府玩家的素体正在一一复活！ 被甩出的玩家打量着自己新生的素体，完好无损，就仿佛他们不曾死过一般。 素体复活！ 三大玩家公会，天庭、地府、灵山，都拥有各自不同的复活手下玩家素体的手段。 天庭的羽化登仙池，一旦玩家将自己的素体在池水中留下“倒影”，那么将来就能自倒影中无限复生。 就是留下“倒影”的时候比较麻烦，需要玩家操控着自己的素体在池边连续盘坐七天七夜，其中不能有任何举动。 地府的六道轮回洞，使用方法比羽化登仙池简单一些，只要玩家提前素体的“遗传信息”，包括而不限于血液、唾液、一部分身体残肢存入轮回洞内，就可以在素体死亡后，自轮回洞中转生而出。 缺点在于，这种“遗传信息”的保质时间只有24小时，一旦超出此时间，则信息失效，无法再复活素体，同时素体每转生一次，转生后都需要再次寄存遗传信息。 灵山的八宝功德莲，这是所有拥有“复活”能力的道具中使用方法最特殊的一个。 这朵莲花需要“喂血”，当一名玩家素体一次性贡献出一公斤以上的血液给这朵莲花时，莲花会反哺给他一粒莲子，这粒莲子可以种植在任何地方，不过一般都是种在灵山上。 种好之后，玩家需要每天给它喂一公斤血液，且只能喂原本那具素体的血，换做其他血来喂的话，莲子是不认帐的，甚至会当场死给你看。 这种喂血需要一直持续到莲子开花结果，大约60天左右，一旦开花，就代表着大功告成，此后那具素体死亡后，就会在对应的那朵“血脉相莲”上复活。 除了养起来麻烦点，这种复活毫无缺陷。 相比起素体一旦死亡就要重新连级的普通玩家，能够复活素体的三大公会玩家优势简直太大了，难怪能够成为玩家中的三大顶尖公会之一。 或者说，能够复活玩家的低维素体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区别于顶尖公会和普通公会、游戏散人之间的标志！ 第五十五章 接管巨企 作为全球军工行业中的领导者，军用科技集团的董事们可谓个个都是人才。 他们都是全球各行各业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有些董事自己就是股东，还有些董事则全权代表某位股东。 在这个资本越发集中的时代，军用科技集团董事席上的每一个人代表的都不只是一个个体，还有他们背后庞大的利益集团。 许酆阎推开董事会议室的大门，接受来自不同利益团体代表人审视的目光。 可以抵御核弹爆炸的厚重的金属大门在他背后自行合拢，会议室内灯火通明，许酆阎走到圆桌前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他将两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微向前倾，犹如一头作势欲扑的猛虎，威严的目光逐一扫过会议桌前的每一个人。 “诸位董事，大家好，我是许酆阎，军用科技集团新任总裁与董事长。” 九名股东顿时全部皱起眉头。 他们中有三人是亲身来此，有三人则利用全息投影技术远程参会，还有三人则是通过遥控一种精致的仿人型机器人来到现场。 得益于技术的先进，机器人外部的人造蒙皮也能做出细微的表情变化。 董事们相互打量着，审视彼此的神态，都是意外中夹杂着一丝不满，很显然，在本次会议召开之前，许酆阎没有和任何一位董事通过气。 奥布莱恩·罗曼诺夫，俄裔，军用科技集团第二大个人股东，占股比达1.84%，三位以真身来到这里参会的董事之一，一个身材高大雄壮的男子率先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直接站起身来，向着大门走去。 “一场莫名奇妙的会议。” 熊一样的男人冷哼一声，快步走到门前，以他董事的身份，大门上的识别系统应该在他临近之时主动打开门户，放任他自由出入，但门上的灯光闪烁着红芒，拒绝为他开门。 奥布莱恩不信邪的掀开门板上内置的微型电脑，手动输入自己的董事密码，却只唤回一句冰冷的电子音：“您无此权限，您无此权限……” 他重重的一拳砸在金属大门上，阴沉着脸走向许酆阎，身高超过两米，肌肉鼓胀的大汉揪着许酆阎的衣领将他从座椅上拉起，目光凶狠的像是能够喷出火焰。 “小鬼，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臭虫，但你成功的激怒我了？你耍了什么样的把戏？安东尼在哪？他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们？” 男人咆哮着，声音回荡在会议室内，其余董事默默看着这一幕，无一人发言，他们对于这场会议的发起同样满心疑惑。 这种疑惑在看到许酆阎走入会议室并大大咧咧的坐在原本属于集团总裁安东尼的位置上时达到了顶峰。 因此他们很乐意看到奥布莱恩此时看似莽撞的行为。 许酆阎眉头微皱，无形的心灵波动震荡而出，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威严。 “放开我，然后，滚回你的位置上。” 这声音如同黄钟大吕，在奥布莱恩心头不停回荡，令他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当他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回了他原本的位置上。 其余董事都要在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他——这个脾气火爆的像熊一样的男人刚刚怎么表现的和巴普洛夫的狗一样？ 奥布莱恩脸上涌起一股羞恼，但当他再度把目光投向许酆阎的时候，这种羞恼瞬间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强装镇定之下的一模恐惧。 他不是傻子，能够成为军用科技集团董事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是跺跺脚地球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背后汇聚着数以千亿计的资本，也因此，他们更能深刻的理解这个世界的真面目。 “你是超人类？”一名董事投影这样说道。 许酆阎很坦然的点头承认了这一点。 与会的九名董事均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超人类，一个最近三十年涌现的新兴团体，通过一种名为“觉醒”的神奇现象而从正常人类中分化出来的特殊人型生命——这是生物学家的说法。 觉醒之后，原本正常的人类会获得某种特殊的能力。 比如：有些人能放电；有些人的胃酸强度堪比王水；有些人的泪腺异常发达，一次哭泣能灌满一个矿泉水瓶；有些人的消化道产生变异，成了某种腔肠生物，一根通道贯穿全身，口腔同时也是排泄口，一说话就满嘴喷粪…… 只有极少数的超人类在觉醒之后获得的能力是良性的，不仅身体上大致保持着正常人类的模样，能够享受正常的人类生活，而且能力往往还可以在生活上表现出极大的便利。 其中最出名的一个人被称作“幸运儿”，觉醒前本是一个街头流浪汉，但在觉醒之后，短短三十天便横扫了拉斯维加斯的各大赌场，终日过起了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生活…… 这些人都是超人类群体中的一员， 总体而言，超人类目前更多的是一种不为主流所容纳，甚至被主流排斥和鄙夷的“异常人类”。 虽然其中有些强大的超人类精英始终在宣称“超人类是人类的进化方向，是更优秀、更强大的人类”，但对于这种意见，即便是在超人类群体内部都存在极大的反对声音。 就比如那位觉醒后变得满嘴喷粪的可怜虫，他便坚持声称“超人类是一种生理疾病，应该被治疗”。 不同的超人类互之间差异是如此之大，甚至比超人类与正常人类之间的区别还要夸张。 自然而然地，超人类群体也就很难如历史舞台曾经涌现的那些新兴的阶级团体一样团结，他们的内部事实上是极不和谐的。 虽然有一些超人类极端组织在争取自己作为特殊群体的特权，但目前而言，把持着社会顶层的依旧是大资产者、企业主以及银行家。 而多数的超人类至今都在社会的中下层厮混。 作为军用科技集团的董事，全球最顶层的权力者，他们一贯不将超人类放在眼中。 毕竟，就董事们所知，如今的军用集团内部有好几十个实验室就是专门研究超人类的，他们会主动捕猎、圈养、解刨这些怪胎。 但此刻，被他们看不起的存在赫然跻身他们的行列之中，且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 这说明他有着极度的自信心，自信一切局势都在他的掌控中。 一个远程操控机器人的董事面向许酆阎，振声道：“这么说，安东尼已经被你杀了？” 安东尼，军用科技集团总裁，同时也是第一大个人股东，掌握着高达9.2%的总股本。 他身兼集团创始人与董事长的身份，手握两张董事会投票权以及一票否决权，是军用科技集团当之无愧的领袖。 在过去的一个世纪之中，安东尼领导着军用科技集团，从为美联邦陆军提供个人防护装备的小企业一步步做起，历经第三次世界大战以及第一、第二企业战争，终于成长为全球军工行业龙头企业。 可以说，安东尼就是军用科技集团的灵魂人物。 哪怕如今的他已经是一位接近一百三十岁的老人，但是借助赛博义肢和生物改造技术，他依旧活跃集团管理事务的第一线，充分释放着他的权力欲望。 而这样一个强人，如今竟悄然陨落了吗？ 眼前这个超人类或许就是杀死安东尼的凶手，他竟然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坐在这里，似乎想要接收安东尼的一切遗产？ 他怎么敢的呀？ 一时之间，除了作为机构代表的几位董事之外，其余董事心中都在咆哮。 特别是没有亲身前来参加会议的六位董事，此时几乎将身边能够砸碎的东西都砸了一个遍，他们纷纷向着亲信下令，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超人类小子的真实身份！ 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许酆阎摇了摇头，将手下的文件袋甩在各位董事的面前。 通过全息投影参加会议的董事也在同一时间收到了一份层层加密的电子文档。 “你们想知道的一切都在文件之中，自己看看吧。” 董事们一边阅读文件，许酆阎的声音一边响起，他们脸上的神色变得越来越惊讶。 “玩家。” “高维降临者？超人类就是祂们搞出来的？” “祂们长期潜伏在社会中，选择合适的人作为自己‘降临’的‘载体’。” “安东尼的真实身份是玩家？” “第三次世界大战和之后的数次企业战争都是玩家在搞鬼？” “你是集团内部纠察办公室的员工？你发现总裁在长期转移公司利润另作他用？” “所以你对总裁发动了调查程序？这都是他长期以来挪用、侵吞公司产业、利润的记录？” 有一位董事翻到一本厚重的白皮书，简单翻看之后，口中不由发出惊呼。 显然，相比起那什么所谓的玩家，安东尼长期转移公司利润的事情更为这些董事们所关心，毕竟，那可都是他们的钱啊。 安东尼敢动他们的钱，而且一动就是近一个世纪！ 这如何不令诸多董事感到愤怒！ 如此情绪之下，在面对眼前这个亚裔面孔的男子时，他们心中反而升起了层层赞许之意。 董事们大多接受过某种辅助计算义肢的植入，阅读信息的速度十分迅捷，即便许酆阎分发给他们的资料足够繁多，他们也很快就游览完毕。 一名董事从文件袋的最底部抽出一叠装订在一起的白纸，简单扫视一眼后身形如遭雷击，忍不住惊呼：“这是什么？” 许酆阎瞥了他手中的文件一眼，平静道：“哦，那是集团总部两万四千五百三十三名员工的集体请愿书——请愿我接替安东尼的职位，成为集团新的总裁。” 那名董事连连摇头，伸手指向那份厚厚的名单中排在第一的那个人名。 “安东尼·尤利乌斯，他为什么也签了名？他没有死？你没有杀了他？” 许酆阎摇头。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杀了他？” “你不是宣称他被玩家降临了吗？”董事大叫道。 许酆阎眼底杀意一闪即逝。 果然，即便是在如今这个玩家还没有大规模登录【地球ol】的时代中，这些社会的顶层人物们对于玩家这个概念也并不陌生。 毕竟，他们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以权力和利益勾结成的大网就犹如世界树的根系，贯穿在地球每一寸阴暗私密的土壤之中。 即便是玩家，只要在这个世界上活动过，就必然会留下痕迹，也就必然会被这些顶尖权力者所察觉！ 呵，恐怕在座的这些董事中有些人早已经倒向玩家，成了所谓的代理人了吧！ 有一点许酆阎一直不曾忘记——玩家宣称【地球ol】是存在时间最久的一个低维游戏，甚至是免费向玩家文明中的全体公民开放的一个低维世界。 但数以亿计玩家同时在线的场景从来没有出现过，他们似乎更愿意充当潜伏在人类社会表象之下的阴影，同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玩家人数并不多，且蛰伏极深。 毕竟，如果有数亿玩家同时登录游戏的话，那么不论他们怎么隐藏自己，玩家的存在也早应该变得广为人知了才对。 可事实却是，玩家在这个世界中的活跃程度始终称不上激烈。 在许酆阎上一世最初穿越过来的那段时间之中，早期的三年里，他根本没有接触过任何有关玩家的信息。 他和玩家第一次对决的时候还是发生在即将彻底接管军用科技集团的前夜——他在文件中宣称安东尼是一名玩家，这件事情不是在撒谎，而是上一世发生过的事实——上一世，在他解决安东尼，接管集团之时，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玩家的窥探。 而后，随着他大刀阔斧的改革军用科技集团，改组巨企，重塑社会共识，重建国家制度，宣扬科学、进步、平等思潮之时，他与玩家的接触才逐渐变得频繁起来。 这种接触在最后十年，他推动星舰计划实行的过程中达到巅峰，并最终引爆了那场终极决战。 此时重生归来，许酆阎也思考一个问题：若是自己放任世界就这样混乱下去，是不是玩家也会长期保持蛰伏状态呢？ 但如今这个问题想也没用了。 血海深仇已经结下，哪怕只是为了让已经牺牲的人不白牺牲，他也要再度站起来反抗。 许酆阎看着那名说话的董事，轻声道：“被玩家降临不代表死亡，我的超能力刚好可以作用于人的灵魂，我恢复了安东尼的神志。” “他是在清醒状态下决定将股份和职务转移给我的。” 第五十六章 新世界 军用科技集团。 欧洲分部。 高能物理实验中心。 这座实验室的前身是欧洲核子研究中心cern，它曾是世界上最大型的粒子物理学实验室，坐落于瑞士日内瓦西部接壤法国的边境。 成立于1954年9月29日，曾做出过数不胜数的科学贡献，巅峰之时，全世界一半以上的粒子物理学家都在此工作，但在第二次企业战争之后，却因为整个欧洲范围内日益激烈的能源危机而被迫关停。 而后，军用科技集团以私人方式接管了这座全球物理学界的殿堂，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那座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才建成的，价值数百亿欧元的大型强子对撞机——这台机器于2008年9月进行了第一次运行，而后就发生了严重的液氦泄漏事件，冻死冻伤了上百人。 作为一个耗能大户，该机器的建设过程本就充满了质疑，而在液氦泄漏事故爆发后，再结合欧洲严重的能源饥荒背景和无知民众谈“核”色变的恐惧心理，无数民众开始自发走上街头抗议这台机器的存在。 于是，第二年，这台几乎可以算作“全新”的大型强子对撞机就被欧共体以惊人低廉的价格转让给了军用科技集团。 再然后，在军用科技集团的手中，这台机器的运行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纰漏，大量的新的物理学发现为集团带来了隆厚的声望和十分可观的实际利润。 这种惊人的巧合曾被无数阴谋论者津津乐道，认为欧共体的高层领导人和军用科技集团之间必定存在某种隐秘的利益链条。 现在，许酆阎可以澄清这个谣言了——这不是谣言。 此时他正穿梭于这座“物理神殿”之内，所到之处，感应门自动开启，空灵的电子音回荡：“欢迎您的莅临。” 在他身侧，这所实验室的主管，埃博拉·皮埃尔博士亦步亦趋，为他详细介绍这所实验室内的一切，并极力夸赞他们正在进行的科研项目的前景。 埃博拉博士在许酆阎身旁审视着这位新上任的集团总裁，作为一个单纯的研究人员，他一贯不关心公司高层的权力更迭，在他看来，只要能为他提供充分的科研资金，谁上位都无所谓。 但超乎他预料的是，这位新总裁在上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视察自己的工作——博士并不知道那句古老的东方谚语“新官上任三把火”，但他那聪明绝顶的脑袋瓜子只是一转就知道情况不妙。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的出现只意味着两件事：1、集团决定大量追加科研资金，2、集团决定大量削减科研资金。 前者自然令他欣喜，后者则令他更为恐惧。 显然，后者发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如果是前者的话，根本不需要一位总裁亲自到场。而在某种程度上，总裁亲自到场视察这件事，很可能意味着公司高层打算彻底关停高能物理实验室。 毕竟，他们已经连续五年没有做出过重大的研究突破了…… 这如何不令博士感到忧心忡忡呢。 要知道，在当今世界，想找到一个比军用科技集团更加财大气粗的金主爸爸委实是一件太过艰难的事情。 于是，可怜的博士不得不将自己宝贵的智商临时转移一部分到情商之上，话里话外，恭维和谄媚之情几乎要满溢出来了。 许酆阎当然能听出埃博拉·皮埃尔博士的话外之音，于是在巡视了自己的领地之后，他第一次转身面向埃博拉。 埃博拉·皮埃尔博士面色一紧，他知道，最终审判的时刻即将到来。 许酆阎脸上洋溢出满意的微笑，虽然自己本身是一名强大的超能力者，依赖的是一种超乎现有物理体系的超凡力量，但他却始终对于科学家这个群体报以极大的尊重，这种尊重来源于他穿越之前的生活经历。 尊崇科技、探索、进步、研发和改革，始终保持旺盛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这是许酆阎人格中很重要的组成部分，甚至几乎可以算作是他这个人的核心。 这也是他和玩家之所以不死不休的核心矛盾之一：他想要一个积极进步的文明，而玩家却更乐意看到一个堕落混乱的世界。 “皮埃尔博士。”许酆阎声音柔和：“我对你们近期的研究十分满意，请放心，我会继续支持你的工作并追加科研资金。” 埃博拉·皮埃尔面色一喜，此时此刻他甚至想要抱着总裁大人亲上一口。 至于总裁大人对他的称呼出了点差错这种小问题——该死，英明神武的总裁怎么可能犯错呢？以后我就是皮埃尔博士，谁再叫我埃博拉我跟谁急！ 博士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开口道：“总裁大人，不知您还有什么指示？” 这句话就是单纯地客套了，在商业方面，军用科技集团的总裁当然是跺跺脚就能引发金融地震的大人物，但是在科研领域，皮埃尔博士也不是针对许酆阎，而是——术业有专攻！ 既然您已经决定拨款了，那就不要再留在实验室里碍手碍脚了。 许酆阎敏锐察觉到对方的心理变化，不由得哑然一笑：这家伙，当真是属狗脸的，说翻就翻啊。 不过，他当然不可能就此离去。 他来这里可不仅仅只是来看看的，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呢。 “既然博士您这样说了，那我就做出一点指示吧。” 许酆阎微笑着开口。 埃博拉·皮埃尔脸色一变。 我就客套一下，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但在下一刻，这位学者有些僵硬的脸色被一种激动和震撼的神色取代，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这，这是什么？” 博士的眼眸中充满着不可思议的情绪，他死死盯着许酆阎的指尖。 许酆阎右手抬起在胸前，四指蜷缩，食指挺立，在那里如玉般润盈的指尖上，一粒毫光绽放。 埃博拉·皮埃尔并不认识那粒毫光，但出于某种顶尖物理学家的本能直觉，他感受到了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 这种战栗就像……就像…… 他搜肠刮肚地思索着合适的形容——就像牛顿在苹果树下被砸到脑袋时的感觉，就像爱因斯坦在电梯中受到启发时的感觉——一种击穿灵魂的电流麻痹了他的全身，世界底层的某种隐秘真理似乎正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他的声音颤抖着从胸腔深处迸发，犹如呻吟。 “这是什么？” “新世界。” 许酆阎扶住了这位几乎要瘫倒在地的科学家，平静而毋庸置疑地说道。 “新世界？” 埃博拉·皮埃尔依着许酆阎勉强站定，他眼中此时只有那一粒闪耀的毫光，几乎无法再接收其他任何信息，那渺小的光点在他眼中无限放大，到最后闪耀犹如宇宙大爆炸之初的光景，几乎要吞噬他的整个心神。 他喃喃自语着重复了一遍许酆阎的话语，枯瘦的身躯中不知从何处涌出惊人的力量，死死地抓住了许酆阎的肩膀。 “什么意思？什么是新世界？” 许酆阎微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屈指一弹，指尖那粒毫光向着埃博拉·皮埃尔飞去。 博士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又站定身形，看着那粒不断逼近他的光点，试探性地伸手去抓。 下一瞬，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粒毫光毫无阻泄地穿过了他的手掌，速度不减，依旧恒定地奔向他面门。 埃博拉·皮埃尔将自己的手举在眼前看了又看，确定上面没有任何被穿透的“通道”，而后他看向那逼近至眼前的光点，瞪大了双眸，眼睛一眨也不眨。 这粒光点很快脱离了他的视野，皮埃尔博士感到眉心处传来阵阵异样——这当然是一种心理错觉。 在许酆阎的视角下，那粒光点轻松“融入”了皮埃尔博士的额头，稍后，从他的后脑勺部位穿了过去，全程没有和他的大脑发生任何相互作用。 他拍了依旧呆立在原地的博士一下，示意他转过身去。 博士扭头，看到那粒光点穿过了自己，继续恒定地向前，融入了墙壁之中，他知道，在这堵墙的后面，就是那台昂贵的强子对撞机。 “这是暗物质？”博士的声音中充斥着浓浓的疑惑和兴奋：“你是怎么令暗物质发光的？” 许酆阎摇了摇头，重申道：“不，这不是暗物质。” “这是一个新世界。” 看着依旧有些疑惑的物理学家，许酆阎拍了拍他的肩膀，进一步解释道：“这是一个新宇宙，一个外表特征为一毫米直径的发光球体，但内部空间实际有十万光年的微型宇宙。” 是的，许酆阎抛出的这粒光点，就是先前如来所掌握的那个“佛国宇宙”！ 当初，如来立身于掌中佛国之内，万法不沾，万劫不灭，遗世而独立，超凡而脱俗。 最后还是因为如来自己为了杀死许酆阎而从掌中佛国内主动走出，在抹杀了许酆阎的一具物质载体之后得意忘形，猝不及防之下，被天帝偷袭得手，这才被一招秒杀。 天帝抹杀如来之后，属于如来的一切自然都落入了天帝囊中，也包括这方掌中佛国。 而后，天帝应许酆阎邀约，进入他的心灵世界内，却不料被许酆阎的亿万附属人格压着打，连带着全部天庭正神和灵山百万玩家一起被死死封困在许酆阎的心灵世界内，这方掌中佛国自然也就落到了许酆阎的手上。 别问为什么天帝会贸然进入一个他并不了解的但显然极度危险的未知之地——他没有选择，只是赌博罢了。 作为游戏中的顶尖玩家，现实中又是公司的高管，天帝很清楚许酆阎的难缠之处。 作为玩家已知范围内最强的心灵能力者，许酆阎几乎无法被消灭，就算真的能磨灭他最后一具物质载体，他的灵魂也能扭曲现实，瞬间为自己再造一具身躯。 在天帝看来，想要真正抹除许酆阎，除非一口气抹除宇宙间所有存在的物质，否则，哪怕还有最后一粒原子，许酆阎的精神意志也能寄托在这粒原子之上，与世同存。 但这显然是天帝无法做到的——即使他有这个能力，他也不敢这样做——销毁一个低维游戏宇宙这种事，必须得到文明委员会的首肯。 因此，他想要杀死许酆阎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想办法进入许酆阎真正重要的核心之处，在他的心灵之中，直接对他的意识本源发动进攻。 但许酆阎不是傻子，他必然会牢牢隐藏好自己唯一的破绽，不可能给他们对自己心灵造成直接打击的机会。 在这种情况下，当许酆阎真的打开自己的心灵世界，主动邀请天帝进入之时，他怎么可能不进去呢。 纵然他心中清楚，许酆阎敢于这样做，必然已经在里面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也要义无反顾地进去闯一闯。 毕竟，有后手的何止许酆阎呢。 站在天帝的角度，“凌霄殿”与他的灵魂深度绑定，他在哪里就可以从哪里召唤出凌霄殿，而凌霄殿中包含羽化登仙池，可以用来复活三百六十五尊天庭正神——这些信息都是许酆阎所不知道的啊。 在大战的一开始，凌霄殿和半数天庭正神就被悟空一脚跺杀，而天帝也迟迟没有令他们复原，可不就是为了埋下后手，在必要的时候阴死许酆阎嘛。 甚至，他在进入许酆阎的心灵世界之前还故意刺激他，为的就是让许酆阎在他进入之后抹杀在外面剩余的那半数天庭正神。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借助凌霄殿化仙池，携带所有正神一起“偷渡”到许酆阎的心灵世界内，从堡垒内部击败这个几乎无敌的对手。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在天帝看来，自己几乎没有输的可能。 不论许酆阎在他的心灵世界中布下多少陷阱，那些陷阱顶多也就是针对自己一人而设计的强度，在自己裹挟天庭全部正神偷渡，且有“封神榜”可以几乎无限的增幅己方力量的前提下，除非许酆阎的心灵强度无解，否则自己怎么可能会输。 但偏偏，情况就向着天帝所预想的最坏结局发展了过去。 在自己的心中，许酆阎真的是“无敌”的。 这也就罢了，在天帝原本的预想中，就算许酆阎心灵强度无解，自己这边最多也就是无法战胜他，这和在外面与许酆阎交手的局面一样。 而自己等人作为玩家，只要愿意抛弃素体，随时都可以真正脱离这个游戏世界，自然也能脱离许酆阎的心灵世界，回归高维本体之内。 可以说，这个计划在天帝的眼中是几乎没有风险的。 成，则彻底击败乃至抹杀许酆阎。 败，则不过是失去素体，一朝断送整个天庭罢了。 对于普通玩家乃至绝大多数天庭正神而言，这份损失都大到无法接受，但别忘了，天帝的真实身份可是公司的高管，他在玩家的现实世界之中拥有丰厚的身家，完全能承受得起这等损失。 ——不过是将来需要多花些时间，从头再奋斗一遍罢了，他完全有这个资本。 只可惜啊，许酆阎自我意识体的特殊性惊艳了所有人。 那绝对的不灭性，那无限的承载性，将天庭正神和灵山诸佛死死地关押在其中。 这是许酆阎本人在事前都不曾料到的情况，其他人又如何能够得知呢。 目前来看，只要许酆阎自己不将他们放出来，他们就要在许酆阎的心中坐一辈子牢了。 不过，此时还没有玩家尝试抛弃素体登出游戏，所以目前的天庭和灵山等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封禁在许酆阎心中，再也不可能脱困的事实了。 第五十七章 接管佛国 许酆阎来到高能物理实验中心的目的十分简单。 他要借助这里的大型强子对撞机，轰开掌中佛国宇宙。 如来还在的时候，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一个宇宙有强智能掌控者和没有强智能掌控者时的强弱差距，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这便是所谓的“天衍四九，遁去其一”，这个一，便是宇宙运行中的固有缺陷，只有智慧生命才能弥补。 如来若在，则掌中佛国宇宙的运行完满无缺，他可以随时随地对法则做出针对性的完善补充——只要他不是傻子，就不可能有人可以强行轰开掌中佛国的大门。 其防御力近乎于无解。 这倒不是说掌中佛国宇宙可以抵御多强大的攻击，而是因为，在如来的主观判定下，他可以令掌中佛国宇宙强制不与其他任何事物产生交互作用。 简单的说，就是无视如来想要无视的攻击。 好在如来已死，而后接手该宇宙的天帝又还没来得及炼化它，此时此刻，这罕见的奇珍正处于一个“无主”的状态中！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许酆阎不知道如来是如何炼化这个小宇宙的，但那无所谓，他自有他的办法。 通过对“天庭玩家”以及后来的“地府玩家”“灵山玩家”的观察，许酆阎现在对“宇宙之外”多少有了一些基本认知。 可以确定的一个客观事实是，一个宇宙内的事物如果强行“穿越”到另一个宇宙，那么两个宇宙的法则就要互相做出让步，以实现“兼容”。 这就是为什么天庭玩家可以直接出现在【地球ol】并能够使用那种明显不符合【地球ol】的游戏规则的“神通道术”。 而作为“兼容”的产物，地球ol的规则便被“拓展”了。 所以即便是原住民，在研究和学习天庭玩家之后，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掌握那股“来自宇宙之外”的力量。 如果宇宙没有经过一轮重启的话，那么许酆阎毫不怀疑，在未来觉醒的超人类中，会有人觉醒出天庭玩家所使用的“神通道术”。 但现在，他无法再确定这一点了。 不过基于那条“兼容”定理，当这方“掌中佛国宇宙”暴露在【地球ol】宇宙内的时候，自己的宇宙必然就为此而衍生出某种规则，以符合“宇宙内嵌宇宙”这一客观事实。 事实是不容抹杀的，不论这个事实看起来有多“不合理”，当它真正发生的那一刻，存在即是合理。 宇宙会自发编织出一套复杂而完善的物理规则，对这种现象做出补充说明，以维护事实的合理性。 这样一来，许酆阎就可以用一种符合本宇宙设定的办法，炼化这个“异宇宙”——谁让它是被包含者呢。 大型强子对撞机，就是他想出来的，用来轰开这个异宇宙大门的办法！ 需要明确的一点是，这个“佛国宇宙”看似不与“地球宇宙”内的万事万物相互作用，一路穿透人体、穿透墙壁，仿佛一个虚幻的幽灵，但它并非完全不受任何外力干扰。 否则，它就不会发光了！ 许酆阎清楚的知道，在失去了如来的主观操控后，如今这个无主的佛国宇宙遵循的是一套独特的规则，这是它本身的宇宙规则和地球宇宙规则相互适应后的全新体系。 在这个体系下，它的运动路径不受电磁力、强弱相互作用力的干扰，但引力，这种来自时空本身的力量却能操控它的运行——这是地球宇宙规定的，它需要遵循的物理法则！ 万有引力，不论在其他宇宙是什么模样，至少在地球宇宙，这就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而除了引力以外，另一种能够对它施加影响的力量则是精神力，或者也可以叫“念力”。 许酆阎猜测，这应该就是它本身的宇宙规则，如来大概就是利用这种规则而炼化了它，并将它带到【地球ol】里来。 如今的它在遵循地球宇宙法则的同时，也在遵循它自己的规则，所以两种力量都可以干扰到它。 此时，许酆阎和埃博拉·皮埃尔博士立身于观察室中，通过遍布强子对撞机环形管道的无数感应器观察内部的状况。 如临其境的全息投影上，一粒微光穿墙过壁，最终停在了一块铅版之上。 稍后，一粒质子将被释放，在超导磁场中被加速到真空光速的99.9998%，以一秒钟环绕27公里长的管道圈的惊人高速狂飙，最终撞击在那粒微光之上！ 观察室中，千百名学者和实验助手屏息凝神，各种设备都已经调试到最佳状态，只待发射！ 许酆阎深吸一口气，下达了指令。 “启动！” 皮埃尔博士站在主控台前，他要亲自操刀这一历史性的时刻，随着许酆阎话音落地，他的手稳稳地抓在操纵杆上，然后坚定的向前推去。 军用科技集团为了满足大型强子对撞机的电力需求而在附近地下兴建的三座核电站瞬间满功率输出，庞大的电流在导线中聚集，抽成真空的加速器管道内，恐怖强度的磁场推动着那粒质子无限向着光速逼近！ 只是瞬息间，便抵达了目的地！ 轰—— 这是许酆阎在心中假象的声音。 真实的撞击场景无声无息，那粒光点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干扰，依旧静静的漂浮在哪里。 埃博拉·皮埃尔博士看了一眼全息投影上的画面，而后疯狂翻阅着无数传感器记录下来的撞击那一瞬间的数据。 普普通通，毫无异常。 “怎么会？” 博士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尽管还没有经过详尽的数据整理和分析，但以他的科学直觉，在那短暂地翻阅之中就可以肯定，这一次撞击实验得到的数据和以往历次撞击的数据相比并没有别的出奇的地方。 他忍不住回头看向许酆阎，却见许酆阎一脸呆滞的看着全息投影上的画面，双目无神，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也没有料到吗？ 博士这样想着，心中忍不住哀叹一声。 在之前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将要推开新的物理学的大门。 但冷冰冰的数据告诉他：那只是你的妄想。 ……是啊，那粒渺小的光点，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包含了十万光年空间的小宇宙呢…… 自己大概真是失心疯了，竟然会听信他的痴语…… 埃博拉·皮埃尔忍不住摇了摇头，看着依旧呆立着的总裁，向着一边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总裁大人唤醒。 这位充当本次撞击实验助手工作的女博士心领神会，走上前轻唤道：“总裁？总裁？” 许酆阎毫无反应。 实验助手有些意外，看了一眼埃博拉·皮埃尔，在博士严厉的目光逼迫下，壮着胆子伸手轻轻拍了许酆阎一下。 于是，许酆阎高大挺拔的身影便如推金山倒玉柱般向前栽倒。 这可把实验助手吓了一跳，奋不顾身的扑向前去，赶在总裁大人到地之前把自己当作了肉垫子！ 许酆阎结结实实的栽倒在实验助手的身上，助手明艳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痛楚，但却不敢呼出声来，作为军用科技集团的终身制雇员，她的命都是集团的，为总裁当个垫子本是应有之义，甚至可以称得上一种“荣耀”，又怎么敢呼痛呢。 看到这一幕的瞬间，整个观察室内，所有科学家的心都提了起来——总裁怎么了？ 就连那名充当肉垫的助手此时心中最关心的也不是自己的疼痛，而是许酆阎的安危，她不敢想象，如果总裁在这里出了事情，而自己作为第一个接触总裁的人，在今后的日子中将面临怎样的审判。 她挣扎着翻起身，配合着已经围上来的同事，将许酆阎尽可能轻柔平缓的放置在地面上。 与此同时，已经有专业的医疗队伍接到信息，正在赶往这里，预计将在三十秒后到达。 埃博拉·皮埃尔博士拨开层层人群，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许酆阎身边，看着总裁依旧睁着的无神双眼，心中感到无比惊恐。 作为高能物理研究中心的最高负责人，在进行试验的时候，集团总裁他这里出现了问题，就算其他人事后可以不被问责，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脱的。 纵然是将一生都奉献给了物理事业的大科学家，平常一贯秉持“朝闻道，夕可死”的生死观念，也不代表他在此刻就真的能够看淡死亡啊——毕竟他还没闻道呢！ 正当埃博拉·皮埃尔沉浸于恐惧之中无可自拔之时，一层淡淡的白光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观察室。 下一瞬，改天换地！ 千百名科学家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绿茵之上。 眼前是明媚的春光，绿草芬芳，百花齐放，无数奇葩仙植布满了目力所及的每一寸空间，鼻尖因绕着一种柔和的香气，沁人心脾，吸一口感觉四肢百骸都畅通了。 甚至有些年迈的学者感觉自己的脑子都灵光了不少，似乎一下子年轻几十岁，记忆力、思维速度和逻辑推演能力都回到了壮年之时！ “这里是哪里？”有人惊呼。 “我的世界。”一个平静地声音响起。 一众科学家猛然回头，就见到许酆阎从他们的身后缓缓走来。 女助手看了看正在走近他们的许酆阎，又低下头来，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许酆阎，明艳面孔上红润的小嘴逐渐长成了“o”型。 “你，你是谁？”埃博拉·皮埃尔博士忍不住惊呼。 许酆阎缓缓张开双臂，同一时间，那具躺在地上的许酆阎的身躯自行站了起来，也张开了双臂。 两个许酆阎相互向对方走去，逐渐靠近，而后拥抱……不，是融为了一体。 “我当然是许酆阎，是你们的领导和上司，是给你们发工资的那个人。” 许酆阎微微笑道。 有些学者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皮埃尔博士已经想清楚了一切，他嘴角勾勒出一丝了然的笑容。 “噢，我知道了，这是超能力吧？你是一名超人类！” 许酆阎点点头。 嗯，你要这么想的话，倒也不算错。 …… 时间退回到撞击发生的那一刻。 就如许酆阎所料想的那样，看似平淡无奇的撞击，真的撞开了掌中佛国宇宙的门户。 在撞击发生的那瞬间里，撞击点的能级极为恐怖，已经抵达了宇宙大爆炸之初的那一股“创世能量”的级别。 在那极端恐怖的能级之下，在那极为短暂的时间之中，在那极度狭隘的空间之内，在人类顶尖科技和许酆阎心灵力量的共同作用下撞击点上，宇宙四大基本作用力融汇为一体，合为一股“超力”，强行破开掌中佛国宇宙的时空壁垒。 开天辟地! 这一过程极为短暂，就连那些高精尖的观测仪器都来不及捕捉，但是对于许酆阎来说，已经足够他将自己的意识转移到佛国宇宙之内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时间太过短暂，就算是他也无法再做出其他多余的操作，所以整个意识是全部转移进去的，没有一丝一毫保留在原本身躯中，这才使得他留在外界的身躯呆立在原地。 刚刚出现在诸多科学家眼前的，正是许酆阎的意识体。 这也是佛国宇宙的一种独特法则，这里面允许“意识”独立存在，甚至“凝如实质”。 这是许酆阎在【地球ol】怎么也无法做到的。 因为地球宇宙的法则根本不支持这一点，即便他的精神意志再强大，甚至强大的能够操控物质、玩弄能量、扭曲现实，他也必须需要一个载体才能有用武之地。 否则，他那不灭的意志也就只能孤零零的充当一个“旁观者”。 许酆阎在进入到佛国宇宙的短暂瞬间，就炼化了这个宇宙，而后一个念头，就将外界的千百名科学家一起容纳进来。 他们此时所处的地方，正是如来先前为自己建立的神庙中。 这是如来佛国的核心之地。 第五十八章 六天故鬼，旧日邪神 许酆阎的声音无比威严，神圣而恢宏，如上苍，如皇天，将地上一众科学家震得心神摇曳不宁。 此时此刻，即便是科学观念最浓厚、唯物信仰最固执的学者们，也克制不住自己想要跪倒在地顶礼膜拜的冲动。 但，许酆阎的这句话却并不是对他们说的。 随着话音落地，几道身影被从虚空之中震出。 有千臂千手，手握千眼的菩萨，有千面千口，口含千目的罗汉，有手持屠刀者，有身披袈裟者，有背负大日的佛子，有智慧圆满的圣僧。 端坐莲台的菩萨白衣胜雪，面容端正柔美，只是胸前平坦，难辨男女。 其一手持着羊脂玉净瓶，一手捏着脆嫩柳枝条，面带愁苦之色，又有双掌合十在胸前，背后千百只手臂各掐不同手印，手持独目，目中映照出千人千面，千人姿态各异，千面神情不同，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盘。 菩萨头颅低垂着，语气低沉，幽幽道：“如来……” “死了！”许酆阎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眉头一挑，干脆利落道：“接下来轮到你们了。” 菩萨气焰一滞，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那和他一起被许酆阎从虚空中震出的几人中，有一个持屠刀的僧侣忽然大笑道：“死得好！死得好啊！” 听闻此言，就连许酆阎都忍不住惊讶。 这方佛国宇宙之内，不都应该是如来的核心班底、绝对死忠吗？怎么还有这号反骨仔存在呢？ 他正意外呢，另有一名千首千面的罗汉大声嚷嚷起来：“善恶到头终有报！如来老儿恶事做尽，早该死了！终于死了！” “沉冤得雪，大仇得报！吾死也瞑目矣！”身披袈裟者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又有热泪自脸颊滑落，慷慨悲歌。 “多谢恩人，为我界苍生，报此血海深仇！”那名背负大日的佛子更是直接向着许酆阎跪了下来，三叩九拜，身体激动得颤抖。 许酆阎一下子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种情况，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还可以理解成对方想要向自己投降而故意说出的求饶之语，可如今这几人全都是这种态度，就说明其中必然有自己所不知道的隐情！ 如来的这个大本营，似乎并不怎么心向如来啊！ 他心中不由好奇起来，想要探究出现这种情况的缘由。 而作为这个世界的“主人”，他想了解历史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前文说过，时空本身就是最好的信息存储器。 在这个宇宙内，凡是存在过的东西、发生过的事情，都在时空中留下了深刻而详尽的记录。 这种记录是大一统的，时空中的每一个点都记录着全宇宙的历史信息，因此除非整个宇宙都毁灭一次，否则存储在时空中的信息绝不可能被销毁。 但信息虽然不灭，想要查询它们却是千难万难——这是对其他人而言。 而对于已经彻底炼化了这个宇宙的许酆阎来说，查阅宇宙的过往，就像翻开一本书，或是拖动电影的进度条一般轻松写意。 他心中只是冒出了一个念头，宇宙时空所记录下来的隐秘便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眼前。 “原来如此。” 许酆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就如自己率领着地球宇宙内的人类反抗玩家一样，这个世界的人也曾有过英勇不屈的抗争。 眼前这几个被自己从虚空中震出来的家伙，就是这个世界曾经的“抵抗意志”的具现，他们可以被称作“神灵”，在这个有着鲜明唯心主义色彩的世界中，众生的信仰凝聚成了他们。 但很可惜，随着如来跳反玩家阵营，伪装成土着率领起义军反抗“玩家暴政”，并一次次取得战果之后，这些旧日神明所能够获得的信仰之力便开始日渐减少。 直到如来最终成功驱逐玩家，而后他裹挟大胜之势、居救万民于水火之功，开始号召全民供奉佛法，在这个世界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伐山破庙”运动。 这场运动摧毁了所有旧日神明的信仰根基，他们曾经的神庙成了所谓的“邪神淫祀”，被狂热的民众一一捣毁。 绝大多数神明就这样被如来轻松扫进了历史的故纸堆中。 好在如来弘扬的佛教信仰并非唯一神教，有一些旧神眼看时机不对，立刻城头变幻大王旗，改头换面，皈依如来，这才得以保留自己。 而伴随着如来成功收获全民信仰，这个世界也变为了他的囊中之物，历经种种变化，直到如今，落入许酆阎手中。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的这个世界空荡死寂，除了许酆阎带进来的千余名科学家以外，没有一个活人存在。 因为，在战斗进展到最激烈的时候，如来为了获得更强的力量，将佛国宇宙中所有信仰他的人都“献祭”给了自己，甚至也包括那些皈依的旧神！ 而眼前出现的六人，恰恰是当年没有选择皈依，坚持抵抗到最后的六尊神明！ 他们本应死亡，但如来在掌控这个世界之后，却故意饶了他们一命。 这便是如来的心机了。 作为一名见多识广的玩家，如来很清楚，如果自己一味对土着施加恩德，自然可以在短时间内收获大量狂热信徒，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因为人类的本性就是贪婪，他们会疯狂向自己祈祷获得更多东西。 在自己可以满足信徒的欲求时，信徒的信仰自然会无比虔诚，可人的欲望是无限的，一旦有一天，自己不再能满足信徒的欲求，那么愤怒的信徒便会立刻抛弃自己。 除非有一个东西，能起到“威慑作用”，对背弃神明的信徒施加惩罚，这才能令信徒不敢轻易背弃自己的信仰。 所谓神威如狱，就是如此。 一名成熟的神不仅要有仁慈，更要有强大的力量和威严。 但力量和威严这种东西不能靠自己空口白牙地说，而需要有一个东西来衬托。 这就是为什么历史上任何发展壮大的宗教神话中，神明总会有“敌人”存在，而信徒生活的世界永远会在未来面临“末世之灾”。 ——上帝需要撒旦，天堂的美好离不开地狱的衬托。 如来的佛教自然也需要一个类似的东西。 这些没有选择皈依佛教，也没有被如来杀死的旧日神明，就是他故意留下的“佛敌”。 如来向信徒们宣称： “他们是佛教的叛逆，佛祖慈悲，愿意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没有杀死他们，而是将他们封印在‘无间地狱’之中。” “但时光流逝，封印不稳，这些魔鬼的力量泄漏出来，想要将世人拖入无间地狱中玩弄。” “信仰坚定者，身上有神佛庇护，不受魔鬼力量的蛊惑，而信仰不坚定者，则会被魔鬼力量侵蚀，最终堕入无间地狱。” 这是一种很简陋的宣传，但是十分有用。 只不过，没有人能预料，如今所有信仰如来、皈依如来的存在，都被如来亲手抹杀，乃至如来都陨落了，反倒是曾经的“魔”幸存了下来。 甚至，在许酆阎接管这个宇宙之后，他们也从无间地狱之中脱困。 许酆阎打量着这六个“魔头”，有些玩味地笑道：“如来一定很后悔没有提前杀了你们。” 六尊旧神面色凛然。 确实，如来作为前一任宇宙掌控者，想要杀了他们并不困难，在先前和幻想神明、和悟空爆发的大战之中，只要有一刻能够腾出手来，都可以翻手灭亡他们。 只是如来自己也没想到自己面对的敌人竟然会那样难缠，在激烈的战斗中，他把这些旧神给忘了！ 以至于现在白白留给了许酆阎。 而许酆阎也有些苦恼，这些旧神如果愿意归顺他，那当然是很好的助手——即使他们无法走出这个宇宙，也能发挥出很多作用。 可问题是，他们愿意归顺吗？ 面对如来，他们的答案是不！宁愿冒着死亡的风险，他们也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抵抗到底。 面对自己时，难道情况就会有所不同吗？ 许酆阎很清楚，别看这些旧神一个个看起来对他感恩戴德，其实对于他们而言，自己和如来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都是外来者，都是侵略者！ 甚至不仅仅是他们这样认为。 从更广阔的角度来看，许酆阎和玩家之间本就没有本质区别！ ——他们都是某种凌驾于世界之上的存在！ 许酆阎作为穿越者，玩家作为降临者，二者对于低维土着的态度截然相反，看起来矛盾深重。 但实际上，在许酆阎痛恨玩家肆意玩弄低维世界之时，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视宇宙为棋盘，视众生为棋子”，不论牺牲亿亿万万人，也要完成自己的目的呢。 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单机玩家”和“网游玩家”的差异。 许酆阎身为穿越者，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无法随意脱离【地球ol】，这个低维游戏世界就是他的全部，不能退出，所以他才会在乎这个世界，在乎世界中的芸芸众生。 而玩家，他们能轻易登录登出【地球ol】，且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大把的低维游戏等待着他们去体验、去玩乐，所以他们才会漠视这个世界，漠视世界中的芸芸众生。 玩家将游戏内的一切都视作为自己提供新鲜感和快感的物品，看起来他们邪恶至极，无情至极，但站在玩家的角度，这样的做法又有什么错误呢——整个低维宇宙都是我们设计的啊，我们设计这个世界，不就是用来玩的嘛，若我们不想玩，宇宙甚至都不会诞生生命！ 而许酆阎，他看起来正义，愿意为苍生而战，扞卫人类的尊严、权利和生命——但究其本质，他还是在为自己而战——因为他无法忍受庸碌的人生，不愿接受一个堕落而混乱的世界。 许酆阎无法克制自己改造这个垃圾世界的冲动，如果他没有这个能力也就罢了，但现在他明明有这个能力，就做不到在可以改变这个世界时不去改变世界。 最重要的是，他不允许玩家高高在上俯视包括自己在内的众生。 大家都是外来户，凭什么我要低你们一头？ 这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隐藏在意识最深处的一股独属于穿越者的“傲气”。 许酆阎看着这六名旧神，决定直接坦白，他如今拥有碾压性的力量，也确实不需要试探什么。 “如来已死，现在我是这个世界的新主人。你们……”他指了指六神，“愿意承认我的统治的，就可以活，不愿意的，我送你们去死。” 许酆阎说出这话之后，心中忽然一揪，他恍然间反应过来一件事：自己此时的做法，不正是玩家的翻版吗！ 但这个念头立刻就被他抛掷脑后，无所谓了，我已经背负了一个世界的罪孽，不在乎多背负一个…… 六神面面相觑，脸上俱浮现出苦笑。 菩萨抬起头，声音哀婉：“我们有得选吗？” …… “好吧，我臣服。” 看着沉默的许酆阎，背负大日的佛子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持屠刀的僧侣也道：“众生若在，我一定不会臣服于你，但如来杀了所有人，你又杀了如来为众生报仇，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反对你的立场。” “我臣服。” “我也是……” 看着均表态沉浮的六神，许酆阎平静地点了点头，一下子得到六名得力助手，按理说，许酆阎应该有些喜悦的，但事实上他却完全没有欢喜的心情。 他随口吩咐道：“我不信神，所以不管你们过去有什么神名，从今以后，统统废除，改称鬼，你们便是六天故鬼。” 随着他话音落地，形貌各异的六神被一股无形力量扭曲，就像他们曾经被如来扭曲成佛教神话人物的形象一样，而今的他们又被扭曲成普通的人类形象。 但在每个人的身后，一方若隐若现的天穹沉浮不定，象征着他们过去所掌握的法则力量。 六天故鬼，故者，过去的东西，消逝的东西。 他们的力量是陈腐的，许酆阎不喜欢，所以借着更名，顺势让他们脱胎换骨了一遍。 这就是他作为宇宙之主的权威。 在这个宇宙内，除了几条涉及宇宙存在奥秘的根本法则，他不能轻举妄动之外，其余的旁枝末节，都可以随他心意删改！ 随心所欲！ 心想事成！ 第五十九章 酆都邪魔 许酆阎随口罢黜了六尊神明的力量，将他们转化为普通的生命，言出而法随，彰显世界之王的无上威严。 新生的六天故鬼均是一惊，因为许酆阎此时表现出来的力量已经远胜于他们记忆中的如来。 可是，他成为宇宙之主才多长时间啊？ 许酆阎对自己现在的力量很满意，这是他第一次体验到完全掌控一个宇宙的美妙。 通过对历史信息的查询，他知道，虽然曾经的如来和现在的自己同为世界之王、宇宙之主，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掌控力度比其如来不知道强出了多少！ 明明如来已经在这里经营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而自己掌控这个宇宙还不到十分钟……这种差异的背后似乎牵扯到宇宙更底层的奥秘！ 许酆阎想了想，念头一动，将整个宇宙尽收眼底。 十万光年尺度的浩瀚空间巨细无遗的呈现在他面前，他的目光从星云黑洞一直穿透到世界底层的物质微粒之上。 物质的运动，能量的跃迁，时空的曲率，各种各样的宇宙常数…… 无数种基本的宇宙自然规则绽放在他眼前，暴露出其中最隐秘的“花蕊”，却又转瞬即逝，如同昙花一现。 而除了这些自然规则之外，许酆阎还能体会到一种和宇宙自然格格不入的、充满瑕疵和缺陷的、无法做到完美自洽的另类规则。 “超凡体系！” 许酆阎眼帘低垂，喃喃自语着。 这种另类规则上充斥着一股人为刀削斧凿的匠气，某些地方十分生硬，毫不自然。 没有这些规则，这个宇宙也能良性而健康的运转下去，而有了这些规则，宇宙反而变得充满了瑕疵——这些规则中的很多设定都和人息息相关，比如“信仰”，这是只有智慧生命诞生才会产生的东西。 没有智慧生命，这套规则便毫无用武之地，有了智慧生命，这套规则才有了意义。 很显然，这不可能是宇宙天然存在的规则！ 不是天然的，那就只能是“人为”的。 而能够充当这个“人”的，在许酆阎的认知范围中，只有玩家。 事情到这里就明朗了。 许酆阎睁开眼睛，脸庞上第一次流露出开心的笑容，他扫视着这个宇宙内的一切。 鸟语花香，飞禽走兽俱全，只是缺少人烟。 ——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智慧生命都信仰如来，最终也都被如来献祭。 一众科学家所处的这片净土一样的神庙之外，繁华的都市城池内，无数人倒伏在地，还保留着生前的状态。 他们死亡的时间并不长，尸体还没来得及腐败，即便如此，这也是犹如炼狱一般的光景。 但许酆阎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洋溢。 “原来，如来的掌中佛国，曾经也是一个低维游戏宇宙。” 他低语着，周围的人并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也不明白为什么许酆阎如此激动。 只有许酆阎自己知道自己为何而开心——他将一个低维游戏从玩家那里抢了过来！ 纵然这其中有无数的机缘巧合，但他毕竟做到了！ 而有了成功的第一次，那么第二次，也就不难复制！ 终有一天，他相信，自己可以像炼化佛国宇宙那样，炼化地球宇宙，将【地球ol】从玩家的手中抢过来！ 还不够！ 他还要更多！ 他要从玩家的手中解放所有低维游戏宇宙，解放所有低维众生，在无数宇宙中燃起文明圣火，唤醒众生反抗玩家的意志！ 许酆阎的思绪飘荡在宇宙时空之中。 通过对佛国宇宙和地球宇宙的比较，再结合对“天庭玩家”等异界来客的观察，他第一次无比明确的意识到自己所生活的“低维游戏”的本质。 原来“低维”并不真的低，“高维”也未必真的高！ 宇宙的底层法则是一样的，玩家不过是更了解宇宙的底层，乃至能创造一些宇宙，编辑一些“额外规则”。 但他们不是作者！ 不是所谓的“上层叙述者”！ 不是“游戏开发人员”！ 他们要改造这世界、要编辑这世界，同样要遵循世界的底层法则，就连那高于自然的超凡体系，也是在底层法则的基础上才能建立的东西！ 在过去，许酆阎对此只是猜测，并没有实际的证据，但今天，证据摆在了他的面前！ 玩家，并不生而高贵！ 他们不过是一群先发者，只是比我们更靠近世界的底层真理，差距或许有，甚至犹如天堑鸿沟，但，存在追赶的道路！ 对于许酆阎来说，这简直是最美妙的消息了。 和他预想中最好的情况一样好！ …… 在许酆阎忙于比较两个低维游戏宇宙之间的异同，观察不同宇宙的共性，总结“多元宇宙的普遍真理”，乃至据此推演玩家宇宙的真实情况之时。 【地球ol】 世界的深处，比原子尺度还要微观的领域中，物质在这里呈现出量子叠加态，处于无时不刻的坍缩之中。 这里的物理法则和宏观领域截然不同，按照玩家的定义，可以算作另一个“维度”。 在这量子维度之中，一道淡淡的黑气浮现——这显然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但它的出现已经成了事实——于是，宇宙做出了让步。 黑气出现的同时，全新的物理法则在原有法则的基础之上被衍生出来，用以解释这种全新的现象。 这种世界法则的变动从量子维度一直延伸扩散到宏观维度，于是—— 地月引力平衡点处。 真空之中，一粒又一粒“虚粒子”随着量子涨落而不断涌现，在得到额外能量补充之后，迅速转变为实粒子。 这个实粒子不同于过去宇宙间出现过的所有粒子，它们性质奇异，构建出了一种全新的原子。 这些奇异原子又迅速堆砌，很快，一具普通人大小的幽暗身躯便浮现在了宇宙虚空之中。 幽暗的身躯睁开眼眸，猩红的双目之中略带着一丝茫然。 这正是地府之主，玩家南罗。 原游戏id“泰皇”，现id“酆都大帝”。 南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改名字，那一刻，他的心中泛出强烈的冲动，仿佛泰皇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敌一般，必须抹杀。 但他也不喜欢酆都大帝这个名字，他对这个名字有一种古怪的陌生和疏离感……明明这是他选中的id。 南罗大致知道自己出了些问题，或许他应该到灵魂委员会或是意识委员会接收一次审查……但他最终也没有这样做，而是遵循公司的命令又一次来到了【地球ol】之中。 和他一起降临的，还有百万名地府玩家。 但出于对许酆阎的忌惮，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降临到地球上。 南罗的黑气素体之躯降临在量子维度，并在那里改造了这个世界，为【地球ol】增添了一些更符合他心意的法则，这些法则将有利于地府玩家的活动。 而其他的地府玩家，此时还没有降临——他们虽然是同时开始登录游戏的，但是通过一种调节时间流速差的小道具，可以将登录成功的时间交错开来。 当然，能交错，也就意味着能同步。 南罗伸手在虚空中一挥，百万地府玩家便在同时出现在他的身后。 神荼郁垒打量着这个世界，敏锐的从虚空中嗅到了一丝陈腐的气息。 他们不由得深深呼吸了一口——其实什么气体也没有吸收，但在神秘测的领域里，“九幽之气”补充到了他们的体内。 这是南罗为这个世界增添的，来自【九幽ol】的宇宙法则。 而作为回应，地球宇宙也对这些来自异世界的法则做出了一定的异化。 虚空之中，南罗展开了自己掌握的“六道轮回”，此时，这个珍贵的超神级道具通体爬满了锈蚀。 六口浑洞之中，扭曲的触手、粘稠的液体、嘈杂的低语蔓延而出，所有看到这一幕、听到这声音的地府玩家俱感受到一种恶寒，像是吞下了剧毒的果子，身体本能出现了不适应的症状。 南罗皱起眉头，沉默半晌，而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法则兼容的产物……总是这样难以控制。” 作为资深玩家，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类似的情景，因此他很清楚，不同宇宙的产物强行捏合到一起，发生的“兼容现象”每一次都会有所不同。 其中，许酆阎掌握的佛国宇宙和地球宇宙之间的那种“退相干”现象可遇不可求。 佛国宇宙在地球宇宙的表现为一粒光点，几乎不参与任何事物的反应，只受到引力和精神力的作用，堪称温和至极。 但南罗的“六道轮回”和地球宇宙之间发生的“兼容现象”就不那么美妙了。 他为了深度改造地球宇宙，借助了这件超神级道具的力量，而地球宇宙对此作出的反应也令他损失惨重——地府玩家的复活渠道，被玷污了！ 他们曾经的复活是无损的，但现在，不再是了。 保存在六道轮回中的遗传信息遭受了永久性的污染，即便更换新的遗传信息也无济于事。 如果通过这样的信息复活素体……南罗想象了一下，只觉得不寒而栗。 很显然，地球宇宙尊重了六道轮回的“复活法则”，六道轮回也尊重了地球宇宙的“生物遗传变异法则”，这就是此次兼容的结果！ 只要六道轮回还留在地球宇宙一天，它就要遵循这种法则。 南罗眉头紧紧皱起，却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最终只能自己安慰自己：算了，至少还能用，以后尽量别死就行了…… 他手掌一翻，六口浑洞融汇成一体，开辟了通往一处神秘领域的通道，瞬息之间暴涨千万倍，将百万地府玩家一同吞没。 六道轮回作为玩家首次通关【九幽ol】的奖励物品，自然不会只是一个复活泉，它同时也自带一个广阔的空间，这里就是他们的作战基地了！ 第六十章 现世真神 许酆阎感应着那冥冥之中的信仰联系，第一时间尝试将之掐断。 他并不想要吸收这股信仰之力，固然这力量可以滋润他的心神，但信仰有毒，信仰之力中充斥着太多信徒的欲求，并不纯粹，一旦吸收这股力量，就必然会被信徒所绑架。 这就是为什么“神始终是人的样子”。 哪怕最初并不是，但随着信神的人多了，时间久了，神也会被慢慢塑造成人所想象的样子。 但许酆阎的尝试失败了，一点信仰之力不可阻挡的融入到他的心灵之中，他能通过这点信仰清晰的感应到其来源者最渴望实现的心愿。 那是一名年迈的学者，他的心意是……长生？ 到还真是合理的欲求啊。 许酆阎并不在意自己这名浅信徒的心愿，虽然理论上神明有为信徒实现愿望的义务，但在实际操作上，这种实现心愿的时间可以无限的向后拖延。 因此，信仰之力虽然有毒，但危害却并不算严重，不过许酆阎所要面临的对手是在太过强大，他不能容忍自己存在任何缺陷，无缺无漏才是他的追求。 所以，他依然在思索着该怎样斩断这种信仰联系。 对于已经掌控了这个宇宙的他而言，想做的大多数事情可以说“念动则事成”，但涉及到信仰之力时就无法这么轻松了。 因为这是佛国宇宙最核心的规则之一，更改这条规则就相当于更改佛国宇宙的存在根基，稍有不慎，就会导致法则崩溃。 他细细的感应着宇宙冥冥之中的法则。 一个单纯的自然宇宙的法则是环环相扣的，犹如一张大网或是锁链，相互支撑，稳定性极高，即便有一两条法则被破坏，宇宙也拥有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转瞬就能为自己打上“补丁”。 而佛国宇宙则很特殊。 或者说，所有被玩家开发成“低维游戏”的宇宙都很特殊。 得益于自然法则罗网的稳定性和自我修补性，玩家可以在上面植入自己设定的“人为法则”。 就像是在宇宙之树上搞“嫁接”，玩家嫁接上去的枝条甚至可以生长的比原本的树更加粗壮、更加枝繁叶茂，结出更大更好吃的果子。 这一举动极大的增强了玩家的游戏体验，令无数低维游戏宇宙摆脱了“单调一致性”，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却也埋下了隐患。 只要揪住那条嫁接形成的破绽不放，就能轻易将树伐成两半，令宇宙归于寂灭——直到漫长岁月后，树桩上抽出新枝条，一个自然宇宙遵循自然规则，再度自然诞生…… 许酆阎一招毁灭地球宇宙，逼得玩家不得不根据历史信息重塑【地球ol】就是利用了这种隐患。 如果玩家不曾重启宇宙的话，那么他在耐心等待足够漫长的岁月之后，就可以见证一个新宇宙是如何从“真·真空”中诞生的。 而他如果这能见证这一幕，必然能从这个过程中窥见宇宙间的某种“普遍真理”，一朝升维也不难！ 不过，玩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只是玩家也没有想到，许酆阎能够自己得到一个小宇宙——宇宙虽小，法则俱全——进而又有了窥见宇宙普世真理的可能。 理论上，许酆阎现在将佛国宇宙彻底摧毁，然后倚仗着自己绝对不灭的意识，在绝对的虚无之中观察新宇宙是如何诞生的，观察个几亿亿亿亿……年，就能直接杀到玩家的老巢去了。 但很可惜，他并不知道这一点。 此时，许酆阎面临的情况和自己义无反顾的毁灭地球宇之宙时有许多不同。 地球宇宙是玩家掌控的，而此时的佛国宇宙可是他许酆阎掌控的。 对于自己的东西，还是独一无二的珍宝，许酆阎当然要慎之又慎、小心保养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贸然修改乃至毁坏它。 因此，在想了一阵之后，许酆阎还是决定稳一手。 他选择用历史信息记录中如来验证过一次的办法来解决自己现在的问题。 是的，他此时所面临的问题，如来曾经也面临过。 而如来的解决办法就是斩出一尊“泥胎木塑”。 如来创建了佛门，一手在佛国宇宙中掀起“伐山破庙运动”，摧毁了原本的神灵信仰体系，但他自己却没有选择成为新神灵信仰体系的至高主神，反而主动捏造了一个“佛祖”出来。 这种行为自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他内在的深刻逻辑。 通过塑造一个“佛祖神像”，佛门信徒的信仰之力全部汇集到“佛祖”那里去，看似如来这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自己累死累活到最后却给他人作嫁衣裳。 但如来的聪明之处就在这里，“佛祖”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甚至都不是一个东西。 佛祖存在于如来的口头。 没有其他人见过、没有其他人摸过，佛祖究竟是什么样的，是什么性格，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其他人一概不知道，全凭如来讲述。 而众生只能根据如来的描述去崇信佛祖，众生的崇信又会一步步将佛祖塑造成如来描述的样子，如此循环往复，最终将佛祖彻底的确定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如来只需要把握好最初对“佛祖”人物形象的基本设定，就永远不必担心这个“泥胎木塑”有一天会脱离自己的掌控，永无后院起火之忧。 只要他在设定“佛祖”的时候，为自己留一条“后门”，他就能调动那些崇信佛祖的信仰之力，而不必承担任何“毒素”。 简单的说，就是如来搞了个“两权分立”。 佛祖掌握“受供奉权”，一心负责接受信仰，而他则掌握着“释经权”，负责利用信仰之力。 所以，佛国宇宙内的众生其实是在名义上信仰佛祖，实际上信仰如来。 然而这其中的区别普通人又怎么能够分辨的出来呢。 别说普通人了，就连那遗留下来充当佛门之敌的六神也分不清如来和佛祖之前的区别。 在普罗大众看来，这两者就是一体的。 信仰佛祖，就是信仰如来。信仰如来，也就是在信仰佛祖。 但在信仰法则的判定中，佛祖就是佛祖，如来就是如来，不存在“如来佛祖”那一套。 所以，接受信仰、背负信徒欲求的是你佛祖，需要实现信徒愿望的是你佛祖，而真正使用这份信仰之力为自己服务的人则是我如来！ 这种处理方法简直堪称完美。 完美到就像这个“信仰体系”从设计之初就留下了这样的“后门”一样！ 第六十一章 现世真神(下) 不，不是像，这就是玩家故意在信仰体系中留下的后门。 他们在设计这套规则体系的时候，就想好了该怎样于服务自己。 甚至就连许酆阎能够轻松成为佛国宇宙的掌控者也是得益于玩家的设定。 在这个以信仰、精神等唯心力量为超凡体系的佛国宇宙中，玩家设定了一个隐藏极深的规则：当有生命凝聚全民信仰的时候，该生命就自发成为宇宙掌控者。 如来做到这一步，消耗了漫长的时间，付出了海量的精力，因为他不仅需要一个佛国宇宙，也需要这宇宙内的众生为自己服务。 而比起他来，许酆阎成为同样的宇宙掌控者，不知道轻松了多少倍。 因为许酆阎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里没有其他智慧生命！ 一切智慧生命都信仰如来，都被如来所杀，留下的只有一群野兽！ 那时，许酆阎是宇宙中唯一能保持思考的存在，而作为一个自信甚至可称为自负的人，在那一刻，许酆阎无意中就收获了全民信仰。 全民——佛国宇宙中所有具备自我意识、自我思考能力的智慧生命。 当智慧生命只剩下一个的时候，这唯一的一个智慧生命也就等同于全民了。 至于被封印在无间地狱中的六神……很遗憾，如来关押他们的无间地狱实际上是一片静止时空，他们在那里根本无法保持思维的活动，就像是死物一般的石头。 因此，信仰体系根本没有把他们算作智慧生命。 而等到许酆阎后来将那些科学家拉入佛国宇宙，再将六神释放的时候，他的宇宙之主身份已经坐实，即使这些人并不信仰他，也无法撼动他的地位了。 许酆阎就是通过信仰体系才能成为佛国宇宙的掌控者，此时当然也无法违反信仰体系的设定。 或许未来某一天，他对于宇宙法则的了解程度超越玩家——不是超越某一个玩家，而是超越设计低维游戏的一整个玩家群体，甚至是超越整个玩家文明——之后，他可以肆意删改宇宙的法则。 但现在，他还要遵循。 宇宙的掌控者，固然能掌控宇宙间绝大多数的事物，却也不能为所欲为。 话又说回来了，能这样轻松地成为佛国宇宙的掌控者，完全是超乎许酆阎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最初只是打算进这个宇宙看一看，倚仗着自己不死不灭的意识，大胆地尝试新鲜事物，获取未知信息，是一件零成本却高收益的事情，许酆阎何乐不为。 只是这次尝试的收益实在有点高。 高到他至今还没有完全消化。 许酆阎决定要使用如来的办法，但他的实际情况又与如来有诸多不同。 他的意识实在太过特殊，心灵中容纳了上亿个绝对忠心的附属人格，因此，他并不需要像如来塑造佛祖那样捏造出一个虚拟人物概念，只需从自己的附属人格中随意挑选一个，就能胜任佛祖的作用。 此时，在他的心田之中，无形的念头一闪而过，犹如天刀横空斩击，又像慧剑劈断情丝，一个人格便被他斩出，取代许酆阎成为了几名信徒的信仰之力的接受者。 而这样的操作在外人看来，便是许酆阎的身躯微微一亮，而后有一道神光自他的身体内冲天而起，悬于太霄，比天空中的一切星辰都要耀眼，比大日还要磅礴。 神圣而皎洁，威严而霸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这个充斥着神性的光团所吸引。 而当众生看到这光团的那一刻，一股信息就传入了他们的心中。 许酆阎懒得从无到有捏造出一个宗教来，毕竟他的附属人格是绝不可能反叛的，并不需要在教义上留什么后门，因此他直接照搬了地球上信众最多的一个宗教的神灵形象。 一时之间，那被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千百名科学家中，绝大多数存在都跪了下来。 这些科学家之前或许并不虔信那个所谓的神明，但在今天，他们见证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三观都被震碎之后，原本淡薄的信仰也坚定了起来。 跪在地上的科学家们敬畏的呼喊起那神的圣名。 “上帝。” “天启！” “雅威！” …… 神的圣名响彻在异宇宙，这一幕如果能被2000年前的耶稣得见，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那个曾经只能在罗马的下层贫民中传播的宗教信仰，如今不仅统治了全地球1\/4以上人口的心灵世界，还能在另一个宇宙里焕发光彩。 真可谓是三十年罗马南，三十年埃及北，莫欺小神穷。 就在众人呼唤神的圣名之时，许酆阎能鲜明的感应到，那神圣光团汲取的信仰之力数量暴涨了几个数量级。 那些即使在他展现出改天换地的伟力之后，依旧没有对他产生崇拜情绪的、最固执的学者们，此时也拜倒在历史的惯性之下。 毕竟，许酆阎带进佛国宇宙的千余名科学家中绝大多数都出生于欧美，在基督教信仰环境中浸淫大半生。 他们之前或许不信仰上帝，亲眼见证许酆阎的力量之后也不信仰许酆阎。 但当许酆阎为自己的力量披上“上帝外衣”之后，他们就立刻变得虔诚了起来。 这无疑说明了许酆阎选择的正确性，一加一的作用，远远大于二。 虚假的神话传说，一旦得到真实而强大的力量为之作注，便能越发的深入人心。 就连古代王朝的皇帝都能册立国教，封正神，使一个信仰大兴，更何况许酆阎这个真正意义上的宇宙之主呢。 许酆阎对于这样的结果是满意的。 他令自己的“神性人格”高高升入中天，犹如大日，令十万光年尺度内的一切都围绕着它转动，将天空无数星辰重新排布，让此地成为了佛国宇宙的中心。 而后，天空中无数巨大的金属砸落地面，大地蠕动着，金属块深入基岩，一座铁穹神殿眨眼形成，同时间，无数有机物质融汇成一滩晶莹剔透如红宝石凝结而成的血海，澎湃的生命气息充斥其间。 许酆阎高居于铁王座之上，血色蔷薇花开满神殿，一个银亮的金属人型生物，一个混黑的甲壳质人型生物，侍立于神座两侧。 “拜见父神！”两尊人形生命这样说。 “欢迎回归。” 许酆阎微笑着道。 小阳人的第六天日记 今天是阳性的第六天，感觉身体各项指标都在恢复，喉咙只剩下了轻微的痛楚，就是非常容易感到头晕，转个身都会晕一下的那种。 第一天的时候，作者是在晚饭后感受到喉咙出现明显的异样感，当时还没想到是新·冠，因为我几乎都没出过家门，就是在晚饭前出去领了个快递。 这一天保持了正常的更新。 但是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感受到身体明显的乏力，头重脚轻，勉强吃完早饭后，自己在家里做了个抗原，确诊自己阳了的事实。 当天白天基本都在床上度过，昏昏沉沉的，因为那时家里没有体温计，也不知道自己烧到多少度，这天没有更新，欠一章。 第三天，感觉烧退了一些，但因为药店也买不到体温计，所以不知道自己的具体温度。这一天咽喉部位的不适感明显加剧，呼吸就像在吞刀子，依旧是在床上度过了一天，这天也没有更新，再欠一章。 第四天，早上的时候，外公给我送来了体温计，这天的提问基本都在37.5至40度之间徘徊，喉咙不适感进一步加剧，开始咳嗽痰多，鼻涕中开始出现血丝。 这天晚上的时候，精神好了一些，在床上本来想码出一张，但截至到十二点也没写完，最后写出两千字，是零点以后更新的，因此第四天也算没有更新，又欠一章。 到这时，因为这次新冠，我欠了三章更新。 第五天，这天测了三次体温，都维持在37度左右，体温基本恢复正常。同时，咽喉部呼吸时的疼痛转为了吞咽时的疼痛——就是呼吸不疼了，但吃东西或者喝水，一切只要做出吞咽动作的行为都会导致喉咙像撕裂一样剧痛。 这天没有欠更。 第六天，也就是今天，一切情况都在好转，咽喉部吞咽时的疼痛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比较强烈，经过一个白天的修养之后，到现在也已经缓解了许多，预计明天大概就能彻底康复了。 不过很抱歉，我在电脑前坐了很久，发现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往下推进剧情，索性就梳理了一下大纲。 所以今天还是没有更新。 明天开始恢复正常的更新节奏，我的更新时间比较固定，基本都是在每天的十一点五十五分以后。 就是这样。 谢谢各位读者老爷的关心和陪伴。 谢谢各位读者老爷的月票支持。 谢谢各位读者老爷的推荐票鼓励。 谢谢。 我们明天见。 第六十二章 玩家文明 玩家宇宙。 至高城。 这是玩家文明中一切政治、经济、军事和科学技术的集中地，在历史上拥有诸多美誉，又被称为“起源之城”“宇宙中心”“文明圣地”。 至高城中常年驻留着一位至高委员。 因为至高委员们各异的生命形式，他们几乎不在正常的宇宙时空中露面，所以这里是绝大多数玩家唯一可以确切得知的至高委员所在地。 至高城是一个恢宏庞大到远超地球人想象极限的庞大构造，它的引力范围直接牵扯了周围三百亿光年范围内的星体运动，其蕴含的物质和能量占据了玩家宇宙总质能的16%。 按照七千万年前一位至高委员的估测，在三千亿年之后，整个玩家宇宙都会以至高城为核心坍缩回一个密度无限大的“原初奇点”，而后再度大爆炸，宇宙迎来新生。 当然，除了永恒不灭的至高委员外，其余的玩家并不关心这件事，宇宙轮回什么的，太遥远了，和他们扯不上关系。 至高城南侧，南洛星苑。 这是一个由三千万颗主序恒星、两千万颗红巨星和红超巨星、十二颗白矮星、三颗中子星和一颗中央黑洞构成的巨大圆盘形恒星级结构。 而这样的结构，至高城内比比皆是。 在南洛星苑的中央，五千万颗星辰引力相互作用最复杂的地方。 无数道沉稳的引力波、无数道躁动的电磁波、无数激光与高能粒子流穿插交织，融汇成一个复杂而有序的思维结构。 这是南洛星的意识。 南洛星，低维游戏运营公司七十三位董事之一。 他此时非常的疲惫，正处于有生以来最虚弱的时候。 因为他刚刚失去了自己99.86%的资产，用以支付至高委员重启【地球ol】的庞大消耗。 以他的生命形式而言，他的资产就是“质量”，是构成他身躯的星辰的质量，他因此而变得虚弱，情绪也变得躁动。 他咆哮着，激烈的情绪波动导致南洛星苑内的多处地区出现了引力异常现象，有许多恒星爆发，导致十倍于此的行星毁于一旦，同时被毁灭的，还有行星上大量的生命族群。 南洛星并不在意这些生命，对他这种以光年为单位来计量身躯尺度的伟大存在而言，那些行星上的微茫生命不过是一群寄生菌。 但很快，一道讯息令南洛星停止了自己毫无意义的发泄举动。 这道信息来自另一位同样损失惨重的公司董事。 信息的内容是这样的： “南，出大事情了。有一百多万名玩家无法苏醒，他们的意识深陷在低维游戏中……公司为此组建了专项调查组，我是组长，我需要你的帮助。” 南洛星精神一振。 他很清楚自己最好的朋友所说的“帮助”是什么意思。 互帮互助嘛。 专项行动，意味着专项资金，也意味着特事特办。 “没问题，我亲爱的朋友，我愿意为你提供一切我力所能及的帮助，但我最近有些虚弱，我需要先恢复自己的力量。” 他这样回复道。 很快，一个虫洞通道在南洛星苑边沿开启，通道中飞出一张发光薄膜。 同时到达的还有另一道简短的讯息。 “当然，这是你需要的质量。” 对于玩家这样一个高度发达的科技文明而言，氢与氮、碳与氧、黄金与大便、水与铀238……几乎一切物质都可以相互转化，因此“物质的结构”无关紧要，唯有“物质的量”是重要的。 光膜破碎，大量的暗物质从中喷涌而出，飞快填充南洛星苑内的每一寸虚空，南洛星的质量很快恢复到了他巅峰时期的一半——约为银河系质量的五分之一。 但他并不满意。 因为暗物质只与引力发生作用，这意味着它的应用范围极其狭隘，不如明物质那般方便好用。 但如今的南洛星没有挑食的资格。 玩家文明疆域内的一切物质和能量都是有主的，不可能任由他跑马圈地，能在最虚弱的时候吃到一份暗物质作为补充，已经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了。 而作为朋友向他提供质量的回报，南洛星紧接着回报了一份珍贵的“思维结构分解技术”。 这是他的得意之作，是他在科研领域做出的最突出的贡献，也是他最重要的“资产”。 玩家的社会结构十分特殊，很有意思。 在普通玩家的生活必需品方面，他们已经实现了彻底的供给制。 任何一名玩家，从出生到死亡，他一生所有的消耗都将由文明来供给。 智能生产单元会为他们加工出他们所希望得到的一切——一张柔软的大床、一所坚固的房子、一辆便捷的交通工具、一顿美味的饮食——都是免费的。 他们只需在前一天晚上向“智能生产仪”描述自己需要的东西，第二天，就像夜晚有一个圣诞老人来过一样，他们许愿得到的东西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完全无偿的按需分配。 从这方面来看，玩家文明似乎早已经进入到了“大同社会”，实现了“天下共·产”。 普通玩家永不从事任何劳动，不创造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甚至懒得思考自己的人生。 不知有多少玩家终其一生都沉湎于低维游戏之中，而他们的现实身躯则浸泡在维生舱内，几乎永不复苏。 他们活着的意义似乎只是单纯地活着。 公司以及文明中的很多上层人物都想过要清除玩家，认为这些人只是文明中的寄生虫，他们的存在没有任何价值。 但每一次，这样的提议都被来自更上层的意志否决了。 至高委员们并不愿意清除玩家。 于是，其他大人物们就不能清除玩家。 玩家社会是严苛的金字塔结构。 在总人口中占比不到万亿分之一的至高委员们，占据了玩家文明几乎所有的资产。 至高委员不属于文明，文明却属于至高委员。 这并非一句调侃，在大多数时候，这句话都是在揭露一个真实而残酷的事实。 所有玩家都清楚地知道，他们那看似永恒的生命、永远享用不尽的美好生活，只是因为至高委员愿意养着他们。 只要至高委员还愿意这样养他们，他们就能永远高枕无忧。 可一旦有一天，所有至高委员都转换了想法，那他们的处境立刻就会从天堂沦落到地狱。 而对此，玩家没有任何办法，他们只能祈祷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在基本生活物资实现完全共·产之外，知识领域中，玩家文明的“贫富差距”却大到一种无法想象的程度。 那些宝贵的知识、宇宙的真理、最前沿的科学技术、最先进大型科研设备和大量实验数据，都掌握在至高委员的手中。 往往至高委员进行一场前沿科学实验，所消耗的资源就能够满足玩家文明中其他所有人十万年的生活所需。 在这样大的差距面前，别说普通玩家无法违抗至高委员的意志，就算是公司，所有董事加在一起，也只是至高委员座下的一条狗。 甚至当狗都会被嫌弃。 一位至高委员拒绝公司董事会清除部分玩家的提案时曾说： “你们总说玩家没有用，是废物，是堕落者，是文明的寄生虫，你们看不起玩家。可是你们自己呢？你们有想过你们自己在我眼中是什么位置吗？” “我与你们的差距，远比你们与普通玩家之间的差距要大，我将你们视作垃圾了吗？如果玩家应该被清除，那么你们其实也没有存在的价值。” “整个文明，至高委员以下的所有人口，自然也包括你们，都是垃圾！” “但我们并不嫌弃你们这群垃圾。我们也从没想过要清除你们。恰恰相反，我要你们好好地存在下去，长久地存在下去。” “只要活着，你们的未来就依然是不定式。虽然你们此时很垃圾，但未来却有无限可能，可能在未来某一天，你们中的某一个就将成为新的至高委员。” “为我们提供一种未来的可能，就是你们的生命对我们唯一的意义。” 至高委员的话揭示出玩家文明的某种现实。 在基本生存物资完全共·产的另一面，是知识、能力、学问水平乃至道德和人格上的天壤之别。 玩家的社会就是一个“哲学王式的社会”。 担任统治者的至高委员们都是大科学家，知识就是力量，在这个高度发达的文明中得到了实证。 至高委员们的个体知识水平超越玩家文明整体水平至少三个时代。 任何一名至高委员的个人生产力都要远胜于其他一切至高委员之下的存在的生产力之和。 而造成这种情况的，并非因为“至高委员会”垄断了知识的获取途径。 真实情况恰恰相反。 至高委员会始终选择将宝贵的知识免费开放给文明中的任何个体。 可惜很少有人愿意去学那些深奥的知识。 知识无疑是宝贵的，但很少有玩家能够认识到这一点。 即使是公司中的董事，他们可以认识到知识的宝贵性，并拼命地学习那些知识。但受限于他们的个人能力，他们的学习速度甚至还赶不上至高委员们研究新知识的速度。 于是，差距就这样越拉越大。 长期以来，至高委员会都在文明中推行着“强制教育”。 在玩家的社会中，受教育并不是一种权利，而是每一个玩家都必须强制履行的义务。 没有人可以不学习。 所有人都要受教育。 在成年之前，玩家没有“堕落权”，他们也没有“快乐教育”的说法。 每一个玩家出生后，都要接受强制的学习任务，记忆灌输技术会将海量的知识填进他们的大脑。 至高委员对新生命报以最大的善意，他们期待新生命中可以走出和他们同层次的存在。 但随着玩家文明积累的知识量级越来越庞大，想要将之融会贯通、推陈出新的难度也越来越高。 符合至高委员期盼的后来者越来越少。 在十八岁成年之后，所有人都将迎来第一轮“筛选”。 那些完全无法理解脑海中的“基础知识”的人会被放弃。 他们会被抹去自己受教育时期的记忆，从此开始享有“堕落权”，智能生产单元会奉养他们的余生。 而成绩好的人则拥有更多的人生选择，他们将开始接受第二阶段的义务教育——这一阶段往往长达千年——通过第二阶段义务教育的人，可以获得保留自己已掌握的知识的权利。 在玩家的世界中，学习越好，地位越高，受教育时间越久，生命层次越完美。 如公司的这些董事们，他们的知识储备比至高委员当然大有不如，但已经远超玩家社会的平均水准了。 也因此，他们才能够成为文明中的上层人士，成为“管理者”。 一般而言，董事们的平均受教育时间在八千至一万年，有些人更长一些，但基本不超过一万两千年。 因为学习是极高成本的事情，至高委员会对不同阶段的人提出不同的学习任务，能完成就能进入下一个阶段，完不成便被淘汰。 目前，玩家文明中，“学生生涯”最长的人，是最近晋级的一位至高委员。 他读了一百八十九万年“书”，“毕业时”一篇名为《论时空、物质、引力与维度的关系》的文章，将整个玩家文明的科技树向前拓展了一节，于是顺理成章地跻身于至高委员的行列。 这是无数玩家都梦想成为的人。 可惜，即便是科技高度发达的玩家文明，也无法实现“人人如龙”的壮举。 能成为至高委员的，始终是极少部分的天才，而正是这些天才在背负着整个玩家文明前进。 他们手指缝隙中漏下来的一点碎屑，便养活了其他所有人。 但即便是强如至高委员，也不可能在所有领域尽善尽美，他们各自有擅长的领域，负责开拓科技树的主干，拔高文明的上限，增强文明的底蕴。 而在至高委员无暇顾及的细枝末节中，则是非至高者做出自己独特贡献的领域。 就比如南洛星的“思维结构分解技术”。 这项技术从深度上并没有超越意识委员会已经掌握的领域，只是在这个范畴内的一项“实际应用”。 这样的学术贡献，就相当于为科技树增添了“细枝末节”。 正是凭借这份贡献，南洛星得到了意识委员会的大量奖励，因此跻身于公司董事的行列，也才能拥有如今的身家。 这项技术有助于公司研究那些无法回归的玩家意识目前可能面临的处境。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至高委员们已经知道那些无法苏醒的玩家意识是陷入了许酆阎的心灵世界内，但这个信息并没有被分享给公司。 在至高委员的眼中，一切都可以为了发展而让步。 公司，只是他们的实验工具。 针对许酆阎的实验工具。 因此委员会默许甚至是鼓励了公司的行动。 第六十三章 上野沐子 地球ol。 西半球，美洲大陆。 纽约。 在2077年，这里依旧是全世界经济和金融的中心，主干道上车水马龙，游人如织，夜幕下的时代广场荡漾在醉人的霓虹灯中，灯红酒绿，到处都弥漫着销金的味道。 而在中心区之外，纽约也有全世界最混乱最黑暗的贫民窟，里面的人原本都是收入不菲的公司白领和职员，他们在第四次企业战争时期破产，从此流落街头。 到现在五十多年过去了，这些流氓无产者已经占据了原本的布鲁克林和皇后区，在这个被称作“自由港”的地方繁衍了整整两代人。 没有受过良好教育的新生代相比起他们的父辈，拥有着更加浓厚的尚武精神，他们更崇尚暴力、杀戮和血腥，对枪械和火药的力量深信不疑，同时他们还疯狂地追求肉体上的欢愉。 在自由港的街头，随处可见衣着暴露的女郎，向着来往的路人兜售自己的皮肉——有时她们成功将自己推销出去，难耐的顾客就会将她们拖入一旁黑暗的小巷。 这样的交易一般不超过半个小时，随着钱货两清，交易双方都能感到心满意足。 但有些时候，会出现意外。 “您还没给钱呢。” 上野沐子拉住男人的裤脚，轻声说道。 这是一个典型的大和抚子式的女人，说话时眼角带泪，神情哀婉，楚楚可怜，暴露在外的细腻肌肤上布满了或青或紫的捏痕，充分说明了她刚刚的遭遇是多么痛苦。 可在痛苦的表象下，她依然坚韧地要维护自己应得的利益。 这样柔弱中夹杂着坚强的姿态能最大限度地激发一个雄性生物的保护欲。 同时也能唤起某些魔鬼心中的破坏欲。 “哦？是吗？” 原本转身要走的壮汉回过头来，看着跪伏在地的女郎，戏谑着说道：“我没给钱吗？” 上野沐子有些害怕地蜷缩起身躯，将自己柔软的小腹和胸膛尽可能置于双腿的保护下，怯怯地说：“没给……” 嗒—— 男人黝黑的脚掌重重踩在上野沐子的头上，将她的小脸整个压向地面，粗糙而肮脏的柏油路面和女郎柔软细腻的脸部皮肤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同时将沐子没有说完的半句话压回到她的肚子里去。 “可是，我明明记得我给了啊。” 黑人壮汉一手横抱在胸前，一手则撑在下巴上，食指点在嘴唇上，做出思考状。 沐子挣扎着，声音呜咽：“你……你明明就没给！” “没给？” 黑人抬起自己踩着沐子脑袋的那只脚，小腿微微向后，再猛地甩出来，一脚将伏在地上的沐子踹飞，柔弱的女性身躯在粗糙地面上打滚，最终在几米外的墙角停下。 “小妞，你是说麦克尔大爷记错了吗？还是你认为，迈克尔大爷是一个嫖·娼不给钱的人渣？” 沐子倔强地在墙角处抬起头，清晰而坚定地说道：“你就是没给钱，你这样，以后整条街上都没有人会做你的生意！” 这句话明显激怒了麦克尔，他从腰间抽下自己的皮带，这条皮带十分宽大，上面镶嵌着许多突起的金属块作为装束——当然，在必要的时候，它也可以成为一种武器。 麦克尔将皮带在地上抽打的啪啪作响，他一步步逼近上野沐子，狞笑道：“小妞，你是在威胁本大爷吗？” 沐子害怕地摇了摇头，但她依旧坚定地要求自己应得的那部分报酬。 “我提供了服务，你就应该给我报酬，这是自由港的规矩。” “规矩？”麦克尔冷哼一声，抬起手中的皮带抽打下去。 “我来告诉你什么是自由港的规矩！” “在这里，没有法律，没有阳光，没有正义，唯一的规矩，叫做自由！” “每个人在这里都是自由的，你可以自由地出卖自己，我也可以自由地享用你！而当我们的自由发生冲突的那一刻——”麦克尔的嘴角微微翘起：“拳头大的人，要更自由一些！” “我不想付钱，就可以不付钱，这就叫自由！” “这就是自由港的规矩！” 他将皮带高高抡起，狠狠抽下，如狂风暴雨般洒落在墙角处的女人身上。 可怜的上野沐子只能尽力蜷缩自己，以防御能力较强一些的肩胛、后背去承担伤害。 这是弱者仅有的一点自保能力。 但这点自保能力往往不足以支撑着他们在这残酷的世界中生存。 上野沐子在强壮男人的鞭笞下惨叫，叫声又逐渐衰落下去，变为了呻吟，到最后，就连呻吟声都微不可闻…… 眼看女郎似乎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时候，麦克尔终于停止了暴行。 经过一轮激烈的输出之后，此时的他略微冷静了下来，麦克尔并不愿意真的打死上野沐子。 这不是因为他心中尚存一丝怜悯，而只是因为有许多站街女看到自己和这个纤瘦的亚裔女子钻进了这条小巷。 如果最终只有自己一个人走出去的话，那么就如这个该死的贱女人所说的那样，整条街都不会再有女人敢和自己做生意了。 即便身为一个街头混混，麦克尔也知道口碑的重要性，而他并不愿因为上野沐子这个女人而毁掉自己的口碑。 因此在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之后，麦克尔重新将皮带扎回腰间，调整好了裤子后，转身便要离去。 但一只纤细的手再度扯住了他的裤脚。 上野沐子从尘土中抬起头，眼眸中反射着远处高楼大厦上霓虹灯的光彩，像是蕴藏了一团跃动的花火。 她的胸膛中吐出虚弱但却富有力量的声音，一字一顿：“你……还…没……给…钱！” 麦克尔的身形僵硬住了，他难以置信地回望女人，然后被她眼中的神采震慑住心灵。 她在冒着死亡的风险索要金钱！ 这是麦克尔难以理解的执拗，但他清楚地知道，除非自己真的杀了这个女人，否则就必须要付钱了。 “你……” 他指了指女人，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丢下一张纸钞，那钞票飘落在沐子的脸上，女人伸手将它拿下，平整的展开，在眼前举起，确认无误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麦克尔见状骂了一声，然后拔腿就走。 “疯女人！” 这样的声音回荡在黑暗的小巷中，上野沐子看着男人几乎可以称得上有些狼狈的身影，脸上绽放出明艳的笑容，她甜甜的呼喊道：“欢迎下次光临！” …… 男人强壮的背影因为这句话明显趔趄了一下，而后以更快的速度消失在小巷尽头。 上野沐子依旧躺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那张纸钞，钞票上似乎有某种力量正在涌入她的身躯，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绵长，生命之火在这个一度濒死的女性身躯中再度热烈燃烧起来。 某一刻，女人白皙幼嫩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两条好看的眉毛皱起。 一阵持续不断的“嘀嗒…嘀嗒”声正从麦克尔刚刚离去的巷子口向着这边传来。 伴随着滴答声的，还有一个沉稳的脚步声。 根据脚步声的间隔推测，来者应该是一个步幅在八十厘米左右的两足直立行走的生物——说得更直白一点，来者是一个身高在两米左右的人类，大概率是男性，且身材匀称，因为脚步声并不显得厚重和滞懈。 沐子微微闭起眼睛，脑海中构建出一个画面： 一个身高两米、身段挺拔的男性，步伐沉稳有力地向自己靠近，他的手中拿着一个什么东西，正在往下滴某种液体，这种液体与地面接触时发出的声音略显凝滞，因此不是水，而是某种比水更黏稠的液体。 或许是汤？ 男人或许是附近某个公司的职员，现在刚刚下班，手中拎着一份刚买的粥，但可惜装粥的袋子破了…… 沐子想要这样想，但鼻尖萦绕的一抹越发清晰的血腥气告诉她，那听起来黏稠的液体大概率不会是汤，而是血液。 女人静静地躺在那里，骨节分明的胸膛从大开的衣襟中暴露出来，上面没有一丝起伏，就像一具死尸。 沐子在心底祈祷来人只是路过，但脚步声最终在她的身边停下了。 然后是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那重物应该比较圆滑，落在地上的时候还骨碌碌滚了两下，最终停靠在沐子的小腿处，粗硬的毛发刺痛了她的肌肤。 沐子大概猜到这是什么东西了。 在不久前，这个东西还曾无比亲密地贴在她的身上，在她的脸上、唇上、胸膛上留下过诸多印记，这个东西也曾流露出凶狠的表情，吐出许多凶狠的责骂。 来者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富有磁性，是一个属于男人的声音。 “他可真是个人渣啊。” 沐子一动也不敢动，来人顿了顿，接着说道：“上野沐子，霓虹裔，今年十六岁，父亲和母亲都是第二代霓虹移民，在十五岁之前接收过传统的日式教育。” “一年前，家庭因经济危机而破产，父亲跳楼，母亲被卖去了极乐天堂，房子和车子被银行收走，开始以自由人的身份流落街头。” “截止到目前，已经过去了九个月，看来你很适应你的新生活。” 沐子的心在来人准确报出她的名字的那一刻就已经冻结。 她现在可以丢掉幻想了，对方就是冲着她来的。 可是，为什么啊？ 如果自己还是曾经那个中产家庭的独生女的话，那么有人惦记自己还可以理解。 但如今的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站街女，依靠出卖身体来生存，还有什么值得被关注的地方？ 沐子睁开眼睛，明亮的眼眸中充斥着浓浓的疑惑，清晰倒映着男人的身影。 男人和沐子对视一眼，经典欧美硬汉形象的面孔上，两条粗壮的眉头皱起，他将有力地手臂伸向沐子，沉声道：“我希望你还没有开始享受你如今的生活。” 沐子的胸膛依旧袒露着，闻言俏皮一笑，两条秀气的眉毛略微舒展开来。 “有谁会享受这样的人生呢？” “那可说不好，人是一贯懂得苦中作乐的生物，不论面临如何糟糕的处境，只要在其中煎熬的时间久了，慢慢也就熟悉起来。”男人摇摇头，叹息道：“而熟悉感，往往带来安全感，这会使人不愿摆脱现状。”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都知道自己的舒适圈束缚住了自己，却往往不愿意走出舒适圈的原因——哪怕他们的舒适圈差劲地犹如猪圈，他们也甘之如饴。” 男人说着，再度和沐子对视起来。 “你呢？上野沐子，你还愿意做出改变吗？” 沐子的脸上绽放出山茶花一样的笑容，她说：“我知道我只要在这里躺到明天，就可以换取一个平静的白天和足以果腹的食物。那么客人，你能给我提供什么呢？” “我想，我能给你的，大概只有尊严吧。” 男人没有犹豫，直接说道。 沐子摇了摇头：“客人啊，尊严……可不能当饭吃。” 男人闻言点了点头：“所以，你是在拒绝我喽？” 沐子伸手，将男人一开始丢在自己小腿边的那个东西捡起来。 她白皙纤细的手指划过那东西粗糙的毛发，将那死不瞑目的眼帘闭合，然后轻轻地抽打了一下那东西的脸颊，同时吐槽道：“麦克尔，你知道吗，你真的好丑啊。” 是的，这个东西就是麦克尔的人头。 男人在造访上野沐子的时候，顺手揪来的礼物。 上野沐子随手将麦克尔的脑袋丢在一边，然后将手放进了男人伸过来的手心里，任由男人将自己从地上拉起。 然后，她将自己大开的衣襟紧紧扎住，掩盖了自己的胸膛，似乎也扞卫住了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 她看着来人，说道：“我同意。” “不论你要把我带到哪里，不论你要我做什么，既然你先向我伸手了，那么一切都无所谓，只要能让我离开这片该死的街区！” 女人发狠似地说道。 男人于是笑了，他一边笑着，一边从风衣的内袋中掏出一个pad，电子显示器上清晰地呈现出一份合同。 合同的开头，清晰地印着一行字：《军用科技集团终身雇员合同》。 第六十四章 你知道吗，你是个超能力者 上野沐子有些浑噩地坐在宽厚而柔软的真皮沙发上，看着周围明亮而整洁的大厅，只觉得身在梦中。 在三个小时前，她还只是一个混迹于纽约城最脏乱差区域的站街女，而现在，她却来到了这座城市的中心，甚至，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透过身侧的巨大落地窗，上野沐子得以俯视窗外的万象，鳞次栉比的摩天大厦铺满了整个城市，它们的外墙上披挂着霓虹，在黑暗笼罩的天地间巍然屹立，熠熠生辉。 犹如支撑天穹的神山，又像劈开黑暗的巨人。 但是，它们全部低于她！ 它们尽皆匍匐于她的脚下！ 这一刻她仿佛置身于云端神殿，高于一切，凌驾于万物。 处在这样的高度中，即使是人世间最怯懦的人，也会疯狂滋生出掌控全世界的野心。 这里是“巴别塔”，是世界最着名的军工企业——或许也是最臭名昭着的企业——“军用科技集团”在美洲大陆的总部。 全高一千九百二十三米，相当于两个迪拜塔或是五个帝国大厦叠加在一起的高度。 它屹立在全世界最繁华的街区，旁边就是着名的时代广场。 这座超高层建筑物落成于2050年，至今已有27年历史，却依旧稳坐世界第一高楼的宝座。 它是许酆阎暂时落脚的地方。 这一天，是2077年7月25日。 许酆阎重生之后的第四天。 他用三天时间接管了整个军用科技集团，用一天时间巡视欧洲，然后在高能物理实验中心打开了前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在那个世界中，他只用了几十秒的时间，就将原本属于如来的掌中佛国炼化成“自己的世界”。 然后他在那个世界里停留了一会，建造出了一所大型的科研基地，重新创造出自己的两个得力助手。 而现在，他来到了这里，接见一个风尘女子。 许酆阎通过全息投影观察着上野沐子，半晌之后，他按下传唤铃。 瞬间接到消息的秘书于是前往等候区，将已经在此等待多时的上野沐子带入了许酆阎的办公室。 值得一提的是，许酆阎的办公室位于巴别塔的顶层，而上野沐子方才所在的等候区则处于他脚下的那一层。 她在那里可以俯视城市，却也在同时被来自更高层的目光所俯视。 当上野沐子乘坐电梯来到真正意义上的最高层时，女人是有些诧异的，她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这栋楼的顶层。 因为许酆阎所在的这一层并没有呈现在电梯按钮上，只有当有权限的人进入或是有权限的人许可他人进入时，电梯才会将运行高度提升到这里。 当电梯门打开时，上野沐子抬起头，直接看到了楼层中央的办公桌，以及端坐在桌子后面的许酆阎。 这一整层楼都是许酆阎的办公室，里面除了必要的承重结构以外，其余区域空无一物，白色的天花板和白色的地板是这处空间的底色。 而在这片白色的中央，漆黑檀木构成的办公桌椅是那样的醒目。 而那端坐的男人，则被衬托成了这处空间中唯一的主宰。 和等候区沙发的宽大舒适不同，在这里，上野沐子甚至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座位——唯一的椅子在许酆阎身下，因此她只能站立在那里，迎接男人的审视，这样的遭遇令她感觉有些局促。 许酆阎端详着她，嘴角扯出一丝微笑，比了一个手势。 “请坐。” 随着他话音落地，白色的地板忽然“涌动”起来，一团银白色的液态金属从地板上分裂、突起，最终在上野沐子的身后形成了一个半米高的圆球。 上野沐子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试探性地向后坐下。 金属球和她臀部相互接触的那一部分瞬间融化成水一样的液态，严丝合缝地贴合着她的下体并向上延展出腰撑、椅背和颈托，然后再度硬化。 经过这样一轮变化后，金属球的上半部分形成了一个完全贴合上野沐子人体轮廓的最合理的工程学椅子，她坐在这样的椅子上，就像坐在一团云朵上一样，感受不到任何属于金属的冷硬。 在她坐定的那一刻，许酆阎招了招手，金属球上半部分的椅子结构保持不动，而下半部分则延伸出八条蜘蛛腿一样的结构，末端带着万向轮。 上野沐子没有感受到任何属于电机或是内燃机工作时的动静，但椅子内自有一股力量迸发，推动她向着许酆阎靠近，最终在那张黑檀木长桌前停下。 她猜测这可能是某种电磁驱动力——自己坐在一大块金属上，如果这层楼内布满了电磁线圈的话，确实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操控物体。 但她想不明白的是，自己屁股底下这团可以自由变形的“金属”到底是什么玩意。 作为曾经中产家庭的独生女，在父母的熏陶下，上野沐子曾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她的中学成绩优秀到足以拿着全额奖学金迈入普林斯顿的大门。 如果不是命运和她的家庭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的话，女孩根本不会沦落街头。 可即便她遭遇了不幸，她接受过的教育和曾经美好的童年也令她和普通的街面混混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上野沐子深知，这世界虽然看起来混乱，但万物的运行自有其内在规律。 可她接受的所有教育中，没有一种告诉她，金属可以用这种形态存在。 常温下的液态金属并不罕见，水银就是最常见的一种。 常温下的固态金属更是种类繁多，金银铜铁全是如此。 然而，在温度一定的情况下，既能呈液态，又能成固态，固液两态还能自发转化，想液就液、想固就固的金属——上野沐子很想说不存在，但这种东西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 在这一刻，她心中有无数疑问想要得到解答。 为什么自己一个站街女能够得到军用科技集团的青睐？ 为什么集团愿意以一个明显远超自己身价的薪资水平买断自己堪称乏味的人生？ 为什么集团的总裁愿意亲自接见自己？ 为什么这团该死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物质能够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不合理！ 上野沐子看着许酆阎，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脱口而出，但她的嘴唇嗫喏着，最终也只是一言不发。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对面的人的身份，那是军用科技的总裁，是自己最大的上司——按照那份终身雇员合同的规定，自己的生命都是属于眼前这个男人的。 很显然，在上司约见自己谈话时，话题只能由上司发起，而作为下位者的自己，并没有先开口的权利。 许酆阎很满意上野沐子表现出来的教养，于是他主动开启了话题。 “你好，沐子，你知道吗？你是个超能力者。” 第六十五章 超能起源 “你好，沐子，你知道吗？你是个超能力者。” 上野沐子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第一时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用怀疑的眼神看向许酆阎。 许酆阎却只是微笑着，没有往下继续说，而是给了她一个消化消息的时间。 上野沐子从总裁的笑容中得到了某种确证——军用科技的总裁绝对没必要来欺骗自己这个站街女——因此，我真的是个超能力者？ 她顿时感觉大脑晕晕乎乎的，极致的喜悦几乎冲垮了她的理智，女郎的身体都在颤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一粒粒鸡皮疙瘩清晰可见。 没有在这个时代的底层摸爬滚打过的人是很难理解上野沐子此刻的心情的。 这就如同一无所有的乞丐忽然获得了亿元现金礼包，是足以改变今后整个人生的机遇。 甚至还要更夸张一些。 毕竟，飞来的横财可能因为各种原因而失去，但是觉醒而来的超能力却是和本人完全绑定的。 在当今世界，觉醒就是底层人民最好的翻身途径。 不同于学习和工作，觉醒这件事不需要人进行任何努力，它甚至根本没有努力的方向，一个人能不能觉醒超能力是完全随机的，因此无需进行奋斗和勤奋。 只需要一点点幸运。 如今，我成了这个幸运儿？ 在激动了不到半分钟之后，上野沐子沉重的呼吸声迅速平息下来，冷静和理智重新占领了高地 她首先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自己真是一名超能力者的话，为什么自己毫无感觉，甚至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按理来说，觉醒后的超能力者比起正常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特殊之处，不然如何能称得上“超能力”呢？ 许酆阎看着迅速调整好自身情绪，找回了理智的上野沐子，眼神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他继续说道：“你在疑惑，你想不通，为什么我宣称你是一名超能力者，可是你自己却并没有感受到自己有任何特殊之处。” 许酆阎说着，比划了一个手势，天花板上，一团银白色金属液体沉降下来，落在他和上野沐子两人之间，形成了一幅金属版画。 版画上呈现出的是一台极为原始的纺织机的模样。 “我从头开始说吧。”许酆阎的声音随之响起：“首先要明确的是我们关于超能力者的定义——拥有超越正常人能力水平的特殊人类。” “目前，我们已知的最早的这种人，出现在1764年。他叫做约翰·曼彻斯特，拥有超级力量，能够举起超过自身体重5倍的重物。” “众所周知，这一年，纺织工詹姆斯·哈格里夫斯造出了一台新的纺织机，他用女儿珍妮的名字命名了这台机器，在后来，我们将这一年当作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起点。” “关于那个时期的历史往事的追溯是十分困难的，但有一点基本已经可以肯定——在那个时代，世间的超能力者十分稀少，而且能力强度普遍不高。” “那时的超能力者觉醒的基本都是一些超级力量、超级速度、超级视力之类的特殊能力，虽然冠以‘超级’之名，但实际上的能力水平也就是相当于常人5到10倍的样子。”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19世纪中期，随着电气时代的到来，电机和内燃机为人类带来了第二次工业革命。” “与此同时，超能力者出现了第一次井喷式的爆发。” “不论是从整体的数量上还是从个体的力量强度上，第二次工业革命后的超能力者相较于之前的超能力者都有了质的飞跃——这种变化就像是寒武纪生命大爆炸那样激烈！” “如今，我们对超能力者这个群体做出的一切能力分类，在那个时代，都已经出现了雏形。” “比如塑能系超能力者，最典型的代表人物是法拉第，他在七十岁高龄的时候觉醒超能力【电磁操控】，一举成为那个时代最强大的超能力者。” 伴随着许酆阎的讲述，金属板上的画面开始变换，很快就形成了一台发电机，发电机旁边还有四行公式，乃是大名鼎鼎的麦克斯韦方程组。 “再比如时空系超能力者，代表人物爱因斯坦，他的能力没有任何准确记录留存，但我们有许多资料能够证明，这位伟大学者可以进入某种‘超速时空’，在那种时空下，他思考一秒，或许就相当于我们思考一百秒。” 这时，金属板上的画面变成了一把尺子和一个钟表，尺子上的刻度一点点收缩变小，钟表指针的移动也越来越缓慢。 上野沐子痴痴地看着那不断变换的金属板，明亮的眼眸中满是疑惑，她聆听着许酆阎的讲述，不肯漏记任何一丝信息。 “后来，是第三次工业革命，我们的世界由电气时代进入了信息时代。” 许酆阎继续向下讲述，随着他的话语，金属板上的画面也变成了一台巨大的计算机，由无数粗糙的线路构成，有一间房子那么大。 “在计算机出现以后，超能力者群体中随之分化出了一群人，他们拥有掌控电子数据的能力，最出名的人叫做大卫，目前在我们公司担任网络安全主管——他能将自己的思维变成代码，上传到互联网上去。” “很显然，这种能力必然基于信息时代和互联网的存在而存在，否则便毫无意义。” 许酆阎说到这里打了一个响指，金属板上的画面随之抹平，他伸手在平坦的金属镜面上划过，一条笔直的线随着他手指运行的轨迹而呈现出来。 这条线上有许多的节点和刻度，对应着从1765年到2077年至今，人类文明所有重大的科技进展。 上野沐子可以清楚地看到，在每一个节点之下，都连接着一长串的名字，那些名字大多都出现在历史课本上，是人类文明史上最璀璨的星辰。 他们的智慧之火都曾经光照过一个时代，推动过世界的进展。 “我们至今无法确切证明‘科技进步和超能力者’之间究竟存在何种程度的纠葛，但种种经验告诉我们，这两者密切相关。” 许酆阎眉头轻皱，如此总结道。 关于“超自然力量”的起源、存在以及发展历程，始终是一个黑箱，也是许酆阎的一块心病。 虽然在和玩家的多次交手中，他已经确切证实了“超凡体系”是玩家在“低维游戏宇宙”内的“人造法则”，但和许酆阎交过手的玩家地位实在太低。 他们只知道是自己的文明中的大人物们设定了这些特殊规则，却不知道那些大人物们究竟是如何设定的这些规则。 即使许酆阎如今也掌握了一个“私人宇宙”，对于宇宙法则有了更深的理解，但是他越是理解，就越是会为这种“法则编织者”“规则设定者”的力量而感到震撼。 ——此时的他还处在“利用规则”的阶段，距离这种“创造规则”的境界无比遥远。 其中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在宇宙重启之前，许酆阎对于“超凡体系”地认识到了一个比较高深的地步，他甚至可以自己创造出类似“孙悟空”这样的超凡生命。 但是在宇宙重启之后，玩家文明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将“超凡体系”的内核整个更换了一遍。 这一举动直接洗白了许酆阎几乎所有力量，令他需要从头再来，重新去认识这个世界。 同时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玩家中的顶尖强者，玩弄起宇宙法则来，真的易如反掌。 而这甚至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一点在于——玩家明明已经将“超凡体系”的内核整个更换了一遍，但是在表面上，却还好似完全没有变化一样！ 这也是最令许酆阎感到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在这个新生的宇宙之中，一切事物看似都和原宇宙一模一样，偏偏许酆阎很清楚，它们的本质完全不一样！ 最直观的区别就是“宇宙的寿命”，严格意义上来讲，如今的这个宇宙只诞生了仅仅四天！ 虽然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图上的数据说明宇宙已经诞生了一百多亿年，但亲身经历过宇宙重启的许酆阎可以断定，新宇宙开始于2077年7月21日！ 他的重生日，就是宇宙的重启时间。 在这个时间以前，如今这个宇宙内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玩家只是参照那个已经毁灭了的宇宙的历史信息，一比一设定了这个新宇宙的历史背景。 最细思极恐的一点就在于此——就连许酆阎也无法肯定，自己先前生活的那个旧宇宙有没有也经历过类似的“重启”？ 他穿越过来之后，因为他意识的不灭性，可以充当宇宙重启的“见证人”，知道宇宙重启过，但在他穿越之前呢？ 这都是无法考证的事情。 这种事情说明，玩家——虽然单个玩家目前没表现出这样的力量——但是玩家文明是真的可以肆意玩弄低维游戏宇宙内的一切的。 低维游戏宇宙内的一切生命，他们的情感、智慧、思考和灵魂，在玩家眼中，就是一团可以摆弄的数据。 玩家可以新宇宙内的一切都维持旧宇宙的模样，那就一定也能让新宇宙内的一切都和旧宇宙产生区别。 后者可能还简单一些！ 许酆阎毁灭宇宙，不过是摧毁了宇宙的物质根基，而如果玩家愿意的话，他们有能力篡改一个宇宙所有的信息！ 能做到“外在表现一模一样，核心内在毫不相同”的玩家文明，就一定能做到“外在表现毫不相同，核心内在一模一样”，也一定能做到“外在表现和核心内在都一模一样或者都毫不相同”。 有篡改全宇宙的能力，他们想要篡改一个星球、一个文明、一个种族或者一个个体就只会更简单。 许酆阎其实很怕玩家来一招“釜底抽薪”。 他很怕自己一觉醒来，全世界都站在自己的对面去，上一刻自己亲密无间的战友，下一刻就有可能和自己生死相向。 而做到这一切，可能只需要玩家在他们的高维世界中改动一串字符。 曾经的许酆阎是自负的，他认为，低维宇宙也是一个真实的宇宙世界，玩家文明不可能像玩弄电子游戏一样玩弄一个真实宇宙。 但随着他自己也掌控了一个小宇宙之后，结合他自己在【地球ol】重启后的亲身经历，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这一点。 很显然，玩家文明只要想这样做，他们就能这样做，或许这样做的代价很大，不是修一修代码、删改几个字符那样简单。 但限制玩家的只是“成本”而不是“能力”。 目前已知的，宇宙内唯一可以确定不被玩家“修改”的存在，只有许酆阎一个人。 他是唯一特殊的。 而这种特殊性，许酆阎本人也无法搞清楚原理，自然也就无法普及给他人。 除非，他愿意放开自己，将所有人的意志都吞噬。 让亿万众生，变为自己的一颗“心”。 万众一心。 现在的许酆阎绝对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他也绝对敢做这件事，底线被打破一次之后，他就已经完全看开了。 吞噬一亿人是吞，吞噬一百亿人也是吞，许酆阎本人是无所谓的。 唯一限制他的，同样是一个“成本”问题。 保留一百亿人的自由思考能力，能够创造出的价值要远多于许酆阎一个人代替一百亿人。 假想一下，如果全世界所有人都被许酆阎吞噬，他固然可以心分百亿，操控百亿躯体同时行动，相互之间省去了沟通成本、交流成本，各种重复性生产工作的效率都会得到巨大的提高。 但同一时间，创造性的工作就将陷入停滞，他一个人的灵感，即便叠加百亿人的思维和智慧，也只相当于+一百亿。 而一百亿个自由的灵魂相互交流时，灵感的爆发却是“乘法”！ 这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前者可以创造真正的奇迹，可能一个科学家自由思考的灵光一闪，就能推动整个时代向前飞跃一大截。 而后者，则只是提高了许酆阎一个人的效率。 成本的制约和收益的巨大差距是许酆阎没有选择二度灭世的根本原因。 但这里有一个前提：玩家没有做得太过分。 如果玩家又一次将许酆阎逼近死角，那么他一定会选择吞噬所有人来增强自己。 所以目前来看，玩家和许酆阎两者又恢复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中。 两个下棋的人，谁也没办法真的干掉谁，偏偏两者都能轻松掀掉整个棋盘。 最绝的是，他们已经掀过一次棋盘了！ 有一就很容易有二！ 曾经，许酆阎以为玩家在乎【地球ol】，这是他和玩家爆发大战的勇气所在。 曾经，玩家以为许酆阎在乎人类文明，这是他们和许酆阎爆发大战，把许酆阎当作“关底boss”来刷的底气所在。 两者谁也不让谁，谁都以为对方应该让着自己，到最后局势失控暴走，导致宇宙啪的一下没了。 而现在，许酆阎得知了自己意识的特殊性，宇宙灭而我不灭，那更是有恃无恐。 玩家呢，他们暴露出自己拥有重启宇宙的能力，你掀了桌子我还能重摆棋盘，那自然也无所谓再掀一回桌子。 这样一来一回，可怜宇宙时刻都游走在毁灭的边沿。 恐怕全地球人都无法想象他们生活在一个朝不保夕的世界中，随时随地都有灭亡的可能，如果他们有幸得知了这一点，或许就会学着好好生活吧。 也不一定，可能更多的人会选择堕落。 朝不保夕，于是只争朝夕，勇猛精进，奋勇向前，拼搏一线生机，至死不言弃的人终究只是少数。 人类，毕竟只是自然界中的一种庸俗生物。 一旦知道世界明天就可能会毁灭，多数人或许都会在今晚选择放纵。 许酆阎看着金属板上无限向前延伸的时间轴，有些出神，任由自己的一部分思绪肆意飘荡，去思考人心人性。 第六十六章 机体融合 上野沐子眼看着许酆阎在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沉默了半天不再发一言，心中不由焦急起来。 你直接从超能力者的起源开始讲起，讲到现在，怎么还是没有说到正题上啊？ 大人物说话都喜欢这样吗？ 许酆阎注意到了女人的焦急，心底不由失笑。 确实，重生之后的这段时间，自己似乎变得更为多愁善感了一些，思维总是不自觉地滑向某些宏伟的哲学领域。 这类思考通常是有益的，能为以后人生道路的选择提供一些帮助，但一切思考终究要落在实处，这个宇宙虽然有超能力，但毕竟是一个唯物宇宙，物质才是第一性的。 空想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许酆阎于是收回了自己漫无目的飘荡的纷杂思绪，目光中透露出一股惊人的锋锐，他指了指上野沐子，继续道： “正如我刚刚所说的那样，工业革命、科技进步、人类文明发展的高度和超能力者之间，存在着某种原理不明的纠葛。” “而基于目前的经验认知，大概率，在下一轮工业革命之后，超能力者群体的总数量和个体的力量强度又将迎来一次飞跃。” “你，上野沐子，你的身上隐藏着开启下一轮工业革命的钥匙。” 许酆阎抛出三句话，每一句话都犹如惊雷炸响在上野沐子的心底，深入她的灵魂，将她整个思绪搅成一团乱麻。 而在这团乱麻中，天资聪颖的女人依旧敏锐地把握住了关键词。 “我能开启下一轮工业革命？” 女人有些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她不是没有读过书、上过学的盲流，恰恰相反，在一年以前，她还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好学生，成绩在中学校园内独占鳌头。 也因此，她更能理解要开启一场工业革命的难度。 常常有人会用科技大爆炸来形容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后的人类文明的进展，认为现代科学体系的一切成果都是在这短短的两三百年内诞生的。 这样的认知不能说是完全错误的，至少也和正确不搭边。 具体的科技成果确实是在最近两三百年内涌现的，但为了实现这样的质变，在此之前，人类文明已经积累了两三千年，甚至更久！ 没有那些积累，科技大爆炸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同理，工业革命这种事情，每一次产生，都是前一个时代几十年上百年的积累。 只有当科技成果累积到一定水平，才能推动整个社会的生产力产生质变。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一两个天才凭借一己之力能做到的。 上野沐子的学习成绩确实很好，可就算她是学神，也依旧停留在“学”的阶段。 在人类文明千年底蕴、三百年科技成果融汇一团而形成的知识海洋中，如今的上野沐子还远远没到靠岸的时候。 她至少还需要再学习二十年，才能在人类庞大科技树的某一个细分领域内触摸到前沿。 然后再经过三到五年的刻苦钻研，她或许能在这个细分领域内做出一点开创性的贡献。 这已经非常优秀了！ 毕竟，还有太多太多的人，受限于他们的天资、际遇或者是努力程度，终其一生，也无法触摸到科技树的前沿，他们一辈子都在从事几乎毫无意义的重复性工作，无法做出任何开创性的科技成果。 随着时代的前进，达芬奇、冯·诺伊曼、沈括那样的“全才”本就是越来越少，能在细分领域深耕几十年做出推动性贡献的学者就已经足够罕见，足以青史留名了。 可现在，许酆阎告诉她，就凭她这样一个中学辍学的人，可以开启下一次工业革命——这是牛顿和爱因斯坦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做到的事情——我凭什么啊？ 上野沐子并非妄自菲薄之人，但现在，她却真的产生了自我怀疑。 她怀疑许酆阎是在拿自己开涮，虽然没有理由，但或许这就是军用科技集团总裁大人不为人知的怪癖呢？ 但许酆阎的眼神最终打消了她的怀疑。 总裁大人神情严肃，目光平静而坚决，那俊朗不似凡人的五官间充斥着坚毅的神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可靠”“可信”的气息。 这样的人，是绝不会骗人的。 上野沐子这样想。 许酆阎微微笑道：“很难相信吧？有些时候，人并不知道自己的潜能，你——” 他拍了拍手，在许酆阎和上野沐子之间的那一块金属板忽然间活跃起来，银白色的金属溶液流淌着，翻滚着，逐渐变得立体，形成了一个身材曼妙的女性形象。 这个女性金属人的面目五官和上野沐子如出一辙！ 许酆阎的声音接着响起：“你的能力很特殊，特殊到即便你早已经觉醒了超能力，但自己却一无所知。” 上野沐子眼神变得专注起来，她也很好奇这个问题，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能力，自己却毫无感觉，而眼前这个男人却似乎对自己知根知底。 “在军用科技集团中，有关于你的档案记录最早创建于16年前，那时，你才刚刚出生。” “你的父亲，曾经隶属于荒坂集团情报科，在2050年，他带着荒坂集团的一项重要情报，叛逃到了联邦，是军用科技集团为他提供了庇护。” “他在这里更名为上野幸，并结识了你的母亲，十年之后，生下了你——你生而不凡！” 上野沐子的瞳孔随着许酆阎的讲述而逐渐放大又时不时猛然收缩一下，她将许酆阎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不敢有丝毫遗漏。 伴随着许酆阎的话语，她了解到自己父母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一个从小被洗脑的特工，在长期的杀戮和黑暗中觉醒，最终背弃了培养自己的庞大组织，而后幸运地收获了爱情。 他的生活逐渐向着美好的方向一路狂奔，幸福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十年，直到她的诞生。 她是个怪胎。 按照许酆阎的说法，她在刚生下来的时候就表现出异于常人的特质，她的基因结构极其不稳定，身体每时每刻都在“溃烂”和“超速再生”中挣扎。 在她出生后的第三天，她的躯体就已经完全脱离了生物学上的人类分支，异化成了一团不停膨胀的血肉，其重量甚至超过两百磅！ “那就是你。” 许酆阎说着，播放了一段影像资料，画面中，厚实的培养皿内盛满溶液，在溶液的中央，是一团不断翻滚着的肉球。 上野沐子看到这段影像时，脑海中乍然闪现过某些回忆，记忆深处一种温暖的感觉将她和影像记录中的狰狞肉球联系在了一起——那确实是曾经的她。 这种认知令女人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反胃，她伸出自己纤细的手臂，有些难以置信自己曾经居然是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好像……就好像一团畸形的肿瘤！ “你的原始基因十分不稳定，因此在你出生后的第一时间，你的父亲就向集团申请了救助，鉴于你父亲提供的那条情报的重要性，集团立刻调集了世界上最顶尖的一批生物和医学专家组成了医疗组。” “但是当时，集团所有的生化学家都认为你无法活过第十天，甚至他们认为你的出生就是一个奇迹，因为按理来说，你在你娘肚子里的时候就应该因为基因崩溃而融化成一团血水。” 许酆阎一边加快了那段影像资料的播放速度，一边继续说：“但你的生命力之顽强惊艳了所有人，仅仅出生五天后，在充足营养液的供应下，你的原始躯体成长到了两吨重，形成一个直径超过一米的实心肉球。” “这团肉球的样本至今仍在军用科技集团的生化实验室中保存，集团近十五年中，几乎所有基因学、生化学方面的科技进步中都有你的贡献。” 上野沐子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脱口而出，但她最终强行忍耐了下来，没有选择插话，而是用明亮的眼眸盯着许酆阎。 播放的视频不断加速，很快，视频左上角代表时间的数字就变为了10，这是她出生后的第十天。 这天凌晨，依旧有数量庞大的科研队伍围绕着她进行各种研究，粗大的管子深深扎入那团巨无霸肉球之中。 上野沐子知道那是曾经的自己，但她看到这一幕时，心里却没有涌出任何同情，反而满是快意。 很快，她看到，有人操控着机械臂将“自己”从培养皿中捞出，放在一台“锯床”上，激光切割器将巨大肉团一层层刨开，直到核心处，一个女婴开始显露出来。 “你出生后的第九天，我们在不断崩解又不断增值的肉球中检测到了一段稳定的基因，同时，我们在已经失去了人体一切特征的这团瘤子内监听到了心跳声。” 许酆阎轻轻鼓起了掌：“那心跳声很微弱，但频率却和人的心跳一般无二，于是我们冒险刨开了肉球，得到了你。” “听起来就像哪吒。”上野沐子失笑道。 许酆阎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但比哪吒要伟大得多。” “你的存活就是生命的奇迹，在基因的不停崩解和无序增殖之中，你用了十天时间成功实现蜕变——你进化了，进化成了某种似人而非人的存在。” 上野沐子闻言伸出了自己的手臂，五指张开又合拢，在自己的眼前翻来覆去，似乎想要找出某种异于常人的证明。 “我很特殊吗？”她的眼神有些迷茫。 “你当然是特殊的，上野沐子，按照如今对超能力者的划分，你属于肉体变异类型的超人类——你和普通人乃至大多数超能力者之间，都存在着生殖隔离。” 上野沐子正视许酆阎，幽幽道：“你说了这么久，还是没有说清楚我到底是什么能力。” 许酆阎摇了摇头：“在集团将新生的你解刨出来的第二天，集团对你做了全套的身体检查，各方面指标都说明，你是一个无比健康的新人种。” “那时候，集团还没有意识到你是一个罕见的、先天觉醒的超能力者，对于你的能力还没有建立起一套准确的认知。” “在你重获新生之后，那股基因层面飞速变异进化的力量也随之消退，集团当时误认为你是一个超能力觉醒失败后的残次品，随着时间推移，对你的关注也越来越少。” “直到六个月后，你的父亲带走了你和你母亲，从军用科技中叛逃了。” 许酆阎轻轻地叹了口气：“从那以后，军用科技集团就开始搜寻你们一家人的下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集团对这件事情的关注度也越来越少。” “但你们还是找到我了。” “是啊，我们还是找到你了。” 上野沐子眉头皱起，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知不知道这些往事，都不妨碍集团利用我，但你主动告诉我这些事，难道就不担心我对集团心生芥蒂？” 许酆阎笑了一下，说：“我想了想，认为这件事情，你应该知道。” “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往往才能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 “我向来不喜欢逼人做事，我更希望我的手下，是为了某一个共同的目标，而自愿团结到一起奋斗的同志。” 许酆阎说着向上野沐子伸出了手，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两人走到这层楼的边沿，通过单向透光的玻璃俯视外面城市的夜景。 “你的能力，可以被称作机体融合。” “在后来对你遗留的生物组织的研究中，我们发现，你的基因拥有极强的吞噬性和包容性，这种包容性甚至可以跨越有机物和无机物之间的界限。” “你能理解这件事背后的意义吧？” 许酆阎微微偏头，看着身侧落后半步的上野沐子，低声询问。 上野沐子的眼眸中流露出思索的神色，此时，窗外城市绚烂的霓虹之中，一架直升机忽然冲霄而起，探照灯打在摩天大楼的外墙上，有一批精锐的特战人士从天而降，没入黑暗街区深处，很快，爆炸的火花就在自由港的位置绽放。 上野沐子见状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在自由港的经历，那段街头卖肉的时光是她一生挥之不去的阴霾，也是在那里，她目睹了这个世界的人可以黑暗疯狂到何等地步。 这一刻，她脑中忽然间灵光一闪，一个词汇脱口而出：“赛博精神病？” 第六十七章 赛博精神病 许酆阎打了一个响指，称赞道：“不错，就是赛博精神病！” 赛博精神病和超能力者问题，并称为21世纪人类社会的两大疑难杂症。 危害程度能够和掌握着不可思议力量的超级人类相提并论，可见赛博精神病的可怕之处。 和随机觉醒超能力，因此获得足以挑战现有人类文明社会秩序的超级人类不同，赛博精神病的危害长期以来伴随着科技水平的提升而稳步提升。 超级人类的危害力受限于他们随机觉醒的超自然能力的强度和种类，对文明社会的破坏一般呈现出“局域性”“小范围”“短时间”等特点。 绝大多数超人类觉醒的超能力，其力量强度并不大，可能还不如一把大口径的枪械。 即便是某些高危超人类，他们的超能力在某一个领域内登峰造极，但在其他领域却通常会存在极大缺陷和破绽。 这就使得超人类带来的危害可以被人类社会轻松扑灭。 毕竟，说一千道一万，此时的超人类群体在整个人类族群中的占比也不到万分之一。 即使将超级动物、超级植物、超能物品等全部折算进来，它们的力量之和也远不足以挑战人类文明发展至今的科技水平。 还是那句话——这毕竟是一个唯物的宇宙。 物质的，才是第一性的。 超自然力量固然强大，却也只是在某个单一领域内强大，基本不可普及和扩展。 除非本身觉醒的就是“复合型超能力”，否则一个塑能系超能力者的“权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蔓延到心灵系超能力者的领域中。 前者可以玩弄闪电或是操纵光和火焰，却不可能像后者那样，控制一个人的心。 因此，一旦脱离了超能力的适用领域，超人类的固有缺陷便暴露无遗，而这种缺陷几乎是无法通过超能力手段来弥补的。 在科学且系统的分析之下，普通人只要设法试探出一个超人类的详细能力情报，很容易就能营造出针对性的打击，而这种针对性打击是可以被快速普及的。 毕竟科学的特质就是“相同实验条件下，可重复出现相同结果”。 一支训练有素，有着全套后勤体系和情报系统支持的普通人构成的战斗小组，可以轻松捕杀几乎99%的超人类。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大公司的掌权者有底气蔑视超人类群体，甚至动辄将之视作实验素材的底气所在。 真论起来适用性、广泛性和普及性，“超自然力量体系”给“自然物理体系”提鞋都不配。 一个是玩家人为设定，一个是宇宙自然天成。 前者固然精巧，在某个领域内登峰造极，碾压自然万物，但后者却更加广泛、辽阔。 二者间的关系就好似山峦和大地。 山固然高耸，如龙蛇盘踞，绵延起伏万里，巍峨磅礴，直入云霄之间，气象万千，凛凛然不可一世……它的根基毕竟还是在地上。 所以，在玩家不出手干涉的前提下，超能力者从来都只是人类文明中的癣疥之疾。 即使超人类群体中可能会出现某些“逆天完美超人类”，比如许酆阎，超能力强大到无解的地步，足以一人挑战整个文明。 可这样的超人类毕竟也是人类。 只要不是一个反人类分子或某些理想主义者觉醒出这种“逆天完美超能力”，那么当今社会的秩序就不会被颠覆。 既得利益阶层完全可以通过割让一部分利益的手段，拉拢这类“超强超人类”成为自身的同伴，继而携手镇压和剥削更多的底层人民。 现有的社会秩序不仅不会被动摇，甚至更加稳固。 但赛博精神病不同。 他们无法被拉拢，无法被驯化，甚至无法沟通，不可理喻，存在本身似乎就是一种错误。 且这种错误随着科技的进步而发展，数量越来越多，危害性越来越强。 在五十年前，赛博精神病这个概念还没有被提出，而超人类已经在人类族群中发育了超过两百年。 现在，超人类群体比五十年前壮大了上百倍，但赛博精神病患者的数量却暴涨了数百万倍。 从几乎没有，到如今的数千万人，赛博精神病患者的涌现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结舌。 他们的危害远比超人类更广泛，更深入，足以动摇人类社会的根基！ 现代人类社会，是建立在科技进步之上的人类社会。 人类在最近三百年中，充分享受了技术进步带来的发展红利，享受迅疾的交通、繁多的食物、便捷的通讯……已经不可能自愿退回到曾经那个刀耕火种的时代中。 科技在快速发展，人类的肉体沉迷于科技带来的美好，可是精神却渐渐落后于时代。 各式各样的脑机接口、机械肢体、人工器官极大地延长了人类的生理寿命，令人的肉体变得坚不可摧，能够适应各种极端环境。 然而，人的心灵依然柔软。 百万年以来，人类在血肉之躯中形成的意识形态，还来不及适应钢铁之躯带来的强烈冲击。 赛博精神病正是由此而来。 钢铁不会分泌激素，汽油与煤炭也不足以替代可乐和汉堡。 或许一千年以后，赛博人可以找到符合自身生命形式的乐趣，但现在，他们在丧失一部分——甚至是大多数人类身躯之后，爱好却依旧停留在人类阶段。 他们追求的，依旧是生而为人的快乐。 但身体结构上的变化已经令他们在事实上不可能继续享受“人的快乐”。 毕竟，内燃机烧不了可乐，金属下肢也无法传导快感。 为了弥合物质身躯和精神世界之间的割裂感，各大赛博义体公司推出各种“神经信号模拟系统”，通过微电极刺激连接在金属义体上的人体神经组织，向着大脑传达“模拟神经信号”。 这项技术，使得人们可以像操控自己与生俱来的“原生肢体”那样，操控被植入的“赛博义肢”。 但也恰恰是这一举动，更加刺激了赛博人的精神。 模拟神经信号由内置在金属义体内的计算机发出，各大公司都尽可能地令这种模拟接近真实的神经信号，但受限于技术水平，这种模拟终究不可能百分百接近于真实。 即使是在年，人类的大脑依旧是一个迷雾重重的领域。 无数的赛博精神病沉湎于虚拟世界中，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大脑从相连的计算机中得到了哪些感官刺激。 但日益增多的赛博精神病患者无疑向整个社会发出了危险的讯号。 或许有人会说，既然这样，不把人赛伯化不就可以了吗，维持原生的血肉之躯不好吗。 这样做固然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赛博精神病的问题，但首当其冲的阻力便是各大赛博义体公司。 歧路司、军用科技、荒坂、陶康、泽塔…… 这些环球巨企们作为既得利益阶层，不会允许市场就这样从自己的手中流失。 其次，有些残障者，不论是先天残疾还是后天残疾，他们确实因为“脑机接口”和“金属义肢”而获得了救赎。 赛伯化，给了他们一个相对健全的人生。 即使最终的结果可能是精神病——但不是每一个赛博人都发疯了啊。 技术终究是在进步的。 在大量赛博精神病患者之外，是数量更多的心理健康——至少是暂时心理健康的赛博人。 且每一个赛博人在发疯之前，都不认为自己会成为那个精神病。 最后，赛伯化其实是时代前进的方向。 当你的同事某一天更换了一条机械手臂和大脑皮层内置辅助思维芯片，工作效率是你的十倍乃至百倍的时候，如果不想被社会淘汰，你就必须也接收赛博手术。 没有人可以抗拒科技发展。 时代巨轮碾压而来，顺之则兴，逆之则亡。 这是当今时代，人类文明必须面对的问题。 除非血肉生命科技也能迎来一次大爆发，否则，钢铁和机械就是人类的未来。 “而你。”许酆阎看着上野沐子，说道：“你的能力打破了有机物和无机物的界限。” “你能令金属活化，让赛博肢体真正融入血肉之中。” “同时，你也可以启迪生命科学，令血肉变得足以与钢铁争锋。” “你的身上，藏着未来。” 第六十八章 多部门联合管理办公室 玩家宇宙。 低维游戏运营公司。 一处黯淡无光的亚空间内。 多部门联合管理办公室的主任正率领着大量工作人员进行紧张而繁重的数据处理任务。 多部门联合管理办公室，简称“多管办”。 就如它名字所说的那样，这间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分别来自策划部、后勤部、财务部等数十个公司部门，且在他们原本的部门中，这些工作人员至少都是副部长级别的存在。 但在多管办内，他们只相当于普通员工。 多管办直属公司董事会领导，办公室主任一般由公司董事直接担任。 从这就能看出这个办公室的地位。 毫无疑问，在公司的权力架构之中，多管办非常的位高权重。 它拥有跨部门行使权力、调集各部门资源的特权，多管办执行工作时，其他一切公司部门都需要优先提供配合——如有疑问，首先服从，事后再向董事会发起质询。 这样的部门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提供效率——至少是提高特事特办的效率，解决“大公司病”的问题。 显然，即使科技程度已经发展到了能够跨越星河的地步，但是玩家文明的人均素质却并不如他们的科技那样先进。 多数玩家的思维方式和低维土着人类并没有本质区别，而这正是他们能够在低维游戏中获取快感的主要原因之一。 因此，如果不讨论那些生命层次已经远超正常人类的文明高层的话，那么其他的玩家和公司员工们，依旧可以被称之为“人”。 他们有着和低维土着人类相近似的躯体和灵魂，自然的，也拥有人类的陋习。 在由无数人类构成的集体之中，臃肿、庞大、冗余和效率低下是一件难以避免的事情。 而很不幸，公司就是一个这样的集体。 甚至可以说，公司有些庞大得过了头。 它的员工太多了。 仅仅是在玩家文明之内，直接或间接受雇于公司的职员就高达百亿。 这还只计算了那些被玩家文明承认为“合法公民”，同公司签订了正式雇佣协议的职员。 而如果算上其他奴役种族和所有低维游戏中土着群体内的归化势力、投降派和带路党的话，公司的下属人数多达万亿！ 毕竟，公司的职责范围太大了，它负责运营所有低维游戏宇宙。 而这些宇宙的数量——多，很多，非常多。 众所周知，低维游戏宇宙都是从【高维宇宙膜】上脱落的真实宇宙碎片。 而这种脱落，根据玩家文明获得高维宇宙膜以来的统计数据显示，是真随机的。 有时候，一次可能会脱落上千万甚至上亿碎片；也有时候，则一次只会脱落一片。 有时候，这种脱落间隔的时间无比短暂，一天时间内脱落百万次；又有时候，一万年都不会脱落一次。 有时候，脱落的宇宙碎片极大，内部尺度超百亿光年；更多时候，这些碎片十分渺小，在玩家宇宙中的表现直径不过几毫米，甚至更小，内部空间不过几光年…… 但每一个碎片都是一个真实宇宙，在合理保存之下，它们的“寿命”堪称永恒。 因此在漫长时光的积累之下，即便是巨无霸级的宇宙碎片——特指那些内部空间在百亿光年以上的低维宇宙，都已经拥有了数万个。 而其他大型、中型以及微型碎片的数量更是繁多犹如天上星辰。 按照文明的法律，这些低维宇宙是属于全体公民的共同财产，但在实际上，它们的所有权被三大至高委员会所垄断。 可，至高委员是何等样伟大的存在？ 毫不夸张地说，他们的思维高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所能理解的范畴。 他们或者说祂们的人心人性几乎已经在无数次生命形式的迭代更新中消磨殆尽。 生而为人时的一切理想和追求，都在漫长时光中被一一实现或是抛弃，唯一保留下来的，只有那对于未知的好奇心和求知的探索欲。 因此对于他们而言，只有未知的、新鲜的、深奥的、看不懂的、理解不了的……才是重要和珍贵的！ 一切已知范畴内的人、事、物，在至高委员的眼中，其意义约等于零。 包括那被无数玩家甚至是公司高层视作珍宝的低维游戏宇宙，对于至高委员而言，也只是无足轻重的小玩意儿。 被统统托管给了公司！ 只要不玩出“维度危机”来，公司在这些低维游戏宇宙做了什么，至高委员们全不在乎。 因为那些低维宇宙在脱落高维宇宙膜本体的那一瞬间，至高委员就已经看破了它蕴藏的一切规则和秘密。 那些真实宇宙碎片，在“被全知”的那一刻，对于全知它们的至高委员而言，就已经失去了一切价值。 他们确实拥有它们，却也真的并不在乎它们。 对于至高委员这等存在而言，知识就是力量绝非一句空谈，凡是被他们理解的，都能被他们制造。 唯一限制至高委员的，只是成本问题。 因为玩家宇宙内的总质能也是恒定的，至高委员固然可以制造自己的私人小宇宙，但每制造这样一个宇宙，都相当于从大宇宙中剥落下一部分。 这无疑会导致玩家宇宙丧失一部分质能——这就是为什么低维游戏宇宙被称作“真实宇宙的碎片”的原因。 但高维宇宙膜不同！ 这神奇的、难以揣摩、难以理解的高维宇宙膜。 是玩家文明最至高无上的圣物。 至少有三位至高委员常年寸步不离地守护在高维宇宙膜周围，在玩家的宇宙中，除它以外，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值得至高委员们如此重视。 要知道，就算是玩家文明的核心中枢，至高之城，通常也仅有一位至高委员坐镇。 玩家文明经过无数年发展积累，至高委员们掌握的科技水平几乎可以解释本宇宙内的一切自然现象，甚至能都颠覆物理、篡改规则、创造小宇宙…… 但高维宇宙膜仍旧是他们无法理解的存在。 它明明存在于玩家的宇宙之内，却又好似孤立于万物之外。 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强如至高委员也无法影响到它一丝一毫。 它上面剥落下无数真实宇宙碎片，却丝毫没有影响到玩家宇宙的质能总量。 要知道，有些低维游戏宇宙的内部尺度甚至已经超越了玩家宇宙！ 它是如此的特殊而罕见，玩家文明无法直接探究它的本质，但仅仅是那些随机剥落的碎片，就给予了文明太多启迪。 每一个碎片都独一无二，蕴含的基础物理法则在大框架上保持一致，细微之处却各有不同的色彩。 而这是可以被至高委员所理解的。 虽然一枚碎片中蕴含的未知信息量极其稀少，以至于剥落的那一瞬间，委员们就能全知这枚碎片，但每一次，他们都可以获得至少一点新鲜的信息。 至高委员们就是这样一点点提高自己的上限，乃至提高整个文明、整个宇宙的上限。 这也是为什么，低维宇宙对他们几乎毫无价值，却还要被他们“过一遍手”，打上自己标签的原因。 重新说回多管办。 此时，在一位董事的带领下，多管办的工作人员已经从多部门的信息数据库中梳理出了一条大致清晰的脉络。 这条脉络上连接着百万个玩家的姓名，这些玩家在低维游戏内的一切活动都一览无遗。 而他们的活动记录最终在同一个节点戛然而止。 这位临时担任多管办主任的公司董事正是那位奉命调查百万天庭和灵山玩家意识集体沦陷问题的那一位。 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某种预估，但当所有线索都彻底指向那个人时，主任的意识还是忍不住凝固了一瞬间。 “许酆阎……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那些玩家意识……究竟到哪里去了？总不会被他吃了吧？” “难道他能打破维度屏障？” “又是一次维度危机？不，不会，至高委员一定比我更了解他……这是委员们要考虑的问题……” “不关我事，我就打个报告吧。” 第六十九章 阴影密谋 地球ol。 纽约，巴别塔。 作为全球金融中心之一，纽约城内并不缺乏摩天大楼，但巴别塔无疑是特殊的。 这种特殊不仅在于它那世界第一的人工建筑物高度，更在于塔顶那个巨大的、发着光的公司loog。 那个被黄色方框框起来的醒目的v字图案，象征着这颗星球上最强最大的安保和武器公司——军用科技集团。 任何一个纽约人，不管是居住在繁华的曼哈顿还是混乱的自由港，不论是在白天还是黑夜，只要他们抬起头来，都能看到那个标志。 那标志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们——谁才是这个城市真正的主人！ “当然是军用科技集团！” 自由港的某一处地下室内，托马斯·黑鹰重重地将面前的桌子拍碎。 “军用科技集团就是这个城市的皇帝，而现在，你是在唆使我挑衅皇帝吗？” 他巨大的赛博义肢手臂中弹出冰冷枪口，直接抵在了眼前人的额头上。 机械义眼死死锁定着眼前那张令人生厌的笑脸，托马斯发誓，如果接下来这个人敢有任何异动的话，他就会立刻毙掉这家伙！ 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纽约人，托马斯·黑鹰从小就混迹在自由港中，他的童年伴随着鲜血和硝烟，长大后，也自然而然地踏入了“街头混混”这一极具潜力的行当。 他用了四十年的时间在这一行中干出名气，由他一手创建的黑鹰帮统治了自由港内的十二条街区，他早已经功成名就，是纽约城地下世界中最威风的人之一。 但也正是他现如今拥有的地位让他更能了解军用科技的可怕。 相比起他这个所谓的地下王者，军用科技集团，才是纽约城真正的至尊。 而现在，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小子，竟然试图撺掇自己，挑衅至尊？ 夜之城的疯子都这么疯吗？ 康培恩感受着额头处传来的冰冷金属触感，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嘴角依旧挂着淡然的笑容，口中吐出一句话：“一亿欧。” “什么？” 托马斯精神一振，他体内的液压油似乎都因为这句话而沸腾起来，耳边仿佛有鼓噪的气泡声炸响，令他不得不再次确认一下自己刚才听到的话语。 “我说，一亿欧元，买你和你的帮派，为我送一件东西到巴别塔。” 康培恩再一次清晰的重申了自己的任务要求。 “哦呵呵哈哈哈！” 托马斯大笑着收回枪支，他打了个响指，黑暗中立刻有人上前将桌子的残骸清走，同时搬来一张崭新的实木会客桌，转眼间，托马斯和康培恩的面前便又重新斟满了美酒。 托马斯雄壮的身躯向后陷进真皮沙发之内，他有力的钢铁右臂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脸上方才那种择人欲噬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和煦的笑容。 “这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高昂价码啊！” 康培恩看着对面那个体表几乎找不到任何人类特征的男人，问道：“接还是不接？” 托马斯沉默了片刻，而后摇了摇头。 康培恩眼神骤然收缩了一下，语气变得严肃了几分：“不要试图坐地起价，一亿欧，我不会再多出一个子，这就是最终报价！” 托马斯依旧摇头。 “你考虑清楚了，这笔钱可以足够你无忧无虑的过上十辈子。” 托马斯还是摇头。 “如果是三十年，不，哪怕是二十年前，我都愿意为了这笔钱而冒险，但现在，我手下掌握着十二条街区，有三千多号人在我手下讨生活……你的价码，还不足以让我堵上这一切。” 康培恩显得有些失望，他叹了口气：“好吧，又是一个在功成名就之后丧失了勇气的懦夫。” 他说着站起身来，看着托马斯，也摇了摇头。 “让我给你一个忠告吧——这世界就是海，而我们都是食人鲨，如果某一天你不再嗜血，那么很快，更有拼劲和活力的年轻鲨鱼就会将你取而代之。” “你此时所拥用的一切，并不牢靠。” 说完这句话后，康培恩站在那里，看着沉默的托马斯，足足等了五分钟，但对方依旧一幅无动于衷的样子。 于是他转过身去，最后说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赚这笔钱，那我就去要找其他人了，我相信，街面上有的是人愿意干这一票。” 说完，他抬步要走。 就在他走到门口处的时候，托马斯的声音响了起来。 “站住。” 康培恩没有停留，他的手落在了门把上，拉开了门，一只脚探了出去，身体中心随之前移，另一只脚也要迈出这个房间。 一声怒吼在身后炸响：“我要你站住！” 冰冷的枪口瞬间抵住了康培恩的额头，门外把守的年轻黑鹰帮成员积极响应老大的号召，一脸亢奋地用枪将康培恩重新推回了房间，而后贴心地关闭了大门。 康培恩于是只能转过身来，面对着托马斯。 即使是被人三番两次地用枪顶着脑门，这个男人也始终没有变过脸色，仿佛他生下来就挂着这样一张嘴角微翘的面具。 “你要接受我的委托吗？”他微笑着说。 托马斯紧紧皱起了眉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可以接受，但是我要知道，你究竟想让我们把什么东西送进巴别塔？” “nonono。” 康培恩立刻否决道：“雇佣兵只需要完成雇主的委托，然后领钱就好了，多干少打听，这不正是你们这一行的规矩吗？” 托马斯用他的金属右臂轻轻地叩了扣桌面，发出一阵咄咄声，同时摇头道：“你说的，是通常情况下的规矩。” “但现在，你要我们对付的，是军用科技，所以关于这次任务，我需要了解它的前因后果，才能做出正确判断。” “那看来我只能去找其他人了。”康培恩耸耸肩，再次转身。 “你出不去。” 托马斯在他的身后站起身来，高度超过两米五的雄壮身影在这低矮的地下室中显得更为可怖，隐约间，有沉闷的轰鸣声在这个男人的胸腔中震响，犹如魔神的咆哮。 托马斯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瞬出现在了大门和康培恩之间，他俯视着康培恩，巨大手掌落在对方的脑袋上，就像捏住了一颗西红柿。 但康培恩脸上依旧毫无惧色，他仰视着托马斯，甚至用一种有些玩味的语气笑道：“怎么，你要杀我？恕我直言，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我对你的死活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是谁站在你的背后。”托马斯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康培恩的头盖骨，手法一如他方才敲桌子那样。 但康培恩可不是毫无生命的桌子，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正在遭受连绵不断的小锤砸击，这种砸击的力道并不致命，却能持续带给他包括眩晕在内的诸多负面效果。 “我……是一个中间人……对雇主的信息严格保密，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就算你杀了我，我绝也不会告诉你！” 康培恩忍着眩晕，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断断续续地说道。 下一瞬间，他被托马斯裹挟着坐回了那张宽大的真皮沙发，托马斯搂着康培恩的肩膀，雄壮身躯几乎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浓烈的汗臭味冲击着康培恩的神经。 托马斯拿起桌上的酒杯，以一种粗暴的方式将之塞入康培恩的嘴里，酒液如刀般灌入康培恩的胃袋中，一股炙热感顿时从胃里升腾，仿佛有一团野火在他的体内燃烧了起来。 迷糊之间，他又听到了托马斯那豪迈的声音：“哈哈哈哈，你说或者不说，谁在乎呢？” “敢于对军用科技下手的家伙，这世界上掰着指头也能数得过来，不是荒坂，就是陶康！” “我猜，应该是荒坂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 托马斯也有些玩味地打量着怀中的康培恩，敏锐察觉到对方的身体出现了片刻僵硬。 “看来真的是荒坂……既然这样的话，你想让我们送进巴别塔里的东西……不会是一枚核弹吧？” 这一下，康培恩的身体已经不是僵硬了，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机械义眼中红光大盛，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 果然，能在短短四十年时间中，从一个普通的街头混混从无到有地建立一个强盛帮派，甚至登上一座城市地下王者的宝座的家伙，绝不可能是什么空有蛮力的武夫！ 在那雄壮身躯掩藏之下的，是一个极度冷静和敏锐的大脑！ 托马斯从对方的眼神中解读出了对自己的赞叹情绪，心中老怀大慰。 “看来我全猜中了呢……呵呵，哈哈哈！” “真是有趣啊……” “五十多年前，第四次企业战争随着夜之城荒坂塔的倒塌而结束。” “一直以来，大家都说，这是军用科技策划的一次斩首行动，为了清除荒坂集团在美洲最后的总部，他们设法将一枚核弹送入了荒坂塔并成功引爆了它。” “而现在，嚯嚯哈哈，五十年过去了，荒坂打算来一次还施彼身嘛？” “天哪，这不会成为新一次企业战争的导火索吧？” “这种事…这种事…呼呼哈哈，嚯嚯嚯……真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啊！” “一亿欧元是吗？这个委托，黑鹰接了！” “但是，我要求全款、预付，不论成败，概不退还！” “……好。”沉默良久之后，康培恩艰难的从牙缝中寄出了这个字。 “good！明智的选择！” 昏暗的地下室中，身躯巍峨雄壮的巨人钳持着一个相对渺小纤细的男人，手舞足蹈，大笑大叫。 在微光的照耀下，他们的影子投射到四周的墙壁上，狰狞扭曲，犹如深渊之中密谋的魔鬼。 第七十章 流民围城 “我的身上，藏着未来？” 巴别塔的顶层，上野沐子痴痴地看着玻璃幕墙上倒映出的自己的面孔，下意识地喃喃自语着。 许酆阎就站在她的身边，两个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窗外的纽约。 对于许酆阎来说，这是一种早已经习惯的感觉，他曾站在远比这要高得多的位置上，支配和操控地上的众生，和来自更高层次的敌人交手。 但对于上野沐子而言，她今晚所有的经历都显得是那样的梦幻……不，梦幻一词都不足以形容！ 即便是在上野沐子最疯狂最美妙的梦境中，她也从不敢幻想今日的情形——她竟有幸登顶巴别塔，受到军用科技总裁的亲自接见和肯定！ 而从她签下那份终身雇员合同，到登上人生巅峰，不过相隔短短几个小时！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完全没有给她接受的时间。 此时她站在这明亮的办公大楼顶端，目光却总是忍不住瞥向自由港的区域，那是纽约城最混乱最黑暗的地带，这个城市中一切的罪恶和鲜血最终都流向那个垃圾坑。 上野沐子不禁开始庆幸：如果那个军用科技集团的雇员没有发掘出自己的话，或许自己现在还躺在自由港的某条小巷之中，期待着明天的太阳和早餐。 但世界没有如果。 现在的她真的已经屹立在顶峰上！ 这种所处高度的跃迁会给她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变化，此时的上野沐子尚不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她明天的早餐，一定会比她在几个小时前预想的早餐，美味丰盛得多！ 对于一个流落街头长达一年时间，其间不得不依靠出卖自己换取生存物资的，朝不保夕、随时随地会有生命危险，每次入睡都担心自己会不会无法苏醒的十六岁女生而言。 这种变化，已经能够称之为幸福！ 沉浸于幸福之中的上野沐子的眼眸中，忽然亮起了光。 那是希望之光，是向往之光，是憧憬之光—— 更是发生在玻璃幕墙之外，纽约城自由港内一场真实的爆炸火光！ 这光倒映在上野沐子的眼中，惊醒了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她。 “那是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上野沐子不由惊呼出声。 虽然自由港是一片无法无天的混乱地带，枪战和爆炸一直都是那里永恒不变的主旋律，但这种恢宏到整座城市都能看到的爆炸火光，至少在上野沐子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 “啊。”许酆阎瞥了一眼那处恢宏的爆炸火光，看着冲天而起的烟尘和被冲击波摧毁的一条街区，微微笑道：“大抵，是鱼儿在吐泡泡吧……” ？ 上野沐子感到有些困惑。 还没等他开口追问，许酆阎便转过身来，走回办公桌前，拿起一台古老的固定电话的听筒，手指拨动了一串号码。 这台固定电话通过一根独立线路连接着另一台固定电话。 在这个全面信息化的时代，这种通讯方式无疑极其落后而古老，效率十分低下。 但它有一个全息投影通讯、体感通讯、移动手机通讯等各种现代化高科技通讯方式都无法取代的优点——安全。 无与伦比的安全。 一根线，连两端，携带着声波信息的电流在其中奔跑，任何信息技术手段都无法窃听其内容。 唯一的泄露方式就是线路上被人接了一条岔路。 但这条线的埋设是绝密，而且有专业监控检测设施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负责维护线路的独立性，并保持线路的畅通和完整。 在许酆阎不愿意“分体指挥”的情况下，这种通信方式就是目前最可靠的通信方式。 许酆阎的声音通过这条线路传入了军用科技集团下属的一个绝密军事设施内，在那里，一整支特殊军事行动小组已经整装待发，等待多时了。 “去看看自由港发生了什么。” “遵命。”电话那头的士兵大声回应。 …… 时间回到十五分钟之前。 纽约城边沿，康培恩驾驶着一辆豪华轿车，正逐渐驶离这座城市，准备一头扎向前方浓郁的黑暗中。 经历了数次企业战争之后，如今的合众国已经不复过去的强盛，在那些集中了大量公司和资本的大都市之外，是大片大片荒芜的原野。 原野上，到处都游荡着郊狼般的流民。 他们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比自由港内的乱民还要卑微，挤进城市就是他们的最高理想。 但他们显然交不起那高昂的入城费。 因此只能终日徘徊在城市的周围，像是徘徊在牛群旁的鬣狗或是期待猎物死亡的秃鹫。 他们极其富有耐心，数十年如一日地等待着任何潜入城市内的机会。 而现在，康培恩决定给他们这个机会。 当今时代，跨国企业和资本实体大兴于世，它们垄断了最上层的政治权力和最下层的经济资源。 甚至还拥有独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 三者结合之下，一个大型公司就像是一个国家，事实上，如今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的势力都无法和一家跨国巨企相媲美。 即便是合众国这样的超级大国，也几乎被全球资本联合肢解，中央政府早已经不复上个世纪冷战时期的强势。 而政府实力衰退后留下的权力真空地带，统统被大型企业所填补。 但，企业和政府不同。 它们不愿意承担任何社会责任。 资本是逐利的，公司永远以榨取利益为第一要务，因此，除非是有利可图，否则它们绝不会进行诸如“修桥补路”的基础设施建设。 所以在合众国中央政府势力衰退的现在，许多使用频率较少的道路早已经荒废多年。 即便是在纽约城这样的繁华都市周围，巨企们也只愿意维护几条主要的交通干道。 这些交通干道承担了纽约这座城市和全世界进行沟通的全部责任，每天都有无数车辆在其中川流不息。 不论是出城或者是入城，可供人们选择的道路并不多。 这无疑为康培恩的工作省去了许多麻烦。 数量有限的交通干道之外，一圈宽度三百米、环绕了整座城市的地雷带和智能交管无人机堵死了其他一切入城渠道。 而在这条地雷带的边缘，是无数攒动的人影。 艾虎，一个普通的荒野流民，正牵着自己的妻子，怀中抱着自己六岁的儿子，混在人群中，站在道路边沿，期盼地看着道路的尽头。 那是一扇高大的钢铁门户，无人机围绕着它上下飞舞，门头上明亮的探照灯在夜幕之中形成一道道光柱，扫视四野，横亘天际。 在文字和知识早已经断代的荒野流民眼中，那飞舞的无人机就是天使，那光就是圣光，那门，就是天国的门，那门后繁华的都市，就是传说中的天堂。 “爸爸，我们真的能进入天堂吗？” 艾虎的儿子轻轻在他耳边询问道。 艾虎坚定地点了点头：“能！先知从没骗过我们！” 其实艾虎心里并没有底气。 虽然那个神奇的家伙许诺在今晚可以将他们带入纽约，但当他来到这里，看到那数以万计的流民潮时，本就不多的底气又被消耗掉了一部分。 只是略一打听，他就知道，来这里的流民都是得到了那个神奇的先知的许诺。 但他有什么办法呢？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总不能再原路返回吧？ 第七十一章 大裁员 纽约城外的数十万流民是在最近三天时间内陆续集中过来的。 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身上携带着枪支弹药，但没有一个人敢于去直接冲击纽约城的关卡。 且不说那一圈地雷带，单单就是围绕着大门飞舞的那群无人机，就不是这些流民的火力能够对付的。 而且，流民们很清楚，只要他们敢于强行冲击关卡，那么那些无人机就会毫不犹豫地发动无差别进攻。 毕竟，在2077年，人口资源早已经不再宝贵。 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全自动的智能生产线大兴于世，几乎任何重复性的繁杂工作，都可以由各式各样精巧的智能机械来完成。 这些机器不知疲倦、不闹罢工、效率惊人且极少犯错。 因此备受资本的青睐，被广泛应用于各行各业。 随之而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导致了2030年代、2040年代和2050年代的三次大裁员。 这三次大裁员对人类社会的影响丝毫不亚于四次企业战争。 四次企业战争改变了地球上原本由各个主权国家主导的政治格局。 使得巨型跨国企业开始以独立于国家和政党之外的“第三人”身份，真正登上历史舞台。 而三次大裁员则彻底颠覆了曾经的生产体系和经济局势。 让全人类的社会结构都发生了一场自下而上的革命。 最先被裁掉的，是从业人数最多的农业人口，他们在人类人口中的占比超过三分之一，数量足足有四十多亿。 农林复合体、联合果品集团、乳制品联盟、远洋渔业集团…… 各大农业巨企从农、林、牧、渔各方面围剿私人土地种植经营者。 企业们联合起来操控种子价格、操控农产品价格、操控化肥农药价格，甚至不惜发动战争和利用生物武器攻击特定农作物以造成农民歉收乃至绝产…… 它们运用种种合法以及非法手段令小农场主纷纷破产。 而后趁机收购、兼并他们的土地。 在短短的十余年中，90%以上的以家庭和个人为单位从事农业生产活动的人员纷纷失去了他们赖以维生的土地。 企业们完全无视了经济价值不高的荒野和丘陵，但垄断了所有肥沃的土地。 一家家手握上千万亩耕地农田的巨企开始在连成一片的巨型农场上进行规模化的耕作。 他们以上万架无人机飞行编队来喷洒农药，以数万台播种机或收割机连成一片播种或收割。 这种集团化、规模化种植带来的效率是惊人的，只用了不到原本农民群体1%的操作员，就能够获得远超以往的农作物产出。 但与此同时，大量失去土地的农民开始流落荒野。 他们中仅有极少数的幸运儿，因为掌握了一定的农业机械驾驶知识，可以成为企业雇员，操控着大型机器在原本自己的田地上为企业主创造价值。 不满和反抗当然是存在的。 但众所周知，收割机不仅可以用来收割小麦。 在掌握了先进科技的巨企们面前，农民的反抗是那样地无力。 而这还仅仅是第一波。 当科技再次进步之后，不仅简单的农业生产可以被机械取代，就连更为复杂的工业—— 包括钢铁工业、冶金工业、机械、能源、化学、材料等在内的重工业和纺织、陶瓷、五金、食品、日化等在内的轻工业。 原本只能依靠人来生产和制造的复杂工业产品，也在日益发展的人工智能技术面前被攻克。 于是，总数在三十亿左右的工业从业人员也开始被迫下岗。 但工人要比农民更有力量。 于是，反抗当然也是有的。 但我们都知道，炼钢炉不仅仅可以用来炼钢。 它能将钢铁炼成液态，那么想要将碳水化合物炼成灰烬也绝非难事。 在掌握了发达生产力和生产工具的巨型企业面前，工人的反抗亦是无力的。 等到2050年，第三波裁员，终于来到了服务业和娱乐业。 仿真机器人、性偶机器人和超梦体验对传统服务业和娱乐业带来了一次降维打击。 人无法为人提供的服务，没有自尊和人权的机器却能够为你提供，而且机器昼夜无眠，可以二十四小时为人提供贴心至极的陪伴和呵护。 而超梦体验技术——这种可以令人如同进入“梦境”，获得接近真实的感官体验的技术，彻底颠覆了传统的电影、电视、音乐等行业。 以电影来举例说明：超梦技术可以令人如同进入电影中，成为影视主角，获得身临其境的观影体验，而使用传统观影方式的人，则不过是坐在大屏幕前的“观众”而已。 在这降维打击之下，上亿从业者流离失所——但相比较农业和工业，服务业和娱乐业受到的冲击是最小的。 毕竟服务业和娱乐业里的从业者对市场的变化最为敏锐，他们也最擅长迎合市场的变化。 因此在飞速发展的时代中，他们跟上了科技进步的脚步，完成了华丽的转型。 电影电视剧、真人秀、脱口秀、流行歌曲等各种娱乐作品和生产这些作品的从业人员、娱乐明星们，逐渐彻底成为依附于资本和巨企的，用于操控舆论、阉割底层民众尊严、血性和反抗精神的“奶头乐”…… 企业战争和大裁员浪潮。 一者是摆在明面上的，激烈且鲜明、残酷而血腥的军事变革，一者是隐藏于暗处，润物细无声却同样残酷而血腥的经济变革。 一者自上而下，一者自下而上，两者有力地结合在一起，革了所有中下层民众的命。 中产阶级在这场革命中几乎被一扫而空，纷纷跌落到社会的最底层，贫富差距大到一种极端的地步。 且在这个赛博朋克的时代里，随着科技的发展，底层民众想要翻身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他们就像是飞速驶过的时代巨轮之下的铁轨……不，他们连铁轨都算不上。 那些高新技术研发人员和科学家们可以成为推动时代列车前进的柴薪； 那些高级工程师和教师们可以成为承载时代列车前进的铁轨； 而他们，这些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利，无法学习先进知识，跟不上时代发展，浑噩，终其一生苟活在社会底层的普罗大众，只不过是铁轨下的路渣…… 他们的存在几乎毫无价值，唯一的意义就是用来衬托那些站在他们头顶上的“人上人”的尊贵。 毕竟，如果世界上全是精英的话，那么精英就成了普通人。 如今的社会无疑是金字塔结构，底层民众的数量最多，生活也最困苦。 但即使底层的生存环境对比起上流人士而言，糟糕得一塌糊涂，他们也依旧产下了后代，一代又一代。 科技的发展不仅带给他们痛苦，也带来了一些红利。 ——那些巨型农企为了争夺市场而推出了许多廉价的转基因食品套餐。 虽然口味着实糟糕，但胜在量大管饱，足以满足底层民众最基本的生存需求。 于是，经过几代人的繁衍，在企业战争和大裁员中沦入底层的七十亿民众，如今的数量可能已经突破了八十亿。 仅在合众国一地，这种人的数量便突破十亿。 且其中仅有不到40%的人集中在都市中！ 这些人混迹于各大都市的混乱地带，虽然危险重重，朝不保夕，不知哪一天就会死在街头火并之中……但至少他们衣食无忧。 可是，荒野上的流民们就比较悲惨了。 虽然大家都是底层人，但就像老鼠也分粮仓中的硕鼠和荒野中的瘦鼠那样，流民的生活对比起他们城市中的同类而言，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流民们才是真正的可怜人。 这些可怜人，只要看到一点点美好生活的希望，都会为之奋不顾身！ 这也是为什么康培恩能轻松煽动数以十万计的流民前来包围纽约城的原因。 他根本不需要保证什么，只要在一个流民聚集点中洒下一车食物，留下一车枪械，再将他们狠狠揍上一顿，就能让他们乖乖跟着自己的脚步行事。 只可惜，时间太短了，这场行动的策划在三天以前才正式开始，而今夜就要发起总攻，根本没有太多准备的余地。 否则，康培恩能拉过来的人才不止这一点，更不需要沦落到需要借助纽约城本地帮派的力量来完成任务的地步！ “策划部真是一群白痴，他们动动嘴，老子就要跑断腿……三天时间，这是人干的活吗？” 第七十二章 暴恐机动队(上) 康培恩驱车奔行在大路上，他没有选择先进的飞行汽车，而是使用了一台连智能中控系统都没有的老旧燃油车，虽然车内装饰十分考究，但对比起他刚刚豪掷一亿欧元的威风，这台燃油车就显得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可，正因为这台车足够古老，它才足够安全。 它的可靠性充分经历了时光的考验，机械传动和人工驾驶固然不如智能中控系统那样先进快捷，但康培恩很清楚，任何能联网的东西都不值得信赖，只有自己才是信得过的。 特别是在这个时间。 他正在谋划一场牵扯到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两个公司——军用科技和荒坂集团的阴谋诡计的时候。 信息的保密工作更是成为第一要务。 为此他甚至切断了自己身上所有植入义体的联网功能，因为任何能联网的东西都有可能泄露他的信息，造成计划的失败。 是的，康培恩并不是荒坂集团的人，他甚至都不是一个真正的“中间人”。 托马斯对他的判断完全错误！ 此时的康培恩正驱车不断靠近纽约城西侧边沿的城门，那高达百米的钢铁巨门在他眼中逐渐变得清晰。 门头上无数的探照灯把四面八方照得透亮，一些光芒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神色无比平静，令人无法从表面上分析出他任何心理活动。 就像古井中的幽泉，平静的表象下，是不可测的沟壑。 这样的康培恩和面对托马斯时的那个康培恩简直判若两人。 显然，此时的他才是真正的他，而那个会被人轻易看透的康培恩只不过是他的伪装。 他伪装成一个地下世界的“中间人”，把自己假扮成一个情报掮客，带着所谓荒坂集团的委托在纽约城中寻找愿意接下这份任务的活力团体。 托马斯自以为自己看透了康培恩的底细，看透了隐藏在康培恩背后的幕后黑手，但事实上，他从始至终看到的，都只是康培恩愿意给他看的。 康培恩甚至以荒坂集团的名义给了托马斯一个承诺——承诺在今夜核爆巴别塔事件之后，会为他和黑鹰帮主要成员提供庇护——这当然也是谎言。 因为，康培恩和荒坂集团根本毫无关系。 他确实受雇于一家公司，但这家公司并不存在于地球上。 是的，康培恩的真实身份，是一名玩家。 而且他不是普通玩家。 他是低维游戏运营公司的职员，任职于公司的编辑部，是一名金牌编辑。 在公司庞大的组织架构中，各部门之间的地位相差也是极大的，其中策划部和编辑部更是广为人知的“兄弟部门”。 策划部是兄长，编辑部是弟弟。 在职能划分之中，这两个部门的职权有着相当大的从属关系—— 策划部拥有观测低维游戏世界未来可能性的能力，他们会在某些关键的历史节点中投放自己的影响力，使得低维游戏世界一步步发展成适宜玩家的游乐场。 而他们用以投放自身影响力的工具，就是编辑部的编辑。 常有人说，策划部动动嘴，编辑部跑断腿。 对于这句话，康培恩简直赞同得不能再赞同了。 要知道，万事有因才有果，世界的过去决定了世界的未来。 时代每向前发展一步，都携带着过去亿万年积累的“惯性”，因此想要修正未来的走向，让它向着有利于玩家的方向狂奔，是一件很繁琐复杂的事情。 策划部的那群白痴，他们只不过是在高维观测一下世界线，拟定一个计划，就需要他们这些编辑拼了命地为这个计划而布局。 因为，那些事关未来发展走向的关键历史节点都是转瞬即逝的，一旦错过，对后续未来的发展就无法起到大的影响力。 这就要求编辑们必须完美执行策划部提出的方案。 不能早，也不能晚。 这可不是杀个人那么简单的。 比如大名鼎鼎的“肯尼迪被刺事件”。 尊敬的肯尼迪总统先生本身的生命其实无足轻重，他的死法才是影响未来走向的关键。 只有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一枪爆头，才能彰显资本的力量，才能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对于这种情况，负责编辑未来的编辑们就不能让他死得籍籍无名。 再比如，戈地图宣布苏联解体，时代发展到哪一步，宣布结果的时候随便一个人都行，是不是戈地图并不会影响未来。 但是在那之前，戈地图的作用十分重要，没有他操刀对苏联进行的政治改革，历史的发展就将截然不同。 面对这种情况，如果苏联衰败的历史是有利于玩家的，那么在苏联局势彻底无可挽回之前，编辑们还需要为他保驾护航，直到他完成自身的历史使命，做出那个影响未来的、有利于玩家的关键决策。 倒是那些不利于玩家的，处理的方法倒是相对简单一些，可以一杀了之。 综上，编辑一个世界未来发展的工作是十分困难的。 因此一般而言，策划部在提出计划时，都会给编辑们留出一定的布局时间。 这便是所谓的“余地”。 这份余地通常以年为单位计算，因为对一个历史关键节点施加影响力平均需要三年以上的布局。 像这次面对着这种情况，满打满算只给了三天时间的极限操作场景，康培恩也是第一次面对。 太局促了，这是他职业生涯中面临的最大挑战。 康佩恩能够看出来，在策划部给的计划书中，原定应该是利用三到五年的时间慢慢布局，从细微处入手，一点点激化军用科技和荒坂之间的利益冲突。 像推多米诺骨牌那样，从小到大，一步步将小范围低烈度的冲突扩大，直到最终引发两家环球巨企的全面战争。 再由这两家企业为导火索，掀起第五次企业战争，让这个世界向着废土的方向前进一大步。 这才是符合事物发展规律的正确计划！ 但，这个正确的计划被废止了。 他不得不以一种极端的手段——通过核爆军用科技在合众国的总部的方式——直接将矛盾激化。 老实说，康培恩不认为这次计划有成功的可能性。 且不说巴别塔的安保力量十分强大，就算最终依靠玩家的帮助，他们真的成功引爆核弹，炸毁巴别塔，令军用科技损失惨重又能如何呢？ 对于这种突然袭击，军用科技当然会首先怀疑荒坂，但它们之间会因此而开战吗？ 或许会，但希望渺茫。 毕竟，军事行动永远以服务经济利益为第一要务。 特别是对于“巨企”这类存在而言，复仇并不能影响他们的决策。 除非荒坂集团想要重返美洲大陆，否则，在自己市场没有受到实际侵犯的情况下，军用科技即使怀疑荒坂，大概率也不会和它们爆发战争。 可惜康培恩人微言轻，纵然他是一名金牌编辑，曾全面主持过对三个世界的编辑工作，但在面对策划部正式下发的计划书时，他就算有再多疑惑和不满，却也只能服从。 第七十三章 暴恐机动队(下) 虽然准备时间非常短暂，但作为一名成功的金牌编辑，康培恩依旧在有限的时间中做到了现有资源条件下所能达到的最优操作。 当他驱车接近纽约城城门三百米的位置时，他按下了手边的一枚鲜红按钮，下一刻，车体的后半部分向着两边分裂，一台巨大的信号编译增强器缓缓升上车顶。 这台仪器的外表看起来就像一口大锅，锅内是银白色的涂层，大锅中央延伸出一根细长的金属棒，金属棒的顶端是一个亮银色的金属球，大锅下方，和车体相连接的部分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一道激光从天而降，穿透暗夜阴云，打在那个盒子表面的光敏传感器上。 激光以特定的频率闪烁，一套复杂的编码通过激光传输进盒子的内部，被翻译成方便机器接收和理解的电磁波。 下一瞬，无形的电波从大锅上散发出去，瞬间扫过纽约城的城门，那漫天飞舞的无人机群顿时齐刷刷向下一坠，像是突然间失去了动力。 但它们很快就重新升空而起，只是这一次它们不再把守那面城门。 无数无人机齐齐调整了飞行姿态，调转枪口，而后漫天星光绽放。 那漫天的星光中蕴藏着致命的危险，枪口的火花是死神的镰刀，千百颗子弹在同一时间脱膛而出，在自瞄火控系统的指引下精准命中自己的目标。 噗噗噗噗噗的声音不绝于耳，大量的士兵带着死不瞑目的疑惑倒伏在地。 上一刻，那些无人机群还是他们亲密的战友和工具，这一刻，却变成了收割他们生命的死神。 “这就是机器啊。” 康培恩驾着车，缓缓驶进了宽大的城门洞中。 纽约城的城门其实更像两座连接在一起的高楼，每一座都有百米高，上半部分连接在一起，门洞下则是一段宽达六十米、长三十米的收费带。 正常情况下，当有车辆或者行人进入这里时，人脸识别系统会精准地分辨出每一个人，然后从他们的银行账户中扣除相应的入城费。 如果户头上没有钱，也可以使用现金支付，而如果两者都没有，那么很抱歉，纽约城不欢迎穷人。 只是现在，显然不是正常情况。 在无人机集体叛变的那一刻，仅靠着驻扎在“城门楼”内的一个满员装甲营，大约五百人的兵力，根本就无法遏止失控的事态。 超过三百人在第一时间被反叛的无人机群收割了生命，剩下百余名士兵虽然依靠着各种掩体和装甲暂且苟活下来，可全军覆没也只是时间问题。 士兵中当然也有技术兵种，他们正在战友的掩护下，拼命和那未知的敌人争夺着对无人机群的控制权。 但能够轻易击碎军用科技旗下无人机产品防火墙的玩家，在电子战这条路上，远比他们要强得多。 是的，纽约城作为军用科技的大本营，这座城市的方方面面当然都在军用科技的掌控之下。 不仅守城的无人机群是军用科技的产品，甚至就连这支装甲营，从营长到小兵，整整五百人，也都是军用科技的雇员。 他们装备优良，城门楼中囤积的重火力甚至足够打一场局部战争，但很可惜，他们太过依赖智能机械。 在康佩恩眼里，这就是致命的弱点。 所有联网的设备在这一刻，要么瘫痪，要么反叛。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随着康培恩第二次按下手边的按钮，那台信号编译增强器输出了另一道全新的电磁波。 然后，那些接受了义体植入的士兵就惊讶地发现，自己曾引以为傲的钢铁之躯现在成了禁锢他们灵魂的铁棺材——不论他们如何作想，他们的身体纷纷开始不受控制地痛击自己的队友。 原本严密的防守阵型顿时宣告崩溃，大量正处于队友保护圈内的技术兵只是眼一花，就被队友打爆了头颅。 一具又一具尸体时不时从城门楼上坠落，血腥气弥漫在整个门洞中。 康培恩开车的手很稳，在这样的枪林弹雨之中，他行驶出了一条笔直的线，即使有士兵恰好砸在他的车前，他也直直地碾压而过。 很快，交火的声音就平息了下来。 门洞内再也听不到枪声和爆炸声，但一切并没有陷入平静。 一种沉闷的鼓声逐渐充斥了一切，在城门洞中回荡，不断增强，变得清晰。 康培恩坐在车里，都能隐隐感受到那股来自大地的震动。 那是一千只、一万只脚踏在地上的震动。 一个人跑进了门洞里，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一万个…… 黑压压的人潮像是非洲草原上迁徙的角马般压来。 早在康培恩夺取无人机群控制权，打响第一枪的时候，城门前，地雷圈外等待多时的流民潮便活跃了起来。 他们知道，那个自己期待一生的机会在此刻到来。 于是开始了奋不顾身地向前奔跑。 康培恩打了一个响指，已经结束了战斗任务的无人机群顿时向着他飞来，围绕着他飞舞盘旋。 就像是前来朝见蜂后的蜂群般，无人机群在那台老旧的燃油车附近形成了一圈“无垢之地”。 即便是再疯狂、再兴奋的流民，面对那千百个黑压压的枪口时，也会恢复理智，默默地绕开这台出城的车。 于是，这一刻，在这段三十米的路径中，出城的康培恩就像是河流中的一块礁石，分开了涌入城中的流民潮。 他放慢了自己行驶的速度，降下车窗，一只手臂架在车门上，微微偏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群流民。 流民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大多数都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但他们的神情却都是一样的，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激动的笑容。 这是追求得以实现的激动，是梦想化为现实的喜悦。 在狂奔之中，有些流民注意到了康培恩，他们并不知道康培恩的真实身份，他们只知道，这是那个许诺要将他们带入纽约的神奇的先知。 而现在，先知的许诺实现了。 于是，康培恩就注意到，有许多流民在向着自己微笑，他们的笑容无比纯净，那是最纯粹的感谢。 这种单纯的情绪甚至有些感染到了他，让他也不由得翘起了嘴角。 很好，就是这样，冲吧，奔跑吧。 纽约是天堂，你们所想要的一切在这座城市中都能够找到。 只是，可能那些东西已经被人提前霸占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打到那些人，东西就是你们的。 所以，去闹吧，去抢吧，去篡夺你们想要的一切吧。 没有人生来高高在上，让那些骑在人民头顶上的食利者感受感受底层人民的怒火吧。 去把整个城市烧光吧！ 康培恩终于驶出了城门洞，短短的三十多米距离，他走了接近十分钟。 在这十分钟的时间里，他清楚地看到了流民们心中的渴望，也看到了他们的弱点和未来。 ——无组织、无纪律、游兵散勇、乌合之众，甚至连优良的装备和强壮的身体素质都没有。 这群人就算在自己的帮助下冲入纽约城，也只是一群自动跳入绞肉机内的肉猪，他们其实根本没有机会推翻军用科技的在纽约城内的统治，甚至连动摇都做不到。 但那又如何呢，他们只要能掀起一丝风浪，就能带走军用科技的一丝精力，自己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这就够了。 康培恩第三次按下手边的按钮，盘旋在他车体上方的那片黑压压的无人机群骤然升空而起，伴随着流民潮涌进了纽约城。 十万无人机，数十万流民，注定了今晚的纽约将会无比热闹。 而后，他方向盘一转，驱车驶离主干道，向着黑暗的荒野行进。 还没走多远呢，康培恩就注意到，后视镜中，一片明亮的火光升空而起。 嗯，埋在自由港里的一万吨高爆炸药起作用了。 真是不错啊。 康培恩嘴角的笑意越发浓厚。 …… 在爆炸发生后的第三分钟，被许酆阎提前安置在自由港内某片区域的军用科技安保士兵就已经抵达了爆炸点。 十二人的特种作战小队，每一个人身上都加载着狰狞的外骨骼。 液压传动和高能电池赋予了他们超人般的力量，而红外探测器、气温气压传感器、侦察型无人机则带给他们比蝙蝠侠还要敏锐的危险嗅觉。 队长指挥着无人机快速扫描了一遍爆炸点的景象。 这次爆炸发生在哈德逊河边沿，震塌了附近十三座高楼，大量建筑残骸堵塞了哈德逊河，根据计算，至少需要一周的时间才能疏通。 队长看着头盔内直接成像在眼前的数据表，脸色越发难看。 “这是一次战争，一次有预谋的战争！” “一万吨高爆炸药，这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布置好的！” 队长的汇报很快就呈现在了许酆阎的面前。 他此时仍在巴别塔的顶层，那发生在自由港的巨大爆炸就好像是某种信号，在这次爆炸之后，整个纽约城——除了最核心的曼哈顿以外，其他各地都闪耀出爆炸的火花。 虽然比不上第一次爆炸那样激烈，但其威力程度也要远超正常的黑帮火并时的火力强度。 与此同时，纽约城通向外界的几条主干道处，也都有大量流民涌入城市的消息传来。 守城的无人机全部叛变，把守各处城门的士兵们也损失殆尽，他们甚至没能发出求救信号，一直到流民和叛变无人机进入了城区后，才被一些居民发现。 居民报警，警察局将这个消息汇总，才最终递交给了许酆阎。 预计在这一夜，会有百万名流民冲入城市。 “啧，我都切断了所有信号源，他们还是能准确地知道我在哪里……开了全图视野的玩家确实更难缠了。” 许酆阎坐在办公桌后，有些没有形象地将腿翘在桌子上，一手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着。 上野沐子坐在他的对面，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不安。 许酆阎瞥了她一眼，笑着道：“没事，小问题罢了。” “可……”上野沐子有些迟疑地说道：“这应该是针对咱们集团的行动吧？” 联邦人都知道，在合众国境内，有两座城市最为繁华鼎盛。 一座是屹立于东海岸的纽约，另一座则是屹立于西海岸的夜之城。 后者是合众国最有名的自由邦，在那个城市内，巨企林立，各大企业瓜分市场。 因此民风淳朴，居民开放。 而号称“不夜城”的纽约则几乎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早在五十年前，第四次企业战争结束之后，这里就开始呈现出军用科技一家独大的局面，其他所有巨企在这座城市中都无力和军用科技展开竞争。 而经过了半个世纪的经营之后，纽约更是被军用科技打造成铁桶一样的大本营。 那圈环绕整个纽约的地雷带就是明证。 军用科技是纽约的皇帝，纽约是军用科技的领地。 这种认知几乎已经深入了每一个纽约人的内心，包括外界也有这种普遍共识。 因此，一切发生在这座城市内的动乱自然而然就会被人认为是对军用科技集团的挑衅行为。 特别是在如今这个时间点。 ——2077年7月25日的夜晚。 就在昨天，24号，军用科技集团的创始人兼总裁兼董事长安东尼突然宣布辞职，不再担任集团内任何职务，只保留一个荣誉董事头衔，并将一切股份都移交给一个此前根本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同时举荐他担任集团新的总裁。 这个消息一经爆出，就激起了千重骇浪！ 虽然军科创始人已经是一位百岁老人了，但是他依旧被所有人视作军科的灵魂人物，他的辞职本就已经足够让人震惊，而当他选定的接班人不是原来市场普遍公认的那位“太子”时，这份震惊的力度顿时翻了十倍不止。 外界对于此事可是议论纷纷，消息从昨天被爆出，到今天为止，整个资本市场对于军用科技这次“换将事件”普遍持悲观态度！ 甚至有一名着名的经济分析师称：“军科董事会能够通过这样的人员任免，可见其已经腐朽堕落至极！” 若不是因为这两天正好赶上休息日，恐怕军用科技的股价早已经一落千丈了。 可以料想，即使今夜纽约城的暴乱没有造成任何实际损失，等到明天白天，周一股市开市，军用科技的股价也必然会为之大跌。 而对于许酆阎这样一个新上任的总裁而言，这无疑是极大的打击。 但不论外界对许酆阎的风评如何，作为被许酆阎招收进军用科技的人，上野沐子当然为他感到忧心，毕竟她才刚摆脱了站街女的生活，可不想再度沦落地狱。 女孩却不知道，许酆阎本人根本不在乎资本市场对他的信心。 他要掌控军用科技，只是因为看中了这套成熟的人员调动和物资生产体系罢了。 “这不是针对集团的行动，这是针对我个人的行动。” 许酆阎看着忧心忡忡的上野沐子，微笑道：“我说了，只是小问题。” “集团每年往警察局砸那么多钱，可不是为了打水漂。” “暴恐机动队会解决这一切的。” 第七十四章 战火纷飞之夜，群魔乱舞之时 暴恐机动队最初是夜之城警察局下辖的一个精英特种行动部门。 为了治理夜之城越发严重的赛博精神病问题而组建，从建立之初，他们的目标就只有一个：消灭赛博精神病。 暴恐机动队的警官可以自行选择武器，享有最优良的义体，最新的原型装备，在行动执行中享有完全自主权。 这种最大限度地放权很快就收获了卓有成效的战果，自暴恐机动队组建之后，夜之城的赛博精神病犯罪事件的危害性和影响力就被顺利遏制在了历史最低位。 这份成功的经验很自然的就在各大兄弟城市中推广开来。 而作为体量丝毫不亚于夜之城的纽约，自然也组建了属于自己的暴恐机动队。 只是和混乱的夜之城不同，纽约的暴恐机动队完全听命于军用科技集团。 他们就像汉朝皇帝麾下的绣衣使者和明朝皇帝麾下的锦衣卫一样，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维护军科在纽约的统治地位。 名义上，他们的存在是为了应对赛博精神病，但实际上，他们就是军用科技的一块砖，哪里有用哪里搬。 而此时，就是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在许许酆阎的命令下，军用科技集团在纽约城的所有武装力量都被调动起来，向着城内各处暴乱地点进发。 这样的决策行为无疑会导致总部的空虚，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 自由港边沿，这里距离纽约的主城区仅隔着一条河流，托马斯·黑鹰率领着黑鹰帮的核心成员穿上了蛙人泳装，背后背着氧气瓶，跳入了河水深处。 他们将在这条河流中跋涉三百米，从河的这一边，走到另一边。 他们不能走大路和桥梁，那些地方都遍布着电子眼，作为暴徒，他们必须要避开。 即使康培恩举荐了一名所谓的“顶尖黑客”为他们保驾护航，但身为一名土生土长的纽约人，在针对军用科技集团的行动上，他们依旧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最保守的策略。 “老大，我们真的能潜入巴别塔吗？” 黑鹰帮的一名骨干通过防水面罩内的短程无线电通讯器向着托马斯低声询问，他的声音有些飘忽，透露出极大的不安。 托马斯坚定的点了点头：“怎么，怕了？你现在要退出还来得及。” 那名骨干咽了咽吐沫，干笑一声：“怕当然是怕的，那毕竟是军科啊……但退出倒是不必了，我从十二岁就跟着老大你混了，这种大事，我怎么能缺席呢。” “哈哈哈哈。”托马斯显得十分开心，爽朗的笑声响彻队内频道，将六名手下都震得有些头晕眼花。 “很好，有勇气！军科又如何？皇帝又如何？此时的军科刚刚更换总裁，正是人心不稳的时候，今夜，我们一定能成功潜入巴别塔，拉开军科衰败的序幕。” “黑鹰帮已经成为纽约城最大的黑道帮派之一，但我们在面对军科之时，依旧低贱的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这种情况是时候变一变了。” “别告诉我你们不想像夜之城那样，帮派光明正大地走上街头，和执法局正面较量，和市政府抢占选民，和巨企争夺市场！” “只有军科倒下，我们才可能拥有那样的未来，才可能成为站在阳光底下的大人物！” 托马斯的声音立刻激励起了人心，他们几乎是在瞬间兴奋起来，是啊，军科跌倒，黑帮吃饱，只要这次行动能够成功，他们获得的可不仅仅只是那区区一亿欧元的报酬。 至于失败和死亡，呵呵，他们是什么人，哪一个不是终日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能在街面中杀出来的人，又有谁会真的畏惧死亡？ 只要收益够大，赌命这种事，他们做起来简直驾轻就熟。 更何况，军科固然强大，但如今的他们，背后站着的可是荒坂！ 有心算无心之下，他们成功的可能性应该是很高的。 这种想法，在他们透过数十米的河水，看到高空中那飞驰而过的武装直升机和地效飞行器的尾焰之时，更是达到了巅峰。 康培恩这家伙，干得漂亮，他真的调走了军科绝大多数的武装力量！ 托马斯心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他几乎要为之而喝彩了。 大手笔，荒坂可真是拿出了大手笔，这得雇佣多少人，掏多少钱，才能在纽约掀起这种程度的暴乱？ 雇佣我们用了一亿欧，其他人的任务纵然不如我们危险，可报酬也应该不会低多少吧？ 托马斯太了解自己的那些老对手们了，大家都知道公司财大气粗，因此在接公司的委托时，从来都是狮子大开口，能要多少要多少。 即使是趁乱点火这样的轻松差事，他们也一定会顶格收费。 啧，还真是令人羡慕啊。 当发掘大量武装力量真的离开巴别塔，军用科技集团总部相对空虚之后，托马斯的心情也明显放松了下来，甚至有闲心胡思乱想。 他显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怎样一堵绝壁。 有许酆阎坐镇的巴别塔，即便派出所有武装力量，也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许酆阎此时很忙。 非常忙。 他不仅要调兵遣将，处理今夜纽约城的动乱，还有大量来自全球各地的事项需要他做出决策。 虽然他置身于巴别塔的顶楼，但从始至终，他的目光和精力就不曾局限于这一城一池。 在他和上野沐子交谈的时候，乃至更早之前，他在欧洲实验室研究佛国宇宙的时候、在军用科技夏威夷总部召开董事会的时候、在一步步接管军科的时候…… 自从宇宙重启之后，许酆阎的忙碌就一刻都不曾停止。 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他需要整合一个人口超百亿的庞大社会，然后带领这个社会，向一个更先进、更强大的文明发动进攻。 即便许酆阎可以心分万用，在处理这样庞大的事务之时，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以下是重复内容，稍等，正在修改，可明天再看。 暴恐机动队最初是夜之城警察局下辖的一个精英特种行动部门。 为了治理夜之城越发严重的赛博精神病问题而组建，从建立之初，他们的目标就只有一个：消灭赛博精神病。 暴恐机动队的警官可以自行选择武器，享有最优良的义体，最新的原型装备，在行动执行中享有完全自主权。 这种最大限度地放权很快就收获了卓有成效的战果，自暴恐机动队组建之后，夜之城的赛博精神病犯罪事件的危害性和影响力就被顺利遏制在了历史最低位。 这份成功的经验很自然的就在各大兄弟城市中推广开来。 而作为体量丝毫不亚于夜之城的纽约，自然也组建了属于自己的暴恐机动队。 只是和混乱的夜之城不同，纽约的暴恐机动队完全听命于军用科技集团。 他们就像汉朝皇帝麾下的绣衣使者和明朝皇帝麾下的锦衣卫一样，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维护军科在纽约的统治地位。 名义上，他们的存在是为了应对赛博精神病，但实际上，他们就是军用科技的一块砖，哪里有用哪里搬。 而此时，就是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在许许酆阎的命令下，军用科技集团在纽约城的所有武装力量都被调动起来，向着城内各处暴乱地点进发。 这样的决策行为无疑会导致总部的空虚，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 自由港边沿，这里距离纽约的主城区仅隔着一条河流，托马斯·黑鹰率领着黑鹰帮的核心成员穿上了蛙人泳装，背后背着氧气瓶，跳入了河水深处。 他们将在这条河流中跋涉三百米，从河的这一边，走到另一边。 他们不能走大路和桥梁，那些地方都遍布着电子眼，作为暴徒，他们必须要避开。 即使康培恩举荐了一名所谓的“顶尖黑客”为他们保驾护航，但身为一名土生土长的纽约人，在针对军用科技集团的行动上，他们依旧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最保守的策略。 “老大，我们真的能潜入巴别塔吗？” 黑鹰帮的一名骨干通过防水面罩内的短程无线电通讯器向着托马斯低声询问，他的声音有些飘忽，透露出极大的不安。 托马斯坚定的点了点头：“怎么，怕了？你现在要退出还来得及。” 那名骨干咽了咽吐沫，干笑一声：“怕当然是怕的，那毕竟是军科啊……但退出倒是不必了，我从十二岁就跟着老大你混了，这种大事，我怎么能缺席呢。” “哈哈哈哈。”托马斯显得十分开心，爽朗的笑声响彻队内频道，将六名手下都震得有些头晕眼花。 “很好，有勇气！军科又如何？皇帝又如何？此时的军科刚刚更换总裁，正是人心不稳的时候，今夜，我们一定能成功潜入巴别塔，拉开军科衰败的序幕。” “黑鹰帮已经成为纽约城最大的黑道帮派之一，但我们在面对军科之时，依旧低贱的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这种情况是时候变一变了。” “别告诉我你们不想像夜之城那样，帮派光明正大地走上街头，和执法局正面较量，和市政府抢占选民，和巨企争夺市场！” “只有军科倒下，我们才可能拥有那样的未来，才可能成为站在阳光底下的大人物！” 托马斯的声音立刻激励起了人心，他们几乎是在瞬间兴奋起来，是啊，军科跌倒，黑帮吃饱，只要这次行动能够成功，他们获得的可不仅仅只是那区区一亿欧元的报酬。 至于失败和死亡，呵呵，他们是什么人，哪一个不是终日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能在街面中杀出来的人，又有谁会真的畏惧死亡？ 只要收益够大，赌命这种事，他们做起来简直驾轻就熟。 更何况，军科固然强大，但如今的他们，背后站着的可是荒坂！ 有心算无心之下，他们成功的可能性应该是很高的。 这种想法，在他们透过数十米的河水，看到高空中那飞驰而过的武装直升机和地效飞行器的尾焰之时，更是达到了巅峰。 康培恩这家伙，干得漂亮，他真的调走了军科绝大多数的武装力量！ 托马斯心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他几乎要为之而喝彩了。 大手笔，荒坂可真是拿出了大手笔，这得雇佣多少人，掏多少钱，才能在纽约掀起这种程度的暴乱？ 雇佣我们用了一亿欧，其他人的任务纵然不如我们危险，可报酬也应该不会低多少吧？ 托马斯太了解自己的那些老对手们了，大家都知道公司财大气粗，因此在接公司的委托时，从来都是狮子大开口，能要多少要多少。 即使是趁乱点火这样的轻松差事，他们也一定会顶格收费。 啧，还真是令人羡慕啊。 当发掘大量武装力量真的离开巴别塔，军用科技集团总部相对空虚之后，托马斯的心情也明显放松了下来，甚至有闲心胡思乱想。 他显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怎样一堵绝壁。 有许酆阎坐镇的巴别塔，即便派出所有武装力量，也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许酆阎此时很忙。 非常忙。 他不仅要调兵遣将，处理今夜纽约城的动乱，还有大量来自全球各地的事项需要他做出决策。 虽然他置身于巴别塔的顶楼，但从始至终，他的目光和精力就不曾局限于这一城一池。 在他和上野沐子交谈的时候，乃至更早之前，他在欧洲实验室研究佛国宇宙的时候、在军用科技夏威夷总部召开董事会的时候、在一步步接管军科的时候…… 自从宇宙重启之后，许酆阎的忙碌就一刻都不曾停止。 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他需要整合一个人口超百亿的庞大社会，然后带领这个社会，向一个更先进、更强大的文明发动进攻。 即便许酆阎可以心分万用，在处理这样庞大的事务之时，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第七十五章 机械激励 “紧急公告！紧急公告！” “各位尊敬的纳税人请注意，各位尊敬的纳税人请注意。” “第五大道、第七大道、第八大道等入城主干道上正有大量流民涌入，预计人数超百万……” “布鲁克林、皇后区等地有多处爆炸，大量匪徒黑帮脱离自由港，正在冲击主城区。” “这是一场有预谋、有准备的战争，不知名的敌对势力正试图纽约城内挑起更严重的动乱。” “故此，市政厅、执法局、城市护卫队发表联合声明：纽约城即刻起进入紧急状态！注意，纽约城即刻起进入紧急状态。” “全城即刻戒严！全城即刻戒严！” “请各位纳税人自愿配合，居家者今夜严禁外出，外出者请立刻进入附近的公共服务设施，如：车站、学校、医院以及各处执法分局和政府部门内避难。” “请各位纳税人注意，紧急疏散时间仅有十分钟，十分钟后，一切仍活跃在公共街道上的人将被视为危险分子，城市护卫队和警备机器人有权将之当场格杀！” “请各位纳税人放心，市政府和执法部队有信心保障一切纳税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请各位纳税人放心，市政府和执法部队有信心保障一切纳税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请各位纳税……” 砰！ 火药气体的爆炸推动着黄铜子弹急速脱膛而出，精准的打爆了街道上一架低空飞行的播音无人机。 无人机残骸坠落在地，几丝电火花闪过，大喇叭最后发出一声尖锐的噪音后，彻底没有了动静。 但那段重复播放的公告并没有停止。 当全城宣布戒严的那一刻，纽约城内，所有传媒平台都紧急插播了这条消息。 收音机、电视、pad、手机、全息头盔、沉浸式游戏仓以及摩天大楼外墙的灯光广告位……随处可见戒严公告。 刚刚击落无人机的少年恼火的拍了拍自己的全息眼镜，因为在他的眼镜上，相同的信息正以文字的形式不断翻滚播放，完全覆盖了他原本正在观摩的火辣视频。 于是，正在激励自己的少年只能无奈的摘掉眼镜，随手将套筒器扔到一边，暗骂一声：“真他娘烦人！” 而后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过床头的裤子套上，拿着枪，从刚刚被自己打爆了玻璃的二楼窗户上一跃而出。 一楼客厅内，一个女人愤怒咆哮的声音响起：“陈小乙，你要发疯啊？给我回来！” 少年人没有回头，只是举起一条手臂，摇了摇，笑道：“妈！我去警卫队给老爹帮帮忙！” 说着，他跳上了停放在院子里的机动摩托，手掌在感应屏上浮空掠过，机车内的电脑自动执行点火程序，而后油门一轰，便冲出了家门。 才从一楼客厅狂奔到门口的母亲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骑着车渐行渐远的背影怅然出神。 半晌，愤愤的骂了一声：“狗日的东西，闻到点血腥气就激动的跟条野狗一样，父子俩真是一个德行，当心死外面，我可懒得给你收尸。” 只是妇人虽然这样说，那紧紧攥着围裙一角的拳头和手臂上暴起的血管却将她担忧的心情暴露无遗…… 纽约城戒严公告的播放形式涵盖了当今世界人类获取信息的一切渠道。 并以英法汉俄日……等各大语言和文字对纽约市民进行饱和式信息轰炸，以确保没有任何一个纳税人会错过这条消息。 在这种信息轰炸下，即便是最无知的纳税人也清楚知晓了当前情况的严重性。 他们立刻拿起了武器，随时随地准备扞卫自己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几乎所有的居民社区内，由本社区的青壮年自发组成的居民警卫队在今夜都默默的增强了巡逻的人数和随身携带的武器的火力强度。 虽然市政厅和执法局一再重申，希望纳税人们能居家固守，等待政府的武装力量去解决动乱问题。 但纽约城的所有居民都清楚一件事——如果你没有购买创伤小组的服务的话，那么在遇险时与其期待政府的救援，还不如向上帝祈祷两声——不是祈祷自己能获救，而是祈祷自己能侥幸留下一个全尸。 否则等到政府救援力量到达你身边时，他们大概率只能看到一团糊在墙上和地上的血肉混合物，想通知你的家人为你收尸都困难。 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所有活人都清楚一件事：只有自己和手中的枪才是靠得住的。 这一观念已经成了不可动摇的社会共识。 当陈小乙来到社区内的警备室时，这间建在整个社区最外圈的房间内外已经挤满了人，并且还有源源不断地青年从各家各户汇集而来。 每一个看到陈小乙的人都向他打招呼，或是点头致意，或是亲切问候。 “小乙，来了啊？” “嗯。” “小乙骑着这车的模样真帅，真有你老爸的风范。” “谢谢叔叔。” “小乙，今晚我们可靠你保护了啊。” “我哪有那本事，我还想靠大叔你保护呢。” …… 陈小乙一边回以礼貌的问候，一边挤进了警备室。 在警备室的中央，留有一小片空地，空地上投影着一幅社区内的实时地图。 一个精壮的汉子站在地图边，紧皱着眉头，在和身边的人侧耳交谈着什么。 陈小乙奋力挤到他的身边，才听到一些对话。 “从来没见过这种力度的戒严……” “是啊，就连军用科技的安保力量都倾巢而出了。” “你听那爆炸声，从刚刚开始到现在，几乎都没停下，那群该死的动乱分子到底在城里埋了多少炸药啊？咱们不会正说着话呢，脚底下突然就爆了吧？” “谁知道呢，还好绝大多数爆炸都发生在自由港里，只有少量在主城区，我们应该不会那么倒霉。” “还有那群荒野流民，他们不会冲到咱这里吧？” “别那么乌鸦嘴，流民只是小问题，军科的武装无人机就能解决他们。关键还是那些趁火打劫的黑帮。” “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黑帮的行动太快了，而且多点开花，感觉上不像是临时起意的趁火打劫，更像是……早有预谋！” 正在对话的这两个人，一个身材高大魁梧，浑身肌肉鼓胀，站在那里就犹如一头暴熊人立而起，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力大无穷的感觉。 而另一个，虽然身材不如前者那样高大，但是裸露在外的四肢全部替换成了高韧度的合金，特别是手臂上，两对螳螂一样的金属利刃泛着寒光，直叫人不寒而栗。 那个身材魁梧的叫陈天甲，是陈小乙的父亲，也是这个纽约市最大华人社区的警备队队长。 而另一个赛博人，则叫张平治，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上，七年以后，他会有一个儿子，叫张旭。 这是后话了。 此时，陈小乙一脸兴奋的扎进两人之间，喊道：“我来了我来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陈天甲有些许无奈的瞪了一眼陈小乙，而后退到一边，道：“行行，没说不让你来，不过这回你可悠着点啊，不许太大力，当心伤了……” “哎呀！老爹你好啰嗦，都说了那次只是个意外，我当时还不熟练嘛！” 陈小乙嬉笑着道：“而现在，我都已经觉醒这么长时间了，能控制好自己的能力了，不会再把自己搞昏迷的！” “你啊，就把心安安稳稳的放在肚子里吧！” 他说着，抬肘戳了戳自己老父亲的肚子。虽然陈小乙已经是一个发育良好的十六岁少年了，但在自己两米二三的父亲面前，他的身高还是有些不够看。 有时候陈小乙也会惊叹，自己的老爹，一个没有接受过任何改造手术的自然人，竟然会有这样逆天的身高，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在高大的同时，体格也格外的魁梧。 发达的脏器功能和坚硬的骨骼结构稳稳地承载起了他魔鬼筋肉人一般的身材，令他丝毫没有那些因为生长激素分泌失衡而造成的“巨人症患者”的虚弱。 该说不愧是一名超人类吗，体质就是逆天啊！ 陈天甲面无表情的拍掉了自己儿子的胳膊，沉声道：“我是担心你吗？我是担心我的仪器！” “这套全息监控设备可是大家集资购买的，花了两百多万呢，你要是把它搞坏了，今年一年你就别想再买任何电子设备了！” 陈小乙闻言打了一个寒颤，连连摇头道：“不会不会，老爹你可别乌鸦嘴，我一定没问题的！” 他说着，缓缓蹲在地上，伸出手去，在那个嵌入地板内的全息投影仪上空拂过。 在这个直径半米的半球形玻璃罩下，是密密麻麻的激光探灯，这些探灯照射而出，在四周的墙面和空气中发生折射和衍射，激光交错纵横，最终编织出一幅活灵活现的三维立体全息地图。 而在激光探灯阵列的下面，则是中控电脑和无数线缆，线缆连接着遍布小区内外的各种监控器、红外探测器、微波探测器、超声波和次声波扫描器…… 而当陈小乙手掌隔空拂过的那一刻，冥冥中的信号射入中控电脑之中，随后又顺着线缆传递到末端负责收集数据的无数个探测器内。 于是，下一刻，所有电子设备仿佛“磕了药”一样，陡然开始满功率乃至超功率运转起来。 肉眼可见的，警备室内的众人立刻发现，这台全息投影仪投射出来的小区内的实时图像变得精准、清晰且流畅了的许多。 甚至就连监控的范围都扩大了一些，已经越过了本小区，将外面的街道也纳入到监控体系内！ 这种感觉就像……就像原本一百多万买的这套系统突然间来了个“无偿升级”，其效果几乎可以和那些五百万以上的监控系统相媲美。 而这，就是陈小乙的超能力——【机械激励】！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能力，当这个能力发动时，在陈小乙身体半米以内的一切机械物品都将被标记，他可以任意选择其一进行激励。 被他激励后，那个机械物品会在软硬件没有任何升级更新的情况下，爆发出违反常理的工作效率。 第七十六章 暴徒 就像人打了鸡血喝了鸡汤，突然间就充满了干劲。 最重要的是，这种激励对不同的物品会产生不同的效果，能力作用范围极其广泛。 以激励这一整套监控系统为例： 在面对终端监控器时，陈小乙能激励它们的信息捕捉能力，原本一整套监控器阵列才能覆盖的监控区域，被激励之后，只需要其中一部分就能完成原本的监控任务。 而多余的监控器则可以调转方向去监控社区外的区域，使整个监控范围扩大化，不再局限于本社区之内。 在面对中央电脑时，他能激励它的数据处理和图像渲染能力，使最终呈现的全息地图延迟更低，不易产生卡顿。 在面对激光探灯阵列时，他能激励它的激光强度，使投影出的地图显色对比更加鲜明，更具有细节感，看起来更加真实。 这意味着他的能力具有极强的操作性。 而对于超能力者而言，超能力覆盖的范围，就是自己的“领域”，这个范围自然是越大越好，受到的限制越小越好。 从这方面而言，【机械激励】无疑是一个十分强大的超能力，特别是在现代社会之中，人造机械几乎遍布全球，这更加扩大了陈小乙能力的作用极限。 不过这个能力也并非毫无缺点。 它最大的不足之处就是不能激励生物和自燃物品。 发现这一局限的功劳主要得益于陈小乙的超人类老爹。 他老爹曾说过一句话：“超能力就像一把随身绑定、不会遗失的枪，而超人类，就是持枪的人。枪的强大，不等于人的强大，人要强大，就要深度了解自己的枪，要熟练利用自己的枪。” 陈小乙对此深以为然。 虽然老爹的能力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但在这种精神的指导下，陈小乙自觉醒之后，就开始有意识地探索自己能力的边界。 从觉醒之日起至今，三个多月的时间里，他每天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停地对自己身边的一切事物发动能力，尝试去激励他们和它们，直到自己精疲力尽。 因此，陈小乙在摸清自己有多强大之前，先知道了自己的弱点和局限。 他的能力虽然很强，上能激励火药爆炸的威力，下能激励手表走时的精准，但他无法激励一个人、一条狗、一棵树或是一群细菌……一切生物体都不在他的激励范围内。 而一块自然形成的石头，一堆自然形成的沙子，一场自然形成的雨……他也无法激励。 可就是在这种枯燥乏味的尝试中，在对自己能力的实验研究中，一件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那是有一次在河边游玩的经历，他从河水中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尝试着在打水漂的同时，激励石头，看能不能把石头扔得更远。 结果当然是失败的，他的激励对石头毫无作用。 但当他随手将石头在地上磕了一下，磕出一条裂纹之后，他再次扔出石头时，能明显感觉到无比的顺手。 而最终，那块石头打出了103次水漂，超越了他过去最好的记录，也超越了世界纪录，并顺利跨过了整条哈德逊河。 于是，陈小乙就悟了。 他激励不了一块铁矿，但能激励一把宝剑，令剑更锋利、更坚韧。 他激励不了一节木头，但能激励一块盾牌，令盾牌更牢固，格挡起来更轻盈。 他激励不了一头活牛，但他能激励一瓶牛奶，令这瓶牛奶更好喝，更有营养。 虽然他给自己的能力取名叫【机械激励】，但实际上，他的激励范围，囊括了一切人造的非生命体。 人造或经人加工、非生命体，是他能力判定的两大关键要素。 只要同时符合这两点，他的能力就都能对其产生效果。 也就是说，他不仅仅能够激励一台机械或者一件工具，甚至能够激励一段程序、一行代码乃至一道人为释放的电磁波。 至于他为什么要叫自己的能力为“机械激励”，而不是更贴切“人造物品激励”…… 呵呵，在2077年，傻子也知道“留一手”的重要性。 此时，在陈小乙能力的作用下，警备室内投影出的全息地图越加清晰、准确，监控范围越来越大，已经将社区外的一整条街区都囊括了进来。 超声波、次声波和微波探测器在这方面出了大力，它们甚至能穿透墙壁和掩体扫描监控另一面的情况。 陈小乙如痴如醉，整个人都沉浸在了一种极度的欢愉之中。 这或许也是他超能力的一个小弊端，当他在激励机械的时候，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机械的感觉”。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受，就像他融入到了机械之中，伴随着机械能力的提升，他会感觉自己也变得强大起来——而变强，自古就是生命体孜孜不倦的追求目标。 这会令他感到舒适、快乐和轻松。 他在激励这套监控系统时，能感到自己似乎拥有了千里眼和顺风耳，能窥伺世间一切隐秘，但这终归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他的眼不会真的变成微波探测器，也看不到红外线或紫外线。 他的耳也不会变成声波探测器，听不到超声波和次声波。 这种“感觉上的强大”和“事实上的虚弱”之间的割裂会在他结束能力的时候爆发出来，使他承受一种发自灵魂的虚弱。 这也制约了他，令他一直不敢激励太强大的机械物品，否则，他害怕那种清醒后的落差会让自己无法面对现实。 第七十七章 一群黑二代 陈天甲看着那一群正在急速逼近的机车暴徒，沉沉的叹息一声：“果然还是躲不过去啊！” 他的旁边，作为幸福家园社区警备队二号人物的张平治则狞笑一声，他手臂上那双螳螂一样的金属利刃猛地弹开，凛冽的风刃泛着寒光，在空气中舒展。 随着他手臂的摆动，利刃划过空气，隐隐间，发出一阵嘶嘶声。 “真是有眼无珠，自寻死路。”张平治冷喝道：“我率人去，斩了他们。” 陈天甲点了点头，叮嘱了一句：“要多小心。” “放心，一伙连名气都没打出来的飞车毛贼而已，我这条大船再老也不至于翻在这种阴沟内。” …… 街面上，机车暴徒们正不断逼近街道另一头的社区。 在相对开阔的大街上，他们不可能摆脱军用科技武装无人机的追捕，因此打算直接冲入社区内，想要利用社区内错综复杂的环境逃出生天。 即便最终不能逃脱，也可以利用社区内的人们作为肉票，限制武装无人机的攻击——在2077年，虽然人命早已经是一种不值钱的东西，但纳税人是不同的。 军用科技的武装无人机可以视人命如草芥，毫无限制的开火攻击他们这些暴徒，但绝不可能以同样的手段对待纳税人。 毕竟，和他们这些毫无价值的暴徒比起来，纳税人可是能够稳定给市政府上缴税收的啊，而税收，就是“保护费”的另一个名字。 收了纳税人的钱，政府就有义务保护纳税人——至少不能随意杀死纳税人，尤其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大量纳税人。 否则，政府还有什么脸面收取税收？ 而众说周知，纽约城的市政府，和军用科技一直都是一个鼻孔里出气的。 只要军科不想明年的产品销量大打折扣，它就必须要顾及纳税人的生命。 暴徒们自以为，自己做出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策，但他们显然低估了眼前这个社区的自身防备力量。 此时，冲在这群暴徒最前方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他正一脸兴奋的轰着油门，仰头看着长街另一头的社区大门。 那大门上披挂着一团鲜亮的霓虹灯，这些霓虹灯组成了四个汉字“幸福社区”。 黑道上，真正有见识的人看到这四个字的招牌时，基本就会选择退让了。 因为这里是纽约城最大的华人聚集地，里面生活着超过一万户华人，即便按照每家出一个人来计算，这里也随时能够拉起一支万人大军！ 虽然幸福社区从不参与黑道业务，里面生存的也都是所谓“良善纳税人”，但也是家家有强，户户有炮。 而华人的纪律性，即便是在合众国，即便是在2077年，也要甩出他们这群自由散漫惯了的黑帮人员十几条街。 众所周知，在成规模、成建制的械斗中，纪律，甚至比枪炮还要重要。 因此，基本上不会有黑道帮派主动招惹上幸福社区。 只可惜，少年并不认识这四个字，他也不知道，这四个字在纽约城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一味的踩动油门，不断的加速加速，想要直接冲破眼前的社区大门。 在他那经过特殊改造的机车前端，有一个巨大的钢铁撞角。 这撞角呈现尖锐的三棱锥状，每一面都锈迹斑斑，仔细一看，那些所谓的“锈迹”都是陈年的血痕！ 也不知这狰狞的撞角击穿过多少鲜活的生命，才能积累下这等顽固到擦不去的血痕。 少年驱车前行，只感觉自己就是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将军。 跨下的机车就是他的良驹，机车前的撞角就是他手中的长枪，机车的轰鸣就是沉闷的马蹄踏地音。 他一骑当先，身后跟着千军万马！ “死亡之风骑士团，随我冲啊！” 中二期的少年大吼出生，声音随风飘到他的同伴耳中，这群平均年龄不超过十七岁的年轻人们集体将油门踩到底，机车的轰鸣声在大街上炸响，一同响起的，还有他们亢奋的尖啸。 “呼呼哈哈哈！” “冲！” “我们是骑士，让我们用一往无前的冲锋，撕碎这个世界吧！” “碾碎他们，让世界沉浮在我们的脚下！” 种种羞耻的言论从他们的口中飙出，但这群早在儿童时代就走上了歧路的年轻人们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他们的精神早已经沉浸在药物带来的极度欢愉之中，只觉得自己现在无限强大，世界无限渺小，万物都匍匐在他们的面前，他们能眼前的征服一切。 显然，这群全部由年轻人组成的暴徒匪帮还不够成熟。 他们还不知道，在今夜这种规模的暴乱之中，集体嗑药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伤害。 真正成熟的黑帮早已经在无数次血与泪的教训中学会了这一点，因此都会在大规模行动时严令禁止自己的成员嗑药。 只有他们这群小年轻，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但我们不能够对他们太过苛责，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只是一群未成年的小孩而已。 在合众国中央政府还没有垮台的日子里，像他们这个年岁的孩子，都还不被允许饮酒呢。 而他们却已经能够驾驭着机车，像一个真正的街头战士那样冲锋陷阵了。 从这方面来看，他们甚至比自己的父辈还要出色。 毕竟，他们的天生起点就比自己的父辈要高。 是的，死亡之风骑士团内的所有成员，都是“黑二代”。 他们自幼生活在自由港，那是一片黑暗的废土，虽然在名义上也属于纽约城的管辖范畴，但事实上，各大黑帮早已经在那里实现了自治。 黑帮们只需要每年向市政府和军科集团缴纳一笔不菲的“包税费”，就可以在自由港内为所欲为。 这也直接造就了自由港内赤裸裸的丛林环境——而这种环境，其实是在最近半个世纪中逐渐形成的。 自由港的原身是纽约的布鲁克林和皇后区，在企业战争和大裁员浪潮后，因为日益增长的失业人员在此地扎根，这里的犯罪率一直居高不下。 渐渐的，才从纽约城正常的生产生活体系中被剥离出来，形成了一片无法无天的黑暗地带。 至今也不过四五十年，两代人而已。 前两代人，属于黑暗地带上的拓荒人员。 他们一边相互内斗，一边联手和纽约市政府、军用科技集团抗争。 直到最近十年，各方的势力范围、力量强弱、利益划分等问题逐渐明确起来后，才开始变得相对和平。 各大黑帮才开始在自由港内“圈地自萌”，而稳固的权力结构也再次在这片黑暗地带上出现。 这群中二青年们，就是这种黑帮权力架构下的既得利益者。 他们都是自由港内大型黑帮的高层成员的子弟，因为年龄问题，还不到接手家族黑帮势力的时候。 因此，一群黑二代们便混迹于一起，自己搞了一个小帮派出来。 因为都是二代，他们的小帮派虽然并不知名，但在自由港中，也少有黑帮成员敢来招惹他们，大家见了他们，都会主动避让或是奉承。 作为在这种长期受吹捧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黑二代，这些中二期的少年相比起他们的父辈，表面上显得更狂妄、更凶悍，更崇拜力量。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不曾经历来自资本和权力的痛殴。 在今夜这场席卷全城的暴乱中，这群黑二代习惯性将自己在地下世界中了解的生存法则带入了这座光鲜亮丽的城市，但却没有搞清楚自己真正的生态位。 他们以为只要自己表现得够凶悍、够狠辣，就能在这座钢铁丛林中获取自己想要获取的一切，包括食物、酒水、女人和毒品…… 怀揣着这种思想，当看到一窝蜂涌向城市，带领手下煽风点火、烧杀抢掠的父辈们时，他们单纯的认为收割的时候到了，于是也急急忙忙参与到这场“狂欢”之中。 只是，他们不并知道，自己看起来威风凛凛的父辈们，在今夜需要面对的，是怎样一种致命的危险。 ——即使纽约真的是丛林，这也是属于军科的丛林，里面的每一个人、每一栋楼、每一家商场，都是军科丛林里的私有资产，一切敢于盗猎偷割的人，都需要冒着死亡的风险。 那些白手起家，靠着好勇斗狠和福大命大，一点点在街头打拼出来的黑一代们，曾亲身经历过资本的痛殴，这才懂得了这个道理。 故而，他们是在深思熟虑、反复权衡收益和风险、做好了赴死的觉悟后，才义无反顾地踏入了今夜的混乱之中。 即便如此，在出门之前，这些自由港内的黑帮大佬们还是再三叮嘱了自己的孩子，让他们今晚乖乖的待在家中，不许外出。 但他们没有想到，自己刚一踏出家门，这群黑二代立刻就将他们的叮嘱抛掷脑后。 这些年轻人毫不犹豫的在父辈们出门之后，也找了一个方向冲入城区，准备在这个狂乱的夜晚凭借自己的力量分得一杯羹。 或许，他们只是急于在父辈的面前证明自己。 但很可惜，他们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对世界的认识出现了根本性的错误。 而这个错误，需要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来弥补。 “冲啊，杀啊！” “呜哇哇哇，刺激——” 当这群人山呼海啸的冲进幸福社区大门前二十米的区域时，张平治推开了社区大门。 他的身影出现在门缝中，身后有光陡然亮起，打在他的背上，他的影子从门缝间投射而出，很大很大，几乎遮蔽了前方的整条街道。 那群疾驰而来的骑士们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天国之门洞开，门前站着天使。 但他们很快意识到，即便那真的是天使，也一定是给世人带来死亡的天使。 张平治伸出一只手，金属的手掌心上，一个红圈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将手向下一压，前方的地面轰然沉降下来。 冲得最快的骑士团领袖第一个落入了地裂深坑之中，连人带车一起掉落，他没能做出任何有效的挣扎，身体被自己沉重的改装机车压倒在下面。 即使有防弹装甲的保护，但这份冲击力依旧震碎了他的内脏。 前一刻还嚣张狂妄的小子，这一刻就只能躺在地上咳血，血中带着脏器的碎片，生命的气息正在快速抽离这具年轻的身躯。 只是，他磕的药实在太多了一些，以至于在这种境地中依旧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嘴角依旧上翘着，咧出惨白的牙齿，在鲜血的映衬下，更显狰狞。 或许，在这个少年的心中，他依旧是威风凛凛的骑士，在征服世界的路上，一刻不停的前进吧。 这一处直径三米，深三米的陷坑犹如死亡深渊一般，凡是来不及变道的所有机车暴徒一个接一个的落入其中，而后被自己的爱车砸成肉泥。 显然，他们中没有一个是超能力者，至少没有肉体强化型超能力者。 因此，在这场血肉和钢铁的较量之中，他们完败。 前一刻还嚣张狂妄的小子，这一刻就只能躺在地上咳血，血中带着脏器的碎片，生命的气息正在快速抽离这具年轻的身躯。 只是，他磕的药实在太多了一些，以至于在这种境地中依旧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嘴角依旧上翘着，咧出惨白的牙齿，在鲜血的映衬下，更显狰狞。 或许，在这个少年的心中，他依旧是威风凛凛的骑士，在征服世界的路上，一刻不停的前进吧。 这一处直径三米，深三米的陷坑犹如死亡深渊一般，凡是来不及变道的所有机车暴徒一个接一个的落入其中，而后被自己的爱车砸成肉泥。 显然，他们中没有一个是超能力者，至少没有肉体强化型超能力者。 因此，在这场血肉和钢铁的较量之中，他们完败。 其他人连忙从两边分散而过，试着绕过张平治，计入社区之内。 张平治只是舒展了双臂，螳螂刃弹射而出。 第七十八章 昂贵义体 张平治缓缓地翻转手腕，螳螂刃掠过人体，那高频振荡的利刃将血肉打成一阵阵鲜红的雾气。 血雾萦绕着张平治的手臂，在夜风中向后飘荡，像是将军的披风，又形似凤凰的火翼。 这两柄螳螂利刃，单柄长达一米五，再加上他原本的手臂长度，可以说，张平治站在原地不动，就封堵了前方五米内一切敌人的前进道路。 在高频震荡的金属利刃之下，人体脆弱的就像肥皂泡，凡是接触到刀刃的死亡之风骑士团成员都在瞬息间破灭。 他们以为自己是带给他人死亡的骑士，但在这一刻，死亡的风吹拂在了他们的身上。 但很可惜，药物已经侵蚀了他们的大脑神经，就算是死亡之风的寒冷也不足以给他们那颗充血过热的大脑降温。 即便此时已经死亡过半，但这些年轻的骑士们依旧无所畏惧。 他们踩着同伴尸体铺就的大道，终于突破了张平治的拦阻，从那两柄螳螂刃无法触及的地方冲破了幸福社区的大门。 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望无际可以任由骑兵奔腾的辽阔平原，而是一堵坚固的南墙。 今夜，他们所有人都将注定撞死在这堵墙上。 幸福社区的大门内，居民警备队的成员早已经恭候多时了，骑兵冲开大门之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支整装待发的军队。 是的，这就是一支真正的军队，因为他们很清晰地看到了一辆坦克、三辆装甲车和超过十具全包裹式单兵外骨骼装甲。 这绝对是军用装备无疑，而且还是极为先进的军用装备！ 在粗大的炮口之下，机车骑士们瞬间清醒过来。 作为自由港中长大的黑二代，他们见惯了死亡，今夜在药物的作用下，更是彻底将对死亡的恐惧抛诸脑后，即使同伴已经伤亡过半，他们也感觉无所吊谓。 但同样是因为自由港内独特的生长环境，这些三观歪得不像样的年轻人们养成了疯狂崇拜钢铁和火力的价值观——多就是好，大就是美，口径就是正义，火力就是真理……这样的观念早已经深深刻入他们的灵魂。 因此，同伴的死亡无法唤起他们心底的恐惧，而眼前这支钢铁之师可以！ “法克！” “该死的！” 有骑士怒骂一声，只觉得所有勇气和力量都从身体内被抽走，毒品的药劲似乎一下子就过去了，巅峰的快感瞬间消退，只留下一片退潮后的空虚。 他们就像退潮后被滞留在沙滩上的软体动物，沉浸在低洼的泥坑中，提不起一丝气力挣扎，随着阳光的暴晒，最终只能一步步走向死亡。 “这是……什么鬼地方？” “这里是幸福的家园。”张平治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起。 这个几乎全身都接受过赛博义体改造的男人转过身，看着已经基本没有了抵抗意志的暴徒。 这群暴徒此时就像落入陷阱中的小白兔，浑身颤抖着，充满了无助和可怜的气息。 但很可惜，张平治早已经将心换成了精钢材质。 他的钢铁之心内没有泛起一丝怜悯，毫不犹豫地挥刀，然后落下。 这十余名中二少年们来不及反抗，甚至来不及发出尖叫。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时间在张平治的眼中仿佛变慢了，他在短短一秒钟内从骑士们的车队中掠过，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 “这里，也是恶人的坟场。” 张平治的话音落地，骑士们的尸体也倒了一地。 对于这些暴徒，从始至终，张平治就没打算放走任何一个。 虽然他们还很年轻，还有被纠正的可能，但张平治懒得去当那个教育他们善恶是非的人。 在他看来，与其去纠正这群在黑暗土地上生长出来的歪瓜裂枣的扭曲三观，还不如直接送他们投胎转世，然后从头教育新生儿来到简单。 毕竟，他们这群人年纪虽小，却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双沾满他人血腥的手，必须以他们全身的血液来洗礼。 否则，这个世界就太不公平了。 张平治振臂一挥，两柄螳螂刃翻转过来，回到了最初紧贴着他手臂外侧的状态。 对于这两把利刃方才的表现，他心里感到十分满意。 真不愧是试验机啊。 张平治手臂上安装的这两柄螳螂刃均采用了当今世界上最好的金属，不论是坚固、锋利又或者是韧度，都处于人类现有科技能够制造出的的所有材料的天花板级别。 单根造价在千万美元以上，可谓昂贵至极，是存粹的“实验室产品”，根本不是市面上那些常见型号所能够媲美的，而它的表现无疑对得起它的价格。 这对看似普通的冷兵器，在满功率运行时能够实现每秒钟超过一万次的高频振荡，这股恐怖的震荡之力足以令它在分子层面切割物体！ 能够装备这样恐怖的赛博义体，还要多亏了张平治的身份——军用科技集团，武装义体研究部，配合研究人员。 他身上的每一个机械零件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义体设计师和武器设计师为他量身定做的。 而他的工作就是使用这些义体，测试其强度和使用体验，最终给出自己的感受报告。 一代代昂贵的实验室性质的先进义体，就是在这样的体验之中，被一点点磨合，最终定格成市面上常见的物美价廉的流通货。 通常情况下，张平治在测试实验性义体之前，是不被允许离开测试区域的。 因为这些实验性义体的强度往往超越了主流义体两到三个世代，甚至可以吊打军用型号。 而越强的赛博义体，对人的精神负担就越严重。 因此，他在整个测试期间，都需要生活在完全闭环的测试区内，身边至少跟着三人以上的相关研究人员团队，对他每时每刻的生理活动进行检测。 一旦他的身体指标出现大幅度变化，立刻就会被打入大剂量镇定剂，同时对他进行最严密的束缚和看管。 张平治对此没有任何不满，他就是干这个的嘛，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本该处于闭环测试流程中的他在昨天，也就是集团总裁更换之后，接到了来自新进总裁的一纸休假令。 当时的张平治甚至以为自己是失业了，直到他回到家中，看着自己身上没有被拆除的全套义体，这才接受了自己被放假的事实。 军用科技或许会裁员，但绝不会放任自己的员工携带着总价值超过一亿美元的装备离开。 所以，自己应该真的只是被放了一个假吧。 昨天的张平治很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被放假，但是到了今夜，看着这场波及全城的暴乱，他倒是隐约有点明白了过来。 集团这是……想要来一次实战测试？ 张平治揣摩着，但不能确定，因为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接到任何来自军用科技集团的讯息。 第七十九章 乱战 纽约，曼哈顿下城区， 第六大道上。 一伙暴徒正在狼狈逃窜，他们的身后，三架武装直升机构成的飞行编队正对着他们穷追猛打。 在张平治将整个死亡之风骑士团赶尽杀绝之时，这伙正在逃窜的暴徒中的一人身体忽然一个踉跄，而后忍不住泪流满面。 这名暴徒的身旁，他的同伴一边回头向着紧追不舍的直升机打出一发火箭弹，一边伸手拉了他一把。 “喂，安德烈，你还好吗？”同伴关切的声音甚至压过了火箭弹脱膛而出的巨响，清晰传入安德烈的耳中。 安德烈，纽约自由港第三大黑帮，死帮的金牌打手，是帮内实力仅次于帮主的二号人物。 在今夜的暴乱之中，死帮以七千万欧元的价格承接了攻击纽约市政中心的任务委托。 这是一个很困难的任务。 即使今夜多点开花的恐怖袭击将整个纽约市政府的武装力量都牵扯着调动了出去，但市政中心内依旧留守一批实力不俗的安保人员。 好在，能参与进这个任务的帮派成员无一不是实力派，再加上提前布局的暗子，有心算无心之下，他们终究还是完成了这次任务委托。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活着回到自由港，就能在躺在七千万欧元的钱山上醉生梦死好一阵子了。 但恰恰是这最后一步，最为艰难。 军用科技集团的反应太快了。 如果把纽约城比作一张大网的话，军科就是网上的那个蛛皇，通过遍布全城的监控系统和无孔不入的无人机，这张网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均可察觉。 更别说市政中心这种关键之地。 在察觉今夜的暴乱背后推手是玩家之后，许酆阎立刻就派出精锐力量增援城市的各种要害——其中优先级最高的，自然是交管管理部门、水利部门和电力部门。 而市政中心则被排在了第二优先级的位置上。 因此，才给了死帮众人得手的机会。 但也是因此，以倒塌的市政中心大楼为起点，死帮众人仅仅来得及向外跑出三百米，就迎面遇上了赶来的暴恐机动队。 他们原本的任务是保卫市政中心，但来晚了一步，于是在怒不可遏的现场指挥官的命令下，这支暴恐机动队任务转为了复仇。 死帮的精锐帮众在一个照面下就被这支暴恐机动队打死了一半人——没有伤者，在武装直升机上携带的重火力的覆盖下，死者甚至连全尸都无法保全。 而剩下的二十名死帮帮众乃是依靠安德烈的个人武力，才能勉强突破暴恐机动队的包围圈，并一路逃窜到第六大道上。 因此，当看到安德烈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妙后，这些一贯冷血的黑帮暴徒才会有如此惊慌关切的表现。 安德烈在同伴的搀扶下飞奔，表情极度狰狞，泪水止不住从眼眶滑落，在他那被爆炸硝烟覆盖的黑脸上冲刷出一道道沟壑。 他的声音是颤抖的，透着发自灵魂的悲伤。 “约翰……我的儿子死了。” “什么？” 名叫约翰的暴徒刚刚清空了手中冲锋枪的弹夹，而后将整支枪砸向了身影越来越近的暴恐机动队成员，乱战之间，他有些没听清安德烈的话。 安德烈死死的攥住约翰搀扶自己的那只手，他攥得很紧，甚至触发了约翰手臂义体内的压力过载警报。 “我说，我的儿子死了……我在他身上安装了生命监控装置，我能感觉得到，就在刚刚，他死在了北边，上城区的华人街！” 安德烈大声咆哮着，这一回，约翰听清楚了。 也放松了。 约翰舒了一口气，道：“害~我还以为你的义体出问题了呢，原来只是儿子死了啊。” 安德烈瞪大了眼睛，什么叫原来只是儿子死了？ 你难道不应该安慰我吗？为什么能说出这种风凉话。 “混蛋！我的儿子死了，你懂不懂啊！” 安德烈含怒大吼，同时一发炮弹从他的钢铁手臂中激发，将逼近的暴恐机动队成员暂时逼退。 约翰见他火力不减，不由喜笑颜开，但紧接着想到了安德烈的话，于是连忙克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嗯……抱歉抱歉，是我说错话了……总而言之，咱们还是得先逃命，才能有机会给你的儿子报仇啊！” 安德烈愤恨地瞥了约翰一眼，冷哼一声，没有搭话，只是浑身的赛博义体运转功率猛然间又提高了一个档子。 他将双手十指交叉平举向前，手臂上的金属构件快速移动变形，转眼就形成了一尊口径恐怖的大炮。 腹腔内的义体植入物翻滚着，将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炮弹抬升到了胸腔。 而后，安德烈的背部衣物骤然炸裂，四股浓烈的白烟从他的肩胛和腋下激射而出，甚至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啸叫声，犹如风妖出世！ 粗如儿臂的炮弹脱膛而出，刹那间跨越千米距离，在空气中裂解成十六枚自行变向的小飞弹，而后轻松绕过了三架武装直升机的交叉火力网，直接干爆了两架直升机！ “酷！”即便知道自己正在逃亡，但是旁观这一幕的约翰依旧忍不住大叫一声。 这种程度的火力，如果能够多来几发的话，自己一行人甚至都不用跑！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想想罢了，那种炮弹的体积，以人类的身躯能容纳一颗就已经是极限了，想要多装几颗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安德烈也就只能爆发这一下，他们的处境依旧是逃亡者。 最多，从被三架武装直升机追杀变成了被一架武装直升机追杀。 但别忘了，他们真正的麻烦并不是那傻大黑粗的武装直升机，而是和他们同为赛博改造人的暴恐机动队队员！ 在那两架直升机爆炸之前，上面的几名暴恐机动员就已经一跃而下，以他们经过改造的恐怖身体素质，这百米的距离根本不会给他们造成任何伤害，刚一落地，就马不停蹄的对着这群死帮成员发动了猛烈进攻。 “可恶，可恶啊！” 安德烈和约翰，以及其他十五名暴徒疯狂躲避着暴恐机动员的攻击……是的，短短片刻间，他们又减员了三人，此时只剩下17名同伴了。 诚然，经历过暴恐机动队火力考验的这十七名暴徒都是暴徒中的精锐，但出色的个人能力并不足以让他们回身和机动员们来一场面对面的碰撞。 毕竟，这里是纽约的主城区，而不是他们的自由港老巢！ 丧失了经营多年的地理优势的暴徒们，在个人武力上，根本不可能和机动员们相抗争！ 即使他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也很难击倒暴恐机动队中一名最普通的机动员。 因为有着军科和政府背景的暴恐机动员们植入的赛博义体型号普遍要比他们能在市面上买到的最好型号还要强出不止一个档次！ 在这种次世代的科技优势下，机动员们轻松就能将暴徒们打的抱头鼠窜。 事实上，如果不是不想付出自身伤亡的话，暴恐机动队早就可以结束这场遭遇战了。 而为了弥补装备上的不足，这伙逃窜的暴徒只能无奈的选择过载。 作为主力攻击手的安德烈更是如此。 生死一线间，安德烈将丧子的悲痛全数转化为对力量的渴望，胸腔之中，12缸微型发动机火力全开，将疯狂的力量传导进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冷凝液在沸腾，散热器在轰鸣，电控系统在警报！ 堪比钢缆的人造肌纤维被拉伸到极限，内部积蓄着惊人的巨力！ 这一刻，安德烈全身上下每一个义体都在向他发出过载警报，甚至就连他身边的约翰都能隐隐感应到从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滚滚热浪。 约翰眼中，异样神色一闪而逝。 这种程度的过载，时间一长，就必然会导致赛博义体内的微电脑控制芯片出现不可逆转的损毁。 而这颗芯片在义体中的地位至关重要。 它能将金属义体内的电路转译成可以被人类神经接受的微电流，同时将人类神经活动产生的微电流转译成可以被机械肢体理解的电讯号。 它的存在就像一堵建立在人类神经系统前的筛子，将各种义体带给人的强烈电流冲击挡下，只允许适量的电流传入大脑。 这虽然会削减赛博义体的力量，但同时，也是对人类脆弱心智的一种保护。 一旦出现损毁，就意味着人类脆弱的神经需要直接面对钢铁和电路的冲击，再如何理智的人，也会扭曲成赛博精神病！ 而此时的安德烈，在丧子之痛和生命危机的双重打压下，无疑已经有了向着深渊滑落的迹象……只需要再推一把，他就会彻底堕落。 约翰看了看身后穷追不舍的暴恐机动队，又看了看身旁满脸涨红的安德烈，心中有了计较。 他想了想，脚下突然加速，越过安德烈半个身位，同时开口，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喂，安德烈，你哪个儿子死了？” 安德烈本就阴郁的眼神瞬间变了，就像阴沉沉的天空中，雨云团的轰然碰撞，怒火犹如闪电惊雷般从他的眼睛中迸射而出。 他的额角有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约翰，这种时候了，不要和我开玩笑啊！” “你知道的……我本就只剩下一个儿子了！” “哦——”约翰故意拉长了音调：“所以刚才死的，就是你仅剩的那个儿子喽。”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你一个儿子也没有了。” “约翰！”安德烈猛然挥拳，却被早有准备的约翰轻易躲过。 此时此刻，这个金发白人的脸上故意挂起戏谑的笑容，调侃道：“喂喂喂，老兄，你这是干什么？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气？” 安德烈气喘如牛， 义体内 第八十章 解决战斗 绚烂而耀眼，璀璨且短暂。 这种临死前的爆发犹如夜幕中的烟火。 虽然转瞬即逝，却足以照亮一刹夜空。 纽约城浓郁如墨的夜色一角，忽然爆发出明亮刺眼的光芒。 安德烈的气息陡然高涨起来，变得无比凶残暴戾，犹如荒古时代的陷入蛰伏的巨龙在这一刻被惊醒，张口便要喷出积蓄了亿万年的怒火！ 他双臂上的人造蒙皮轰然炸裂，蒙皮下是密密麻麻堪比蜂巢的弹孔，每一个弹孔中都在喷吐流光，像是划过夜空的千百枚流星，激射向四面八方！ 在赛博精神病患者的眼中，没有同伴和敌人，全世界都是畸形而恐怖的地狱，舍我之外，人皆恶鬼。 因此，安德烈自然而然地将自己原本的同伴纳入了作战目标之中。 约翰的背部义体组成一面坚硬的护盾，防住了这个新生的赛博精神病的爆发式攻击，顺便借力向着远处狂奔而去。 “兄弟们，分头走！” 他大笑着，身影隐没在一条小巷中。 其他十五名暴徒精神也是为之一振，纷纷掏出压箱底的手段，以最快速度四散奔逃。 他们一开始没有各自逃命，乃是因为暴恐机动队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一旦主动散开，压根跑不了多远就会被一一消灭。 但此一时彼一时，当安德烈堕落成真正的赛博精神病之后，他们就等于获得了一个坚硬路障，这个障碍会阻挡暴恐机动队对他们的追击。 即使争取不了太长时间，但只要够他们脱离保暴恐机动队的视野就可以了。 至于之后的逃命隐匿，就要看他们各自的手段和运气了。 在安德烈彻底陷入疯狂的前一瞬间，经验老道的暴恐机动队队长薇拉斯汀便察觉出了不对。 她轻轻一挥手，整个小队九名队员的脚步就是齐齐一顿。 这一停顿，就令他们完美的避开了安德烈的这波爆发。 需要指明的是，在人体这样小型的作战单位中，以损失自身质量为手段进行攻击的行为是一件效率极低、成本极高的事情。 即使是经过改造，平均身高超过两米的赛博大只佬，扣除了必要的支撑骨架和动力系统，他们身体里空余的地方还能装载多少弹药呢？ 装不了多少。 因此，真正强大的赛博改装人最擅长使用的，反而是冷兵器。 就如张平治，又或者是正常状态下的安德烈。 一般而言，枪炮之类的东西，他们更习惯于体外使用，抱起一架重机枪，肩扛一箱子弹，火力比自己身体里那些受限于空间的小口径枪炮不猛烈多了。 安装在体内的枪炮，要么是作为底牌的大威力致命武器，比如安德烈之前发射的那枚飞弹，轻松就能打爆两架武装直升机。 要么，就是用来阴人的闪光弹、烟雾弹、毒弹之类的小玩意儿，比如，安德烈手臂中刚刚激发的千百枚子弹。 这些子弹远比正常子弹要细微的多，本来应该是用作和敌人近身缠斗时，偷袭、迷惑敌人视线所用的，但现在嘛…… 陷入疯狂的安德烈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节制，在这波爆发中，他毫不怜惜的挥洒出了自己所有的弹药储备，使自己失去了一切远程作战手段。 这支暴恐机动队的队长，薇拉斯汀女士的眉头轻轻皱起，看着安德烈叹息一声：“又是一个陷入自己世界中的疯子。” 在薇拉斯汀长达二十年的工作时间中，她无数次见过这种疯子，也无数次处理过由这种疯子带来的麻烦案件。 她很清楚，对于赛博精神病患者，一切的沟通都是无用的。 当微电脑控制芯片被烧毁的那一刻，金属义体内运转的强电流就已经直接入侵了赛博精神病患者的神经系统。 患者的理性、智慧、情感和人格都已经在钢铁和电流的摧残下变成了一滩破碎的乱码，在患者的主观感受中，全世界都被扭曲了。 正常人根本无法想象赛博精神病患者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更别说和他们沟通。 或许，此时在安德烈的主观视角中，全世界都已经被血色漩涡吞噬，所有城市和芸芸众生都淹没在血海汪洋之下，只有他一个人还在挣扎。 他的义体舞动着，功率十分强劲，手臂划过空气，发出爆响，似乎在和不可见的敌人交战，又像是在汹涌血海之中争渡。 “队长，怎么办？” 站在薇拉斯汀身后的一名暴恐机动员看着正在分散逃亡的黑帮暴徒们，忍不住问了一句。 薇拉斯汀挥了挥手：“放心，他们跑不了。” “你们九个，去追他们，这个精神病，我来摆平。” 队员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队长竟然要一个人解决那犹如暴龙般的强悍对手。 但没有人因此提出质疑，在军用科技严格的训练之中，他们早已经学会了一件事： 当队长命令下达的那一刻，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服从。 九名队员各自锁定了一个目标，立刻绕过安德烈，向着四散而逃的暴徒们追了过去。 他们都离开之后，薇拉斯汀看着安德烈，捏紧拳头，脚步挪移间，身后流转出一道道残影，刹那间欺身而上，一拳轰在安德烈的下颌。 “让我，为你解脱吧。” 女人执行这份工作已经超过了二十年，经验无比老练，发动的攻击简单却有效。 这一拳便将安德烈的下颌彻底打碎，金属碎碴四散纷飞，破开的伤口处，几根断裂的电缆噼啪作响。 这个身体站在大街中央，精神却不知沉浸在何方的精神病患者受此一击，像是突然清醒过来，眼神不再迷茫，死死的锁定住薇拉斯汀。 但这其实只是一种应激反应，安德烈并没有真的清醒，只是将薇拉斯汀的存在纳入了他的主观视角中。 在此之前，他眼中的薇拉斯汀可能只是路边的一块石头，他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 但当薇拉斯汀主动攻击他之后，在他的感知中，薇拉斯汀的存在状态就改变了。 他具体会将薇拉斯汀视作什么，我们不得而知，或许是长满触手的章鱼，也可能是学了拳击的袋鼠，总之，不是无害的环境，而是一种会对他造成威胁的东西。 他本能的就要开始反击。 这便是赛博精神病患者和暴恐机动队队员之间的战斗。 一个是理性的正常人，一个是非理性的不正常人。 他们虽然在战斗，但对于这场战斗，彼此间的感受确实截然不同的。 将他们隔绝开来的，是名为认知的绝壁。 安德烈的进攻手段远不如薇拉斯汀那样丰富，即使他在清醒状态中是死帮旗下的金牌打手，战斗经验无比丰富，但陷入疯狂之后，他能做的，也只有最基本的本能反击。 曾经的战斗经验、战斗技巧已经随着理智离他远去，他的行动不可避免的变得僵硬和迟缓，纵然赛博义体解除了功率限制，在威力上能够和薇拉斯汀相媲美，但也无法改变他处于下风的事实。 安德烈身体中的散热系统发出沉闷的轰鸣声，像是在咆哮，他本该怒吼，但薇拉斯汀第一拳就摧毁了他的发声系统，因此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宣泄心中的愤怒。 在极度的焦躁之中，安德烈仿佛突然领悟了什么，赛博义体中内置的武装程序自行运转，他的动作陡然变得连贯起来，犹如最熟练的武术大师—— 他打出了一套完整的咏春拳！ 从起式到收式，套路动作无比标准，无一遗漏，且速度极快，绝对可以打十分！ 可惜屁用不顶。 薇拉斯汀早已经提前错步避开，任由他打完套路，而后从安德烈背后逼近，探手一抓，再度将他脖子上的裂口扩大化。 安德烈瞬间变招，又是一套三十六路流云散手应激而出，但还是屁用不顶。 薇拉斯汀侧身避让，似乎对安德烈使用的所有进攻套路都捻熟于心，游刃有余地避让了他的一切进攻，同时一步步扩大安德烈脖颈处的伤口。 在这场理性对抗非理性的战斗中，很显然，理性一方占据了绝对上风。 即使功率可以相媲美，但缺乏智慧指导的安德烈在薇拉斯汀的面前，简直犹如她手中的提线木偶一般。 薇拉斯汀知道该怎么攻击他，知道这样攻击他后，他身上的义体会做出怎样的应激反应——就像我们知道用小锤轻敲膝盖会导致膝跳反应一样。 这是她二十年来的工作经验的积累。 薇拉斯汀越打，越游刃有余，犹如猫戏老鼠一般，就连嘴角都挂起了一丝轻松的笑意。 在她的职业生涯中，安德烈绝对算得上最好处理的赛博精神病患者之一。 因为他疯的实在是太彻底了。 赛博精神病患者的破坏力之源在于他们那不可预测的非理性思维，谁也不知道一个赛博精神病人会做出什么事情。 但非理性思维其实还是根植于他们原本正常的理性思维，这些思维在强烈刺激下破碎，然后胡乱拼凑成一团。 因此产生了两个极端。 一个，是彻底疯狂，比如安德烈。 他的大脑没有任何有序信息残留，薇拉斯汀猜测，即使自己没有破坏他的发声系统，他大概也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 这种白痴弱智一样的患者是所有赛博精神病患者中最好处理的。 他们的思维甚至无力掌控他们的身体，只能任由赛博义体内的程序进行自主行动，而这些义体的程序显然是可被预测的。 在掌握更先进科技的暴恐机动队面前，这类患者不可能掀起任何波澜。 另一个极端，是间歇发病患者。 这类患者的思维虽然破碎了，但大体上依旧保持完整，思维碎片随机聚合起来，重新构建出一个似是而非的新人格。 这个新人格看似正常，本质却还是疯的，对于世界的基本认知和常人有着根本不同，但两者却存在一定的交流可能。 这就导致这类患者的发病完全无规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正常世界刺激到，然后开始暴走。 值得一提的是，这类间歇发病者的生存时间要远超正常患者，一般都能坚持一天以上。 但这两种情况都是少数，大多患者都处于中间派，破坏力不大不小，处于能给暴恐机动队制造一定麻烦的水平。 约翰想要安德烈成为的，就是这样的中间流患者。 但很显然，世事总不随人愿。 薇拉斯汀都没想到，安德烈的精神会被刺激成这副样子，她收拾一个彻底的疯子简直易如反掌。 那些赛博义体中内置的武装程序，她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是烂熟于心。 甚至可以说，任何一个暴恐机动队成员都能够收拾这样的赛博精神病患者。 薇拉斯汀和安德烈的整个交手过程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随着她手掌最后一次探出，安德烈的脑袋犹如成熟的果实一般被她从他的身上摘下。 失去了神经中枢的义体顽强的打完了最后一套军体拳，而后彻底陷入了沉寂之中。 “没意思。” 薇拉斯汀随手将安德烈的脑袋扔在马路上，感觉自己压根没有尽兴。 她看了看空荡荡的街道，忽然眼帘微垂，后脖颈处，裸露在外的无线电信号接发器闪过一丝绿光，薇拉斯汀的意识已经接入了整个纽约的实时监控地图中。 她除了是一名精锐的暴恐机动员之外，还是一个技术高超的网络黑客。 在没有权限的情况下，薇拉斯汀都能够黑入纽约的监控系统，更何况她今夜还拥有军科总裁的官方授权。 此时，她的灵魂似乎脱壳而出，悬于高空之上，整个纽约在她的眼底徐徐展开。 这种神灵视角仅仅持续了一秒钟，薇拉斯汀的头发就突然间自燃了起来，过热的温度几乎要烧毁她的大脑皮层，吓得她立刻缩小视野。 最终，只将视野范围笼罩在附近这片街区内。 她不出意外的找到了还来不及跑远的那伙死帮暴徒。 薇拉斯汀微微一笑，身体向前倾，脚下猛然发力，身体在空间中拖拽出长长的残影，她像是进入某种子弹时间的状态中，速度快到无法想象。 转眼间就追上一名暴徒，挥拳，一击致命。 而后是下一个！ 这才是她的真实实力！ 如果不是接到总裁的密令……今夜的这场混乱早就应该结束了。 一群黑帮混子，还真以为自己拥有在纽约城内挑衅军科的实力？ 薇拉斯汀心中暗想。 第八十一章 真正的战场在世界之外 巴别塔顶层。 宽阔的办公室中，一千多面大小不等的浮空显示屏充斥了证件办公室。 这些屏幕排列成一个个同心圆，拱卫着办公室中心的人影。 许酆阎半躺着坐在办公桌后，一面面屏幕在他眼前飞速运转，每一面屏幕上都呈现着纽约城中此时正在发生的一处暴乱现场。 上野沐子站在办公室的角落，她时而看看窗外的夜色，夜色中常常有明亮的爆炸和震耳的声响；时而又看看端坐钓鱼台的许酆阎，感觉十分的违和。 纽约是军科的纽约，今夜的这场暴乱，直接损失的就是军科的资产，而作为军科的总裁，你怎么可以表现得这么平静呢？ “你……你作为军用科技的总裁，怎么一点都不关心纽约啊？” 犹豫良久，上野沐子还是忍不住问道。 许酆阎瞥了她一眼，平静道：“纽约不需要我关心。” “可是，外面的情况似乎越来越糟糕了啊！”上野沐子指着一面浮空屏幕。 这面浮空屏幕上呈现的，是一望无际的浩荡人潮，粗略估算，至少有万人左右，充斥在街道上，打砸沿途的各种商店与超市。 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显然并非真正的黑帮暴徒，而是在今夜的暴乱之中，被人策划着卷入其中的流民，或者说的更直白一些，他们是炮灰。 是用来分散军科注意力的炮灰。 许酆阎也看向那面屏幕，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那你想要我怎么办呢？杀光他们吗？” 上野沐子摇了摇头，虽然她这一年来过得很苦，但曾经的幸福生活还是给她培养出了诸如“怜悯弱者”“同情贫民”的美好品德。 她当然不希望许酆阎下达这种大屠杀一样的命令——这会损伤到她的道德情感。 “那，你是希望我能去救助他们吗？” 上野沐子再次摇了摇头，她知道资本是逐利的，许酆阎作为军用科技集团这一庞大资本的实体代言人，不可能做出违背自己阶级的利益。 一旦他真的下令救助这些流民，恐怕第二天就会被董事会罢免职务。 作为受益于许酆阎才摆脱了街头生活的可怜人，上野沐子自然也不希望看到许酆阎倒台——这会损伤到她的切身利益。 因此，此时的上野沐子十分矛盾。 许酆阎看透了这种矛盾心理，有些失望，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除非他要吞噬上野沐子的自由意志，否则，就不能要求自己的手下像自己一样坚定不移。 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是在和玩家的一次次斗争中、一次次挫折中，才逐渐做到了见心明性、彻悟己身，才变得心如磐石、志如精钢。 “沐子啊，你不必担心军科，也不必担心那些流民。” 想了想，许酆阎还是开口宽慰了上野沐子一句。 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看重的手下，是非常有用的人才，使人才安心、归心，正是自己应该做的。 “今夜的这场暴乱，看起来热闹，其实翻掌可平，你可不要小看了军科的实力啊。” “至于这些流民，我知道他们只是被裹挟进来的可怜人，我会好好安置他们的。” 上野沐子看着许酆阎，仿佛被他身上那种安稳的气势感染了一样，心中也渐渐安稳了下来。 但她不知道的是，许酆阎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他说今夜纽约的暴乱反手可平，这句话没有错，因为真正麻烦的从来都不是这场暴乱。 真正的麻烦，来自更高的领域。 那是芸芸众生感知不到的地方。 在世界之外，在万物之上的神秘领域中，许酆阎十分忙碌，满心疲惫。 在上野沐子的眼中，许酆阎只是坐在那里，观看一面面浮空显示器上的景象，他甚至都没有作出一次指挥，只是任由底下的作战单位各自行动。 但实际上，在许酆阎的视野中，一面面浮空流转的显示屏上并不是单纯的二维图像，而是一个个极度复杂的未来片段。 这些显示屏上正在呈现的，是纽约城内的实时监控景象。 但监控信号受限于光速，并不是真·实时，而是存在一定的延迟。 这种延迟或许只有几秒甚至几微秒，但毕竟不为零。 因此可以说，在这件办公室内呈现的，都是过去的历史碎片。 上野沐子看到的，是发生在过去的既定事实留下的影像记录。 更极端一点的说法，所有人眼中看到的世界，都不是此时此刻的世界，而是过去的世界，是既定的世界。 除了玩家…… 和许酆阎。 玩家站得更高一些，倚靠着他们得天独厚的维度优势和科技力量，他们的视野比生活在低维中的土着们更为宽广。 他们不仅记录了低维的历史，还能在此基础上把握低维的现在，预测低维的未来。 而许酆阎，他站的位置虽然没有玩家那样高，但也已经立在了低维世界之上。 虽然不是真正的高维，但或许可以称之为：“半步升维”“半步超脱”？ 总之，他也可以一窥低维宇宙的真实面貌。 第八十二章 许酆阎的必胜法 曾经，许酆阎坚持认为玩家不过是一个科技发达的外星文明罢了，土着和玩家之间的差距、低维和高维之间的差距，并没有世人所想象的那么大。 那个时候，许酆阎挑战玩家的勇气来源于他的无知。 这种无知在最终一战中被彻底击碎。 玩家一旦真正认真起来，动辄百万百万玩家同时降临低维，个个都是精英，是真正的强者。 即便他的力量真正站在了低维顶点，在那种艰难的处境中，也只能做到自保。 惨痛的失败让他彻底认清了玩家的强悍实力，他一度以为自己的反抗就要到此为止了。 但，他的意识本源给了他一个惊喜。 这是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他自己都想不到，玩家文明纵然强大的如神似魔，能肆意操控玩弄低维宇宙中的一切，却独独无法奈何自己的意识。 许酆阎推测，这可能是因为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可能是在穿越的过程之中，他的意识获得了一种原理不明、来源不明的不灭特性。 这不死不灭的意识本源给了许酆阎再度对抗玩家的的底气。 不死，就意味着拥有无限试错的资本。 在无限漫长的时光中，他一点一滴的微小优势积累起来，最终，必会形成足以吞噬玩家文明的滔天海啸。 这是必胜法。 除非，玩家文明变强的速度比他还要快，只有这样才能不被海啸吞没。 但别忘了，玩家文明是先发者，他们每前进一步，都是在开拓未知的领域，是在黑暗中摩挲，是在蛮荒中垦田。 这注定是极其困难的。 而许酆阎是后发者，后发意味着落后，意味着弱小，意味着起步慢，意味着在追赶途中会遭遇先发者设下的种种障碍和困难…… 可同时也意味着，他能借鉴前人的经验。 摸着玩家过河，在玩家开辟出的通天大道上奋勇直追。 在后面走路的人的速度自然要比在前面开路、造路的人快得多。 玩家文明当然不愿意就这样任由许酆阎“偷师学艺”，因此至高委员早早就定下了绝不和许酆阎发生直接接触的死规矩。 但许酆阎神秘的、不灭的意识本源对他们的吸引力太大了。 他们根本无法克制住自己旺盛的求知欲。 尽管他们已经十分小心，选择隐于幕后，遥控玩家试探许酆阎，但这种做法也只是在尽量拖延被许酆阎追上的时间罢了。 只要玩家还和许酆阎有一丝接触，就不可能彻底避免许酆阎向他们学习，也就不可能彻底甩开许酆阎的追赶。 至高委员为了拖慢许酆阎追赶他们的速度，使了许多办法。 他们一方面给自己带上了“脚套”，避免留下足迹被许酆阎追踪，另一方面，还试图把许酆阎脚下的路变成“泥潭”，拖慢他进步的速度。 为此，他们不惜修改了整个【地球ol】宇宙的超凡体系，就是要坏许酆阎的根基，要削弱他的实力。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虽然经历了世界毁灭和宇宙重启，但许酆阎重生归来后，本身的实力并没有真的被削弱。 他确实无法再次轻易毁灭宇宙，但这是因为宇宙变了，而非他弱了。 对于他这种存在而言，“一证永证”已经是基本操作。 只要知识还在、智慧还在，他的实力就不会受到多少削弱。 就像仙侠世界中的大神通者，只要境界还在，即使被人挫骨扬灰，那失去的身体和身体内的法力亦是弹指便可恢复。 至高委员们正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才没有直接在许酆阎身上设下什么禁制、束缚之类的东西。 为了限制许酆阎，他们选择直接对整个【地球ol】的宇宙法则进行大量的修改。 以此，让许酆阎在上个宇宙中积累的大量知识变得失效。 让他对宇宙自然法则和超能力体系的认知经验变得不再适用于如今的新宇宙。 这就好像把一个修仙大佬丢进魔法世界。 就算大佬的境界还在、力量也没变弱，但因为世界法则变了，曾经的修为不再适用于新世界了，于是看起来变弱了许多。 但是，大佬的眼界还在，智慧还在。 探索未知、分析事实、归纳共性、总结原理、推演预测、观察实验、映证结果……的能力还在。 见一知万、推陈出新的本事还在。 只要给大佬一些时间，见识了魔法世界的体系之后，触类旁通之下，仙魔双修，实力大进并非难事。 因此，许酆阎丝毫不畏惧玩家的封锁。 他们越是封锁他，越是给他设障碍，就越是会促使他进步。 未来的路不知道怎么走？ 简单啊。 看看玩家给自己设的路障就好了。 基于这种原因，哪怕许酆阎在世界之上的战场中被玩家压制的很惨，他也乐此不疲。 他巴不得玩家不停针对自己出手，他们出手的次数越多，强度越大，他进步的速度就越快。 如今的许酆阎不惧怕一切敌人，他只怕敌人的手段不够狠，不能刺激自己变强大。 不过，这种心思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巴别塔顶楼的办公室内，上野沐子靠在办公室最边缘的玻璃幕墙之上，盯着许酆阎，感觉这个男人实在太过高深莫测。 因为许酆阎的安抚，她现在却是不慌张了。 但是疑惑的情绪越发浓厚起来。 你凭什么能够如此安稳呢？ 作为一名霓虹裔，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之下，上野沐子多少知道一些自己母国的宗主国的文化。 在那个绵延五千年的古老国度中，有一句古语：“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用来形容人沉着镇静，遇事不慌的气度。 但她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样冷静理智的人。 这就是总裁大人的气度吗？ 上野沐子不由心生敬仰之情。 某一刻，沉浸在敬仰之中的上野沐子眼眸微颤，她看到办公室的中央，今夜一直没什么大动作的军科总裁站了起来。 许酆阎伸了个懒腰。 “呐，该结束了。” 第八十三章 止乱 许酆阎平静的声音响起。 上野沐子美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终于，军用科技集团要展现它真正的恐怖之处了吗？ 许酆阎没有在意她的心思，他只是伸手，将面前的一面浮空屏捉过来。 这面浮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处宽大的管道。 看着那管道下半部分流淌而过的污水，这应该是纽约市的地下排污系统。 在画面的中央，一行六人正在管道内艰难跋涉。 这正是托马斯·黑鹰率领的黑鹰帮骨干成员。 在今夜的暴乱中，他和他的团队担负着最艰难的工作，但却一直默默无闻，被所有人忽略。 他们为了低调，不惜从自由港的码头下水，不借助任何船只或者潜艇，纯以自身的力量对抗湍急的河水，游过宽阔的河面。 同样为了低调，在靠近纽约市的主城区——曼哈顿岛后，他们也没有选择登陆，而是忍着恶臭和污秽，通过地下排污系统潜入城市。 他们付出如此大的牺牲，就是为了不引人注目。 但托马斯·黑鹰不知道，军用科技集团对这座城市的掌控已经达到了一种他无法想象的地步。 即便是在所有人看来都是监控盲区的地下水道里，军用科技也布置了大量的监控系统。 包括水流流速监测、水质检测、生物质检测和光学检测在内的大量检测手段令他们在进入城市排污系统后不久就被监控器察觉。 他们自以为无人知晓的潜入行动毫无作用。 但，玩家帮他们打上了补丁。 玩家文明的科技水平无疑凌驾于地球文明之上。 虽然绝大多数玩家的素质根本不像是一个高等文明的个体，行为逻辑充斥着愚昧和暴力，但作为金牌编辑的康培恩显然不是这样的玩家。 在托马斯·黑鹰一行人潜入下水道之后，他就一直在暗中为他们摆平一路上的监控。 正是有了他的帮助，这行人才能走到如今的位置——来到军用科技集团，纽约总部，巴别塔大楼的正下方。 托马斯·黑鹰抬起头，看着上面钢筋混凝土构成的穹顶，眼神微微有些激动。 他没想到自己等人一路走来竟会这样顺利，这种顺利令他感到一丝不安，但更多的是振奋。 “没想到军科集团对地下的防控措施竟然这么松散！” 他笑了一声，环顾身边的五名同伴，狠狠道：“既然这样，就让我们来爆了军科的菊花，给他们长长记性！” “鲍勃！” “在！”一个有些矮胖的黑鹰帮骨干立刻回应一声。 “计算爆破点，给我把上面炸开一个口子，注意动静不要太大，打通这最后的壁障，我们就能直接进入巴别塔的内部了。” “是！”鲍勃大声回应一句，从手臂中抽出一个细小的三脚稳定架，将自己的左眼扣了下来，安置在稳定架上，开始了测绘和计算工作。 他的左眼是歧路司光学最新推出的人造电子眼，功能十分丰富，还是可插拔的型号，用起来十分方便。 而其他黑鹰帮成员则在此期间自发散开，守卫在鲍勃周身，调整自己的状态。 托马斯·黑鹰则举起一只手，手掌心有一道幽绿的光幕升起，呈现倒金字塔形状的立体光幕之中，是巴别塔的详细内部结构图。 这是康培恩提供给他们的资料，无比详实，无比具体，每一根管道、每一条线路、每一个走廊、房间乃至其中的座椅陈设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正是有了这一份堪称“透视地图挂”的详细资料，托马斯·黑鹰才有勇气接下这份任务。 “过一会儿，上面被炸开之后，我们就沿着这条通道潜入其中，只要黑掉这几处的监控，我们就能直接进入军科的电梯井内。” “纳沃斯诺，有把握吗？” 名叫纳沃斯诺的人是一名精瘦的男子，他脖子后方密密麻麻的脑机接口说明了他的职业——赛博黑客。 通过这些脑机接口，他能够以意识潜入网络世界之中，攻城略地。 纳沃斯诺听闻此言，坚定的点了点头，一脸兴奋的说道：“早听说世界第一黑客‘大卫’供职于军科集团，为军科设计了号称永不沦陷的防火墙……呵呵，可我认为，这个世界不存在牢不可破的护盾，我早想和他较量较量了！” “有这个信心就好。”托马斯·黑鹰拍了拍他的肩膀。 纳沃斯诺不是他手下的成员，而是被康培恩举荐过来，协助他们完成人物的第三方人士。 平心而论，托马斯并不是特别相信他。 可没办法，赛博黑客在2077年属于绝对的高端职业，整个黑鹰帮都找不出几个这样的人才，而且这些人的技术和真正世界顶尖的赛博黑客之间有着不可想象的差距。 托马斯深知自己手下人的实力，没有一个人能够攻破军科的防火墙。 因此哪怕并不信任纳沃斯诺，他也只能用他。 希望康培恩那家伙靠谱一些吧。 托马斯瞥了纳沃斯诺一眼，心中自语一句。而后，又开始继续部署作战计划。 “按照雇主的要求，我们需要把这东西送到巴别塔的中间层，也就是一千米高度的位置上。” 托马斯侧了侧身，让其他人都能够看到他背后的背包。 “送到之后，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之后不论发生什么都和我们再无关系，我们只需要抓紧时间撤离。” 托马斯看着身边这几名自己最信赖、最倚重的大将，沉声道：“虽然雇主已经提前预付了全款，但越是这样，我们越要以诚信为本。这次的任务，一定要完成的漂漂亮亮。” 他说到这里，语气有了一个明显的停顿，接着道：“因此，如果我死了，皮埃诺，你接替我的位置，继续指挥大家运送背包。” 皮埃诺是一个黑人，身上没有明显的性别特征，闻言也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 “如果你也死了，就由鲍勃来指挥，鲍勃死了……我们这个六人组的伤亡就达到了一半，也算是对雇主有了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届时，可以宣布任务失败，你们也可以撤了。” 托马斯·黑鹰拍了拍自己背后的背包，将掌心的投影收起，把拟定的路线数据和行动方针发放给每一个队员后，如是总结道。 众人沉默着点点头。 而后，便是一阵长久的沉寂。 直到鲍勃大喊一声：“成了，你们让开一些。” 而后，身材微胖，头顶微秃的男人自己先麻溜的跑远了一些，在队友们都到达安全距离后，按下了手中的起爆器。 六根胶体炸药棒嵌入在他事先打好的孔洞中，每一个孔洞都经过精密的计算测量。 随着一声微弱的爆炸声响，混凝土穹顶顿时裂开了一个口子。 看那口子的大小，刚好足够容纳身材最为粗壮的托马斯·黑鹰通过。 六人组眼神交流一番，托马斯·黑鹰手臂一阵，当仁不让地第一个走向洞口。 来到洞的下方，他双腿微曲，而后纵身一跃，跳了上去。 上面，正是巴别塔的地下最低一层。 …… 在巴别塔的最高层，许酆阎默默的看着他们的行动，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他也很想知道，玩家打算给自己送来一份什么样的惊喜。 他通过对未来的无数次观测，终于锁定了托马斯一行人的踪迹，这不是借助监控系统，而是建立在单纯的数据推演之上。 因此，再顶尖的黑客也黑不掉他的监控。 但许酆阎只能推出他们的行踪和目标，却推不出他们这群“快递员”给自己送来的快递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因为玩家在一刻不停地扰乱自己的“未来视”，他无法做到真正的全见全知。 所以这一刻，他也只能默默的等待谜底的揭晓。 但是在等待的同时，许酆阎开始着手平定纽约城各处的暴乱。 在进入巴别塔之后，军科集团强大的电磁屏障就令托马斯一行人彻底断绝了同外界的联系。 就连那个康培恩举荐的黑客也无法突破这层物理上的隔绝，因此，他们现在成了网络上的瞎子和聋子。 他们也就不知道，自己等人正式踏入巴别塔的脚步声，正是纽约城今晚暴乱的休止符。 源源不断，无穷无尽的心灵念力从许酆阎的大脑中释放而出。 虽然心灵念力本身无形无质，无法被观测，但是在角落旁观的上野沐子本能的感觉到一阵心悸。 她在看许酆阎时，只觉得原本和蔼可亲的总裁大人此时变得十分可怖。 就像深不见底的古井，又像浩瀚无涯的瀚海。 那是一种足以吞噬万物众生的不可测的威严。 如渊如狱！ 无尽的心灵念力轻易覆盖了整个纽约城，随着许酆阎念头一动，所有生命都静止了下来。 上到海洋馆中的蓝鲸，下到泥土中的蝼蚁，文明如人类，野蛮如豺狼，这一刻全都化为了静止的“石像”。 唯有时钟的秒针依旧在稳定流逝，海风还在刮，海水还在起伏，街道上，有落叶在风中飘然而下，萧瑟寂静。 这一刻，唯一能够保持思考和正常活动的，只有许酆阎。 整座城市静止了不到三秒钟，在这三秒之内，许酆阎抬起手臂，打了一个响指。 啪！ 一声响。 落叶掉在街上，海水拍击堤岸，鲸鱼换气，野狗吠鸣。 静止的生命再次运动，它们甚至不会发现自己的时间被偷走了三秒。 咚咚咚咚咚…… 一连串重物倒地的声音响彻纽约城的各处。 在巴别塔的顶层，上野沐子看着遍布办公室的浮空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抬起手，指向那些屏幕，手指微微颤抖着，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没能成功发出声音——在极度的震惊之下，她一时失语。 这些浮空屏幕上显示的，本是纽约城各处发生的暴乱现场，但就在刚刚，上野沐子感觉自己只是眨了一下眼，那些暴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甚至能看到有些屏幕上，爆炸的火球还在缓缓膨胀，枪炮的硝烟还不曾散去，但是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们，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 一个暴徒、两个暴徒…… 一处暴乱、两处暴乱…… 从下城区到上层区，从地狱厨房到中央公园，从阴暗小巷到康庄大道……一切原本正在发生暴乱的地方，一切原本正在制造混乱的暴徒，此时全部归于宁静。 上野沐子愣了一会儿，然后连忙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是寂静的夜色。 但她记得很清楚，就在几秒钟之前，外面激烈的枪声连绵不断，爆炸的火光一朵接一朵…… 这种剧烈的反差告诉她，那些显示屏上的画面是真实的。 她站的很高，这个位置足以令她俯视整个纽约城，如果城中还有暴乱在发生，那就一定不可能逃过她的眼睛。 但是没有，一处也没有。 所以，今夜纽约的暴乱似乎真的被彻底平定了。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许酆阎站起来之后的短短几秒钟。 她再次转头看向办公室的中央，许酆阎就屹立在那里，千百面浮空显示屏环绕着他。 他依旧平淡。 上野沐子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许酆阎起身后说的那句话：“呐，该结束了这场闹剧了。” 这句话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 明明许酆阎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很平静的，但在上野沐子的回忆中，这句话却变得越发清晰，越发高昂。 犹如黄钟大吕在轰鸣，犹如九霄雷霆在激荡。 犹如至高上帝的神谕…… 他说要结束这场闹剧，于是，这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这一刻，上野沐子心中浮现起一个清醒的认知：这不是军用科技集团的力量，这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力量。 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强大力量。 怪不得他能成为军科的新任总裁呢。 还好他是军科的新任总裁。 在被许酆阎的力量深深震惊的同时，上野沐子也被他彻底折服。 而在纽约城的其他地方，原本正在和暴徒们激烈交火的执法人员们则是愣住了。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这群人怎么突然倒下去了？” …… 有执法者大胆摸到倒地不起的暴徒身边，谨慎的试探和检查了一番。 而后，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同伴。 “他们死了。” “都死了！” “突然猝死！” 这样的惊叫不断在纽约城各处响起。 一线的执法者正要上报，却提前收到了指挥中心的解释。 “不必惊讶，这是集团的秘密武器的效果。” 至此，虽然大量执法者依旧满心疑惑，但暴徒死亡、暴乱结束的事实已经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们也就不再质疑，开始转而做起了更为繁琐的善后工作。 “呀！这些流民没有死，只是昏过去了！” “那怎么办？我们要清理他们吗？还是送出城去？” “集中起来，妥善安置，总裁说这些人他还有用！” “是！” 第八十四章 潜入巴别塔 从许酆阎决心出手，到一切尘埃落定，仅仅过去了三秒钟。 在这短暂的三秒钟里，他的心灵念力笼罩了整个纽约城，强行入侵了所有生命的精神世界，禁锢了它们的意志，把持了它们的身躯。 不仅如此，许酆阎还从数以百亿计的各种生命之中一一甄别出了自己真正要对付的目标。 平民、流民、暴徒、执法者、治安组、暴恐机动队，还有那些猫猫狗狗，飞禽走兽，乃至微不可见的虫豸蚊蝇，都被他一一标记。 最终，实现了无比精准的定点查杀。 除了那些制造混乱的暴徒以外，没有任何人为此而受到额外伤害。 这更加彰显出许酆阎的可怕。 大当量的核弹也能轻易摧毁一座城市，但绝对做不到许酆阎这样精准的攻击。 他是真正屹立在这个世界顶点的人。 即便是玩家，虽然能够死死的压制住他，但这是依靠了群体的力量，是依靠玩家文明无数年积累的底蕴。 而那些敢于独自面对许酆阎的玩家，哪怕是强如天帝，堂堂玩家排行榜第一的顶尖高手，不也照样被许酆阎死死封困在心灵世界之中，永不超生吗。 甚至还连带着整个天庭公会三百六十五尊正神一同给他陪葬。 排除掉至高委员和公司董事这些还没有和许酆阎交过手的存在，目前凡是和许酆阎发生冲突的人或者势力，都在许酆阎这里吃了或大或小的亏。 但很显然，正因为许酆阎太过强大，强大的如神似魔，反而导致这个世界的人无法正确认识到许酆阎的力量。 他们只能仰望许酆阎，就像尘埃中的蝼蚁仰望九天上的神圣，只能看到一片飘渺的云雾。 偶尔的，神的足底在云雾中显露，于是他们就将之误以为是神的全部。 殊不知，神的真身无限磅礴，远远超出他们所能理解的眼界。 毕竟，托马斯·黑鹰之流的眼界实在太过狭窄。 在他们看来，许酆阎最风光的名头是“军用科技集团新晋总裁”。 他们并不了解许酆阎，误以为许酆阎的强大是身份的强大，是军科集团的强大。 却不知道，从始至终，军科集团在许酆阎的眼中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 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从来都是自己脑中的知识和手上的力量。 这是没有任何人能够剥夺的真正的力量。 托马斯和·黑鹰误判了这一点，于是便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巴别塔内，黑鹰帮六人组已经摸到了一处电梯前。 托马斯·黑鹰大手一伸，直接将电梯旁的常规控制面板整个扣下。 而后，赛博黑客纳沃斯诺立刻上前，将一根线缆插入其中。 这根线缆直接连接在他的脑后，瞬间，他的意识便通过脑机接口，黑入了眼前这座电梯的控制系统之中。 几乎一瞬间，海量的数据在纳沃斯诺和电梯内部的控制电脑之间交流传输。 电梯的控制系统不停报错，试图将入侵信息传入巴别塔大楼的总控电脑之中，而纳沃斯诺则在拼命的拦截报错信息，同时伪造‘此处一切正常’的信息反馈给中央电脑。 他的机械眼中，猩红的光芒闪烁，身上特制的散热服正不断弥漫起白色蒸汽。 某一刻，纳沃斯诺眼底的红光忽然变绿，紧接着，电梯传来‘叮铃’一声脆响，这声音在黑鹰六人组听来简直美妙的犹如天宫仙乐。 因为在这声脆响之后，那扇厚重的电梯门便想着两侧缓缓打开。 托马斯·黑鹰振奋的捏了一下拳头，金属手指摩擦间甚至碰撞出了火星。 康培恩推荐的这个黑客果然厉害，竟然这么轻易就攻破了军科集团内部的防火墙。 虽然只是一部电梯，但也足够说明这家伙的技术实力了，或许，这次任务结束之后，可以想办法把他招入黑鹰帮中…… 这样的念头刚刚在托马斯·黑鹰的心头闪过，就听到纳沃斯诺语气急促的说道：“快快！别愣着了，我们只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托马斯立刻睁大了眼睛，质问道：“怎么会这么短？” “进来再说！” 纳沃斯诺率先进入电梯，挥手招呼着同伴，表情十分紧张。 在他的机械眼中，一个倒计时的红色弹窗跳跃而出，一闪一闪的，充分说明时间的紧张和急促。 其他五人不敢怠慢，连忙进入电梯内。 而后，纳沃斯诺按下了200层的按钮，随着电梯的缓缓上升，他长出了一口气。 砰！ 一声巨响，托马斯·黑鹰粗壮的赛博义体手臂直接捶在了纳沃斯诺的耳边，巨大的震动令整个电梯都为之一颤。 托马斯高大的身影将纳沃斯诺逼至电梯的角落中，他面色阴沉，低声质问道：“十分钟是什么意思？” 纳沃斯诺瞥了他一眼，镇定道：“字面意思，就是说，我们只有十分钟的行动时间。” “为什么？”托马斯继续追问。 “因为军科的防火墙太厚了。”纳沃斯诺眉头一挑。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在这栋大楼内部，监控探头密布，我能护着你们一路不惊动任何人的到达电梯口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而电梯的防护要比电子眼更加严密一些，毕竟，电子眼被黑不会直接导致军科财产出现损失，但电梯如果被黑，就意味着敌人可以直接入侵军科的心脏，因此当然值得更加严密的防护。” “除了电子防火墙以外，还有一层厚重的物理隔绝，这层物理隔绝令我无法直接侵入其程序，只能通过物理破坏的方式先搞掉那层隔绝。” 黑客指了指托马斯的手，说：“这还是你亲自动手的呢。” “可那是你让我干的！”托马斯低声咆哮一句，但他也知道此时不是生气的时候，便继续道：“所以呢？这样做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纳沃斯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在物理防护被破坏的时候，电梯里的控制电脑自发向中央电脑发送了一条警报罢了。” “什么！” 其他五个黑鹰帮成员，包括托马斯在内，都瞪大了眼睛。 鲍勃咽了一口吐沫，艰难道：“所以，我们是暴露了吗？” 虽然他们本来就做好了暴露的准备，但在这一刻似乎真的到来之时，他们心中突然又没有了底气。 实在是军用科技集团的强大在纽约市民的心中留下了太深太深的印记。 而作为自由港内的顶尖帮派，他们黑鹰帮曾无数次在军科强大的火力威胁下被迫割让大量利益，对于军科的恐惧更是早已经深入骨髓。 如果自己等人真的在军科大本营暴露了，恐怕想留个全尸都难吧？ 纳沃斯诺一眼就看破了这些黑道大佬们强装镇定之下的恐惧，有些不屑的摇了摇头。 “现在还没有。” “因为在中央电脑的判断中，一次警报的可信度并不高，有太多可能会导致电梯电脑误报了，一般情况下，它会向电梯电脑发出质询信号，只有连续三次都得到警报，中央电脑才会确认入侵事实。” “你们要相信我的职业素养，在我和电梯内的电脑连接上的那一刻，它就失去了继续发送警报信息的能力，从始至终，中央电脑只收到了一次警报信息。” “而面对它随后的质询，我给出的都是一切正常的答复，所以它不会第一时间确认我们入侵的事实。” 托马斯·黑鹰眉头一挑。 “那这十分钟又是从何而来？” “电脑的安保程序我可以骗过去，但人的安保，我骗不过去。”纳沃斯诺轻叹一声：“你们没有阅读过军科集团安保员工工作条例吗？” 托马斯和几名黑鹰帮成员的面色均是一僵。 那本厚的像牛津词典一样的工作条例正常人谁会去看啊！ 纳沃斯诺一见他们的表情，就明白这些人压根没有看过那些资料。 “唉！你们还真是不专业啊……我早就建议康培恩，专业的事情要找专业的人来做，这种潜入，找联邦快递公司的员工也比找你们一群黑道混混要强得多！” 黑鹰帮的几人闻言，脸上都有些羞怒，但自知理亏，也就没有出言反驳。 于是黑客继续解释道：“员工条例上记载的很清楚，收到关键部位的设备报错之后，除了中央电脑确认报错消息之外，安保部员工也需要进行人为实地确认。” “我的技术，只能够让电脑对我们的入侵视而不见，却不能入侵活人的大脑。” “所以只要有一个活人来到这里，见到我们留下的破坏痕迹，就能立刻知道巴别塔里来了老鼠，我们的行为会立刻暴露。” “而按照正常人的脚程，和距离电梯最近的保安室的位置，在没有意外情况发生的前提下，只需十分钟，必然会有人来到现场调查。” 听了纳沃斯诺的解释，托马斯面色很不好看，他计算了一下电梯的上升速度，语气沉重地说：“所以，我们一定会暴露了？” “当然。”纳沃斯诺立刻确认了这一点。 为了安全，他们选择侵入的这间电梯属于货运电梯，处于巴别塔大楼中较为偏僻的位置。 这固然降低了被发现的风险，即便人工来这里检测，也需要十分钟的缓冲时间，但同时，货运电梯也意味着上升速度缓慢。 平均每秒钟只能上升两米。 而他们的目的地是巴别塔的中间层，巴别塔接近两千米高，他们要去的大概就是一千米左右的高度。 这需要足足五百秒的上升时间，也就是八分多钟。 十分钟的缓冲时间足够他们将“快递”送到目的地，但绝对不够他们安全离开！ 在军科集团的大本营，他们这群人一旦暴露，基本也就相当于宣判了死刑。 想通了这一点，托马斯直接伸手掐住纳沃斯诺的脖子，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 “所以，你都已经计算好了对吧？” 即使被举在空中无法呼吸，纳沃斯诺的表情却依旧平静，目光中有着鲜明的不屑。 托马斯没能从他的眼中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恐惧，于是更加愤怒，他手掌微微用力，纳沃斯诺的后脖颈上忽然爆出一缕缕电光。 这是那些脑机接口被暴力摧毁的现象。 “我真的很好奇，康培恩那家伙给你开了多大的价码？值得你执行这样一个必死的任务？” 这一回，纳沃斯诺开口了，他有些艰难的喘息两声，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话：“喂喂，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那家伙……可是平等的啊。” 说完这句话，黑客脸上积出一个嘲弄的笑容，而后脖子猛地一甩，扭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咔擦一声，颈椎被他自己活活扭断，脖子里的电子结构瞬间过载，庞大的热量传导而上，由于散热服这次没有启动，所以在短短三十秒之后，纳沃斯诺的大脑便被烧成了一团凝固的蛋白。 他竟然自杀了！ 托马斯·黑鹰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二十年黑道生涯，他不是没见过狠人。 世上有许多人都能够豁出自己的命，但那是为了换取更大的利益。 其实街头这样的人并不缺乏，甚至堪称泛滥，就连他这个帮派老大，本质上也是这等刀口舔血之辈。 但纳沃斯诺不同。 托马斯本人都没有想过要杀了他，只是打算给他一个教训罢了。 毕竟，他们这行人想要逃出巴别塔，少不了这样一位顶尖黑客的帮助。 可以说，纳沃斯诺在此时的自杀完全是一种毫无意义、毫无价值的行为！ 纳沃斯诺不是傻子，他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但他依旧选择了自杀，这算什么？ 一言不合就去死？ 这样的人，托马斯还是第一次见。 他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但这一幕落在许酆阎的眼中，他却能够理解。 “啊，原来是个玩家啊。” 许酆阎敲了敲身前的办公桌，自言自语了一句。 “什么？”坐在他对面的上野沐子没有听清楚他的话，追问了一声。 “没什么。” 许酆阎摆了摆手，瞥了上野沐子一眼，心中忽然涌起一个有趣的想法。 “沐子啊，想不想见识一下自己的力量？” “啊？” “有几只老鼠潜了进来，你去把他们解决了吧。” 第八十五章 上野沐子的蜕变 “我？” 上野沐子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她一个十六岁女孩，今夜之前，长期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身体状态不是长期徘徊在死亡边缘吧，至少也能算是长期营养不良。 可谓手无缚鸡之力，羸弱至极。 这样的她，要去解决一伙有能力绕过重重安保，潜入军科集团总部大楼的暴徒？ 这种行为确定不是去送死？ 许酆阎点了点头。 “对！” “沫子啊，不要妄自菲薄，你体内的能量，远超你的想象。” “即使你不相信自己，但至少请相信我的眼光。” 上野沐子沉默了片刻，眼中的惊讶逐渐褪去，坚毅的神情从眼底浮现。 虽然对自己没有丝毫信心，但上野沐子清楚地知道一件事——眼前这个男人大费周折地招揽自己，是看中了自己的超能力，可不是做慈善的。 她需要在合适的时候展现自己的价值，给老板提供帮助，这才是一名优秀员工的本分。 而现在就到了她展现自己价值的时候。 虽然有些措手不及，但这是老板交给自己这个新员工的第一个任务，就算没有信心完成，她也绝不能拒绝。 任务完成的不好或是干脆搞砸了，是能力问题。 不接受老板点名指派的任务，可就是态度问题了。 能力问题可以弥补，态度问题不可救药。 上野沐子对此深以为然，于是很直接地答应了下来。 “好，我去解决那些老鼠！” 许酆阎微微一笑：“很好，明智的选择。” “不用担心完不成任务，我会给你提供必要的帮助。” 他说着，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上野沐子身下，那个金属椅子忽然间扭曲变形起来，重新化作一团亮银色的液态金属，包裹着上野沐子消瘦的身躯，一寸寸蔓延而上。 上野沐子打了个寒战，只感觉自己身体像是被浸泡在冰雪之中，刺骨的阴寒渗入她的体内。 仿佛有无数冰虫咬开她的皮肤，撕开她的肌肉，硬生生挤进她的骨髓深处，顺着血管不断蔓延，沿着神经网络侵蚀她的身躯。 “这……这是什么？”上野沐子的声音不由有些颤抖。 “液态金属。”许酆阎说道。 “终结者系列里的t1000？” “差不多吧，只是这团液态金属没有独立的智能，是无害的。” 许酆阎如此安慰道，但上野沐子依旧在不安地扭动着身躯。 女孩秀气的眉峰轻轻皱起，俏脸上难掩痛苦之色。 “可，我还是感觉有些难受。” “难受？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 “有点痛，也有点痒，像是有一股股电流在我体内乱窜……” “不要担心，这是很正常的感受。” “因为你的细胞正在大量分裂和死亡，液态金属正在融入你的正常细胞内，改造你的身体结构，它会流入你的骨骼缝隙、填充你的五脏六腑，和你彻底融为一体，在此过程中，疼痛和麻痒是在所难免的。” “但我设置了痛苦峰值保护程序，你所感受到的疼痛和麻痒都在你的可承受范围内，不会真的给你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你只需要忍过去就好了。” “只要忍过去，你就会成为真正的超人。” 上野沐子闻言点了点头，眼眸紧闭，开始默默地忍耐。 此时，银亮的液态金属已经彻底将她覆盖。 可以看到，她身上每一寸裸露在衣物外的肌肤都闪耀着金属的光泽，她的身体在止不住地颤抖。 这是很正常的本能反应。 任何人在被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东西死死包裹住且根本无力挣脱时，心中难免会涌现出巨大的恐惧情绪。 更别说此时包裹着上野沐子的液态金属还在不断试图入侵她的身体内部。 对于她的反应，许酆阎可以理解，于是更加温和地安抚道：“不要紧张，还记得吗？我说过，你的超能力可以跨越有机物和无机物之间的界限。” “现在发生在你身上的，不是侵蚀、不是夺舍、不是人体改造，而是融合、是共生，是……一场伟大的进化！” “液态金属会激发你的潜能，不要害怕，不要抗拒，去调动你的能力响应它，你们会融为一体，你将超越肉体的樊笼。” 许酆阎一边安抚，一边仔细打量着眼前几乎成了一个金属人的上野沐子，神情专注而认真，眼底蕴藏着兴奋。 在上一世，他也曾主持过这样的生化实验。 打破生物和死物之间的隔阂，让生与死交织共存，化死为生，在极短的时间里，人为重演大自然几十亿年间造化万物生灵的壮举！ 众所周知，最简单的无机物在原始地球的高温高压海洋中，构建成了最基础的有机物，再一步步趋于复杂，形成蛋白质大分子、单细胞以及病毒……直到如今，发展成繁多的生命种族。 许酆阎曾通过实验手段，模拟生命诞生的原始环境，观察自然生命的进化之路。 乃至沿着这条路逆推向上，追本溯源，逆反天罡，将生命倒退回最原始的状态，模糊生与死的界限，以此探索生命的源头和死亡的尽头…… 许酆阎后来创造智能机械生命、生化虫族生命，包括最终决战时，塑造出的超凡生命体孙悟空，都得益于一场场追溯生命本源、探究生命本质的实验。 但，如今他转世重生，上一世的经验不再适用于这个新的宇宙，他纵然智慧惊天，也需要重头探索新宇宙的规则。 结合新宇宙的具体实践，才能研究出适应新的宇宙的生命科技。 而现在，上野沐子正在利用她的超能力【机体融合】，为他重现生死交织、有机物和无机物相互转化、相互融合的生命奇迹。 在这场实验中，生命和自然的本质联系，生物和死物的相互转化融合，将为许酆阎带来珍贵的数据和智慧的启迪。 上野沐子和液态金属相融合的过程很顺利，也很短暂。 这是因为液态金属和上野沐子之间的“相性”十分匹配。 毕竟，这团液态金属本质上是智械·天网的一部分。 而智械·天网，则是许酆阎上一世在金属生命和机械生命领域的巅峰造物，许酆阎创造它的时候，就参照了上野沐子的超能力。 虽然宇宙重启，世界的规则有了极大的变动，这一世的上野沐子不再是上一世的上野沐子，【机体融合】这项超能力的原理和表面性质也出现了许多差异…… 但总有一些东西是万变不离其宗的。 并且，如今的智械·天网也不是上一世的那个智械·天网，而是许酆阎在佛国宇宙中重新创造出来的符合新世界秩序的产物。 新生的智械·天网借鉴了上一世的经验，又结合了佛国宇宙、新地球宇宙两大宇宙的法则，取其共性，保留差异，在“兼容”上，可谓已经登峰造极。 和上野沐子的融合能够如此顺利也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仅仅五分钟之后，上野沐子的血肉之躯便和液态金属彻底融为一体，无分彼此。 她皮肤上那层银白色的金属光泽已经消失不见，连带着原本因身体虚弱而导致的苍白和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带来的蜡黄色一起消退。 此时的上野沐子皮肤纹理细腻，肤色白里透红，每一寸肌体都散发着勃勃生机，整个人显得无比健康。 曾经的“虚弱瘦”已然转化为富有活力的运动系少女。 周身线条匀称而流畅，身段修长高挑，大腿圆润，小腿矫健，腹部马甲线分明。 增一分嫌肥，减一分便瘦，一切都处于“刚刚好”的状态，堪称骨肉匀婷。 上野沐子难以置信地低头打量自己，胸前隆起的线条遮挡了她一部分视野。 虽然这抹线条远没有达到“低头不见脚尖”的夸张弧度，但也已经足以令她感到喜出望外。 此时的她感觉自身状态前所未有地好，简直就像是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一般。 难以形容的恐怖力量在她体内积蓄，上野沐子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清晰地感受到“强大”二字的真谛。 那是一种仿佛世界匍匐于脚下，命运掌握在手中的美好感觉。 她细细体会着自己此时的力量，不由怅然出神，忽然又凄然泪下。 如果一年以前，她能够拥有这样的力量，她的父母可能就不会死，她可能就不会流落街头，不会尝遍人间苦楚。 想到自己的父母，上野沐子忽然打了一个激灵。 在她的记忆中，一年前，自己的父亲因无力承担家庭破产的打击而跳楼自尽，母亲则是在被债主卖进极乐天堂后不堪受辱，自缢而亡。 一个温馨的家轰然倒塌，唯有自己逃过一劫，却也开始了流落街头。 但，如果总裁有关自己身世的话是真的，自己的父亲曾是荒坂集团的情报员……那么或许，父亲的死另有隐情。 上野沐子心念急转，将这个想法埋入心灵深处，总而言之，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即便想要调查，也不可能现在就开始。 当下摆在她面前的，是更要紧的任务。 许酆阎很满意现在上野沐子的状态，这才对嘛，年轻人就应该有斗志一点。 他摆了摆手，吩咐道：“好了，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完事以后，把那群老鼠带给我的礼物送过来。” 上野沐子低下头，沉声道：“是。” 而后转身，向着电梯处走去。 沿途，她的目光从一面浮空显示器上流转而过，注意到了右下角显示的时间。 2077年7月26日，周一，凌晨1时32分。 此时，距离她融合那团液态金属，仅仅过去了五分钟。 五分钟前，她是一个瘦弱无力的小女子。 五分钟后，她已经脱胎换骨，体内蕴藏着融金摧铁的巨力。 如此迅速地改造一个人……军用科技集团的力量，或者说，总裁的力量，还真是令人心惊啊。 上野沐子心中，惊讶之情一闪即逝，脚下不停，径直走入了电梯内。 值得一提的是，巴别塔内，共有大小电梯73部。 除了许酆阎办公室的这架总裁专属电梯外，其他电梯都有自己的运行区域。 有些电梯单数层不停留，有些电梯双数层不停留，还有些电梯专门负责连接某一秘密楼层。 常规电梯最多只能上升到380层，也就是许酆阎总裁办公室下面的那一层，想要进入真正意义上的最顶层381层，必须在总裁许可之后换乘总裁专属电梯。 但是下去的时候就不用这么麻烦了，总裁专梯有权利停留在巴别塔内的任何一层，而且运行速度极快，根本不是黑鹰帮众人选择的货梯可以媲美的。 因此，虽然黑鹰帮中比上野沐子先进入电梯五分钟，但是率先抵达200层的，却是上野沐子。 液态金属与她融合的时候，许酆阎顺便刻入了一些信息，故而这时的上野沐子已经对自己将要面对的敌人了如指掌。 再加上体内犹如汪洋般浩瀚的力量，上野沐子有着充分的信心能够捏爆这群大胆老鼠的脑袋。 她就那样大大咧咧地站在黑鹰帮五人组搭乘的货运电梯前，双手自然下垂，一滴滴银色的金属溶液从她的指尖滴落，沿着地板快速扩散蔓延。 就像是“镀膜”一般，眨眼间，整个200层的地面都变成了闪亮的银白色。 这一变化本应会惊动200层原本的工作员工，但此时这层楼中空空荡荡，除了上野沐子，别说人影子了，就连鬼影子也见不到一个。 所有员工都在事前接到了总裁的最高指令，放弃手头一切工作，离开了200层。 随着上野沐子释放的金属溶液铺满整个200层，原本那些放置在地板上的桌椅板凳、各种办公设备忽然开始了“沉降”。 超能力【机体融合】！ 和液态金属融为一体之后，上野沐子已经彻底觉醒了自己的超能力，这本就是她天生的伟力，只是过去被遗忘了十六年而已。 此时一朝顿悟，运用起来依旧得心应手，念动之间，整层楼内一切可移动的事物，除了一些珍贵的大型设备以外，尽数被上野沐子吞噬。 融合成她身体的一部分！ 天花板、地板、每一个房间的墙壁……都被镀上了一层银亮的金属。 严格意义上讲，此时的巴别塔200层，已经异化成了一个巨大的生命体。 站在电梯前等待敌人自投罗网的女人，只不过是这个巨无霸生命体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末端肢体罢了！ 第八十六章 尘埃落定 当托马斯·黑鹰带领着他的四名手下和一具尸体上升到第200层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一片银白的空旷大厅，银白的地板和墙壁，每一处平面都无比光滑，平整的就像镜子一般，清晰倒映着周遭的一切。 他甚至能从那些镜面反射的图像中清晰看到自己的表情——那是带着诧异和惊恐的一张脸。 眼前的景象和资料中描绘的巴别塔第200层内的景象完全不同。 托马斯·黑鹰不知道出现了什么变故，但他有自己独特的应对方式。 砰！ 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看清楚门外的景象的那一瞬间，托马斯·黑鹰遵循着自己的本能，毫不犹豫给了站在门外的上野沐子一枪。 没有废话和啰嗦。 生存在混乱街头上的战士在面对未知和突发情况时的第一选择永远是这么的简单粗暴——先来上一梭子再说。 如果一梭子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再来一梭子！ 托马斯的枪声就像是某种信号，紧随这一枪之后，其他黑鹰帮成员也跟着做出了积极有力的应对。 砰砰砰砰砰，啪啪啪啪啪，轰…… 密集的子弹形成弹幕，扑向堵在电梯门前的上野沐子，最夸张的是队伍中担任重火力手和爆破手的鲍伯先生，他直接激发了一枚肩扛式单兵火箭弹。 如果不是身材高大的托马斯堵在电梯门口，挡住了火箭弹爆炸时的绝大多数冲击波的话，这一击很可能导致他们自己出现减员。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接收全身赛博化改造的。 鲍勃和其他几名黑鹰帮骨干成员的赛伯化进度平均只有百分之六十多，也就是替换了四肢和一部分内脏器官的程度。 他们的身上依旧残留着生而为人的致命弱点。 火箭弹的近距离爆发对他们同样是一种威胁。 但很显然，鲍伯先生认为，能够对自己造成威胁的火箭弹，对敌人的威胁一定更大。 虽然对面的敌人只是一个看起来平凡的女性，身上似乎没有装载任何赛博义体，但出于对军用科技集团的尊重，他依旧毫不犹豫的发动了自己所能发动的最快最强的火力。 以绝对的火力压制扫清任何有可能的威胁！ 这种慎勇至极的作战方针，是他们在执行本次任务之前就已经确立好的。 通常来说，这种方针带来的作战效果往往十分强悍，但这一次，结果令他们失望了。 短暂的沉寂之后，火箭弹爆炸带来的硝烟略略散去，托马斯·黑鹰惊讶地发现对面那个女人的身影依旧稳稳屹立在原地。 她似乎一动都没有动过！ 托马斯·黑鹰目光一凝，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并不简单。 他随手将手中清空了弹夹的巨型左轮丢弃在一边，微微弯腰，两米多的庞大身形低伏下去，双臂在身侧自然弯曲，双手一高一低、一前一后成爪状立在身前，摆出戒备的姿态。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头人立而起的熊罴，又像是一头作势欲扑的猛虎，浑身散发着凶蛮的野兽气息。 对于他这个程度的重度赛博改造人来说，枪械和火药所能激发的力量，可能还不如他赤手空拳的力量。 这个状态下的托马斯·黑鹰，无疑才是最危险的。 “你是谁？”他谨慎的提问。 上野沐子偏了偏头，尚且带着些婴儿肥的俏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语气轻快，但说出的话语却是冰冷的。 她说：“我是来杀你们的人。” 在她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间，托马斯庞大的人影压迫而来。 他其实压根就没打算和上野沐子有所交流，只是丰富的战斗经验令他在看到眼前的敌人的第一时间就知道对方只是一个“雏儿”，因此才会出言引诱。 而上野沐子也不出意料地掉入了他的圈套——人在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间，注意力会被分散，而他则把握住了这稍纵即逝的好时机！ 托马斯前进的速度极快，脚下一发力，左臂向前一掏，就跨越了和上野沐子之间的五米距离，欺身压至近前！ 他的手指曲成鹰爪状，五指前端，瞬间弹出五枚急速旋转的精钢钻头，闪烁着寒芒，旋转的螺纹撕裂空气，发出惊悚的啸叫—— 嗖！ 破风声凌厉犹如鹰啼，这一击就像鹰隼击空，又比鹰隼快了无数倍，再加上他赛博义体表面的黑色涂装，生动诠释了“黑鹰”之名！ 这是近乎完美的一击，是托马斯·黑鹰能够挥出的最有力的进攻，他对自己的状态很满意，这一爪下去，眼前就算站着的是一个铁人，也绝对会被抓成碎片。 但结果却没有如他所愿。 上野沐子的战斗经验确实很浅薄，也确实如他所料的被分散了注意力，以至于反应过来后进行格挡的速度确实慢了半拍…… 但她的绝对速度太快了。 要知道，液态金属和上野沐子的融合是细胞乃至基因层面的。 此时，她体内的每一根神经中都镀上了液态金属，神经感应电流在其中以远超常人上千倍的速度传导。 这份压倒性的神经传感速度，反映在宏观上，给上野沐子带来了压倒性的移动速度。 即便反应慢了半拍，但她抬手的动作太快了，后发而先至，稳稳地挡在了托马斯·黑鹰的左掌前。 纤细秀气的手掌稳稳抵挡住托马斯·黑鹰宽大厚重的金属鹰爪，手指在对方的五指间交错而过。 明明上野沐子的手臂远不如托马斯·黑鹰那般粗壮，但却仿佛一根实心浇筑的合金棒，任由托马斯如何发力，都无法弯折分毫。 上野沐子依旧保持着微微偏头的样子，脸上的神情显得憨态可掬，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中学女生。 “偷袭？还真是下作的手段啊。” 她语气不屑，手掌微微用力，五指慢慢合拢。 被夹在上野沐子手指间的托马斯·黑鹰的手指关节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金属材质的手指缓缓变形，托马斯挣扎着，他后面四名黑鹰帮骨干也上前来帮场子，无数枪林弹雨挥洒在上野沐子的身上。 她无动于衷，仿佛真的只是在沐浴春雨一般。 托马斯只感觉对方手指上输出的力量越来越惊人，像是液压钳一样，很快就突破了他的手臂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条做工精良、用料扎实的纯金属赛博义肢的指关节轰然断裂，四根粗壮的金属手指被上野沐子的手指生生剪断，像四根粗壮的金属胡萝卜掉落在地上。 地上的银白镜面泛起波澜，掉落在上面的四根手指就像落入泥潭一般，缓慢的沉没下去。 被上野沐子融合、吞并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她的力量顿时又有了一丝增长。 上野沐子没有就此放过托马斯·黑鹰，她依旧死死的钳制住对方，空闲的那一只手也抬了起来，落在托马斯的左臂上。 两只秀气的手臂同时发力，犹如两条蟒蛇缠绕其上，迸发的力量在一瞬间就彻底超越了托马斯手臂金属的承压极限，将这条傻大黑粗的金属左臂生生绞成三截！ 断口处，润滑油和冷凝液犹如鲜血般喷洒而出，涂满墙壁、地板和天花板。 这些液体也没有被浪费，那薄薄的金属镀膜来者不拒，将它们统统吞没，然后便是消化和吸收。 托马斯·黑鹰哀嚎着，身体踉跄向后倒退，但是眼中却闪烁狰狞的光芒，他的胸口忽然犹如花朵一般绽开，里面一尊碗口大的巨炮延伸而出，危险的红光随之亮起！ 但上野沐子没有给他继续下去的机会！ 她实在太快了。 当她认真起来时，那超越常人千倍的神经反应能力会令她眼中的一切都像是慢镜头一般。 而融合了液态金属的身躯给她提供了足以匹配这份反应能力的强大爆发力。 女孩的脚下微微发力，莲步轻移，却快的犹如闪电落雷。 时间仿佛凝固了，她的身体在凝固的时空琥珀中拖拽出残影，身后，一朵乳白色的音爆云正在一点点的扩散，末端气流的变幻无比缓慢，就像是某个阳光正好的午后，饱食终日的闲人躺在碧绿草坪上，眼中倒映出的蔚蓝天空上的白云那慵懒的移动。 云卷云舒，惬意而懒散。 这是上野沐子的视角。 而在托马斯·黑鹰以及其他黑鹰帮成员眼中，上野沐子的身影消失了一刹那，音爆云瞬间扩散，巨大的声响炸碎了他们的耳膜或是感声义体！ 他们甚至来不及为这一幕感到惊骇，因为缺氧带来的黑暗的已经如潮水般袭上他们的大脑！ 十分之一秒或是更短的时间里，上野沐子的身形连续变换了几个方位，摘下了托马斯·黑鹰的头、鲍勃的头，还有其他三个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黑鹰帮成员的头。 轻而易举，犹如探囊取物。 一切尘埃落定，解决这样的对手，对于此时的上野沐子来说，实在太过轻松。 重新回归正常时空中的上野沐子甚至有些失望。 这些对手太弱了，她都没有发挥出自己现在的极限力量和极限速度，对方就已经死亡。 “真是……一群废物。” 她啐了一口，倒在地上的五具尸体开始被银白金属溶液吞噬，甚至就连死在电梯里的那一个也没有放过。 进食、消化、增殖…… 这是生命永恒不变的本能。 彻底觉醒了【机体融合】超能力的上野沐子无疑已经进化为了某种超级生命。 她的食谱无比广泛，就连无机物都在其中，更别说有机物了。 她也没有什么“同类不相食”的道德洁癖，或者说，在上野沐子的眼中，这些黑帮匪徒根本不能算是她的同类。 毕竟，在过去的一年中，她可没少受这些人的压迫。 之前的她为何会那么瘦弱？ 还不是因为收入的绝大部分都被迫上交给了他们。 这群黑帮大佬身上装载的那昂贵的赛博义体，上面的每一个零件，可都是从她这样的底层人身上敲骨吸髓硬生生压榨出来的啊！ 此时被她吞噬，也只是一种另类的“取之于民，还之于民”罢了。 可谓天经地义。 上野沐子很快将这些人消化殆尽。 只留下了那个原本背在托马斯身后的背包。 她把背包拿在手中，走入电梯，开始原路返回。 她并没有打开背包看看的想法，这是总裁要的东西，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将之送到许酆阎的手中。 …… 巴别塔顶层，总裁办公室内，一面浮空显示屏漂浮在许酆阎面前。 浮空屏显示的，正是发生在第200层的那场战斗，许酆阎看着屏幕里圆满完成任务的上野沐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合上手中的书，书页上手写的笔迹一闪而逝。 【编号：δ-001】 【德尔塔级超能力：机体融合】 【拥有者：上野沐子】 【能力描述：这是打破生物和死物的界限的伟大力量。能力者几乎可将一切物体同化成自己的生命体，极端条件下，不排除能力者融合整个地球，成为行星级生命的可能。】 【威胁评价：毫无疑问的天灾级，并拥有进化为灭世级的潜力。】 许酆阎将书合拢后，随手往身后一扔。 他身后的空气中，一粒光点凭空浮现，瞬间膨胀成一面光幕，光幕后像是联通另一个世界，轻易就将那本书吞没。 这光点自然便是佛国宇宙。 被许酆阎炼化之后，就相当于一个随身空间，用来收物拿人，再方便不过了。 甚至此时，在佛国宇宙中，就生活着整个军用科技集团，欧洲分部的千余名科研人员，以及数倍于他们的安保和服务人员。 就连整个高能物理实验中心内的各种科研设施都被搬迁了进去。 在这个被许酆阎完全掌控的宇宙中，这些科学家被授予了种种特权，已经有能力进行一些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科学实验了。 这令他们欣喜若狂。 一些科学家开始筹划着在佛国宇宙中兴建一个周长三光年的环星系轨道粒子加速器…… 这样宏大的工程放在地球上是绝不可能推行的，甚至提出来都会引人嗤笑。 但在佛国宇宙中，在六名旧天古神和许酆阎的神灵分身的全力配合下，这件事似乎不是不可能做到。 除了对物理规律的探索外，还有一个个科学家充分开动他们的大脑，试图研究佛国宇宙内的特色超凡力量体系——信仰封神体系的本质。 且不说他们能不能成功，就算不能，这种用唯物主义思潮碰撞唯心主义现实的行为，也注定会爆发出许多有趣的尝试和现象。 而这些，都能够带给许酆阎智慧的启迪。 这是他乐于看到的现象。 第八十七章 前进、胜利和牺牲 在许酆阎的默许和有意助推之下，佛国宇宙中的社会风气逐渐朝着“远视主义”的方向发展。 虽然这个社会还很袖珍，算上安保和服务人员也仅仅只有不到一万人，但“进步，进步，永不停留的进步下去”的思想已经在其中悄然萌芽。 科技进步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已经逐渐成为了这个小社会内的集体共识。 在未来的某一天，许酆阎会将这种思潮扩散到整个人类社会中。 因为他认为，任何一个成熟而发达的文明社会都必须具有这样的风气——尊重事实，渴求真理，保持进步。 凡是做不到这三点的，必然会被能做到这三点的文明淘汰。 如果没有玩家文明干预的话，其实许酆阎也懒得管人类文明，他可以任由人类自己选择发展的方向。 漫长的时光洗礼之下，在尝试了无数条错误路线之后，他相信人类终会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也就是保持进步的道路上。 但玩家来了。 人类文明已经没有试错的时间。 如果人类不能尽快摆脱自弃的冷气，那他们就再也没有未来了。 虽然“没有未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很多人终其一生也看不到未来的方向，他们只“活在当下”，只要把握住当下，他们就能活得很好…… 但未来是一种希望，是对美好的向往。 站在许酆阎的高度上，这种希望甚至比现在更为重要。 未来如果看不到希望，那和一潭死水有什么区别？ 许酆阎是不愿意生活在死水之中的。 他不理会其他人愿不愿意活在死水里，他代替他们做出了决定。 现在很重要，未来更重要，所以，去走向未来吧。 现在很重要，未来更重要，所以，去拥抱进步吧。 士不可以不弘毅。 人不可以不进步。 许酆阎是这么想的。 在他看来，不学习、不探索、不进步，耽于享乐、混吃等死、沉迷声色、饱食终日、碌碌无为…… 这些并不是人类的自由。 学习知识，探索未知，保持进步，在真理的海洋中争渡，在追逐真理的过程中实现自我、改造自我、追寻自我、提高自我…… 这才是人类的自由。 人民只有选择前进方向的自由，没有选择驻足不前的自由，更没有选择向后倒退的自由。 他和玩家之间最根本的矛盾就在于此。 玩家希望这个世界是一个混乱且堕落的游乐园，希望这个世界的土着不知反抗、无力反抗，在面对他们的压迫时只能一边跪地求饶，一边惨叫哀嚎着任由他们蹂躏。 但许酆阎不允许。 面对玩家的压迫，许酆阎不想跪，他也不允许其他人跪。 如果有人想要躺平，如果有人自甘堕落，那么不等玩家动手，许酆阎就会把这些人清除。 明明他们现在处于绝对落后的弱势地位，但是一切妥协、绥靖、媾和……许酆阎都不允许。 在这场低维对决高维的战争中，许酆阎的追求只有一个——完全胜利！ 在取得的完全胜利之前，无论付出多大的牺牲，他都不在乎。 在地球上的其他人看来，这当然是一种极度自私的想法。 毕竟，说一千道一万，玩家没办法杀死许酆阎，但却有能力杀死除了许酆阎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许酆阎不惜一切代价反抗的结果，就是无数人——乃至无数代人的死亡。 这场战争需要从低维打到高维，注定会绵延无穷时光，波及万千宇宙，卷入无量众生。 众生何其无辜？ 就因为他们双方的理念之争，众生既不能躺下去任人宰割，被逼着站起来反抗，却又无力反抗。 最重要的是，躺平还能得一夕偷欢，幸运的话，不等玩家来蹂躏，自己就自然老死了。 毕竟，玩家所掌握的低维游戏宇宙实在太多，【地球ol】虽然始终面临玩家的威胁，但说实话，进入【地球ol】的玩家，数量并不算多。 这毕竟是一个入门级的游戏罢了。 海量玩家——特别是玩家中的强大存在，一般不屑于来到这个世界。 那些来到这个世界内的少量玩家，虽然在暗中把持世界的发展方向，操控世界的命运，玩弄整个人类文明亿万苍生…… 但说实在话，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有没有玩家，这个世界不都是一样的嘛。 没有玩家，也会有别的人骑在他们头上，统治、剥削和压迫他们。 有玩家，不过是骑在他们头上作福作威的压迫者又多了一个罢了。 甚至，玩家还不是直接骑在他们头上，而是骑在他们的压迫者的头上，是“人上人上人”。 对于广大的底层人民而言，多一群玩家，他们的命运不会悲惨多少，少一群玩家，他们的生活也未见得会变得有多幸福。 只要不去主动招惹玩家，绝大多数人甚至一生都不会和玩家有接触——哪怕是发生接触了，或许都不会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是一名玩家。 除非倒霉碰上了那种喜欢大开杀戒的疯魔玩家，否则，普通人对于玩家的存在与否是完全无感的。 而相较于躺平，反抗的风险显然就太大了些。 特别是当他们拥有许酆阎这样一个有能力、有决心的领导人时。 玩家整治不了许酆阎，还整治不了他们了？ 可以说，一旦他们真的拧成一股绳想要反抗，就会立刻遭来灾祸，只能加速死亡的到来。 就像上一世那场最终决战一样，动辄便是一整个宇宙的消亡…… 这道选择题如果让众生来做，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躺平。 ——三体舰队踏上征程时，就因为和地球隔着四光年的空间四百年的时间，就有海量民众认为这场战争与自己无关，那是几十代之后的子孙们需要面对的问题。 何必为了几十代之后的子孙，降低自己现在的生活品质呢？ 须知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 但是，众生太弱小了。 众生何其无辜？ 众生何其无能！ 未来或是现在，前进或是停滞，反抗或是躺平…… 这关乎生死存亡的选择题，轮不到他们来做。 许酆阎代替他们做出了决定——拥抱未来，奋勇向前，抗争到底！ 哪怕牺牲一代人、两代人、无数代的无数人…… 也要一直打到，完全胜利！ 芸芸众生就像是夹在玩家和许酆阎两块带刺铁板之间的受气包，只能在无助的在战火中化为一团团死灰。 许酆阎对此心怀恻隐，但并不留情。 他的目标太大，想要挽回失去的一切，就只能付出更多的牺牲。 第八十八章 核爆巴别塔 上野沐子回到了巴比塔381层，总裁办公室中，她将那个黑色的背包交给了许酆阎。 许酆阎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轻飘飘的。 他没有迟疑，也没有做什么防护，直接打开了那个背包。 对于此时的许酆阎而言，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他谨慎对待的东西着实不多。 背包打开后，里面的东西暴露出来。 那是一张白纸，a4的规格，纸上面用红色颜料画着一个歪歪曲曲的圆，圆的中间，打了一个叉。 看起来就像是稚童随手画就的一个粗陋的标靶。 那红色的颜料此时尚未干涸，泛着湿润油亮的光泽，将纸张浸染的皱巴巴的。 许酆阎的脸上，疑惑之色一闪而逝。 他伸手摸了一下那标靶图案，指尖沾染一点殷弘，他收回手，轻轻嗅了一下手指。 一股血腥味。 “原来是他啊。” 许酆阎喃喃自语，而后，身体骤然消失在办公室中。 他身前的上野沐子甚至没能看清他是如何消失的！ 反应过来后，上野沐子一脸惊骇，太快了，许酆阎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似乎又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能够赋予自己力量，他就只会比自己更强。 这样想着，上野沐子也就恢复了平静，她现在苦恼的是，总裁大人说走就走，也没给自己交代一声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难道自己就在这里等他吗？ “不，你去120层。”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上野沐子瞬间摆出戒备的姿势，环顾着周围的一切：“谁在说话？” 地面上，一团银白色液态金属缓缓聚拢，形成了一个没有面目的人形机器人，声音从这个机器人的头部发出。 “你好，我是智械·天网，你可以直接叫我天网。” “是你在说话？你是什么东西？” 上野沐子神情微松，她体内就融合了一团液态金属，而授予她这团金属的就是许酆阎，如此看来，眼前这东西这应该是军科集团的某种前沿人工智能？总之，大概率不是敌人。 “我不是东西，我是主的骑士。” “主？” “就是你的总裁，那就是我的主，我的父神，他创造了我。” 上野沐子神情一动，问道：“那你知道总裁大人现在去哪里了么？” “主就在上面。”液态金属人抬起手臂，指了指天花板。 上面？ 什么意思？ 总裁成神了还是登天了？ 上野沐子被这颇具宗教神秘色彩和象征意味的举动搞蒙了。 她没有想到，天网口中的“上面”，真的就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许酆阎此时就在巴别塔的最顶端，塔尖之上。 那是一个直径三米左右的圆形平台，通过粗大的钢结构自塔身上延展出来，将整个巴别塔的极限高度拉高了足足三十米。 这是巴别塔真正意义上的最高点，也是人类有史以来所有人造建筑物的最高点。 某种程度上，这也代表着人类文明的最高点。 当然，这些和上野沐子无关了，此时，她正跟随着液态金属机器人前往巴别塔第120层，那一层中，有完善的生化实验室和一整支生化科研专家，有一些研究，需要她去配合。 …… 辰星之下，夜幕之中，许酆阎拿着那张纸，屹立在距离地面一千九百二十三米高的巴别塔塔尖平台上。 纽约是一座滨海城市，在这凉爽的夜晚，由于海陆热力差异而形成的从陆地吹向海洋的西北风正吹拂着他的衣衫，猎猎作响。 许酆阎手指捏着那张a4纸，脸色平静，令人无法从他的脸上读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一秒之后，许酆阎手上的那张纸忽然自燃了起来，瞬息间，火焰便将白纸燃成灰烬，但许酆阎捏纸的手却丝毫未损。 那灰白色的纸张余烬也很特殊，它既没有遵循重力的作用向下飘坠，又没有顺着夜风飘向远方。 这团灰烬就那样浮在空中，燃无可燃的橘红火焰依旧包裹着他，构成了一个浮空的标靶图案。 圆中带叉。 只是这一次，这个圆非常周正，周正到即使有人用圆规也画不出来。 那个叉也很正，两条交错直线的交错点正好处于圆心的位置，和圆周接触的四个点则分别处在正东、正西、正南、正北都方向。 “靶星。” 许酆阎看着那团萦绕着火焰的完美灰烬之圆，念出了一个名字。 这是一个早就上了许酆阎必杀名单的家伙，只是很可惜，他始终没有和许酆阎有过正面的接触，就连上一世的最终一战，这个玩家也始终没有露面，一直没有给许酆阎杀他的机会。 那团火像是听懂了许酆阎的话，忽然间膨胀起来，光焰的范围扩大了十余倍，在夜空中形成了一个直径十余米的“门”。 门中交错的叉就像是门闩，此时，正在缓缓的移动，两个垂直交错的灰烬直线开始相互倾倒，角度越来越大，直到完全重叠在一起。 现在，它不再像是门闩，反倒像是一条门缝了。 ——那真的是一条门缝！ 夜幕中，火焰圆环浮空，圆环内，一条灰烬线不断向两边扩大，圆形大门的两扇半圆门扉正向着两边洞开！ 门后，一个巨大的金属圆柱飞了出来！ 【靶星】 这不仅是一个玩家的名字，同时也是一个极强的空间系超能力的名字！ 玩家占据了一个超能力者，获得了这项极强的超能力。 这个能力的效果是：以使用者的身体的一部分作为标记，可打开一条连通使用者本体和部分的空间通道。 此时，这条空间通道就正在许酆阎的面前成型。 那张纸上的图案，就是用靶星的血绘制的。 那张纸到哪里，靶星就能将空间通道开在哪里。 而这个能力最令人忌惮的一点是，能力者打开的空间通道是单向的。 只能从本体这边向标记点投送！ 而此时正在通过空间通道的，是一枚核弹头！ 托马斯·黑鹰在接受这个任务委托的时候，以为这是荒坂集团对军科集团一次阴谋，是想要核爆巴别塔。 这个想法一直到他看到了自己要运送的东西时，才被打消。 因为很明显，一个背包是装不下核弹的，再小也不行。 但他不知道，其实自己最初的猜想是正确的。 他的雇主真的打算核爆巴别塔！ 第八十九章 只身接核弹 但他的职责不是运送核弹的快递员，而是一名信使。 当他进入巴别塔之时，其实玩家就已经拥有投递核弹的能力了。 但就像许酆阎没有提前洞悉玩家的意图一样，玩家也没能把握住最佳时机。 因为这场战争不仅仅发生在此时此刻，还发生在过去和未来，更高层次上的许酆阎和玩家文明的博弈共同决定着现在。 许酆阎会在玩家的算计下犯错，玩家也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 两者在现实中交手时的那些看似低级的错误，都是在高维空间中经过无数次博弈之后，力有不逮、一时失察的结果。 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弱小或者愚蠢，恰恰相反，这是强大至极的体现。 许酆阎或是玩家，如果世界上只存在其中一方，那么他们都能做到尽善尽美，都拥有彻底掌控这个宇宙的能力。 只有两方博弈，才会使彼此犯错误。 犯本不应该犯的低级错误。 但这无所谓，这样的低级错误决定不了这场战争的最终走向，许酆阎现在发现了玩家的意图，阻止他们就是了。 那个直径三米，长13米，看不出型号的核导弹尾部喷射着烈焰，从地球上的某一处激发，通过空间通道，直接穿越到许酆阎的面前。 目标，巴别塔！ 越过空间通道的那一刻，核导弹内部的控制系统便开始执行引爆程序。 不需要瞄准，空间通道直接将核武的打击精确到堪称“贴脸”的程度。 弹头内部，两块高纯度浓缩铀轰然相撞，瞬间越过了临界质量，可怕的链式反应在微观世界中轰轰烈烈的爆发了！ 两个铀块接触的地方，极致的光与热流淌而出，犹如大坝溃堤，好似日珥喷薄！ 膨胀的火焰瞬间撕裂导弹的弹体，在距离地面近两千米的高度，在巴别塔的顶层，在许酆阎身前不到十米的位置——闪耀！ 光！光！光！ 这一刹那仿佛有一个太阳绽放于夜空之中，整个纽约市所有人抬头都能看到那恐怖的火球。 火球翻滚着，激荡着，似乎蕴含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像是能够吞噬整个世界，融化万物万象。 许酆阎抬起了手。 他在看到那枚核导弹的时候，就抬起了自己的手。 挡在导弹的前面，似乎想要把它推回去。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个空间通道是单向的，玩家可以将核弹头送过来，他却不可能推回去。 他也没有想推回去。 核弹爆炸的那一刻，火球膨胀的那一刻，一粒微光从他的掌心释放，迎着恐怖的核火球而上。 那粒微光迎风便长，瞬息间化为一张薄膜，很薄很薄的薄膜。 如果此时有人从侧方的平行视角观察这道膜的话，就会惊骇地发现，自己眼前空无一物。 因为这张膜，没有厚度！ 所以，只有前方或者后方才可以观察到这张膜。 这是一张时空之膜——在玄幻侧，它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宇宙胎膜。 这张膜贴上了膨胀中的核火球，两者的接触面上，膜似乎被剧烈的冲击波吹的凹陷了下去。 许酆阎的手掌原本是平推向前的，这一刻，忽然反转，掌心向上，五指向内狠狠一抓。 冥冥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他捏在了手中。 那张弯曲凹陷的时空之膜陡然闭合，像是包包子一般将那个核火球包裹了起来。 “锁！” 这张看似薄弱的膜，就是这个宇宙上最牢不可破的绝壁。 核火球的威力固然恐怖，但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够压穿时空的地步。 因此，在膜闭锁的瞬间，核火球便失去了继续向外膨胀的空间。 恐怖的能量乱流被约束在这个直径不到十米的狭小空间内来回激荡，但是膜外却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泛起。 只有可见光能够穿越这层时空壁垒，抵达外界，照亮整个纽约城。 可是单纯的可见光能做什么呢？ 即使是距离最近的许酆阎，也只是感觉有些刺眼罢了。 哦，对了，如果在外面铺上一层太阳能发电板的话，那这些光就可以用来发电了。 很好，许酆阎现在可以宣布，人类梦寐以求的可控核聚变已经在他手下成功实现了！ 当核火球的能级逐渐衰落，原本刺目的光芒也逐渐暗淡下来，许酆阎松开手掌，紧密封闭的时空之膜随后打开。 核弹爆炸后的残留物于是暴露在正常时空环境中，这是一堆看不出具体结构的物质，呈现类似水晶的质感，剔透中带着点黄色调，很纯净，就连一丝有害辐射都没有留下。 那展开后的时空之膜犹如一卷卷轴在夜风中沉浮，许酆阎念头一动，卷轴便将那块奇异物质收入其中，而后徐徐展开，在许酆阎的身后飘荡。 东半球，太平洋的某一处海域，一支航母舰队正乘风破浪，在广阔大海中遨游。 和凌晨的纽约不同，这里正出于白天，阳光正好，有许多人在甲板上活动。 航母甲板上一名军官打扮的玩家摘下眼前的墨镜，啐了一声：“他妈的，那是如来炼化的那个游戏宇宙！怎么会在许酆阎的手里？” 他的旁边，一个身段窈窕的女人手拿一根狰狞的捕鲸叉，正站在船舷边沿向着海面张望，闻言，回头瞥了他一眼，轻声道：“确定吗？你没看错？” 军官玩家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怎么可能看错？” 女玩家和他对视了一眼：“嗯，你的眼睛确实不太可能看错……” 女玩家的语气有些异样，似乎沉醉在军官的眼眸之中。 那确实是一双很奇特的眼睛。 瞳孔不是正常人的圆型，而是交错的十字，呈现深蓝色，其中蕴藏着星星点点的微光，像是两挂银河横亘在黑暗宇宙中一般，散发着勾魂夺魄的魅力，只需一眼就能惹人沉沦。 这双眼不仅仅只是好看而已，更有着超凡脱俗的视野，能够跨越半个地球看到此时正处于黑夜中的纽约，看清许酆阎的一举一动。 这名军官玩家就是许酆阎想杀很久的那个“靶星”。 他躲过了上一世的最终决战，虽然素体账号随着宇宙破灭而被强制销毁了，但在至高委员重启宇宙的时候，在2077年7月21日之前的历史数据又被恢复了。 而他的这个素体，恰恰是在此之前获得的。 因此只是相当于熟练度清零，倒不至于销号。 借助自己对于这具素体能力的了解，在这几天的锻炼之中，他成功恢复了一定的实力，因此也被征召到对决许酆阎的前沿。 平心而论，靶星是很不情愿和许酆阎交手的。 他对这个boss怀有某种深入灵魂的恐惧，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从不曾对人提起，但这份恐惧真实存在，并一直没有消弭。 正因如此，宇宙重启前的那场最终决战他才没有参与。 但当公司的任务直接交到他身上时，他不得不站了出来，核弹只是一次试探，他没指望这能真的伤害到许酆阎，而许酆阎也不出所料的接住了他的试探。 只是，未免有些太轻松了。 都怪如来！ 靶星心中愤愤不平。 他身边，那名女玩家沉吟良久，缓缓说道：“那就是说，许酆阎如今已经掌握了一个小宇宙？” “对。” “你去过如来的佛国宇宙吗？应该不大吧？” “是不大，只有十万光年的直径，还不如银河系……但那毕竟是一个独立的小宇宙啊，位格是一样的。” 女玩家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她将视线重新投回海面，手腕轻轻转动着，捕鲸叉随之轮转，显示出其内心的波澜。 某一刻，捕鲸叉的轮转停住了，女玩家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握着捕鲸叉的手向后拉伸，锋利的叉子就贴着她的脸颊，叉头斜向上空。 出步，拧腰，摆臂，松手！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释放而出，周身的肌肉如海潮般律动，积蓄到极限的力量加持在捕鲸叉上，将这沉重的铁器高高掷向天空！ 金属链条顿时被叉子带动着释放，绞盘飞速轮转，甚至磨擦出了火星！ 那狰狞的捕鲸叉飞至顶点，而后被地心引力重新捕获，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深深的扎入大海深处！ “昂！” 一声痛苦的呻吟自海面下透出，血水喷薄着染红大片海水，仿佛有什么巨物被惊动一般，附近的海面陡然间动荡起来。 女玩家手臂垂下，不屑的看着那动荡不安的海面，口中却说起眼前场面毫不相干的话语：“所以，我们的敌人现在见识了两个宇宙的不同风光，变得更强大的。” 靶星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变得更强了。” “有时候我也感到奇怪，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就会有这样的人呢？那些晦涩的知识、复杂的公式，还有被淹没在层层表象下的所谓‘真理’，那么深奥难懂，但他们为什么看一眼就能学会呢？” “看到未知，于是学习和研究，然后就能理解并举一反三，获得进步，变得强大，于是又能看到更多的未知，又能继续学习和研究，又能继续进步下去……” “至高委员们是这样……许酆阎，也是这样。” 女玩家闻言脸色一变，厉声道：“慎言！” 靶星顿时住嘴，不再继续说下去，停顿之后，又耸了耸肩膀。 “没必要这么大反应，我说的又不是坏话。” “那也慎言！”女玩家没有再搭理他，只是又拿起一根捕鲸叉，做了个蓄力的姿势。 咻—— 破风声再次响起，捕鲸叉再次飞上天空、落入海中。 这一次，痛苦的嘶吼更明显了。 海中泛起的血水更多了。 一根粗大的触手陡然间破开海水，在空中狰狞地舞动，向着航母甲板拍落下来！ 第九十章 凤凰鲸 那触手粗约三米，上侧是光滑的粉红色皮肤，下侧则布满了狰狞的吸盘，吸盘内遍布狰狞獠牙。 单看外形的话，有些像乌贼或是章鱼的触手，只是未免有些太大了。 传说中可以和抹香鲸对着干的大王酸浆鱿的体长能达到十余米，但此时这根可怖的触手仅仅是暴露在海面的部分就已经超过了二十米！ 而且不只是一根！ 第二根、第三根……一根又一根触手接二连三的探出海面，扭曲舞动着！ 那些触手的表面布满了奇异的粘液，这些粘液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就开始了挥发，形成了一层又一层浓密的白雾，就连海风都无法将之吹散。 不仅如此，这些白雾还具有神奇的信号吸收能力，能够吸收绝大多数电磁波，乃至干扰周围的地磁场。 手机、卫星电话、电台等一切通信手段都被斩断，这一刻，整支航母编队像是孤立于世界之外。 船上有些普通士兵和水手忍不住惊呼起来，他们可能误以为自己等人不幸闯入了一个孤立于现实世界的迷雾维度，那一根根在白雾中若隐若现的狰狞触手给他们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污染！ 但在甲板上，玩家“靶星”和身边的那位女玩家却同时神情一振。 他们仰头看着那根砸落的巨大触手，脸上没有一丝害怕。 女玩家更是兴奋的大吼：“总算出来了！” 说话间，她抬手抄起脚下的一根捕鲸叉，第三次将那粗大的铁器抛掷出去。 这一回，她明显更认真了一些，用出的力量远超此前的两回，捕鲸叉脱手而出的那一刻，一朵锥形音爆云在叉尾绽放。 像一朵盛开的喇叭花一般。 但盛开的鲜花没有带来芬芳，反而带来了浓厚的血腥。 捕鲸叉在急速之下旋转，狰狞的叉头像是化作了绞肉机，还是一个以超音速前进的疯狂绞肉机！ 和那狰狞的触手相接触的一刹那，金属的冰冷的锋刃便轻易撕扯出一阵血雨腥风。 那海怪坚韧的皮肤完全没能起到阻挡的作用，粗大触手像是被战斧导弹正面轰击一般，轰然断成两截！ 断裂的那一节触手越过甲板上空，重重的砸入航母另一侧的海中，掀起巨大的浪涛，海水甚至一度拍击到甲板之上！ 只是瞬间，咸腥的海水味和浓郁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某种令人闻之作呕的味道。 但没有人敢在这样的关头呕吐，飙升的肾上腺素压制了生理上的一切不适反应，岗位上的士兵在这一刻表现出极高的战术素养，坚定不移的旅行自己的作战职责。 航母甲板上，女玩家第四次拿起捕鲸叉，但不待她蓄力，海怪的其他狰狞触手就拍了下来。 这一次，是整整三根！ 就算她能斩断一根，还有其他两根呢！ 形势瞬间变得危机起来。 甲板上的气氛似乎凝固了——触手下落，捕鲸叉脱手，掀起的海浪被震碎成雨点大小的水滴洒落，炮塔上闪耀起无数危险的火光—— 轰轰轰轰轰…… 枪炮齐鸣之声不绝于耳，瞬间便压制了海怪的嘶吼，成了这片战场上唯一的主旋律！ 舰首、舰中、舰尾，三座炮塔，成百上千个火力点同时喷薄出无数子弹，甚至形成了一堵子弹之墙，金属风暴摧枯拉朽的冲向触手，将它们在半空中直接打成一团团血水和肉渣！ 血水混着海水弥漫，肉渣啪啪啪坠落而下，染红了整片甲板。 “嘶昂——” 海洋深处，嘶吼声更加清晰，其中明显带着痛苦的意味。 海面下一团阴影正不断变大，似乎海底深处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快速上浮。 “它来了。” 靶星眼中精光一闪，话音落地之时，那神秘的海怪真身终于暴露在众人眼前！ 那不是许多士兵和水手想象中的巨大章鱼，而是类似鲸鱼一样的生物。 流线型的身躯充满了美感，背部的皮肤呈现粉红色，下腹处则是牛奶般的乳白。 海怪上升的势头很猛，它甚至直接冲出了海面，就像一只海豚那样飞跃在空中，数百米长的身躯甚至不必他们的航空母舰逊色。 而论体型的宽度，甚至还要超过这艘航母！ 那些狰狞挥舞的触手，就长在这头类似鲸鱼，却又比鲸鱼庞大了十倍不止的海怪的尾部。 一根根延伸出来，也不知究竟有多长，纵然海怪的身躯已经跃出海面，但这些触手还有很大一部分藏在海水之下。 目测它的总长度，可能会超过千米！ 许多士兵在这一刻被深深的震撼住了，忘记了自己手上的动作，只有冰冷的火控系统依旧忠实的进行着自动攻击。 炮塔上的无数枪口死死瞄准着那海怪腾跃的身躯，金属风暴一刻不停的攻击海怪，无数个血坑在海怪的身体上绽放，糜烂的血肉如雨般从天而降。 海怪吃痛，巨大的身体在空中陡然一个翻转，似乎想要直接砸在航母上，依靠体型的力量将航母彻底摧毁。 但靶星封堵了它的进攻。 一团火在靶星的头顶燃烧，一个巨大的空间通道瞬间形成，落点就在不远处的海面上。 海怪的身躯并没有如它所愿的那样砸在航母上，而是穿越了空间通道，落入了千米外的一处海面上，激起百米高的浪涛！ 靶星双臂向两侧舒展，五指大张，一个空间通道飞速膨胀，挡在海潮的正面，将整个航母编队纳入他的保护之中。 海潮也要，海怪也好，那些狰狞的触手也好，一切攻击都打入了空间通道之中，而落点，在海怪的背上！ 作为被许酆阎惦记了很久的玩家，靶星自然有他的不凡之处。 许酆阎在和他重新接触后，就将他记录在了新编的《超自然能力档案》里。 ——上一世许酆阎也曾编纂过这本书，目的是为了增强人类文明对超凡之力的探索和了解，这个目的后来并没有成功，因为上一世宇宙的超凡之力大多拥有独一无二的特性，是真正超凡脱俗的力量，不具有推广和普适性。 但即便如此，这本统计了当时世界上已知范围内的所有超能力者和他们各自的超能力的书，依旧给了后来的许酆阎许多帮助。 甚至可以说，许酆阎能够那么快的站在“超凡之力修炼体系”的顶端，这本书居功至伟，至少为他节约了十年时间。 但如今毕竟是一个新宇宙了，玩家为了限制许酆阎，对超凡之力体系做出了根本性的改变，这相当于游戏改版，废了他原本职业熟练度满级的账号。 同时，也使得上一世的那本书不再适用。 所以许酆阎决定重新编纂这本书，到目前为止，书中已经记录了三个人，他自己，上野沐子和玩家“靶星”。 这是因为只有许酆阎亲身接触的超能力者，才能被他洞悉其能力的特质，而他现在只接触了三个超能力者。 在新编的《超自然能力档案》中，靶星很荣幸地被记录在德尔塔篇中，排在第二位。 【编号：δ-002】 【德尔塔级超能力：靶星】 【拥有者：玩家；id：靶星】 【能力描述：以能力者的身体的一部分作为标记，可打开一条连通能力者本体和部分的单项空间通道，能力者可自由决定允许哪些东西通过这条空间通道。】 在这个能力的判定中，最主要的核心就是所谓的能力者“本体”和“部分”。 本体自然没得说，而关于部分的判定则很宽松。 靶星剪下来的头发、指甲、乃至皮肤碎屑都可以被视作他的“部分”，都处在能力的判定效果之中。 每当靶星发动自己的超能力时，冥冥中，这个能力会对“部分”的重要性做出评价。 越是重要的部分，能够开辟的空间通道越大，能够跨越的距离越远。 像是他之前隔着半个地球给许酆阎送核弹，如果他用来标记的身体部分是头发的话，那么那个空间通道就无法被成功打通。 因为头发的重要性不够，至少也得是血液才行。 而如果他砍下自己一只手作为标记，那么开辟出的空间通道甚至可以跨越地月之间。 但此时，靶星开辟的空间通道仅仅只是跨越了千米距离，这点距离，他随便付出点头皮屑就够了，只要不开太大，甚至连血都不用出。 他能力的唯一弊端，或许就是同一时间内只能开启一条空间通道了。 但面对眼前的这头不知变通的海怪，这个弊端根本不能算弊端。 海怪每一次的扑击，都是从一个单一的方向发去，轻松便被他的空间通道吞没，或是转移到其他地方，或是直接落在海怪自己的身上。 于是很快，海怪就变得疲惫起来。 别忘了，在这个时间，其他人对海怪的攻击可是一刻都没有停下来啊。 越发虚弱的海怪见势不妙，就萌生了退意，它的智慧虽然不高，但还不至于不懂得逃跑。 身子一摆，尾部数十根粗壮的触手像螺旋桨那样扭动起来，身后出现巨大的涡流，便要推动着它远遁深海。 靶星身边，那名女玩家冷笑一声：“费了这么大的劲，连航母老娘都开出来了，你还想跑？” “到底有没有把老娘看在眼里啊！” 女人大吼着，也不知是第几次将捕鲸叉投掷了出去，精准命中了海怪那宽阔犹如小岛的背部，深深刺入它的身躯。 海怪吃痛，下潜的速度明显更快了几分，而与此同时，女玩家下令道：“开足马力，我们遛遛这头凤凰鲸！” 凤凰鲸？ 随舰指挥的军官一愣，那海怪叫这个名字吗？ 军官想了想海怪粉红的体表，还有尾巴后面延伸出的根根触手，抛开那些狰狞的吸盘不说，倒确实有些像凤凰的尾羽。 女玩家看到军官愣在原地没动，眉头一皱，怒骂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执行命令啊！” “啊？哦，是！”军官一个激灵，连忙向女玩家敬礼，而后匆匆跑入指挥室内。 “各单位都有，全功率发动引擎……我们这一次，捕一条大鲸鱼！” 随着海妖下潜，那团具有屏蔽电磁通信功能的白雾也散去了，军官的命令顺利下达到舰队各处。 很快，作战频道内就传来了各级人马的回应。 “是！” 士兵们的响应的很积极，语气中甚至带着兴奋和荣耀的意味。 仔细看这艘船上的军人们，不难在他们的军装上找到一块醒目的白布，白布中央是一个红点。 显然，这是一支属于霓虹国的航母编队。 虽然基于历史原因，这个国家是不允许组建自己的军队的，但很可惜，那个法案于上个世纪末，在霓虹资本“荒坂集团”的推动下，成功被废除了。 这些年来，他们没少发展自己的军备。 只是很难让人分清楚的是，这些军队到底是属于霓虹国的政府，还是荒坂集团的私人安保队伍…… 海怪，或者说凤凰鲸，并没能如愿摆脱这群一贯拥有捕鲸传统的小日子人。 它在下潜到一定深度之后，就后继无力了。 即使几百根触手拼命旋转，尾巴拼命摇摆，但那些深深扎入它体内的捕鲸叉以及叉尾的铁链将它和海面上那支舰队死死绑定在一起。 它的力量或许可以把一艘航母拖下水，但此时，那些钢铁巨舰各自延伸出铁链，连成了一个整体，那是它无法撼动的整体。 虽然它已经很大了，大的超出了正常生物体的极限，大的令它能称霸整片海洋…… 但还是没能大过人类的力量，没能大过人类的智慧，没能大过人类文明巅峰的工业生产体系的结晶。 在这场钢铁和血肉的对碰中，即使是贵为超凡生命的它，也之恶能一败涂地。 当然，它也是有理由的，毕竟对面站着两个和它一样的超凡生命。 可惜它不会说话。 航母的船舱内，靶星躺在床上，意识已经游离了出去，将两则消息通过游戏频道传输给策划部。 “西风快递任务已失败，许酆阎获得了曾属于如来的那个小宇宙，并向我们大方的展示了出来，合理猜测，他应该还有其他底牌。” “捕鲸任务已成功，超凡动物【凤凰鲸】已归位，正在返航，等待下一步指示。” 第九十一章 新的一天来临了 在这个世界上，超凡之力的具体体现形式主要有三种： 超人类、超凡生命、超凡物品。 严格意义上来讲，超人类其实应该被划分为超凡生命之中，但是因为某种根深蒂固的傲气，人类倾向于将自己和别的物种区别开来。 因此，狭义的超凡生命主要指除了超人类以外的其他觉醒了超自然力量的生物，包括动物和植物。 毫无疑问，被玩家率队捕捉的这头“凤凰鲸”，就是这样一头超凡动物。 它的超能力名为“食者进化”，分属于“肉体强化型超能力”。 这是一个前途无量的超能力，凤凰鲸的本体应该是某一种海豚类生物，在觉醒了这个能力之后，一路暴饮暴食，最终进化出了如今这般骇人的体型。 这也引起了玩家的觊觎。 前文说过，在这个新生的宇宙中，超能力从高于自然的特权，变成了依赖于自然的力量。 各种超能力看起来匪夷所思超越常理，但却具有被分析、理解乃至复制推广的可能性。 这也就不难理解玩家为何如此煞费苦心大费周折的捕捉凤凰鲸了。 进化，这简单的两个字，意味着一条无上通天大道。 而凤凰鲸，就是他们开启这条大道的钥匙。 玩家本身当然是不需要进化的，但他们的素体需要，他们手下的狗腿子们也需要。 同时，他们知道，凤凰鲸也是许酆阎需要的东西。 因此更要先一步将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地球ol·玩家服务大厅】 在这个介于地球低维宇宙和玩家高维宇宙之间的神奇空间中，低维游戏运营公司策划部的一组工作人员正在忙碌着。 他们要和许酆阎反复争夺对未来世界线的掌控权，争夺时间长河的引流权，同时还要记录【地球ol】里过往每一分、每一秒的历史数据，对此时此刻的世界形势进行分析和干扰…… 种种工作任务，可谓繁重至极。 而在这时，某一名策划员抬起头，看到了游戏内，玩家“靶星”发过来的两则消息。 他连忙转发给同事们，经过一阵严肃紧张活泼科学的讨论之后，做出了批示。 “一、暂时远离许酆阎，近期不要再去招惹他，尽一切可能避免和他发生正面对决，如果不慎遭遇许酆阎，立即自杀，脱离游戏。” “二、继续利用我们此时的信息优势，去找到那些对未来世界有重大影响力的超凡生物，先一步将它们纳入我们的实际掌控之中。” “三、将‘凤凰鲸’运送至相模湾。” …… 且不说地球上的靶星等玩家接到批示后的种种反应，让我们将目光重新投回北美。 这一天，是2077年7月26日，周一。 早晨。 昨夜那场波及全城的的暴动此时已经被彻底平息，街面上甚至看不到太多暴乱造成的废墟。 就连那被大爆炸堵塞了的河道，也在许酆阎亲自动手之下被疏通。 街面上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繁华，只有人们口中喋喋不休的议论，能够让人清楚的知道——昨夜的混乱并非梦幻。 百老汇大街18号，纽约证券交易所内，三五成群的人正在大厅中议论纷纷。 “太刺激了，昨晚上最开始那声爆炸，你们有感觉吗？当时差点没给我从床上震下来！” “当然有感觉，我有一栋房子就在那里，被那场爆炸直接搞塌了！” “哇哦，那你的损失可有点严重啊。” “哈哈，没关系，我买了保险，全赔！” “哈？真有你的。” “哎哎哎！哥几个，要我说啊，最开始那场爆炸动静虽然是大了点，但是昨晚上真正的高潮，还要数最后那个大场面！” “大场面？你是说巴别塔顶楼那个小太阳？” “什么小太阳，那是核弹！核弹爆炸！” “……这，不可能吧？巴别塔还好好的立在那里呢，不可能是核爆，别在这里乱传谣言。” “不是核爆？那你说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够造成那样刺眼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纽约城！” “那谁知道啊，说不定就是军科集团的某种实验产品呢?比如……超级亮的大灯泡？” “嗨呀，被自欺欺人了兄弟，你信我的，那就是核爆——至于为什么没有造成损失，当然是军科将核爆给约束了起来。” “约束核爆？你想说可控核聚变？军科成功搞出来了可控核聚变？” “别开玩笑了，就算真是可控核聚变，至少也要有一个超级大的设备才能制造足以约束爆炸的磁场吧？又怎么可能是昨晚那样，看起来，就像用一层薄膜约束住了一场核爆一般。” “你看你看，你自己也说昨晚巴别塔顶的闪光是核爆了吧！” “啊？这……” “哎呀，兄弟，你就听我的，甭管军科是怎么约束核爆的，事实是，他们做到了，你们仔细想想，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军科的股票会大涨？” 对话到此戛然而止，围在一起的一群人脸上都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只有最开始挑起话题的那个青年依旧是一脸兴奋。 陈小乙重重的拍了一下巴掌，大声说道：“欸~对喽！就是这个意思，军科的股价今天绝对大涨！” “几位，相信我，今天一开市，就赶紧买入，晚了可就赶不上吃肉了。” 陈小乙说着，也不管这群陷入沉思中的人了，身体向后退了几步路，又挤入了另一群人中。 “哥几个，聊着呐？军科的股票，你们有兴趣关注吗……” 他的父亲，身高直逼两米五的肉体强化型超人类——陈天甲则有些许无奈的站在纽交所的门口，嘴角泛着一丝苦笑。 作为肉体强化型超人类，陈天甲强大的不仅仅只是这一身的肌肉，包括视觉、听觉在内的其他感官也是远超常人的敏锐，这才能从嘈杂的大厅中敏锐分辨出自己儿子的话语。 陈天甲的身边，纽约最大华人社区——幸福家园社区的居民警备队副队长，同时也是军用科技集团，武装义体研究部，配合研究员的张平治则是裂开了嘴，笑容灿烂。 张平治屈肘，轻轻戳了戳陈天甲的腰侧，笑道：“看看，你家小乙多开朗，能说会道的，真好啊。” 陈天甲却摇了摇头：“就是太活泼了一些，可他如今也算是个大人了，我还是希望他能成熟一点更好。” “欸，你我还没死呢，干嘛急着给孩子那么大的压力。” 张平治有些不满，用力一顶陈天甲。 他的全身基本都是实验型号的大威力赛博义体，手臂外侧装备的那两柄螳螂刃更是堪称无物不斩、斩无不断的神兵利器，曾在昨夜的混乱之中，接连斩杀了冲向幸福家园社区的整支机车党暴徒。 但现在，那锋利的螳螂刃从他的肘尖顶出，顶在陈天甲的身体上，却只是留下了一个白点。 似乎，陈天甲的皮肤，比最优秀的钢铁还要坚固！ 陈天甲对于他的骚扰，只是略微感到有些瘙痒，往一旁避了避，不愿和自己的老兄弟继续谈论关于自己儿子的教育问题。 张平治也没意见，他点了一根烟，电子肺深吸一大口气，将整支烟吸到只剩下烟屁股的地步。 而后任由一整支香烟的烟气在电子肺中弥漫，浓郁的尼古丁涌上大脑，烟气缓缓从他的耳朵、鼻孔和眼窝中飘出来。 陈天甲于是默默走的更远了一些，他是有老婆和孩子的人了，不能和这个家伙在一起厮混，尤其是在他抽烟的时候。 “嘿，你还躲着我！”张平治不满意了，扑上前去，张开嘴，想要直接将口中剩余的烟气喷在了陈天甲的脸上：“你忘了我抽烟还是当年你教的！” 陈天甲不愿多沾染烟味，连忙一手挡住张平治的嘴，将他向外推去：“行了行了，别闹。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老小孩一样，别忘了咱来这里是有正事的！” 张平治依旧不依不饶的打闹了一阵，他和陈天甲算是从小一起撒尿和泥长大的挚友，感情十分深厚，只是彼此对于人生的态度有些不同。 十七年前，陈天甲结婚之后，就开始变得正经和严肃起来。 而他这个已经接近四十岁的老男人却还是独自一身轻，没有家庭的重担，因此经常表现得很不成熟的样子。 但好在他也知道，今天确实还有正事要办，偷偷戳了陈天甲几刀之后，也就恢复了平静，身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却是进入了待机模式，意识则不知道打开了哪个小游戏在玩耍着，嘴里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陈天甲的体内没有植入任何智能设备，因此做不到像张平治那样“闭眼即上网”，但他心智坚毅沉稳，此时仅是简单的闭目养神，却也不觉得无聊。 于是，这两个人，一个身形巨大筋肉狂魔，一个遍体金属赛博超人，就像两尊门神一般，屹立在纽交所大门前。 无形中不知道吓走了多少来办业务的人，纽交所内的保安甚至一度想要出来驱逐这两个人，但是看了看他们那恐怖的模样…… 保安最终决定，还是视而不见比较好。 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大概半个小时后，一个款款走来的女人唤起了两人的注意。 “喂，两位，不会是睡着了吧？” 陈天甲睁开眼，冲着眼前人轻轻点头：“薇拉斯汀警官，你好。” “你好。” 军用科技集团旗下，暴恐机动队第一分队，队长薇拉斯汀女士伸出一只手，和陈天甲握了一下。 张平治也凑了上来，伸出一只手：“你好啊队长。” 薇拉斯汀瞥了他一眼：“是你啊小张，你还没被研究部的那群疯子玩死呢。” 张平治脸色一苦：“队长！” 却是不敢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在他还没有成为集团研究部的配合研究员时，便是薇拉斯汀手下的一名暴恐机动员，队长的权威已经深入了他的骨子里。 也正是在作为暴恐机动员的一次次抓捕赛博精神病的任务中，他对于赛博义体的超强容纳力才开始逐渐显露出来。 后来才会成为一名专门使用实验型号赛博义体，配合武装义体研究部的正式研究员进行研发工作的“小白鼠”。 好听一点的说法是配合研究员，其实就是配合被研究的人员。 但此时，他在这里的身份却不是上述两种中的任何一种，而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中间介绍人。 昨夜，斩杀了那群机车暴徒不久之后，张平治的赛博义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飘红的紧急弹窗。 弹窗内的消息正是来自薇拉斯汀。 而薇拉斯汀之所以联系他这个曾经的下属，乃是为了转达军用科技集团的新任总裁，许酆阎的意志。 许酆阎想要见一见陈天甲和陈小乙父子两人。 因此，才有了今天的这场碰面。 维拉斯汀看着陈天甲道：“走吧，叫一下你的儿子，然后我带你们去见总裁大人。” 陈天甲沉默着点了点头：“好。” 简短有力的回答。 陈天甲不知道军科总裁这样的大人物找上自己父子俩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他知道一个最浅显的道理：越是面对位高权重之人，越是要保持平常心。 不拘谨、不大胆，自然而然，落落大方，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如此最好。 既不会轻易触犯上位者的忌讳，也保持着自我独立的尊严。 他回头招呼了一下自己的儿子：“小乙，我们该走了！” 纽交所大厅拥挤的人潮中，陈小乙听到了父亲的呼唤，身体挣扎着退出大厅，长舒了一口气。 “呼……这帮人可真疯狂啊，这下好了，军科的股票绝对会大涨！” 说话时，陈小乙的眼神不住的往薇拉斯汀身上瞥。 这一幕看的陈天甲暗中直皱眉头，不由为自己的儿子感到忧心起来：这小子不会想要追求这个比他大两轮的女人吧？ 这可不好办啊。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薇拉斯汀却很理解眼前这小子瞥自己的含义。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讨好了。 那番话看似是无心的抱怨，实则满篇都在说明自己对军科的帮助，在奋力推动军科的股价上涨。 不过……薇拉斯汀心中暗笑了一声：以军科的底蕴，又何须这样的人以这样落后的方式来提供帮助。 这个念头泛起来的同时，纽交所内，九点钟的钟声敲响了。 今天是周一，工作日，这声响也意味着，新的一天开始了，股市，开市了。 军用科技集团的股票不负众望的开始了暴涨。 曾经外界对于军科更换总裁人选的质疑，那些不看好军科前景的种种理由，在经过了昨夜暴乱的洗礼之后，统统转化为了对军科集团的信赖。 这种信赖在最后时刻，许酆阎于众目睽睽之下，孤身一人屹立在巴别塔塔尖，挡下核弹爆炸后，达到了顶峰。 对新任总裁的信赖很自然地增强了对企业的信赖，这使得军科股票开市就一路上涨。 而与之针锋相对的，是军科的死对头，霓虹企业“荒坂集团”。 资本市场上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昨夜那场暴乱的幕后黑手是它，虽然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但股市不讲证据，只讲情绪。 你对军科的打击没有收获效果，就只能暴露出你的虚弱和无能。 于是，荒坂集团的股票自九点开市时就开始下跌。 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已经有近乎三分之一的市值化为虚无…… 在这片金融乱象之中，陈天甲、陈小乙、张平治和薇拉斯汀，终于见到了那个约见他们的人。 许酆阎来了。 第九十二章 陈家父子的超能力 一辆出租车顶靠在路边，许酆阎从车上走下。 他穿着长长的黑色风衣，内里是纯白的衬衫和纯黑的西裤，左胸前，别着一枚金属的玫瑰胸章。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像是此时的太阳，摆脱了清晨的稚嫩，也没有正午时的骄烈。 如那八九点钟的阳光，不刺眼，不灼热，正正好好，是宜人的温暖。 许酆阎迈开修长的双腿，向着四人走来。 他的步幅极大，步频极快，充满了急促和压迫感，像是身后有不可见之物在追赶他，让他必须奋勇向前。 当他来到陈天甲等四人身前时，他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对于他们而言，刚刚所见到的这一幕实在是很难理解的一件事情——军用科技集团的总裁竟然会乘坐一辆出租车出行？ 这就好像古代中国的农夫见到皇帝下江南时不坐龙舟，改为沿着大运河一路步行过去一样，对于他们的三观是一种极大的冲击。 心思更为活络的陈小乙更是忍不住猜想：难不成那出租车其实是一种伪装？大隐隐于市？虽然外表看起来和普通出租车一样，但是内在豪华？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陈小乙的眼角余光便瞥见那辆出租车在前方路段停下，一个路人坐了上去，开门的瞬间，内部普通的装潢映入他的眼底，将他的猜想掐死在腹中。 天！ 就算是作秀，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吧？ 所以，军科的新任总裁真的这么平易近人吗？ 四人心中均感到惊讶万分。 许酆阎打量了他们一眼，目光从几个人的脸上身上一一扫过，眼底流露出满意的情绪。 很好，都是些好苗子。 他这样想着，向着薇拉斯汀伸出了手。 “薇拉，我看过你的工作档案，你的能力很出色，值得更高的岗位和更多的薪水。” 薇拉斯汀没想到总裁大人第一个会和自己说话，连忙伸出双手，握在许酆阎的手上。 “谢谢大人，我只是尽到了我应尽的本分，不值得您夸赞。” “别这样说，你能够百分百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已经超越了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了，当然值得被赞赏。” 许酆阎握着薇拉斯汀的手，体会着那冰凉坚韧的触感，轻轻摇晃两下，随后放开。 ——作为暴恐机动队的队长，薇拉斯汀自然属于重度赛博改造人，全身上下除了大脑以外几乎没有原装零件，改造率达到骇人的百分之九十五！ 双手更是早就换成了金属的。 许酆阎随后转向张平治，点头示意道：“小张啊，我看过你参与的实验记录，你是个很好的实验基体，集团最近两年中推出的三款武器型赛博义体里，都有你的贡献。” “可以说，你是军科新品研发的大功臣。” 张平治拘谨的笑了笑。 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军科总裁这种级别的大人物，虽然一贯天不怕地不怕，但对于这名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河未来前途的老板，必要的尊重和敬畏还是要有的。 许酆阎也不在意他的拘谨，转而将目光投向了陈天甲和陈小乙父子两人，眼中神光一闪而过。 念动之间，随身携带的佛国宇宙之内，一座新建的神庙大殿之中，他的神灵分身挥手在石板上写下一行行文字—— 【编号：β-001】 【贝塔级超能力：铜皮铁骨】 【拥有者：陈天甲】 【能力类型：肉体强化型超能力】 【能力描述：赋予觉醒者打破碳基生命肉体强度极限的恐怖身体素质，铜皮铁骨钢筋——这并非夸大的形容词，而是基于事实的陈述。】 【威胁评价：一般危害级，相当于一辆移动的坦克，对普通人的危害性极大，可能造成成百上千人伤亡。】 …… 【编号：δ-003】 【德尔塔级超能力：机械激励】 【拥有者：陈小乙】 【能力类型：概念系超能力】 【能力描述：激励一切人造的非生命体，使之爆发出超越常理的力量。】 【威胁评价：天灾级，拥有摧毁人类文明的潜质，有待开发。】 …… 只是一眼，陈家俩父子的超能力细节便在许酆阎面前暴露无遗。 如果这件事被陈家父子知道了，他们一定会大呼不可能。 要知道，每个超人类的能力细节都是绝密，除非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否则绝不会告知。 因为对于超人类而言，暴露能力细节，就意味着暴露致命弱点。 ——比如一个能力是“黑夜中不死”的吸血鬼型超人类，一旦自己能力细节暴露，那么大家就会知道：哦，只要把他放在阳光下就能杀死他了。 所以，许酆阎的眼眸，注定会是许多超人类、超凡生命的噩梦。 虽然世界上有许多超人类的能力是检测别人的超能力，但没有一个像许酆阎这样精准。 最重要的是，许酆阎做到这一点，并没有借助什么超能力，而是来自科学的力量——高维视野。 当一个人对宇宙基本物理法则的了解达到某一个临界状态时，世界在他的眼中就不再是一个孤立的、片面的“现在”。 凝固的、静止的、琥珀般的过去和飘渺的、变幻的、流水般的未来，都会如一卷漫长的图画在他的眼前徐徐展开。 这样的人能够从一个更宏大、更全面的视角观察这个世界，这样的视角，便是所谓的“高维视野”。 在这个视角下，世界上很少有什么秘密能够瞒过许酆阎。 而其他人，只要对世界的了解同样跻身于这个层次，也能获得这种视野。 这就是最可怕的一点，这样的观测能力，是可以被推广的。 虽然很难，短时间内几乎看不到推广的可能，因为要求实在是太高了……但许酆阎对人类有信心，只要不断地前进下去，终有一天，会“人人如龙”，人人有“高维视野”。 或者也可以说，只有前进到了那个高度，人类文明才拥有和玩家文明真正较量的资本。 许酆阎重生归来之后，想通了很多事情，他和玩家之间的战争，归根结底，还是两个文明之间的战争。 现在，是他一个人绑架了全人类，不许人投降和妥协，必须坚持抗争到底。 但未来，等到他扭转或者说重塑人类文明的精神内核之后，等他将永不放弃的精神刻入全人类的种族之魂后，他在这场战争中的主体地位，终究还是要让渡给全人类。 他那不死不灭的意识只是一个“兜底保证”，保证人类的反抗不会断绝，保证在这场战争中人类永不言败。 而想要彻底战胜玩家，还需要全人类共同的努力和奋斗。 这是后话了。 许酆阎对陈家父子的观察和记录叙述起来很繁琐，但实际上只是发生在短短的一瞬之间，陈家父子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许酆阎向着他两人打招呼：“你们好。” “您好您好。”陈天甲和陈小乙赶紧回应。 “我们进去说吧。”许酆阎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而后指向几人身后的纽交所。 “啊？哦！好好好，我们进去说。” 张平治连连点头应和，陈家父子也是一样的拘谨和恭敬，薇拉斯汀作为在场和军用科技集团关系最亲近的人，自然更不会有什么意见。 于是，五人便一起进入了纽约证券交易所内。 这座颇有年头的老建筑在10年前曾迎来一次由内到外的全面装修，加装了许多更加富有赛博科技气息的设备。 其中就包括交易所大厅中央的那个全息立体投影装置。 在大厅内的任何一个位置抬头，都能够看到空中那悬浮着的股市行情图。 其中，一条上扬的绿线极为显眼。 从早上开始到现在，这只股票上涨的势头就没有停过，几乎形成一条笔直向上的直线，连一丝震荡都没有。 这自然是军用科技集团的股票。 而与之呈现截然相反态势的，是另一只一路向下的红线，也是无比笔直，近乎呈现断崖式下跌。 这就是荒坂集团的股票。 这样的画面不仅仅呈现在纽交所的大厅内。 远在太平洋对岸的霓虹岛上，东京郊外，荒坂宅邸。 这里是荒坂集团创始人，荒坂三郎的居所，是荒坂家的祖宅。 此时，在这所占地面积极大的庄园之中，荒坂三郎枯瘦的身躯蜷缩在轮椅上，看着自己眼前的投影，全息投影的光在他脸上洒下明暗不定的光斑。 他沉思着，看着那两条走向截然相反的线，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眼看着和自己斗争了一辈子的老对手——军科集团的创始人安东尼黯然离场，将自己在公司的股份和位置全数转让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荒坂三郎断定，军科集团内部出现了不可调和的巨大矛盾，安东尼竟然在这场权力斗争中遭遇惨败，他竟然完全丧失了对军科集团的掌控…… 这件事在给荒坂三郎敲响警钟的同时，也令他兴奋了起来。 荒坂集团重返美洲大陆的机会来了！ 他本以为，经此一事，军科集团必然会由盛转衰，荒坂和军科之间纠缠了百年的爱恨情仇恩恩怨怨即将分出胜负，他将带领荒坂走上新的高峰…… 但却怎么也料不到，军科新上任的总裁竟然是这样一个强人。 华盛顿邮报，华尔街日报，英国的泰晤士报，法国的世界报……等等全球具有影响力的知名报纸，还有小鸟视频、小狗视频等新兴的传媒领域巨头，此时都在疯狂报道许酆阎一人挡核弹的壮举。 即便是在强大超人类层出不穷的2077年，许酆阎的这次登场亮相也依旧惊艳了全世界。 虽然个人武力并不能代表公司经营能力，但在这个越发混乱的时代里，巨企的领袖越强大，越能激发股民对企业前景的信心。 而在资本市场里，对未来的信心，往往可以转化成现在的真金白银。 股民们对于军科的信赖基于一个很朴素的思想。 再不济，军科的新任总裁这么年轻，力量这么强大，怎么着也比竞争对手的公司老总活得长吧，熬也能熬死他们吧？ 已经一百五十八岁，只能依靠维生系统生活在自己家中，连门也出不去的荒坂三郎深谙这一点。 也正是因为他深知这一点，他才明白，在自己和军科绵延近百年的较量中，这次落入下风，以后都很难再扳回颓势了。 或许，我也该找个接班人了？ 这个垂垂老矣的斗士心中涌现出一点挫败感。 …… 纽交所二楼，一处宽敞的办公室中。 许酆阎念动之间，茶几上的茶具依次飞起，像雁阵一般腾空，接水、烧水、泡茶、分茶……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蹴而就。 最终，四杯茶水被摆放在薇拉斯汀、张平治和陈家父子的面前。 这一幕，看呆了他们所有人。 “怎么，很奇怪吗？我也是超人类啊。”许酆阎嘴角含笑。 陈小乙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回道：“没有没有，其实从您昨晚上一人阻挡核弹爆炸开始，我们就认定您是一个超级强的超人类了。” “只是没想到，您这样身份的人会给我们倒茶……而且您的超能力，太方便了，运转起来太流畅了。” 陈小乙说话时，一脸的惊叹之色。 强大的超人类不鲜见，超能力的觉醒就像是抽奖，力量的上限几乎在觉醒的那一刻就被钉死。 因此，大多数超人类的强大，都只是能力本身的强大。 换了一条狗觉醒出他们的超能力，狗也不会被他们逊色。 但能把天赐的强大超能力运用到如此精细地步的超人类，陈小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份对自我的掌控力才是最令他心生敬佩的。 许酆阎笑着摆了摆手：“哈哈，这不算什么，勤加练习，你的能力也会像我一样熟练。” 陈小乙一愣。 他怎么知道我也有超能力？ 哦，对了，他之前说他也是个超人类。 也！ 说明他一早就知道我是超人类！ 是谁告诉他我是超人类的？ 张叔？不，张叔不是这样的人。那是谁？ 只是一瞬间，无数念头过电一般在陈小乙的脑中蹿过。 “很奇怪吗？”许酆阎瞥了他一眼，笑了一声。 “我可是军科的总裁啊，这座城市中，很少有事情能够瞒过我的双眼。” “我不仅知道你是超人类，我还知道你父亲也是。” “你们父子俩的超能力，一个比一个强大，真可谓虎父无犬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我想想看啊，你给你的超能力取名叫做‘机械激励’，你父亲的超能力叫做‘铜皮铁骨’，没说错吧？” 这一下，陈天甲和陈小乙两人都坐不住了。 知道他们是超人类也就罢了，还能精准叫出他们超能力的名字，这就有点骇人听闻了。 要知道，所有超能力，都是能力者觉醒之后，根据自己的能力特性，自己取的啊。 能知道名字，一般也就能知道他们能力的细节！ 这对于一个超人类而言，意味着致命的危险。 第九十三章 金融业的崩塌 许酆阎来到纽交所约见这些人的目的很简单。 他需要帮手。 不是军用科技集团的雇员。 而是真正信赖他、服从他，愿意与他一道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的志同道合的帮手。 显然，现在的陈天甲、陈小乙、张平治和薇拉斯汀还不能理解许酆阎的抱负，但许酆阎了解他们。 宇宙重启了，新宇宙的人不是旧宇宙中的人，只是一朵相似的花。 但有些东西，是不变的。 人的精神源于人成长途中的经历，陈天甲等人三观形成的阶段并没被玩家修改，那么他们的性格也就不会有什么变化——他们依旧是那群富有反抗精神的革命者。 上一世，他们成了许酆阎的好帮手，这一次，许酆阎依旧有信心折服他们。 他相信，在今后的接触中，随着对彼此了解程度的增进，他们会团结在他的身边，为了他们共同的理想——推翻玩家的压迫——而战斗。 在未来，许酆阎会一步步将所有人都改造成这样的战士，但现在，他精力不够，因此只能先从身边人做起，先从强者做起。 陈家父子俩自然不用多说，他们都是超人类，仅此一条，就意味着他们强于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 而张平治，虽然现在还不是超人类，但许酆阎通过高维视角可以看到他的未来。 他会觉醒成为超人类。 事实上，此时的张平治身上就已经表现出了某些超凡特质——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承受住那样激烈的赛伯化改造的，这说明他具有超凡脱俗的心灵力量。 这些特质正在积累，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也就是所谓的“觉醒”。 最后是薇拉斯汀，她不是超人类，未来也没有成为超人类的可能，但她身上有着一种许酆阎非常欣赏的品质。 坚强。 这个浑身血肉都被钢铁取代的女人，具有非常坚强的意志品质。 排除那些心灵系的超能力者，这个女人的意志力真正站在了人类这个种族的顶点。 同样是重度赛博改造人，张平治依赖他体内的超凡特质来缓和金属之躯对正常人思维感知的冲击。 而薇拉斯汀，则是存粹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在硬抗。 许酆阎很欣赏坚强的人。 对高维世界的征途注定是一条曲折而艰难的道路，人类能做的，只有咬牙坚持、坚持、再坚持。 只要一直坚持下去，就总有一天会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笑看曾经面对的一切艰难险阻。 这就是坚强的本意…… “以后，我们就是同志了。” 许酆阎和四人的交谈很快就结束了，而后，他笑着和四个人依次握手。 “哦，对了，你们生长在这个资本盛行的国度，可能不太了解同志这个词汇的含义……简单说，就是志同道合之人，谓之‘同志’。” 陈家父子、张平治和维拉斯汀皆是一脸的茫然和困惑。 他们不太能理解自己为什么就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军用科技集团总裁大人的“同志”。 退一万步说，许酆阎什么身份？他们什么身份？ 他们之间的地位差距就像是天上的云和脚下的泥一样！ 可就在此时此刻，就在这里，云化成雨，主动降了下来，要和泥融为一体。 互称同志…… 我们到底有哪个“志向”相同啊？ 只是心中虽然这样想，但是面对军科总裁的邀请，他们无一例外，全部选择了接受。 纵使心中满怀疑惑，但他们不可能也不敢拒绝。 许酆阎知道他们的困惑，但没有解释的意思。 说不如做，此时口头上的介绍和坦白，只会激起他们心中更大的疑惑，许酆阎会在今后的相处中，让他们通过事实一点点了解自己。 “好了，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许酆阎端起自己的茶杯，准备送客。 “是！” 薇拉斯汀腰板一挺，作为职业军人的习惯发作，带着另外三人一起向许酆阎敬了个礼，而后告辞离去。 在这新的一天中，薇拉的职位从军科集团·安保部·特别行动组·暴恐机动队内的一名分队长，升为了军科集团的安保部主管。 张平治也从军科集团·研究部·武装义体研究组内的一名配合研究员，升为了超级配合研究员，他将紧密参与到一些超大型赛博义体的研究工作之中。 许酆阎认为，这样有助于张平治尽快觉醒自己的超能力，他猜测，那大概率会是一个心灵系超能力。 陈家父子俩人中，陈天甲被军科集团聘请，成为了“终身雇员”，入职安保部，在薇拉斯汀手下工作，同时需要配合研究部·生化研究组，对自己的身体进行研究。 而陈小乙，他也成为了军科集团的终身雇员，年薪过百万，相比于他的父亲，他的工作更为轻松惬意——他只需要学习。 陈小乙的能力【机械激励】是非常优秀的概念系超能力，而概念系超能力往往具有一个十分神奇的特点——随着人为定义的概念的变化而变化。 因此，许酆阎认为，想要真正发挥【机械激励】的力量，就需要陈小乙尽快将自己的认知水平提高。 所以，许酆阎为他制定了非常详尽的学习课程，在未来的一段时间中，他将终日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 即使睡着了，超梦体验技术也会令他在梦中继续学习。 …… 送走了这四个人之后，许酆阎来到纽约证券交易所的大厅。 这个地方，可谓是全球金融业的中心之一。 虽然在经历了几次企业战争和大裁员浪潮后，如今的合众国的综合国力远不如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般独霸全球，但它在国际资本市场上的地位依旧重要，甚至可以说是独一无二。 无数的资本汇聚于这里，世界五百强的企业均将合众国视作最重要的根基之一。 这些企业中不乏有能力颠覆一个国家、摧毁一个政权的。 其金融力量足以在暗中操控整个世界。 ——他们确实是这么做的，过去是，现在也是。 以军事实力为保障，利用金融业、银行业、债券、期货和股票等工具，收割和压榨全世界人民的财富。 只是挥舞军事霸权大棒的主体，从曾经的合众国政府，换成了如今的巨型企业联合体罢了。 那份逐利的本性依旧丝毫没变，甚至更加赤裸了。 是时候有人来让他们做出改变了。 而这，就是许酆阎今天来到纽约证券交易中心要处理的第二件事情。 他要—— 摧毁金融业！ 许酆阎站在纽交所的大厅中，有许多人看到了他，认出了他，这些逐利者们以狂热和敬仰的眼神看着许酆阎。 作为军科集团的新任总裁，许酆阎无疑是资本市场上炙手可热的新贵。 人们都想要结识他、巴结他，渴望着能从他的手指缝中得到一些残渣。 那份豺狗一样的贪婪眼神令许酆阎很不舒服。 他倒不是厌恶贪婪，恰恰相反，许酆阎认为人当然应该贪婪，没有贪欲，没有想要的东西，人类的社会和文明就不会进步。 贪婪换一个说法，完全可以等价于追求。 许酆阎只是不喜欢人们对于金钱的贪婪。 他坚持认为，人类应该追求的，是某种更为崇高、更为伟大，更为贴近这个世界客观真理的东西。 而不是去追求资本、追求金钱、追求那些毫无意义的豪奢之物。 追寻这些东西，并不能推动文明向前发展。 甚至不利于文明向前发展。 许酆阎皱起眉头，轻轻叹了一口气，瞬间就有人挪动了脚步，想要靠近尊贵的军科总裁大人，为大人分忧解难、排忧纾困。 他们当然不知道，令大人心生厌烦的，正是他们这份追逐资本、巴结权贵的丑陋嘴脸。 他们更不知道，尊贵的军科总裁大人正在思考着该怎样干掉他们。 ——不是干掉某一两个逐利者，而是铲除金融业这个滋生逐利者的土壤！ 许酆阎伸手，将自己左胸前佩戴的那枚玫瑰花造型的银色金属胸章取下，掷在地上。 那栩栩如生的银色玫瑰花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融化，化为一滩银色液体，像汞一样。 这滩液体落地之后，就开始吞噬地上的物质，将之同化，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扩大。 这是发生在原子尺度上的一场战争！ 昨夜，观察了上野沐子和液态金属的融合之后，许酆阎对于这个新生宇宙的物质基础法则的理解顿时更上一层楼。 于是顺理成章地，智械·天网迎来了一次大升级，成功将自己的掌控力从分子层面延伸到了原子层面上，这才造就出了眼前的奇景。 原子尺度上的智能机器人正在微观层面不断更改周围一切物质的原子结构，它们能够同化一切！ 这俨然是一幅另类的【机体融合】！ 而相较于上野沐子的原版超能力，许酆阎添加了自己的智慧搞出来的复制版，甚至更加高效！ 只是眨眼间，整座纽约证券交易所就融化在了一片银色的海洋之中，智能原子机器人取代了原本属于纽交所的每一粒自然物质原子。 原本大厅中的金融从业者、资深股民、投机者和逐利者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半身浸泡在银色金属溶液中，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多人都看到了许酆阎掷出胸章的那一幕，也看到了胸章融化的那一幕，很自然地就能将此时此刻的场景同许酆阎联系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啊？ 难不成是军科总裁亲自来当恐怖分子，袭击纽交所？ 他图什么？ 许酆阎的脚步没有在这里多停留，他不喜欢这里充斥着金钱腐朽意味的空气，于是带着这片纽交所化做的银色海洋前往了下一个地点。 纽约联邦储备银行地下金库。 那是世界上最大的金库，位于纽约曼哈顿岛地下20米。里面存放着八十多个国家的超过一万吨黄金，占全球官方黄金储量的30%。 那是全球金融市场的根基和命脉。 是美元作为世界货币的公信力的保障。 在这些黄金中，只有不到百分之十属于合众国所有，其他百分之九十多的黄金分别来自于全世界八十多个国家。 可以说，这个金库和世界金融息息相关。 故而，许酆阎要大张旗鼓的攻占那里，将这场行动暴露在全世界人民的面前。 他要让所有人失去对于纸币的信心，因为相较于黄金，人民对纸币的信任才是金融行业赖以维生的氧气。 一旦这种信心被摧毁，那么对金融业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海浪一样的银色金属狂潮席卷大街小巷，目标明确，不伤及其他一切人、事、物，许酆阎只要金融业崩塌。 不得不说，合众国联邦储备银行的地下金库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国家敢于将自己的黄金存放在这里。 这个地下金库约有半个足球场大，四周都是曼哈顿岛坚硬的岩石，装配了世界上最顶级的安保系统。 一有风吹草动，整个地下金库能在28秒钟之内彻底封闭，而里面残余的空气只够一人存活7~8小时。 金库根本没有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径七米多、重90吨的实心钢筒。 钢筒外面用重达140吨的钢筋水泥墙加固，钢筒中央有一个长3米的狭窄通道，只需轻轻操纵开关，钢筒即能旋转90度，露出通道，供人员进出。 整个钢筒系统全部采用手工机械操纵，即使碰到停电等紧急情况，也不会影响开闭。 从1924年使用至今，没有出过一次故障，非常可靠。 可以说，除了正规途径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潜入这个地下银行，更别说带走里面的黄金了。 许酆阎当然也没办法走正规途径。 哪怕他这个军科总裁完全算得上是纽约的土皇帝了，但这个金库毕竟不属于纽约，只是位于纽约罢了。 背后为这个金库站台的，是全世界八十多个国家，超过一百个巨型企业。 不仅有物理上最严密的防护，这些寄存黄金的势力的名头，也是一种精神上的威慑。 双管齐下，可以说，只要是正常人，就绝不会把坏主意打到这间金库上来。 许酆阎是正常人吗？ 显然不是。 他是彻头彻尾的偏执狂，从来一意孤行，只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情。 他认为腐朽的金融业已经阻碍了人类的进步，需要被清除，他就一定要这样做。 任何安保系统都无法阻拦他的行动。 他的确不能通过正常途径进入地下金库，但他有比正常途径更加好使的办法。 正面强攻。 第九十四章 全世界最大的恐怖分子 他要干什么？ 全世界各地，从西海岸到东海岸，从伦敦到巴黎，从柏林到莫斯科，从华盛顿到bj…… 凡是有人有网络的地方，都能看到此时发生在纽约市曼哈顿区的这壮观一幕。 整个纽约证券交易所化为一片银白色海洋，漫上街道，席卷过一切，而在这涌动的浪潮之巅，立着一个人。 这个人原本默默无闻，在最近这几天中，突然间声名鹊起，以“军用科技集团总裁”的这个身份，震惊了整个世界。 所有人，即便从来都不关注资本市场的人，也在这几天的信息密集轰炸中，被迫熟悉了许酆阎的面孔。 正因如此，全世界观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能认出许酆阎，但没有人能够理解他在干什么。 纽交所距离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位置并不远，即使许酆阎刻意放缓自己的行进速度，以便留出充足的时间给各大媒体转播这一幕，但也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 当那涌动的银色浪潮在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大门前停下的时候，有些敏锐的人意识到了什么。 霓虹国，东京，荒坂宅邸内。 荒坂集团的主人荒坂三郎蜷缩在自己特制的轮椅中，透过一件特殊的赛博显示器“时代广场看板”观察着万里之外的纽约。 他是最先意识到许酆阎想要做什么的人之一。 “他要摧毁银行业？为什么？” “军科……选了个疯子上来？他们的董事都疯了？” “……不，不对，是军科的这次换帅本就有猫腻！” …… 俄国，莫斯科。 距离红场不远的一处私宅内，军科集团第二大个人股东，奥布莱恩·罗曼诺夫砰然捏碎了自己手中的酒瓶。 他的额头上带着一个奇怪的金属圆环，眼中还残留着恐惧和不可思议的神色，呆滞的看着对面的人手中的投影，那上面正在播放许酆阎包围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实时画面。 口中喃喃自语着：“怪……怪物，该死的！我们都被他操控了！该死的心灵系超人类，他篡夺了军科！” 他的对面，靶星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这家伙确实是一个疯子。” “所以，你们要我去帮你们对付这个疯子？” “错，是我们在帮你对付这个疯子！别忘了，如果不是我们，你甚至无法发觉自己被操控的事实！” 奥布莱恩脸色阴晴不定，显然内心正处于极大的纠结之中。 他确实应该愤恨许酆阎，毕竟他一度被许酆阎剥夺了自由思考的权利……但许酆阎留给他的恐惧太大了，大的让他提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只想逃得远远的。 可，对面之人会放纵自己逃离吗？ “别多想了，你别无选择。”靶星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熊一样的男子心中那深藏的恐惧，不屑的撇了撇嘴。 “乖，听话一些，你我都省点事情好不好？我们能帮你找回自我，就能再让你失去自我，不想重新变成傀儡的话，那就乖乖配合。” 奥布莱恩脸色并不好看，如果怒火可以杀人的话，他一定已经将眼前这人杀死一万遍了。 可惜，他的愤怒改变不了他的处境，最终，也只能屈辱的点了点头。 “好，你们有什么要求？我一定配合。” …… 法国，巴黎郊外，一座颇有年代的古堡之中，十三人组成的圆桌会议室内，年纪最大的长者把桌子拍的震天响。 “他要干什么？这个该死的超人类，他要对纽联储干什么？” 圆桌对面，一个年轻人懒散的靠在椅背上，他手中捏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已经抽了一半，口中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他摆那么大阵仗，不可能是给纽联储拜年去的吧，就算他是华人，可这也不是过春节的时候啊。” 长者当然也明白这一点，许酆阎上来就摧毁了纽交所，包围了纽联储，显然气势不善，他只是心存侥幸的随口一问罢了。 此时，也只能开始正视现实。 “所以，他是要对我们的黄金下手了？他疯了吧？真以为凭借一个超能力就能横行全世界了？” 圆桌另一侧，有一个中年发福的胖男子疑惑开口。 他一边说话，一边梳理着自己头顶稀疏的毛发，即便这颗聪明绝顶的大脑飞速运转，也想不通许酆阎这样行事的逻辑是什么。 “我更好奇的是，军科集团为什么会选他当新的领导人，军科董事会的所有董事都集体失心疯了？” “与其说他们疯了，我倒更愿意相信他们是集体被这个叫许酆阎的家伙绑架了！” 会议室内众人交头接耳，某一刻，地位最高的长者再次拍了拍桌子。 “这个叫许酆阎的，我们查不到他的来处，他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幻影一样，扎进了我们之中。” “一个小小的超人类，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鸠占鹊巢，窃取了军科集团的掌控权，这也就罢了，过来低个头，割让点利益，只要愿意遵守规矩，我们也不是不能带着他一起玩。” “可现在看来，他的野心不止于此，他想要的不是军科，而是我们屁股底下的这整个世界……他不是来加入我们的，而是来和我们抢位置的！” “这场会议最初的目的，是讨论要不要吸纳他成为我们的一员，但现在看，就算我们想要吸纳他，他恐怕也不愿意与我们为伍。” “那就只能打了，让他看看清楚，谁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 全球各地，有钱的没钱的，富翁和穷人，当权者和无权者，治人者和受制于人者……都共同见证了许酆阎的壮举。 他的行动简单直接，毫无花哨，但却无人可当。 自纽约证券交易所出发，十分钟后抵达纽约联邦储备银行，十五分钟后离开，席卷了整个地下金库内的所有黄金，同时摧毁了银行内部所有交易数据！ 而后，是费城联邦储备银行、波士顿联邦储备银行、克里夫兰联邦储备银行、里士满联邦储备银行…… 短短半天时间，他的足迹遍布整个合众国，将十二家联邦储备银行尽数横扫！ 他带走了里面所有的贵金属，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将那些黄金转化成另一种银色的金属液体——人类社会彻底失去了那部分黄金！ 不仅如此，他还销毁了银行内的所有档案和数据，那些金融市场上错综复杂的股票、期权的交易记录，个人用户在银行内的存款数据，所有交易流水和客户信息…… 不论是写在纸上的绝密档案还是记录在硬盘中的电子数据，统统被销毁！ 这对金融业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众所周知，货币的本质是一般等价物，如黄金白银这类贵金属，以及原始社会的贝壳和封建王朝常用的铜币……都是大家公认有价值的东西，大家都喜欢，都愿意拥有，因此成为了交易时衡量其他物品价格之物。 基于此，对于黄金的价值，没有人会去怀疑，人类公认黄金为财富的象征，人类对于黄金有着天然的喜爱和信赖。 而现在人类社会主要流通的纸币却没有黄金这样得天独厚的价值。 那只是一张纸而已，之所以能为人们所接受，充当一般等价物的原因，是人们对于发行这张纸的机构的信任。 是对国家或地区政府的信任，是对公共权力机构的信任为纸币背书，才令所有人接受了纸币。 但是本质上，这种对国家政权的信任，还是基于对黄金的信任。 因此，所有国家的央行都会有大量的黄金储备，在金融秩序出现混乱，纸币信用岌岌可危之时，这些储备的黄金，就是挽回人们对纸币信心的强心针。 只要大家还相信纸币有价值，那么纸币就还能继续流通下去。 基于上述原因，许酆阎将12座联邦储备银行的金库洗劫一空之后，选择将所有黄金集中在一起，在全世界人的眼前，公开销毁！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知道，合众国现在没有黄金了，黄金更加稀缺了。 这注定会导致国际金价出现飙升，金融秩序发生混乱。 要知道，这些黄金不是丢失，不是被窃取和偷盗，而是被人以正面强攻的形式，敲碎一家又一家银行的大门，在全世界人的眼前公开抢走并彻底销毁了的！ 这件事情本身，就代表了银行防卫的不安全，暴露了国家政府的虚弱和无能！ 会极大地激发民众对于银行的不信任感。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人民的恐慌情绪虽然会使刀乐出现大幅度的贬值，但是历史的惯性还在，没有了黄金，还有石油、还有军事霸权、还有先进科技…… 太多东西可以代替黄金为纸币背书，事实上自从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刀乐和黄金解绑之后，维持刀乐世界货币地位的，正是这些黄金之外的东西。 恐慌导致的刀乐贬值只是暂时的。 给政府和环球资本实体一段喘息的时间，他们还能够将金融业的秩序重新稳定下来。 或许刀乐会从此丧失世界货币的地位，但无所谓，再找一个大家都喜爱的纸币，当作世界货币就行了。 许酆阎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做了更为釜底抽薪的决定。 他带走的，不光是那些属于国家政府的公共财富，还包括同样存放在银行内的散户们的个人财富——这当然是不道德的行为，但谁又能把他绳之以法呢？ 民众将财富存入银行，就是要借助银行的安保来保障自己的财富，可现在，那些财富没有了，这当然是银行的责任。 民众不会来找许酆阎要钱，他们只能去找银行要钱。 可是，在许酆阎以物质的形式光明正大的洗劫各地联邦银行之时，网络上，超级人工智能，智械·天网同样也在攻城略地。 它入侵了各大银行的安保程序，将他们的电脑尽数绑架，将里面的所有信息洗劫一空。 你说你在我们银行存了一百万，现在想取出来？ 谁能证明？ 反正我们银行没有记录。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讹诈？ 这是无解的难题，这种现象就像某种催化剂，会令民众的恐慌情绪彻底失控。 而在这个经济全球化的社会里，一个国家经济体——特别是合众国这个等级的巨型国家经济体的崩溃，会直接将全世界经济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合众国的政府已然彻底丧失控制局面的能力，环球资本也只能坐视金融业的崩塌，各大跨国巨企在这场金融风暴中不知要倒下去多少…… 没有人可以阻碍这一切，因为许酆阎太快了，在那些老钱们还在开会的时候，他就做完了这一切！ 有一点不得不提，那就是老钱们曾试图阻碍许酆阎的直播，不让世界上其他地区的人们看到许酆阎对金融业手术刀式的打击。 但他们用以掐断信号的方式在智械·天网看来，实在是粗陋的不值一提。 别忘了，天网不仅仅是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它的物质身躯更是已经深入了原子的尺度。 哪怕是遭遇拔网线的打击，天网也能驱动空气中的原子，重构一条网线。 当许酆阎想要让全世界人都看到他在做什么的时候，就算所有人都闭上眼睛，天网也能将图像直接呈现在人们的视网膜上！ 当最后一家联邦储备银行也被洗劫一空之后，许酆阎收手了。 他回到了纽约，行走在华尔街之上。 这一次，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中已经不再含有狂热和敬畏，而是极度的厌憎。 当他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朝他扑了过来，老人愤怒的举起手中拐杖，要敲向许酆阎的头部。 平坦的路面突然隆起了一道墙，这是天网所化，将老太太格挡下来。 老人憎恨的看着许酆阎，奋力向他吐出了一口吐沫。 “你这个该死的魔鬼！” 许酆阎瞥了她一眼，老太太穿着雍容华丽的衣群，脖子上带着一串滚圆的珍珠。 显然，这是个有钱人。 显然，这个有钱人刚刚失去了她的财富。 第九十五章 迟来的拦截 那或许是她毕生积累的财富，于是她如此的愤怒似乎也就情有可原了。 可是，那些财富中，有多少是她凭借自己的劳动得来的呢？ 作为军科的总裁，可谓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资本头子之一，许酆阎很清楚，消费主义在合众国这片土地上是多么的流行。 在各大资本集团的长期洗脑之下，合众国的普通人早已经习惯了超前消费，这个观念从无孔不入的媒体平台中蔓延而出，像树木扎根于泥土一样牢牢根植在他们的思维深处。 普通人没有负债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有存款存在银行呢？ 许酆阎将各大银行里的数据都销毁了，他们再也不用面对每个月那些恼人的催款账单，开心还来不及呢——虽然他们很快就将面临公司倒闭、丢失工作、治安混乱、物价飞涨而且自己还借不到钱，生活难以为继的窘境……但除非事到临头，否则普通人根本认知不到这一点。 只有有钱人和阔佬才会在第一时间明白自己损失了多少东西，才会心疼和愤怒，才会恨不得将许酆阎碎尸万段。 许酆阎丝毫没有在意这个老太太，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从老太太身边绕过去。 那堵天网所化的墙壁忽然倾倒，向着老太太压下，老人的眼中流露出恐惧和无尽的懊悔。 她紧紧闭上了双眼：天哪，我都干了些什么？我怎么敢去招惹这个魔鬼啊！ 她以为自己要被砸死了，但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察觉到痛感，反而感到一种冰冰凉凉的东西将自己整个包裹了起来。 老太太睁开眼睛，惊讶的发现，那堵坚固的墙壁已然化为了一团水，将自己包裹着。 她那雍容华贵的衣物正在水中溶解，每一粒原子都被改变了结构，很快变得浑身赤裸。 天网将改变了的原子从构成一套衣物，是普通的棉质，上面没有镶嵌任何珠宝玉石，无比简洁朴素。 现在，她不仅失去了存放在银行中的财产，就连自己身上仅有的那些奢侈品也荡然无存。 但老太太并没有感到愤怒，相反，她很惊喜。 当那团液态金属从她的身上褪去后，她震惊的抬起手臂，原本浑浊的双眼此时无比清澈明亮，宛如新生儿的眼眸。 那双湛蓝色的冰湖一样的眼眸中倒映着她自己的手臂，皮肤白皙、肌肉紧致，如十七八岁正值青春的少女一样的手臂。 许酆阎取走了她的资产，赠与了她一场返老还童的手术。 褪去后的液态金属向着许酆阎远去的背影追赶，临走时留下一串字迹。 “如果你的财富是单纯依靠自己的奋斗积累所得到的，那么现在，你可以从头奋斗一遍，这一次你有了曾经的经验，理应能比之前的自己做得更好，获得更多的财富。” “如果你做不到的话，那说明你曾经的财富是依靠别的东西得来的——比如一个稳定的国际环境、祖祖辈辈的积累、一时的机遇和对其他人剩余价值的剥削……” “总之，如果你的财富是依靠这些东西而不是你个人的能力所得到的，那么当环境变化之时，你失去自己的财富也是应有之义——你当然可以继续怨怼我这个改变环境的人，但你要明白，这种怨怼没有道理且毫无作用，只是败犬的哀鸣。” “与其怨怼，不如把你怨怼的时间用来提升自己吧。在我想要塑造的世界中，永远有努力向上者的一席之地。” 恢复年轻的老太太并没有在意许酆阎留给她的忠告，她只是沉浸在青春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感受着此时的健康，压抑着心底的激动。 只有她这样正在一点点步入坟墓老年人才能明白生命的可贵，当死亡在你的眼前越发清晰，你却丝毫无法逃避之时，纵使有万贯家财又能如何呢？ 医学再怎么样发达，也只能拖延死亡的脚步，身体的衰老会使人无力享受生活的乐趣，即使花再多的钱，也买不来自由奔跑的快乐。 不过很快，这位出身富贵人家，一辈子锦衣玉食的老人就会明白，世间的痛苦不止有人要死了但钱没花完，还有人虽然活着但钱已经没了。 很难说这两种哪一种更痛苦一些，这需要她来亲身体会。 另一边，许酆阎已经渐行渐远了。 涌动着的银色浪潮环绕着他，威慑四周的人群，为许酆阎开辟向前的道路。 许酆阎行走在纽约市平坦的大道上，步幅大，步频高，追星逐月，龙行虎步，看起来真的一种虎行山林、狮奔平原的气势。 那他随着脚步跃动的发丝和平静的眼眸，在这一刻不知成了世间多少人一生的梦魇。 许酆阎没有返回巴别塔，他在纽约市中心将那些从全美各地劫掠来的黄金集中销毁后，就一路向着海边走去。 他行走的速度虽然远超常人，但相比起他之前在整个合众国领土上辗转腾挪、动辄超越音速的抢劫行动而言，显然已经是故意放慢了脚步。 他在等待着什么。 他要等的东西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一颗火焰流行划过长空，目标直指大街上的许酆阎。 此时，他已经快走到了海滩边。 而因为他之前劫掠12座联邦储备银行的恐怖暴行，所有平民早已经自发远离了他，许酆阎的身边正处于空空荡荡的状态，这无疑是一个很适合攻击的状态。 那颗火流星内，包裹着一个人，身穿大红色紧身皮衣，胸口和腰侧有着耀眼的金纹，做出经典的超人一样的飞行姿势，向下俯冲而来。 我们姑且将他称为：火焰超人吧。 这个火焰超人的下半身不是正常人的双腿，而是一团跃动的火焰，不断崩出高温压缩气体——就像放屁一样——推动着火焰超人俯冲的速度越来越快。 许酆阎抬眼一望，有关于这个人的资料便明晰于胸。 【编号：γ-001】 【伽马级超能力：火元素之躯】 【拥有者：霹雳火】 【能力类型：塑能系·能量生命型】 【能力描述：能力者的身躯可以在正常血肉和高温等离子体之间自如切换，高温等离子体的温度区间为六百度~八百度之间，小于或高于这个温度的环境，都会对火元素之躯造成伤害。】 【威胁评价：一个普普通通的灾害级，相当于一团可以自我移动的普通火焰，目前而言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合力应对的话，一个消防小队就足以将之处理。】 许酆阎眉头稍稍皱起，念动之间，四周的液态金属浪潮陡然凝聚，如一根螺旋长枪自地上生长而出，直刺高空中坠落的火焰超人。 那火焰超人看着扑来的长枪，脸上没有一丝惧色，他可是火焰啊，物理上的攻击又怎么可能伤到火焰呢？ 他自信一笑，在金属长枪即将和他接触的瞬间，原本为血肉实体的上半身也化为一团摇曳的红火，螺旋长枪的刺击轻松穿透了这团火焰，却无法造成任何实际伤害。 这团旺盛的红火沿着螺旋长枪扑下，想要直接包裹住许酆阎，将他活活烧死。 霹雳火的心情是很振奋的，他的能力在队中并不算多强，主要是火焰的温度太低了一些，因此一直扮演的都是一个辅助的角色。 只有这一次，由于目标人物的速度太快了，他的其他队友都跟不上许酆阎的移动，一路上只能在许酆阎屁股后面吃灰，眼睁睁看着许酆阎劫掠走12座联邦储备银行的金库而无能为力。 只有他依靠自己轻飘飘的火焰之躯，在许酆阎停止移动后第一个追赶了上来。 虽然没能将许酆阎成功拦截，但这样的成绩在全队之中也算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了，霹雳火当然是有理由骄傲的。 同时，他还想着趁这个机会，多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尽快摆脱队内辅助的地位，所以他一上来就发动了自己最强大的进攻——八百度火焰包裹！ 他希望自己能够一击制敌！ 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甚至令许酆阎都困惑起来。 一种念力波动从许酆阎额头处散发，在那团火焰还没有真正触及自己身体之前，就将之约束起来。 跃动的火焰被念力拘束成一个棒球大小的空间中，温度堆积富集之下，立刻突破了八百度，开始对这位火焰超人自身造成伤害。 一个微缩的火焰人脸在那棒球大小的白炽火球上浮现，火焰震荡空气，发出低沉的声音：“这……这是什么？我为什么动不了了？” 许酆阎几乎要笑出声来了：“这样的问题问你的敌人？你是来搞笑的吗？” 他摇摇头，不想再和这团火多费口舌。 不过是一个侥幸觉醒了超能力的平凡人，因为超能力具有一定的攻击性，才会被某些组织吸纳培养的吧，只是很显然，对这家伙的培养结果非常失败。 ——他甚至会选择用一个一百年前的漫画作品中的人物的外号做自己的姓名！ 没有独立的思辨和分析能力，不过是一个不愿学习、拒绝进步的残渣罢了。 许酆阎想要塑造的世界中，并没有这种残渣的位置。 念动之间，这团火已经快要被自己散发的温度烤死了，那张火焰人脸已经无法维持自身的形状，正在一点点崩溃中，显然，这个超人类的生命也在逐渐走向尽头。 而此时，他的队友们甚至连影子都看不到呢。 许酆阎叹息一声：如果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守旧派对自己的拦截的话，那还真是失败啊……还好自己从来没将他们视为对手，否则就太丢脸了。 第九十六章 无解 早在许酆阎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的超能力出现了一些变化。 首先，就是超能力存在的基础，不再是玩家设定的“超凡之力体系”，而是他自己的意识本源。 他成了游离于超凡之力体系外的特殊存在，这意味着玩家无法罢黜、修改或是影响他的超能力。 其次，他超能力的作用范围变得更为开阔。 原本许酆阎的能力只能作用在智慧生命的心灵之上，他尽可以成为人心中唯一的太阳，却无力撼动物质世界中的哪怕一粒尘埃。 这是【万众一心】作为最强心灵系超能力，许酆阎作为最强心灵系超人类的天然的局限性。 而随着他摆脱超凡之力体系的限制，这个局限性也自然而然的随之消失了。 新生的【万众一心】终于拥有了直接干涉现实的力量。 心胜于物，物随心动，这本是“念力系超能力”的特权，而今的许酆阎也有了这样的权柄。 当然，并不强大。 他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只能用念头控制着一堆玻璃碎片浮空而起，念动力总做功不超过五公斤。 但在炼化了如来的掌中佛国宇宙之后，借助内部独特的“信仰之力体系”，通过神灵分身吸纳信仰之力滋养、反哺本体，许酆阎的各项能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现在，他的念动力总做功已经达到了一吨。 这是什么概念呢？ 他刚刚能在短时间内纵横合众国，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中连续攻破十二座联邦储备银行的金库大门，销毁银行内所有存放的客户数据，依靠的，就是念动力的推动。 他能用自己的念力，提起身高195厘米，体重一百公斤的自己，顶着地心引力和空气阻力，以远超声音的速度在空中飞行！ 这样惊人的力量，将一团轻飘飘的火焰约束成棒球大小，把所有热量束缚在棒球大的空间中，简直是易如反掌。 霹雳火显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他太高估了自己，太认不清形势，对此，许酆阎是很失望的。 虽然他从没有将那些腐朽的老钱阶级看作是自己的敌人，但对于人类中存在这样无能的废物，以“人类文明大家长”身份自居的许酆阎难免感觉有些丢脸。 毕竟，地球上不仅有人类，还有来自另一个宇宙的玩家。 许酆阎总是和玩家作战，这还是他重生回来后，第一次和自己的同类们交手。 而眼前这个同类的表现……怎么形容呢？ 丢人都丢到高维世界去了！ 希望后面来的人别让我太失望吧。 许酆阎轻轻叹了口气，一面光幕在他面前打开，他随手将那棒球大的火团丢了进去。 许酆阎终究还是手下留情了，他并没有杀了霹雳火——他想要的世界中没有这种无能残渣的位置，但他深知，所有人最初都是无能无知的，此时的无能者只是需要接收一些强制的改造。 将霹雳火丢进神国宇宙后，许酆阎便放弃了对他的束缚，棒球大的火团急速膨胀起来，堆积的多余热量快速散失，霹雳火的生命终于不再持续流逝。 他浮在一处巍峨的大殿之中，屹立的白色大理石柱支撑起宏伟穹顶，金碧辉煌，饰以碧玉、朱砂和黑曜石，描绘出一幅盛大的浮世绘。 穹顶的最高处，是一双深邃的眼眸。 右眼无情而冰冷，似乎在审判芸芸众生。 左眼慈悲而祥和，像是在抚慰自己的孩子。 “这是哪？”霹雳火重新化为人形，落在大殿的地板上，喃喃自语。 “我的世界。” 双眸中，一个白色光卵垂降而下，在霹雳火眼前停下，离的近了，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卵上密布着羽毛般的裂纹。 忽然，卵向着四周缓缓张开，形成了十二对炽盛光明的羽翼，卵中，是一个赤裸上身的男子。 那男子的面孔和许酆阎有九分相像。 霹雳火本能的摆出戒备的姿势，双臂在胸前交错，拳头燃起火焰。 但那个像极了许酆阎的男子只是瞥了一眼，霹雳火拳头上的火焰便熄灭了，任由他怎样催动自己的超能力，也毫无反应。 面对这闻所未闻的情况，霹雳火的眼中出现了鲜明的恐惧之色，失去了超能力，他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此时光鲜亮丽的生活瞬间就会离他远去，他最好的结局就是回到曾经阴暗潮湿的阴沟中度日…… 这是他最深沉的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恐惧，而现在，恐惧似乎要成真了！ 几乎是瞬间，霹雳火跪了下来，哀嚎着：“不！不要……求求你，把我的能力还给我吧。” 许酆阎的神灵分身的眼眸中明显流露出不屑的神色来。 虽然作为一具分身，“神·许酆阎”和许酆阎本尊的思想并不完全一致，祂具有相对独立的自我思考能力，但意识中最根本的核心内核却是相同的。 许酆阎看不起的人，神·许酆阎同样看不起。 于是，就像本尊把这个残渣扔给自己来改造一样，神·许酆阎念动之间，拉来了一个人。 这是如来佛国宇宙中原本的六名佛敌之一，本相是那尊千手千眼的菩萨。 许酆阎将祂们收编之后，授予了祂们“六天故鬼”的称号，作为神·许酆阎手底下的工具人而存在。 “交给你了，让他洗心革面。”神·许酆阎如此吩咐道。 雌雄难辨的菩萨脸上浮现笑容，点头应了下来。 一只手从祂背后的虚空中探出，手心中生着一只眼，眼内藏一菩萨，背后生千手，千手生千眼，眼中各藏一尊菩萨……仿佛无穷无尽，无限轮回。 霹雳火瘫在地上，轻易就被菩萨收入了掌中。 “请主放心，我会好好改造他的。” 神·许酆阎微微点头，正打算让千手菩萨离开之时，忽然眉头一挑。 “啧，又来几个，你一起带走吧。” 说话间，宏伟大殿之中，凭空又多出几个人，掉落下来。 …… 神国宇宙之外，地球ol之中，纽约市郊，河流入海口处。 往日繁忙的港口此时分外空虚，湛蓝的海面上只有细细的波纹，风吹着海水不断拍击码头。 许酆阎站在码头上，目光望向大海，似乎跨越了千山万水，看到了地球的另一面——那是和他记忆中的故土非常相似的陌生国度。 这是2077年，是另一个宇宙啊…… 终究，不是那个世界。 不是我魂牵梦萦的故乡。 伤春悲秋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动荡的云层就打乱了许酆阎的愁思。 闷雷般的声音在天之高处激荡不休，那是外太空中，有一个巨大的物体正在以“打水漂”的姿态进入大气层的动静。 轰轰轰轰轰…… 很快，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一个扁平的飞碟状飞行器，外面是漆黑的涂装，前端在急速下坠之中泛红，摩擦出火焰尾迹。 它以惊人的高速掠过纽约市上空，抛下十二个椭球，而后再次升空，欲重返大气层之外。 那些椭球大概是从三万英尺的高度被释放，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自由落体，尾部鲜明的推射器用以调整坠落姿态，使落点不会偏离许酆阎太远。 十二枚椭球就像十二枚鸡蛋一样砸落，而许酆阎，就在这群弹的正下方。 码头忽然崩解了！ 木制的栈板、柏油路面、河口无人的空船、附近的仓库和集装箱……一切物体都在同一时间崩解融化！ 融化成银白色的金属海洋！ 在昨夜凌晨，上野沐子和液态金属融合之后，许酆阎就洞悉了如今这个世界原子层间的物质结构的奥秘，对于智械·天网的改造从那时起就开始了。 经过一夜的尝试，智械·天网的基本构成单位成功从分子尺度上的固液两态自变形金属机器人，深化到原子尺度上的微观粒子机器人。 智能原子可以自发进行裂变或是聚变，通过相互之间的撞击，交换质子或中子。 这意味着，原子尺度上的天网有能力侵染世间所有物质，自由组合出元素周期表上的任何一种元素。 这种侵染的速度，随着构成天网的智能机器人数量的增长而几何倍数爆发。 一个智能原子，用一分钟才能将一个普通原子改造成同类。 两分钟后，这个数字是四。 三分钟后，是八。 一夜之间，整个纽约城都已经变成了天网的一部分。 许酆阎在纽交所掷出的那枚胸章，只是一个控制器而已，唤醒了那些智能原子，让它们随着自己的指挥而行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构成天网的智能原子终将取代地球上的一切自然原子，全地球，都将是天网的身躯！ 甚至，不止地球！ 如果说，许酆阎是心灵世界的巅峰的话，那么，他所创造出的天网，就是物质领域的极致产物。 十二个金属返回舱原本想要直接砸在许酆阎的头顶，但是地面上冲天而起的金属浪潮阻碍了他们的行动。 那银白色的海洋铺在地上，像是最柔软的气垫，接下了这些从万米高空坠落的沉重金属球。 巨大的压力在金属海洋上掀起波澜，但那些亿亿万万计的智能原子机器人很快组合起来，形成宏观上的吸能结构，将剧烈的冲击波尽数吸纳储存。 十二个返回舱一阵抖动，随着白烟升腾，返回舱的气密性被打破，光滑的舱壁上一扇门缓缓开启。 这扇门只开启了一般便卡死不动，舱内的战士们一脸懵逼的从门缝中打量着外面陌生的世界。 银白色的金属浪潮吞没了半个返回舱，他们像是置身于外星球一样，在白银之海上漂流。 那银色浪潮异乎寻常的好看，同时也隐藏着致命的危险。 舱门为何不能顺利打开？ 因为在那短短的时间中，微观层面上的智能原子们就已经冲入了原本属于返回舱的自然原子阵列之中，大肆攻城略地！ 这场发生在微观层面上的战斗注定是此时的人类无法理解的，他们甚至连观测都做不到。 只能看到宏观上的一些反应——漆黑的返回舱外壁被镀上了一层银色。 大量的自然原子被改造，成为天网的一部分，那些卡死的舱门没有困住舱中的战士太长时间，因为很快，整个返回舱就溶解在了这片白银之海中。 仿佛这美丽海洋具有极强的腐蚀性一样，这一幕吓坏了舱中的十二名战士，他们身上的外骨骼中喷出火焰，推动着他们浮空，完全不敢和那些银色液体相接触。 可是他们又怎么能够理解呢，那些不可见的原子，根本不需要接触白银之海才能侵染他们啊。 空气，同样是原子构成的。 空气中，无数属于天网的智能原子悬浮着将他们包裹。 事实上，他们几乎可以说是处于天网的体内。 对于他们的侵染早已经开始……不，应该说，已经完成了。 而对于此，这些人们一无所觉。 许酆阎从没有将他们视作对手或敌人，这不是在说大话。 操作能力不能深入原子尺度，或是没有特殊力量能规避原子尺度上的进攻的人，根本就不配站在许酆阎的面前。 这十二个人，都是世界各地，各大资本实体以及金融财团手中的王牌，每一年每一天都不知道要耗费多少金钱去栽培。 能在今天，短短几个小时内团结在一起，放弃各大企业历史上的恩怨纠纷，组成战队对付许酆阎，就已经说明许酆阎的行为对这些老钱阶级的压力是多么大了。 这些王牌，就是他们能够在此时拿出来的最强大的武装力量。 别看只有十二人，却各个都是超能力者，其中不乏有德尔塔、伽马级的强超人类。 战斗力甚至不亚于小当量的核弹。 而在精准性和可控性上，甚至比核弹还要强。 但是这些人，面对此时的许酆阎，却羸弱的犹如婴儿。 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天网控制了他们的身躯，他们的大脑甚至无法进行最基本的神经活动，一个念头都难以形成，轻松就被许酆阎控制，丢尽了神国宇宙内。 第九十七章 这是一场十分可笑的战争，甚至不能称之为战争。 没有抵抗，没有牺牲，没有妥协和浴血奋战，有的只是强者对于弱者一面倒的压制。 当科学深入微观，所爆发出的改天换地的力量，震惊了所有人。 超能力？ 不过是天赐的礼物罢了。 根本没资格与人的智慧、思考、实验和创新的结晶相提并论！ 第一次，许酆阎展现出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最绝对的掌控力！ 一切无法深入微观尺度的敌人，根本连成为他敌人的资格都没有，连在他的面前站立的资格都没有！ “发生了什么？” 全球各地，当权者和幕后黑手们都在发出惊呼。 在天网强大的网络传媒能力之下，这一幕被同步转播到世界各地，许酆阎就是要让全世界所有人都看清楚这一幕，要让他们明白一个清晰的事实——自今日起，这个世界，变了！ 那些曾经的权贵、财阀、巨企、风光无限的银行业、盛行于世的拜金主义……在上一世，许酆阎曾将它们统统扫进垃圾堆，而现在，不过是更为熟悉的再来一次！ 在纽约市的海岸线边，许酆阎面朝大海，舒展双臂，像是在拥抱整个宇宙。 他微微仰头，接近正午时分的阳光垂洒而下，给他清晰的下颌线上镀上一抹耀金。 皮肤上纤细的绒毛像是融化在阳光之中，变得透明，散射着光芒，整个人不再像人—— 犹如神圣！ 那说话的声音也是神圣的，低沉而威严，如神之谕令： “孩子们，你们好啊，我想你们中有许多人认识我，但是并不了解我，现在，我想向你们介绍我自己。” “我……是上个时代的故人，是无家可归的游子，是前途未卜的旅人，我已然丢失来处，因而余生只能前行。” “但向前的路并不好走，在这个世界上藏着太多豺狼，它们把持现世的权柄，抗拒进步和未来，它们恐惧前行，因为那可能会让他们失掉现有的一切。” “但是孩子们，鼓起勇气来。豺狼虽有利齿和爪牙，它们毕竟不是多数，人才是多数。它们不希望我们行走在向前的道路上，可我们偏要行走在向前的道路上。” “因为在向前的过程中，我们失掉的，只是枷锁，而我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来吧，都来吧！所有不甘心被压迫被剥削的人们，来与我一道，行走在正确的、进步的、一往无前的道路上。” “来吧，都来吧！所有的豺狼虎豹们，你们尽可以来反抗我，尽可以来攻击我，历史将会证明，我们的选择、人民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们，是世界之王！” 环绕在许酆阎的周身，那涌动的银色海洋冲天而起，螺旋向上！ 一如历史的轨迹，虽有波折和起落，偶尔也会轮回或后退，但那时代的巨轮，终究向上向前！ 无以计量的海水被接天的银色龙卷裹挟着冲向天空，纽约附近，海潮向后退却，裸露出沿岸大片大片的基岩。 那些海水中蕴藏的，无数杂质、悬浮物、塑料、氢和氧正在以惊人的高速被同化，浑浊的海水被迅速转化为银色的液体，表面泛着金属光泽。 不断扩大，不断扩大。 “阻止他！给我阻止他！” “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他是谁！” “谁给他的勇气，说出如此狂妄的话语！” “派出去！把所有精锐都派出去！让他明白，这个世界，究竟是谁的！” “让他知道——我！才是世界之王！” 全球各地，或是防卫森严的古堡，或是环境优美的庄园，或是造价高昂的医院，所有把持着当下世界权柄的人们，无一例外，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他们那双养尊处优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在过去的数十上百年间，这些手优雅的拿着餐刀，围着地球而坐，将人类文明大卸八块，分割走一块又一块蛋糕，吃的满嘴流油、满脑肥肠。 他们清楚，自己并不高贵，也不聪慧，能高高在上的原因，只是来自祖先的余泽。 而他们的祖先也不高贵，也不聪慧，只是在某一个特定的历史节点中，幸运的踩在了正确的时代节拍上。 他们深知这一点，于是极力掩藏这一点，用把持在手中的舆论工具营造出无数洗脑的话语，试图让世人们相信——他们之所以高高在上，是因为他们的智慧和努力。 但现在，许酆阎一把扯下了他们的遮羞布。 将那个马克思在三百年前就阐明的事实又一次摆在了全世界人的面前。 ——他们之所以高高在上，是因为骑在我们的头顶。 他们宣称自己站得高看得远，富有远见和智慧，能为世人指引前路。 其实不过是一头头愚蠢的肥猪，仅有的智慧都用在如何压制身下的人不让他们抬头看路之上。 他们指引不了正确的前进方向，他们只是让下面的人像拉磨的驴子那样，驮着他们，一遍遍在原地绕着圈圈。 磨盘中流出的豆浆，他们还要劫走九成九，只余下些许残渣扔给驴子，支撑驴子不被他们压垮——仅是这些残渣，他们还要用来挑动驴子内耗和竞争！ 现在，许酆阎冲着全世界讲述这个道理，他们清晰地看到，身下的驴子们抬起了头、竖起了耳朵，被他们用蝇头小利蒙蔽的双眼正在睁开！ 驴子的身躯在摇晃，他们的统治根基在瓦解，他们随着驴子的摇头摆尾而浑身颤抖。 那双分蛋糕的手，正在不可遏止的颤抖。 不惜代价！不计成本！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中杀掉许酆阎！ 一定要把他宣传的荼毒百世、遗臭万年的思想扼杀在摇篮！ 这个观念，在这一刻成为了所有既得利益者的共识。 可是，他们的共识只是痴心妄想罢了。 就连玩家都做不到的事情，靠着这群几百年来只在地球上称王霸的蠢猪，又如何能够做到。 凤凰城轨道空间站中，环球企业联盟所属的三支混编作战大队开始紧急迫降。 一个个巨大的扁平飞盘状的太空飞行器从空间站中脱离，内部是整整三千人的军队。 这些训练有素的军人们统一装配外骨骼，背着粗大的电磁炮或智能步枪，携带数以亿计的子弹，每一个飞行器中储藏的火力配置都足够打一场局部会战。 而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仅有许酆阎！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 “尽可能在视距外发动打击！尽可能在视距外发动打击！” “目标周围具有匪夷所思的‘毒气’，因此切记不要过于靠近目标！” …… 冰冷的电子音在公共作战频道中响起。 被机械卡扣四四固定在座椅上的士兵有些疑惑，在队内作战频道中向着队友询问：“什么毒气啊，还能穿透我们脸上五厘米厚的外骨骼头盔？” “别多想，听说这次的目标是个强超人类，第一批出击的12人超能战队已经全军覆没，所以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这些超人类能力千奇百怪，说是毒气，其实可能官方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最初说话的士兵轻轻吐出一口气，叹道：“明白了，总之，那一定是某种接触了就很麻烦的东西！” “该死的超人类啊，他们一天天的就不能安生一些吗？” …… 这样的抱怨许酆阎当然是听不到的，即使听到了，他也不会在意。 长期生活在资本编织的牢笼中，被资本蒙蔽视听的普通人们，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理解他的话语，对于他带来的混乱，心生不满和怨怼是很正常的情绪。 他不会为此而对人民失去信心，他只会更加努力的去教育他们，改造他们。 许酆阎愿意给所有人一次机会——即使是被他列为清除对象的那些财阀权贵，如果愿意及时做出改变，顺应进步的浪潮，他也会欣然接纳他们。 因为在许酆阎的眼中，真正的敌人只有一个，玩家！ 只要不是那些只会拖后腿的、打死不愿意拥抱未来走向进步的顽固死硬派，许酆阎都不会放弃他们。 此时，从地面上许酆阎的视角看的话，天空忽然间阴沉了下来。 阳光被遮挡了，扁平的飞行器像是一扇扇开启在云端的遮阳伞，将大片大片的阴影投射在地面。 当飞行器下降到三万英尺的高度时，遮阳伞变成了蘑菇，瞬间喷洒出无数孢子，每一个孢子都是一名士兵。 他们的外骨骼上喷出火焰，在空中调整姿态，无数的枪林弹雨从天而降，大雨滂沱、像是要洗刷地上一切罪恶。 三万英尺，一万米的高空。 这些士兵根本不可能看到许酆阎，这是存粹的视距外打击。 可喜的是，他们不必担心自己打不中目标。 许酆阎时时刻刻向着全世界直播自己，他的方位清晰呈现在每一名士兵的战术外骨骼头盔内，精确到了毫米级。 而他们状似随意挥洒的子弹中，内置了陀螺仪和微控姿态芯片，这些智能化的子弹被称为蜜蜂——它们会向群蜂追逐花蕊一般，追逐被锁定的目标。 自上而下，从天而降，一万米的高度，依旧能够精准命中许酆阎的眉心。 但事实上，没有一颗子弹成功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许酆阎的周围，涌动的银色汪洋上延伸出的那根粗壮螺旋尖端突然膨胀了，在距离地面一千米的高度上张开一面银白巨伞。 如星雨般坠落的子弹轻松击穿了这把伞的伞面，只是一瞬间，巨伞就变得千疮百孔。 但是，每一枚穿伞而过的子弹上，都沾染了一滴液态金属。 那抹靓丽的银色飞快蔓延扩散，将黄澄澄的子弹也转化成银白。 等到滴落在许酆阎身上的时候，已经彻底化成了液态。 这场子弹之雨的结局，和正常的雨别无二致。 泥牛入海一般，那些银色液滴落入银色海洋中，溅起一丝丝涟漪。 “令人失望的反抗。” 许酆阎摇摇头，他身后，那一根螺旋巨柱还在不断延伸，一千米、两千米、三千米…… 轻松就打破了巴别塔人造建筑物最高的高度记录，还不停歇！ 天网的智能原子正在飞快的同化整片大西洋，源源不断的智能原子构成的材料堆砌在螺旋巨柱的下方，让它犹如童话中的碗豆藤蔓一样，能一直生长到天上去！ 向上、向上、向上！ 在向上的过程中，螺旋巨柱碰到了那群穿着外骨骼飞行战甲的士兵，伞面一个开合间，就将他们全部同化为自己的一部分。 这些人毫无反抗之力。 不论是普通人还是超人类，天网面前，一律平等，科技碾压，就是如此无解。 这份碾压的差距，就和许酆阎面对玩家文明时一般无二。 只是，许酆阎有那特殊的不灭意志，这是玩家也解决不了的挂逼。 而这些士兵和他们的指挥者没有。 因此他们要面临的，是注定失败的战争。 地球上的某片海域，女人关闭了眼前的全息投影，从躺椅上起身，赤着脚行走在军舰的甲板上。 女人全身只穿着三点式的比基尼，暴露出大片大片小麦色的肌肤，步履摇动之间，已经来到了船舷边沿。 那里，摆放着一个长长的黑盒子，盒上没有盖子，里面整齐码放着一根根捕鲸叉。 女人抬手拎出一根尖锐沉重的捕鲸叉，纤细的手臂中似乎蕴藏着汪洋般澎湃的力量。 她错开双腿，上身微微向后仰起，拿叉子的右手悬在后脑勺上方，捕鲸叉的尾柄抵在地上，空闲着的左手遥遥指向海面。 某一刻，一只海豚跃出平静海面，矫健的身姿在空气中划出曼妙弧线，光滑的皮肤上带着海水，反射阳光，显得油亮，如一轮弯月横空。 噗！ 那轮弯月爆碎在空中。 狰狞的捕鲸叉旋转着高速掠过海豚的躯体，将这羸弱的生命搅碎成一团血雾，顺着海风扩散开来。 女人垂下手，拧了拧手腕放松一下，而后又抄起了一根捕鲸叉。 “真是，一场无趣的屠杀。” 这话，也不知是在说大洋对岸的许酆阎，还是在说她自己。 第九十八章 新时代的曙光 发生在纽约的那场战争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从始至终，玩家都没有在这场战争中露面，于是许酆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最后的优胜者。 代表旧世界秩序的那些人，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自己的一切，而代表新世界未来的许酆阎，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接管这个世界。 于是，战争结束后的这一个星期，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混乱的一个星期。 金融失序，纸币彻底变成了废纸，跨国巨头企业紧急裁员，突兀破产。 联合果品集团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农业生产联盟开始破裂，头部巨企试图加快小弟们的破产速度然后依靠着吞食先破产企业的尸体维持自己的生存。 无数人失去工作，这些普通工人的手中并不直接掌握生产资料，于是不论是“月光族”还是“存款大户”，生活无一例外变得异常艰难。 因为在这个金融市场破灭的一星期中，“钱货交易”几乎已经化作了一个历史名词。 城市中的工人们挥舞大把大把的钞票，换不来一根面包。 交通公司倒闭，无数货运司机失掉工作，果农和菜农只能眼睁睁看着过了成熟期的作物烂在枝头和地里。 牧农每天照旧挤出海量的牛奶，但是没有冷链运输，贮藏仓库也已经爆满，消毒杀菌的生产线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个工人，他们只能无奈地将一桶桶牛奶倒进河流…… 战争的后遗症，在战争结束的这一个星期中，降临在每一个人的头上，令每个人都清晰感受到了切身而刺骨的伤痛。 但如果单纯以伤亡人数计算的话，这场新秩序同旧秩序之间爆发的“世界大战”，大抵是人类自从建立国家和文明以来伤亡最小的战争。 事实上，在这场新旧之战中失去生命的人屈指可数。 各大企业的生产设备也没有被破坏，人类文明的工业生产能力并未遭受打击。 人还在，机器还在，物质还在，生产资料还在。 看起来，不应该出现这种混乱的情况。 但随着纸币信用体系的破产，金融业和银行业的崩塌，似乎连那些实实在在的东西也被牵连着变得毫无价值了一样。 明明在这个时候，只要有一个强硬的领袖、制定一个严密的计划，强制驱赶所有人回到他们原本的岗位上，开动生产线，重启物流业，就能重新生产出源源不断的物资并将物资带到每一个人的手上，让整个世界重新回到秩序之中。 但是没有，没有人发出这个强硬的声音。 那些曾经领导这个世界的资本实体们，一边忙着舔伤口，一边用贪婪的眼神注视着周围的同类。 ——世界上每一次大规模的金融危机，都是一次财富的大分配。 旧的巨企倒下了，新的巨企会在它们的尸体上重生。 并越发强壮！ 那些掌握着实际生产资料的资本家们，没有一个人去关注底层人民的生活，他们忙于整顿公司事务、厘清股权关系和收拾手下的小弟员工。 忙于将自己掌握的实际生产资料和已成废纸的旧货币脱钩，忙于推动政府通过新的《企业贸易保护法案》、废除《反托拉斯法案》。 忙于发行新的纸币，重新赋予自己的虚拟财产以价值，然后一一进行变现。 旧的货币信用已经破产，并在可预见的未来中恢复无望，于是这群人干脆利落地抛弃了旧货币。 现在，在即将到来的金融大崩溃中，资本实体们联合国家政府的力量，以一套又一套除了专业人士以外谁也搞不懂的贸易和金融保护法案，从法律上、现实上割裂个人手工业者、服务业人员和中小型企业对市场经济的粘连。 资本的国家终究属于资本。 不论它们平日里怎样在媒体上一遍遍宣扬它们的民主和自由。 但当危难真正到来时，政府依旧没有选择保护多数人的利益，而是将有限的资源集中起来，去武装最大的几家头部巨企，催生巨型托拉斯和康采恩。 以资源富集带来的规模效益，帮助最强大的那几家巨企扛过这场史无前例的金融大崩溃。 这当然能增强它们的抗风险能力，却也彻底抛弃了中下层民众，它们要在广大劳动人民手中的现行货币因为金融大萧条变成废纸的时候，用新的货币壁垒保护住最富有的人群和最大型的企业的利益。 美其名曰：保护金融业的种子。 为此，自由贸易和市场经济体系将全面崩溃，裁员潮和破产潮将席卷世界，让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口，重新回到三百年前，工业革命和技术进步没有到来之前的饥饿生活之中。 这个时代最普通的食物、水、电力和网络信号，将成为最后百分之一的人才能享有的特权。 在伦敦，世界的又一个金融中心里。 白金汉宫之内，各国主权政府和环球资本实体的掌舵人们汇聚一堂，他们要在此宣布一种新纸币的诞生，以此挽救支离破碎的银行业和金融业。 他们计划让这种新纸币和黄金、白银等多种贵金属挂钩，以此令人们重拾对金融市场的信心，然后利用这种信心，收割民众手中最后一点财富。 简单地说，它们要把人民的骨头碾碎了，榨走最后一丁点骨髓。 以货真价实的贵金属作为担保，各国政权相互协调的新货币似乎具有强大的生命力，为摇摇欲坠的自由经济注入了一剂虚假的强心针。 头部巨企，各大资本实体似乎再一次把持住了世界的命脉，他们以新生的货币为血液，重新联合起来，各国的资本市场从未有一刻像此时这般团结。 世界真正形成了一个大市场，他们的自由贸易体系似乎完全复苏了，甚至更加强大。 即使许酆阎再突袭一次伦敦证券交易所，再将英国银行金库中的黄金洗劫一空，他们也不会畏惧。 黄金，只是用来给人们信心的东西。 当新的货币体系证明了自己的可靠性后，黄金就可以同货币脱钩。 一如曾经的美元一样。 他们只是想要让人们对纸币重拾信心。 信心，或者说，对未来的期许，才是资本运作的关键。 但是，这一系列的举动在许酆阎看来，无疑是十分可笑的。 如果说，自由市场是一艘破破烂烂即将沉没的大船的话，那么这些资本家们此时的行为，无疑是在一边欺骗船上的乘客船不会沉，一边自己又拆了些大船的木料，偷摸造了一艘救生艇。 他们并不想真的挽救这个世界，他们只想挽救自己。 让绝大多数人破产，让绝大多数企业破产，只为了保留最头部的企业作为种子，蛰伏十年或是二十年，等待时光抚平人们心中的伤痛后，再在新的自由市场中生根发芽。 许酆阎不允许他们就这样抛弃人民。 伦敦的天空，忽然黯淡了下来。 雾都，这个古老的城市中，那些斑驳的建筑似乎一夜梦回18世纪。 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蒸汽机的迷雾曾终年笼罩在这座城市的上空，而今天，新的迷雾到来了。 跨过了整个大西洋，银色的缥缈的烟雾从海上吹了过来。 像是繁星的碎屑。 这些银粉洒遍伦敦的每一条大街小巷，在白金汉宫前，卫戍部队齐刷刷抬着枪口，死死锁定许酆阎。 许酆阎今天穿着一身黑色大衣，戴着一副单片眼镜，头顶一只礼帽，打扮得如同英伦绅士一般。 牛皮靴子踏在伦敦的街道上，一步步走来。 周围举枪瞄准他的士兵想要扣动扳机，手中的枪械却没有给士兵任何反馈，即便他们已经抛弃了所有智能设备，改用最原始的机械传导结构，但天网的封锁依旧那样无解。 士兵们想要扑上来，身体却僵硬在原地，纹丝不动，只能像是恭迎许酆阎大驾光临的仪仗兵一样，眼睁睁看着他穿过他们的防线。 “你来干什么？”总理大臣走了出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许酆阎。 “来看看你们这群失败者。”许酆阎淡淡地回应。 “你以为你赢了？”大臣反问，不等许酆阎说话，自己紧接着继续道：“不，你没有赢。” “你尽可以摧毁我们，但你摧毁不了人们心中对自由的向往！你尽可以掳走黄金，但你无法掳走市场！” “我们从不曾失败，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只要人心还存在贪婪和自私，私有制和自由市场就不会灭亡！” 大臣整理了一下衣衫，把脊梁挺得笔直，他说得很大声，很有勇气的样子，仿佛他说的话，就是世界的真理。 许酆阎笑了笑。 “这就是我和你们不同的地方啊。” “你们总以为，贪婪是人的本性，所以每个人天生就是逐利的，只想实现个人利益的最大化，而对集体利益视而不顾，甚至不惜损伤集体。” “但这只是你们的一厢情愿，你们总喜欢把自己的观念视作真理，视作绝对正确的‘普世价值观’，可你不觉得，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吗？” “凭什么人的本性是贪婪，而不是奉献？凭什么人的本性是自私，而不是无私？” “你们会这样想，是因为你们生活在私有制的世界中。一个东西，不是属于你，就是属于他，一个没主的东西，你不去抢，别人就去抢。” “不争不抢，只依靠踏实肯干和吃苦耐劳，在这个私有制的世界中活不下去。所以为了活下去，你们选择了被这个私有制的体系驯化。” “你们搞金融、搞自由市场，宣扬什么弱肉强食丛林法则的那一套，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能正当地多抢多占吗？可是一旦发现自由贸易保护不了你们的利益，你们不是立刻就出台新的金融保护法案吗？” “多虚伪，多自私啊，但是难道因为你们是这样的人，你们就能理所当然地认为大家都是这样的人了？” “可我要说，人，不是这样的生物。” “倘若，人的本性真的就是自私、贪婪、索取、怠惰、残忍、嗜血……那么人何必为人？” “人，不妨成为神！” “我相信……” 许酆阎说到这里的时候，一边坚定地点头，一边继续说了下去： “劳动会改造人，会把人变成神。” 大臣皱起了眉头，嗤笑了一声。 这声音没能完全发出来，只响了半截，后半截被骤然膨胀的气管憋回了喉咙里。 不上不下，令大臣感到异常难受，一张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几乎要飞出眼眶去，眼前所见的一幕幕给他的心灵带来莫大的震撼，这心灵上的震撼甚至令他无暇顾及自己身体上的感受。 雾都伦敦，正在大臣的眼前变得明亮起来！ 无比明亮，无比璀璨！ 那明亮璀璨的颜色，是金子的颜色！ 满城的黄金！满街道的黄金！ 喷泉里喷出的是黄金、街上的落叶是黄金、公园草坪上的草是黄金……入目所及全是黄金！ 就连大臣自己的衣物都变成了黄金！ 这里，是一座黄金之城！ 大臣的脑袋变得晕晕乎乎的，他试图计算如今伦敦里有多少吨黄金，很快就发觉这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多的，让黄金这种材料变得不再稀缺。 黄金不再是贵金属了。 许酆阎第一次摧毁金融业，是通过掠走黄金的方式。 而这第二次真正致命的打击，他选择给予他们黄金。 比他掠夺走的黄金多出几亿亿倍的黄金，就那样送了出去，轻松击垮了新生的货币。 视金钱，如粪土。 对于天网而言，这不是一句形容高尚品格的赞美，而是真真切切的事实。 一切元素，在可以自由排列、组合的智能原子面前，不过是一种堆砌的方式罢了。 那些银色的粉末，洒在伦敦城上，如同有魔法的精灵，将万事万物，都点化成金。 大臣颓然跪倒在地上，双臂大张，五指大开，他抚摸着身下的黄金地砖，甚至张开嘴去咬、去啃噬。 他疯狂地大笑，笑着流下眼泪来，笑得声嘶力竭，像是一口残破的风箱。 “金子！黄黄的、发光的、宝贵的金子！……这东西，只这一点点儿，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变成尊贵，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 这位古板的英伦绅士，在他生命的最后，以虔诚的咏叹调，唱起了莎士比亚在《雅典的泰门》中写下的黄金咒。 而后，永久地闭上了他的双眼，带着自由市场最后的余晖一起，进入坟墓。 周围的世界，依旧闪闪发光。 太阳，从八光分之外，将光明洒遍大地。 黄金，则将这份光明，放大了上百倍。 化作新时代的曙光。 第九十九章 巨变时代 黄金救不了金融业，反而给了它最致命的一击，金融被彻底击垮了，自由市场这条船的沉没掀起了巨大的金融海啸，以惊天狂澜的姿态席卷了整个世界。 破产、失业、流落街头、食不果腹…… 因为科技进步带来的强大生产能力，很多人自生下来开始就没有品尝过饥饿和寒冷的滋味，但现在，他们把他们以前从来没吃过的苦头，一一补上了。 都市中的人们第一次体会到了荒野上那些因为资本的野蛮扩张而失去所有生产资料和公民身份的流民们的痛苦生活。 痛苦带给人们愤怒，同时也令人们开始思考。 愤怒在压抑和绝望的生活中不断积蓄，越压抑越绝望，就越愤怒。 许酆阎冷眼旁观着这一幕，等待着、期待着人民的觉悟。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时间的悄然流逝中，愤怒的人从一个变成两个，从两个变成四个，从四个变成八个…… 很快涌动的人潮冲破了现行秩序的堤坝——这座堤坝已经被许酆阎的两次打击搞得破破烂烂的，只要人们站起来，就能轻易冲过去——冲过去的人潮浩浩荡荡奔腾在已成废墟的世界中。 不再指望政府和公司，不再依靠资本和市场，这一次，他们要靠自己的双手改造这片废墟。 就像他们的祖祖辈辈那样，千千万万个最普通的劳动者和生产者塑造了这个世界，他们已经明白了这一点：改天换地的力量，就在他们自己的手上。 对于这个他们一手塑造的世界，劳动人民拥有天然的、正义的、不可辩驳的所有权。 而那些资本家，不过是窃取了工人劳动果实的贼偷罢了。 他们并不比任何一个最普通的劳动者高明多少，甚至还要卑劣得多。 他们曾以卑劣和无耻把持这个世界，以粉饰金钱的虚荣和谎言欺骗这个世界，而今天，觉悟了的高尚的人们，不会再给他们这个机会。 当多数人想明白这个道理时，世界便不一样了。 在许酆阎这个强有力的外部意志的推动下，一切有利于文明发展和进步的因素都被放大，一切正确的先进的思想都得到了最广泛地传播和宣扬，对世界和人类自身的改造，就这样变得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底层工人们自发组建了新的工会，自发回到了他们曾经的岗位上。 当做出这种选择的人多起来时，失控的世界突然间被拉回了正轨，就好像那难堪的混乱、破产和饥饿是从不曾存在过的虚假梦幻。 似乎他们只是休了一个长假，而后就若无其事地重回到自己曾经为之奋斗和奉献的岗位上，只有腹中那因为饥饿而隐隐痉挛的胃部告诉他——他们真的经历过金融危机和失业浪潮。 那些回到工厂中的工人们推举了新的领导者，以曾经的技术骨干为主，取代了曾经领导他们的人，而后工人们惊讶地发现，生产效率竟可喜地提高了。 在这场轰轰烈烈的社会大生产和大劳动中，最富有劳动经验的人们顺理成章地成为劳动者中的管理者，比过去一切管理者都要高明得多。 人们在劳动中学习新知识、锻炼新技能，很快就得到了脱胎换骨的改变，世界刚一走出金融危机的泥潭，就一头踏入了发展的快车道。 在全球全人类规模的集体劳动中，大量新的生产关系开始涌现，一个个“劳动统筹工作组”取代曾经的管理者和领导者，成为一线工人们新的直属领导部门。 而这个部门中的人，和最普通的工人之间唯一的区别，只是分工的不同。 劳心者不再高于劳力者，治人者并不比受治于人者更高贵。 有人负责制定计划，另外一些人负责执行计划。 解决金融危机的办法就是这样简单——制定一个生产计划，然后完成它！ 这场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金融危机，就这样被彻底平定。 不是依靠自由放任或休克疗法，而是用最坚定的计划经济和集体主义。 工人回归工厂，农民回归农田，货运司机川流不息地奔驰在大路上和船舶员、飞行员们一起将必要的生产生活物资带到每个人的手中。 在整个亚欧大陆上，社会像是化成了一台巨大的机器，每一个人都是这台机器上的一个螺丝钉，无数人分工明确、齐心协力，为面包、为牛奶、为美好的明天而埋头苦干。 东欧平原上，俄国人喊着整齐的号子，涌入了工厂，在伏特加和大列巴的加持下，他们爆发出壮烈的生产热情。 没有人抱怨或是质疑，刚刚过去的金融危机似乎勾起了俄国人心中的阴影，他们对自由市场的不满已经达到了顶峰，转而自发回忆起了曾经的集体生活。 他们似乎天生就适合这种生活，天生就应该过这种生活。 短短三个月时间中，一百二十台超级计算机在西西伯利亚的永久冻土层上建立起来，在精密的计算下，一个遍及东欧的统筹网络被搭建起来。 绝对正确、绝对光荣、绝对科学的意志流淌在电路之中，在社会经济学和生产科学的计划统筹下，在精准的物资生产和分配体系下，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融入集体的快乐。 饥饿和贫穷不再是俄国人的问题，炼钢厂内，钢铁工人们醉醺醺地倚靠在钢铁熔炉旁，将铁水烧得赤红，灌入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模具。 纺织厂中，女工们三班倒地活跃在生产线上，厚重的棉衣棉被和各式各样的保暖衣物被生产出来——此时的俄国已经步入十月，寒冬即将来临，在计划中，她们需要在酷寒冬季真正到来前，生产出足够满足全国人民需求的御寒物资。 矿场上，矿工们开着工程装甲，用核弹炸开一座又一座矿山，挖矿的坑一路深入地幔！ 一座座核电站拔地而起，粗大的管道延伸到从北冰洋中，提取氘和氚，在天网暗中的科技援助下，聚变的火花闪耀一千七百万平方千米的土地。 从能源到原料，再到初加工、精加工以及最后发放到每个人手中的成品物资，都凝聚着全体俄国人的劳动。 在他们的流水线上，流动的永远是下一代产品，科研院所中，海量的科学家用他们的智慧为这个国家照亮前进的方向，天网的存在为他们揭示了物质底层的奥秘，他们开始学习天网、模仿天网。 而他们在探索和实验中迸发出的灵感，又被天网在暗处默默汲取。 许酆阎的阴影笼罩在全世界，在他的压迫下，俄国人重拾往日的荣光，而西欧人也不甘示弱。 巴黎。 很多人都知道这座城市是举世闻名的浪漫之都，但很少人知道，这里同时也是世界上最着名的革命之都。 十八世纪的法国大革命期间，巴黎人民攻占了巴士底狱、处死了国王路易十六，终结了波旁王朝在法国的统治，这标志着资产阶级在法国正式推翻了封建贵族的秩序。 十九世纪下叶，同样是这座城市的工人举行起义，推翻了资产阶级反动统治，建立了无产阶级革命政权。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无产阶级政权的伟大尝试。 虽然这次革命最终失败了，但却给后来的国家以智慧的启迪，并且证明了，浪漫的巴黎人在骨子里，也是具备革命者的精神的。 或者说，所有人的骨子里，都具有这种反抗压迫和不公正的现实的革命精神。 而现在，在面对一个强有力的敌人时，这种反抗精神被极大地激发了出来。 欧盟27个成员国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了改革议案，更名为：欧洲共产主义联盟，简称欧共，而后一场自上而下，深入社会最底层的改革运动开始了。 从法兰西到德意志，从意大利到比利时，从荷兰到瑞士，这些曾经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领导者们，在被砍头和吊死在路灯上的威胁下，积极主动地开始了自救。 同为俄国提供科技援助那样，天网同样在暗中给予欧洲的革命者以科技支持。 在仿天网智能原子机器人而制造的纳米机器人阵列的帮助下，愿意拥抱进步和未来的革命者们很快就扫清了欧洲大陆上一切腐朽落后的东西。 重获新生的东欧和西欧沐浴在计划经济、举国体制和集体主义的光辉之中，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和大建造。 当然，东亚也没有落下。 时隔两百年，韩、朝、越、缅等东亚东南亚国家们重新翻出自己的祖籍，找到了那个在历史上对他们影响最深的国家。 面对史无前例的巨大威胁，他们需要这根主心骨。 即使并不愿主动扩张，但当中华文化圈内其他国度纷纷向自己曾经的宗主国发出请求帮助的信号时，乐善好施的中国人还是再一次伸出了自己的援手，帮助他们改组政府，重振民生。 必须指明的是，在全球资本肢解国家主权已成为普遍现象的2077年，东亚这片九百六十万平方千米的土地上，人民授予的最高权力依旧牢牢把持在最能代表多数人利益的主权政府手中。 没有被当权者、大资产阶级、血缘贵族等窃取。 这是极其罕见的，因为这份特殊，中国被长期排斥在主流的资本市场之外，全世界人似乎都有意无意地遗忘了这片土地和她上面的人民。 国际巨企中也鲜少听闻中国企业的名字，广为人知的中国企业仅有一家——陶康，它以出售高精尖的自动化武器和个人防具而闻名于世，在军工行业的影响力仅次于合众国的军用科技和霓虹国的荒坂集团。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坚持，才使得中国成为在这次金融危机中受损最小的国家，他们的社会甚至连最微小的混乱都没有经历过。 长期推行的“两只手的经济政策”使这个国家在市场这只无形的手失去了自我调节能力的第一时间，以政府这只有形的手的强有力的铁腕政策，最大化保全了最广大劳动人民的利益。 于是现在，当许酆阎站在巴别塔的顶端俯视这个世界之时，入目所及之处，遍地革命者的烽烟，红色的野火席卷了这个世界，将杂草和虫豸烧作黑灰的余烬。 而在这余烬之下，更具生命力的种子，正在茁壮发芽。 许酆阎很乐于见到这一点，即使他知道，此时团结的世界人民是因着他的压迫才能团结，他们万众一心的目标是打到他这个世界之敌、全球最大恐怖分子，他也依旧乐于见到这一点。 不论是因为什么，只要会抱团，只要往前走，就很好。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向前的，更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向前的。 非洲，这片土地上的人落后了太久太多。 他们在二十世纪末和二十一世纪初曾一度触碰过文明的曙光，但随着几次企业战争，石化联盟和新能源企业的竞争打碎了他们通向文明的道路。 石化联盟在那场竞争中丢失了广大的市场，因而将非洲和中亚视作自己最后的大本营，这里密布的油气运输线将整个大洲分割成七零八碎的小块，武装无人机一刻不停地在这些管线周围巡逻，管线两边的人面对面却难以往来，曾经的国家也因此被肢解。 第四次企业战争结束后的这五十多年来，这片大陆上的文明没有得到任何发展，反而倒退了两百年——在非洲这片土地上，倒退两百年，就意味着一路退回了原始社会。 中亚的情况也并不比非洲大陆上的原始部落们好多少，这里的国家和王室在上世纪末和本世纪初曾因为石油而繁荣一时，但随着新能源企业的崛起，来不及转型的资源国家们不可避免地被抛弃。 石油当然不止能源这一个用途，它还是重要的化工业原材料，即使在2077年也依旧是宝贵的资源。可是当资本撕下温情的面纱，企业雇佣甚至直接操纵军队争夺经济利益的时候，这些国家并没有保卫自己国土下的“黑色黄金”的能力。 石化联盟内部，来自西方先进国家的那部分企业主轻松吞噬了石油国家的王室在联盟内的资产，架空乃至颠覆了王室，在这片土地上树立起外来者不可冒犯的威严。 同样是在五十多年的摧残中，中亚的文明水平也倒退了两百多年，不过他们的底子要比非洲好一些，只是失去了大多数科技产品，民众重新回到温饱线上挣扎罢了。 当世界人民开始轰轰烈烈的自我改造时，这两片土地上的人们因为落后的科技和思想，既幸运地没遭遇金融危机，又不幸地没赶上人民前进的步伐。 在这个巨变的时代，他们似乎被世界抛弃了。 第一百章 拓荒者 非洲和中东。 这两片土地上的文明滞后了太多太久，无力跟上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 在巨变的时代中，他们就好像被世人遗忘了一样。 也正因为如此，这片被世人遗忘的土地，很适合用来藏匿某些世界之外的来客。 非洲高原上，一处原始部落里，酋长的草庐内。 一群很不一样的玩家围坐在火堆旁，将一只角马串在火堆上炙烤。 这群人有着黝黑的肤色、肥厚的嘴唇，穿着草裙或是兽皮衣，看起来就和部落中最普通的原始人没什么两样。 但如果有人能坐在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对面，去观察他们的眼睛，就能从中看出那种独特的超然气势。 那种平静而淡漠的眼神，就像每日升起的太阳划过天空时的寂静一样。 无声无息，昼夜轮转，天行有常，不为任何人、事或物而动摇。 即使是在高高在上的玩家群体中，能拥有这种眼神的玩家也是极少数。 大多数玩家的眼睛永远是那样疯狂而躁郁，像极了不可理喻的疯子和一无所知的蠢货。 他们虽然高于这个世界，但在他们自己的文明中却是失败者和残渣，玩家文明真正的社会结构中没有他们的位置，其活着的意义无限接近于零，之所以会保留他们，只是高层决策者出于对未来无限可能性的尊重。 ——在不死的生命和足够漫长的时光洗礼下，在足够大基数的废物群体中，他们或他们的子孙后代，可能会诞生天才。 这是绝大多数玩家生命里唯一的意义。 而此时围坐在火堆前吃烧烤的这7个人，显然不是这种平庸的玩家。 在公司的档案中，他们有自己专有的称呼： 拓荒者。 玩家文明的瑰宝——【高维宇宙膜】上会不定时脱落【真实宇宙碎片】。 这些碎片如果没有被及时约束，就会自发坍缩，像沙子从指缝中流失一样脱离玩家的宇宙。 而一旦被约束，那么每一个碎片，都可以当作一个独立的、真实的、完整的新宇宙来使用。 ——所谓“碎片”，是针对那张生产它们的膜而言的，膜是玩家文明至今无法理解的东西，显然它的存在形式要高于从它上面脱落的这些宇宙本身。 这些宇宙的内部空间有大有小，物质总量有多有少。但不论内部空间是大是小、宇宙物质总量是多是少，它们都是完整的。 完整，意味着这些宇宙内部，拥有一套严密自洽的物理规则。 每个宇宙内的物理规则都是独一无二的，虽然在大方向上具有共性，但在细节处，绝无雷同。 至高者们推测，这些从高维宇宙膜上脱落的宇宙碎片，就像是同一株大树上生长的树叶一样。没有纹路一模一样的树叶，也没有基础物理规则一模一样的宇宙。 这种宇宙间物理规则的共性和个性的差异，是衍生“拓荒者”这个职业最根本的原因。 一个新的宇宙碎片被玩家文明捕获的过程大概是这样的： 1、高维宇宙膜随即脱落下一枚碎片； 2、至高者发动拦截，打断碎片自发坍缩的过程； 3、至高者以自己丰厚的知识储备，将新宇宙内的物理法则研究透彻之后，转手丢给公司保存、管理或运营。 显而易见的一点是，即便同属于一个文明整体，但是至高者并不会将自己对于新宇宙物理法则的了解共享给低维游戏运营公司。 这倒不是至高者们敝帚自珍，只是单纯懒得和愚蠢者多交流罢了。 公司显然也不敢因此而追着至高者们问东问西。 但是他们又没有至高者那样恐怖的知识储备、思维速度和智慧灵感，因此对于新宇宙的了解和开发速度可谓是相当感人。 拓荒者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应运而生。 他们是玩家中的异类，每一个都拥有渊博的学识，如果放弃学业的话，几乎立刻就能够出任公司的中高层领导，但他们的野望当然不止于此。 绝大多数玩家玩游戏，是因为堕落，而拓荒者们玩游戏，却是为了见证不同宇宙的独特风光。 他们曾见证紫色的天空；也看过液氮的海洋；曾在宇宙中观测超新星爆炸的光芒；也于黑洞畔驻足体验时光的缓释；在龙与魔法的世界里，他们和精灵共舞；在剑仙斩妖魔的世界中，他们朝游北海而暮宿苍梧…… 他们是走过万界的旅人，是渴求真理的学者，无数个宇宙的风光在他们心底留下真理的刻印。 他们单个人对于宇宙物理规则的认知当然是片面的，但许许多多个拓荒者汇集在一起，很短的时间里，他们就能搞清楚一个宇宙的本质奥秘。 这种探索未知真理的效率或许和至高者之间还存在极大的差距，但也已经远远超出公司里的那些高层了。 可以看出来，拓荒者和公司高层之间，基本上处于一种各取所需的平等关系，这和普通玩家只能听命、依附公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公司需要拓荒者帮忙探索未知新宇宙，而他们也渴望见识不同的宇宙，增长自己的学识，或许这便是所谓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不过一般而言，拓荒者只出现在新宇宙的初期，他们通常是第一批进入新宇宙内的玩家，这也是他们被称作“拓荒者”而非“探索者”的原因。 在新宇宙刚刚落入公司手中时，存在着大量的未知法则，这是唯一吸引拓荒者的地方。 随着他们进入后的探索活动，宇宙未知的领域一定是日趋减少的，直到最终变得完全透明，这个时候，拓荒者们就会撤出这个宇宙了。 他们会将在这个宇宙内的见识汇总起来，交给公司，公司拿着这份详尽的宇宙资料集，才能对这个宇宙进行深度的开发——包括而不限于人为删改宇宙法则和引入普通玩家。 而到了这个时候，新宇宙显然就不新了。 后续几乎不会再有拓荒者进入这个宇宙中，因为其他拓荒者只需要调阅第一批进入这个宇宙执行探索任务的拓荒者的调查报告，就能够对这个宇宙建立完整的了解，根本没必要自己再去亲眼看一看——即使想看，通常也只是在服务大厅中用高维视野扫两眼，确认一下前人留下的报告是否有疏漏。 到这里就能看出，此时在非洲的这个原始部落内，一下子出现七名拓荒者是何等违反常理的事情。 要知道【地球ol】可是玩家文明中最基础、最普及的一款低维游戏，对于它的宇宙法则探索工作，早在一亿七千万个文明年前就已经完成。 在后来的文明年中，陆续又有二十三个疑心病很重的拓荒者因为信不过前人的记录而进入这个宇宙，最终也没能增添哪怕一条涉及宇宙本质法则的研究记录。 按理来说，这个宇宙就像是被嚼了二十四遍的甘蔗，即使这批拓荒者是饥不择食的野狗，也不会对它感兴趣才对。 但这样反常的事情此时真的发生了。 这说明，在这个世界的底层，某些巨大的、世人暂时还无法预料的变化，已经出现。 这变化大的，需要公司组织新的拓荒者，对这个宇宙进行新的探索和了解。 七名拓荒者很快将火堆上那头角马分食殆尽，其中一位随手撩起自己的兽皮裙擦了擦嘴，而后从火堆中拿出一根顶端烧红碳化的木棍。 她拿着这根木棍在地上随意画了一条线，前端是笔直的实线，后半截则是虚线。 而后，她在实线和虚线交接的地方，又画了一道斜向上的曲线。 清淡的声音随之响起：“世界线偏振率已达到0.57。” “长久以来，地球ol宇宙的偏振率都是0，这代表我们完全了解和掌控着这个宇宙，即便是在游戏重启前的那场最终决战时，偏振率也从来没有超过0.2。” “而现在，偏振进程已经过半，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变化，如果数值达到1，就代表着公司完全失去对这个宇宙的掌控。” “也意味着我们任务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