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天人》 第1章纵有长生丹,不救青丘狐(上) 《金丹诗四十八首》赞言:“昆仑山上楼台耸,北海炉中龙虎攒”。 天师作诗,自然隐言重重,但看表面意思,却是在称赞昆仑山脉里的神仙隐士炼气炼丹,修真之辈众多,各个道行高深。 天禄立国以来,以兵法儒三家为首,其余百家共辅人道,武道昌明。因此这昔年大有名声的神仙祖庭,昆仑山脉内早已不复昔年求道修仙者络绎不绝的样子。 没了凡俗打扰,却反而让厌倦红尘的有道之士能够在昆仑更好的修行。 井凉已经守在炼丹炉前一个甲子了,这一炉大丹耗时极久,他花费的心力更是难以计数。 纵然他是道行高深的大真人,也早已有了疲倦之意,更兼久不成丹,焦躁之下道心中早 已有了杂草生出而不自知。 甲子前,修为到了瓶颈的井凉,忽有灵光在他的道心中闪现。 那时井凉顾不上其他,在遣散门下道童,匆匆传了几道飞信后,就立马关闭洞府,采四时之气,自然轮转之灵光,就要在这昆仑宝地,去无中生有,炼出一炉不在任何典籍上有过记录的大丹。 这一炉,炼的既是有形宝丹,又同样是井凉一身所学的上乘丹道。 丹成,道未必成,但却有了继续向上突破的契机。 天禄耀帝三十五年春,井凉端坐蒲团之上,手掐着丹诀,脸上渐渐有喜色展露,他心中有悟,今日这炉炼了整整一甲子的大丹,要成了。 某一时刻,盘旋在丹炉之上的烟云倒卷,井凉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一倾,只觉浑身修为也像那烟云一般,被卷入了丹炉之内。 井凉脸上惊讶之色未能浮现,一身被吸走的修为似在丹炉内转了一圈就又回到了他的体内。 井凉因为炼丹而荒废了六十年的炼气修行,功力不得寸进许久,此时却仿佛凡草得遇甘露水灌顶一般截截上涨。 若说井凉被丹炉内成丹那刻引走的修为是一,那么此刻回到他体内的修为却又平白无故多了五成。 瞬息间,井凉前倾的身形后摇回归原位。 就在这身形一前一后之间,井凉因为炼丹而生出的疲倦,烦躁等身心上的不适,却是被一扫而空。 井凉觉得他修道两百载以来,精气神从未有过如此的圆满自在,他的耳畔再传来几声极为渺茫的惨叫后,身心瞬间泰和,只觉神意与天地交融更深,有种种灵机涌上心头。 天地没有异象生出,也没有人劫降灾,要去夺他丹药,就在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里,井凉的大丹,成了。 三日之后,神清气爽的井凉站立在昆仑的一处无名山崖之上,与一个白衣隐士把手言欢。 “楠镜我友,此次我能够破关而出,也是险之又险,”井凉一脸侥幸,语气中满是后怕的意味。 被井凉称作楠镜的白衣隐士,略一思索,抚掌笑道,“道兄此次炼丹,天劫人劫不起,那必是遇上了魔劫,可是天魔乱心,损神损道?” 井凉哈哈一笑,摇头说道:“果然瞒不过老友,正是天魔寻我炼丹间隙,潜入贫道道心之中,若不是最后丹成别有一番神妙,功行圆满之时炼去了内外魔,说不得老友你今日见我,就是另一番姿态了。” “道兄吉人天象,可喜可贺,今日我却还有一个好消息奉上,让道友喜上加囍。” 隐士楠镜一脸神秘,心中也在感慨他这位道兄的好运道,毕竟这可是一个天人级别的助力。 他也不卖关子,即刻说道:“道兄,你可还记得当年有缘在你洞府旁不远山头修行的草鞋少年?一甲子风云变幻,他如今可是山下江湖里有名的武道天人......” 隐士楠镜娓娓道来,讲述了一个甲子前曾有少年入山练武,得到了山中修行人所赠的筑基丹,以此为基,走出一条武道神话的故事。 听完故事后,井凉面色不变,只是轻轻说道:“贫道一甲子前开炉炼丹,那时他只是个小儿,尚不知武道,一甲子后,老夫终于练成了宝丹,而他也已经是名闻天下的绝顶武夫。 可惜,可惜,如此美玉良才,本该是我的弟子,却因为炼丹而错过一场师徒之缘。” “道兄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观道兄这一甲子修行,丹道有成,脸皮却也厚了不少,那少年功至武道天人,论位份乃是地仙一流,更胜我等大真人,师徒之说,切莫再提。 道兄勿忧,纵然不是师徒,他又怎会忘却道兄昔日赠丹的情谊。引以为援,道兄日后的道途想必会更加平坦。” 井凉心知好友误会了他的的意思,但也不想解释太多,只因他与那少年之间还有一段故事,当日他所传飞信本就有一封是给不远山头的少年。 如此良才,阴差阳错,不入仙道之中,却走了武夫路数,井凉当下心中叹息不已。 修为大进是一得,错过良徒是一失,得失之间,井凉更觉大道莫测,如他这般的大真人行走其上,也是如履薄冰。 “武道好修,我不过炼一炉宝丹的时间就能看到一少年成就绝顶武夫,而我这一生又能够炼几次宝丹,开几次大炉呢?丹道绝顶的风光我在人间又是否能够看得到?” 井凉一念至此,本来因为炼出宝丹,而欣喜不已的心态稍稍平复。 “道兄既然出关,料想近日也是调心养性,你我多年未见,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正好将书信里许诺与我的那一顿凡俗酒菜补上,我可是馋了整整一甲子了。” 井凉闻言愕然,没好气地指指自家好友的惫懒样,“好你个垂钓昆仑第一客的楠镜,这些年来不知藏了多少灵物在自家洞府之中,却还惦记着我那一顿酒菜?” 这又是当年井凉闭关前,曾传给楠镜的飞信里所许诺过的事,当日闭关,生死成败未知,因此有言,若侥幸出关,当与好友共饮红尘酒,以解山上清幽枯心之弊。 “百年前,我曾在一处小镇内,饮过那处酒楼的酒水,其滋味甚醇,你且化虹跟在我身后,贫道先去也。” 井凉架起遁法,首先冲天而去,一道青光冲出西昆仑,遨游于云海之上,稍一辨别方位就转向东方,飞驰而去。 而一道白光,不甘其后,紧咬青光而去,看速度竟未被修为大进的井凉甩在身后多远。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两道光芒一顿,从云海之上落向人间,却是井凉所寻的小镇到了。 “这不是东昆仑附近么,道兄要寻的酒楼原来如此之近。” 东西昆仑之间相差上千里路,一炷香而至,对于井凉道人和隐士楠镜这般修为的人来说,确实算近了。 两人刚从云端降下,却又落入一片浓雾之中,远方隐隐有商家吆喝之声传来,这是一座隐在浓雾之中的镇子。 “上次来大概是百年前,那时候我和北山的凶婆娘还没闹翻,一起来的,这水云镇的酒楼饭菜也就一般,但是那火锅和酒水可是一绝,酒楼的名字是天云居还是飞云居,记不太清了,你也知道这种小事我不会特意去记......” 井凉道人话说到一半,脸色渐渐难看,楠镜见状,接话宽慰道:“道兄久居仙山,渐渐淡忘凡尘,属实是正常。” “老友何必替我遮掩,天心高渺,人心精微,贫道忘记酒楼名号,这明显是近天久矣,遭天道侵蚀,否则我辈修道之人,头脑清明,纵使百年过去,又如何能连一酒楼名字都记不清。” 楠镜点点头,说道:“所幸道兄发现及时,这天心代人心的症状,只要道兄在红尘遨游两年就可以缓解了,眼下不必担忧。” 仙道修行,长生久视胜于武道,但却未免有天心侵袭人心的弊端,修为越高,越近天道,则越易被天道侵蚀同化,忘掉一切属于人的部分,修道之人容易在不知不觉当中沦为天道傀儡。 井凉收拾心境后,两人边聊边走,不一会来到一处古色古香的酒楼外,抬头看时牌匾上写的却是醉仙居! 这三字看得井凉道人眉头一挑,微微愕然,一时之间以为自己早已被天道所同化大半。 “道友莫急莫惊,百年时光,uu看书.uukanhu.co 流水而逝,一家酒楼尚能存在着已是侥幸,至于牌匾名字自然随世而异,这实属常态,说不得明日此地就改叫做楠镜居了呢。” 井凉道人默不作声,带着楠镜入得酒楼,在一楼点了一桌的火锅,和招牌的醉仙酒,自己坐在一边,默运玄功,体察道体道心,却是没了吃饭的心情。 楠镜见状,知道老友在意自身道途,也不好出声打扰,只是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醉仙酒慢慢品酌。 然而这火锅红汤还没烧开,两人就被店小二请往了三楼雅间,火锅重新架设,锅底也好,各种调味碗碟,荤菜素菜都换上了最好。 一个一身富贵打扮的少年,亲自抱着酒坛子走进雅间,放好酒后,一个大礼拜了下去。 拜的正是井凉所坐位置。 井凉看着那少年似乎有些眼熟的脸,疑惑地问道:“你,认得我?” 那年轻人大着胆子抬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家里有井仙的画像珍藏,乃是祖上传下来的,因此今日我在下边望着两位,方能认出井仙人。” 井凉顿觉意外,隐约想起自己百年前似乎和当初的酒楼东家提起过自己姓井,再又看看那富贵少年有些眼熟的脸,心中已有不少猜测。 灵机一动,井凉问道:“这醉仙居的名号是我走之后改的?” 那富贵少年老老实实答道;“正是如此,听家父说,百年前咱家这醉仙居是叫天云居来着。” 听到此处,井凉道人一颗悬着的道心终于落下,一连痛饮三杯醉仙酒,连带着看那少年都多了几分亲切。 第2章纵有长生丹,不救青丘狐(下) 大凡修道之士,无不是以修仙得道为目标。 正所谓顺则成人,逆成仙,然而修道之士这一逆,必生灾劫,道高一尺,不仅仅魔高一丈,连带着灾劫也更加难渡。 自有记载开始,道家一共收集了上百种不同灾劫,还有更多灾劫没有记录在书,只因渡灾劫的修道之士根本没有机会留下记录。 很多灾劫十分的诡异莫名,哪怕是同一种灾劫,爆发出来后的表现形式也是各个不同。 就如井凉开始所担心的天心同化一劫,道书中有记载的是一般修道之人初入此劫只是混淆凡尘记忆,最后颠倒道心,沦为天道傀儡。 至于入此劫者被替换凡尘记忆之类的言语从无记载于书中。 但是这种事是能够怀有侥幸的吗? 眼下富家少年一语道破天机,却是证实了隐士楠镜的猜测,酒楼名号随世而移,倒显得他太过于大惊小怪。 井凉道人抬头看见老友楠镜促狭的笑意,老脸难得发烫,明明说好的带老友出山品尝美味,散散山间幽枯之心,但一路上自己疑神疑鬼,却反而败坏了兴致。 于是在富家少年——他自称黄杨奇,乃是酒楼少东家——的招待下,中途还有歌舞班子进来表演,他与楠镜二人尽兴而欢,全身心投入到了这凡间宴饮之乐中。 一场火锅吃完,黄杨奇挥挥手,自然有侍从将碗碟收走,换上茶水糕点,又摆了一架古琴在旁。 然后作为少东家的黄杨奇,亲自上场调琴,点香过后,开始拨弹曲目。 其音袅袅,竟是难得的高手,哪怕是山中常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隐士道人,也不禁被此音所打动。 一曲落幕,黄杨奇抬头时,只见两位仙人似笑非笑地看者他,情知不能隐瞒,离席再拜于地。 “罢了罢了,既然受你食乐款待,有何所求,可以告来。” 黄杨奇从小就听父亲说过,祖上开这家酒楼时曾经遇到仙人,当年仙人饮醉之后,能够展露种种神奇,治好了祖上神医难治的病症,最后有白鹤飞来,载着仙人归去。 临近昆仑,各种奇人异事自小黄杨奇没少听,本来也只当这是祖上往自己脸上贴金,杜撰的故事,只为了宣传自家的醉仙楼,但今日在楼下望到井凉时,他却是吃了一惊。 因为这在自家酒楼吃饭的道人,和祖上传下的画像里一模一样,容貌未改,连道袍都是百年前的那一件,而这画像一直收藏家中,从未示人,自然不可能有人假冒。 只是画像上本是两位仙人,一男一女,今日跟随井仙人的却不是百年前那一位。 “仙人能够在来我家酒楼饮宴,本是我家的荣幸,不该有所其他的奢求,奈何我母重病,医石难救,卧床多年,念及家中所传故事,似是井仙有医死人,活白骨的神通,所以厚颜恳请两位仙人看在我孝顺之心上,一救我母。” 黄杨奇这一番语言,极显他的人情练达,说得楠镜哈哈大笑,井凉微微摇头。 井凉心想,本以为这少年是想求一个入道之阶,说些要跟随在左右修行的言语云云。 井凉本来都做好了应对的言辞,以及要赐予的寻常筑基丹药,只是出乎他的意料,竟然是这么一个要求。 井凉看那少年眼神清澈,饱含恳求之意,于是笑道:“也罢,贫道虽没有你口中医死人,活白骨的神通,但所修道法自有玄妙,料想救治凡医口中的疑难杂症已是足够,你且带我两走一遭,看看你口中医石难救的病症。” 黄杨奇听到如此言语,心中欣喜不已,他自然是听得出井仙语气中的自矜。 黄杨奇人还在地上,就见那位井仙一甩道袍,大袖笼罩而来,霎时间眼前昏天暗地,就只听得一道威严声音自心中传来,如同天兵天将当面。 “家在何方!” 迷糊之下,黄杨奇正准备说出方位,然而话刚到嘴边,就只见昏暗消散,而自己与两位仙人已经到了他家门外。 这一手神通看得黄杨奇是惊喜难耐,心中美滋滋地想,“我久居昆仑,听惯了神仙故事,不想今日真的见到了仙人手段,我母此次定然有救。” “此指路小术耳,心有所应,就能示现路途,何须惊讶。”井凉微微一笑,瞥了眼身侧好友楠镜。 楠镜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心想“这一手虽是通法小术,修炼容易,但井道友一个丹道真人今次施展出来,施展的有应必答毫无烟火气,也足见道行精进。” 通法,即是世间有灵生灵皆可修习之法,哪怕未曾炼气筑基,哪怕是妖灵鬼魅也可借用,随着通法修习,修行者能自生法力。 这一类法门里比较出名的有仙人指路,相面术,望气术,穿墙术,七星续命,画龙点睛,六甲秘祝,大悲咒水,各种佛道手印等。 通法小术,人人皆可在道书佛经中研习到,日积月累之下皆能有所成就,不过大多数的普通人在三四十载光阴的修习之后,也就是止步于有所成就这一词上了。 大多数通法都要求施术者在施展时要按罡演步,布气行术,或是施展前每日祷祝,静坐心斋,种种通法有着种种的仪轨。 如仙人指路一类的道术,不借助筷子沙子等物施展的话,人身施展总是以手指点向空中,去得到精准的回答。 无它,只是这样做才更容易贴近道法精义,更容易让通法使用成功。 而井凉只是一甩道袍就随手用出此术,足见道行高深,高屋建瓴之下,对于不算困难的通法能自然收发。 黄杨奇带着他俩直接来到母亲屋中,井凉看去时,只见一位妇人面色如常,只是气息微弱,躺在床上,棉被裹身,似是睡去。 屋中有暖炉生烟,但温度与外边竟无过大差距。 “或许是什么冰寒之症?”井凉想着,使了回春仙法——此也是通法,一指点向床上病妇。 然而这道指力如泥牛入海,在井凉的感应里丝毫未能激起床上病人的生机。 井凉微皱眉头,一连又使了几个治愈病痛的通法,每次出手时,自带种种气象,或是一道清气飞出,或有莲花异象,直把站在一旁的黄杨奇看得眼花缭乱。 不过这些通法却都是毫无作用,井凉脸上渐渐挂不住了,咳嗽一声,询问站在一旁的黄杨奇道:“你母亲是怎么个病症,你且说来听听。” 早已看呆的黄杨奇,满怀信心,他自然不知道那些通法不起作用,闻言立马回答道:“仙师容禀,家母这病症乃是自幼就有的,发作之时浑身冰凉,后来渐渐又多了昏厥症状,母亲自从生我之后,元气大伤,常年卧病在床,自三年前睡去后,每日只有一个时辰的清醒时光,清醒之时还,还多是失魂,只能吖吖咿语......遍请名医而无用,恳求井仙慈悲,救救我母” 越往后说,黄杨奇声音越发悲痛,说到最后更是声带哭音,回忆起母亲自幼对他的照顾,难以控制的流下泪来。 井凉尴尬的搓搓小手,想了想之后,掐诀以后又是一道回魂咒打出,谁让他精于炼丹之法,但归根结底也是个没有法脉道统传承的昆仑散修。 虽然是个大真人,但除了通法和自家的炼丹法门之外,还真没什么独门的道术能应付的了眼前场景。 不出意料,回魂咒也没有任何作用。 井凉心想,这病妇在他的神念探查之下,一切体态特征除了温度低了点,都与常人无异,世间疑难杂症众多,一般情况下通法皆能应对,但也是有出乎意料的病症,这次碰到的可能就是不一般的情况,看来要拿出真本事了。 “我有太乙玉枢丹一枚,可解三百二十八种普毒,十八种道毒。” 井凉伸手一点,一枚紫金丹药飞出,丹丸上有道道云纹,随即落入床上妇人丹唇之内,那包裹丹药的道家法力一转,药力自动化开。 过了会,井凉伸手又是一点,“我有九霄转厄丹一枚,可化命煞,瘟煞,桃花煞等十三煞。” “我有玉清保魂丹一枚,专补人身魂魄虚弱......” “......洗髓清凉丹......” “......反血归源丹......” “......三尸复本丹......” ...... 一盏茶内,井凉连换八种丹药,从解读,化煞,洗髓,换血,补魂,驱寒等方面,论效用自然胜过通法许多倍。 一时之间,屋内充满丹药馨香,黄杨奇嗅到这股味道,感觉浑身似乎都轻松了几分。 然则,这些丹药,皆无用。 黄杨奇就算在迟钝,也意识到了事请不对,uu看书 w.uukanshu 从欣喜到疑惑,再到焦急,最后则是隐隐明白后的颓然。 “老友你观这病症可有所得?”井凉传音询问楠镜。 “一无所得!” 楠镜心想,道友啊道友,如此爱多管闲事,这次可好,出洋相是小,就怕卷入他人是非算计之中。 他自号楠镜山人,平生善垂钓,善观镜,心镜所现,刚才只见那妇人身上有九尾异象一闪而逝,浮光掠影,再去照时,一无所得。 ...... 黄杨奇仍旧恭恭敬敬的将两人送到家外,不管是面上还是心里都是一点埋怨也没。 这些年来,来救治过他母亲的人是一批接着一批,他整日流连酒楼之中,就是因为酒楼消息灵通,三教九流众多,哪里打听到了名医消息,就前往哪里延请,这回算是最有可能会成功的一回了,只是......不过他也早已习惯了失望。 这些年不一直都是在失望中度过的么。 母亲久病不起,他对自己的无能很失望。 那位希望他能考取功名的父亲,对他很失望。 他对成为教书匠的父亲,也很失望。 转身回家时,黄杨奇手上多了一个小木盒,是井凉所赠 少年郎捧着那木盒,站在庭院里,泪流满面。 他言道,纵有长生不死药,不能医我母,又有何用。 一个刚从学堂教书归来的先生,行至门口,听着这话,默默而立。 屋内已经许久没有醒来过的妇人,缓缓睁开双眼,疲惫又充满慈爱的眼中倒映着一尊巨大的天狐法相。 第3章天1镇的神童 井凉给黄杨奇的木盒里,装的是他辛苦一甲子才练出的宝丹,那一炉甲子功夫炼就的宝丹,总共也就三枚,竟就这样被送出了一枚。 那三枚宝丹药性品相各不相同,竟是难得的一炉出了三种效用不同的宝丹。 不是井凉大方,而是送出的宝丹本身功效对他这个大真人来说,无足轻重。 只因论这甲子炼丹的修行,对井凉修为进境上的帮助自然很大,毕竟他可是用采虚纳空,无中生有的炼丹法炼成了宝丹。 但这炼出来的宝丹本身,却对于他这种大真人未必有修行上的补益。 井凉在宝丹出炉后,当时就用丹道真人独门的“称量”手法,对三枚宝丹的药性经行了探究,他对结果很是不满。 因为炼出的三枚宝丹,在他称量之后,他觉得可以大致归类为筑基丹,补气丹,和安神丹这三种类型。 当然了,比起正常的三种类型丹药来说,他这三枚宝丹在功效上自然会有所神异,不过井凉毕竟没有吞服,也不知道到底会有何神异。 井凉觉得想来这三枚宝丹功效在好,对他来说其实也没有太大帮助。 他早已丹道筑基功成,又有各种法门可以安神定性,辅助修炼,也就补气丹对他还有点用。 但是据他掂量称重药性后发现,这补气宝丹能补的量,对于他这个级别的大真人来说是九牛一毛,实在鸡肋,他手上的起码有七八种补气效果更胜一筹的丹药可以选择服用。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井凉向来性子疏狂,急公好义,这次得了少年食乐服饰,又在夸下海口后没有能够救得了黄母,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还是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他离去前看着黄杨奇这少年温润如玉,举止大方合礼,比较合他眼缘。 又想着之前已经白扔了的八枚丹药,以及本来要赐予的寻常筑基丹,他觉得出关不久能遇到这少年也算是缘分,刚好也炼出了一枚可能有些神异效果的筑基丹。 既然这么凑巧了,井凉就觉得不如索性结个善缘,因此就把甲子炼丹时炼出的那一枚筑基宝丹,替换掉了本来准备赐予的寻常筑基丹,赠予了少年。 他给予黄杨奇的那一枚筑基宝丹后,也没好意思吹嘘这宝丹如何如何厉害,炼制又是如何的不易,甚至没提这是筑基丹一类的丹药。 他只是叮嘱黄杨奇,服下丹药后可以强身健体,通畅气脉,比之常人更有机会入道修行。 黄杨奇站在庭院里想着之前井仙的话,忍不住叹了口气。 入道,入道何其的艰难。 他自母亲三年前睡去后,荒废了学业,他知晓母亲药石难救,因此整日埋首于道藏佛经之中。 他留恋书肆不为了儒道治国修身的典籍,只求能在道藏佛经里找到驱邪除恶的通法,来治愈母亲的邪病。 这里不得不说一句,天禄当下虽然是武道盛行,但大部分的佛道两家通法都是公开公布出来,就明明白白的写在各种道经佛经中,普通的百姓只要乐意去学,天禄朝廷也不会去特意的发布法令,禁绝民众去研究。 相反还有经咒院招收有天赋的学子,教授佛道两家通法的运用。 同时有很多前例可查,修行者将一门通法修行到高深处,是足矣靠修法入道的。 有的精通好几门通法的修行者甚至堪比上境武夫。 随着通法的修行,修行者会逐渐拥有很多在普通人看来十分神奇的能力。诸如伤口治愈速度变快,头脑更加清明,不惧水火等等,这些特异的功能也都是随着不同的通法修行而出现的, 然而黄杨奇这三年的通法自学,他只对一门叫做六甲秘祝的通法,有了些成功施展的体会,不过六甲秘祝在他手上山站起来也是时灵时不灵,灵的时候也只能驱赶驱赶夏日的蚊虫。 六甲秘祝,也就是广为流传的道门九字真言。 祝曰,“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 他常自叹,似他这般天资愚钝的通法学习进度,怕是就算他能练成驱邪除恶的通法,母亲也早已寿尽。 武道里自然也有治病救命的手段,但细论起来终究比其佛道救人的法门差了点意思,多是能自救,却少有能救他人的。 何况天一镇是个小镇子,总不能奢望浅水里住着大蛟龙,随便找一个天天趴着晒太阳的就是个比上境武夫还有厉害的武道先天,他黄杨奇磕个头就能拜师学艺学到上乘武学吧。 黄杨奇很早就知道,他若是在天一镇习武,最多学个拳法招式,粗浅内功,要说能学习到上乘武学的心法内功,却是痴心妄想。 上乘武学可不是佛道两家的通法,像通法在书肆翻看道藏佛经就能找到记载,还多有前辈大德标注心得在上能够借鉴,而武学心法多是门派世家的自我珍藏,从不轻易示人。 “修行,一定要继续修行,武道无人可以领我入门,那就好好的修行通法,井仙不能救我母,那我就要修通法修的比井仙还要厉害,我一定要治好我母亲的病。” 黄杨奇紧紧握着手中的木盒,心里像燃起了一团火,既然井仙说木盒中的丹药能够辅助他修行通法入道,他就一定要把握好这次的道缘。 进屋给母亲掖了掖被子,盯着母亲沉睡的面庞发了会呆,黄杨奇就准备离开回自己的书房,一转身,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身后不知道多久了。 他沉默了一下,把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父亲,那个男人明显很惊讶,再然后又是无声的一阵沉默。 “你忙去吧,我陪陪你母亲。” 黄杨奇恭恭敬敬地侧身让过位置,跨步离去,那男人看着黄杨奇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三百年天一镇,五甲子黄家楼。 这是一句在天一镇流传于老辈口中的老话,而醉仙居就是那五甲子屹立不倒的黄家楼。 如果井凉道人在镇子里呆一段时间,就会发现这镇子三百年未曾改名,一直叫做天一镇而不是他口中的水云镇。 想必那时,井凉的脸色一定会十分的精彩。 但可惜井凉道人和楠镜离开黄家后,就一起结伴游历红尘去了,日后自然与黄杨奇还有相遇之日,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传承了三百年之久的黄家,虽然几经起伏周折,但底蕴仍是有的,大宅子里有服侍的老奴,在外也有醉仙居的招牌。 虽说当代的醉仙居东家黄敬诚是个只喜欢读书教书的夫子,不擅经营,家道曾一度中落,但也是黄家气运不绝,黄敬诚娶了个打理商贾之事头头是道的好媳妇,也就是躺在床上那位,林真心。 黄家媳妇好不容易赶跑了觊觎黄家楼的外人,又把醉仙居做的有声有色,结果是个病秧子,生了孩子后打理起账房,采购,迎往等的俗事越发吃力,后来更是一病不起,整日只能躺在床上。 就在天一镇的人以为这黄家楼终究还是要倒的时候,他们发现,林真心生的孩子挑起了大梁,黄家楼的少东家竟然是个神童。 黄家少东家不仅人长得英俊潇洒,丰神朗玉,小小年纪的还精通人情往来,操持起酒楼业务起来,也是有模有样。 同时他的琴艺和画艺也不知是和谁学的,寥寥几次展示,都惊艳了小镇居民。 老人们都说,黄杨奇这孩子琴画双绝,又有孝心,能挑起大梁,黄敬诚是个不顶事的,就是苦了这孩子了,小小年纪就要操持家业,奔波寻医。 每当听到别人议论他是神童,黄杨奇总是很无奈,他要真有别人说得那么神,又怎么会三年练不成一门通法,毕竟典籍记载里可是有人可以五十多天就能正常运使六甲秘祝的。 在黄杨奇心中,背负神童名声,不能救母,属实可笑,这样的神童要来有何用。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黄杨奇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了好一阵儿,他也没心情再去酒楼打听消息,u看书 .uuknshu 回了屋子就准备躺在床上发呆。 黄杨奇刚一躺下,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立起,趁着对两位仙人的印象还在,急急忙忙奔到自己的书房之中,摆好了纸张,颜料,拿出了笔墨,细细的思忖了会就开始落笔。 这一画就是三天,除了吃喝,黄杨奇一心扑在了画作上,虽未全部功成,但也可以看出画中人的面目,正是井凉和楠镜两人。 只见两人在画中悠闲饮乐,他们的衣褶被浓墨勾勒,又在人物线条上起伏上转折,看着整体十分的回肠荡气。 最关键的是,井凉与楠镜两人的神态被描绘的活灵活现,被点上色彩之后,看着就仿佛真人端坐桌旁谈笑。 黄杨奇趴在书桌上,疲惫地睡去。 黄敬诚走进书房,望着满屋子的书画,有山有水,有人物,最多的还是孩子他娘的画像,只是他望遍所有却唯独寻不到自己的人物画。 他最后怜惜地看向了黄杨奇,这孩子即使在睡梦中也是皱着眉头。 黄敬诚将手放在黄杨奇的脑袋上轻轻地抚摸,孩子恨他他很清楚,但有些事不适合让这个傻孩子知道,知道太多,反而有害,只是苦了孩子了。 黄敬诚提笔给画卷上添加了几笔,将醉仙居三楼雅间的坏境勾勒的更加细致。 世人常说他对醉仙居的产业一点也不上心,可这酒楼能有今日是凝结着真心的一番心血,其中的一花一草,桌椅布置都有她的手笔在内,自己怎能不熟悉。 最后一笔添完,黄敬诚幽幽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第4章丹关前,心难熬 黄杨奇是在深夜醒来的,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酸胀的胳膊,准备点燃小灯,通宵再把画作里的雅间环境处理下。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画作上时,睡眼惺忪的眼神从迟钝慢慢的惊疑,最后似看出了什么,化作了一片复杂。 书房内虽然没有点灯,但窗外的明澈月光透射屋内,也足够他看清画作的改变。 那熟悉的笔法,小细节上的处理,以及对雅间的贴合描画,无不证明了这是他父亲的杰作。 他的画艺与琴艺本就是黄敬诚所传授,他深知父亲在画道上的高超技艺,自己只得了三四分,而这三四分就已经惊羡了天一镇。 黄杨奇悠悠吐出一口气,心想:“既然老头子帮我补上了最后的环节,今晚就回房睡个好觉。” 他隐约觉得这或许就是今日黄敬诚打破父子默契,帮他动手描绘的本意。 他的父亲,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今晚休息好。 黄杨奇眼眶一红,却又强行止住泪水,收拾好书桌笔墨后,就此离开了书桌,最后静悄悄的书房里只剩下柔柔的月光照在柔柔的画作上。 随着月落西北,洒向书房的清辉也转移着角度,一个特定的时间里,月光点缀着画中黄母的嘴角,那幅画像里林真心笑得最是温馨。 回到自己屋中的黄杨奇并没有马上就睡,一是刚刚睡醒,确实没那么想睡,二就是今晚老头子的举动,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他恨他父亲么? 当然恨! 他恨黄敬诚漠视母亲凝绝心血的醉仙居,从来不去看顾生意,替母亲分忧。 他又恨母亲昏睡后,父亲直接做了离手掌柜,导致醉仙居的生意一落千丈。 他还恨父亲只是象征性寻找过医者给母亲治病,从没像他那样对病情上心。 教书,教书,教书。 母亲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的处理醉仙居事务的时候,父亲在教书。母亲卧床偶有清醒时,陪在母亲身边的是他,而父亲在外教书。 他在酒楼里奔波招待老顾客的时候,父亲在教书。他请人去延请神医,甚至自己亲自跟着商队去外地访医时,父亲仍在教书。 好像天大的事情,都大不过父亲的教书育人。 但那个男人始终是他的父亲,是那个曾经手把手教他画道,教他琴艺的父亲,是他母亲最爱的男人,是曾经在他哇哇大哭时抱着他安慰他的亲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摇摇脑袋,黄杨奇把心中的种种情绪暂时甩到脑后,正准备休息的他,眼角余光扫到了井仙给予的小木盒。 于是他怀着好奇打开了小木盒。 只见一枚淡青色的丹药在烛火下反射着圆润的荧光。 作为常年留恋书肆,翻阅道藏的小百事通,黄杨奇猜测井仙给他的是一枚筑基丹。 因为只有筑基丹才配得上那句比之常人更有机会入道修行,寻常的养生丹药也有强身健体的作用,但怎么可能会帮助服丹者有入道的机缘。 筑基丹,算是道门的一味秘药,丹方是不记载于道藏通法内的,只有仙道宗门和有丹道传承的道人才知晓如何炼制,而且各家的筑基丹还各不相同。 服用筑基丹时,会碰到丹关。 丹关如雄山,丹丹不同,关关不同,需要修行者小心度过。 有的丹关,是筑基丹本身药力霸道,洗髓伐经,令服用者痛苦不已,动辄有气血暴乱的副作用,能降伏躁性,才能吸收药力。 吞服消化此类筑基丹,服丹者肉身强健更胜普通修行者。 还有的丹关令服用者沉浸于飘飘欲仙的快乐境界中,不知不觉间三四日过去,等到人苏醒时,已经饿的眼冒金星,能以大定力度过迷幻,如此才能吸收药力。 吞服消化此类筑基丹,服丹者心思透彻,灵明有神,更近入道玄境。 更有的筑基丹,服用前讲究种种仪轨,或食素净体,或饮血杀戮,稍有差错,冥冥之中就会坏去药性。 筑基丹的丹方不同,就会有不一样的服用效果,丹关的表现形式也不一样,这其中温和的不一定效果差,霸道的也有可能透支潜力。 那这一枚被井凉炼了整整一甲子,无中生有,虚空采气炼就的筑基宝丹又会有什么效果呢?它的丹关又是如何呢? 答案是井凉自己也不知道会如何。 他凭借自己的秘法称量后,可以大致知道这枚丹药会增强体质,偏向肉身修行,而且它的丹关,较为温和,应该是忍耐痛苦之类的磨砺。 因此井凉也没嘱咐黄杨奇服丹的注意事项。 在他想来,这枚宝丹的筑基关既然不强,那与道有缘的自然能平安度过,若是与道无缘,他就算把筑基关的注意事项都说了也没用,也只会白白浪费药力。 但他不知道的是,黄杨奇曾在道藏上看过丹关的相关描述,他甚至还知道,度丹关是为了度最后的筑基关打下基础。 丹关磨练熬过后,修行者的实力会增强,才能更容易的去扣开筑基关的大门。uu看书 ..om 筑基关前白骨销,破门迈山即入道。 世间修行者的人数虽然没有习练武道的多,但也不在少数,然而终很多修行者的一生,也度不过筑基关这一修行路上的初关。 修行者的筑基关和武夫下境的精神之秘一样,这两道初关面前尸骨累累。 破开筑基关,就算是修行入道了,虽然入道也只是真正修行的第一步,但破关后的修行者与筑基关前的修行者在本质上早已是云泥之别。 就如同世间很多武夫在下境修行中感悟不了精神之秘,即使内功修为在强,修炼不了身神法门,武道之路也就到了尽头,破不了初关就永远看不到武道上境的风光。 所以看过道藏记载的黄杨奇犹豫了,因为他不知道这一枚筑基丹吞服后,会让他遇到怎样的磨练,而他对于自己能否经受考验其实不是那么有信心。 他只有这么一枚筑基丹,而一枚就算效用最普通的筑基丹,那也是常人难以接触兑换到的奇物。 他的一生说不定只能遇见那么一枚筑基丹。 度丹关失败以后筑基丹的副作用会对他有损伤,失败了同时也就等于他将来入道的机会,更加的渺茫。 虽然他也知道,既然井仙没有特意叮嘱服丹事项,这枚筑基丹的丹关应该好过。 但,人总是对未知怀有恐惧的。 服丹,还是不服。 服了,不一定能消化药力。 不服,可以拿此丹去换人间富贵一场。 片刻后,黄杨奇心中有了决断,他...... 第5章1念动后,必有回响 当意识到这是筑基丹时,黄杨奇的脑海中开始有着各种念头呈现,心中生起种种担忧,害怕的情绪,不过他没有太过的纠结。 因为这些念头最后全部都沉到了心底,只有服丹炼法然后救母的想法越发的凸显。 他果断伸手取丹,吞咽入喉,就在床上摆了个五心向天的姿势,熟练地运用起修炼六甲秘祝时的呼吸吐纳法。 虽然井仙没有叮嘱他任何注意事项,但他觉得呼吸吐纳,总是没错。 然而过了一会,黄杨奇奇怪地睁开眼,因为他感觉服下丹药后什么变化都没有,别说什么热流涌动,陷入幻境,碰上丹关,他感觉丹药入口后就消失了,一点感觉都没。 莫非这不是筑基丹?只是他一厢情愿地解读了井仙话里的意思? “这个玩笑可是一点都不好笑。”黄杨奇着实有些恼火。 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心中就充满了失落,再回想起自己服丹前的纠结,他越发觉得自己的好笑。 “为了一枚自己幻想的筑基丹,小爷我能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呵,真是可笑。” 他想站起身来,去洗把脸就睡了,结果一使劲就发现了不对,他竟然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几次三番的尝试后,他才意识到,原来丹关早已经降临,只是他没有察觉罢了。 现在他全身上下,除了眼能眨动,鼻能呼吸,其他部位竟然是一丝一毫的都动不了了。 这种情况宛如被人下了定身法,睡觉遇上了鬼压床一般,他只能直挺挺的保持着五心向天的姿势。 黄杨奇眨了眨眼,心中叹息一声,看起来自己有一段时间不能动了,只希望在自己饿死前,家里的老奴能意识到不对劲,给他喂点饭和水。 啪—— 黄杨奇目瞪口呆地看到自己的身子莫名其妙地半抬起了手,就好像抬到一半结果力道没跟上一样,而且五指无力的耷拉着,看着就像鸡爪一样难看,然后就那么没用手支撑的站了起来,中途差点摔倒。 接着歪斜着脑袋,身子晃晃悠悠地朝摆在一边的水盆走了两步,他就又站着不动。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的,可谓是在黄杨奇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前,他的身体就完成了这些动作。 “什么鬼?搞啥呢!”这一下可把黄杨奇给搞糊涂了,他以为丹关就只是让自身不能动弹,只要熬过了时间,就能算做度过了丹关,但怎么身体又不受使唤的动了起来。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井凉忽有所感,掐诀默算天机,就在刚才,他感觉到有什么涉及到他的事发生了。 站在他身边的楠镜见状问道:“道友怎么了?” 井凉闻言,摇了摇头,感概道:“本以为此次出关,修为大进,却不想前几日不能救的了那病妇,今日又是算不出心血来潮的原因所在,倒是让好友看了笑话。” 井凉倒也不是真的一无所获,只不过算出个“慢人一步”的卦辞,他身为大真人,对于吉凶自有感应,而这次的卦辞感应,却是非凶非吉,混沌难明。 假如黄杨奇能够知道井凉算出的卦辞的话,他就会更早一步明白丹关所在,也不至于一头雾水的还在丹关里打转。 在定身一段时间后,黄杨奇的身子又不受控制转身,脑袋从歪斜摆了回来,看样子是要往另一边走几步,结果撞在床边,整个人顺势就摔倒在床上,屁股还往上撅着,双脚不停歇地又一前一后交替动了几下,就仿佛还站在地上行走一样。 头朝下被埋在枕头里的黄杨奇用鼻子大股大股的吸气,此时他真想用双手把自己撑起来,好摆脱这个呼吸不畅的姿势,然而不管他如何努力的去控制双臂也是无用。 又过了一会,黄杨奇的双手竟然把身子撑了起来,然后松开力,使得他的脸往床上砸了一下,紧接着撑起身子,又往下砸,来来去去四五次方才停止。 如果此时黄杨奇能够说出话来,他一定会大喊道:“到底是哪路神仙附在我身上?附就附吧,别玩我的肉身啊,玩坏了可怎么办。” 不过刚刚手臂撑起身子的行为,倒是让黄杨奇有些发现。 “之前我想着把身子撑起来,就去努力挣扎的要控制身体,移动手臂,但当时没有移动,结果过了一会,手臂就按照我的想法把身子撑起来了,这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回想前面几次肉身失控和定身的状况,黄杨奇心中慢慢有了个猜测:“莫非...仍然是我在控制我自己?” 第一次定身的时候,他才刚服下丹药,那时候他以为不是筑基丹,就想着起身洗脸,想抬手支撑,结果这两个行为都在第一次肉身失控的时候做了出来,身子倒是向水盆走去,同时因为抬手要支撑的动作只做了一半,因此和原先想要达成的效果有所偏差。 第二次自己站在床边,想摆正脑袋,同时挣扎着想转个身走动一下,结果就在肉身失控的时候直接倒向了床,如果当时面前没床的话,他本应该继续向前走的。 第三次也就是刚刚了,他想撑起身子,多次发力想控制身体,结果就在肉身失控的时候,多次撑起身子又松开力道砸向了床。 这三次经历,让黄杨奇怀疑仍然是他自己的念头在控制自己的身体,只不过当下的念头控制的是一段时间后的肉身。 又因为他念头的轻重和肉身不能同步进行,所以肉身在后面的行动里一直都有变样。 哪怕抬起来了手,也是只抬了一半,因为当时自己的念头轻,想动动不了后,就放弃了继续用力抬手的念头。 而自己已经倒在了床上,双腿也依旧保持走路前进的姿势,则是念头重,一直想要移动。 后面屡次撑起身子又松开手臂更是念头太重的缘故。 念头轻重,决定着他之后的行为会不会走形。 将这些想明白之后,于是黄杨奇尝试着发力站起,并尽量收敛着自己其他想控制肉身的念头,于是过了一会,他果真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脑袋也没歪斜,就是动作看着十分的僵硬。 这充分证明了他的想法是对的。 “沃日,井仙故意的吧,这是什么奇葩的筑基丹,不提前告诉我丹关是什么,虽然这枚筑基丹服下后的危害的确是不大,但也太憋屈了,不知道我要几天才能恢复正常。u看书ww.ukanh ” 经过几次测验后,黄杨奇发现基本上是十个呼吸的时间,他前面的念头才能控制后面的肉身。 一念起,十呼吸后,必有回响应之。 有一种奇妙的意境从黄杨奇心中产生,那是一种仿佛仙人高居九天之上,念头如弦轻轻拨动后,整片人间就会生出变化,然后四时更替,节气轮转,世间生灵皆起于一念动的感觉。 这种玄妙的意味让黄杨奇有所触动,并且随着他渐渐的消化药力,使得当下的特殊意境更加深刻,他虽然不能理解其中的玄意,但却牢牢记住了这种奇妙的状态。 “幸好我没有在慌乱之下乱了念头,也幸好屋内没什么刀兵之类能伤害到我的东西存在,小心点桌角就没事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虽然丹关奇怪了点,但也还是能平安度过的,只是这两天不能写字,不能外出见人了。” 黄杨奇心里这么想着,结果就眼睁睁的感觉着自己的嘴张开然后闭合了下去,上下的牙齿与柔软的舌头之间来了次亲密的接触。 疼! 自己咬着自己了! 没有撞上桌角,但却败在了自己的牙口上,疼的黄杨奇使劲眨着眼睛来分散痛苦。 “井仙,你玩我啊!”眼角痛出泪水的黄杨奇只能在心中发泄着一腔的悲愤。 远方的井凉打了一个喷嚏,算了算天机,发现是黄杨奇在念叨他,于是想到那枚送出的宝丹,他心想:“那一枚宝丹不知少年服下了没有,下次回水云镇的时候可要问问他丹关,药效如何,也好做个记载录入我的丹书中。” 第6章4纵5横,6甲秘祝 也就一夜功夫,黄杨奇这种神魂与肉身之间不协调的状态就消失了。 随着阳光照射进屋,那种一念动后必有回响的意境也消散如烟,屋里的少年伸了个懒腰,觉得能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真好。 或许只有失去过,才懂得珍惜吧。 一夜未睡,之前又高强度的画了三天,可是黄杨奇感觉不到丝毫的疲倦,相反浑身精力充足,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绕着镇子跑个十圈也不会累。 虽然尚在清晨,家中的老奴却已经起床在清理着院落,给一些花草浇灌着水,其中有一盆半死不活的海棠树,明显已经被老奴所放弃。 花朵枯萎,树叶泛黄,眼见着是活不了几天了,就仿佛这株海棠树已经经历了一百多年的岁月,然而这株盆栽买来不过三个月功夫,买来时更是树姿婆娑,花蕾嫣红。 这副场景在黄家实属平常,父亲喜爱花草,偏爱海棠树,然而不管家中老奴怎么照料,买来的海棠树从没活过一百天的。 见的久了,他也是习以为常了,甚至因为和父亲暗藏的矛盾,他还经常小孩子气的对着海棠树习练六甲秘祝。 黄杨奇心思微动,伸出左手,将姆指按在了食指的第一和第二指节中间的纹上,放于腰部弄成象征剑鞘的状态。 他同时又伸出右手,将右手大姆指按在了弯下的无名指和小指上面,大拇指扣住了尾指与无名指的指甲,紧紧地压制住了两指指甲使得指甲不外露。 此举称为“藏甲”,而食指和中指则自然伸直,成剑指印。 黄杨奇静下心来,眼神沉着专注,左手握拳作剑鞘状包住右手的中食二指,随后右手用力就像真的拔剑一样把右手缓缓抽了出来。 在这过程里,配合着相应的呼吸吐纳法,黄杨奇明显感觉到了自身的精气神被调动了起来,而这样清晰的感应是在服用筑基丹前他所不能想象的。 黄杨奇只觉一股酥麻凝聚于右手食指和中指指端,他不慌不忙的在胸前虚空处用剑指或横或竖,奇数作横,偶数作竖。 每一横或一竖都在划出的时候心中默念着咒字,观想着咒字所代表的含义,四纵五横,加起来就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字,这正是黄杨奇于道藏中所学的六甲秘祝,又被称之为九字真言的通法。 行法已毕,黄杨奇一旋剑指,朝院中的海棠树盆景戳去,花飞叶散,一整个盆栽轰然炸裂,泥土四溅。 这轰然巨响惊得正笑眯眯看着自己少爷的老奴一个踉跄,抬手扶住扫帚,老奴惊奇地说道:“少爷这是练成了?” 黄杨奇矜持地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应道:“赵伯,要麻烦您处理下了。” 赵伯笑得裂开了嘴,连连说着好好好,看得出来,他是知道黄杨奇在练通法的,对于自家少爷在庭院中经常拿海棠树出气,习练六甲秘祝也是司空见惯的。 只不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黄杨奇能用出威力那么大的咒法。 黄杨奇自己也被这威力巨大的一指吓了一跳,他回想道藏中的前辈修行者的记载,想要达到这样的境界,像他这样没有天赋的普通人,又没有良师指导,起码要二十年的修行,还不一定有他一指炸裂盆栽的威力。 当然了有天生近道的仙道种子或是通法天才,能够只是看过典籍后就能随手使出咒法,这种情况是不能拿来和普通人比的。 有天赋的修行者和没天赋的修行者在对于通法的掌握领悟上,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而这也造成了武道修行的兴起,就像黄杨奇修习的这一门六甲秘祝,属于咒禁,既能用来护体驱邪,又能主动用来伤人,但普通人修行成功需要十几年的时间。 但普通人修行武道,只需要掌握基本的发力技巧,就能一棍下去打的盆栽稀巴烂,修行铁砂掌一类的外功,也只需要按部就班的习武四五年,就能一掌下去打的盆栽四分五裂。 江湖上就经常有修行通法几十年的修行者被不过练武几年的下境武夫打翻的消息,之所以还是有很多人趋之若鹜的去修行通法,就是看中了某些通法的神奇效果。 比如能让受术者人在行房时精力旺盛,又比如能五鬼搬运,火中藏身这一类捞偏财的通术,更别提能画符治病,藏风聚水之类武道修行难能达到的玄妙。 一旦普通人练成这些通法,自然会有武道宗门,世家大族根据需求将修行者请为供奉,这样普通人的一生,衣食也是无忧。 黄杨奇修行六甲秘祝,主要也是看中了它的驱邪效果,特别是母子之间有着血缘联系,若是他修行成功,以人子的身份对母亲施展,还能增强咒法驱邪的效用。 他当时总觉得母亲的病既然不是医药能够医治,那就有可能是中邪了,而江湖上精通驱邪通法的修行者不是没有,但他实在是请不动那些奇人供奉。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亲自去大帮派请人,uu看书 .uukas 但不提连那些供奉的面都见不到,还白白挨了不少帮众弟子的嘲讽,但也结识了几个因为同情而帮助他的江湖儿女。 这些年谁帮了他,谁阻挠了他,每一笔账他都清清楚楚的记在心中。 经过那日井仙对他母亲的治疗,黄杨奇心中明白,他母亲的病症不是随便的驱邪通法就能痊愈的。 井仙最后和他说过,这治不了的病是命,而命难改,除非修得逆天改命的秘术才有可能唤醒他的母亲。 这些秘术不提修习难度高,获得途径难,而且无一不是要施术者付出极大的代价,或折寿,或损灵智等。 黄杨奇又与赵伯说笑了两句,心情大好的他正准备出门走走,毕竟他这两天闷在家中不是画画,就是服丹修行,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然而他走了两步,就瞥到一片被风吹动的海棠树树叶翻滚着飘过,这本是很寻常的一幕场景,但他却停下了脚步,皱着眉看着那片树叶继续向前翻滚。 那树叶色泽本该因为枯死,呈现的该是半绿半枯黄的,但翻滚的这一片残叶色泽上竟然有着道道黑痕,看着十分的诡异。 他转头看去,赵伯正在清理着炸裂的盆栽,目光所见的枯枝败叶,不是深紫就是发黑,这与刚刚海棠树枯死变黄的样子截然不同。 黄杨奇低头看了看自己释放六甲秘祝的右手,想着每百天一换的海棠树,又转头看向了父亲的卧室,随后他将一切放在心底,什么也没说,只是捡起了那片有黑痕的残叶,捏在手中,就此出门而去。 第7章浅水难邀蛟龙游 黄杨奇离家以后,晃悠着晃悠着就来到了小镇门口的茶棚,点了一壶茶水,就坐在那里喝了起来。 茶棚老板是个相熟的,大清早的也没其他客人,干脆自己也拿了一个茶碗过来,毫不客气的蹭起了黄杨奇的茶水。 “嘿!嘿!宁老二有你这么做生意的么,蹭客人的茶水喝?”黄杨奇瞪了一眼那茶棚老板,倒是没有阻止他。 “诸暨黄家,参当水喝。你个醉仙居的少东家饶我蹭点富贵气吧,可怜我宁老二一天到晚辛苦忙活,赚的只够去你家点几盘花生米。” 黄杨奇不去理会宁老二不着调的怪话,哼了一声后开始自顾自想着未来的路,宁老二也知趣地坐在一边,只是往自己碗里倒茶水的次数频繁了点。 诸暨黄家,参当水喝。 这是另一句关于黄家流传甚广的话,说得是黄家有钱。 这里的流传甚广,仅局限于天一镇所在的诸暨府地界,在远的地方可能听过醉仙酒,但就未必知道黄家楼了。 黄家在诸暨算是大户人家,但算不上是权贵,主要是这么多年风吹雨打,连诸暨的府尊都换了一茬又一茬,但这黄家楼依然是屹立的稳稳当当。 所以这黄家又有“不倒黄”的诨名。 多少人想看到黄家房倒屋塌的那一天,然而每次危机里黄家都是稳稳当当的度过,因此小镇里对于黄家的话题可真不少。 比如天一镇的黄员外是个脑子不正常的教书先生。 不过他已经被街坊邻居们从饭后闲谈的八卦论资里,摘走很多年了。 毕竟黄员外这么大一个员外免费教着他们的晚辈孩子念书,这方面受人恩惠,大家还是要点脸的。 再说了,天天教书,连家业都不要的傻子,就是拿他取笑了,脸上也不光彩。 何况被人偷听了去告诉黄敬诚,要是教书的时候给自家孩子穿小鞋可咋整。 但是对于黄杨奇黄公子呢,街头巷尾的评论就不少了,甚至有人玩笑般开着盘,赌黄家那位公子今年会去外地求医几次,能不能请回一位奇人供奉回家驱邪,又或者黄家公子要多少年能成为奇人。 当初为了请能驱邪的奇人回家给母亲治病,黄杨奇可是发动了不少黄家历代的人脉关系,因此小镇百姓也都有所耳闻。 小镇里类似打趣调侃的话很多,黄杨奇这些年可没少听,足够装一大箩筐了。 “呵,要是宁老二知道我已经是一名奇人了,会不会嘴巴张的能把碗吞进去那么大。” 修行通法有成的,天禄王朝的百姓一般称他们为奇人,对于奇人就很少有普通百姓敢于去调侃了。 如今已经将六甲秘祝修的小有成就的黄杨奇,其实已经是一位奇人了,放到东昆仑这片武运不昌的江湖里,也是能在各大帮派世家中混上个末流的供奉。 东昆仑的江湖没有什么出名的武道宗门,像什么一教二门三宗,四帮五山六派之类的名号更是一个也挣不到, 过了筑基关的修行者足够在东昆仑的江湖门派里捞到手一等供奉的名号。 即使昆仑是神仙之乡,东昆仑附近修行境界能过筑基关的奇人也不算多, 而那么八九位有名有姓,没去云游四方的一等供奉奇人里,却只有一位修行佛门通法的奇人精擅驱邪之法,似那等人物,在前两年黄杨奇托关系找人的时候根本没想着能请到。 因为这些人不是区区一个大户人家的资产所能请的动的。 再往下掰扯,零零碎碎也有四五位二三等的奇人供奉拥有驱邪通法,黄杨奇曾经也与他们打过交道,无一不是眼睛高到天上去的,一听还要亲自赶往天一镇,黄家又只能拿出金银当作酬谢,就随便把他打发了。 到头来黄杨奇只请到了最末流的奇人门客来天一镇给母亲驱邪。 最最末流的奇人门客在东昆仑这块可真不少,但他们只是门客,还够不上供奉的门槛。 虽然他们人数众多,还有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通法,其中也不乏驱邪的简陋法门,但能力实在有限。 这些简陋的法门大多是因为正经的通法难修,他们于是走了捷径法门,把好好的通法修的不伦不类,这类人修行的成果和正统道藏佛经里的通法施展效果有很大区别。 不过这类捷径法门好歹修成后也有些神异,所以他们当不上供奉,却能够在东昆仑这片江湖里做个门客。 正统的通法都是明明白白的写于道藏佛经中,但具体到个人修行,就会因人而异的有各种流派,各种有小聪明的人去改动原本的修炼法门,去寻找捷径,想要达到速成。 这就使得即使术法源头是同一种通法的法门,在两个不同流派的修行者手上也会产生极大的不同。 就像正统的六甲秘祝,普通人要修二十年。 如果有速成的办法可以七八年就能修成,uu看书w.ukanshu.om 即使威力弱,没有提升空间,还有种种后患。 但很多修行通法就为了当上帮派门客的普通人都乐意去选捷径法门。 黄杨奇也看不上走捷径法门的驱邪通法,他明白修这种垃圾的捷径通法是救不了他母亲的,要修就修最正统的通法。 他不是没有渠道可以去求取这类法门,只是他曾经请的修有这类捷径法门,有驱邪能力的奇人门客,一个个口气贼大,能耐本事却很小。 结果就是他白白花了钱,但人家的通法在黄母身上施展过后毫无效果。 这倒是和井仙施展通法,但是对他母亲无用的结果一样了。 但黄杨奇心中明白井仙那是真正的山上修道人,是可以和上境武夫,武道先天相抗衡的那种修道人,而不是混在江湖底层的通法修行者。 井仙面貌能够百年不改,这已不是修行通法的凡夫所能做到了。 通法只是术法小道,而真正高明的修仙炼气之士能够容颜长驻,这本就是道藏里的记载。 而且井仙还能随手拿出筑基丹赏赐给人,更不提他身上出尘的气度,这些都不是江湖里的奇人所能比的。 当然了最后井仙和另一位仙人两人化虹冲天离开,才是黄杨奇心中真正把他们当成山上修道人的原因所在。 化虹而起的景象,他只在道藏中读到过,那是遁法,是真正的道诀。 看着宁老二毫不客气的倒茶喝水,一点也不见外的样子,坐在茶棚里的黄杨奇没由来想到一句话,“神仙多在山上住,浅水难邀蛟龙游。” 第8章天1镇的3不长进 日上三竿,来往歇脚的客人也越来越多,宁老二没有赖在黄杨奇这一桌继续蹭茶水,十分殷勤地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黄杨奇目光落在宁老二忙碌的身影上,有些唏嘘,他至今不敢相信,这个懒汉竟然会开始操持活计了。 他曾经一度以为这宁老二是个深藏不露的武道高手,但可惜这厮实在是无赖样,形象破灭后,曾经他有多崇拜宁老二,后面就有多不待见宁老二。 宁家兄弟俩是十年前躲山下洪水的时候逃来诸暨府地界的,宁家老大老二,一文一武,文的是教书的宁文竹,武的是二爷宁蝉衣。 还有一个当年洪水时被宁家兄弟收养的婴孩,如今也是十一二岁,在他爹门下求学。 老大宁文竹算起来是他家老爷子科道上的后辈,和老爷子一样都在镇上的私塾里当教书先生,他还在私塾的时候,功课就有部分是宁老大教的。 老二宁蝉衣打遍小镇无敌手,这可不是他自封自诩的,而是天一镇的街坊邻居公认的能打。 八年前天一镇外来了头发狂野牛,七八个大汉难以制服的壮牛落在宁二爷手上就和小鸡仔一样,天生神力。 身高六尺的大汉宁老二发起狠来倒拽着野牛绕镇三圈,将野牛好生一顿收拾。 于是宁二爷成为了小镇少年们崇拜的对象,其中就有他黄杨奇。 少年们既崇拜宁老二的力量又崇拜他的好运气,那段时间经常有少年跟在宁老二身后鼓囊着要学武。 不过自从宁老二被某个碎嘴的婆娘骂成是天一镇的三大不长进之后,镇子上但凡要点脸的人家,就都不肯让自家孩郎跟着宁老二瞎混了。 天一镇有三不长进。 范家的老杂碎范寿长,董家做无赖的兄弟俩,以及自号二爷的宁蝉衣。 范寿长是典型的靠着自己的姓氏混吃等死的代表。 镇里人都不爱搭理这个嘴臭又不要脸的老东西,但当上天一镇税吏的老家伙,却是那些外出渔樵以及行脚的商们人,每次进出镇子时都避不开的人。 这些人谈起范寿长时无不暗骂一句老匹夫。 有次大概是范寿长又说了几句荤话调侃了某位即将出嫁的女子,把姑娘家气得捂着脸跑了,后来对方夫婿家里带人堵了范寿长的家,隔着门对骂了一下午,最后口渴的实在骂不动了才愤愤离去。 当时围观的人站满了附近街道,小镇大半的人都见证了这场以一对多的骂战,直至今日还是七大姑八大姨饭后茶余唠嗑时的话题之一。 范寿长三痞子,老色胚的臭名也就流传了下来。 无赖兄弟董昌学,董昌熙。 小镇人对这兄弟俩的感官有点复杂,董家本也殷实,在小镇里有家米铺,但董父在十年前洪灾时,正好在山下办事,后来就没了踪影,有传言是被掀起洪浪的蛟龙捉去吃了。 留下多病的妻子和两个年幼孩儿日日哭泣,这一点倒是和黄家有点像。 但是不一样的是,董家本来殷实的家底在治病中被慢慢的被掏空。 不到一年董家兄弟的母亲就突然撒手而去,这之后八岁的哥哥董昌学带着六岁的弟弟艰难的讨起了生活。 家徒四壁的兄弟俩靠着百家饭和往日邻里的情分勉强混了口饭吃,然后不知怎么的就与下九流的道上朋友混在了一起,这之后被人看不起的脏活苦活就没有董昌学没干过的。 开始只有哥哥董昌学一人混道上,后来估计把弟弟带坏了,董昌熙也入了行,这之后曾经接济过兄弟俩的良善人家自然不乐意再与这两兄弟接触,。 头两年尚且有报以惜才不忍之心的同镇居民,给两兄弟找了几份比较说的过去的活计,但都被两兄弟推了去。 眼见着这兄弟俩不听人劝,是一门心思的要在道上混,久而久之就更没人看得起自甘堕落的两兄弟。 有老人时常说,如果不是董氏夫妇去的早,这两兄弟哪至于斯。 也有人拿董家兄弟与宁家兄弟对比,均都摇摇头,差别太大了。 最大不长进的当属宁二爷了。 刚逃难上天一镇的时候,就时常拿个茶壶叼在嘴里,整日里无所事事的在镇里镇外闲逛,也不管做哥哥的宁文竹天天忙来忙去。 用他的话说,这种与街坊邻居打交道,人情往来的活不适合他,宁文竹也很是无奈。 宁老二制服疯牛后,很是得意神气了一段时间,又有帮闲端茶送水,去醉仙居吃饭喝酒,那时还是掌柜的黄母林真心又经常给他免单,也就是在这个过程里,黄杨奇看宁老二不顺眼了。 他是觉得,一个天天来他家醉仙居蹭吃蹭喝,喝醉之后就大言不惭,钱也不付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是江湖上的豪杰,这分明就是一个有点蛮力的无赖罢了。 蹲在陌上看人耕地,坐在船头看捕鱼,躺在山石上听伐木丁丁,反正宁老二是怎么闲散怎么来。 当某天,宁老二躺在牛车里被他降伏的疯牛拉着出去晒太阳后,看到的居民无不叹息,好好的一副健壮体格怎么净爱干懒汉都没脸干的事? 与哥哥相比,宁老二的懒汉形象实在是深入人心。 不过宁老二长得是一副好相貌,又有降伏疯牛的事迹在前,uu看书ukanshu 天一镇有不少姑娘常常会偷偷看宁蝉衣从家门口闲逛经过,宁老二也愿意多经过经过这些藏着闺女的人家。 不过至今宁老二也是光棍一条。 当年的天一镇三大不长进,范寿长是从不长进,董家兄弟是不愿长进,宁老二是最该长进。 如今最该长进的宁老二被他哥劝服,跑来在镇口做起了一个茶肆,而另外两个不长进却还是老样子。 甚至范寿长知道宁老二转性后,还一个劲地嘲讽说道:“宁家老二不配与范某齐名,羞煞我也。” 丢下两枚铜钱的黄杨奇打声招呼就走了,回家路上穿过镇门口的天一坊牌坊时,果不其然看到了范寿长一副贼偷样盯着过路的每一个路人。 黄杨奇来的凑巧,正好看到一个被范寿长扒拉货物扒拉烦了的乡民,直接一口老痰往老渣碎脸上吐。 范寿长面不改色的躲了过去,顺手拿了几个杏子揣兜里,然后悻悻地挥挥手让乡民过去了。 “唉。”看着这寻常的一幕黄杨奇叹了口气,又想到之前宁老二蹭茶水的无赖样子。 他的心中越发烦腻起来,而那股子闯荡江湖,寻觅机缘的念头更加坚定了。 趁着刚才喝茶的功夫,他把未来想得明明白白。 这个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永远少不了的小镇让他有些烦,有些恼,有些厌。 他,不想再留在小镇里了。 他要去闯一闯那个刀光剑影的江湖,去镇子外面搏一搏机缘,去寻找井仙口中能够逆天改命的秘术。 他要救醒母亲! 第9章武林霸权 天一镇说是一座小镇,但却不是什么偏僻的小地方,离府治诸暨也就隔了几座山头。 说到这不得不说一句,诸暨府的奇葩构建。 天禄王朝正常的城镇都是建立在平原上的,在东昆仑界域之外,即使有村庄小镇建立在半山腰的地方,但也从没有府治是在山头上的。 诸暨府就不一样了,它连同附近几个县城,大大小小几百上千个村庄小镇全都一起点缀在东昆仑山脉的外围群峰之上。 而平常村镇与城池之间的来往,走的也不是山路,而是架构了一座座铁索桥于各个山头,民众往来倒也是方便。 说是群峰,其实都是些最高也不过离地两百丈的小山头,只不过这样的山头在东昆仑外围极其得多,又十分凑巧的是这些山头的峰顶都足够的平坦。 于是从前朝开始就有民众上山躲避战乱,匪盗,然后慢慢的聚集百姓,接着长久的发展后,到了本朝各个适合建城立村的山头上就都有了聚集地。 老人们说,这是曾经东昆仑的神仙与妖孽斗法的时候,不小心将东昆仑的一角擦了个边,于是诸暨府治下的山头就都被削平了。 传说故事里还有模有样的说那与妖孽动手的神仙叫做诸暨真君,那妖孽呢,则是中元的时候从鬼门里跑出来的修罗,要不然这里怎么会叫做诸暨府呢。 论起故事源头,那都是五百年前天禄王朝还没建立的时候就有的老黄历了,真相到底如何也不会有无聊的人去深究, 毕竟这样的故事在东昆仑可不少,比它稀奇玄幻的故事也不是没有。 然而这凡事都有个例外,就是有些较真的主喜欢去发掘一下老黄历,七拐八拐之后还真让人翻到了点掩盖在故事底下的东西。 ...... 也是凑巧,有了决断的黄杨奇回到家中吃过午食后,就有江湖人找上了门。 “外地人山下来的?也姓赵?找我?” 有所猜测的他跟随赵伯去往迎客的前厅,果不其然刚进去,就听到一声极为熟悉的爽朗声音。 “老黄啊,好久不见。” 黄杨奇心中了然,定睛看时,来者正是他前几次下山时结交的江湖朋友之一,东琊府心大帮的弟子赵逆奕。 当初黄杨奇求奇人救治母亲时曾经来过心大帮,不过可惜人家的奇人供奉压根是旁光都不扫黄杨奇一眼。 但是他的事被这赵逆奕知道后,因为同情黄杨奇的遭遇,很是仗义的在帮中出过言帮过忙,虽然没有成功,不过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成了好朋友。 两人客套了几句后,赵逆奕便和黄杨奇挑明了来意。 结果黄杨奇听了两句之后,面色渐渐古怪起来,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无奈——他是帮黄杨奇找到了一个让帮中奇人供奉出手驱邪的办法。 原来最近东琊府的心大帮和诸暨府的雷泽派结为了同盟,双方正处于蜜月期,这次就是心大帮的高层带着弟子来了诸暨府,随行的就有擅长日炎开光法的奇人供奉穆焱。 本来赵逆奕做为随行弟子,虽然来了诸暨府,但也是不能随意出去找好兄弟黄杨奇的,但是昨日傍晚帮中大佬突然说要来天一镇喝喝醉仙酒,说这醉仙酒名声都传到东琊去了,想要见识一番。 于是这机会不久来了么。 当时赵逆奕就跳出来说,怕大家伙直接去喝不到地道的醉仙酒,又说自己和醉仙居的少东家那是八拜之交的好兄弟,去了必定能有陈年佳酿,得到最好的招待。 心大帮的高层大佬很是欣慰,觉得赵逆奕这小子很会来事,就顺理成章的同意了赵逆奕所请,让他来负责联系醉仙居的晚宴。 所以今天赵逆奕起了个大早,当个先锋官跑来找黄杨奇安排晚宴事项。 “......老黄啊,只要你这次能够招待好那帮来天一镇的大人物,到时候在宴席上求一下穆供奉,人家总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路途遥远不便出行的话,这样给伯母驱邪的事就算成了一半。” 黄杨奇心中明白,他赵哥是一片好心,想着能够帮到自己的母亲。 眼下他早已经知道,普通的通法驱邪对他母亲的病症好转是没有任何帮助的,不过也不能扫了好兄弟的兴。 黄杨奇点点头,算是应承下了招待心大帮高层晚宴的事,喊了一声赵伯后,把事情吩咐了下去。 公事忙完,赵逆奕也就顺势松了口气。 两人转而攀谈起武林趣闻,多是赵逆奕在说,黄杨奇只有听的份。 什么半年前武道绝巅之战,势道的天人渊圣胜了心道的天人高千秋。 随后朝廷威严大涨,对待起中州的武林同道们更加的严苛,连带着东昆仑这边的江湖局势也有动荡,所以他们心大帮主动联系了雷泽派,想着能够结为同盟共进退云云。 这些话听的黄杨奇是一阵的羡慕,想想他赵哥年龄不比他大多少,但见识过的世面却远远超过了他。 “赵哥赵哥,你多讲点吧,我这里是小地方,连说书先生讲的都还是前两年的江湖旧故事,你这次来的巧了,可要给我多讲讲天下武林。” 赵逆奕一看老黄这么想听故事,也是开心,毕竟能卖弄学识见闻的机会可是少之又少。况且他心中有一番对武林和朝廷的见解,平常在心大帮自然不会有人去听他侃大山,今 天有了机会,自然要好好摆摆龙门阵。 “老黄啊,你也知道我天禄以武为尊,武运昌盛,但这江湖和朝廷之间却永远有解决不了的冲突,历朝历代都对此头疼不已。 然后本朝建立后,先建立武圣阁,后又把天下江湖划分了四十八片,设置武镇守,分而治之,算是找到了好办法。” 赵逆奕看黄杨奇听的不甚明白,就又解说地更加细了,“你看半年前渊圣对战高千秋那一战,uu看书 .uuashucm 初看只会以为是两位天人在切磋。 但是渊圣乃是天禄武圣阁里的供奉,领的又是中州镇守一职位。他胜了出生中州武林的高千秋,不仅是个人武道的获胜,同样也代表朝廷对中州武林的掌控。 又因为天下武林不算京都被划分了四十八片,各片武林江湖互不统属,互相之间攀比竞争。 而渊圣有着朝廷的名义,虽然不是出身于中州,却是有中州镇守的职在,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压服中州武林,代表武圣阁获得一片江湖的武林霸权。 但中州武林的天人输给了朝廷的武圣,是他们中州武林的不争气,是没有颜面去请别片江湖的天人来替他们出头打渊圣的。 别片武林的天人要是赢了,岂不是又往自家武林的脸上甩了一巴掌?所以中州武林就算再难受,也得捏着鼻子承认渊圣争得中州霸权。” 黄杨奇听的恍然大悟,不禁问道:“那我们东昆仑武林呢?还有朝廷已经争得了多少片江湖的霸权?” 赵逆奕闻言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如实地说道:“我东昆仑武林曾经四百年前出过一位体道的天人,但不久就被朝廷武圣阁同为体道的明圣击败。 虽然两位天人已经化道多年,但在之后的四百年里,我东昆仑武林再无天人出世争霸权,所以......” “所以我东昆仑武林的霸权就一直是属于朝廷的?” “是的,即使朝廷没有再安排天人来做东昆仑镇守,咱们这东昆仑武林也是名义上归属于武圣阁管辖的。” 第10章善心救人 四十八片江湖,四十八道霸权。 这天禄立国以后,各片江湖有的出过武道天人,有的没有出过武道天人。 立国时,就曾有规矩定下,只有天人才能争取江湖霸权。 朝廷只要获得一片江湖的霸权,哪怕拥有霸权的天人已经化道,只要那一片江湖没有天人出世,那么江湖霸权也是在武圣阁手上的。 但要是掌握霸权的天人不是武圣阁的,那么要是该位天人化道后,则朝廷默认百年内不派出武圣阁天人去掌握霸权。 百年后,视朝廷有无多余天人可以派驻该片江湖,若无武镇守则霸权仍属该片江湖。 算上刚被拿下的中州武林霸权,天禄已有二十四道霸权,正好过半。 这些秘闻由赵逆奕说来,可是让黄杨奇大长见识,时间也就在两人的闲聊中走向傍晚。 放眼武林,王朝平衡江湖,0霸权争夺这些东西也不是普通的江湖人所能接触的到,就算知道也不会去和人去讲这这些犯忌讳的事......至此两人宾主尽欢,算是更加加深了友谊。 ...... 晚间,醉仙居大堂,灯火通明。 今儿天一镇可真的算热闹了,来客里身份高的不止心大帮的二帮主胡峰,还有雷泽派的长老高进。 再加上双方各自带领的弟子,浩浩荡荡的也有几十号人落座。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心大帮和雷泽派将谈事地点搬到了醉仙居呢。 就是苦了上菜的掌勺师傅只能一边肚里暗骂,一边催促着学徒赶紧上菜。 心大的二帮主胡峰是个络腮胡满脸的壮汉,看着很是威武,讲起话来语气更是带着一副不容置疑的感觉。 雷泽的长老高进,则是一个缺了门牙的精瘦汉子,按理说这种与别派重要人物的迎送往来,为表重视和不引起误会,雷泽派应该派个起码相貌无恙的人来接待才对。 但看胡峰的意思却是丝毫没有在意自己是否被轻视,反而频频向高进劝酒,看起来很是热情。 这倒是让在旁看热闹的黄杨奇有些奇怪,他恶意的揣测了下,该不会那胡峰是个笑面虎,只不过面上不露声色,其实心里早就在烦高进那说话漏风的模样。 黄杨奇心中晒笑一声,“嘿,还真搞不懂这帮大人物是怎么想的,不过又与我何关。” 随后黄杨奇的目光落到了坐在胡峰身旁的一个男子身上。 日炎开光法,奇人穆焱,心大帮二等供奉。 也是曾经拒绝过他的奇人之一,不过当初穆焱说话客气,只说路途遥远,帮派这边还有事要做,很是遗憾不能帮忙。 黄杨奇收回目光,心想,要是没有三天前碰到井仙的事,眼下恐怕自己已经兴奋的直跳脚了吧。 觥筹交错间谈笑风生,然而离得胡峰和高进有段距离的他人,却是听不见两人谈话内容的冰寒。 只有一个躲在醉仙居二楼,偷偷看下方的青年,看懂了他俩说话的唇语。 “来,老黄咱俩走一个,那边有什么好看的。” 赵逆奕一口饮尽,举杯向下示意好兄弟也喝一杯。 黄杨奇喝了一口酒后,有些好奇地询问道:“赵哥,你不是说只有你们心大帮的人今晚来么,怎么那高太岁也带着人过来了。” “害,这我哪里晓得,今早我过来的时候,可没收到雷泽派也要有人来的消息,还有你说得高太岁是......高长老?” “是呀,赵哥你是隔壁府的,不知道很正常,那缺了门牙的雷泽派长老高进,在我们当地的名声可不小。” “你且说来听听,莫不是这高长老武艺高强,出手凶恶,所以挣了个太岁名号?”赵逆奕有些疑惑地问道。 “非也非也,我们这有句俗话说的好‘太岁当头坐,无喜恐有祸’,叫他高太岁指的是他这人是个倒霉蛋,年年犯太岁。看到他缺的门牙没,不是先天就没得,而是切磋的时候被人失手打掉的。” “嘶,不知是和哪家门派的人切磋时打掉的,对方未免太过心狠,失手一语我看多半是托词。” “赵哥你又错了,打掉高太岁门牙的不是别家高手,是他们雷泽派自己的人,还是为女弟子,论起辈分是高进的师侄,记得那是叫做元宝还是金宝来着。” “被师侄在切磋的时候打掉门牙?哈哈,那还真是倒霉了。这么说来,这高太岁的名号竟是个唬人的玩意。” “赵哥,要说外面江湖的见识我是不如你,但这本地诸暨府的江湖事迹我还是知道不少的。” 就在黄杨奇以为这场宴会和以前一样,就这样吃吃喝喝一晚上能结束的时候,大厅里乱了起来。 有人擒拿着一个在黄杨奇看起来非常熟悉的身影来到了大厅里。 “二当家的,我们发现了一个细作趴在二楼,鬼鬼祟祟的不像个好人,怀疑是别家门派的弟子在打探情报!” 被按在地上的身影听到这话,顿时急了,挣扎着抬起头来说道:“我呸,爷才不是什么细作,爷是天一镇本地的好汉,今天是来瞅瞅江湖上有威名的同道,都是自己人,你们赶紧给爷松开。” 坐在主座上的二帮主胡峰,拿眼打量了下地上那小子,uu看书 .uukansh一扫就知道对方一点武功都没,但他想着前面和高进商谈的条件,脸上阴晴不定的,一时之间倒是没有马上给出处理意见。 以至于底下按着那小子的心大帮弟子,误以为二当家的不高兴了。 那弟子目露狠色,右手举起就准备给那小子背上来一掌,落实了起码打个残废。 黄杨奇看着那个在地上挣扎不已的青年,顿时露出苦笑,竟然是董家兄弟里的弟弟董昌熙。 犹豫了下,黄杨奇还是起身走上前去,低头拱手说道:“二当家的,高...高长老,这人确实是我们天一镇当地的小混混,不会是别家的探子,可能是思慕雷泽派和心大帮的威名,所以跑来凑热闹的,还请两位能够高抬贵手。” “黄杨奇你说你自己呢,什么小混混,爷可是响当当的好汉!” 黄杨奇一脚踹翻仍旧喋喋不休想要说话的董昌熙身上,再次向胡峰拱手道:“两位大侠,今日听说雷泽派和心大帮的各位英雄好汉能来我醉仙居,我天一镇的乡里乡亲无不期待万分,只因仰慕两家的江湖威名。 这事是我做的差了,我怕诸位宴饮受到打扰,所以清了场关了醉仙居的大门,以至于让这个脑子一根筋的混球翻窗进来,我这就让伙房加菜,希望不要影响各位的心情。” 坐在上头的二帮主胡峰拿手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像是刚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旁边坐着老神定定的高进,冷哼一身,手一挥就让人松开了董昌熙。 “既然少东家求情,就姑且卖少东家一个面子。” 第11章争1个前途 把董昌熙按在地上的心大帮弟子闻言,一把架起地上的小混混,将他拖到醉仙居门口直接丢了出去。 等心大帮弟子走后,立马就有一个身影从暗中扑了出来,那身影看起来和董昌熙十分相近。 董昌熙被摔得吃痛,破口还没大骂,就当头挨了自家兄长一巴掌,委屈巴巴地站起来,又被兄长拎着衣领子一顿臭骂。 两兄弟灰溜溜的转过街角离开,期间董昌学问,董昌熙回答,几句问答过后,做哥哥的明显吃了一惊,又仔细地询问弟弟几句后,董昌学转头看了眼醉仙居,嘴上呵斥弟弟不停,眼中却又多了思索之色。 被董昌熙搅了宴会后,即使歌舞在美,醉仙酒在香,气氛却也回落了,没过多久,就散了宴席,两派的弟子都在各自帮助和长老的带领下前往客栈。 无人能看到,走在最前面的胡峰双眉紧整,心事重重,而另一边的高进却是目现狡黠之色,同时露出缺了门牙的大口,无声在笑。 ...... 等到酒楼侍者整理完杯盘狼藉的醉仙居,黄杨奇和赵逆奕两人才施施然走出酒楼准备回府,其中赵逆奕因为借住在好友家,自然不会去和其他心大帮弟子挤客栈。 两人并肩而走,一路上赵逆奕埋怨个不,“我说老黄啊,你这也太慈悲心肠了,左不过一个混混罢了,你何必为他求情而坏了二当家的兴致。 这下好了,本来十拿九稳的可以请穆供奉出手救你母亲,现在我看也悬乎了,唉,白费了这么好的机会,你管那小子干什么。” 黄杨奇也不去辩解,他本来就没打算请穆焱出手相助,所以也就不在乎这个机会是好是坏。 再加上董昌熙虽然不学好,但好歹这些年来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人,让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董昌熙被人家帮派处理,他做不到。 力所能及之下,他该帮还是会帮的。 走在前面的黄杨奇停住了脚,后方还在为自己好兄弟可惜的赵逆奕差点撞上去。 一抬头,赵逆奕就勃然大怒,指着前面站着的两人中的一个说道:“你小子还有脸来?怎么劫道劫到你赵爷爷身上了?想报复?” 黄杨奇轻轻按下了赵逆奕伸出的手指,面色平静地看着那两兄弟说道:“有事?” 董昌学面色复杂,他带着弟弟本是要向黄杨奇这个少东家来道谢的,顺带为弟弟偷摸溜进醉仙居道歉,但那个说话带着三分火气的小子说的话,却让他意识到自己和弟弟欠了黄杨奇一个大人情。 天一镇谁人不晓得黄杨奇这些年为了救母亲那是求爷爷告奶奶,几次出镇子请奇人而不得,听那小子的意思,这次本来有戏可以请到奇人,但却让他弟弟搅黄了? 于是董昌学心中有了决断,决定不只是道谢一声就让这事过去了。 但他看了看站在黄杨奇身边那心大帮的小子,脸上又露出了迟疑。 而那迟疑的的脸色虽是一闪而过,却还是让赵逆奕看到了,赵逆奕刚压下的火气又腾腾腾的窜了起来。 赵逆奕冷哼一声,极其不爽地说道:“怎么有事情谈,还不方便让我知道?呵呵。” 这一声呵呵把站在哥哥身边的董昌熙给惹急了,他本来就是被哥哥强硬逼着来道歉的,又是被其他心大帮弟子按地上拖来拖去的,眼下看到这个与黄杨奇走得近的心大帮弟子对他哥哥不恭敬,也是急眼了。 “你阴阳怪气毛呢,我哥哥和少东家说话,有你一个外人啥事,给小爷放尊重咯。” 这边黄杨奇和董昌学走到远处去聊事,留着赵逆奕和董昌熙两人互相骂骂咧咧的打嘴仗。 董昌学看看距离够了,就停下来抱拳先向黄杨奇道谢,随后为弟弟的不懂事而道歉,犹豫了一会接着说道:“少东家,我刚才也是听到了,你本来是要在宴会上请奇人的......” 黄杨奇抬手制止了董昌学接着讲下去,随后淡淡地说道:“还有事么,没的话就各回各家吧。” 黄杨奇语气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很明确,换平常他董昌学自然不会冷脸贴热屁股,他黄家少东家是厉害,但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小路,井水不犯河水的,谁也不用惯着谁。 不过这不是搅黄了黄杨奇的好事么,于是董昌学深吸了一口气,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细细地把从弟弟那听来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黄杨奇。 初时,黄杨奇还是很镇定,但随后嘴唇微张似是不敢相信,最后一脸急切地说道:“你弟弟没听错,他俩真是那么说的?” “自然不敢隐瞒少东家,不过也希望少东家不要把我弟弟懂唇语的事说出去,少东家的告辞了。” 董昌学喊了一声弟弟,将还在吵吵闹闹的那边两人分开,最后一起向黄杨奇抱拳后,就快步离开。 只留下还气咻咻的赵逆奕和一脸若有所思的黄杨奇留在原地。 ...... “嘿,老黄!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到家了还一脸走了魂的样子。” “也没什么,在想其他事...对了赵哥,你家二当家的这次来天一镇,真就只为了喝一口醉仙酒?” 赵逆奕心思通透,只这一句话就知道好兄弟话外有话,于是回道:“我也觉得奇怪,二当家是临时起意要来天一镇的,之前可是一点风声都没,看二当家平时举止有度,谋定而后动,这次来饮醉仙酒却是突兀,更别提雷泽派的长老也莫名其妙的跟着过来了。uu看书 w.uukashu.c” 赵逆奕说完静等黄杨奇的下文,屋里的灯光黯淡,把黄杨奇的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看着十分的阴沉。 黄杨奇斟酌着字句,盯着赵逆奕的眼,一点一点慢慢地说道:“会不会...贵帮主来饮醉仙酒是幌子,实则来天一镇有其他大事要做,只是中途被雷泽派的盯梢了...” 赵逆奕瞬间了悟过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骂道:“那小混球竟然敢窥视二当家的隐私,不是细作更胜细作,我这就去把那小子宰了。” “赵哥,你轻点声,我只问你,你知不知道贵帮主来天一镇到底要干什么?” 因为赵逆奕站起,而遮挡住了灯光,以至于黄杨奇说这话时整张脸藏在了黑暗中。 “确实不知,但听你在这话里有话的给我提点,我倒是混混沌沌里面有了点清明...你到底要做甚。” 黄杨奇在黑暗中仍旧盯着赵逆奕的眼,接着问道:“眼下有一桩好处等着你我兄弟俩去取,赵哥你有没有兴趣和兄弟我走一遭?” 赵逆奕听得心中大为恼火,心想:“我把你黄杨奇当兄弟,结果你这是知道了我心大帮的秘密,还要去算计我心大帮?”一时之间,赵逆奕有些心灰意冷。 黄杨奇似是看出来赵逆奕心中所想,说话的语气更加平缓。“赵哥,你今夜什么也不知情,你只是心大帮的普通弟子,我也感恩于你惦记着我母亲的病情,此恩情不是我黄杨奇叫你几声哥哥就能还清的...赵哥,当真不陪兄弟走一趟,为自己争一个前途吗?” 第12章准备探秘 “......为自己争一个武道前途。” 这话落在赵逆奕耳中,顿时让他一阵的恍惚。 武道前途,这是一个对他来说多么遥远的词汇。 以他的资质,再在帮里混个十年二十年说不定可以当上一个执事,但也就走到头了。 他的习武天赋虽然比寻常人要好,不然也不会被二帮主带着来诸暨府,但此生武道成就估摸着就止步下境了。 运气好点能打开精神之秘,运气不好就只能是所谓的力士一流,永无破镜希望。 但帮派毕竟对他有恩...... 他猛然抬头看着黄杨奇,但发出的声音沙哑带着颤,感觉就像另外一个人在借着他的口说话:“老黄你且说说看,这个前途是怎么一个前途法,又该如何去搏取,可有机会让我成为上境武夫?” 见状,黄杨奇送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随即,开始细细地给赵逆奕分说了起来。 原来当时董昌熙趴在醉仙居的二楼上,往下打量胡峰和高进的时候,读懂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虽然两人大多数时候用的是传音入密的手法,但嘴唇的开合确仍是免不了的,因此被懂唇语的董昌熙看得是明明白白。 如果是上境武夫,就自然会对他人的窥视目光生出感应,但可惜的是胡峰和高进虽然打开了精神之秘,凝结了身神,却也只是两个下境武夫罢了。 那董昌熙看到了两人虽然表面上和和气气,但对话里却充满了争吵。 一个指责雷泽派监视他们,把他们心大帮来结盟的当犯人看待,出来吃个饭品尝下当地美食都要让长老跟着。 另一个却明白无误的说,天一峰(天一镇所在的山峰)的秘密他们也知道,但就是苦于他们没有一个修有正统破邪驱邪通法的奇人,因此放而不动。 高进接着表态,两家合则两利,共同探索秘境,不成则不影响结盟,但是心大帮想自己去吃独食就算了吧。 胡峰则回应,你们雷泽派说得秘境不秘境的我们心大帮根本不知情,但要是真有秘境需要会破邪通法的奇人,他们做为友盟可以借出穆焱,但出手的好处不能少,至于秘境收获各凭手段。 然后两人就此僵持上了,过不了多久,高进就又说,他们雷泽派近些年有弟子修习正统通法有成,大不了缓一缓,等弟子功成了他们自己也可以去探索,就不麻烦友盟出手帮忙了。 胡峰表面哈哈大笑,但董昌熙从上往下看得一清二楚,胡峰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是捏拳松开,再捏再松,显然内心不是那么平静。 高进步步紧逼,接着催说,若是同意就今夜子时前往天一峰的古索道,让穆焱用日炎开光法把秘境通道打开。错过今晚,以后他高进就常驻天一镇不走了,一直等着派中弟子功成再来探索。 当时胡峰心里想的是,若不是帮派内部斗争激烈,本来可以做长远打算,慢慢图谋秘境的,没想到雷泽派是知情的一方,这下好了,被拿捏了,要是他空手回去如实禀告帮主,岂不是给了老三老四攻歼他的机会了么。 当然这些心理活动,董昌熙是看不出来的,他只看到胡峰权衡再三后,同意了高进让穆焱去“开门”然后两家共同探索,收获各凭手段的建议。 再然后董昌熙就被心大帮的弟子发现,被逮住抓了下来。 听完黄杨奇的叙说后,赵逆奕想了想之后,问道:“姑且不说是什么秘境,就说开门需要有奇人使用破邪的正统通法,这一点我不相信老黄你没想到。 不过既然你拿出来和我说了,我就当你有解决的办法了,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古索道在哪,怎么用通法开门,以及我俩行动是子时前去,还是子时后,又或者改天去?这些我需提前问清楚了。” “赵哥,我是天一镇土生土长的人,自然知道他们所指的古索道是哪一条,天一峰通向外界索道共有大小八座,有铁索,有石桥。 其中最古老的索道还是五百年前留到今天的,风吹日晒几百年下来,仍旧坚固无比,可谓颇多神异。 有人传言说在大雾天气时看到过几百年前的古人行走于那座铁索桥上,我以前只当无稽之谈...只可能是这座了。” “好,既然你敢肯定地点,那么如何开门打开秘境呢?” 黄杨奇不假思索的回应道:“那古索道留在天一峰的这头,有一块无名山岳的真形图碑文,不知道存世多久,碑上有铭文标注,入山之前以手摸此山岳真形图案,祷祝后可消灾免祸,出入无碍。 这是道藏所讲通法外用,山岳真形作护身平安符的用法之一,因此我觉得可将破邪通法运用到这块石碑上,必有所获。” 其实天一镇的老人们都说古索道的另一端是东昆仑山脉,uu看书ww.uukanshu因此这真形图是昆仑真形。 但黄杨奇翻过道藏的《千山真形集》,里面的昆仑真形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千山真形里根本就没有石碑上的真形图案,所以黄杨奇也不知道这到底是那座无名山岳的真形图。 “既如此,眼下戌时近三刻,离子时尚有一段时间,你我二人即刻出发,赶在二当家之前先去把秘境打开咯。” 黄杨奇想了想,觉得兵贵神速,的确应该此时出发,就没反对,只是他让赵逆奕等他一下,他进屋取一下东西。 不久黄杨奇身背一把他父亲年轻时游学用的宝剑,又手持一把自己重金求得的桃木剑就从屋中出来。 赵逆奕看着整装待发,手持桃木剑的黄杨奇,突然问道:“你已经是奇人了?” 桃木通灵,可增强某些通法效用,这点常识赵逆奕还是知道的。 黄杨奇一愣,但是很坦然地说道:“是的赵哥,说来也巧,就在你今天来找我之前,将将能用所修六甲秘祝外放御敌。” 两人边走边说,黄杨奇也没惊动早已睡下的父亲,担心走大门太明显,就带着赵逆奕走了黄府后门。 “我说呢,你小子就这么给人出头求情,原来是你已经修成正统通法了,所以不在乎求不求穆供奉出手,好小子,一直瞒着哥哥......那伯母的病可有好转?” 黄杨奇听到赵逆奕问他母亲的病情,心下一暖,虽然真实情况不像他赵哥所说那样,但他还真不在乎穆焱出不出手。 “家母仍是老样子......” 第13章祭剑启门 夜幕低垂,昏暗无声。 今夜无月,正好方便两人行动。 黄杨奇带着赵逆奕两人悄咪咪从黄府后门溜出,自以为没有惊动家中任何人, 却不知他以为早早入睡的父亲就坐在主屋的房脊上,看着黄杨奇进门,又看着两人从后门溜走。 黄敬诚看着自己孩子背着他少年时游学的宝剑,又想到他们两人在屋中的窃窃私语,摇摇头,大袖飘飘就从屋脊上降落,人影一闪就回了自己的房。 少年背后的宝剑在剑鞘内轻轻一振,有淡淡白光从中渗出,道道文章字句显化于剑身之上,仿佛宝剑有灵,多年沉睡,却在此时被唤醒。 这一过程没有持续多久,宝剑就有恢复了原样,但时不时在剑鞘内的微微振动却在诉说着它渴望出鞘的心。 躺在床上的黄敬诚眨眨眼,远处的长剑就瞬间停止了振动出鞘的趋向。 对此毫无察觉的黄杨奇两人只是自顾自的在夜色下埋头赶路。 两人不久后就赶到了古索道附近,赵逆奕心中暗暗惊奇,在他印象里,好兄弟黄杨奇只是个没有任何武学基础的普通人。 他在赶路的时候下意识是用了习惯的轻功的,等他反应过来,却发现黄杨奇仍旧稳稳当当的在他之前带路。 即使到了地点,赵逆奕自身都有点微微出汗,气息有些急促,但他看好兄弟的样子,仿佛那么一段绕了镇子半圈的路程,就只是出门散个步一样,气息仍旧平稳的很。 其实黄杨奇自己也有点意识到不一样了,不过他心中有所猜测,左不过就是那枚井仙给予的筑基丹在起作用罢了。 顶着赵逆奕奇怪的眼神,黄杨奇咳嗽一声,若无其事地朝四周张望地看了一眼,附近没有其他人,看来心大帮和雷泽派并没有提前行动。 风声潇潇,卷动残叶枯枝碎石。 人亦萧萧,踟蹰敌友前途曲折。 赵逆奕心中幽幽一叹,走到这一步他是不能回头了,他现在做的事说小了是不符合心大帮的利益,说大了就是背叛帮中兄弟,要受三刀九洞的刑罚。 可只要他能在秘境中有所斩获,那么将来在回馈心大帮就能过了心那道良心关。 毕竟,这可是秘境,千百年来有多少人平庸者在秘境中得到机缘,随后一飞冲天。 这样的故事不要太多。 大的秘境,或是前古仙人遗留有缘,又或是天地自生的,甚至有的秘境是神明一梦,天魔坠亡所化。 小的秘境,基本都是人为所设,或是感念后辈修行不易,或是没有合适的徒弟传承所学,又或是斩断因果留待有缘等等 但无一列外这些秘境,只要能进去就必定有收获,只要不贪心不去奢求能力之外的宝物,就没有入宝山而空手出的道理。 黄杨奇揣测天一镇的这个秘境估计就是前辈大能所留的小秘境,因为只需要通晓正统破邪通法就能打开秘境大门,这个限制禁法一看就是人为的。 现在两人已经在古索道附近,黄杨奇的面前就是无名山岳的真形古碑。 赵逆奕目光灼灼看着黄杨奇:“怎么打开秘境就看你的了老黄。” 黄杨奇右手捏剑印并藏甲,聚气凝神开始凌空使用四纵五横法,心中默念九字真言。 最后一笔画完,也是心中最后一个“行”字祷祝完毕 只见他左手拔起插在泥土里的桃花剑,右手剑指轻按剑身,随后慢慢摸去。 赵逆奕的视角里,正好看见桃木剑身随着黄杨奇的双指抹动慢慢亮起光芒,虽然光不算太亮,看着还有些黯淡,但却是证明了黄杨奇确实已经将六甲秘祝修到了外放的程度。 微光覆盖一面剑身后,黄杨奇自觉还有余力,又翻过桃木剑的另一面,微微颤抖着也抹了一遍。 黄杨奇呼呼喘了两口气,这两下祭剑的动作比他从黄府赶到古索道还要累。 他左手举剑指向古碑上的山岳真形图,咒力稳定的侵染上去,黄杨奇身子一抖,心中定了下来,看来没赌错。 他看过的杂书中有一个故事,讲的是樵夫在树林中行走时,误触山神宝座,结果穿进山体之中,初极狭,才通人,樵夫复行数十步后,豁然开朗得见山神宝藏。 山神宝座,一般指的就是山岳真形图案,也只有一座山岳的缩形才能承担得其一山之神的重量。 他就是根据这个故事来试验开启秘境的方法的。 类似山神宝座的故事他在杂记里看过不少,樵夫,渔夫等等,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获得奇遇,所以要是剑指山岳真形,用咒力开启秘境大门的尝试失败,他还会有其他几种试验的手段。 所幸第一遍的试验,uu看书 .uukhu.om 就得到了回馈。 随着咒力不断的从剑上涌出,几百年风吹雨打造成的石碑磨损,在咒力的侵染下山岳真形图也慢慢变得清晰起来,看着就要从石碑上跳出来一样。 突然在旁观看的赵逆奕脸色大变,原来桃木剑的光芒尽消以后,石碑上的图案也没能完全恢复,显然是黄杨奇的六甲秘祝练得还不到位。 据赵逆奕所知,奇人施展通法也会有所消耗,黄杨奇才刚刚炼就通法,还借用了桃木剑增幅咒力,祭剑看着也是吃力,他还能施展第二遍六甲秘祝吗? 在赵逆奕有些担忧的眼神里,黄杨奇开始第二遍祭剑的过程,先四纵五横祷祝真言,再抹剑附上咒力,随后桃木剑一抖指向石碑。 一次,两次,三次...赵逆奕的嘴越张越大,他不敢相信,黄杨奇竟然能毫不停歇,不计消耗的连续施展这么多次通法。 第八次祭剑过后,石碑上的山岳真形图就像吃饱了一样,一晃竟然脱离了石碑本体,凌空虚浮了出来。 山岳真形在石碑上盘旋了一会,滴溜溜飞向古索道,如巨石砸入湖中一样,虚空荡起涟漪。 黄杨奇眯眼看去,只觉得古索道还是原先那个古索道,但是里面好像产生了什么奇妙变化,感觉通向了另一个地方。 眼见着涟漪越来越小,真形图案越飞越远,黄杨奇低喝一声,就首先冲上了古索道。 一旁有些看待的赵逆奕,回过神来,赶忙跟了上去。 一前一后,两人身影在踏上古索道的时候就瞬间消失无踪。 第14章迷雾困阵 黄杨奇一脚踩上古索道,身子先是一沉随后又一松,眼前场景转换,索道还是那个索道,但是其上瞬间大雾弥漫,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索道外的场景。 而在刚刚,就在跨上索道前,黄杨奇记得清清楚楚,今夜虽然暗沉,但山间却是没有雾气的。 “现在我已经在秘境中了吧。”黄杨奇如是想着。 他心思微动朝身后看去,发现在后面的赵逆奕没有跟随上来,依稀还能看见古索道前的古碑在慢慢模糊消失,最后来时的景象化为一片虚无,看不到天一峰原先的任何景色。 苍白的大雾迅速生成,缓缓笼罩了他的来处虚空,而他孤身一人与原来的世界彻底断去了联系! 天地四方皆是大雾弥漫,少年举剑四顾心茫然。 黄杨奇望着迷雾后神秘莫测的世界警惕地抬起桃木剑,把最后一点附加其上的咒力挥了出去。 滋~ 咒力挥洒入白雾中,稍稍起了一丝的异响,就好像水滴泼入油锅的声音一样。 白雾没有丝毫的减弱,仍旧堆叠的让人看不清前路。 身边的同伴走散,不知道前路有怎样的危险,眼下后退的路也没了,黄杨奇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迅速回忆起自己在道藏以及杂书里看过的关于秘境的记载,他稍稍放轻松了点。 有关探索秘境而走散的记载共有八条,八条里有五条是进入秘境的时候,误入者或者探索者就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点。 赵逆奕不可能不跟上他,很可能就是跨上古索道时被传送到了秘境的其他地方。 至于回去的路,他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有很多记载表明秘境的出入口不在同一个地方,这反而是很常见的事。 黄杨奇调息了会,又用祭剑法给桃木剑附加了一层六甲秘祝,随后右手朝身后拔剑,把父亲的那把长剑拔了出来。 两把剑在手,他心安了不少,于是摸索着向前走去。 ...... 赵逆奕跨上古索道,天地变换,眼前顿失黄杨奇的人影,只剩他孤身一人站在迷雾之中。 在一阵观望和迟疑后,他也开始谨慎地向前探索。 苍白的世界里静谧之极,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这里就在没其他声音。 虽然心中有些对未知的发慌,但作为武夫的胆气他并不缺少,曾经他可是为了练胆,有一段时间深更半夜的跑去乱葬岗练过拳。 这也是因为心大帮的心法的微妙,需要修炼的武夫极其有胆气才可以支撑着心法攀升上境。 没多久,他就看到一个身影在迷雾中行走,赵逆奕心想,莫不是好兄弟黄杨奇? 他小心地呼喊了两句,看到那身影停了下来,因为迷雾阻挡,他也看不清那身影的衣物和长相,只是没由来感到了一股寒意。 赵逆奕又往前走了两步,却惊讶的发现那身影向他走了过来,这次换成他止步不前,小心地望着那个靠近的身影。 他感觉有点奇怪,不过还没反应过来是哪里让他觉得不对劲,那个身影就已经无声地走到了他近处。 当那个身影从迷雾中走出时,赵逆奕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浮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 黄杨奇走在迷雾当中,心中默念着时间。 已经过去一盏茶的功夫了,他仍旧没有走出古索道的范围,这是很不可思议的,正常通过铁索桥连半盏茶的时间都不用。 他心知,这是鬼打墙之类的迷阵,合该他用六甲秘祝破之。 黄杨奇闭上眼,左手将桃木剑伸向前方,状似指引,心中开始默诵九字真言,一并观想每个字的意境。 脚踏禹步,桃木剑随之而舞动,黄杨奇猛一睁眼,把握住一闪而过的灵机,从嘴中吐出一个晦涩难明的音节。 这个音节他之前从未学习,但当他身处迷障秘祝六甲时,仿佛天授自然吐出这个音节,同时明了这个发音的意思就是六甲秘祝九字合一。 “常当密祝九字,则天授秘要,无所不辟。” 黄杨奇脑海中闪过这么一句话,但马上平复欣喜的心情。 他虽然不求甚解,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天授九字秘要,按理说这应该是外放通法后下一个阶段的修行目标,不过眼下也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 只见随着他一声拗口音节吐出,本来附加于桃木剑上的六甲咒力随之联动,剑指处,迷雾扭曲退散,露出一条歪扭的小道,隐约间看到除了苍白之外的景色。 但这一声吐出,黄杨奇只觉一股疲惫之感涌了上来,他强忍精神,赶紧小跑奔向被咒力临时开辟的小道。u看书 .uukashu 两旁迷雾疯狂涌动,想要恢复原状,羊肠小道越来越小,黄杨奇脑门上的汗是不停的滴落。 迷雾翻滚之下,他在奔跑时眼角余光瞥到了突然出现呆立在迷雾中的赵逆奕,一咬牙,他停下步伐,伸手要去抓赵逆奕的衣服,迷雾却又一阵翻滚后再次看不到人影。 因为这一耽搁,迷雾又把小道压迫的小了几分,形式迫在眉睫,而他绝对没有第二遍施展九字秘要的精气神了。 顾不得再回头去找赵逆奕,他只能继续奔跑前进。 黄杨奇眼前发黑生硬地从最后一点空余小道上挤出,一脚落地,眼前再无迷雾,终于松了口气。 他欣慰地看着左手举着的桃木剑,心想,今天这把以前一直吃灰没用上的木剑可立了大功,被他附加咒力后,更增六甲秘祝的威能。 刚才要是没有桃木剑在手,他可能就差那么一点还是深陷于迷雾当中,不得而出。 只要他每天以六甲秘祝祭炼此剑,假以时日这把寻常的桃木剑也就能成为奇人专用的法器。 他回头打量刚冲出来的地方,只见就是一座普通的铁索桥横渡虚空,望不见索道另一边的尽头。 四周又是陌生的风景,当下他心中有些黯淡,因为赵逆奕还沦陷在迷雾中,生死未明。 想来时,还是他劝说赵逆奕跟着他一起来的,结果这秘境的第一关考验就把两人分割开了。 虽然这种小秘境的考验都只是前辈随手设下的,并没有生命危险,但赵逆奕无疑是与接下来的机缘无缘了。 第15章山鬼妖物 秘境外,夜至子时。 天一镇里早已静悄悄一片,只有零星几点灯火飘摇。 天一镇外,本来应该毫无人烟经过的天一峰古索道,又迎来了第二批的不速之客。 一个魁梧大汉带着个文士打扮的男子走到古碑前,文士打扮的人打量了下四周无人的荒野,正要说话,就被大汉制止。 “出来吧。” 高进一脸得意地从暗中转出,拍了拍手笑嘻嘻地说道:“胡帮主,可让我一阵好等。” 胡峰黑着张脸不去回应,只是冷哼一声,抬手示意穆焱可以施法了。 “胡帮主且慢,我派宇航长老还没赶到,现在施法可与之前你我二人约定进秘境的人数不符。” 胡峰翻了个白眼,正想说句你要爷爷等到什么时候,结果就有一个男声从高进身后传来。 “我早已经到了,只是高长老没发现我罢了。” 轻飘飘的语句却是万分的沉重,高进闻言身子一僵,阴狠的目光一闪而过就又恢复了之前得意洋洋的样子,因为是在黑夜离里,所以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一幕。 高进心想,“宇航这厮武功又有长进,收敛气息的本领竟不在我之下,匆忙之间倒是没发现他躲在一旁,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到的。” 胡峰闻言哂笑一声,以他的心思通透,自然看出了这两个雷泽派长老之间的面和心不和,他终于说出了到来之后的第一句话,“既然人齐了,那就施法吧。” 雷泽派刚来的宇航长老,人长得圆圆胖胖,丝毫看不出是个习武多年,位居上位的武林门派长老,相反像个富家翁一般乐呵呵的十分和气,一点也无刚才出言恫吓高进的意思。 高进也没提宇航扫他面子的事,两人就像刚才那一幕没发生一样,并肩而立,等待穆焱施法。 山岳真形图慢慢亮起,穆焱只是一遍日炎开光法,就成功激活符箓。 真形图今晚第二次从石碑上飞出,砸进古索道的入口。 穆焱收回凌空虚浮的玉佩,那是他祭炼多年的法器,他有点疑惑。 “刚才打开阵时钥,好像有其他咒力的残留,是我的错觉么......” 他看了看雷泽派的两位长老,以及自家已经向前要跨进涟漪的二帮主,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于是将这个怀疑放在了心底没有说出口。 此时一切,皆该以探索为重,一点点的异种咒力可能是古碑本身的奇异吧。 怀着这种想法的穆焱跟上二当家的步伐,也跨入了涟漪之中。 ...... 黄杨奇恢复了一些体力后,就准备继续探索这个秘境。 其实他的探索,也就是沿着唯一的一条山路向上摸索。 从铁索道出来后,展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幅春意盎然的山景,千树粉桃万树白梨,在微风里招摇,景色十分的旖旎。 也不知道光亮从何处而来,竟照的此地如同白昼一样。 在黄杨奇看来,这一片山间烂漫的景象怎么品都觉得有一股子杀机埋伏。 拾阶而上,步履间不见游山的轻快,黄杨奇是越走心里越沉重,因为他总感觉前方有什么危险在等待着他。 转过一片山崖后,眼前的一幕让他身子一震,自觉所见该是神话中的场景: 一尊将近三丈高的“山鬼”被捆缚在八根石柱之间,比他整个人还要粗的锁链纷飞在空中,按照一定的规矩布下了阵势。 那遍体黄毛飞舞的山鬼坐在中央的第九根石柱上,正缓缓抬头瞪着大眼看他! 被山鬼凝视的黄杨奇只觉那双如车轮大小的眼里不含丝毫感情,被它一瞪,浑身从天灵盖一直凉到脚底板,好似寒冬三月的冰水浇在身上一样。 世间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吗? 有是肯定有,但在此刻黄杨奇心中,眼前这一幕已经是他十八年来见过的最恐怖的场景。 若不是同样存在感极强的铁索给了他留在原地的勇气,否则他此时早已不顾一切的转头逃走。 可纵使他有直面这怪物的胆气,但对方堵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他要想继续探索下去,就必须要和这山鬼打交道。 黄杨奇心中闪过后悔的情绪,他是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普普通通到连他这样不入流的奇人,都能凭借通法打开的秘境里,竟然会遇到这样的怪物。 他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行动,但被捆缚在石柱阵里的山鬼先动了。 那只存在志怪里的妖物张嘴一吸,黄杨奇就控制不住身形的凌空飞起,眼看着就要先飞进八根石柱圈起的范围内,再落入那山鬼的口中。 “不能坐以待毙。”这是黄杨奇唯一能想的事。 于是他人在空中,拼着大脑的剧痛,桃花剑指向那山鬼,口中则再一次吐出了那个拗口的音节。 山鬼眼中露出一抹极其人性化的不屑之意,u看书 .uukans在它看来,如此弱小的咒力恐怕难伤它的皮毛分毫。 但黄杨奇一声玄奥音节吐出,山鬼勃然大怒,顾不得继续吸气进食,它在铁索捆缚下奋力挣扎起来。 那一声初初练成的九字秘要就像是激活了大阵开关一样,九根石柱上纷纷亮起了玄秘难懂的真箓,在空中布下阵势的铁索也有一道道字符逐一亮起。 沉寂已久的大阵受到咒力刺激,炼化之力再起,汹涌镇向大阵中央的山鬼。 啪的一声黄杨奇被甩到地上,桃木剑和长剑全都脱手落在远方,他的大脑里满是透支精气神施展九字秘要的疼痛感,这种痛苦甚至盖过了他从空中落下的痛。 山鬼仰天咆哮,身躯不受控制的扭动,就仿佛承受着比黄杨奇还要剧痛百倍的苦难。 在这种剧烈的阵力炼化之下,山鬼高达三丈的身躯竟然慢慢模糊,时隐时现起来,偶尔化做正常男子的人形,又突然膨胀成凶猛恐怖的山鬼。 黄杨奇忍着剧痛在地上翻滚着远离那畜生,背靠一块大石头,呼呼向外吐气。 气息进出之间,满是血腥的味道。 阵内翻天覆地的妖物对抗炼化之力,阵外黄杨奇恨不得他能痛昏过去。 终于阵内声响收歇,黄杨奇勉力睁眼,却不见那山鬼妖物,只有一个男人衣物尽失,低垂着头被吊在空中。 前进的道路倒是让开了,不过黄杨奇一时之间,连去捡回飞出去的两把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苦笑,未料竟是如此的结局。 第16章妖相 黄杨奇体内气机大乱,眼冒金星,两耳隐有血迹,就好像两条小蛇倒垂在耳畔。 样子是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他惨然一笑,这种只存在于乡野村谈里的山鬼,远不是他这个才将六甲秘祝修行到第二层的野狐禅能够对抗的。 如果不是他拼死使出了九字秘要,激发了阵法,刚刚就得被那畜生吸入口中撕咬。 “起码要修到第三层,符种心田......不,应该要第四层符光一现,天地相应的境界才能正面与之抗衡。” 六甲秘祝的修行,在道藏中只记载了四层。 入门,咒力外放。大多数没有天赋的普通人,也就只能修到此境界后止步。 第一层修成后,修行者可以通过施展秘祝来锤炼体内气机,气机越强,则六甲秘祝的咒力越强。 第二层就是天授九字秘要,修行六甲秘祝的人在通过长期修行后,能够上感天道,得授九字密要,也就是黄杨奇灵光一闪后吐出的那个音节。 这一层未必需要修行者有多么强大的气机,只需要修行者的天赋高绝,悟性强大,就可以跨足这一境界,基本与没有天赋的普通人无缘了。 第三层符种心田,则是修行者配合九字秘要锤炼肉身和体内气机,到达一个层次后,能够在心田内生出一枚六甲秘祝真符,此后以心田一符统御万千咒力,威力大到可以压制下境巅峰的武夫。 第四层符光一现,天地相应,道藏中对这一层的记载十分少,召神劾鬼,降妖镇魔,玄之又玄,对于如何修道这一层的方法更是只留下一句道法自然,静者得之。 这最后一层的修行者论起实力怕是能和上境武夫相抗衡。 “一个区区的小秘境,竟然锁着一只传说中的山鬼,看样子这山鬼还是人变的,莫非是半人半妖?”黄杨奇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那悬在空中的男子,心中充满了震惊。 许是那男子的山鬼异象被彻底镇压,阵内翻天覆地的动静也没了,只有九根石柱上铭刻的箓文仍在闪闪发光。 “这一关...算过了?” 山鬼异象已经被镇压,通往后面的路也已经通畅,唯一可虑的就是那个被捆缚在空中的男子。 再者就是,他还要接着往前走么。 黄杨奇在原地先调整了气机,等头痛缓减,又稍微有了点力气后,起身慢慢地挪动身子去把两把剑捡了回来。 他觉得自己太鲁莽了,仗着修成了六甲秘祝就敢拉着赵逆奕两个人来闯秘境。 自己看的书里和听的江湖故事里都说小秘境没事,只要进了小秘境就都能有收获,他竟然就信了。 这次要是能够活着回去,他就一定要让醉仙居的说书人滚蛋,他爷爷的,听他故事里的去做,这不害死人么。 他和赵逆奕两人着急上火地闯进了小秘境,结果自己现在被摔得五迷六道,顺带着还失陷了赵逆奕在迷雾里,至于说书人口中的机缘宝物更是半点没有瞧到。 况且心大帮那几个人肯定能够过得了外围的迷雾阵,不走就等着被那几个人发现他,到时候等待他这个偷溜进来的小贼,多半是杀人灭口。 “江湖门派不是朝廷的慈善堂,心狠手辣起来比剪径的强人更加凶残,强人只要财要色,江湖人士一怒之下要的是命。” 这句话他还是肯信说书人的。 好不容易打开了秘境的大门,结果进来发现有小贼捷足先登,想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们不会救死扶伤的带着他一起走,被发现了肯定会死人的。 一想到这,黄杨奇也不知道从哪生出的力气,把两把剑当成拐杖,撑着身子就挪步进了石柱阵内。 一进阵内,变故再起。 九根石柱光芒一敛一放,各自吐出了一个光团飞舞了下来。 除了中央石柱吐出的光团飞到一半就拐弯盘旋到被捆缚的男子头上,其余几个光团沉浮间,似有灵性,都飞到了黄杨奇面前。 “唔。” 被捆缚在空中的男子身子一颤,好像被惊醒一样,发出一声痛苦的沉吟。 这惊得黄杨奇差点转身退出石柱外,也就是他现在行动不便,否则早跑着穿过石柱阵了。 那男子因为身在空中,又是披头散发的,看不清脸,但是黄杨奇明显感觉到有两道如有实质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捆缚在空中的男人观察了一会黄杨奇后,有些失望地开口:“呵,又有人来探索秘境了么,可惜实力太弱了。” 黄杨奇颤颤巍巍地说道;“前...前辈,不要吃我,uu看书wwukashu.cm 我三天没洗了。” 那男子显然没想到黄杨奇会这么说话,沉默了会,略带不高兴地说:“吃你?我现在很清醒,不在妖相状态。” “妖相是什么?”......黄杨奇脑海闪过这个念头,但他没有去问出来,只是松了口气心想:“看起来对方一时半会间不会要了他的小命,双方能沟通就好。” 那男子接着说道:“孤身一人探索秘境,胆子不小...呵,老夫也是孤身一人,倒也没资格来说你。看到你身前飞舞的八道光团了么,那是你通过此阵的奖励,其中有道门法决,伏魔真箓,随意炼化一个都能有好处。” 黄杨奇看了看身前的光团,又抬头望了望盘旋在男子头顶的那个光团。 “你这小子,莫非想选择我头顶的这个?十年前老夫击败阵中妖灵后,选的就是这个光团,结果因为一时贪心,用光团里存有的《人妖二相诀》去容纳阵中被击溃的妖灵,以致于走火入魔被困在此...每个光团里自有信息,你可以查看之后,自己选择要哪个。” 黄杨奇闻言伸手要去触碰面前的某个光团,却又突然停了下来,抬头问道:“前辈您不想脱困吗?” “莫非老夫指望你来救?瞧你浑身气机羸弱,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激活的阵法,压制了老夫的妖相,许是你所修通法的奇特,但肯定未至反哺肉身的阶段,肉身毫无奇异之处,实在太...虚了。” 就在这一句话的功夫,黄杨奇心中将利弊剖析完毕,随即不再犹豫,随便选了个光团伸手点去。 第17章山神秘闻 黄杨奇其实有点担心,他怕那个被捆缚的前辈给他下套。 传奇故事里经常会有那种看似慈眉善目的前辈,往死里坑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 所以他比较担心,担心“前辈”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在妖相状态有着理智就不会吃他。 他怕自己对这里一无所知,要是被算计的将阵法解开,恐怕面对一个能身化山鬼的奇人,他将毫无还手之力。 于是他决定可以先触碰光团了解下信息,看看是不是和“前辈”说的一样,再做决定是不是吸收光团。 手指触碰光团,一段信息凭空出现在他的的脑海中。 黄杨奇站在原地眼中茫然了一会,随即恢复了清明。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黄杨奇眼中神色复杂,完全没料到他竟然卷进了这么一场离奇的是非当中。 五百年前,有道教真君斩杀鬼门修罗于东白山,此战摧毁东白,太白,少白三山群峰无数,此地正是当年东白山神的府邸秘境。 东白三山的山神不像五岳山神一样,山根稳固难催,因此神位牢固。 在那位名叫诸稽郢的真君捉拿鬼门潜逃者,横扫群峰后,三山地区生灵死伤大半,当地的天地气数大乱,东白三山的地气反噬山神。 因此三山神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等到前朝礼奕的大儒知道东昆仑这边的事后,更是直接革除了东白,太白,少白三山之名,将这片地区重新命名为了诸暨。 《庄子·逍遥游》中“大浸稽天而不溺”的“稽”,与《国语·周语》中“上求不暨”的“暨”,都作“到达”解。 大儒就此以原三山的名号乃是短寿夭折之相,以至于三山被毁,又以暨通稽为由,取真君诸稽郢姓氏,以作劾鬼之用,镇压礼奕在当地的王朝气数。 这一改名,更让原本苟延残踹的三山山神的日子更加的雪上加霜了。 山脉被毁,相当于山神金身被摧毁大半,人道王朝又用厌胜法改三山的名号,来制服三神,更倘论诸暨二字带着一丝的道门真君的气运。 大儒此举是既平复了因三山被毁而对礼奕王朝造成的地气影响,又掠夺了道门气数融于王朝之中,所付出的只不过三个小小山神罢了。 太白和少白俩山神首先大道崩溃,以一身千百年的修为去填补了庇佑众生不利的因果,身死道消。 但东白山神因为道行高深,却是生生从业火里熬了下来,自封山神秘境数百年封锁气数,又上窥昊天元气之海去寻求生路。 金身一天天的腐朽,神性磨灭后的魔性一天天增长,终于东白山神在彻底入魔前给轮回后的自己找到了出路。 他不是不可以像另外两位山神那样,几百年前就直接化道天地,但这样一了百了的结果他接受不了。 东白山神想要复仇,想要轮回转世再来,向诸稽郢真君和当初那大儒一脉讨个公道。 凭什么他们三山山神兢兢业业千百年,护佑一地山水气运,一朝就因为真君要捉拿修罗,就得被白白波及,毁了神灵果位? 又凭什么他们庇佑一方多年,大儒却还要削除山名,让他们不再有人道气数的补充? 他不服,他不甘心。 太白,少白二山神能一死回报天地,他东白山神就偏偏不肯这么入灭,他要轮回再来,去向道门和儒门了结这番因果。 有业火加身的情况下,东白山神不能进入轮回,因此他一直在等一个业火变弱的机会,才能用最后的神力送自己去轮回。 几百年受业火折磨,几百年窥测天道,不知道多久前焚烧在东白山神金身上的业火变弱,于是他果断就去轮回转世。 他有信心在业火变弱的情况下,能够顺利轮回,但真正转世归来的日子他却算不定天机了。 可能是他轮回去后的一年,他就能转世,也可能是十年,百年,但总归他有了不用身死道消的路。 东白山神又顺着天机,把原先的山神府邸改造成了黄杨奇所在的小秘境,他要把机缘留待有缘人,只希望得到他机缘的修行者能在碰到他的转世身时帮上一帮。 自封山神秘境中,没有渠道可以传递出此地有山神秘境的消息,但是却可以把通向秘境的禁制打开,同时又把封锁起来的天机打开,方便有缘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吸引过来。 东白山神在最后的时间里,设置了入秘境的要求,把自身快彻底粉碎的金身彻底抛弃,用阵法封印起来,当有缘的修行者能打开阵法时,自然能够得到他同时封印在阵法内的机缘。 黄杨奇从光团中了解了来龙去脉后,不禁幽幽一叹,连山神这样的神灵都有如蝼蚁一般身不由己的时候,何况他们这些普通的凡人。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东白山神何其冤! 他同时不禁感叹,原来他能够在多种打开秘境的方法里,就独独能够在第一回就找到正确打开秘境的方法,不算是偶然,uu看书 ww.uukahu这背后应该有天机注定的缘由。 是老天爷在让有缘人进入这座山神秘境啊。 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在《千山真形集》内没有见到过古索道前的山岳真形图,那是因为东白山已经毁了,自然不会再有相应的山岳真形图被记载。 黄杨奇在光团里能够深深的体会到东白山神在面对山脉被毁时的震惊,面对治下生灵被斗法余波灭绝时的无奈,以及大儒以暨通稽为由,篡改山名时的绝望。 他很同情这位山神的遭遇,因为类似的震惊他在听闻母亲昏厥后有过,类似的无奈他在遍请名医治疗无用后有过,类似的绝望却是在连井仙都无能为力后他,有过。 纵有长生不死药,不能医我母,又有何用。 当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早已是悲痛到了极点。 黄杨奇一一查看光团内包含的法决以及符箓的功效。 而被绑缚在空中的男子,有些惊讶地问道:“看你的神色,似乎是在知道来龙去脉后,还要接受东白山神的馈赠,就不怕沾染上他与道门,儒门的因果?” “前辈不也接受了吗,对于我来说,与其害怕未来不知道多久远的因果,不如把握住当下的机缘。” 黄杨奇说完这话后,又在心中默默补充了句:“何况我是真的想要帮助这位山神,他的痛苦我能感受的到。” 救治母亲需要他有实力去谋划逆天改命的秘术,帮助山神的转世身同样需要他有足够的实力。 眼下山神放置在石柱阵内的机缘,正是他增强实力的助力。 第18章董父 黄杨奇在看完八个光团内的物品极其介绍后,没有犹豫,果断选择了在他看来最为神奇的一个。 并且他还很狐疑地朝被捆缚的前辈看了一眼,心想,不应该啊,这么有用的法器怎么看都应该比《人妖二相诀》要好。 七个光团内分别含有一部符、咒、诀、禁、气、法、术,唯独黄杨奇所选的那个光团内是一幅小巧的空白画卷。 黄杨奇在捧住那幅画卷后,冥冥之中感觉自己与山神秘境亲切了不少,好像被秘境视作了自己人。 当董靖玄看到那个年轻的晚辈从光团内取出空白画卷的时候,心中虽早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痛惜一桩福缘离他而去。 十年前,他也想选这幅能起推演世间诸相之用的妙衍图,但当他查看完从中央石柱内飞出的光团信息后,犹豫再三,他还是选择了《人妖二相诀》。 中央石柱的光团信息比起其他八个光团所含多了一段。 有缘人可用此诀吸收东白山神遗蜕的神灵金身,若是功成,可谓一步登天。 同时有缘人功成后可以尽收其余八个光团内的机缘,而不是只能选择一个机缘。 不过中央光团的信息也警告了选择该法诀的有缘人,容纳山神被业火焚烧过的金身有走火入魔的危险,需要有缘人能够灵台清明的化解种种暴虐等的负面情绪。 单一来看,《人妖二相诀》确实比不上妙衍图,但是修行者可以借此炼化神灵金身则显得选择该法诀更好了。 董靖玄当时仗着自己有家传的清心镜护体,心想灵台清明的要求不正好对应上此镜的功效了么。 他又贪心于其他八个光团内的物品,因此就选了《人妖二相诀》来炼化神灵金身。 可惜的是,董靖玄低估了金身碎片的炼化难度,被业火焚烧几百年后,虽然更加容易的被修行者吸收,但里面同时还有深沉的魔性暗含于金身碎片上。 那是东白山神绝望后滋生的魔性。 于是他董靖玄在被魔性冲击心神后,就被这该死的阵法镇压了整整十年。 他本该是山神秘境唯一的有缘人,结果天机流转之下,终究还是有别人闯进了山神秘境。 在前面他和那个年轻人说起光团内的机缘时,只说了有道门法诀,伏魔真箓,董靖玄下意识的回避了有法器存在,就是心中存着少年不识货,会选其他的机缘。 这样只要他能加紧炼化山神金身,那就还有机会把其他机缘拿在手上。 董靖玄有些惋惜,不过也是真的确定了,眼前的少年将会和他一样,成为东白山神转世身的帮手。 在炼化金身碎片的时候,董靖玄能感知到一些东白山神曾经的想法,东白山神曾对他遗留的机缘用了类似口含天宪的神灵神通。 可以说这就是秘境的第三关,这一关不过,则入秘境的有缘人会空手而归。 这一关说简单也简单,东白山神只是设了个道心誓。 “若有人只是贪图机缘,本心中不肯承接道门与儒门的大因果,不肯在将来帮助本尊转世身的,则取不出本尊所留光团内的机缘。” 因此当董靖玄在炼化金身时听到东白山神疲惫却又坚定的这句话后,心中暗道侥幸,庆幸于他本心中没有想着吞了机缘就不偿还的意思。 看到少年能轻易将光团内的物品取出,董靖玄就知道,他是通过了东白山神最后的考验,某种程度上算同道中人了。 董靖玄心中暗揣那少年能通过山神的考验,那么本心就不会坏,他或许有些事可以委托给这个少年来做。 多年未曾回家,不知家中人如何了。 或许可让这小子递个话,告诉家人他还没死。 于是董靖玄开口询问道:“嘿,小子你姓甚名甚。” “在下黄杨奇,见过前辈,未知前辈道号。” 黄杨奇本不想说出真名,但他就是莫名的觉得对方是可以相信的存在,这种感觉来的奇怪。 这其中的缘故自然有两人都是山神转世身的有缘人,冥冥之中天然亲近。 董靖玄一听这名字,顿时愣住,又仔细看了看底下少年的面貌,心想:“黄杨奇?这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当年在天一镇的时候听过。” 姓黄,莫非是“不倒黄”家的小孩? 和他家大郎同年龄的黄家小孩,貌似就叫黄杨奇。 董靖玄心中灵光一闪,没有去回答底下小子的问题,反而不确定地问道:“你爹是黄敬诚?” 黄杨奇愕然抬头,他怎么也料不到,这个被捆缚在空中的男子竟然认识他爹。 惊讶之下,黄杨奇脱口而出:“前辈怎知我爹是......” 话出一半,他就听到那个男子突然仰天一声长啸,啸音中有欣喜之意,却又饱含着强烈的气机波动。 只这一声长啸,黄杨奇的脸色就又苍白了几分,拄着长剑的单薄身子止不住地抖动。 黄杨奇这才意识到,即使对方被阵法镇压,被捆缚空中,但想杀他其实也不费吹灰之力,就凭这啸音,在强一些都能隔空震死他了。 “这老东西在发什么疯!” 黄杨奇干脆就地盘坐,两手死死捂住耳朵,u看书 .ukashuom 勉强调动了几分的气机去隔断音波的传袭。 良久,啸音方歇。 黄杨奇伸手看时,只见两手上满是血迹,心中以为自己的伤势又重了几分,不禁对那个男子多了几分埋怨。 不过他一内观体内气机,却发现本来散乱一片的气机竟然在长啸过后渐渐恢复,仿佛有人借着啸音隔空替他梳理了一遍,心中暗暗称奇,又觉得前辈高人做事果然不可揣测。 他只听那男子再啸音后,竟然小声啜泣起来,哭着哭着突然又笑了起来,又笑又哭,好一阵子才整理完了情绪。 接着黄杨奇听到那个男子颤颤巍巍地开口问道:“天一镇...董家米铺还好么?董家媳妇是否有改嫁...她一定是改嫁了,那董家的两个孩子如今过的可还好,有没有被欺负?” 黄杨奇闻言有些呆愣,他心想这老东西怎么对天一镇如此熟悉,连董家米铺这陈年往事都清楚。 “董家兄弟自然不会被人欺负,从来只有他们欺负人的份,这次我能进山神秘境,说起来也是得亏了董家兄弟。” “小友此言何解?” 当下黄杨奇就把董昌学被心大帮当成奸细抓了起来,他求情救人,后来董家兄弟告知偷听到的消息,将此事简略地讲了一遍。 “心大帮怎敢如此欺侮老夫的孩儿,若老夫出去,必上心大帮报此仇怨。” 愤怒的话语从空中传来,锁链舞动,被捆缚的男子好像极为生气。 等等,他说孩儿......黄杨奇猛得抬起头,瞪大眼睛,一脸的不信。 第19章东白遗毒 这一句孩儿出口,给黄杨奇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但他仔细一想之前与那男子的对话,那男子曾说他是十年前击败的阵中妖灵。 董家米铺的老掌柜,也正好是十年前失踪。 对应上了。 十年前,黄杨奇只是个八岁顽童,平素交往玩耍的都是同辈的小孩,那时候他娘也还没昏睡,家中的与外人打交道的担子还没落到他身上。 黄杨奇对这个失踪十年之久的董父是一点音貌印象都无,所以乍闻对方可能是董家兄弟的父亲后,黄杨奇心中的惊讶可想而知。 不过这样一来,黄杨奇反而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董父,董家兄弟的娘亲并没有改嫁,而是在苦苦等待不到自家的男人后,忧虑过重成疾,已经逝去多年了。 想了想,黄杨奇还是把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一方面是不想把噩耗带给这个情绪极不稳定的男人,另一方面又是害怕万一惹得对方道心不稳,妖性大发,自己的小命可就悬乎了。 虽说在接受了山神馈赠后,两者之间有些天然的亲近,但黄杨奇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还是没有多说。 等到锁链晃荡止住后,黄杨奇忍不住问道:“董伯伯,可有法子助您脱困,小子必定竭力救董伯伯脱离阵法,压制妖相。” 从心中破口大骂的老东西转换成董伯伯,黄杨奇是转换的相当自然,他是能理解董父的心情。 十年未见妻和子,这种情绪的积压是该好好释放下。 “用不着你帮我,再过段时间,老夫就能炼尽妖性,扫除妖相里的魔氛,到时候阵法感应到我功成后,自会放我离开。” 董靖玄眼神复杂,他没有告诉黄杨奇山神金身的事,隐瞒了他炼化的是金身碎片,而不是什么妖灵。 同时他也没说,黄杨奇其实已经帮助了他。 如果没有黄杨奇的到来,则阵法不会激发。 阵法不激发他则还要在山鬼相里懵懂不知多少年。 他心里始终对家人有内疚之心,如果他不贪心,那么早就回家和妻子团聚,也不会一点消息都无的失踪了十年。 黄杨奇带来的消息稍稍缓解了他的思念,再刚刚长啸后,董靖玄觉得自己心法炼化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山神金身的事乃是他的底牌,自然不会随便告诉人,哪怕黄杨奇和他一样都是山神转世身的有缘人,董靖玄也不准备把一切消息都告诉对方。 至于黄杨奇激发阵法帮助他压制住金身残留魔性的事,他作为修行上的前辈,自然不好意思说他被一个晚辈救了。 恩情记在心中就好。 ...... 赵逆奕觉得这辈子到现在,做得最失败的决定,就是听信了黄杨奇的蛊惑。 他一个炼体尚未通达四稍的下境武夫,竟然被一个同样气机浅薄的奇人忽悠进了秘境。 不进秘境,他现在应该美滋滋舒适地躺在黄府客房的床上。 不像现在,他得面对这个从迷雾里出来的脏东西。 在对方顶着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从迷雾里走出后,赵逆奕心中警铃大响,他已经意识到,让他觉得不对劲的是什么了。 太安静了。 对方行进间一点声音都没有,就仿佛飘飘荡荡的鬼魂。 下一刻,赵逆奕右脚后撤,双手顺势拉开拳架,双臂表面筋脉炸起,蓄力过后,嘴里呼喝一声,就轰拳而出。 但那个不知是什么鬼东西的怪异只是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就看着那一拳落在身上,然后劲力绽放,气机爆发,却如泥牛入海,假赵逆奕连抖都未抖一下。 赵逆奕浑身上下瞬间湿透,然后白雾蒸腾而起,他想抽拳,却发现右臂被死死吸附,挣脱不了。 寒气凛冽。 赵逆奕只觉浑身热量再有违常理的发散,白雾蒸腾,既是他功力运行到极致后,气机的显化,但白雾消散的速度之快,更说明了他所面对的敌人是多么的恐怖。 一时三刻间,假赵逆奕只是站着不动,而真赵逆奕已经连站立的力气都无,整个人软趴趴的,要不是右臂还被吸附着,他能直接趴倒在地。 假赵逆奕眼神冰冷,看待死人一样盯着赵逆奕。 那眼神高高在上,又带着疯狂的意味,恨天恨地,恨一切有灵生物。 最后一丝气机抽干尽后,假赵逆奕上前几步,身形慢慢淡了下去,变得和四周迷雾一样,穿过赵逆奕举着的右臂,慢慢得与赵逆奕重合起来。 恶灵附身。 这是赵逆奕的最后念头,这之后他的意识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迷雾索道恢复静谧。 被附身后的赵逆奕也没有其他动作,一时之间也就是呆立在原地,似乎还在熟悉着这具身体的构造,陶醉在鲜活有灵的肉体之中。 风乍起。 有咒力从赵逆奕身边经过,迷雾纷纷散开,一个少年奔跑着从咒力打通的小径中穿过。 似是看到了站立在迷雾中的赵逆奕,伸出手来就要拉他一把。 但是迷雾翻滚下,与被恶灵附身的赵逆奕擦身而过,伸手捞了一个空。 少年无奈,只好继续前冲。 赵逆奕幽幽看着那少年远去,忌惮于少年右手所持的那把长剑,那剑上的浩然气对他这种恶灵最有杀伤力。 它最先是想找上那个修为浅薄的小术士,天魔无相,自然能变化诸相,如果选择附体黄杨奇,黄杨奇自然会看到另一个黄杨奇走向他。 但是它还没靠近那少年,就先被少年身后所背的长剑震慑,之后少年右手拔出长剑后,它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那把剑的气息,不止让它感觉了不舒服。 甚至还带给了它危险的征兆。 所以它以防万一,uu看书 .uuknshu 选择了附身赵逆奕。 没有意外,它成功了。 赵逆奕突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因为它已经彻底掌控了这具肉身,虽然孱弱了些,但以此年轻又有血气的身体为庐,已是比它之前,被整个山神秘境压胜的状态好了太多。 “东白啊东白,你以为你能用九元破邪止魑阵炼死本尊,却不知道,我奈何不了修习了《人妖二相诀》的有缘人,却能在他走火入魔时,以他的魔性为养料逃出了阵法,哈哈哈哈,天不绝我,他是你转世身的有缘人,同样也是本尊的有缘人,毕竟我也是东白山神啊。” 它是东白山神的罪孽,是山神数百年怨气之下道心所生的秘魔。 同样它也是东白山神,它是神孽。 神心中生出的魔,有了灵性就是神孽。 东白山神死死炼化了它数百年,也没有彻底炼化死它,只因为东白山神金身不灭,它就会长存。 如果是完好状态下的东白山神,自然有很多手段来处理道心中生出的内魔,但在业火焚烧之下,虚弱的祂没有办法驱除掉与祂金身牢牢结合的内魔。 本来按照东白山神所想,神孽应该被镇压在九元破邪止魑阵内,在祂轮回后,等着被拥有《人妖二相诀》的有缘人借助炼化金身碎片,顺带着炼化死它。 但没想到它却借助董靖玄的走火入魔,脱离阵法,但却脱离不了山神秘境。 不过借助有缘人的身体,它就能走出去。 所以它等了好久好久,终于等到了自董靖玄之后的第二批有缘人。 第20章初闻武道境品位 神威如狱,业火如刃。 东白山神经历的痛苦,做为心魔的它也完整经历了一遍,业火焚烧金身时,顺带着也熬炼着它跟着一起痛苦了数百年。 东白山神执念不消,魔性就不会断绝,魔性不断绝则它不灭。 所有的痛苦和煎熬都被东白山神转移给了它,它从初生的弱小渐渐被滋养的强大,但因为有业火焚烧的缘故,它始终不能突破一个度,总是滋补一层魔性,就又被烧去八九分的杂碎。 最后留下的都是最为精纯的魔性。 它做为心魔时,若是不想被业火焚尽。就必须把那一点一滴剩下来的魔性利用到极致,去以此为滋补来抵抗恐怖的业火。 它,成功了。 熬到东白真灵带着所有的业火赶着去轮回投胎后,它就顺势占据了剩余的金身碎片,得受神灵金身温养,慢慢得它不再是普通的心魔。 因东白的魔性而生,因东白的怨恨而壮大,又受罪孽的业火而纯,最后以神灵金身为土壤,绽放开的不再是道心中的魔。 它,继承了东白山神绝大部分记忆。 它,是神孽。 “就这么离开可不是本尊想要的......东白的山神印即使没了神灵权柄,却不失为一件趁手的法器,晤,要穿过东白的阵法才能取到山神印......马上会有新的一批有缘者进入秘境,或许该这么做......” 这是神孽新生后的第一次谋划,于是尘世间又多了一道令人疯狂的邪说。 诸世之恶将为之赞叹,这亵渎神灵的阴谋啊,多么娇艳的恶之花。 “东白你让你的有缘人来继承机缘,可你忘了本尊也是你,本尊也等到了自己的有缘人,赵逆奕,逆奕,嘿嘿嘿,这真是个好名字...... “棋手落子棋盘,是顺奕。棋子从棋局中反奕棋手,则为逆奕。道门儒门,乃是人世间最大几个棋手,本尊既然入劫入局,就绝不愿学三山神落入个死棋的下场,迟早有一天,本尊要逆奕其上,要教道门儒门后悔以本尊为棋! “礼惑世情,假仁假义尽虚谈;道非无为,似正似邪无由说。 “天地不仁,无忠无信。自今日起,吾号逆奕道儒! 无边的苦海翻滚,扬起的是名为堕落的波涛。 难以言述的时间线里,无穷远之地,不可名状的黑影行走在欲界上层天的虚空中,吞噬着僧道圣贤,善人上修的纵乐之念,侧耳仿佛倾听到了神孽新生后的宣告。 于是狂绝的笑声就此充塞天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九元破邪止魑阵内,黄杨奇答应了董靖玄,出去之后替他向董家兄弟捎话带信,同时又向董靖玄询问离开秘境的方法。 董靖玄获得金身碎片里的残存画面后,自然知道如何离开秘境,他给黄杨奇指了一条路,让他穿过阵法,去后面操控山神印。 山神印是秘境气机的总枢,有了它黄杨奇自然也可以离开秘境。 刚要走出阵法的黄杨奇一拍脑袋,他差点忘了好兄弟赵逆奕还困在迷雾索道里呢,于是转头询问操控山神印能不能带着赵逆奕一起离开。 “哦?你还有一个同伴困在外围的迷雾索道里,按理来说不应该啊,能进秘境的有缘人竟然连迷雾那关都过不了?” “董伯伯,我那位江湖好友是一位下境武夫,不像我有通法可以穿过迷雾。” 董靖玄闻言嗤笑一声,说道:“下境武夫?你那朋友不会是个连凡夫品都没证得的下境武夫吧,劲通四梢,拳意上身,循经内炼,气贯周天,铜皮铁骨这五个最寻常的凡夫品武位,你那朋友随便修成一个,此时也该摸索着走出来了,毕竟那迷雾索道被山神封印了九成九的威力。” 黄杨奇对武夫了解仅限于知道下境,上境,先天,天人,于是他......尬住了。 黄杨奇心想:“凡夫品是什么,武位又是啥,这些怎么从未听赵逆奕说过。” 似是看出了黄杨奇的窘迫,董靖玄一脸不敢置信地说道:“你这小子竟连这些修行上基本的常识也不知道,妙衍图竟然被你小子获得,真是......天意使然。” 一句天意使然,董靖玄说不出的落寞遗憾,假如他没有走火入魔,这件宝贝本应该是他的。 “武道有五条路,心技体气势......” 黄杨奇心种猜测道:“董伯伯刚说的五个武位就是这五条路么?” “......在下境的凡夫品里,劲通四梢,铜皮铁骨这两个武位代表的是体这条路的基础成就,拳意上身代表着心与技的基础成就,循经内炼代表着势的基础成就,气贯周天则是气的基础成就。不过也不是所有凡夫品里的武境老夫都知道,只是东昆仑这块,一般门派的武学入门都或多或少包含了这五种武位。” 黄杨奇这才知道,自己刚才的猜测不对,当下不敢多思多想,恭敬地聆听这些对他来说很难获得的常识。 赵逆奕和他聊的多是江湖奇闻,倒是一次都没和他说过武夫的具体修行境界是怎么划分的。 “下境凡夫品,所谓凡夫凡夫,说明只要是个普通人都能按照武道上的养炼双法达成相应的成就,这也侧面说明那些成就都只是在凡夫里打转,算不上什么高明的武学成就。 “这些凡夫品的武位相当于修行者能够修成通法外放,咒法可以加持于外物。不过通法初初成就的奇人未必打的过一个武位都没修成,但武艺娴熟的武夫。 “通法可以给修行者带来气机的修行体悟,这些体悟有助于奇人去证得凡夫品的武位。就比如老夫,我除了修行通法以外,同时也有着循经内炼的气贯周天的武位。 说到这董靖玄停顿了一下,因为他感觉自己这次被黄杨奇唤醒后,发现肉身变得更加的强韧,气力也比入魔前更加大。 虽然董靖玄还没试验自己的肉身和气力增强到了哪种程度,被捆缚再阵法里也没处试验,但董靖玄觉得他当下的水准应该不比劲通四梢,铜皮铁骨的凡夫品武夫差,甚至可以和晋入其他品的下境武夫相提并论。 黄杨奇皱眉思考,他将董靖玄的话和六甲秘祝的修行相联系,觉得靠六甲秘祝锤炼体内气机,九字秘要锤炼肉身,应该是能修成武位的,只是他修行时日不长,这才显得他孱弱。 董靖玄没去管黄杨奇在想什么,接着继续讲道:“下境,上境,都是武道境界,境里有诸武品,武品中又有代表武学成就的武位,uu看书 .uukansu 你也看出来了,老夫既然选择《人妖二相诀》,又能够修成,自然走的是奇人这一路,对于凡夫品老夫还是了解一些,至于凡夫品往上的力士品,侠客品甚至了悟精神之秘后的其他下境武品,老夫就不甚了解了......” 凡夫品第一,力士品第二,侠客品第三。 黄杨奇点点头,表示记下了,董靖玄的这些话给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让他深刻的意识到,除了一手能驱邪的六甲秘祝还算有些神异,用领悟的九字秘要锤炼肉身气机或许在将来他也可以证得武位。 但现在把他扔到东昆仑这块武学水平最差的一片武林里,他真的啥也不是。 他也没有灰心,毕竟按照道藏所说,六甲秘祝的第三层符种心田修到圆满境界可以压制下境巅峰的武夫,现在他已经修成纯靠领悟的第二层,第三层应该......好吧,还是很遥远。 黄杨奇最后站直身体向董靖玄行了一礼,董靖玄坦然受之,转身,黄杨奇就大踏步向秘境的后半段走去。 他相信心大帮和雷泽派的人只要进入秘境,就一定能够通过迷雾索道来到阵法这一关,但他也相信董靖玄不会透露他的消息,说起来心大帮和他董伯伯之间算是结下了仇怨。 心大帮的帮主可是上境武夫,就算如此董伯伯都敢说出去后要去心大帮算账,那他的董伯伯又怎么可能面对一个二帮主吃亏呢。 “呵,两方人见面后,应该会很有趣吧。” 怀着这种念头,少年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第21章死去的秘境 一路行来,秘境的后半段不似前半段那样春意盎然,越往里走,一种腐败的感觉越重,石阶上布满发黑的青苔 途中经过一个倒塌的亭子,依稀能看出曾经完备时的构造精巧,然而如今焚烧后的灰烬覆盖其上,杂草丛生。 再往前走,黄杨奇的神色就渐渐凝重了起来,因为两旁的花草先是枯萎后是蜷曲,很明显的有一层灰色染在上面,仿佛遭受着无形火焰的熏染,扑鼻而来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味道。 黄杨奇在石阶上蹲下身子,观察许久后,沉重地站了起来。 他发现,使得花草枯萎的力量在渐渐往下侵染,那一种奇特的灰色再顺着一道界限,从石阶前往慢慢横推下去。 那种灰,让黄杨奇心生不适,多看两眼就觉得自身似乎也要被其同化,然后与枯死的花草一样消逝生命。 身前秘境是茫茫然的灰潮,身后秘境是色彩缤纷的世界。 唯有石阶不染杂色,一条道路穿梭进灰意的世界,保驾护航一样,使得站在其上的人不受灰意万物凋零的侵害。 黄杨奇不敢将手伸出石阶道外,他怕在缩回来时,手指已经灰化。 压下心中的不适,少年沿着石道拐过一片山崖,就又见到了一幅死寂的景象。 石阶之外的世界正在燃烧,但处在石阶内的他却感受不到热量。 那火是黑色的火,以山崖为界限,肆意的燃烧在大地上,黄杨奇不知道这火焰在燃烧什么,花草树木早已被焚尽,火焰仍然不熄,但却能用肉眼看到,熊熊火焰中不断有灰意发散出去,绝大多数都被阻挡在了山崖后,但总有一丝一毫突破界限,飘向黄杨奇来处的地域, 秘境至此处的天空,已是灰气茫茫然一片,黄杨奇心中蓦然生出一种确定的感觉。 眼前的这一段秘境已经死了。 眼泪突然不受控制的流下,他不知道为何,在意识到秘境已死后,就突兀的有一种悲伤笼罩心头 黄杨奇擦干莫名而来的眼泪,怀着忐忑之心,尽量让自己不去看石阶外死意重重的世界。 他告诉自己,只要找到山神印就好,不要去探究那些火焰和灰意,但很快他的心就咯噔猛跳了一下。 石阶道路有破损! 虽然只是坍塌了几层石阶的一小截,侧侧身还能通过,但这不是一个好征兆。 果然黄杨奇心中的猜测在接下来的路程里得到了证实。 每隔一段路,石阶就会有那么几层破损,随着他越深入秘境,这种破损的频次越来越高,破损的面积也越来越大。 幸运的是,这些地方都空余出了可以行走的地方,即使在狭窄之处,踮着脚也能通过。 路总是有尽头的。 黄杨奇记不清自己在这片毁灭的世界里行走了多久,但当他抬头看到一张巨大的石座,以及摆放在石座上,正在散发光芒的大印时。 他知道自己来到了此行的终点。 巨大的石座,完全不是给正常体型的凡人坐的,上刻繁复又神秘的花纹,有花草形,有走兽飞禽形,还有一枚熟悉的山岳真形图花样呈现在石座中央。 山神宝座! 到了此处,反而没有黑色的火焰,以及无处不在的灰色气流。 山神印扩散的光辉笼罩了一块不小的地方。 有光芒顺着石阶往下,渐渐融于石阶之中,黄杨奇恍然大悟,看来石阶没有被黑火焚烧,是有山神印庇佑的缘故。 黄杨奇走上前去,爬上山神宝座,轻轻地将手搭在山神印上,身子一震,他突兀之间看到了。 一瞬间他的视角拉高拉远,先是俯视整个秘境,接着又转向秘境外,看到了天一峰,看到了天一镇的灯火,看到了花草树木,鸟兽鱼虫。 那是一种新奇的感受,高高在上,体察万灵,就好像他黄杨奇变成了神灵真正该巡视辖境。 目光所及,即是领土。 视角到达一定高度后,眼前景象又徐徐破碎,黄杨奇眨眨眼,发现他依旧站在山神宝座上,而他的手则搭在山神印上。 而之前的景象就仿佛是他的幻想一样从未发生。 黄杨奇深深地陶醉于辖区内万事万物皆在掌握之中的感受,那是和他服用下筑基丹后曾经感受过的奇妙状态,有些相似的意境。 不过筑基丹给他带来的是仙人高居九天之上,坐看世间纷扰,能一动惊扰四时运转,一静则天地安的意境。 山神印带给他的意境虽然更加具体,形象,但比之服用筑基丹那晚所感受的意境来说,却是差了不少味道。 黄杨奇摇摇头,自嘲地想,自己这是错觉吧,筑基丹在奇妙,也不可能奇妙的过一山权柄所在的山神印。 山神印给他的意境感受怎么可能比筑基丹带给他的弱呢。uu看书 uukanshu 黄杨奇挠挠头,他突然发现,服用下那枚筑基丹后,自己的灵觉变得不一样了。 比如他在石阶上走着,能清晰的感受到秘境的死亡,触摸山神印能感受到山神巡查领地的感觉,再往前看到灰气心生厌恶,以及在家中瞥到飞舞的海棠树叶后,突生不适,所以停步查看,然后发现树叶上的黑痕。 当然很多感觉感受上的事是说不准的。 没准每个人触摸山神印的时候都能看到那些景象呢。 但之前心中生出的悲伤,以及莫名而来的眼泪,却是让黄杨奇很确定的意识到,自己被筑基丹改变了。 换做他以前,哪能看看黑火燃烧的世界,就觉得秘境已死呢。 将意念集中于山神印,玄奥的信息传来,黄杨奇心中出现明悟。 他已经可以随时离开此地,但他要做的不仅仅是如此,他还要带着赵逆奕一起离开,山神印给他的反馈里,还有一个人正止步于迷雾索道之中。 不用说,那个人肯定是和他一起进来,结果又被困在迷雾中的赵逆奕了。 可以的话,黄杨奇想操控山神印打开迷雾索道,然后放赵逆奕前往石柱阵,然后让好兄弟也选择一门机缘。 但黄杨奇品味山神印的信息良久,遗憾的发现,东白山神堵死了这条路。 他只能用山神印带人离开,却不能放人突破迷雾索道进入秘境。 于是黄杨奇缓缓传出了意念进入山神印,要将自己和赵逆奕一起传出秘境。 第22章魔? 同时间段赵逆奕正在迷雾索道里游走,等待着下一批心大帮和雷泽派的有缘人进入秘境。 白雾茫茫里,那个行走的身影突然停顿,神孽感受到了一股同源的神力降临,但祂轻轻一使劲就挣脱了传送的力量。 山神宝座上,黄杨奇搭在山神印上的手猛地被弹开。 黄杨奇惊愕地看着自己被弹开的手,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他都有时空变换的感觉了,结果转瞬过后,他仍然在山神宝座这里。 “哪一步出错了呢?” 上前一步,他再一次将手搭在山神印上,传递出要把自己和赵逆奕一起送出秘境的意念。 另一边,没走两步的赵逆奕又一次停下了脚步,皱着眉想,好烦人,怎么如此不识趣。 祂念头一转,检视了下记忆,猜测是这具肉身原主人的朋友,那个手里握着把让他极度不适长剑的黄杨奇,正在用山神印带他离开秘境。 问题是,祂已经计划好去谋划山神印了,怎么可能就这样被人传出秘境。 黄杨奇手搭在山神印上,一次次发力要带着赵逆奕一起走,而自号逆奕道儒的神孽,则黑着脸一遍遍打断神力的传送。 黄杨奇最后审视着山神印,觉得是不是山神印出了啥毛病,导致连送人出秘境的能力都没了。 似是感受到黄杨奇的念头,山神印滴溜溜的悬空起来,委屈的也传递了一道意念过来。 这是他没想到的,他一直以为这山神印只是个死物,只是按照东白山神轮回前设定的规矩在运转。 “恐怖......不行......魔.....帮我。” 这没头没脑的几个词汇顿时让他翻了个白眼。 眼看着黄杨奇没有领会意思,山神印滴溜溜转的更快,好像着急了,不断传递意念出来。 “你......出去......行。” “他......魔......帮我” “帮我......帮我......” “帮我......” 黄杨奇挠挠头,咋这山神印是蒙童的灵智? 说话都说不明白,就重复一个帮我,怎么帮? 长久等不到黄杨奇的回应,山神印又着急的转了几圈后,直接朝黄杨奇砸来,猝不及防之下,黄杨奇的额头被山神印结结实实的盖了上去。 黄杨奇慌乱的表情还没显露,就感觉一股清凉的意味顺着额头被砸中的部位开始扩散。 然后黄杨奇又看到了。 他看到一股从山神印上飘出的无形光芒遁入虚空,然后视角随着这道光芒一起来到了迷雾索道。 光芒降临迷雾中,无视着种种遮蔽视线的阵法之力,直接罩在了一个正在行走的人影。 “赵逆奕。” 黄杨奇脑海中划过这个名字。 接着他就看到无形的山神印光芒被粉碎了。 他清晰地看到那光芒在触碰好兄弟的一瞬间,就有黑光在赵逆奕身上一闪而过,接着山神印的光芒就散成了漫天的光雨。 视界里赵逆奕露出了一个陌生的表情。 那是十分嫌弃和厌恶的眼神看着山神印光芒的来处。 漆黑的光焰从赵逆奕身上发出,将剩余的光雨一卷而空。 画面一转,黄杨奇就恢复了正常的视觉。 他心中猛地卷起滔天巨浪,要是连这他都看不懂,那真的枉费他从小被天一镇的街坊邻居称为神童了。 那黑色的光焰和他一路走来石阶两旁熊熊燃烧的火焰,何其之像! 黄杨奇脑中迅速运转起来。 “那黑色的光焰是从赵逆奕身上发出的,就是这股光焰使得山神印不能带着他离开秘境?” “等等,最后那个眼神......赵逆奕能看到山神印的光芒?” “山神印一直在和我强调帮它,又提到了魔......魔的意思是,我赵哥是魔?” “假如我赵哥是魔,那山神印是让我帮它驱除魔么?” “问题是我赵哥怎么可能会是魔,不过要赵哥不是魔,那黑色的火焰怎么解释。” 还盖在他脑门上的山神印,传来欣喜的感受,接着滴溜溜飞回了山神宝座上。 黄杨奇瞪着大眼睛看着这块山神印,试探性地说了句:“没了,就这?” 山神印晃动一下,表示认可。 黄杨奇大为恼怒地想道:“我一个才成为奇人的小虾米,你让我去对付魔?” 他凭什么去对付一个连占据着主场优势的秘境枢纽都驱除不了的魔? 凭他手里的两把剑么? 荒谬啊! 黄杨奇站在原地思索良久,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稳如磐石的山神印,转头沿着石阶快步跑去。 他要回去找董伯伯,问问董伯伯怎么应付当下的局面。 问问他,如何驱魔。 死寂的世界,翻滚的黑炎,飘荡的灰气。 黄杨奇跨过山崖的那道界限后,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uu看书 .uuanshu 还是眼前的明亮的世界好。 没做耽搁,他继续朝下疾步而去,没过多久就看到了那九根屹立的石柱,以及石柱阵内被捆缚的董靖玄。 ...... 逆奕道儒心中大为不满,祂觉得自己遭到了戏弄。 本以为之前那几次击溃山神印的神力后,对方就会识趣的不在来骚扰他,结果一遍遍的神力隔空传来,一次比一次的力量要大。 似乎迫不及待的要把祂驱除出秘境。 过了一会,迷雾深处传来邪语。 “这是你与他之间的友情么,呵,真是无用的情感,这段时间不见神力隔空传递而来,应该是那小子自己溜了吧,呵呵,友情?不过如此罢了。” 逆奕道魔计算着时间,觉得赵逆奕记忆里心大帮和雷泽派要联合探索秘境的时间快到了。 而祂的计划也要实施了。 左不过是几个下境的武夫,和弱小的奇人,武道下境有凡夫品,力士品,侠客品,宗师品,身神品,炉鼎品,只要对方不在炉鼎品,祂都有信心拿下。 就算是在炉鼎品的下境武夫,真当祂白白在迷雾索道里绕圈吗,祂早已用神孽之力侵蚀了迷雾索道原有的阵法。 要是对方以为这迷雾索道好过,到时候可有好戏看了。 祂要在绝望中侵蚀进下一批有缘人的心神,让他们被祂驱使着去通过九元破邪止魑阵,然后让他们把山神印摘下来,奉送到祂的手上。 “哈哈哈哈哈......” 邪恶的笑声再度响起。 第23章性灵被制 穆焱跨进古索道内的涟漪,视野里不见先他一步进来的胡峰二帮主。 这种情况下,穆焱没有慌张,他站在原地等了一小会,发现也没见到雷泽派的两个长老,于是确定了众人已经被这该死的迷雾隔开了。 穆焱不慌不忙地抽出一张黄纸符,手一抖,就用气机点燃了它。 一道青烟成线从燃烧殆尽的黄纸符内飘出,原地绕了绕,就如有灵性一样扎向某个方向的迷雾。 引路符! 做为心大帮的二等供奉奇人,穆焱可不是愣头青一样的黄杨奇,他在进入秘境前就已经备下了诸多手段。 这张引路符提前被他附上了胡峰的几根发丝,因此点燃后能够指引他去寻找发丝的主人。 他准备先和失散的胡峰会和,然后再用破障符试试看能不能破开这些迷雾。 至于日炎开光法,属于他精修的通法,每次施展都要耗费不少的体内精气神,如果能用符箓手段解决这些迷雾,就省得他今晚再次施展通法了。 打开秘境的时候,他已经施展了一遍。 能节省战力的时候,他绝对要节省好战力,毕竟除了秘境中可能遇到的危险之外,他还要面对雷泽派的人。 人心,有时候比眼前的迷雾更加深邃。 ...... 高进看着心大帮的两人已经跨进秘境,哼了一声,从身上摸出两支小令旗,有些肉疼地甩了一支给宇航。 虽然他和同时雷泽派的长老宇航不和,但探索秘境是派中大事,他可不敢在这节骨眼上耍小聪明。 也没看到宇航怎么动作,那支小令旗就落入了他胖乎乎的手中。 宇航打眼一瞧,手中旗为三角形,旗面为黑色,镶以齿状黄边,上有一条白色黑边的飘带,藤制的旗杆上铭刻着一圈圈的箓文。 令旗上书“驱雷掣电”。 宇航乐呵呵一笑,丝毫看不出接手令旗时顺带化解了一股暗劲的不满,他当先一步持旗走进涟漪。 高进心中暗骂一声笑面虎,张头四处望了望,眼见着涟漪快要消失,纵起轻功,一步跃入涟漪之中。 ...... 胡峰面色沉重,隐隐有汗水从额头渗出,他觉得这片迷雾很不对劲,有一种莫名的压力。 对于一个跻身身神品多年,已经开辟性灵界多年的武夫来说,他的直觉有时候就代表着事请的走向。 他的面前也有一道青烟在指引路程,那是进秘境前穆焱给他的引路符,上面留有穆焱的发丝。 此时这道青烟已经极淡,若不注意看待,都要把它和四周的迷雾混合在一起了, 胡峰心中知道,要么是这片迷雾极大极广,而他和穆炎相隔太远,所以青烟会耗尽力量。 但此时这道青烟已经是他点燃的第三张引路符了。 他觉得是迷雾中有股力量在压制引路符的效用,絮乱了符箓指引前路的符力。 胡峰也是从小习武,并且在江湖的腥风血雨中经历过的武夫,即使引路符失效,也不至于让他慌张到流下汗水。 他屡次挥掌打进迷雾中,运功呼喝,得到的结论都是四周无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武夫本能反应再告诉他,暗中有人再用恶意的视线窥视着他,那股子压力就来自于那人身上的气势压迫。 心大帮习拳宗旨,要求人三更半夜跑去乱葬岗深处练拳以壮胆气,做为二帮主的胡峰自然不缺少武夫的胆魄。 他眼见着符箓手段和气机感应都无果,干脆原地站桩,一股子拳意从身上流泻而下,逼退四周迷雾。 一股灵光猛然冲破胡峰脑门,正是胡峰凝结的性灵从灵界中蹦出,灵视四周迷雾! 灵光一旋,停顿在拳意的保护圈内,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股灵光有模糊的脸耳口鼻,以及腿脚胳膊,但朦朦胧胧的仔细看去时又只是一团灵光。 灵光只在模糊人形与光团状之间转换。 这团性灵人形只是略显,光团是常驻形态。 这却是胡峰不得正法,没能将性灵炼出人形,什么时候他身神凝结的性灵能清晰出现他的面貌,也就是他晋升炉鼎品的时候。 身神品的武夫一般不会动用性灵,因为性灵一旦受损,轻则武道前路断绝,重则直接重创武夫。 但此时胡峰在自身拳意的保护下动用性灵窥视四周已是足够。 只见灵光猛然一缩,不在转换人形,而是在胡峰运功之下,只清晰变化出一双眼瞳,两只大眼突兀出现在灵光上,uu看书 ww.uuknsh 接着上下左右四方的打量起来。 眼瞳转到某个方位后,似是看到了什么恐怖景象,目光中流泻出惊疑的神色,灵光一转就要回归胡峰体内。 说时迟,那时快。 性灵所生眼瞳猛然炸裂,连带着性灵光团也受到波及,灵光四溅,晃悠之下不受控制的炸偏回归方向。 护体的拳意犹如被洪水猛然袭击的大坝,一朝而散,胡峰面色潮红,却强催功力身子往上一撞,要将性灵重新纳回体内。 “呵,凡人,不经允许,灵视本尊,乃大不敬!” 突兀的话语传来,接着一只手从胡峰头顶的迷雾伸出,一捞之下,竟然将本不可能被他人肉身触碰的性灵抓到手中。 胡峰腰间所佩的一块玉佩,突兀开裂,接着那被抓到手中的性灵扭曲之后进入灵界,瞬间回到了胡峰的性灵界中。 “哦?倒是小瞧了你,不过本尊若是在强盛之时,一只手就可捏死像你这样的下境蝼蚁几百个,呵呵,何必挣扎。” 胡峰脸色大变,因为回到他体内性灵界中的自身性灵上,竟然缠绕了一道黑气,黑气迅猛扩张,不及抵抗,就染变了胡峰性灵光团。 漆黑的性灵慢慢改变模样,化现出了胡峰心心念念的人形,但面貌却根本不是胡峰的样子,那是一张看起来像庙中神祗的脸,依稀之间胡峰还觉得这张脸有点像心大帮的某个弟子。 胡峰到了此刻,终于面若死灰,性灵被制,生死皆在对方一念之间。 “阁下......究竟是谁?” 第24章魔染 迷雾深处,杀机四伏。 胡峰身躯僵硬,不敢动弹分豪,他心知是踢到铁板了。 步入身神品巅峰多年,论战力他不一定比代表下境圆满的炉鼎品武夫弱,放到整个玄清洲自然不算什么。 凭此纵横东昆仑武林,自然也是.......不够的。 东昆仑武林虽说是天禄治下四十八片江湖里,武运最为稀薄的一片。 但明面上还是有十大武道先天巅峰的一流人物。 这十大先天武夫的武名分别是: 铁血旗主,十锋绝影,摘星武贼,刀笑剑钝,三恶道人,药尸鬼僧,无上天尸,道震昆仑,文殊院主人。 以及明面上天禄朝廷驻扎东昆仑的唯一一位先天巅峰武夫,同时也是执掌八州军马的兵家风流人物,血甲地将。 但是水浅王八多,谁也不清楚东昆仑武林暗中还潜藏着多少武成破碎的先天武夫。 武名,不同于谁都能取的江湖外号,是只有上境武夫才能够给自己取名,并且属于当世唯一。这其中涉及到了一位武夫的未来大道,如果有两位武夫的武名一模一样,则必然会生死厮杀到只剩一人。 有的武夫乐意给自己取个响当当的武名去占取武运,有的即使成为武道天人后,也只是沿用本名,如中州武林败于朝廷渊圣之手的天人高千秋,就是本名。 武名取的太过于狂妄,也不是好事,经常会有武夫因为觉得某人的武名让他不喜,犯了他的忌讳,就会上门挑战。 如东昆仑武林的先天武夫刀笑剑钝,这武名就取得极为嘲讽剑道的高手,同时也占了东昆仑部分刀道的武运,但偏偏他就能够凭实力立足在东昆仑,挑翻了无数看他武名不爽,打上门来的剑客刀客。 代表着东昆仑武林牌面的先天武夫之下,就是分散于各个府治的众多江湖门派的掌门,武林世家的家主。 这些能称霸一方的势力老大则都是上境武夫。 心大帮,雷泽派,放在诸暨府,东琊府就是号令一府江湖的大门派,门派的掌门和帮主都是上境武夫。 这两家除了掌门和帮主外,就再无上境武夫。 心大帮的大帮主武名醉饮日月,雷泽派的掌门武名雷池蛟龙。 这两人武功自然都在胡峰之上,但论手段的莫测却还是这个至今还隐藏在迷雾中的神秘高手更加的诡谲。 武道性灵,极为纯粹排外,哪怕身神品的武夫没有能够将性灵化形,但也有着辟邪功效。 之前胡峰性灵遁出体外,灵视之下,见到一尊浑身黑火的窥伺在旁,他当时心中就暗道一声不好,按照他的江湖经验,如此景象只能说明对方性灵档次极高,可还不等他收回性灵,就见那尊性灵抬手一指,接着他的拳意被破,连带着性灵遭受重创。 武道性灵破损,毁灭容易,但雾中高人接着不知用了什么法门后续直接作用在武夫性灵上,直接降伏胡峰性灵,将之化作他人模样,这是胡峰闻所未闻的,起码据他了解,上境武夫没有这样的能为。 对方,极有可能是武道先天级别的高人。 “阁下......究竟是谁?” 问声传出后,久久得不到回响,但本来一直笼罩在胡峰身上的压力却是消散,仿佛对方出手后就已经离去。 还没等胡峰稍稍放松一下,他就又浑身不受控制颤抖了起来,体内漆黑的性灵在手捏一个奇怪印诀后,他发现自己有关性灵灵视黑火之后的记忆在消失。 很快胡峰面露迷茫,接着像想起什么了一样,原地站桩,拳意流泻,遁出性灵。 胡峰有点疑惑,怎么拳意弱了这么多,难道这片迷雾还有压制武夫拳意的禁制? 浑然忘却他的拳意已经被破去一次。 漆黑的性灵钻出胡峰脑门,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而胡峰对此视而不见,就仿佛没有看到自身性灵的不对劲一样,心中想道:“灵视之下,四周也无任何不对,看来是我多心了。” 逆奕道儒盘腿悬空在胡峰头顶的迷雾中,通过被控制的性灵,听到了胡峰的念头心声,满意地想到:“要不是这个身神品武夫愚蠢的遁出性灵,我想要魔染性灵,无声无息间操控他的心神还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事实如此,如果祂有能正面把胡峰打趴下的实力,早出手先控制住对方,再直接进行魔染了。 祂刚收获这具肉身的时间不长,还没有恢复多少实力,只能靠暗中布置在迷雾中的魔染力量,来靠磨时间侵蚀对方心神。 胡峰鲁莽地遁出性灵,真是刚好撞在了祂手上。 祂眼下其他本事没有,就是精神境界高,用来破开下境武夫的拳意足够了,接着调动心魔手段在对方性灵身上做文章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逆奕道儒转头看了看迷雾的另外几个方向,略一沉吟就定下了下个目标,uu看书ww.uuanhu.c 燃烧黑火的性灵遁出赵逆奕的肉身,飞向下个武夫。 ...... 石柱阵内,董靖玄才调息没多久,就感应到黄杨奇的返回。 他心下奇怪,歪扭过脖子看着明显奔跑下来的黄杨奇,他呆愣了一下,因为黄杨奇此时和离开的时候有点不一样,脑门上多了一个红色印记。 黄杨奇没拖延,当下一五一十的把山神印的变故告诉给了董靖玄。 “魔?” 董靖玄着实没想到,对方回来给了他一个这么出乎意料的消息,再打量了一下黄杨奇脑门的章印印记,他有点恍然大悟,同时为难地说道:“你是说,连山神印的力量都没法驱除这个魔,这下有点难办了,若是我没有被这些锁链捆缚,借着山鬼妖相自然不惧怕你口中的魔,但眼下......” 董靖玄拿下巴指了指锁链,表示爱莫能助。 黄杨奇闻言脸色有些不好,毕竟那是他兄弟,是他拉着赵逆奕一起进的秘境,眼下好兄弟什么机缘都没捞到手,还出了事,他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来的路上他就想过了,只可能是在进入秘境后赵逆奕出了变故,因为那些黑色火焰明显和秘境后半段熊熊燃烧的黑炎同出一源,多半是在迷雾内糟了脏东西入侵了。 他又将自己的判断和秘境后半段的场景告知董靖玄,并且又说道:“现在山神印连我也不放出秘境了,看架势是要我解决掉迷雾里的脏东西,才肯将我传出秘境,董伯伯你可得想想办法,不然我怎么把你还健在的消息告诉董昌学,董昌熙?” 第25章定下灵契 石柱阵内,一时两人相望皆无言。 黄杨奇眼巴巴望着董靖玄等着他想法子,董靖玄则居高临下看着黄杨奇脑门上的印记若有所思。 “山神印有灵,必不会无的放矢,这个印记......” 董靖玄心中有所怀疑,于是张口吐出一面小巧宝镜,迎风就大,正是他董家家传的法器,清心镜。 黄杨奇好奇的打量那面宝镜,脑海中闪过的则是道藏中有关法器的一段描述。 大小如意,内纳于体。 这是一种通法祭炼法器后的境界。 这种程度的法器,不仅对祭炼者的通法修为有要求,祭炼的时间以年为单位,材质上更有着不同于凡物的要求。 举个例子,就像雷击木,要祭炼刀大小如意的境界,就要求是百年桃木被雷击之后,所剩的那截树心才承担的如此玄妙。 黄杨奇使用的桃木剑,论起材质也只是几十年的老桃木树心所制作,虽然在凡物中也算不俗,但无疑是达不到大小如意的祭炼境界。 董靖玄嘴中念念有词,似是在诵读着什么,最后一声“疾”字吐出。 悬空宝镜一晃,一道镜光直射向黄杨奇,黄杨奇心中一动,没有去躲闪,就站在原地等着镜光笼罩。 镜光及体,黄杨奇只觉浑身微微一凉,感觉全身上下似被全部看透,这种感觉绝对说不上舒服。 镜光没有持续多久,很快消失。 “董伯父,这是?”黄杨奇疑惑地问道。 “你可知道你脑门上被山神印盖了个印记??” “啊?” 董靖玄心念一动,清心镜上光芒凝聚,这次直接投影下了一个大光镜到黄杨奇面前,让黄杨奇能对着大光镜看到自己此时的模样。 黄杨奇抬手摸了摸印记所在处,触手毫无异样,他是真的没想到,被山神印砸了下,脑门上就多了这么一个红色的章印。 这印记红的鲜艳欲滴,似乎要滴出血来。 “将意念集中于额头,仔细感应,莫有妄念。” 黄杨奇还在打量光镜,就听到董靖玄凝重的声音传来。 他一愣之后,依言而行,立马闭目冥思。 开始没有任何感觉,慢慢得他似乎感受到了额头上有点什么在牵引意念,继续凝聚心神投入其中,顿时眼前一片光亮。秘境后半段,山神座上,山神印一颤,无形光芒链接远来的意念。 两者相接一缠绕,冥冥中定下契约,黄杨奇闭着眼朦朦胧胧间看到了山神宝座的那边的画面,同时感觉到了一股稚嫩的意念饱含着惊喜和他连接了起来。 “唉?” 这是...这是山神印? 黄杨奇猛地睁开眼,发现他的意念和山神印联系上后,就算不集中精神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另一边的山神印。 同时,黄杨奇脑门上的红印像是消融一样,缓缓渗透进他的皮肤。 董靖玄脸色复杂,他一看黄杨奇那样子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 他家家传的清心镜内含多种通法,乃是祖祖辈辈一起祭炼的结果,刚才他镜光照射之下,镜光中内含的某个具有鉴别物性法性的通法给了他一个反馈。 黄杨奇脑门上的印记乃是一种灵契。 东白山神轮回后,山神印无主,要是他没看错黄杨奇这是和山神印无意中签订了契约。 按理来说,很不应该,他黄杨奇这般修为的奇人,根本没资格与法器签下最低级的灵契。 甚至山神印不应该产生灵智,但偏偏法器有了灵性,又误打误撞的将自己的印记留在了黄杨奇身上。 董靖玄不得不感概,世事无常,变幻玄奇。 他虽不知道这契约的具体内容为何,但心中的酸意是怎么都忍不住的往上翻,妙衍图也好,与山神印结契也罢,本来他都是有很大的几率获得的。 可惜他选择了《人妖二相诀》,选择了吞噬金身碎片。 有一得必有一失。 董靖玄只能以此宽慰自己。 “董伯父,这是怎么回事?” 黄杨奇心知自己在修行上只是个小白,虽然看过一些道藏,但这种超出道藏记载之外的情形,他就不知道了。 董靖玄翻了个白眼,很不想理这个身在宝山而不自知的家伙,但还是把他的判断讲了出来。 “董伯父的意思是,我被这印砸了下,现在成了它的主人?” “你想的太美了。只是定下了灵契,可以借用山神印的威能,山神印的主人那是山神,就你一介凡人,差远了。” 黄杨奇只好悻悻地笑了笑,掩饰一下内心的尴尬,他还以为自己白捡了一件威能巨大的法器呢。 “刚才探测你小子的身体时,发现你体内似乎有一股药力,还未被完全消化,倒是好运,什么好处都能让你碰上。”董靖玄酸溜溜地说道。 “眼下你先熟悉下和山神印之间的灵契,你还记得你走的时候,u看书ww.uukansh.co体内气机虽然平复了下来,但其实还有着种种不协么,你再感应下,现在体内气机是不是不仅平稳,甚至还有点活泼? 黄杨奇闻言内视体内气机运转,愕然发现确实如此,他再之前拼着精气神大损,用处了当日的第二击九字秘要,那时候体内可谓翻江倒海,纵使董靖玄借着啸音助他平复了一些。 但损失的精气神确是实打实的。 不过就在刚才,他内视精气神后惊喜地发现,体内气机竟然恢复施展九字秘要前的稳固,而精气神也在一点一点慢慢的恢复。 究其原因,却是远端的山神印中有微弱的暖流隔空传来,温养着他。 “形而上者为道,形而下者为器,山神印承载一地山岳气数运转,纵然山神失格,它也受到重创,但你和它定下灵契后,自然能够被它滋补,莫说是你施展通法后,精气神大损的气象,就算你眼下是个死人了,山神印都能强留你一口气不散......得它为后援,只要山神印的灵气不散光,你就能一直施展通法。” “可这又有什么用,那附身于我好友身上的脏东西,连山神印自己都搞不定,我就算能一直施展通法,又能奈那脏东西何?” 董靖玄嗤笑一声,回应道:“山神印是死的,好吧,就算它稍有灵智,它也是没人操控的,这些法器有了操控着,和没操控者,那是两个概念,威能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眼下就好好沟通山神宝印,熟悉熟悉秘境的所有禁制,这毕竟是山神秘境,威能要是全部调动起来,能驱除不了一个魔头?” 第26章5方神祝临身 听完董靖玄的解释,黄杨奇终于定下了心,能够有方法制服迷雾索道里的脏东西就好。 于是他一边加强与山神印之间的沟通,一边又通过山神印监视起迷雾中的赵逆奕,就地盘腿而坐,呼吸吐纳了起来。 随着山神印中的灵气反哺,整个山神秘境积蓄不知多少年的气数也被搅动,冥冥中聚向黄杨奇。 透过山神印的感应,黄杨奇隐隐约约感应到赵逆奕在改造着迷雾索道,有淡淡的黑气随着他的行走而散发,缠绕到了几个关键的点。 不过隔着迷雾,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黄杨奇想看得更仔细一点,但几次催动山神印拉近画面无果,催的急了,山神印中的稚嫩意念传来,大概是拉的近了会被察觉的意思。 于是黄杨奇只好放弃了近距离观察的念头。 心念一动,黄杨奇转而去观察混在迷雾中的黑气,这次很顺利的拉近了视角。 山神印面对这黑气,毫不犹豫地表达了厌恶的感觉,黄杨奇通过山神印去操控迷雾索道的阵法,尝试去驱除黑气。 因为担心动作太大,被那个附身在赵逆奕身上的脏东西察觉,所以慢腾腾的运转阵法,将这一缕黑气搬运离开迷雾索道。 “咦?” 董靖玄灵感被触动,睁眼望向石柱阵外,果不其然。不久有一缕常人难见的黑气飘来,只是落到九元破邪止魑阵外,就进不来了,只是一个劲的打旋。 “此阵乃是东白山神用来镇压山鬼妖灵,用来考验有缘者的阵法,天然便有镇压邪祟的作用,这缕黑气至阴至邪,天然与阵法相克,你且不要白费力气,待我来取。” 董靖玄仍旧隔空操控清心镜,镜光一转将黑气摄取入镜面,宝镜中所含的种种祭炼的通法发动,一时三刻间,就分析出了些东西。 黄杨奇眼巴巴望着董靖玄,等着大佬再给他解释。 董靖玄思索之后,眉眼渐渐舒展,心念一动,宝镜再起镜光,先是变换了五种光芒,赤色赤光,青色青光,碧色碧光,金色金光,黄色黄光。 逐一光芒笼罩了黄杨奇身体。 黄杨奇只觉每一种光芒临体后,浑身精气神就猛的涨了一大截,气机充盈,同时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 少年耳畔隐约传来先民唱诵之音,肃穆沉稳,“东方有气,号青阳生发;南方有气,号朱明灵焱;西方有气,号西皓兵戈;北方有气,号玄冥无光;中央有气,荐精气神,饰日月星,号黄龙枢纽......” 颂音隐去,仪式成,通法现。 五种光芒布满黄杨奇全身后,又形成了一层五彩的光膜遍覆黄杨奇的身体,慢慢得五彩转为无色,与皮肤相贴合,若没有相应的法眼通法,根本发现不了黄杨奇体外有穿了一件笼罩全身的“法衣”。 黄杨奇新奇的伸手用力戳了戳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臂,触感如同戳到皮革一般,十分的神奇。 董靖玄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心想这次被唤醒后,修为确实大进,虽然他还没尝试着去过筑基关,但心中有种必过的把握。 镜中五色五光,乃是董靖玄所修多年的通法,可谓他的立身之本,将来要凭此去闯筑基关的。 说是一种通法,又可以将其当作五种,此通法号称五方神祝,每修成一方神祝就相当于一门通法练成,五门同时施展,更有五行相生之妙。 本来在董靖玄吞纳金身碎片前,以他的修为最多一次施展出两方神光,这还是在有清心镜的气机加持下,但此刻他内气充沛,现在一次性将五方神祝施展一遍,自感精气神也无多大损耗。 “咳咳。” 董靖玄刻意地咳嗽声将黄杨奇的视线从身上的变化中拉回。 “以老夫之见,那缕黑气有蛊惑人心之妙,虽不知其名,却也逃不过心魔之属,以此观之,那附身于你好友身上的魔,该是心魔之类的魔头,我以五方神祝加持于你,可使你免受对方蛊惑,同时神祝临身,你最低相当于拥有力士品金刚力士武夫的气力,侠客品的武夫都不能攻破你的肉身。” 董靖玄也算家学渊博,但毕竟走的不是武夫路线,不知侠客品后的武夫品位,只知道自家两方神祝施展出来就能抵抗侠客品武夫的刀兵,料想五方神祝齐出加持于人,怎么也可以说声侠客品无敌了。 “那魔头既然只是附身于你好友,而不是显化实像于山神秘境内,就一定会受你好友肉身孱弱的拖累,纵使魔头有妙法在身,能抵抗山神印的摄受,你把你好友擒拿了,丢到九元破邪止魑阵里也就是了,老夫还不信,它一个小小心魔能对抗的了东白山神镇压金...山鬼妖灵的阵法!” 董靖玄又想了下,觉得不能将清心镜给出去,不然要是体内还没消化完的金身碎片要是再暴动,可就不好看了,于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咽了下去。 他是觉得这样差不多了。 魔头在强能强过山鬼妖相? 当年东白山神设下大阵,并在阵中立下了考验的关卡,是想着有缘人能够激发阵法的阵力,然后顺利镇压山神金身碎片所化的山鬼,就能得到机缘。 而这起码要有武夫宗师品修为,度过筑基关的奇人,才能够依靠阵法镇压山鬼妖灵。 董靖玄当时修为自然不到位,uu看书 ww.但架不住有清心镜在手,被他家世世代代祭炼,里面封存着数种大威力的通法。 于是靠着法器,才勉强拿下了山鬼妖灵。 按照东白山神原先所想,若是有缘人在降伏山鬼妖灵,最后选择吞纳了金身碎片,自然阵法内再无考验的关卡,东白山神所留之物尽可取走。 但要是没选择吞纳金身碎片,则就算依靠阵法镇压了一次金身碎片所化山鬼,金身碎片还会在一段时间后生出第二尊山鬼。这样就可以继续考验其他有缘人了。 但像董靖玄这样,修为不到,只是仗着法器威能,吞纳金身碎片不成,反遭金身中种种魔性侵蚀,以致于虽和金身碎片容纳为一体,但自己不驱除光魔性,也被镇压在阵法内,成为下一批有缘人考验关卡的情形,东白山神是真没想到。 同样修为低微的黄杨奇本来也没能力镇压山鬼妖灵,但是以董靖玄为本体构建出来的山鬼妖相自然实力受到制约,内有董靖玄和清心镜的镇压,外有黄杨奇以九字秘要破邪咒力激发阵法。 所以黄杨奇也好运的能够镇压妖相。 只能说天意使然,若是当初董靖玄就此吞纳金身碎片功成,早已经顺势取了山神印离开秘境,而没了山神印主持秘境,则如今化名为逆奕道儒的神孽就会顺势脱身,等于给东白山神的转世身留下了心腹大患。 而现在虽然董靖玄被困阵法中,却有了脱身的机会,黄杨奇又取得山神印的灵契,逆奕道儒贪图山神印但惧怕阵法,如此就有了诛魔的机会。 写的不是很满意 故事写的不是很满意,我会全部重写一遍。会开新书写吧,这六万字写的就当打个草稿了。 有八十个收藏,十六个投资,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