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宇宙一点小小的地球震撼》 第一章 疲劳的蚂蚁 2100年。 鹭岛，夏夜。 白城沙滩的海风透过玻璃车窗撩拨着司机的乱发，他大咧咧地点上一只香烟，伸了伸手问道，“朋友，来一根不？” 李开阳望着窗外黑漆漆的海面，头也没回，疲惫地说道，“不了。” 出租车打着双闪，缓缓行驶在沿海空无一人的沥青路上，司机往老旧的中控台里塞了张满是划痕的碟片，一股上个世纪的年代感扑面而来：“一时失志不免怨叹，一时落魄不免胆寒，哪怕失去希望，每日醉茫茫，无魂有体亲像稻草人，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时起，有时落...” 听着熟悉的口音，李开阳嗤笑一声，问道，“师傅，你不怕这声音被外星人听去？” 这话仿佛戳到了司机的痛点上，他嘬了口烟，一口气不停地用闽南话骂了一通，末了才吐出一口长长的白烟，用着特有的平舌音科普道，“没听报纸上说吗，外星人的科技等级是2，人类才0.5！0.5是什么概念，蚂蚁是0.1！躲起来有个懒觉用，要我说就一人发一把枪，等外星人来的那天射他狗日的。” “有道理，”李开阳默默地在心里赞同了一句。 鹭岛的环海公路很长，但是李开阳的闲暇时间很短，在两首歌过后，出租车的左前方出现了一座铸着炮台的矮山，山上的红夷大炮历两百年的侵蚀，已经锈成了铁柱子，爬满了青苔，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猩红色。 “听说这上头有座研究所，”司机点了一脚刹车，半个头探了出去，好奇地看着山头，“说是研究怎么对付外星人的，研究了三四年，连个烟花都没研究出来，亏得全国人民这么支持他们，要我说还费那个劲干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让后代解决就是了，咱们好好过完这一辈子不成吗？” 李开阳披上了泛黄的白褂子，拍了拍司机，道，“师傅我就这下。” 司机猛地把刹车点到底，后视镜上挂着的全家福晃悠了两下，在空气中打着转儿。 李开阳打开车门，费劲地把腿挪了出来，走到驾驶室的窗户旁，递过去一百块钱，“师傅，别找了，回去多给孩子买些吃的。” 司机一愣，连忙往外推着钱，“不要不要，这年头谁都不容易，我不多赚你的，该多少就是多少...” 李开阳把钱塞进了司机手里，往后视镜上的全家福昂了昂头，“后代有他们需要解决的事情，要是我们不开这个头，他们也只会把问题留给后代，不是吗。” 司机被他的话问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看见了他白褂上的胸牌：‘自然资源部第三工业研究所研究员李开阳’。 “您..是？” “山上吃白饭的饭桶。” 李开阳拍了拍自己略微鼓出来的小肚子，自嘲道。 “别！别！我开玩笑的，”司机赶忙反驳道，“这钱您拿回去，我也是顺道出来透透风，家里太压抑了，才找乘客们说说话，您别见怪。” 李开阳坚定地把司机的手按了回去，道，“山上包吃住！这钱我用不着，多给家里买点吃的，还有，要我说，大家就该跟师傅你一样，该骂骂，该听歌听歌，一天到晚缩着干什么？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要砸也得先砸那儿不是。” 他指了指漆黑夜空下的研究所。 胡里山炮台本是两百年前用来抵抗外国入侵者的防线，两百年后的今天，山顶上新建起的研究所用另外一种方式抵抗外星人的入侵。 对于两个时空的人来说，没什么区别，他们面临的敌人都是近乎降维般的存在。 司机不好继续推辞，连忙道了几声谢后，好奇心又浮了上来，“领导，你见过那个吗..警告碑” 李开阳挑挑眉，“见过，十年前吧，我去联合国演讲的时候，它哐地一下就出现在了我面前，你离远点，再远点，哎，对，就差不多这么近。” 司机人都傻了，他没想到小领导还有这么多的故事，随即问题像连珠炮一般问了出来，“它真的有那么大？几层楼那么高？里面还住着个外星人？外星人长啥样啊？” 李开阳咧了咧胡茬唏嘘的嘴，还有两年才到三十岁的他，胡子却长的飞快，“警告碑啊，比山上的野坟堆大不了多少，外星人我也没见着面。” 司机不禁有些绝望，“一块破碑就把整个世界的人搅的睡不着觉，这没见着面的外星人，指不定会把我们弄成什么样子。” “看见这个没有，”李开阳从白褂的兜里掏出一块金属光芒的石头，“从警告碑上凿下来的，外星人的科技再怎么先进，不还是被我用螺丝刀翘了个缺口？放心吧，没那么难对付。” “那就好！”司机一喜，砸吧着嘴，“领导，这我电话，您收好，下次再想兜风了就叫我！免费的！” 李开阳接过名片，应了一声，转身走向了黑漆漆的山路。 这段山路他走了三年，一共一百三十级台阶，闭着眼都不会走错。 无垠的夜空下，他心里有些恍惚，身为自然研究所最年轻的研究员，也是国内最年轻的工程学学科带头人，若是在过去的年代，他必然会过上辉煌的一生。 但五年前，预示着外星人将要入侵的警告碑降临地球，打破了这一切，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防御最严密的联合国大楼里，全人类自此陷入了一场诡异而荒诞的噩梦，李开阳能做的，就是在这场噩梦中散播自己的希望。 可是在天堑般的科技差距面前，谁又来给他希望呢？ 22世纪的工程学早就已经走到了尽头，物理学甚至还在研究一百年前的理论，不知道会从哪里到来的外星人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七十亿人的头顶，还剩一百年，或者更短的时间，人类这一群居住在银河系偏远角落的蝼蚁，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扑腾出去吗？ 叮叮叮叮。 山顶处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铜铃声，李开阳条件反射似地拔腿就跑，铃声响起，预示着项目进度出大岔子了，他身为研究所的学科带头人，必须马上赶到现场！ 而在他的兜里，那颗泛着奇异金属光芒的圆石，悄无声息地穿过了他的皮肤，融进了他的体内。 第二章 希望 “毁了！毁了！全他妈都毁了！” 李开阳赶回山顶的时候，恰好听见一声愤怒的喝骂从老旧的l型平房中传出来。 他推开褪了漆的朱红木门，合页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鹭岛市自然资源部第三工业研究所的会议室里，十来位憔悴的男女坐在昏暗的白炽灯下，面如死灰。 “怎么了，”李开阳走了进来，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掏出一堆糖洒在桌上，“项目又出问题了？” 一位双眼通红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咬着牙道，“六个月，离2101年还有六个月，要在年底前把这个破机械手臂的操作效率提升50%，我们目前只完成了百分之五！” “就这百分之五，还因为我的计算失误，毁了！全他妈毁了！” 他的声音逐渐开始激动起来，“三年了！就研究出百分之五！还是错的！人类还有希望吗！有个屁的希望！上头知不知道，工程学已经没路走了！造不出来，人类就活不下去，人类活不活干我屁事，老子现在就不活了！呜呜呜....” 一米七几的中年男人越说越亢奋，最后一屁股蹲在地上，抱着头啜泣起来。 不大的会议室里回荡着他的呜咽声，所有人都心有戚戚然，三年的时间变成一场空，谁不难受。 第三工业研究所，又简称24所，自从五年前警告碑降临以来，各类研究所拔地而起，奔赴在浩浩荡荡的科研大潮中，只为在有限的时间里寻找到那一缕属于人类的曙光。 作为工业链条上的一部分，24所的目标很明确，在2101年，新的世纪开始的第一年，完成提升生产效率的目标。 如今全球工业马力全开，铸造各种防御工事及武器装备，现有的资源产出效率根本满足不了，机器尚且可用数量弥补，但是人不行，在生产链条的细枝末节，仍然需要人力来弥补，而这一点细枝末节，往往就是关键。 牵一发而动全身，单人生产效率无法提上去，工业的提升也就无从谈起，一想到人类的压力都压在小小的研究所上，24所的众人都喘不过气来。 身为24所的学科带头人，李开阳拍了拍桌子，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我当是什么事，大家不要有这么大的压力，饭是一口口吃的，投入咱们这个项目的研究所光是闽省就有七八所，那么全国有多少？全世界有多少？你凑百分之五，他凑百分之五，进度不就上去了？” “而且你那个也不叫事儿，你们组的设计图我看过，应该是试验搬运极限时连杆断裂吧？问题不是出在连杆上，往回找找，轮齿受力时齿根弯曲应力最大，最容易疲劳折断，如果真的断了，这说明方向是对的，只是材料找错了。” 三言两语，李开阳就把问题描述的一清二楚，蹲在地上的男人渐渐停止了啜泣，顺着他的话不断地回想，眼睛猛地一亮！ “对啊！” 他带着厚重的鼻音喊道，“我就说我们的计算不会有问题的！” 在场的十来位全都是国内工程行业的顶尖人才或者高校老师，被李开阳一点拨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那股难题解开的满足感迅速填满了内心，纵使脸上还是习惯性的带着愁容，但身体已经松了下来，不少人拿起了桌上的糖果，默默地塞进了嘴里。 糖果可以补充大脑思考所需要的能量。 李开阳看着逐渐热络起来的会议室，心头的雾霾被驱散了些许，他的嘴里含着一块糖，游走在谈论问题的人群中间，不时地发出嘲笑声：“这个问题，让我侄女来，五分钟就解出来了，你们还讨论那么久。” 回应他的是齐齐的鄙视：“切！” 这是24所特有的放松方式，李开阳在这项活动里向来都是最招恨的对象，因为他真的很厉害，别人冥思苦想的难题在他眼里和小学数学题一样，没什么区别，介于这种天然的仇恨感，大家自然不会放过对他的打击。 正在讨论间，他忽然眉毛一动，话语戛然而止。 “怎么了？老大？” 组员们关心的问道。 “没事，你们继续，我出去外头挂个电话。” 众人见他没事，就继续着自己的讨论，李开阳快步走出会议室，来到月夜下的水泥坪上。 就在刚刚，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条提示： 【收获希望值 10点】 紧随而来的，是一个极具工业风格的面板： 【李开阳】 【科学家等级 0】 【工程学lv1 200\/1000】 【物理学lv1 50\/1000】 【社会学lv1 10\/1000】 【希望值 10】 李开阳眉头紧锁，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习惯性地往兜里去掏东西，但是却摸了个空。 那是老爹给自己的家传宝石，其实就是块黑褐色的圆石，只不过被几代人盘的油光锃亮，先前在山脚下，他就是拿着这块石头忽悠出租车司机来着。 现在却找不到了。 他的手依旧在大褂的衣兜里扭捏着，但是对象换成了圆溜溜的棒棒糖。 ‘是太累出现幻觉了？还是我根本就是在做梦？’ 他连续的转换视角，最终只得出一个结论，面板的出现完全取决于自己的控制，想让它出现它就出现，想让它消失它就消失。 所以，这玩意真的是存在的，并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他将注意力转移到希望值上，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句话，【希望是这个宇宙里最珍贵的资源，您可以花费50点希望值抽取科技，抽取的科技等级将基于您目前的学科等级，现在有一次免费的抽取机会，请问是否使用？】 【是。】 李开阳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声。 空气中数据化的粒子一闪而过，一卷薄薄的图册坠在了他泛灰的工作鞋上。 他咽了口唾沫，捡起图册，【工程学lv1图纸外动力骨骼手臂部分】。 他试探地翻开图纸，双手逐渐由平静变为颤抖，看见设计原理图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外动力骨骼，绝对不是目前理论能够设计出来的东西！ “但是，但是，但是...” 内心激动之下，他开始结巴地自言自语起来，“但是，这绝对是地球目前科技水平可以造出来的东西，一旦这个手臂投产，人工的生产效率将提高100％...不，是500％！” 第三章 动力外骨骼 翌日。 天光正好。 夏日清晨的微风洒在李开阳的脸上。 激动了一夜未睡的他精神饱满，斗志昂扬。 十平方的宿舍内铺满了密密麻麻的草稿，他手中的笔一刻也不停，越写越有劲，越有劲越写，他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手的书写速度根本赶不上他的思考速率。 啪！ 墨水耗尽的碳素笔被他甩到身后的草稿堆里，这已经是他用掉的第三根水笔，按照使用字数来计算，12个小时的时间，他已经写了足足三万个字！ “美，太美了。” 望着手中的结构，他的眼中浮现出痴迷的色彩，仿佛是沙漠的迷途信者在看着地图，又像是电车痴汉遇见了....呃.. 工程学的结构之美在这薄薄的卷册里展现得淋漓尽致，以为自己已经站在工程学尽头的李开阳忽然发现，他好像一只渺小的蚂蚁，对着过道上的小石子望而却步。 这个机械降神般出现的外动力骨骼与地球上现有的外动力骨骼比起来，就是原子能与柴火的区别，两者都是烧开水，但效率完全不同！ “最大的收获还是这个，”李开阳在手里的草稿上划了一个圈，圈内是一套复杂的结构，这是内嵌于外动力骨骼中的动力系统，可以看得出来，这套结构既是大结构的一部分，又可单独作为一套系统，单是这套系统，就可以将目前地球的机械动力再提升一个档次。 而完整的结构，在他凑齐所有外动力骨骼的图纸后，应该才会出现。 “这就是神迹吗..” 向来信奉唯物主义的他，也不禁开始思考起这个虚无缥缈的问题，超出科学解释范畴的现象，很难不去联想。 不过，管它呢？穷人没有资格挑三拣四，在科技上一穷二白的地球人需要这种奇迹，存续才是文明的第一要务。 放下笔，他伸了个懒腰，学科经验的面板陡然浮现。 【李开阳】 【科学家等级 0】 【工程学lv1 300\/1000】 【物理学lv1 50\/1000】 【社会学lv1 10\/1000】 【希望值 10】 好家伙，一晚上研究的功夫都快抵上他二十几年的学习，单是lv1的图纸就这么惊人，那么lv2、lv3的科技... 李开阳将不切实际的幻想从脑海中剥离出去，他在草稿堆里挑拣出有用的图纸，装订在了一起，打算先将【外动力骨骼手臂部分】的试用品做出来，试验成功后再把东西交上去。 有了这个科技，人类工业的车轮应该又能呼啸着向前滚动了吧。 关于希望值，他大概有了一种明悟，由自己行为可以收获希望值，而希望值可以抽取科技。 所以... 那隐匿在星空中的外星人，也许并不是难以跨过的障碍。 李开阳将图纸锁进了抽屉里，只留下一本笔记本，笔记本上写着三个问题，这是关于【外动力骨骼手臂部分】实装的力学问题，解决了这三道问题，就可以着手把东西造出来了。 不过对于物理学，他一向偏弱，这事儿得去请教大牛去，各个研究所都由青年学者负责，而每个地区都会有一位院士级别的大牛坐镇，坐镇闽省的老先生是伍老，伍老的办公室与24所离的不远，都在鹭岛市内。 打定主意，李开阳拾起笔记本，风尘仆仆地就往外走。 ...... 鹭岛大学管理学院楼。 这座历经了数次扩建的学院楼，如今早已被忙碌的人群所占领。 自从警告碑降临后，大学里所有关于文科类的专业都被撤销，为科学让路，作为曾经鹭岛大学的第一招牌，管理学院也成了历史，变为了科学家们集中办公的场所。 与忽悠人的李开阳不同，这间楼里，年近九十岁的伍辉院士是真真切切地见过警告碑的人。 很多人想知道警告碑到底警告了什么，伍辉院士从来不说，就连老伴都没说过。 这位看起来总是严肃的老头经常嘴里时常含着糖块，用自己红木的拐杖敲着手下教授们的脑袋，有些教授六七十岁，在外头也是学名赫赫的大佬，但是在这就跟委屈的小媳妇一样，一个屁都不敢放。 “蠢蛋！这种问题你也问！” 拐杖的敲击声又响了起来，偌大办公厅里埋头苦干的工程师们下意识地捂着身体的不同地方，心惊胆战。 老院士的攻击分成三个等级，第一种是把你的人和问题一起丢出办公室，这说明问题是极其愚蠢的，自己回去翻书就可以解出来。 第二种是挨一棍子，再骂一句，然后帮你解答，说明在老院士看来，你虽然蠢，但还能救，这种问题超出你的知识储备了，他可以提点一下。 第三种是不说话。老院士不说话，说明他真的在思考，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人，闽省恐怕不超过三个。 “陈星安！你进来，把这个蠢蛋带去实验室，教他做一遍！” 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透明玻璃的办公室里传来，一位扎着高马尾，肤若凝脂的女生应声而起，她，就是目前最有可能接过老院士旗帜的优青，陈星安。 自幼被冠以神童之名，二十岁就博士生毕业，加入了伍老的研究团队，现在也不过是二十三四的年纪，理论水平无人能出其右，虽说科学家不谈样貌，但陈星安的样貌总能给沉闷的科研室增添些科研速率。 她穿着素白的衬衫，简约的工制长裤，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冷淡地将人领走。 在临出门前，她扫了一眼对方，淡淡地说道，“这个试验要进行两天，你的衣服上有油渍。” 那人错愕地看了看自己的白褂，洁白的衣服上确实出现了一个斑点，“这..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如果你不换，它会分散我的注意力，那么试验要两天才能做好，如果你换了，一天就够了。” “换！立马就换！” 那位工程师像是得了号令般，立马下楼，奔向自己宿舍，“十分钟后实验室见！” 他骑着脚踏车掠过林荫道路，险些把路人撞翻，赶忙道歉，“不好意思啊！兄弟！我赶时间！” 陈星安看着不远处那个闪到马路牙子上，穿着泛黄白褂，胡茬唏嘘的身影，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 第四章 解 “伍老，有个24所的研究员前来找您。” 玻璃间里，今日在楼下值班的某个教授轻声说道。 老院士伍辉摘下自己的老花镜，揉了揉眉心，“24所？来干嘛的？” “说是来问问题的。” “问问题？24所的问题你们都解决不了？要找到我这里来？” 五十来岁的教授被问的脑壳隐隐作痛，他感觉再问下去，那根拐杖就得敲到他脑门上来了，“大家都看了..确实是有些怪，解决不了，所以想找您看看。” 硁！ 伍老磕了磕油亮的红木拐杖，把教授吓了一跳，“让他等会，我把这个式子算完再出去！” ..... “小李，你在这儿待会，伍老等下就来。” 地中海教授招呼了两下，急匆匆地下楼去了。 李开阳打量着眼前的办公室，偌大的空间内，拥挤地摆放着四五十张办公桌，桌上堆满了白花花的稿纸和书本，这里的每张桌子，都隶属于华东地区物理专业最顶尖的人才，可以说若是天花板上的风扇掉下来，最低也能砸中个教授。 上次遇见这么多高手还是当年在帝都动力研究室的时候。 为了不挡着别人的路，李开阳从过道挪到了一张整洁的办公桌边上，这张办公桌与其他的桌子画风完全不同，桌面上就一张图纸，一本书，在数倍于高考压力般的办公室内，能做到这点的就两种情况，要么天才，要么蠢蛋。 明显不是后者。 桌面上的图纸密密麻麻写满了标注，李开阳闲着无聊，扫了一眼，是个动力系统。 若是放在以前，他可能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但是经过昨晚的洗礼后，他一眼就扫出了这个动力系统的结构缺陷。 说实话，这个设计已经做到了足够巧妙，能在现有的工程学壁垒面前做到这个份上，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 李开阳的眼神来回在图纸与其他人身上扫过，他不是一个爱乱动别人东西的人...但是... 如果能让这个世界更前进一步的话，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步... 李开阳摊开自己的笔记本，照着图纸上有结构缺陷的那个部位，粗略的描了一下，把自己认为合理的地方改动上去，郑重的写了四个大字，“仅供参考”，然后撕下了这页笔记，悄悄地压在图纸下面。 ..... “24所的同事在哪里？24所的！” “这里。” 李开阳挥了挥手。 “在那别动，伍老过来找你。” 片刻之后，咔哒的拐杖声在办公室里响起，李开阳的眼里出现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国家科学院院士，伍辉。 尽管已经在各种文献和事迹上看过这位的样子，但他还是难以相信，这种状态的伍辉居然已经快九十了，老人一米八几的个子丝毫没有萎缩，背挺得直直的，除了腿脚有些不便需要拐杖协助外，整个人看起来和六十岁出头差不多。 伍老径直走到办公室最前面的黑板旁边，坐了下来，像大学老师一般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你的问题。” 底下的同事们面面相觑，伍老这是要生气的前兆啊。 在办公室待上几个月的人都清楚，一般伍老都会把人叫到小间的办公室里解答问题，很少有到外面的场合解答，这就相当于他要借着解答问题来给办公室里的人上课！ 上课就意味着挨批！ 大家纷纷屏住呼吸，注意力移到了黑板前，偷偷打量着老院士的表情。 伍老拿着李开阳的笔记本，带上了老花镜，单手撑在拐杖上..十秒...二十秒.... 五分钟过去了，老人一提拐杖！ 把两只手都放到了桌上，一言不发。 十分钟过去.. 底下的同事们嘀咕声四起，这可是十分钟不说话了，那本发皱的笔记本上，到底写了什么问题，能够让老院士想了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 伍老放下了笔记本，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这个问题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李开阳不想把昨晚的事说出来，回道，“是我突发奇想想出来的。” 伍老站起身来，单手拉下了可移动的黑板，用板擦把黑板的粉笔字迹全部抹去，唰唰唰地写下了一个式子，道，“说是物理问题，其实也是工程学问题，这两科本就不分家，我把这个过程分解为机械运动，你再看看。” 五分钟后，左半边的黑板被式子填的满满当当，不少就走神了那么一分钟的人目瞪口呆，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伍老停顿了一下，指着左上的黑板，问道，“到这里明白吗？” 李开阳点了点头，“明白。” 伍老看了他一眼，又指着左下的黑板，“这里呢，这里明白吗？” “明白。” 伍老皱了皱眉，说道，“我记得24所的课题是研究如何提高生产效率吧？怎么，想换地方了？这年头哪里都一样，还是扎实做研究比较好，谁都逃不开这颗星球去。” 随后指着空着的那块黑板，“既然你明白，就把它写完。” 李开阳这会才寻摸出伍老话里的意思来，原来老院士把他当成了上学时候那种专门研究难题来和老师套近乎的家伙，以为他在不懂装懂。 他哭笑不得，自己现在是真懂了，其实在伍老提供了新的思路后，他的心里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老张，这怎么样，看得明白吗？” 两位三级教授窃窃私语。 “上半懂了，下半没跟上，中间有个式子我得再斟酌斟酌，我总觉得，这是一个很基础又很新的东西。” “连你都跟不上，我看24所的同事要倒霉了，伍老最讨厌不懂装懂的人了，不懂顶多挨点骂，装懂可就彻底完蛋了。” 李开阳没听清下面的嘀咕声，他接过粉笔，奋笔疾书，四块黑板就此填满了计算过程，伍老在他边上看着，表情逐渐舒展，直到停笔的那一刻，老院士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没错，就是这么解。” 随后他又问了周围在关注黑板的其他人，“你们懂了吗？” 办公室一片寂静，翻书声，计算声戛然而止。 懂？ 懂个6啊懂！ 这才给多久的思考时间，做学问不是做题目，哪有这么快得出答案的！ 这小伙子什么来路，居然跟得上伍老的速度！ 办公室里一级以下的教授们罕见地起了一种被学霸支配的恐惧，从小到大，都是他们支配别人。 见没人回答，伍老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指了指自己的办公室，“小家伙，去我那儿喝杯水？” 李开阳恭敬地看着老院士，点头答道，“谢谢伍老。” 一老一小消失在了大伙的视野里，这时候大家才想到，这好像是伍老来到闽省以后，第一次邀请人去他办公室喝茶吧？！ 再说了，他那个办公室有地方喝茶吗？ 有些求知欲比较旺盛的学者们依然盯着黑板，心中默念着推导过程，直到一个小时后，某个力学专业的教授激动地跳了起来，“这是...这是...完全不同的思路！我的课题有解啦！我的课题有解啦！！” 第五章 光速以下，皆是囚徒 “科学，最重要的是问对问题。” 玻璃房办公室内，伍老拉下百叶窗，用手把茶桌上的书扫了下去，拿出两个卡通图案的马克杯，倒满了热水。 “问题就代表着方向，方向对了，路才会有，你知道刚刚的问题意味着什么吗？” 伍老把马克杯推到李开阳面前，放松地坐在沙发上。 “意味着一个新的方向？” “不算，但是快了，你的问题照亮了前方的迷雾，就这么摸索下去，很快在机械力学的十字路口就会立起一个崭新的路标。” “不同于几百年前先贤们初窥物理学那会，现在的物理学在细分的路上走了很远，就像往牛角尖里猛钻的无头苍蝇，所以这三个问题的含金量，”老院士吹了吹杯中的水雾，认真地说道，“非常重。” “所以我才会考问你，如果你是拾人牙慧，那么就肯定写不出后续的步骤。但是现在，老头我诚恳地邀请你，李开阳同志，到我这儿来，现在的学界需要灵感。” 李开阳没想到自己的问题能给老院士带来这么大的转变，这里是华东地区学术的中心，他自然乐得能来，但是自己在物理学上的造诣太低了，他只是一个运气好一些的普通人而已，会有人比自己更适合这里的。 伍老从他的表情上读懂了意思，但老人一点也不意外，“我明白你的顾虑，没关系，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把联合国大厦里的那玩意给扔出地球去，我或许等不到那天，但是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 那玩意指的是警告碑。 李开阳忽然想起来四、五年前有那么则新闻，说的是伍老等一行国家科学院远赴联合国总部研究警告碑的事儿，现在对方提起，他不禁问道，“伍老，能不能说说，您从警告碑上看见了什么？真像媒体传的一样，上面是一个倒计时？” 伍老双手扶着拐杖，面露追忆之色，“你真想知道？” “想。” “我记得24所在的地方离这里不远，胡里山炮台吧？”伍老向后靠了靠，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开阳，“如果几百年前你是炮台的守官，看着海域上漂浮着敌人的航母，这时候会是什么想法？” “嗯，大概会先试着开一炮，试试差距。” 李开阳顶着死鱼眼，轻松地说道。 伍老哈哈一笑，“去倒数第二个抽屉，纠缠楔重构与信息悖论那篇文献里，把我的茶叶拿出来。” 李开阳越过书山，在抽屉最下面找到了这篇八十年前发表的文献，一打开，两小包真空包装的茶叶掉了出来。 “这可是好东西。”老院士熟稔地撕开包装袋，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瞬间飘散在屋里，老人现在就像个向朋友炫耀宝物的孩子，夸赞道，“我藏了好些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喝了，一直等不到，但是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极品大红袍，九龙窠母树上采回来的，十五年就产了这么点。” 这是真正价值千金的宝贝，早在九十多年前的二十一世纪初，武夷山大红袍的母树就停止了采摘，即使在停采前，六颗母树每年也只能产二十克的茶叶，伍老的这两小包，加起来得有十多克了。 暗红的茶叶沁入卡通马克杯的热水中，橙黄的茶汤迅速逸散，属于武夷山特有的岩韵气息仿佛把大自然都带到了这间办公室，伍老端起杯子，吸溜了几口，心满意足，“贵东西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李开阳牛嚼牡丹般地咽了一口茶汤，道，“武夷山也快被挖空了。” “别说这种扫兴的事情，”伍老放下杯子，道，“说正事，五年前从联合国总部回来，来问我警告碑的人就没停过，有高官，有学者，有亲人，我都没说过。” “因为他们都缺乏勇气，面对现实的勇气。” “警告碑就像一块镜子，不同的人能看见不同的东西，同行的六十位学者里，有的看见了未来，有的看见了毁灭，有的看见了疯狂，而我看见了一条线。” “线？” “一条给人类划定的科学边界。” “光速以下，皆是囚徒。”李开阳想起一句经典的话。 “差不多吧，警告碑就像是狱卒，监管着你我他，一旦人类越过了划定的线，它将会以自己的方式清扫地球。” “听起来就是个大号的扫地机器人，”李开阳想象着，所谓遥远的外星科技逻辑也没那么不可琢磨。 “所以，小李同志，现在你依然想射出那发炮弹吗？我们科学家所做的每一步，都是在挥舞敲响丧钟的钟锤。” “朝闻道，夕可死也，”李开阳蹦了一句文言文，“伍老，我就想知道，那条线离我们近不近？” “很近了，按照我研究的测算方式，再有那么一扑腾，人类就会越过这条线，但是我们仍不知道，是否有突破困难的法子。” ..... 二人又絮叨了一阵关于工程学的问题，伍老站在理论物理的视角上，帮助李开阳开拓了不少独特的视野，杯中的茶冷了又泡，泡了又冷，直到两小时后，伍老助理的会议提醒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告别前，伍老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木匣，叫住了李开阳，“小李，我问你，假设现在警告碑在你面前，你会做什么？” 李开阳不假思索，“我会用螺丝刀翘一翘，看是不是真的那么严丝合缝。” 伍老乐了，将木匣轻按在了李开阳的胸前，“老子也是这么干的，当时把那群外国佬都吓坏了，事实证明，它并非没有漏洞，我当年其实翘下了两颗珠子，一颗交到了联合国，一颗我藏了起来，现在送给你了，希望你哪一天能把它狠狠地塞到外星人的屁股里。” 李开阳愣了一下，心说伍老这位国家科学院的院士还真是与众不同，跟街边的老大爷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更狂放一点，不像学者，像个军人，匪气十足的军人。 伍老接着道，“记住，24小时，你有问题，随时问我，多晚都可以。” 李开阳听着老院士淳朴的话，嘴角微翘，那双好似什么都无所谓的眼睛亮了亮，“一定会的。” ..... 三小时后。 陈星安回到了自己工位上，盯着桌上的图纸发呆。 这份大推力发动机图纸自己隐约觉得哪里有问题，却又找不到。 更让她想不明白的是，自己明明是理论物理学家，伍老为什么会让她来设计工程学的发动机？ 她单手扶额，脑中构建着运动模型，忽然，她看见蓝色图纸下露出的木色纸张。 上面画着个简易的模型，还用标注注明了... ！ 就像鼻塞患者忽然之间鼻孔全通了一样，在看见标注的那一瞬间，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陈星安一拍桌子，抓起图纸就跑进了伍老的办公室。 第六章 测试极限 【收获希望值 40点】 24所的登山步道上，李开阳的脑海中又闪过一条信息。 他心思一动，机械风的面板浮现： 【李开阳】 【科学家等级 0】 【工程学lv1 320\/1000】 【物理学lv1 40\/1000】 【社会学lv1 10\/1000】 【希望值 50】 伍老真不愧是国家级的院士，一番点拨让自己的学科经验涨了几十点。 李开阳感觉自己跟奥特曼似的，到处吸收全人类的光芒，等着哪天变成闪耀形态狠狠地踹外星人的屁股。 “50点希望值，好像可以再抽一次了？” 他这会才发现希望值足够抽取一次科技，他隐隐有些期待，如果能再抽出一部分外动力骨骼的图纸，那他的工程学学科经验就不是蠕动一小步的事情了。 粒子数据流一闪而过，一枚极其类似u盘的工业品出现在李开阳的手上。 【物理学lv1管理型人工智慧】 物理学？ai？ 李开阳没想明白，物理学怎么和ai扯到一块儿去了。 “这应该不用研究吧？” 他撇了撇嘴，物理学自己可是弱鸡。 快步回到研究所里，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间里，打开了个人用的便携电脑，把装载着ai的硬件给插了进去。 叮咚。 硬件识别音响起，是u盘没错。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载入中的进度条，预计时间三天，看来这是即装即用型的科技，不需要自己研究。 李开阳松了口气，顺手拿起桌上的报表，看了起来。 桌上摆着的是这个月的闽省地区资源报表，上面密密麻麻地标着象征着亏损的红字，又是同比又是环比，看的他眼睛都麻了。 费劲找了许久，他才分析出现在的情况来。 相比去年相同月份，闽省的电力负荷增长了一倍，用电需求却长了五倍，全省每天都有变电站在建设，但是电量每天都在告急。 上头打算用这种直观的方式告诉所有人，时不我待。 这是一场看不到头的军备竞赛，你甚至不知道对手是什么水平。 连自己是什么水平都不知道。 恐惧来源于未知。 他当下能做的，就是先把外动力手臂实装，切实把生产力给提上去。 “老王！” 李开阳对着窗户朝外头喊了一声，几十秒后，昨晚蹲在地上哭泣的那个中年人应声出现。 “你那边是不是还剩一些材料。” 老王默背了一遍仓库的材料，道，“还剩一些，不多了，现在各所都缺，咱们三个月前报的需求都还没送来。” “可以，借我用用，以后还你一仓库。” “哎，老大！您可得悠着点啊，我后续还有两个试验机型要改，您可得留点给我啊老大！” ..... 三天后。 入夜时分。 李开阳待在车间里，摩挲自己的左臂，左臂被暗绿的金属覆盖着，一举一动间皆伴随着丝滑的传动机械音，像极了小时候看的科幻电影。 机械臂的无源部分终于完成了。 现有的外动力骨骼分有源和无源两种，核心设计思路不变，都是依照机械结构来辅助人体完成行动，就像个乘号，但在乘数难以突破的情况下，最终能使多大的力，还是依赖于人本身的力量。 如今最好的外骨骼是帝都第一工业研究所出品的，在没有动力源的情况下能让他抬起一百公斤左右的重物。 这已经是个非常厉害的数字了，要知道他空手提个五十斤的东西都费劲。 那么自己的这个机械臂在无源的情况下能抬多少？ 他忽然看见了车间里用来测试拉力的马德堡半球装置，小球一端固定在基座上，另外一端引出一个握力把手，只要将球体中的空气抽出来，大气压就会将两个半球紧密地压在一起，抽的空气越多，越难掰开。 李开阳操作测试仪，将装置调整为50，也就是50公斤的力道才能拉开小球。 他站定在把手上方，沉肩吸气。 啵。 一口气没吸完，小球就被轻松拉开，他甚至没有感觉到负担。 “还是保守了。” 李开阳将装置复位，调到了100。 毕竟先前预估是500％效率提升，是建立在有源的基础上，现在动力源还差两个零件没落实，不敢玩的太大。 又是啵地一声，100也被轻松拉开。 连续错估了两次，李开阳心一横，把数值调到了500。 “这次有了！” 他双腿弯曲，沉下一口气，抻着脖子，使劲向上提，啵！ 一声沉闷的响声，就像巨型马桶搋子从瓷砖上拔了下来，500公斤的力道终于被征服。 李开阳扔下手里的球壳，一屁股坐在地上穿着粗气，500不是机械臂的极限，是他的极限，也就是说，手臂对他的力量能实现整整二十倍的放大！ 这还仅仅是无源的情况，若是把动力系统嵌入，这个数字会有多吓人？ 想到这，李开阳一激灵，把左臂处的外动力骨骼脱下放好，跑出了车间。 动力系统还差两个微型轴才能安装，24所加工不出来这种军工级别的配件，要么报需求，遥遥无期的等待着，要么去黑市上淘换，一刻也不想等的他选择了后者。 目标鹭岛八市 前进！ ...... 华东地区物理研究所。 陈星安盯着桌上的简历，一言不发。 【2081年7月国际卡西尼工程学竞赛满分金牌】 【2088年7月保送帝京大学动力与结构工程学系】 【2090年6月获得帝京大学学士学位，同年入选帝京大学工程学院“顶尖人才培养计划”】 【2092年7月获得帝京大学博士学位，入选国家青年学者】 【2093年1月入职帝京动力研究室，任航天动力技术研究员】 .... 【2095年12月派驻至闽省自然资源部第三工业研究所，出任研究员】 这份简历的主人自然是李开阳。 三天前唯一可能往自己桌上塞纸条的，只有可能是他。 让陈星安疑惑的是，李开阳的简历虽然没她优秀，但是在帝京还是吃得开的，怎么就跑去24所当研究员去了？ 帝京的动力研究室可是国家数一数二的实验室，尤其是在顶尖人才稀缺的年代，把他放在24所简直是浪费。 算了。 她把简历埋在了资料下，有机会遇见再问就是了，自己今天还有事，没功夫操心那么多。 “星安，这是你报需的零件，到货了，你看看。” 办公室里负责出入库的阿姨带着两个精密的微型轴走了过来，陈星安接过微型轴，用卡尺粗略比划了一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是改造后的动力系统需要的零件，她找遍了闽省都没有，最后只能向上头报需，临时加工，以为起码要等个一个月，没想到三天就到了。 “谢了，常姨。” 她利落地把零件放到了挎包里，常姨笑着说没事，见她要走，看了看日期，才恍然大悟，“今天又要去八市？” 陈星安点点头，“老板一个月进一次货，去晚了就没了。” 常姨像是看着自家的大闺女，开玩笑道，“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天才脑子怎么长的，我家孩子也天天看小说，怎么没见聪明。” “也许是看的不够多。”陈星安耸耸肩，狡黠地瘪了瘪嘴。 第七章 改变 鹭岛八市。 在降临纪元前，八市是个远近闻名的菜市场，外地游客必来的打卡地之一。 在经济下行与警告碑降临的双重打击下，现在的人已经起不了太多的游玩兴致，这里反倒成了旧货集换的地方。 八市的入口正对着沥青马路，路中央是粗壮的高架桥墩子，上头爬满了藤蔓。 “上次来，还是大学毕业的时候吧？” 一晃8年过去，年轻时八块腹肌合成了一块，同行的二人也成了一个。 翻过护栏，进入到狭长的巷子里，两旁堆满了各色零件与原材料，店主们席地而坐，在闪烁的路灯下无神地盯着自己的摊位。 “这个四冲程的发动机多少钱？” 李开阳撇见一个满是油污的发动机，从刮得模糊的号牌来看，是个有年头的外国货，里面或许会有自己要的东西。 “三百度电量，或者是十斤猪肉，你要的话我还能给你一千美金。” 现在的电量优先保证工业生产，每家每户的智能电表上都有个额度，到点就掐电，一切房子车子票子在这个年代都没电票来的有说服力。 美金就更惨了，货币超发一百多年，遇上了全球一盘棋，没有资格再锚住石油的美金就连擦屁股都嫌硬。 电票李开阳手里也不多，但老爹在闽北老家散养了几十头的山猪，这样看起来自己好像突然就成了猪二代。 真是个荒诞的年代。 “这玩意从哪搞来的？” 李开阳用衣袖擦去铭牌上的油污，露出了一串英文，大意是陆军专用。 “武夷开采基地淘换下来的，老美送了几百台工程车，用了没半年就报销了，还把老子的手给压断了。” 听到这话，李开阳才注意到摊主的袖管空空荡荡，像被摊在地上的消防水管。 “不干也好，”摊主挠了挠下颌，指甲与胡茬擦挠发出咵咵的声音，“那些机械玩意老是罢工，任务一压下来都得自己冲上去干，累的能尿血。” “武夷基地配外骨骼了吗？” 李开阳用摊主的工具包卸下了发动机的外壳，搭话道。 “噢，你是说那个像机器人一样的东西，配了，但是没什么用，最多也就能抬到二三百斤，二三百斤的玩意在基地都算轻的了。” “怎么样？这发动机你要不要，要真买我便宜点算你，我儿子也在基地，想趁着这几天他回来，给他包顿猪肉饺子补补身子。” 李开阳并没有在发动机里找到自己想要的微型轴，他摇了摇头，没有去看摊主眼里失望的神色，静静离开了摊位。 “挣扎的日子总会改变的。” 他给自己打了一口气。 ..... 黑市从头到尾走了一遍，李开阳还是没发现自己需要的微型轴，难道只能报需了吗？ 将无源的外动力骨骼交上去也能完成任务，但是他总想做的更好一些，免得心里有个疙瘩吊着。 他是个怕麻烦的人，能一次完成的事情绝不想两次弄完。 可是目前看来只能这样了。 “小兄弟，你这需要的东西确实太偏了。” 黑市最大的维修店里，老板一口气哈在白布上，费劲地给手上的零件擦灰。 店里左半边是一墙的五金配件，右半边是一墙的书本，两种迥然不同的画风诡异地融合在店里。 “老板你这怎么还卖书？” 李开阳打量着书墙，除去专业书籍外，还有不少小说漫画，很多都是一个世纪前的陈年老书，经久不衰。 “经济下行，得做点副业不是。” 四十来岁的店主低下头，从眼镜缝里看着这位瘦高的小伙子，揶揄道。 “居然还有这本！” 李开阳的指尖划过一处褪了色的书脊，上头的名字让他有些意外，这本漫画是小时候唯一的遗憾，看了半本就被班上的小胖抢走，再也没拿回来过。 “一本五十电票，概不赊账啊。” 老板在灯光下专注地打磨零件，头也不回地喊道。 就在李开阳要抽出书本的时候，另外一只细长的手指也搭在了书脊上，抢在他前面把书抽了出来，两个人的手一上一下的捏在书脊上，谁也不肯放。 “李开阳？” 鹅蛋脸，素雅白净的女生皱了皱眉，试探地问道。 李开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牌，才发现忘记摘了，他夹着书脊的手指暗中加了些力，把漫画书往自己这边拖了拖，说道“干嘛？你认识我？” 陈星安察觉到了对方的小动作，眉头更紧，这家伙的赖皮气息几乎在瞬间打消了她仅存的好感，“这书是我先看见的。” 她中、食二指一夹，把书拉到了自己胸前。 李开阳去找伍老的时候并没有正面遇见过陈星安，二人只是擦肩而过，向来脸盲的他根本记不起这人是谁，记起了也没用，她又不是小胖，没那个本事一炮锤把自己锤倒。 自己来黑市总得干成点什么事，不然的话今天晚上他也太不顺了。 “五十一本，概不赊账。” 老板又喊了一句，得到指令的陈星安拔着书跑到柜台前，另外一只空出的手伸到挎包里掏钱，“一百不用找了。” 她不容置疑地把钱拍到了桌上，那用透明袋子塑封的微型轴也掉在了地上。 “你有这个！”李开阳趁她分神的功夫，把书拔了过来，牢牢地控制在自己胸前，“我要这个，可以用书跟你换。” “那书给你吧，我不要了！” 陈星安一咬牙，把书让给了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开什么玩笑，微型轴这么重要的东西，用一本破书就想换，反正这里还有那么多的书，何必吊死一棵树。 “哦，好的。” 李开阳木讷地应了一声，翻开书念了起来，“当大地来到月球表面旅行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长着兔耳的少女...” “魔动枪射出的圆盘在空地上划出了一个六芒星阵，耀眼的光芒划破天际，一颗巨大的头颅缓缓从星阵中浮现...” “够了！” 陈星安一巴掌拍在漫画书上，把微型轴丢在桌上，“赌一局，你赢了这个东西给你，我赢了你把漫画书给我！” 李开阳合上书，嘴角咧到了天际，“好啊，但是赌局我来选。” 第八章 特殊的金属球 “赌这个，谁把它拼出来谁赢。” 李开阳指着店老板手里程光瓦亮的零件，信心满满。 “拼一次一百。” 老板稀松平常地推过来一块白底红字的纸板，上头写着两行字： “原型机大挑战，一次一百。 赢了五千拿走，输了照片留下。” 进门左手边的白墙上贴满了原型机的赫赫战功，都是拼不出来的人留下的，最早能追溯到二十年前。 陈星安机敏地看了他们一眼，关于店主悬赏拼原型机的事情她早就知道，只是一直当做鲁班锁之类的益智小玩意，招揽生意的噱头。 “若是我们两个人都拼出来了怎么办？” 店老板放下手里最后一块零件，含笑地看着她，“放心吧，没有人能拼出来，你俩也不行，虽然我知道你们应该是什么科学家工程师之类的人才，看见中间那张照片没有，十五年前他来这儿的时候也没拼出来，后来听说去哈佛鼓捣什么动力学去了，这么牛逼的人照样没拼出来。” 陈星安仔细一看，脑子里浮现了一个词条，“哈佛大学工程与应用科学分部教授”，论等级比伍老差了一半，但比物理研究所里大部分的人都厉害。 只是实践的世界永远都不是唯资历论。 “没有人拼的出来？”李开阳拨弄着玻璃柜台上的零件，“那你这不会根本就是骗人的吧？” 店主努努嘴，“看最顶上的那张照片，完完整整的原型机，客人刚寄我这里修的时候就是那样的，只不过他一寄就是二十年，不来领也好，我反正也修不好。” 李开阳看着照片墙最上方发霉卷曲的相片，依稀能看清这个原型机当年的模样，一个直径五十厘米左右的大圆球。 “还有问题吗，朋友？” 李开阳看了看桌上的微型轴，垂涎欲滴。 “开始吧。” 陈星安淡淡地回了句。 ..... 把侧脸的碎发挽在耳后，陈星安将所有零件看了一遍，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构建着每一块零件的组合方式，直到五分钟后，她睁开了眼，双手飞速地组装起来，柜台处老板从单手托腮的姿势，逐渐坐直了身子。 “真能拼出来啊！” 老板也是个经验丰富的手艺人，这位女顾客前十几块零件的组合方式跟他一模一样，速度甚至比他还快，但这是他摸索了二十年才攒下来的经验，对方只观察了几分钟的时间。 “我有点后悔了，说不定这五千块真要给出去了。” 老板一乐，嘴上虽然说着后悔，但是眼看二十年难攀的高峰即将被征服，心里也是期待着，这些光滑的零件，都是他的青春啊。 金属间碰撞的声音嘈嘈不绝，每次听到咔哒一声，老板就舒坦一次，这代表着有一块零件找到了它该在的地方。 “就这样吧，” 半小时后，组装的声音募地停下，年轻的物理学家不满地看着桌上的圆球，“为什么还多了三块零件。” 所有的结构都严丝合缝地契合在了一起，从外表看过去，就像一个从未拆分过的整体。 偏偏三块巴掌大小的零件静静地躺在玻璃柜面上。 “好，好，太好了，”老板来回观察着暗褐色的圆球，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这是二十年来他第一次看见完整的圆球出现。 “姑娘高低也得是个教授。”他竖着大拇指，由衷赞叹道。 在老板认知里，教授基本上就是对学历的最高认可，再往上蹦跶，那就是成天上电视的那伙大学者了。 陈星安没有反驳，她满脑子都是那三块零件，还有这个原型机巧妙的结构，尽管原型机的造型像极了量产的工业艺术品，但是内部的结构让她有种去往异国他乡的错觉。 根本不像一个工业体系的东西。 “到我了吗？老板？” 李开阳没有理会她的想法，把三块零件拿到了自己手里。 “哎，我说小伙子，”店主有点想反悔，在他看来这个原型机能还原成这副模样已经是超出期望了，巴不得现在就找个地方封存起来，“要不就算了吧，你要的微型轴我再去帮你问问，这原型机咱就不拼了。” “那怎么行？” “我说真的，小伙子，今天不比了，你那个零件我去帮你凑！这个原型机我念了小二十年，你可别再给它拆咯，万一装不上..我晚上可睡不着了啊。” 店老板把圆溜溜的原型机护在了一旁，说什么也不让动。 “给他。” 陈星安下巴一抬，对老板命令道。 老板看了她一眼，过了两分钟才不情不愿地把原型机交了出去，“你可得慢着来啊，别逞强，要不没把握咱就不动手，这东西...” 李开阳不啰嗦，快速从拼好的原型机上抽出几块零件，咔哒声响起，桌上的三块零件像变戏法似的融进了原型机里，整个机体什么都没变，又好像有了生命。 “真拼出来了！” 老板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惊喜地看着原型机，双手摩挲在光滑的外壳上，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会完整的把机器拼出来。 上下前后打量了好一阵，老板嘴里呢喃着，“怎么塞进去的？教我，我也试试！” 当一项技能熟练到极致以后，在旁人看来就跟艺术差不多了，陈星安眼神古怪地盯着他，那副想问问不出来的表情已经把问题明晃晃地摆了出来，‘怎么办到的？’ 李开阳懒得卖关子，“简单的几何学，就像切巧克力一样，二维平面里通过特殊的方式切割巧克力，就能凭空多出一块，只不过在三维的球体上还要考虑的更多一点。” “多出来的那一块巧克力不是凭空出现，它只是让总面积小了一些，结构依然保持不变。”他补充道。 “妙！太妙了！”店主扶眼镜赞叹道，“小伙子，这是五千，你拿去，另外，以后想要什么就跟我说，叔在这个市场还是有几分人脉的。” 李开阳谢过店主，然后看着桌上的微型轴和漫画书。 “归你了！” 陈星安银牙一咬，似嗔似怒。 ...... 两个小时后。 夜深人静。 店老板费劲地拉下卷闸门，想结束一天的营业，忽然门口处又响起了皮靴的声音。 “不好意思，明天早点来吧，我今天休息了。” 老板眯着眼，看不清月光下的人影，朗声道。 那人不管不顾，越过了老板的身旁，径直走到原型机旁，一把将其揽入怀中。 “嘿！跟你说话，没听见吗？把东西给我放下，你碰坏了可赔不起！” 老板松开手里的门帘，压着怒火走过来，迎面却看见了一张二十年前的粉红色单据。 上面依稀可见的圆珠笔落款正是自己的名字。 “这是...这是....” “您好，老板，我来取回我的东西了。” 穿着白色素短袖的客人半个身子藏在阴影里，低声说道。 第九章 宛如神明的警告碑 【程序写入已完成】 李开阳将外动力骨骼的动力源安装完成，回到24所的住处后，蓝莹莹的屏幕上闪动着程序编写完成的提示。 他用鼠标关掉提示，些许卡顿之后，电脑恢复了正常，桌面上连一个新的图标都没有。 说好的ai呢？ 正当他打算放弃的时候，电脑上出现了一个宛如游戏般的数据界面： 【华东区电量储备：1000 -10\/月】 【华东区矿石储备：20 -5\/月】 【华东区食物储备：30 +3\/月】 【物理学产出：1\/月】 【社会学产出：0\/月】 【工程学产出：0.2\/月】 “ai把华东区的资源都统计出来了？” 电脑中的数据并没有显示单位，李开阳忽然想起了什么，把这个月的统计报表找了出来，对着每一项数据查了起来，终于，他弄明白了单位换算。 在ai的统计数据里，1点电量值相当于一亿千瓦时的电，对普通人来说这是一辈子都用不完的电量，但是对高耗能的重工业来说，这点电只够维持机器的正常运转。 1个单位矿石相当于10万吨的矿石产量，而1个单位的食物则是1万吨的粮食。 华东地区的资源产出看起来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但是李开阳知道，这点矿产造个强点的陆军都费劲，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保持下去，人类将会永远囿于洞穴中，止步星空。 “学科产出该怎么换算？” 李开阳感到十分新鲜，第一次见到可以将知识这么抽象的东西量化的统计方式，要知道若是现实中的学术问题可以定量，那就没那么多失心疯的科学家了，因为定量意味着终点，很多科学家就是不确定终点是否存在才惶惶一生。 除了这些之外，他还能看见一个当前科技的页面，点开一看，科技池里陈列着一堆科技条目，都是如今各学科最前沿的应用，但无一例外，都被打上了lv0的灰色标签，而自己抽出来的lv1外动力骨骼和lv1的管理型人工智慧，则是凌驾于相应的分支之上，闪耀着淡蓝色的光芒。 这ai是怎么扫描科技的？ 李开阳有些手痒，伍老送给他的警告碑碎片还在兜里呢，若是能够知道敌人的情报，那自然再好不过。 【请将要扫描的物品置于色相分析仪下。】 他的电脑上忽然又冒出了一行提示。 “听得到我说话？” 李开阳左看右看，这ai有一些出乎意料的智能。 但屏幕上没有过多的回应，仍然提示他将物品放到实验室的色相分析仪中。 实验室的色相分析仪可以通过捕捉原子能级跃迁时释放的光子来判断物质的构成以及性质，是平日24所用来研究材料的利器。 伍老从警告碑上翘下来的东西跟指甲盖差不多大，李开阳把东西放到仪器上后，锁定参数，默默等待结果。 只见仪器运转的瞬间，原本被他锁定的参数开始飞速的变化，同时两个usb的数据接口被一旁的机械臂自动送入仪器中，整个实验室的灯光开始闪烁，电压的频率一度从50hz降到了45hz。 伴随着嘀地一声，色相分析仪的工作结束，随后李开阳的电脑屏幕亮出了一个进度条： “分析中，10％...20％....” .......... 纽约州曼哈顿区。 第一大道。 39层的板式建筑早已算不上高楼，但是在寸土寸金的纽约州，能够保存这么低的楼栋高度，本就昭示着它的特殊。 这里是联合国秘书处。 在39层的秘书处楼之下，舢板型的联合国大会堂现在已经被各种线缆，探照灯以及军火给围的水泄不通。 人类与地外文明的第一次接触，在此已悄然开始了五年。 此刻的会堂内，十来位肤色各异的科学界盯着正中央的半椭圆型警告碑。 “怎么样，穆勒先生？” 抬头纹深深印在脑门上的大鼻子科学家盯着电脑中刷过的数据流，忧虑地回道，“情况不是很好，数据显示警告碑的电磁波辐射比一个小时前高了三百倍，它似乎..醒了。” 穆勒的话瞬间在会堂里炸开了锅，某位西装革履的光头黑人俯身在电脑前看了一会，面色凝重，“不，我认为距离它醒了还差一些，目前的电磁波辐射只是突增了三个秒数，并在持续下降中。” 听到这话大家松了口气，在场的十来位科学家都是星球上最顶尖的人物，负责不同的专业来监视警告碑的数据，比如穆勒先生是计算机技术的专家，光头黑人是数据分析的专家。 “穆勒先生，我们距离那道线还有多远？” 黑人盯着警告碑问道。 穆勒手指翻飞，调出各种数据框，在近乎半个小时的处理后，连接着星球最高级超算主机的屏幕显示出了自己的答案，若是李开阳在这里，他一定会觉得十分眼熟，这个界面与他的ai非常相似，屏幕上同样显示着： 【物理学产出：10\/月】 【社会学产出：11\/月】 【工程学产出：9\/月】 “数据与三天前的计算结果相似，”黑人锁紧眉头，“按照我们从警告碑上研究出来的计算方法，当星球的三大学科产出均到达10的时候，它将会醒来，目前工程学的增速是0.01每月，我们最多还有七八年的时间。” 就在大家庆幸还有时间的时候，一道明亮的涡流顺着穆勒电脑的接口闪了出来，沿着地上厚重的黑色线缆，直奔警告碑而去，等到大伙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谁都不知道这个鬼魅般的涡流从哪而来，穆勒大叫着“关掉阀门，关掉那该死的电闸”，会堂乱做一团。 噗。 当涡流打在警告碑上的时候，整个会场陷入了黑暗中，唯独穆勒先生的电脑闪着蓝光。 忽然，警告碑顶部亮起了一道红光，超级电脑中的统计数据缓缓地向上增加，最终停了下来。 【工程学产出：9.9\/月】 穆勒先生盯着突增的数据，从兜里掏出纯白的汗巾，擦了擦汗，一字一顿地说道，“通知秘书长，我想，我们要有麻烦了。” ...... 远在万里之外的李开阳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伴随着嘀地一声，一道涡流不知从哪窜了出来，转瞬间绕着实验室的电线走了一圈，最后在他的笔记本电源线上炸开。 他心疼地抬起电脑，反复确实没事后，才放下心来，这时候他的ai终于给出了警告碑的扫描结果： 【来自船底星系的先遣飞船，99.9％的卡斯合金，0.1％的活体金属。】 【对方的科技对地球来说，宛如神明】 第十章 课题收口 “卡斯合金与活体金属？” ai的对话框里出现了两个陌生的名词，很显然，地球上并没有这两种物质。 好在实验室别的不多，就是测试仪器多，李开阳有大把的时间把警告碑的物理性质搞清楚。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24所的材料研究室里一片狼藉，李开阳神色疲惫地从黎曼光谱仪的操作台上挪开身位，总算是把卡斯合金的组成成分给测出来了一些。 都是地球找得到的物质，至于那个活体金属，并没有找到它的痕迹。 也许是含量太少了，1克的警告碑碎片，仅有0.1%的活体金属，当前的仪器或许没有这种精度去测定。 性质校验完，接下来就该做一些破坏性的试验了。 问：如何了解一个文明的科技水平？ ai给出的宛如神明四个字还不够客观，打火机大家都见过，小卖铺里几块钱一个，由塑料外壳、激发电机、可燃性气体组成。 假设蚂蚁的世界里有一个善于思考的科学家蚂蚁，它在遇见人类遗留的打火机时，会对人类文明有一个初步的判断： 一、塑料外壳，这种由石油裂解聚合得到的人造物，代表人类文明已经拥有了石油工业，拥有了石油工业的勘探、开采，再到储运、化工一整个工业链条，那么这个链条上的材料学、化学、物理学、工程学乃至社会学，也一定进化到了相应的程度。 二、激发电机，同样的，可燃气体由激发电机引燃，能够利用到两者之间的关系，并且运用电能，人类文明的物理学至少已经走上的电气时代，认识到电与磁的关系，从宏观迈向了微观。 越是高级的造物，科技的富集就越明显，因为它们都是工业化的产物，由各种科技堆砌而来，打火机的结构虽然简单，但是离了工业，连个塑料外壳都造不出来。 所以，姑且将警告碑当做是外星科技的排头兵，了解其性质是非常有必要的，如果能找到对付它的方法，那便是最好的。 对于蚂蚁来说，人类的科技亦是宛如神明，但是在雨林里，再全副武装的人类也有可能被红火蚁给咬死，一切皆无定数。 目前的武器无非两种，动能武器、热能武器，一种够硬，一种够热，李开阳决定用地球上最硬的莫罗合金钻头试试硬度，热能的话，最好就是手搓个氢弹，但是想来不太可能，就简单模拟个超高温高压环境就行。 吱。 细小的莫罗合金钻头撞在警告碑碎片上，一阵尖锐的声音直往李开阳的耳朵里钻，别看莫罗钻头细，它的布氏硬度能到2000多hbw，也就是能承受几吨的力道。 金属的扭曲声没有持续太久，地球上最坚硬的金属最终以断裂宣告了结局，人类与外星的第一次对抗，小小的失败了。 李开阳在熹微的晨光下打量警告碑碎片，依旧光滑，没有划痕。 接下来的模拟超高温高压环境，依然是没有结果，在原子力显微镜下，碎片依旧光洁，看不出一丝粗糙。 他忽然想到了以前听见的故事，外星人给地球送了一块材料，无论地球人用尺子，还是用显微镜，或是用最精密的手段测量，这块材料的长度都是3cm。 “宛如神明啊。” 李开阳揉捏着碎片，感叹道。 单以警告碑材质的来说，起码也算个lv1的科技，人类还得再奔跑个小一百年才能赶上，如果能够拥有卡斯合金的合成方法就好了，现有的科技无疑会再上一个台阶。 又放空了一会，他暂时收起了碎片，昨晚已经把外动力骨骼的动力源给加了上去，只等正式试验完成后，把蓝图属上自己的名字，上交专利即可。 “这次的希望值能抽出什么科技呢？” 对于未来，李开阳还是隐隐有些向往的，只要能迈过警告碑这道槛，星辰大海将会向他敞开怀抱。 就在这时，老王戴着蓝色的安全帽，上气不接下气地从实验室的门口跑了进来，“老大，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嗯？” “课题收口了，通知我们明天交差！” ..... 鹭岛大学物理研究所。 伍老阴郁地放下电话，揉了揉眉心。 在他的面前，站着几位身姿拘谨，面带忧虑的中年人。 “警告碑即将苏醒，我要去纽约一趟。” “机票已经为您订好了，明日八点，高崎机场直飞。” 办公室里等着的几位似乎早就知道这个消息，立马就做出了回应。 “我们下达了几个课题？来不及了，都要收口，成果你们报给我，后天就要。” 五年前纽约会议后，各洲的学界大佬们分工，发挥各自学科特长，列出了几百道的课题，立志提升地球科技水平，并打算用课题成果作为选拔标准，集中一批地球上最顶尖的科学家作为人类前行的灯塔。 本以为还有一些时间，没想到昨晚受到莫名的涡流刺激，警告碑的监测数值急剧飙升，全球的课题都敲响了集合铃，要在这几天的时间内把成果汇聚到纽约去。 “十个，伍老。” “发通知吧，就在明天，由你负责。” 伍老指了指队伍最前头的中年人，稀疏却整齐的地中海，一丝不苟的西装，厚厚的眼袋，他是国家候选院士，夏义。 如今全球一盘棋，学界也换了一种统一的排序方式，从最基层的讲师，再到副教授，教授，教授又分一到四级，一级之上进入国家院士候选序列，院士编码有三十个，数字越小地位越高，进入了国家院士，就可在全球范围内进行排序，这时候就是以科学家等级来排列了，一级科学家最低，五级科学家最高。 李开阳的青年学者身份，顶天就是个三级教授，而伍老，大部分人只知道他是院士，并不知晓他的院士编码。 被伍老点到名字的夏义点点头，恭敬地说道，“伍老，您放心，这事我一定办的漂漂亮亮。” 明日起伍老不在，他就是闽省乃至华东唯一的学术权威，能不能够蹦跶进院士名单，就看这一次了，危机越大，机会也越大。 第十一章 未来一角 夏义为了等这个院士等了多久？ 他今年五十七了，从三十岁起，他的教授老爹，校长老妈就给他铺垫好了未来的道路。 学阀这种东西，向来就存在。 得益于此，地球的末日感没有太多的冲淡他对于维系家族荣耀的渴望。 这次的课题大会，更甚于古代的科考，这是一次关于全人类的考试，他门下的学生们已经整装待发，只要有一位能够入选联合国的灯塔计划，他的评选履历上将会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常陈，明天好好发挥，更广阔的天地在向你招手【微笑】。” 夏义站在物理研究所的楼顶，熟稔地往微信聊天框里打了一行字。 这是他含辛茹苦栽培了十多年的弟子，常陈。 想当年，常陈还只是个死读书的寒门子弟，是自己手把手教他写论文，教他做科研，把这个山村来的小子一步步推上了青年学者的位置。 是时候等到他的反哺了。 外动力骨骼项目动用了他全部的学术资源，把生产效率提升了1倍之多，在没有动力源的情况下，普通人的提取重量由一百公斤变为了二百公斤，而伍老定的目标是20％！ 仅这一项，就足够将常陈保送进灯塔计划。 所以不管末日以何种方式来到，先砸到的都不会是他这个高个子。 ...... “明日七点，第一届课题研讨大会期待您的参与，地点，鹭岛国际会展中心.....” 24所的会议室内，老王半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地念着幕布上的投影。 人到中年，有点近视眼，习惯把见到的东西都念出来。 “老大，我们的设计怕是完不成任务了。” 老王沮丧道，“上午刚测的马德堡半球，只能抬起八十公斤的重量，连赶上帝都第一工业所的一百公斤都费劲。” 李开阳依旧是乐观的态度，“已经很了不起了，帝都第一工业所里都是什么人？一群变态研究了几年才研究出的一百公斤，咱们自己钻研就有了人家80％的成果，从0到1才是难，时间足够的话咱们肯定能弄得完。” “你们组呢？” 十多个人的24所分成了两个小组，研究相同的课题。 “我们也差不多，五十公斤。” 另外一个小组的负责人低沉道。 “这样吧，我倒是弄了一个出来。” 李开阳大方地把自己实装完成的外动力骨骼给拿了出来，“这是实物，这是技术报告书，你们拿去研究研究，明天咱就带着这个去交课题。” 众人都被桌上那副充满机械美感的手臂给吸引了目光，老王抓过桌上的技术报告书，翻阅着问道，“老大，你什么时候弄出来的，测试过没有，我猜既然是你弄的，怎么样也能到一百五十公斤吧？咳....咳！” 老王一句话没说完，险些背过气去，报告书上成果验证那一栏简短的数字，跟痴人的呓语一般，“无源500，有源1000？？” “1000？！” 如同水滴溅入沸腾的油锅，会议室里的成员们挤到老王的身边，看着他手上的报告书，嘴里念叨个不停。 “1000是什么概念，那就不是人了，是超人！” “真就肩能扛大象啊？老大，你可别犯错误。” 瞎报数字被查出来，研究所是要被当成骗经费的骗子，撤销处理的。 老王合上书，征求的眼光看了李开阳一眼，他不想老大丢脸，但是单人1000公斤的负重是什么概念？称之为仙术都不为过，那可是一吨！ “去试试呗，半球就在车间里。” 李开阳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去进行试验。 众人得了许可，火急火燎地抱着外动力骨骼就往车间里跑，李开阳待在会议室里，双手抱着后脑，悠闲地把腿抻直，享受着山上的微风。 五分钟后。 伴随着一声金属壳体坠地的响声，老王的叫声从车间的方向传来，“卧槽，真他妈的有一吨！！” ...... 翌日。 鹭岛国际会展中心。 临海的选址让这里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前广场坐拥五万平米的空地，可以用于各种大型机械的展示。 从全国各地前来的研究所车辆早就把周围的马路堵得水泄不通，不少人都是连夜驱车前来，脖子上还挂着舒缓颈椎的靠枕。 这是一次等待了五年的会议。 全国乃至世界的媒体目光都聚集于此，平日里耳熟能详的电视台以及主持人们随处可见。 海风中猎猎作响的红底白字标语更是赋予了这次会议救世的底色。 【我们离明天更近一步】 【未来之城，希望之城】 或许是感觉到了肩上的使命感，踏入这个会场的研究员们脸上的疲色在海风中迅速一扫而空，反而是露出了悲悯的表情，胸前蓝色束带的工作牌仿佛成了英雄的象征，一丝不苟地挂在脖子上。 “妈妈，这些叔叔都是科学家吗？” 这次会议并没有拒绝普通民众前来观看，许多大人们都带着孩子一起来到会展中心接触这些科技，沾沾学习的气息。 末世不管来不来，好好学习都是必须要坚持的习惯。 “宝，你以后要不要像这些叔叔们一样，造大飞船，打外星人？” “要！我要当奥特曼，把外星人抓来给妈妈做饭吃！” 小男孩激昂地舞了几下拳脚，现在这个年头，小孩都知道了外星人存在的事情，奥特曼、eva这种上个世纪流行的空想特摄再度流行起来。 “奥特曼也是科学家哦，小宝好好读书，老妈等你当奥特曼。” “好耶！” 李开阳穿着一成不变的大褂子，站在入口处，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淹没在人群中。 好好活下去，这是老百姓最朴素的愿望。 身后，印着24所文字的破面包车嘎地一下停在了路边，老王提溜着半人高的黑箱子从车上跳了下来。 “同志，请出示证件。” 入口处的安检拦住了他。 老王费劲地从鼓鼓囊囊的兜里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自然资源部第三工业研究所副研究员王石” “请进，您辛苦了。” 安检人员给他回了个礼，老王心里一颤，略带激动地抬起头，回道，“您也辛苦。” 第十二章 星舰 “东南电视台，国家科学电视台，那，那个是科技大v...哇...” 老王跟着自家老大穿行在会展中心的大草坪上，话就没断过，这次是他从事工程学以来参与过最大的会议，以往的学术或者研讨会议都是内行看门道，外行连热闹都不稀得看，何曾有过这样的关注度。 “还有各种顶级期刊，自然、科学、先进材料、物理评论快报..” 这些顶级期刊的评委们全副武装，像是游走在森林中的猎人，不放过任何一个响动，一旦大会有了成果，他们将会立马记录，越过繁琐的流程，向全世界公布大会的成果，同样的，在各洲同时举行的课题大会上，都有他们的身影，为了这一刻，他们已经等待了五年。 “我这辈子要是能被采访一次就好了。” 老王羡慕地看着被各种期刊争相采访的人，这些都是知名学者，最有希望入选灯塔计划的人。 “老大，我记得你也是当过顶级期刊一作的男人啊？要不要去露个脸？” 李开阳摇摇头，“我社恐。” 穿过采访的人群，他顺带往里瞄了一眼，站在几家顶级期刊最中心接受采访的是当年在帝都动力实验室的熟人，常陈。 依然是五年前那副精瘦的模样，不同的是现在的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精致的金边无框眼镜，还有严谨的油头，颇有几分男模气质。 “常先生，这次您与您的团队潜心研究五年，是否...” 常陈微曲着身子，聆听学术记者的问题，余光里忽然闪过了一道熟悉的人影，等他转头寻找的时候，这道人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 会展中心二楼的贵宾接待室内，早已开始了一场小型的评估会。 十人评委台的正中间，挂着伍老的名牌，伍老的边上，便是神采奕奕的夏义。 先导评审团用于评估二级教授以上负责的项目，这些项目的成果离大众太过于遥远，不适合拿到明面上。 二级教授不是太多，能出来单独带课题的就更少了，大部分都沉在实验室里研究理论，评审团讨论间，今日最后一位教授出场，利落的束发在会场灯下泛着墨玉般的色泽，上身是朴素的白衬衫，衬衫下摆包至及膝黑裙中，一双裹着黑丝的大长腿踏着短根高跟鞋款款而来。 “鹭岛物理研究所，陈星安。” 少女教授大方致意，惹得台下的评审们一阵惊呼。 夏义放下茶杯，笑容满面，“星安呐，伍老还把课题分给你了？他老人家可真不懂爱惜人才啊。” 陈星安礼貌地点点头，朝贵宾室环视了一圈，还好，就九个评委，没有摄像机，她深吸一口气，在屏幕上亮出了自己的课题，用于星舰的推进动力系统。 本来还在谈笑的评委们瞬间直起了身子，夏义收敛了笑容，认真地问道，“星安，星舰这个题目是你取的，还是伍老取的？” 星舰这个话题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从五年前警告碑降临后，更是成为了全人类的一种幻想，但是造出这个东西，难度太大，人类的战机因为材料的限制，动力的限制，极限升限最高才五万米，只能在同温层活动，至于实用升限，那更是低到4万米左右，连近地轨道的边边都够不着，更别提星球大战了。 屏幕上的课题并不在伍老发出去的十个课题之列，所以夏义非常关心，如果是伍老给的题目，说明至少在他的层面上，开始考虑太空防御的事情。 这位年近九十老院士背后的能量不是闹着玩的，如果是他的想法，很大概率会成为上头的想法。 “是我取的，”陈星安按下了演示文稿的播放按钮，“这套动力系统在极致情况下，是可以满足地球轨道处的作战需求。” “但是，目前的材料无法满足动力系统的需求，这只是个理论模型。” 说着，各种计算参数与模拟试验展现在先导评审团的面前，九位评委神情各异，陷入了沉思中。 “最先进的发动机推重比能达到20，按照现有的材料学和燃料学边界，这套动力系统的推重比能有多少？” “40。” “40？” 在场的空气动力学专家被这个数字给震住了，40是什么概念，固体火箭的推重比也就50到100之间，但是那是火箭！ 结构完全不一样，所携带的燃料也是巨量的。 如果这套动力系统真有40以上的推重比，那就是数倍于音速，目前地球上的其他战机在它的面前就像个年迈的老太太。 “优秀，太优秀了。” 夏义带头鼓起掌来，不愧是伍老最在意的学生，单是这一份研究成果，便是多少代人穷极一生的梦想，天才般的构思，天才！ “各位，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他含笑地看着其他评审，这场小型评估会里需要选出一个最有价值的成果继续深化下去，很明显，结果已经出来了。 “夏教授，我真是汗颜呐，跟小陈教授比起来，我这一辈子的研究就像在胡同里斗蛐蛐，听个乐。” “哎，别这么说，星安是伍老的学生，伍老有多高你还不知道吗？” 夏义乐呵呵的安慰其他评委，做学术，不仅要聪明，还要八面玲珑。 “其实这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陈星安收拾着文稿，小声嘀咕了一句，脑海里闪过了个讨人嫌的影子，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讨厌那家伙，或许是穿的发黄的白褂子，或许因为他抢了自己的漫画书，或许是他那双无神的死鱼眼。 不过那家伙的思路的确启发了自己。 恼。 “星安，别走，咱们合个影，科学期刊说要写文章！” 夏义与评审们说完话，猛然想起这件事来，招呼着台上的少女。 “照相？摄影？” 陈星安听见要合影，身子一僵，视线模糊，浑身鸡皮疙瘩竖了起来，嘴里应着马上来，马上来，手里拿起文稿，飞也似地夺门而出。 “哎，这孩子，还是怕镜头，不管她了，咱们来，咱们来。” 夏义见叫不住她，索性招呼其他评审一起，乐呵呵地站在会场中央，合影留念。 “各位，照完相稍作休息，九点半咱们正式开始第一届课题大会的评选！” 第十三章 大会开始 离九点半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李开阳坐在给24所分配的铝合金篷房里，划拉着自己的平板。 网上到处都是关于课题大会的报道，不少媒体还做了本次大会最值得期待的科学家盘点，排名第一是自己的老熟人，常陈。 出乎意料的，在榜单的末尾他还发现了自己的名字。 【李开阳新生代工程学家，常陈先生的大学同学，二人在五年前同属于帝都动力实验室，后李开阳先生回到闽省，入职自然资源部第三工业研究所。作为常陈先生的大学同学，我们有理由相信，经过五年的蛰伏，李开阳先生与他的自然资源部第三工业研究所会给大家带来不一样的震撼。】 “看来还有人记得你。” 李开阳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评语，忽然耳边响起了略带沙哑的嗓音。 他没有抬头，依然看着手里的平板，把国内最具人气的新生代科学家晾在了一旁。 常陈的到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大家隔着老远往这打量，思考二人的关系。 见李开阳不答话，常陈扶了扶镜框，追忆般说道，“朵朵挺想你的。” “她知道我要来闽省，特地托我带了些帝都的补品来。” “打住，常陈，我和你还有张朵朵没那么熟。” “何必呢，同学十年，”常陈轻笑，“张朵朵只是选择了更优秀的人而已。” “如果你今天是想来找骂的，我就不奉陪了。” 李开阳打断了他的话，盖起平板走出了篷房。 常陈很好地将眼里的不耐烦压了下去，他翘了翘嘴角，道，“开阳，别忘了92班的约定，再有两个月，朵朵还有咱们92班的同学们都会来鹭岛。” 李开阳没理会他，径直走进了参观的人群中。 “无动于衷是吧，”常陈看着他混入人群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李开阳，你的态度总是那么讨嫌，五年前被赶出帝都动力实验室是不是还不够？今天我就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不缺天才，更不缺你。” 天才亦有高低，常陈与李开阳都是小地方走出来的大学生，他们都有个共同的名字，小镇做题家。 本科阶段，两个人在天才遍地的帝京大学里相互鼓励，从恐怖的内卷中脱颖而出，但是步入研究生阶段后，好胜心毁了两个人的友谊，尤其是张朵朵的出现，同样年轻的张朵朵与李开阳成为情侣后，与常陈丝毫没有边界感，然后.... 常陈很讨厌李开阳离开时的眼神，凭什么，凭什么不在乎？ 我重视的东西对你来说就这么无所谓？ 明明成绩更优秀的是我，张朵朵最终选择的也是我，为什么要像看失败者一样看着我？ 叮咚。 他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是老师夏义发来的： “常陈，老师给你引荐一下陈星安，以后你们可能成为同事，要多熟悉熟悉。” 他熄掉屏幕，心情好转了些许，陈星安的名字他已经熟的不能再熟，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见到真人，搭上她这条线，无疑对他的前途是个重大的助力。 快步来到老师约好的地点，他终于见到了真人。 常陈看见过很多的女人，有的很丑，有的也很美，但他却从未见过这么绝的女人。 她的身上穿着件素雅的白褂，漆黑的头发披在双肩，脸色却是苍白的，一双漆黑的眸子也黑的发亮。 没有别的装饰，也没有别的颜色。 静静地站在艳丽的地毯上，地毯五彩缤纷的图案忽然失去了颜色。 这是一种跨越理性与感性的美，美的不可思议，宛如公理。 “您好，我，叫常陈，来自帝都动力实验室。” 修长的手掌大方地伸到了陈星安的面前。 “鹭岛研究所，陈星安。” 她用第一节指尖轻轻点了点，示意握手。 夏义笑呵呵地把二人招呼到了靠窗的位置，开始介绍起自己的学生，“星安呐，这是夏叔的学生，以后你们可以多探讨探讨问题，工程学上有不懂的可以找他，让这小子多锻炼锻炼！” “你们年轻人先聊聊，我去给你们倒水。” 介绍完常陈，夏义借故先走了出去，留下二人大眼瞪小眼。 “我听老师说，先导评审团已经决定把你的课题报到联合国去了。” “噢，应该吧。” 陈星安礼貌地应了一声，眼睛忽然撇到窗外草坪的椅子上多了个熟悉的人影。 ‘他怎么也来了？’ “呀，刚刚老师对我说了师姐你的课题，学弟我真是惊为天人，相较之下，学弟的成果就逊色多了，外动力骨骼都是成熟的科技，没有太多挑战性，真希望伍老也能给我一些超越性的课题。” “嗯。” “师姐您等会要去看课题发布会吗？老师安排了两个前排的位置。” “我不是很感兴趣。” 她拒绝了常陈的邀请，视线不自觉地又飘到了外头的草坪上，李开阳的身边多了个提着黑箱子的中年人，两个人正凑在黑箱子前调试着箱里的器械。 看上去好像是个机械臂？ 他来凑什么热闹？ “外动力骨骼的课题是安排在几点来着？” 她秀眉微蹙，脱口而出。 “呃..九点半。” ...... 上午九时三十分。 在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开场陈词中，大会正式拉开序幕。 飞行编队拉着彩烟中会场上空徐徐飘过，惹得在场的观众和研究员们心潮澎湃。 十个课题划分在不同的时段依次展示，第一个进行展示的就是李开阳研究的课题，提高单人生产效率。 提高单人生产效率有很多的方法，生物学上，管理学上，心理学上，但是，最直观也最有效率的当属工程学的外动力骨骼。 直接作用于人体。 在见识了五花八门的方法后，真正属于工程学的舞台开始了。 第一个上场的，是东南大学的工业自动化工程研究所，他们的演示十分简洁。 “百分之三十！” 领头的队长佩戴着粗壮的外动力骨骼设备，中气十足地朝台下喊道。 第十四章 就比你多一点点 五年前地球上外动力骨骼的极限是一百公斤，以此为基底，百分之三十就是一百三十公斤。 用于测试的马德堡半球装置调至一百三十的拉力，演示人员铆足了劲，脸涨的通红，在沉重的气压声后，利落地拉开了半球，台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第一个登台的研究所就出色的完成了项目！ “祝贺自动化研究所的同事们！” 展台四周礼花齐发，银白色的冷焰火激射至半空，“请在通过区稍事歇息，之后大会主办方会与你们对接。” 主持人拿着话筒款款而至，笑意盈盈地指示着围满媒体的通过区。 喘着粗气的队长从地上站起身子，拿过主持人的话筒，顿声道，“人类....必胜！” “好！” 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叫好，又是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 “老大，还好有你。” 老王凑到李开阳的身边，心有余悸的耳语，“要不是你，咱们24所就丢脸丢大发了，连一百公斤的底都没突破。” “应该不会太多，”李开阳注视着台上的演示，侧头道，“不要妄自菲薄，能超过一百公斤的不会超过十个。” 果然，在第一个演示小组登台掀起高潮后，后续的研究所表现平平，眼看就过了三分之二的人，能超过一百公斤的外动力骨骼只有五副，超越百分之三十目标的还未出现。 大家的热情逐渐熄灭，本以为是开始，没想到已是巅峰。 李开阳坐在台下，安静等待着，24所抽签抽到了最后一个序号，倒数第二位的，是老熟人，来自帝都动力实验室的常陈。 “还要等多久。” 海风带着淡淡的花香袭来，一朵明亮的浪花开在了李开阳的身边。 陈星安忽然出现在了台下，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双眸子清澈的就像是清晨玫瑰上的露水。 “还...有五个。” 李开阳错愕地答道。 他看见对方的胸前也有一根印着课题大会字样的尼龙吊绳，吊绳尾端束着的工作牌被藏在了衣兜里。 “我的座位。” 陈星安移开目光，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在了李开阳左边的红皮座椅上，后者的半个屁股毫不客气地坐在上面，“抢东西抢上瘾了？” 显然，在黑市上被抢走漫画书的怨念还没有消散，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浓。 李开阳调整坐姿，嘟囔道，“明明是愿赌服输。” “那就再打个赌！” 陈星安端坐，目视前方，“赌你和他。” 李开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等候区的最前方，常陈正和旁人低声交谈，有说有笑。 “没兴趣。” 他扭过身子，留了个刀刻斧凿般的下颌线给身旁的少女。 “我又没好处。” “你想要什么赌注。” 李开阳望着常陈的背影，想到两个月后的同学聚会，随口一说，“陪我吃一顿饭。” “成交。” 陈星安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与李开阳打这个赌，但是看他这副吊儿郎当的颓废样子，心里总是想做点什么，就像在菜市场里遇见了翻白肚的草鱼，忍不住想拿手指把它戳翻过来。 “你输了要把胡子剃干净。” 李开阳笑了起来，懒洋洋地说道，“我不会输的。” ..... 随着主持人的串联，倒数第二个课题研究小组即将上场，身为评委的夏义挪了挪身前的话筒，不苟言笑。 在场相识的人都知道常陈是他的学生，所以在这么多镜头面前，自己必须保持绝对的公正，甚至是加倍的严格，他越严格，常陈的成果就越能惊动世人。 “下面是来自帝都动力实验室的青年科学家，常陈先生，有请。” 常陈换了身实验室的白大褂，褪下了无框金丝眼镜，带着印有帝都动力实验室标准的大号手提箱，三两步站到了展台的中央。 箱里的外动力骨骼像极了电影里想象的模样，啮合的齿轮，小巧的液压机构，精致的外形。 有大半年的时间，常陈都在优化外动力骨骼的外观，对他来说，实用性与美感同样重要。 马德堡半球的参数被调至了一百三十公斤。 迄今为止最高的记录。 常陈站在试验台上，轻描淡写地将半球拉开。 一百四， 一百五， 一百六！ 这是属于他的登神长阶，数字每向前跃进十公斤，迎来的都是高声的呐喊。 “一百九了！” 主持人握着话筒，激动地喊道。 不得不说，常陈的展示足够调动气氛，所有媒体的镜头都转向了展台，闪光灯络绎不绝。 “夏教授，您的学生可真了不得啊，看那边联合国来的官员，表情都变成什么样了。” 与夏义待在一起的评委们发自心底祝贺，百分之九十的提升，真正的生产力解放，无论是民用还是军用，对于社会都是一个足够大的台阶！ “二百了！” 最后的最后，常陈如同霸王举鼎般把半球高高举起，宣告自己的成果，百分之一百效率提升的外动力骨骼！ 咔擦，咔擦。 媒体们的相机疯狂抓拍这一幕，常陈雕塑般地身躯站在阳光下，配合着惊掉众人下巴的研究成果，颇有几分神性的意味在里面，毫无疑问，今天的画面将会永远的流传下去，成为人类群星闪耀的一个瞬间。 “走吧，老王，马上到我们了。” 李开阳起身，整了整皱巴巴的外套，常陈的造型结束，马上就会轮到他们组。 “不对我说些什么？” 他偏头问了问陈星安，少女露出皓月般地牙齿，鼓励道，“我想今天晚上你该去买过新的剃须刀了。” “真是让人激动的一次展示，”主持人意犹未尽地走到台前，“常陈先生不愧是新生代青年学科家的翘楚，让我这个对科学一窍不通的俗人都产生了想要读书的念头。” “常陈先生，请先到通过区暂时等待一下，我相信那儿会有一大堆的采访等着您的。” “好，接下来咱们的提高生产效率还剩最后一组成果展示，来自鹭岛本土，自然资源部第三工业研究所的同事，李开阳，王石。” “在常陈先生如此卓越的表现过后，他们又将带来怎么样的成果呢，让我们掌声欢迎！” 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大部分人，包括评委，仍然沉浸在刚刚的震撼中，没多少人在意最后一组会带来怎么样的结果。 珠玉在前，瓦石难当。 李开阳慢悠悠地站到了马德堡半球旁，看了眼台下的陈星安，默默地把实验装置的数字调整至二百零一。 第十五章 你好，我是... 起初没有人注意到展台上发生了什么。 常陈听见李开阳的名字，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径直走向了采访区。 所以在主持人报出二百零一公斤的数字的时候，全部人都噤了声。 记者忘记了提问，评审忘记了交流，本以为灯塔科学家恩师身份稳了的夏义甚至忘记关话筒，低声骂了句，“哪里来的捣乱的。” 在李开阳的注视下，负责演示的老王穿上了外动力骨骼，像提空桶般，轻松地将半球给拉开。 刚才还簇拥着常陈的媒体瞬间掉转镜头，捕捉着展台上的一切，尤其是李开阳那张年轻又淡漠的脸，给足了特写，会展中心门口的转播大屏幕上不时掠过他的镜头。 还没完。 二百零一远远不是极限，在车间就试过威力的老王学着前一个小组的样子，逐步调高试验装置参数。 只不过这次不是十公斤十公斤的调，而是一百公斤！ 三百， 四百， 五百！ 老王没有常陈精致的样貌，浑然天成的姿势，他像一个插秧的老农，笨拙地弯腰，起身，每一次起身，就把极限往上突破一百公斤。 终于，在五百公斤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夏义暗自抹了把汗，他的手心都攥出了汗珠，心里竟然生出些许庆幸的感觉。 还好，只是五百，好歹能看见尾灯，不然自己学生的表演就会像是马戏团的小丑一样可笑。 但老王只是停留了片刻，从屁兜里掏出了两节大号电池，像塞遥控玩具一般把电池塞进了外动力骨骼的某个地方。 常陈的视线紧紧盯着展台，内心翻涌，整个帝都动力实验室加上老师夏义的学术资源，研究了五年的东西就这么被超越了？ 鹭岛市是什么地方？ 一个旅游城市！ 纵使伍老坐镇闽省，这里的学术能力也远远不能与帝都相比。 李开阳的第三工业研究所就是个给咸鱼养老的地方，怎么可能研究出500％的机械？ 在看见展台上那个黝黑的汉子把大号电池塞到外动力骨骼里的时候，他的心里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第五次俯下身，六百公斤的半球被拉开。 七百， 八百， 老王起身的速度在变慢，极限数值也在逐渐向一千公斤逼近。 十五秒后，九百公斤大关被突破。 试验装置的数值来到了明晃晃的一千。 朴实的老王弯下腰，双手握在装置的握把上，发出了老牛般的呻吟，随后在整个会场，整个闽省，整个星球的注视下，他举起了手里的装置。 不是可拉拽的半个球壳，是整个球体！ 布置会场的场务没有考虑过如此大的拉力，装置锚在地上的部分被硬生生拽了出来！ 老王提溜着西瓜大小的球壳，朝着李开阳直问，“老大，不会要咱赔吧？” 咔擦。 闪光灯闪烁。 画面被定格。 同样是阳光下，一个黝黑的中年人穿着领口歪斜的条纹polo衫，身上是泛着金属光泽的外动力骨骼，在他的身旁，站着位身材高挑的胡茬青年，两个人不太像科学家，像是从哪个建设工地跑出来的打灰佬。 先后间隔不到半小时，众人的心理预期再次被打破，夏义就是再有养气的功夫，面对突然杀出的二人，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外星人关他屁事，他的院士要飞了！ “夏教授，夏教授，”恍惚间，夏义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回过神来，发现是主持人在邀请他点评。 心绪乱了的他只能翻来覆去说一些车轱辘话，稳住场面。 常陈面色铁青，与其他在通过区的人一起，孤单的看着人潮汹涌的展台。 第一位上台的东南研究所队长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叔，身材壮硕，他围坐在方桌前，乐呵呵地搭话道，“小常，你们学校可真是了不起，先是有你，然后是开阳，母校要以你们两个为荣咯。” 常陈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现在的他跟吃了苍蝇一样憋屈，积累了五年，甚至比之前还更不堪。 李开阳不喜欢出现在镜头前，他把回答问题的机会都留给了老王，正好这家伙出来前已经看了自己的成果报告，可以应付媒体。 展台的后头是个镂空的篷布，他溜到篷布底下，才觉得喘得上气来，摸出手机，自己的消息已经爆了，大学同学群，24所的工作群，甚至还有相亲相爱一家人的亲戚群，全都在艾特他，提示音没消停过。 “你赢了。” 休息间隙，陈星安也钻进了篷布里。 “百分之一千，就算是伍老也不敢想象，他之前预计最多百分之三百。” “伍老？你是？” “认识一下，鹭岛物理研究所，陈星安。” 她主动伸出了纤细的手，“你涂改的那张动力系统图纸，就是我画的。” 李开阳窘迫地轻握住对方的手，怎么也想不到正主找上门来了。 好在她没有太多提这茬，给李开阳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后就离开了后台。 “找我吃饭的话需要提前三天告知。” 聊天框里，用梵高的星空图当头像的陈星安发来了第一条信息，恰巧她的备注也是这个。 懒得输名字的李开阳直接把对方发来的朋友验证消息当成了备注。 他的朋友圈里不乏这样的人，比如‘您好，我是36所来借仪器的’、‘你的论文有几个错别字’等等等等。 能让李大科学家主动改备注的，应该就能算得上朋友了，像是食堂的廖姨，张姨、王姨，每次食堂轮班，李开阳都要特地叮嘱她们西红柿炒蛋要放糖，不要放盐。 忙里偷闲了好一会，等前台的喧嚣散去，李开阳才从篷布下钻了出来，展台上的人忙忙碌碌，在布置下一场课题大会的试验用具，有了李开阳的先例，他们不敢再马虎，生怕又犯什么错，伤着了金贵的科学家们。 就在他准备挂电话叫上老王逛会展中心的时候，一个大鼻子，颧骨高耸的金发白人找到了他，操着流利的中文问道，“李开阳先生，请问您有意向加入灯塔计划吗？” 第十六章 获取警告碑科技 “伯乐，我的中文名。“ 白人递过名片，联合国科学理事会副事务长，专门负责应对警告碑的大小事务。 “您的成果在二十分钟前已经顺利提交至纽约总部，相信用不了多久，您就将跻身一级教授的行列，噢，对了，您抽烟吗？” 伯乐磕出两根烟来。 李开阳婉拒了伯乐的香烟，他大概猜到灯塔计划是什么内容，今日举办的课题大会，想来都是为灯塔计划服务。 伯乐把两根烟都塞回烟盒里，开门见山地说道，“李先生，灯塔计划旨在集中科研力量攻克学科难题，加入我们，您可以调集这颗星球上最顶尖的算力，去追逐您想要的一切，无论是大一统模型，或是弦理论，灯塔计划将毫无保留的支持您。” “伯乐先生，我是工程学家。” “哈哈，有差别吗？反正都是数字与符号。” 伯乐打趣道。 李开阳听得有些心动，要知道，随着希望值的积攒，自己抽取出来的科技越来越多，不可能每一个都像外动力骨骼一样，自己亲自去钻研，他的精力不允许，时间也不允许。 比起传统科学研究理论到研究再到民用的漫长道路，他抽取的科技所缺的只是一个解读的过程，可以笃定，如果拥有一个顶级的团队，科技进步的进程将会像没有刹车的赛车，一路狂飙。 “伯乐先生，您是军人出身？” 在答应之前，李开阳注意到了伯乐的拇指和食指间有层厚厚的老茧，曾经与军事项目打过交道的他并不陌生，当时身边跟着的警卫都是如此，由于长期握枪留下的茧子。 伯乐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几十年的军旅生涯把警戒刻在了骨子里，即便是来到科学理事会，他也是以一个军人的身份自居，“李先生，您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科学家。” 今天的课题大会，他的备选名单上已经增添了好几名出色的科学家，当然，李开阳是最符合他要求的一位，能力足够出众，现在又加了一条，观察力不俗。 二人行进在会展中心的各个展台中，话题逐渐由科学理事会拐到了伯乐在小亚细亚考古基地服役的过去，小亚细亚是一片神秘的土壤，千万年的风沙之下掩埋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直到进入22世纪，才逐渐被人们所发现，最为人们津津乐道的，就是小亚细亚的时间神庙。 “李先生，再问下去可就是涉密内容了。” 伯乐站在会展中心的vip出口处，扼住了李开阳的好奇心。 “总之，恭喜您，关于灯塔计划的具体事宜将会发送至国家科学院与您的个人邮箱，期待我们在不远的未来相见。” “再见。” 李开阳目送着伯乐走进长轴的高级轿车内，绝尘而去，自己则是快步走向了停车场里属于24所的破旧面包车。 在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蹉跎后，他的希望值终于到账了！ 熟稔地将车门往上一提，机械锁不攻自破，“半小时后车里集合。” 他给老王发出消息，随后脑海里调出了面板： 【李开阳】 【科学家等级 0】 【工程学lv1 320\/1000】 【物理学lv1 40\/1000】 【社会学lv1 10\/1000】 【希望值 5000】 【检测到您的希望值超过5000，可开启学科经验转化模块，是否开启？】 学科经验转化？ 【同心戮力，当所有人希望一致时，才能得以实现。每十点希望值可转化为一点学科经验。】 “开启！” 不需要任何思考时间，李开阳马上做了决定。有了这个模块，他将跳过漫长的学习流程，加速攀登科技树的步伐，希望值越多，获得的学科经验也就越多。 不过今天收看到他成果的人有多少？ 几千万，抑或是上亿人？ 怎么才获得了五千的希望值，当初无论在24所，还是伍老那边，收获的希望值可都是几十点。 这两个地方才多少人？ 难道是跟对方的学科经验有关？ 24所的组员们都是千里挑一的工匠和讲师，伍老是站在国家学术界顶端的院士，越是学科经验高的人，能从他们身上获得的希望值就越多。 咦，等会。 李开阳鬼使神差地想到了自己的ai。 连华东地区资源储备和学科产出都能统计的它，可不可以帮助证明自己的猜想？ 打开平板，远程链接上研究所里的笔记本，李开阳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今日的国家课题研讨大会有多少人收看？” 几乎是瞬间反应，ai给出了它的答案： “根据会展中心所有媒体的渠道计算，截止目前，全球共有一亿人收看了国家课题研讨大会，以下是年龄分布、学历分布、以及性别分布。” 柱状图丝滑地出现在屏幕上，所有数据一览无余。 李开阳不得不惊叹，如此庞大的数据量，凭自己那台用了三年的旧笔记本，居然能够这么迅速的处理完成。 虽说他的笔记本不算低配，但那仅是针对个人日常使用而言，现在的数据量说不定连科技巨头公司都得处理几个小时。 难道软件真能逾越硬件的限制？ 改天得找计算机方面的专家好好研究一番。 但现在，有了ai的帮助，李开阳做了个大胆的猜想，希望值的获取确实与学科经验强相关。 鹭岛物理研究所一行，收获四十点希望值，考虑到伍老的存在以及关注自己的人不多，教授的希望值均值假设为五点。 根据统计，在一亿人里有五十万分之一的人，也就是200人为教授以上的资历，取五希望值为平均数，就是一千点。 初次觉醒希望值的那夜，24所十三个人提供了十点的希望值，按照取一为平均值，此次课题大会，收看群体里与24所相当的有一千五百人，大约有一千五百点。 忽略不记这一千七百人，剩余的一亿人提供了两千五百点的希望值。 这也太少了吧。 全球五十亿人，不得天天震惊才能把希望值的大窟窿给填上？ 哎。 李开阳叹了口气，感慨自己真是奥特曼该多好，一集打个怪兽，希望值就够用了。 结束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含泪用四千五百点希望值加到了工程学的学科经验上，毕竟工程学是他最接近lv2的学科。 加完学科经验，现在的面板变成： 【李开阳】 【科学家等级 0】 【工程学lv1 770\/1000】 【物理学lv1 40\/1000】 【社会学lv1 10\/1000】 【希望值 500】 剩余的五百希望值全部用于抽取科技，狭小的面包车空间内接连掉落了十本lv1的科技，有物理学的，有社会学的，这些科技将来都要分发给团队逆向解读。 他将抽取的科技逐一整理，等看到被压在最下面那本的时候，他兴奋的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撞在硬质的面包车车顶上，他居然获得了警告碑的材料科技： 【工程学 lv1纳米材料卡斯合金】 第十七章 迷妹 卡斯合金，来源于ai分析出的警告碑材料构成，全方面超越地球现有的所有材料，可以运用在航天航空、建筑领域等几乎所有需要高强度材料的场合。 在ai的科技树里，卡斯合金的淡蓝色边框亮了起来，宛如神明的身姿在黑暗的科技树底端隐隐浮现，只差一个解读过程，他就将接触到外星文明的一角。 他也终于明白了ai里的学科产出是怎么用的。 拿抽出的【工程学lv1纳米材料卡斯合金】来说，在ai里需要5点工程学点数才可以完全点亮，华东地区现有的工程学产出是0.2\/月，这就意味着单靠华东地区的科研力量，要25个月才能解读。 毕竟这是一门完整的科技，与他先前试用抽出的残缺外动力骨骼科技不同，仅需一个晚上就可以解读完成。 接下来，便是整理科技文稿，李开阳打算先发给伍老，由他转交给上头，看能不能集中精力，先将重要的科技解读出来。 除了工程学的卡斯合金外，在物理学上，他也拿到了人类的小太阳，真正意义上的小太阳，【物理学lv1核聚变能源】 而社会学，则是抽取了一个触手可及的幻想： 【社会学lv1行星统一】 ....... 在纽约的联合国大会堂内，伍辉沉默许久，拄着拐杖走向了被警戒线隔开的碑体。 “不不不....教授，现在禁止靠近警告碑。” 单马尾的金发女科学家不客气的拦住了伍辉，脸上的雀斑就像船底座的星云，无序但颇具美感。 艾许是刚入驻科学理事会的一级教授，结果被分配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看住这位健朗的东方学者，别让他接近警告碑一步。 五年前在美联航天局的时候，她就听说过伍辉的名字，第一个对外星人宣战的地球人，拜他所赐，警告碑流线型的外观上永远多了一个凹陷，怎么补都补不回去。 虽然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刺激外星人，但是外交无小事，宇宙社会学也是一样的。 “艾许，你看它像什么？” 伍辉的目光看着年轻的小教授，询问道。 艾许推了推铂金色的无框眼镜，思考了一会，“从宇宙社会学的角度来说，它是一种挑衅。” “想象力，别那么刻板，你才二十三岁，艾许。” 伍老莫名想到遥远的大洋彼岸，自己的物理研究所里也有位如此较真的小教授，不禁多了几分亲切。 “半椭圆的流体结构，像不像澳洲昆士兰大学里几十年才滴一颗的沥青？” 艾许撇撇嘴，“教授，你的想象力也不怎么样，要我说它是雪茄，得州的老式酒吧里牛仔们抽的那种，一看见它我就能想起雪松木燃起的糊味。” “像印第安人划水的扁舟。” 伍辉接了一句。 “教授，你还有一个别名叫做撒旦吗？我可不开种族玩笑。” 艾许有些生气，身为美联人，又是社会学家，北美大陆的事情自然是绕不过去的坎，但她不喜欢别人拿历史开玩笑，因为这些都是血淋淋的人命。 “我们要尊重历史，教授，认识它，接纳它，还有忏悔。” 伍辉不想把话题往较真的方向引，他道，“不，艾许，你会错意了，我是说对于真空，警告碑就像在茫茫大海中漂泊的扁舟，半椭圆的流体结构，保证了内部空间的同时，减小了大量碰撞体积，我相信在宇宙的尺度上，它们肯定也是渺小的。”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食蚁兽在丛林里也是渺小的，并不妨碍它们以蚂蚁为食。” 伍辉感慨地说道，“但是蚂蚁从未被打败过。” “希望才是最珍贵的宝物。” 艾许不明所以，“我们现在做的，不就是找寻希望吗？比如灯塔计划。” 提到灯塔计划，伍辉脸色一暗，昨夜降落机场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了纽约微妙的气氛，科学理事会成员大换血，熟知的老朋友们都不知去向，唯一还在的熟人，副理事长伯乐却跑去国内参加课题研讨会，与自己打了个交叉，见不到面。 远离纽约的五年里，灯塔计划怕是存在不为人知的内情。 “伍老，国内的课题成果送来了。” 身姿提拔的保镖兼随行秘书夹带着电脑，附在伍辉身旁耳语。 艾许盯着比她高半个身子的小伙，眼神熠熠，她零星听得懂一些汉语，大致是“国内”、“课题”的字眼，联想到教授的地位和时间节点，不难猜到他们在谈论的东西。 伍辉点点头，示意秘书将笔记本放到自己座位上，转过头的时候，却迎上了艾许好奇的眼神，他用中文问道，“艾许，有没有兴趣看看？” “嚎的..较..寿。” 艾许用蹩脚的中文回到。 传到伍辉这里的成果被专业团队翻译成了中、英两版，伍辉精通双语，为了照顾后辈，索性就直接点开英文版阅读起来。 “星舰？教授，你们真的要打造星舰吗？” 看见陈星安的课题，艾许同样发出了惊讶的疑问，即便在美联与欧共体，星舰的提案都被议会早早划入否决区，原因无他，现有技术无法满足，星舰注定只能是幻想。 “记得我刚刚说的吗？真空就像一片大海，警告碑就是海上漂浮的扁舟，我们的敌人来自星辰大海，不造星舰，谈何启程？” “可是..” “牙牙学语的婴儿终会迈出第一步。” 伍辉的秘书缓慢滚动着光标，陈星安的课题内容一点点的展示在艾许面前，艾许的表情逐渐由不解变为入迷，她是个社会学家，但在美联航空局的日子，对于工程学亦是有所了解。 屏幕里展示的关于动力系统的成果，绝对是星舰的一块重要拼图！ “天才般的设计！教授，我敢打赌，国会看见这份报告一定会撅起屁股把星舰的提案重新找出来。” “怎么样，艾许，要不要加入我的星舰计划？” 伍辉对于陈星安的成果早就知晓，但是看见出色的后辈这副表情，他还是很快乐的。 艾许挣扎的摇摇头，“教授，我承认您的构想很诱人，可是我依然要拒绝。” 她的答案并没有出乎伍辉的预料，所以他让秘书接着打开其他上报的成果，逐一浏览，在看到提高生产效率这个课题的时候，他发现了两份报告。 按理来说，一个课题只选出一份最优秀的成果报告，除非特别优秀，才会选出两份。 第一份是来自帝都动力实验室的常陈，伍辉知道他，夏义的得意学生，私下见过几面，是个不错的孩子，点开报告，他频频点头，不错，夏义真是教了个好学生，百分之一百的效率提升，大幅度解决了人力资源紧缺的问题。 “教授，东方可真是个神秘的国度，这份报告虽然比不上前一份，但是已经相当出色了，足够入选灯塔计划，接连两位科学家出自一个国家，我想就是我们也差不多。” “说实话，艾许，我不是很喜欢灯塔计划，你看过他们的内容了吗？那是在造星，不是在做研究。” 艾许耸耸肩，她有同样的感觉，不过或许是文化的差异，她对于出风头这种事情没有太多的抵触。 秘书又点开了最后一份成果，伍辉的眼神一震，他看见了熟悉的名字，第三工业研究所，李开阳。 那个颇有灵性的小家伙。 “不错。” 还未往下看，他就开始称赞起来，能与帝都的成果报告一起送到他这里，本身就说明了一定的事情。 秘书缓缓往下滑，从标题，到正文，慢慢的，光标停在了屏幕上，一动不动。 “教授，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艾许颤声问道。 “有...视频。”秘书接了一句。 事实上不用视频，李开阳的壮举早就登上了平台的热搜，随便点开一个，都能看见凡人拉起一千公斤重物的现场。 许久，伍辉才平定心绪，他看向艾许，接着说道，“艾许，确定不加入我的星舰计划吗，错过今天，我想你是要排队了。” 艾许不仅是地球的社会学家，也是宇宙社会学家，五年前意识到将会与外星人展开接触后，宇宙社会学才蹒跚起步，正式成为大学的专业。 但她的研究却早在警告碑降临之前就已开始，伍辉想将她纳入团队，完全是在为了地球之外的事情做打算。 艾许觉得自己的背上都渗出了一层密汗，她郑重地回道，“让我考虑考虑，教授。” 远在会堂的后方，紧靠着白墙的位置，一位沉默的西服白人紧紧盯着伍辉的背影，他的耳窝里挂着微型的通话装置，此刻正不断地接收着指令，“灯塔计划已开始，今晚行动，务必将飞蛾扑杀。” 与此同时，同他一样，蛰伏在各个时区的雇佣兵们都收到了同样的命令。 东京街头，刚从便利店走出来的小岛教授悄无声息地跪倒在街边的纸壳箱里，温哥华的格劳斯山顶，载着科伦博士一家人的登山缆车突然断裂，从几十米高的半空坠下。 圣彼得堡.. 伦敦.. 各地的知名科学家几乎在同一时间死去，监控警告碑的数值在飞速下降中。 “为什么三大学科的产出降了这么多，穆勒，你的软件出问题了吗！” 在最靠近警告碑的地方，盯数据的黑人大声招呼着，就在刚刚，系统监控的三大学科产出瞬降0.2，重新回到了警戒线附近，这是个骇人的情况，如果不是软件有问题的话... 黑人打了个寒颤。 听到消息的穆勒从会堂的另一边跑了过来，对着电脑一通操作，得出了自己的结论，系统没有问题。 “系统没问题？那他妈是怎么回事？难道人都蒸发了不成！再检查一遍这见鬼的...” 黑人话没说话，口中鲜血滋滋往外冒出，他的眼睛瞪的溜圆，浑身颤抖，胸口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声音。 突如起来的变故吓得大家都尖叫起来，伍辉他们离得不远，眼睁睁看着黑人倒在地上抽搐，艾许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向黑人跑去，她有医师执业证书，黑人或许还能救！ 但她的袖口被死死的拽住，伍辉坐在椅子上，坚定地拉着她，“别动，有人混在里面。” 咔嗒。 会堂内的电力供应被切断，连应急灯都没有启动，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唯有警告碑的红色障碍灯闪烁，将会堂蒙上了一层血色的光辉。 所有人乱做一团，本能地拿出手机照亮，可灯光就像是吸引猛兽的血腥，刚一亮起，就是一声闷响。 “是枪！伍老，走！” 秘书五感全开，从兜里摸出一截指虎，“往左，那边有个应急出口。” 第十八章 刺杀 “执念的鱼，孤独着闯过自然的甄选，文明岸边，无需誓言...” 24所的面包车得意的行驶在沿海大道上，海风穿进车厢，狭着老王的歌声飘向远方的夕阳。 旁边偶有疾驶而过的同僚，在看清面包车身贴着的24所标示后，纷纷鸣笛双闪致意，老王也豪不吝啬的回以沙哑的喇叭声。 残阳坠入地平线，红矮星的光辉映得天边晚霞漫天，老王扭过头，略有遗憾地说道，“老大，你是不是要走了。” 他们在课题大会上的表现有目共睹，李开阳不可能再待在胡里山的小小研究所里。 五年的并肩作战，24所的所有人早已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尤其是自家老大，在研究的道路上，有个给予方向的人是极其幸福的事情。 好在中年人都适应了离别，能够把伤感转化为酒精，老王拨通所里的电话，囔囔着晚上拉上全所的同事们喝两杯，不醉不归，车内充满着松弛的气氛。 就在这时，身后的道路上传来了排气管的爆鸣声，老王朝后视镜瞄了一眼，说道，“这年头还有炸街的。” 李开阳起先没有在意，但是发动机的轰鸣远远的坠在面包车后边，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依旧没有超过他们的面包车。 “有点奇怪，怎么看不见车灯？” 面包车的后方漆黑一片，连车灯都没有，如果说是炸街，在这种亮度下不开车灯，岂不是自杀行为？ “咦，还真是，”老王把着方向盘，后视镜的视野里漆黑一片，一辆车都没有，“那我得把车开边上一点，作死别带上咱们。” 话音刚落，惊变突生！ 轰地一声爆响，李开阳只觉得天翻地覆，玻璃碎裂声，金属碰撞声，老王的惊喝声交织在一起，炸开在漆黑的夜空下。 面包车剧烈的翻滚了两周半，四轮朝天地仰在沥青路面上，李开阳忍受着脑壳的剧痛睁开眼，车内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驾驶座上的老王完全失去了意识，血珠沿着头皮滴落，在车顶汇聚成了一弯血渍。 他深吸两口气，拉回逸散的注意力，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窸窣的交谈声，“把东西准备好，警察还有二十分钟到。” 浓烈刺鼻的汽油味逸散在车厢里，这就是他们口中的东西，两升高纯度的燃油！ 燃油顺着缝隙，浸入到车厢里的各个角落，李开阳试着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双腿在形变的座椅里头卡得死死的。 老王的情况也不乐观，虽然在喘着气，但血流的速度在加快，脸由于长时间的充血涨的通红，游走在完全散失意识的边缘。 从后视镜里，李开阳看见那二人拎着油桶，一路向后，直到一辆前嘴凹陷的高级跑车旁，跑车同样被淋上了汽油。 随后跑车前车盖被打开，二人训练有素地带上白手套，从里拖出位年轻人，置于驾驶座上，摆出一副受到碰撞昏迷的姿态。 明显是打算伪装成飙车的追尾现场，这是一次有预谋的交通事故！ 趁着他们在跑车伪装的功夫，李开阳挣扎着解开了安全带，现在脱困只有一个办法，要够着掉落在侧身处的黑箱子，里面放着能够加持力量的外动力骨骼！ 就差一点。 他的指尖几乎就快碰到了箱子的握把，但是双腿紧紧地卡着身体的活动范围，这一点距离成为他难以逾越的鸿沟。 眼看后视镜里的杀手一步步地走回面包车，李开阳心一横，双手抱腿，猛地将右腿提拉起五公分的高度，座椅凸出的金属片在他小腿上划出了触目惊心的口子，一阵剧痛刺入他的大脑皮层，他仿佛听见的琴弦崩断的声音。 那是他小腿的肌肉与神经被割断的声音。 就是这剧痛换来的五公分，李开阳终于能够探出身子，把黑箱攥在手中，他的额头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渍一起，噌噌往下冒，整个人由于剧痛浑身都在颤抖，前意识像是吊在悬崖边的细丝，随时都有可能崩断昏厥。 手提箱上的密码锁成了死神降临的前兆，在剧痛下，他很难集中注意力去控制手指拨到正确的密码。 杀手愈发靠近，手里的翻盖打火机在不停开关，在李开阳拨到最后一个密码的时候，他们站在了面包车的车窗旁。 “哟，还有意识呐？” 李开阳只看得见杀手的麂皮作战靴，看不见他的人。 “那你可能要遭点罪了，被烧死是很痛的，或者说，我们帮你一下，尊敬的科学家先生。” 黑洞洞的枪口从车窗探了进来，两个杀手也慢慢俯下身子。 说时迟，那时快！ 李开阳套上外动力骨骼，金属器械完美的啮合在他的手臂上，他一把抓过握着枪的粗壮手臂，一吨的巨力爆发，径直把人扯进车里，不等对方反应，他一拳击在对方下颌，那里有丰富的迷走神经，足够让对方失去知觉。 “见鬼，这他妈是什么！” 车外的杀手急忙抽出腰间的枪，俯下身子，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车厢内飞出一漆黑的金属制品，咣地一下砸在他的鼻梁上，事实证明，只要力道足够大，处处都是弱点。 车外的杀手立即昏厥过去，一动不动，将近1kg的手枪在巨力的加持下，动量堪比动物园里飞奔的角马。 李开阳接连又砸了几块碎片出去，边砸还边往怀里的脑袋上补几拳，确认里外两头的人不动弹后，才奋力的掰开变形的座椅，把双脚抽了出来。 不再被压迫的右腿血管重新泵动，险些又把他痛晕过去。 勉强拖着受伤的右腿，李开阳爬出了车厢，穿戴着外附骨骼的双手撕开面包车扭曲的前脸，把老王从驾驶座硬生生拖了出来。 体位正常后，老王的呼吸逐渐平稳，不正常的血色也褪了下去。 李开阳脱力地躺在地上，远方警笛声刺破云霄，骤亮的氙气大灯照亮了纷乱的现场，巡警们非常迅速的到达了现场。 但当看见了地上散落的枪械后，本以为只是场交通事故的警察们迅速改变姿态，全程戒备。 “这人还醒着！” 保护现场的警察发现了意识犹在的李开阳。 “通知急救中心，呼叫特警支援！” 警察把车厢里的杀手给拖了出来，借着车灯，李开阳看清了他的面貌。 “草。” 这人他见过，上午送走伯乐的时候，随行的保镖之一！ 第十九章 追杀 红蓝相间的警灯闪烁在空旷的柏油路中，李开阳坐在急救车的踏板上，右腿缠着厚厚的纱布。 老王已经被送去了鹭岛第一医院，万幸的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多处骨折，估计要躺上一段日子。 那两个杀手就没那么幸运了，最早被拖进车里的那位，下颌软成了一滩烂泥，肩胛处的皮肤呈现恐怖的裂纹，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扯烂了。 趴在马路上那位鼻骨碎裂，救护车再晚来一步，碎骨和血沫就将完全堵塞他的气道，神仙来了也难救。 警察站在李开阳边上，敲了敲他手臂套着的外动力骨骼，“李教授，你就是用这个制服的两位歹徒吗？” 事发的经过警察已经记录的差不多了，唯独防卫的这部分，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两位一米八几训练有素的持枪壮汉被赤手空拳的科学家给干趴下了，让他不由想到了一部上个世纪大火的那部叫钢铁侠的老电影。 “算是吧，”李开阳呲牙，他感觉右腿的纱布缠的有点紧，又疼又痒，还碰不着。 “稍等，医护人员马上就来，”警察收起记录的本子，感叹一句，“今天好像不是很太平，不是失火就是闹事的，您这还碰上了枪。” 在禁枪的国度，街头出现这东西绝对是大事，何况从事件经过来看，还是一次精心策划的袭击，一切事情都得等到那两位来历不明的嫌疑人醒来才能得到答案。 “噢，对了，我建议你们去查查联合国科学理事会的副会长，一个中文名叫伯乐的男人，那两个可能是他的保镖。” 年轻的刑警眉头紧成了一团，他转过身去，拨通了某个电话，“对...是的...好..” “李教授，您的消息对我们非常重要，希望您的手机保持畅通，一旦有消息我们会随时联系您。” “好。” 李开阳摸出手机，记下了他的联系方式，这时才发现，消息栏里多出了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是所里的同事打过来的。 此时距离老王通知同事小酌两杯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就算骑自行车，也该从会场骑回来了。 他赶忙选了个号码拨了回去，简单描述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同事们知道消息后急得声调都变了，纷纷张罗着赶过来，都被李开阳止住了，“你们先待在山上，把值班的安保都叫上，别到处乱走。” 他总觉得今天的事情没结束，有一条毒蛇暗中盯上了他似的。 伯乐，灯塔计划，袭击... 其中有没有关联？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电话的另一头正是上午刚留了联系方式的陈星安。 “你在哪里，伍老出事了，我来找你。” ...... 纽约东34大街。 在秘书的掩护下，伍辉和艾许一路撤离到了帝国大厦的附近。 撤出来的时候，驻扎在附近的安保力量像是完全消失了一般，丝毫不见人影。 艾许不停地在拨打911报警电话，但是却始终是忙音，“见鬼！” 精神压力下，向来理智的社会学家骂了句脏话，“今天纽约变成了哥谭吗，所有人都在报警！” 说着，她看见了街角的两位巡警，一男一女，正写意地靠在警车旁喝着咖啡。 “教授，那里！” 艾许看见了救命稻草，激动地指着前方。 “艾许，别着急，太奇怪了，所有事情都太奇怪了，联合国总部的安保全部消失，而仅有一街之隔的这里就像没事人一样。请问在纽约，谁还能在联邦调查局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事。” 伍辉拉住了年轻的艾许，说出了自己一路思考的问题，问题的答案很明显。 “还有，这是媒体的推送。” 伍辉示意秘书给她看看刚刚发生的新闻，世界各地都有科学家发生意外，“三大学科产出骤减，这是一场针对科学的谋杀。” 警告碑的红线对于艾许不是秘密，在面对人类毁灭的危机面前，有理由相信有人会为了活下去，牺牲另外一部分的人。 被牺牲的这些人，正是触碰到红线的科学家们！ 街角的警官注意到了三人的异样，他们朗声道，“嘿，怎么了伙计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是这位老人家迷路了吗？” “不，没有，”艾许回道，“我们正打算拦出租。” 说着，便向马路上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 “去上西区。” 艾许最后一个坐进车内，道出了自己的住所。 “不，去肯尼迪机场。” 伍辉纠正道，“我们必须赶在事情扩大之前回去，艾许，我建议你跟我走。” 艾许面露纠结，事实上，在毒蛇真正露出獠牙之前，很少有人会像伍辉一样果断，更何况，艾许是土生土长的美联人。 “到底去哪？” 印裔司机操着咖喱味的英语问道。 “先去机场。” 艾许道。 出租车的顶灯切换至“off duty”，司机一脚油门，被警官拦了下来。 “小姐，请出示一下证件。” 白人警官温和地笑道，“你们也是。” 他指着伍辉和随行的秘书。 艾许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二人，缓缓掏出了包中的证件，递给警官。 “嗯...抱歉，小姐，我们只是在例行公事，最近有些人在利用老人运送毒品，不是我们多事...噢，你是社会科学家，艾...许..对吗？” 警官看着证件，右手不经意地摸向腰间，他的女搭档也绕了个角度，不声不响地站在了后座的车窗旁。 啪！ 一声枪响，秘书眼疾手快按下了女警官的手，失控的手枪对着空气放了一枪空炮，艾许对着司机大喊，“快走！” 司机被枪响吓的六神无主，拉开车门就往外逃，男警官已经掏出了枪，指着艾许，“下车！就现在！双手举起来！谁都不许动！” 秘书喊道，“艾许趴下！” 就在她趴下的一瞬间，秘书击发缴获的配枪，子弹打掉了男警官手里的枪，艾许见势夺门而出，用车门狠狠地击在他的面部，随后小跑绕到了主驾驶的位置，高跟鞋踩在油门上，轰鸣而去。 “教授，去机场，我决定了，跟你走。” 橘黄的出租车飞速穿行在拥挤的车流中，引来不少司机和路人的叫骂，艾许心有余悸地把着方向盘，“就是不知道机场会不会被封锁，教授，你那边能不能联系使馆？” 后座的教授许久没出声，艾许看了一眼秘书，秘书又看了一眼沉在阴影里的教授，只见橘黄的灯光中，伍辉捂着胸口，惨笑地看着秘书，滴滴殷红的鲜血透着他的指缝渗了出来！ 第二十章 人类永存 大概半个小时过后，陈星安赶到了事发现场，来的路上她想不明白李开阳怎么会约在大马路边见面，但是看见他遍布浑身的细碎伤口，她大致是懂了。 “怎么回事？这么多特警。” 周围全副武装的特警，给黑夜蒙上了一层紧张的氛围。 李开阳大致复述了情况和自己的猜想，陈星安听完递出了自己的手机，道，“又是和科学理事会有关！” “又？” “伍老受科学理事会邀请，直飞纽约，下了飞机后就失联，直到一个小时前发来了消息，现在的情况很不妙。” 发消息的是伍老的随行秘书，跨越了几万公里传来的消息很简略： 【陈教授，伍老原话：带着小李去武夷开采基地，你们负责】 “消息我已经报上去了，还是联络不上伍老。” 来之前陈星安已经试过了各种方式，包括联系纽约的科学家朋友，无一例外的，全部石沉大海，但是社交媒体和新闻平台上都没有见到任何消息。 武夷开采基地是国家级的重点项目，一直由伍老负责，里面不单是攫取矿石那么简单，如此匆忙的绕过一切程序，仅用十几个字的简讯交接，让陈星安有种不好的预感。 像是遗言。 纽约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什么时候出发？” 李开阳看完消息，很难不把两件事联系起来，如果科学理事会真出了什么幺蛾子，处在风暴中心的伍老绝对是最危险的。 “越快越好，但..你先养好伤吧，我先过去基地。” 陈星安欲言又止，他的状态明显不适合奔波。 李开阳望着24所倾覆的面包车，若有所思道，“如果一辆满载货物的大卡车想要通过限高的桥洞该怎么办？” “什么？” “如果卡车一定要通过桥洞，但司机明知道超限的情况下会怎么做？” “卸货啊。” “是啊，卸货。” 李开阳的脸沉了下去，警告碑就是那个限高的桥洞，谁是货不言而喻。 最坏的猜想便是，地球上有人正在猎杀科学家，尤其是伍老这样站在星球前沿的大学者。 “等会，如果我们的设想成真，你现在也很危险，伯乐联系过你没有？” “上午在课题大会，他见了好几个人，包括我。” 陈星安如实相告。 在伯乐约见的名单中，有几位都是上午主动来结识李开阳的同僚，他翻开通讯录，一个个挂去了电话。 “没接，没接，还是没接。” 一连五个，全都没有应答。 还剩下最后一位，李开阳最不想联系的人，常陈。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通键。 ...... 鹭岛卡宾酒店顶层的全景餐厅。 这里可以俯瞰鹭岛最繁华地段的夜景。 随着迎宾小姐的温声细语，夏义、常陈迎来了他们期待许久的客人，联合国科学理事会副会长，伯乐。 伯乐看上去比白天轻松不少，厚重深黑的西装也换成了古巴领衬衫和沙滩裤，像是一只眼花缭乱的甲壳虫，那股子军人仪态消散的无影无踪。 晚上的邀约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但作为主人的他却姗姗来迟。 等待迎宾小姐带上厚重的宴会厅大门后，伯乐嘴角微翘，换上了一副美式官僚的圆滑姿态，主动开腔，“夏院士，祝贺你，你现在拥有了一位入选灯塔计划的学生。” “常教授，噢，不，马上要改口叫做英雄了，你将会是全人类的火种。”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师徒二人虽是久居高位，但面对这样的吹捧，难免有些欣喜。 夏义原本以为，在见识到了李开阳的成果后，常陈再无半点冲击灯塔计划的可能性，谁知计划的总负责人亲自联系了他们，约在了这里。 精巧的菜品陆续端了上来，接下来自然是一顿盛宴，伯乐非常入乡随俗地换上了白酒杯，以他的阅历，十分明白有些话只能在酒后说。 席间常陈的手机响了几次，在看清那一串熟悉又陌生的号码后，他干脆就把手机丢到了垃圾桶里，现在他根本不想看见这个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面函耳热之际，伯乐放下餐具，露出了他的獠牙，“二位，你们知道灯塔计划的真正含义吗？” “遴选精英科学家？” “精英？哈哈哈，”酒精作用下，伯乐的情绪开始波动，“如果是精英，你们凭什么会坐在这里？” 夏义吞咽的动作直接被他的话所哽住，他放下茶杯，眼睛微眯，“伯乐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噢，抱歉抱歉，”伯乐面不改色，“我是意思的，你的学生远远比不上那个叫李开阳的。” 咚！ 常陈的拳头砸在桌上，奔涌的气血把脸颊涨的通红。 “别急，我的英雄，”伯乐安抚二人的情绪，“听完我说的话。” 他的语调很正常，却包含着不容抗拒的高傲，自诩骄傲的常陈变成了一只夹着尾巴的小狼，只是愤怒的盯着他。 “不妨先告诉你们警告碑是什么。” 与伍老在鹭岛研究所说的一样，伯乐对着二位又说了一遍，“它是信标，是监狱的守卫，当人类越过红线的时候，警告碑将会激活，带来地外生命的舰队。” “毫无疑问，在这场战斗中人类必死无疑，所以，为了阻止某些不必要的科技发展，我们不得不杀死一部分的科学家，一部分最不甘心的飞蛾。” “当灯塔亮起的时候，这些飞蛾会奋不顾身扎堆而来，我们hfo成员的目的，就是要把飞蛾扫进垃圾堆里。” hfo组织，全名human forever organization，人类永存。 常陈的背后渗出了冷汗，伯乐的意思他听明白了，为了文明的存续，人类注定要固步自封，永远留在银河系第三悬臂的偏远星球上。 任何想挣扎的人都会视为hf组织的敌人。 而能够谋划整个星球的hfo组织，已经成为了横跨国别的庞然大物。 “所以，你懂了吗，我的英雄，组织不需要聪明人。” 伯乐站在全景玻璃窗边，俯瞰着灯光闪烁的鹭岛城，而天穹处的漫天星光，没有一丝落入他的眼中。 第二十一章 武夷基地，星舰出现! 距离李开阳被袭击已经过去了三天。 老王已经从昏迷中苏醒，根据他咒骂飙车党的语气来判断，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伯乐像是融入了水中的透明玻璃，任由警察们全力寻找，仍是不见踪影。 看着讣告上的科学家越来越多，李开阳的心揪到了嗓子眼，“伍老那边还是联系不上吗？” 他问道。 半倚在窗边的陈星安盯着枝丫上的麻雀发着呆，“没有结果，上头派人去纽约了，但是没有查到伍老的入境记录。” “那两个杀手还是不开口吗？” 她反问道。 “什么都没说，鹭岛不知道还藏着多少杀手。” 素白的病房里，二人心事重重。 “腿怎么样了？” 陈星安心里记挂着武夷开采基地的事情，要不是李开阳拦着，三天前的晚上她就已经连夜赶过去了。 “差不多了，下午就能去基地。” 李开阳象征性地挪动了一下右腿，除了伤口处的缝线有些许紧绷感外，行动能力没有受太大的损失。 感谢医学的发展。 之所以要等到他可以行动，是因为鹭岛到武夷山开采基地有将近600公里的路程，就现在诡谲的局势，他不放心陈星安一个人去。 “谢谢。” 枝丫上又飞来一只麻雀，陈星安看着叽喳的两只鸟儿，终于有了些许的放松。 二人约定了下午三点出发，由她开车来载李开阳。 这次去武夷只是先了解情况，其余的等到了现场再定夺。休养的日子里，陈星安向李开阳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在武夷开采基地的深处，伍老或许在筹建着全球第一艘的星舰。 所谓的开采基地就是地面上的星港。 李开阳想到他们的谈话，心说这也符合伍老的性子，老院士绝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想要打败来自深空的敌人，就必须踏上深空。 病床的床头柜里放着他抽取到的科技，现在伍老失踪，灯塔计划是个陷阱，李开阳就像独守宝库的守门人，求而不得。 必须尽早组建足够的研究团队，把科技解读出来。 现在鹭岛能够帮上忙的，也就是24所，而鹭岛物理研究所在领头人失联后，能不能相信自己还是两说。 他再次查看ai的实时监测数据，这是他这几天养成的习惯，用三大学科的产出来判断敌人的行动。 伍老去纽约后，华东地区的物理学产出下降了百分之二十。 【华东区电量储备：1000 -5\/月】 【华东区矿石储备：20 +2\/月】 【华东区食物储备：30 +3\/月】 【物理学产出：0.8\/月】 【社会学产出：0\/月】 【工程学产出：0.2\/月】 但是矿石的月产量有了巨量的增加，从原来的-5\/月增加到了+2\/月，他猜测是因为自己研发的外动力骨骼的缘故，不然很难解释这种直线式的增长。 并且在生产效率的改善下，电量的消耗也有了大幅改善，从-10\/月逐步减少到-5\/月。 终于是有点好消息了。 科技的落地带来了实质性的改变，并且卡斯合金的制造需要大量的矿石，若矿石依然是负收益，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材料飞跃。 约定的时间很快到来。 李开阳背着装满科技的行囊，坐进了陈星安的... “怎么又是面包车！” 医院门口停着一辆比24所的荣光面包车新不到哪儿去的面包车，陈星安一本正经地坐在驾驶座上，朝他嘀了两声喇叭。 三天前的袭击属实让他产生了阴影，现在再看见面包车，他就觉得右腿在隐隐作痛，而且，为什么会有女孩子开面包车的？？ “面包车省事啊，空间也大。” 聪明绝顶的二级女教授给出了她的答案，“你看我把后面的位置都拆了，给你放了张行军床。” “谢谢啊。” 李开阳撩开车门，一屁股坐上副驾，然后把装着外动力骨骼的箱子抱在了怀里。 “抱着这个干嘛？我已经报备了，一路上都会有人带着。” “带着更放心。” 李开阳领悟到了外动力骨骼的新用法，现在这东西就跟他底裤一样重要。 陈星安白了他一眼，旋下发动机钥匙，车子咣当一下，打着了火，“系好安全带，被拍了你得给我钱。” ...... 虽然都是面包车，但是眼下这辆速度着实不慢，一路飙到了时速一百八，直道的时候，李开阳一度觉得车子甚至飘了起来，本该在前面护航的警车成为了后续编队。 结果就是仅耗时三个多小时，他们就从鹭岛赶到了武夷基地。 一到武夷基地的范围，警车就停了下来，前边是禁区，没有通行证过不去，在铁丝网拦着的岗哨边，早已有一辆墨绿色的军车在等候。 军车把他们引上了通往基地的山道。 “这里变了好多。” 李开阳扒在车窗上，打量着外面的景色。 他小时候来过武夷，那会这里还是知名的旅游胜地，随处可见奇峰和幽谷，但是随着新三线建设的展开，武夷便成为了开采基地。 现在的武夷完全变了样子，奇峰上运转着超大型的钻头，钢构脚手架把几百米高的悬崖完全包裹，不断的有人员进出峭壁，里面已经被完全掏空，用作各种设施的掩护。 小面包车被引领至一片巨大的山体前，当李开阳踏在坚实的金属地面，抬头望山的时候，他在想这里到底是自然奇景还是人类奇观。 在土褐色的变质岩系山体下方，立着一扇厚重的机库大门，当自然与科技混杂在一起的时候，他生出了不真切的虚实感，以往这种画面只能在电影里看见。 走进洞库，嘈杂的机械声又把他拉回了现实，他站在作业廊桥的栏杆边往下望，山体以及下方的土地完全被掏空，一盏盏极亮的稀有气体大灯嵌在山体空腔中，把整个洞窟照得宛如白昼，无数带着小黄帽的工程师奔行在作业平台上，踏得金属地板哐哐作响。 “全体注意，隼鸟发动机第三次点火测试开始，重复，隼鸟发动机第三次点火测试开始。” 不知从何而起，宏大的机械音响彻洞库，李开阳脚下的廊道开始剧烈晃动起来，他眯着眼睛向深远的地下望去，只听“辅”地一声，强大的气流顺着空腔冲了上来，而伴随那骤亮的气焰，沉在洞底的隼鸟号露出了它那猩红的爪牙。 第二十二章 友好氛围 发动机尾焰熄灭，星舰重新沉入了黑暗中，像是入鞘的宝剑，等待着属于它的战场。 李开阳带着红色的安全帽，极力探出头去，想再次捕捉到洞底余辉。 “红日发动机，真空推力3542kn，真空比冲620s，”有人把他的身子拉了回来，“别掉下去了，基地高坠的事故不少。” 李开阳离开廊桥的扶手，一扭头，是个穿着作战服的军人。 “每个人都想多看她一眼。”李玉夫双手扶着廊桥的栏杆，微微低头望着洞库底部的平台，眼神像是对待女儿般温柔。 “重新介绍一下，李玉夫，太空军战略部主任兼任隼鸟号驾驶员。” 他转过身来，伸手示意。 李玉夫是武夷开采基地的驻地将官，也是负责对接二人的人，简而言之，伍辉负责星舰的设计，太空军负责星舰的实操。 今年三十六岁的他从军近二十年，是个实打实的武将，除开学术问题，基地里差不多都是他说了算。 某种程度上，李开阳觉得他比自己更像一个学者，颇有古时候儒将的风采。 “伍老的事情基地都传开了，”李玉夫越过寒暄阶段，示意二人跟着他走，“跟着伍老的秘书是太空军的兵王，安全问题不要太过担心，在纽约有几处我们的安全屋。” “但是，现在的问题很严峻，基地没了主心骨，大家像是无头的苍蝇，尤其是学术的停滞，这段日子隼鸟号的建设进度几乎是在倒退。” 围绕着隼鸟号的建设，武夷基地下辖五个部门，材料、机械设计、计算机、能源、总装。 材料所开发研究适用于星舰的材料，机械设计院随时调整变更星舰的不合理设计，计算机院为星舰开发专门的控制芯片组与单片机配套，能源所发掘适配星舰的燃料，总装厂则是负责星舰的武备。 这是一个冗杂且不抗扰动的系统，拿能源所来说，一旦能源所发现更适合星舰的能源，机械设计院就要变更传动系统，不同的传动系统需要配合不同的驱动程序，计算机院又得把原先的工作打回重做，随着动力系统的变更，总装也要随之改变星舰的武备，是需要保证火力压制，还是需要保证灵活机动？ 所以基地需要一位能够把握所有方向的领袖，排除干扰，确保建设走在尽量正确的道路上。 如今伍老一失踪，基地就乱了套，星舰试飞的日子一迟再迟。 李玉夫带着二人逐层往下，向着星舰走去，身边不时有捧着文件和平板电脑的工程师走过，每一位都是挂着耳机，嘴里说个不停。 “反德西特空间传感器坏了？谁让你调的？你他妈把他给我叫过来？我怎么教的？” “又改？我们组改了一天一夜，你一句话就让改？你们机械设计院怎么不查查自己有没有问题，一有错就说是我们的锅？” “别碰！那他妈是导弹槽，你装一机炮进去干鸟？没发现尺寸都不对吗！” 解决不完的疑难杂症燃烧着每一位工程师的怨气，高深的学术名词里时常夹杂着儒雅随和的问候。 李开阳回望身后步行的陈星安，现在终于了解为什么她会心急如焚地想赶来武夷基地，再晚几天，怕是洞库都会被掀了。 辗转来到洞库底部，他们看清了星舰的全貌，一米八个子的李开阳站在隼鸟号的下方，甚至还没一颗螺栓大，这个身披深红色涂装的姑娘，昂首立在机库中央，各种嶙峋的脚手架搭在她周围，穿着外动力骨骼的工人们搬运着硕大的零件，不断往里填。 “多亏你，”李玉夫赞许地说道，“有了你的设计，工人和士兵们终于可以轮休了。” 他指的是李开阳前不久在课题大会演示的成果，终于可以不再用数量去弥补质量的差距。 来往的工人们也认出了李开阳的身份，纷纷投来惊讶或是感激目光，可以说在基地，他的大名绝对是与神仙划上了等号，谁不会感谢一个让自己放假的人呢。 三人又行了几步，来到星舰尾端，基地五大部门的主管全都聚在这里，等待着与伍老代班人的见面。 至此，李玉夫作为对接人的职责就完成了大半，剩下的都是学术的事情，他不好掺和，便先行离去。 见面会流程十分简短，核心话题还是在伍老身上，五位主管基本是与世隔绝的状态，没机会出山，所以期盼着能从陈星安嘴里得到更多关于伍老的消息。 “小陈，”说话的是能源所的负责人，穿着连体蓝工装的小老头，“第三次点火测试的结果不理想，材料耐受度不够，你看能不能调整一下参数？” 陈星安皱了皱眉头，“不能再降，再降星舰就只是个玩具，连第一宇宙速度都到不了。” “意思是还要我们折腾？”材料所的负责人拧巴着表情，浑浊的眼珠上布满了细红的血丝，“不瞒你说，报告我早就打到伍老那里去了，没有哪个材料能满足你的动力系统。” 为了配合陈星安的新动力系统，他已经连续奋战了一周的时间，难免有些脾气。 李开阳被撇在了谈话之外，他抬头看着星舰发动机的喷口，恰巧有个维修工从上面探出头来。 “这是莫罗合金吗？” 他指着有裂纹的地方问道。 “是啊，撑不到两分钟就裂了，差点把我连人带衣服给燎了。” 维修工心有余悸地说道。 “整个星舰都是莫罗合金吗？” 其余地方虽然覆盖着涂装，但是质感都是一样的。 “都是，连螺丝钉都是。” 就在这时，李开阳身后传来了材料所主管激动的声音：“推力不够？推力不够我怎么给你解决？莫罗合金已经是星球上最成熟的材料，连它都无法耐受，你倒是帮我想个方案！” 他对着能源所的主管一通抱怨，实质上还是想让陈星安知道，这问题没人能解决得了。 陈星安陷入了沉思中，按她的性子，动力系统参数是绝对不能下降的，但是材料又成了拦路虎。 正想着，瘸腿的李开阳走到了众人中间，信誓旦旦地说道： “换，全都换了。” 第二十三章 敌舰来袭 “换？你开什么玩笑！” 材料学主管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叫做袁回，尚处在中年阶段，头发却已花白，他大声呵斥李开阳，“莫罗合金造价是多少你知道吗？性质你测试过吗？换，拿什么来换！这里不是玩具厂，收起你随心所欲的幻想，李开阳同志！” 袁回脾气炸，有什么话都是当面说出来，本想给这两个年轻人留点面子，没想到李开阳一上来就说了些痴人的呓语，把他气的不轻。 李开阳懒得争论，直接把整理好的卡斯合金铸造工艺给递了出去。 谁知袁回接过来翻了两页，又把书抛了回来，“放屁！狗屁不通，疯子的狂想！” 书上的工艺实在太过于疯狂，在他看来跟炼金术有什么区别，都他妈是神经病整出来的。 “材料韧性，耐受度，硬度全比莫罗合金高，合成所需的矿石量还低，你测过没有，你试验过没有，我还是建议你把这工艺寄到科幻出版社去，那里更需要它。” “小袁，别急，”能源所的负责人孙老头劝到，“伍老让他们来一定是有原因的。” 陈星安拾起李开阳撰写的工艺，试着翻了几页，她不是材料学方面的专家，但几个地方的论证流程和公式她还是看得懂的，粗略心算了一下，全都正确。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卡斯合金造得出来的基础上。 “袁主任，基地的矿石储备还有多少？” 她想试试。 袁回绷不住了，“且不说矿石还剩多少，全国支援的设备就不可能给你们这样折腾，坏了谁都担不起，就算是伍老来，我也不可能让你们这么干！” 他一摆手，撂下句硬话，离开了星舰停泊的地库。 初次会面不欢而散，陈星安和李开阳像是斗败的公鸡，无奈地看着五大主管散去。 “卡斯合金制造的工艺有多少把握？” 陈星安问道。 “百分之八十，如果是袁主任参加，能到百分之百。” “够了，百分之八十就够了。” “你想绕过他，但是没他点头，材料所的人怕是不会轻易动工。” “等着，”陈星安拨通电话，“李将军，麻烦您一些事情...” ....... “小陈教授，我们是太空军，不是梁山泊。” 尘土飞扬的矿石开采场旁，李玉夫神色无奈地说道，“哪有把人绑了的道理，闹矛盾也不是这么处理的。” 陈星安见状干脆把卡斯合金的事情说了出来，在听到隼鸟号有机会更近一步的时候，少将罕见地失态了一下。 “学术上的事情我确实不太懂，但是我相信伍老的选择。不过绑人是不可以的，军人的枪口永远只向着敌人。” “小宋！” “到！” 乱石堆里跑来一位年轻的列兵。 “去小卖部买两瓶好酒提到袁回那里去，就说晚上太空军请他涮火锅！” ....... “李玉夫请我涮火锅做什么。” 袁回提溜着手电灯，走出了材料所的大门。 五大部门和太空军的驻地分散在武夷各座山峰间，为了隐蔽，路上没几盏路灯。 他前脚出材料所，李开阳后脚就溜了进去。 “怎么就这么点堆料！” 材料所的加工仓库里矿石所剩无几，根本不够更换星舰的外壳。 “能弄出多少先用，”陈星安蹑手蹑脚的关上仓库大门，“全国矿石都紧缺，能存这么多不错了。” “等我调换一下工艺，”李开阳挪到中控台前，迅速把参数更改为合成卡斯合金需要的参数，随后按下了启动按钮，传送带的轰鸣声响起，地上的矿石被乌泱泱地送入合金冶炼设备中。 二人紧张地看着合金出料口，生怕出现什么变故，百分之二十的失败率虽然不高，但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失败一旦发生，后果是难以承受的。 半个小时过去，出料口终于有了动静，一杆卡斯合金金属棒呱呱坠地！ 李开阳悬着的心松了下来，拾起金属棒，像是产房前老怀宽慰的父亲般抚摸着，他也是第一次冶炼卡斯合金。 “怎么已经成型了？” 陈星安凑过来问道。 李开阳调出程序，“之前生产的莫罗合金是星球上最坚硬的物质，它的抗侵入能力太过变态，所以程序设定直接在冶炼中成型，省去后续繁琐的加工时间。” “同理，卡斯合金也一样，看程序的设定，这批矿石将会被用做驾驶舱的金属构件冶炼。” “所以新的合金会用在驾驶舱上？” 陈星安有点可惜，她还想着把合金用在发动机上，弥补缺陷，这样就可以不用调参数了。 “不着急，我想等明天我们当面试验完卡斯合金后，袁回应该会放弃他的坚持。” 李开阳对卡斯合金有足够的自信，之前在24所的时候已经证明了它的强大，征服袁回只是时间问题。 “走吧，明日咱们再过来，熔炼还得一晚上的时间。” 既然第一个卡斯合金构件铸造完成，便代表后续的工艺已经可以正常运行，不用人再盯着。 二人又趁黑溜出了材料所，回到临时分配的住所里。 李开阳独自坐在住所的下铺，手边放着此行带来的科技，【物理学lv1可控核聚变】和【工程学 lv1纳米材料卡斯合金】，在得知基地即将失控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些科技。 武夷基地有资源，有人员，完美契合了他的目标，组建团队解读科技。 现在最重要的是信任，没有信任他和陈星安将会在基地如履薄冰。 此次来基地他们只会待上五天，必须在回去之前解决信任问题，将可控核聚变和卡斯合金的科技教于他们解读，扼住武夷基地崩溃的前兆。 在如何对付外星人上，李开阳和伍老持相同的观点，所以保住武夷基地，是他的义务。 武夷的夜静谧而又安详。 伴随住所墙缝里窸窣的虫鸣声，李开阳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他听见了急促的警报声，声音越来越大，把他从睡梦中拉回了现实。 他猛地睁开眼睛，就听见下午那道宏大的机械音没有感情地播报道： “敌舰来袭，全员集合。” 第二十四章 星舰试飞 紧急集合的地点是星舰停泊的洞库，基地的人都称它为摇篮。 看得出来基地的人事先已经演练过了无数次，集合的过程紧张但有序，所有人都快速地集中到自己岗位上，丝毫不慌张。 略带酒气的袁回从外面冲进来，双眼看上去比下午更加通红，他大声指挥材料所的人，“去把设备全功率开起来，驾驶舱拼咱们都要拼完！加快速度！” 有人回到，“袁主任！驾驶舱加工好了！” 袁回来不及多想，还以为是自己嘱咐的提前加工，“太他妈好了，给它装上去，快！” 机械设计院的人抱着卡斯合金的构件冲向星舰前端脚手架，时间紧迫，他们也得上。 李玉夫早已换上作战服，他把指挥权交给了其他人，此刻正在医学检查仪器前做最后的检查。 “李教授，”趁着检查的功夫，躺在医护人员旁的少将与李开阳攀谈起来，“紧张吗？” 辅助陈星安调整发动机参数的李开阳抬起头来，“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才对吗？你可别酒驾啊。” 李玉夫扭过头去，看着组装完成的隼鸟号，道，“欢迎来到武夷。” “哈？” 李开阳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红袖章的应急委员会成员拿着扩音器让各所器械归位，这是武夷基地的第一百零三次应急演练。 五年，一千八百二十五天，平均半个月来一次演练，每一次演练都是毫无准备，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情况，谁都不知道这次是演练还是真的。 很难想象基地的人有多么坚强的意志，才会在如此高压的环境中坚持下来。 演习收场，人员散去，时钟的指针来到凌晨三点。现场唯独剩下袁回和材料所的人还在叮叮哐哐地校对驾驶舱的结构，袁主任脾气不好，工作经验是一等一的好手，纵使醉了，仍然是能发现细小的错误。 看着他脸上难以掩盖的疲色，李开阳止住了想要连夜测试卡斯合金的想法，今晚不是一个好机会。 陈星安调整完发动机参数，从星舰的喷口处走了回来，道，“商议决定明早进行起飞测试。” “这么快就试飞了？” “时间紧迫，再不看见点正反馈，大家都要泄气了。” “测试等起飞完再做，明天下午就可以。” 她接着道。 李开阳点点头，“没问题，反正袁主任也跑不了。” 一夜无话。 上午八时，李开阳揉揉惺忪的睡眼，从硬板床爬了起来。 等他洗漱完毕来到摇篮的时候，就看见耀眼的天光从山体空腔顶部照了下来，隼鸟号沐浴在阳光中，停在升降台上，整装待发。 起飞测试前的检修工作已经完成，李玉夫着深蓝作战服，登上了驾驶舱。 隼鸟号完全颠覆了战机的设计思路，碟筷型的外观，保证了舰桥足够宽大的指挥空间，发动机坠在最后，总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从地面上看去，恰好能看见李玉夫坐在前端驾驶舱里比ok的手势。 星舰里还有许多地方都是空置的，伍辉在设计之初考虑了足够多的冗余空间，它们将被用于生态循环系统的扩充。 平台缓缓上升，像是托举着诸天的夸父，把深红的舰船托着山巅，不需要长长的起降跑道，强大的动力系统赋予了隼鸟号垂直起降的能力。 李开阳拿到了划定好的飞行路线图，隼鸟号将在对流层加速至第一宇宙速度，最终越过卡门线，到达距地面480公里处的散逸层顶端，随后绕行半个亚洲，再返回摇篮。 全程预计耗时30分钟。 与地图一起到手的还有专用的平板，在舰桥里定置了许多摄像头，通过平板可以随时调整观看隼鸟号的舱内视角。 起飞的时刻来临，在机械音的倒数中，所有人撤离到空地，饱含希望地仰视着金辉下的星舰。 ..... 警告碑消失了。 联合国会堂的天花板被开了个大口子，五年来时时刻刻对准这里的卫星和摄像头都没捕捉到痕迹，它就这么消失在ef组织的眼皮子底下。 伯乐的面孔青得像是一块生铁，他不由责备起议会和白宫的优柔果断，若是早一点通过退守法案，何必要面临现在的局面？ 大都会的夜晚黑得深沉，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乌云中，消失了的警告碑静静悬浮在大都会的上空。 仍然是雪茄型的结构，但是个体却膨胀成了帝国大厦般大小。 第一个发现警告碑的是美联空军，覆盖纽约的相控雷达中，莫名冒出了一个亮点，印着u.s force标识的f-45战机以3马赫的速度，满载着武备，迅速赶到现场，飞行员在通讯系统里回报了情况，无线电那头静默了一会，似乎是在犹豫攻击还是观察。 军方沉默的同时，目击电话辗转来到伯乐手上，他一脚踹开会堂大门，跑到空地上仰望着黑漆漆的天空，依稀可以看见成编队的f-45绕行在一个深色的巨物旁。 “见鬼！” 伯乐对着电话那头喊道，“让空军把编队撤下来，别找死！” 但是军方里的鹰派显然不这么想，数分钟的沉默后，依照领空条例，飞行员收到了命令：“自由开火。” “收到。” 飞行编队掉转角度，火控雷达校准锁定警告碑，装载着电磁脉冲弹头的导弹呼啸而出。 半空中的炸响震碎了大都会的玻璃窗，居民们终于注意到了天空的异象。 电磁脉冲导弹绽放出了最绚烂的死亡之花，照亮了整个夜空，爆炸的火焰中，深黑色的悬浮飞船静静地俯瞰着大地。 在千万人的注视下，一束极亮的红色射线扫过，一下就盖过了所有的光芒，仿佛一柄炙热无比的长刀，蒸发了一切触及的事物，大都会瞬间燃起熊熊烈火，美联最引以为豪的f-45战斗机在一扫之下，断成了两截，坠向地面。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发生，没有跌宕起伏，也没有荡气回肠，只有接连不断地爆鸣声作伴。 警告碑化作的飞船缓缓升空，又是一个瞬间，消失在纽约上空，这次它没有遮掩自己的行踪，轨道上的军用卫星捕捉到了它的去向。 “它去哪了？” 伯乐急切地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小亚细亚，地面高度480千米。” 第二十五章 亲眼看见星舰起飞是什么感觉 气温24c，风速2级，西南风。 微风正好。 武夷基地巨大的撤离工事内，整齐的摆放着近千张红色塑料椅和医护设施。 工事里很凉快，有吃有喝有电影，穿着印有武夷基地字样背心的娃娃们嬉闹跑跳，凉拖蹬得青石地面啪啪作响，大人们就坐在椅子上，手里摇曳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风。 类似这样的工事还有十多处，平日里用来开大会，办晚会，今天则是专门给在基地生活的成员们提供观看星舰起飞场地。 整个武夷基地有接近万人，对他们来说，这里像是一个封闭的小镇，五年来只进不出。 其中有开采矿石的工人，维护设备的技师，研究理论的学者，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普通人。 在封闭的日子里，不少人结为伴侣，基地不得不再扩出个学校，由各大导师、教授们抽出时间教着咿咿呀呀的儿歌。 看着下一代成长也是最好的放松方式。 早上八点的阳光初具热力，所有人都面带笑容，争着合影留念，也许照片永远都不会流传到社交媒体上，也许永远没有人知道他们正在做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自己记得就好。 后勤保障部的阿姨们热情地分发着早餐，一杯豆浆，一根油条，两个鸡蛋，寓意今天的起飞测试将会是，一百分。 太空军的士兵们驻守着关键路口，稚嫩的面孔挂着坚毅的神色，他们中的大多数也就二十出些头，在本该飞扬的年轻日子里选择了隐姓埋名。 所有人都看得见基地最高处在太阳下熠熠生辉的隼鸟号，五年的心血凝聚。 工事里的红色倒计时默默倒数，从一小时，到半小时，到最后的十秒。 十 九 八 微风撩拨着年轻女工的碎发，倒计时还未归零，摇篮之巅爆发出一阵气浪，深红色的身影飞上云霄。 突如其来，毫无防备。 两秒后，大家才听见发动机强大的轰鸣。 凝望着高天之上的身影，人群很平静，起飞之前他们设想过无数种反应，不安、惶恐、开心，直到隼鸟号拉出一道长长的轨迹云，在蔚蓝的天穹变成了一颗极细的小点，大家才回过神来。 成功了啊。 涌上心头的首先是兴奋。 接着是一片空虚。 原来，就像一公里外的轰鸣声延迟两秒才能击中耳朵，人们的情绪同样也有延迟。 当第一声掌声响起，人们在这五年，四万三千八百个小时里积攒的所有情绪，就像火山喷发般，全都得到了释放，不甘、委屈、离别，最终化作晶莹的热泪从眼角滑落。 别名希望的种子悄悄埋进了众人心中。 仰望着天空的工人大叔脸上还有未洗净的粉末，泪珠刻脸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渍，他把蒲扇盖在了脸上，喃喃道，“日尼玛哟，原来亲眼看一次星舰起飞真的会哭啊。” ..... “发动机推力正常。” “舰内气压正常，辐射指数正常。” “高度100km，越过卡门线。” “高度300km，到达电离层。” 摇篮指挥中心，坐在第一排的技术员不断播报星舰的喜人数据，看着驾驶舱视窗里淡紫色的逸散层愈拉愈近，众人神色为之一振。 李开阳、陈星安以及五大部门主管坐在第三排，面露喜色。 隼鸟号顺利抵达了既定位置，接下来便是试验发动机以及星舰在真空中的各项数据。 “人类的征途终归是星辰大海。” 袁回架起二郎腿，感慨地说道，“我现在算是知道孔老夫子的朝闻道夕可死是什么意思了，在宇宙面前，死亡就像个屁。” “按隼鸟号的速度，怕是到你当太爷爷都飞不出第三旋臂。” 孙老头煞风景地提了一嘴，惹来在场所有人的白眼。 “干嘛，我说的都是实话，咱们搞理工的，最忌讳浪漫二字，一就是一，别说我给你们上眼药啊。” “孙老，你该出去抽烟了。” 袁回巴不得堵上他的嘴，扫兴这事孙老头无愧于他的名字，孙帚，扫帚的帚。 星舰在散逸层开始了第二次加速，从驾驶舱的视窗里看去，所有高耸的山啊，深沉的海啊，漂浮的云啊，都被揉在了一起，地球母星就像一个光滑的玻璃弹珠，透亮着太阳的光辉，远方的地平线是一个圆弧状的直线。 矛盾吧。 但李开阳就是这种感觉。 从飞速掠过的星球表面，他看见了郁郁葱葱的西伯利亚平原，蚯蚓一样的乌拉尔山脉，埋葬了无数舰队的黑海。 看见黑海，就意味着这趟旅程安全走到了中段。 但是，在即将返程的时候，通信台里传来了李玉夫的声音：“指挥中心，在隼鸟号的左舷窗有东西。” 李开阳心里咯噔一下，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他接过话筒问道，“是卫星吗，还是太空碎片？” “看不清，很黑。” 摇篮指挥中心的众人把摄像头视角切换到左舷窗，除了虚无缥缈的真空外什么都没有。 “你确定吗，舰长，舰船的传感器和地面极化雷达显示周围没有东西。” 计算机院的主管调拨着的监测软件，询问道。 “确定，我看不见，但是我感觉到了。” 设计中隼鸟号满员应是二十人，由李玉夫担任舰长，拥有指挥权，但第一次试飞，为了降低损失，他决定独自登船驾驶，把指挥权交给地面中心。 李开阳凝望着左舷窗深不见底的真空，隐隐觉得脑子里有个答案，但是自己怎么都无法把答案从脑子里勾出来。 陈星安在计算机主管旁提醒道，“隼鸟号上有反德西特探测器，可以监测周围一百公里内的引力变化。” 主管尴尬地说到，“反德西特探测器还是雏形，要人工处理数据，除了伍老试验成功过以外暂时...” “我来。” 她点开数据流，在白纸上快速地计算着，三分钟过后，陈星安看着白纸上的计算结果，脸色并不好看，“隼鸟号左侧五十公里处引力场有轻微扭曲，模型很怪，像个雪茄。” 像个雪茄。 李开阳恍然大悟，他猛然起身，抓住话筒大喊，“全速返航！不惜代价回来，跑！” 第二十六章 警告碑来袭，星舰坠落 比起远在武夷的指挥中心，驾驶舱的李玉夫更能直观感觉到那股压迫感，像是黝黑的深海中忽然听见的嘶吼，阴暗洞穴里缠上手腕的冰凉。 太阳的光辉无法穿透深空的黑暗，只是照的李玉夫一阵恍惚，碳基生物的本能让他认为太阳能够驱散一切诡异，但在寂寥的深空中，好像并不是这样。 在舰船的电磁波转化仪里，地球磁场活动产生的电磁波被转化为兮、发、唔的音节，比草原人的呼麦更加神秘，深邃。 潜藏在人类骨子里的恐惧开始滋生，但为了时刻保持警戒，钢铁般的意识驱使着李玉夫死死盯着死寂的深空。 通讯台再次响起，里面却是李开阳焦急的传话：“全速返航！不惜代价回来，跑！” 不需要问为什么，李玉夫将推力加至最大，隼鸟号留下一道残影，直奔地面而去。 在加速的尾焰中，他撇见了藏着的东西，是搅得几十亿人寝食难安的警告碑。 隼鸟号急速突入大气层，摩擦力在舰船前端迸发出团团火焰，为了试飞成功率，星舰的武备处在空载状态，在深空防御近乎为0的大气层与警告碑交战显然没有胜算。 俯冲而下的舰船在黑海上空以近乎九十度的方式改变角度，海面瞬间激起层层巨浪，黑海舰队的指挥官直至隼鸟号消失，才在雷达远端发现它的身影，而导弹防卫系统甚至都无法锁定目标。 紧随其后的，是个黑乎乎的怪东西，它降临的速度很慢，就像教堂里神父翻福音书的样子，但是黑海舰队指挥官不会允许它优雅，侵犯领空是找死的行为。 目标锁定，万弹齐发，轰轰轰地炸成一团，处在爆心的警告碑丝毫没有被干扰，甫地一下消失在黑海海面，连带着蒸发的，还有海面上驻扎的几百艘巡洋舰和护卫舰。 黑海的异状没有逃过美联的卫星，消息传回纽约，一并呈到了伯乐手里，他凝视着传回的画面，指间翻转着古典打火机，机油的味道散得到处都是，“它在追什么？” “慢放。” “再慢一点。” 常速下的画面只能看见一团红色的影子和身后的火焰，根本看不清火焰中的东西。 在慢放之下，伯乐终于看清了警告碑追逐的对象。 星舰，一艘见鬼的星舰！ 他气的把桌上的摆饰一扫而空，美联和欧星盟早就把星舰计划扫进了垃圾堆。 世界上哪里还能造出这东西。 想都不用想。 “造这种玩具是想让全人类陪葬吗？！” 本以为血腥一夜能够让其他跳脚的虫子们放弃抵抗，没想到他们的抵抗变本加厉。 “两件事，”伯乐吩咐道，“第一，全程跟着它们，我要它们的一举一动。” “第二，伍辉还在纽约，把他找出来！” ..... 撤离工事里的人都攥紧了手掌，通过转播屏幕，他们也看见了追击着星舰的玩意。 阿姨们念着阿弥陀佛，大叔们骂着脏话，孩儿们变成了怒目圆瞪的哪吒，所有人的希望都维系在这一舰之上，星舰完了，他们也就完了。 全力加速下的隼鸟号仅耗时十五分钟就横跨了半个欧亚大陆，回到东海之滨，早就接到命令的飞行编队腾空而起，准备援护隼鸟号撤离，但与黑海舰队同样的是，战机连这两架飞行物的尾气都吃不着，雷达根本锁定不了目标。 就这样，隼鸟号率先到达了闽省境内，警告碑紧随其后。 它似乎玩腻了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没有给大伙丝毫的喘息机会，前夜纽约出现的那道极亮的红光再次出现，笔直地朝着隼鸟号劈去。 众目睽睽之下，红光划破了隼鸟号引以为傲的躯壳，引擎室迸裂出道道火光，整个舰船包裹在浓烟与火焰中直直撞向山体。 基地里，许多人捂住了眼睛，发出低声地啜泣，他们根本不敢去看这惨烈地一幕。 做完一切的警告碑又遁入天穹，等待着下一个狩猎目标的出现。 摇篮指挥中心内，孙老头的烟已经燃到了烟嘴，他看着大屏幕，喃喃道，“我日你吗的警告碑。” 李开阳来不及伤感，他跳起来找到太空军的指挥官，喊着快去救人，大家才如梦方醒地动起来。 星舰坠落的地点在武夷往东三百公里的山脉处，太空军的运载机即刻起飞，奔赴前方。 “不怕，不怕，”袁回面色煞白地安慰道，“做过测试的，莫罗合金能够抗住激光武器，不怕，不怕。” 但是纽约的事情发生的同类型事件很快传到了指挥中心，看着f-45在红光之下断成两截的影像，他的心揪了一下。 因为f-45的机身同样是用莫罗合金打造。 此刻的他恨不得有神的存在，哪个神都好，他袁回愿意吃斋一辈子，天天做礼拜，只希望李玉夫和舰船安然无恙。 “陈教授，是否要掐断基地的转播信号。” 运载机已经逼近了山谷，有工作人员上来征求陈星安的意见，此类事情最好尽量避开公众，绝望的情绪一旦蔓延，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不，继续转播下去。” 陈星安认真地说到，“我们不分彼此。” 运载机的矢量发动机调整角度，垂直降落在了山谷的空地上，舱门打开，太空军救援队伍一跃而下，冲入满是碎片和断木的林地中。 镜头摇摇晃晃地逼近了山腰处，隼鸟号的引擎室还在冒着滚滚浓烟，士兵们带着消防器材一拥而上，扑灭了大火，星舰露出了它的半个身子。 狰狞的划痕让所有人心里都凉了半截，完了。 断面自星舰尾端的引擎室一直向前蔓延到驾驶舱，莫罗合金的船体跟纸糊的一样，断面处甚至还在散发着岩浆般的赤红色。 ‘不堪一击’ 袁回双手紧攥，不住颤抖，眼睛像是能迸出刀子来。 镜头接着推进，救援队顺着断裂的引擎室往驾驶舱走去，头顶不时有线路短路的火花溅出，基地里的人越看越难受。 在这种破坏力下，驾驶舱的李玉夫生还几率几乎为0。 但当救援队打开驾驶舱门的一刹那，所有人都呆住了！ 驾驶舱内除了玻璃被融化了以外，其余部分完好无缺，甚至连变形都没有。 而李玉夫像个没事人一样，被星舰的安全系统包裹在气囊内，平稳地沉睡着！ 第二十七章 抓小偷 “好，好，好。” 袁回一拍大腿，连说三个好字，“玉夫只是轻伤，无性命之忧！” 说是轻伤，其实也不轻，多处骨折，怎么着也得休息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缓过来。 但是在急速中坠落，能把命留下来，无异于是孙大圣销了生死簿，奇迹中的奇迹。 飘散在基地里紧绷的氛围，终于得到了些许缓解，不敢观看搜救现场的人纷纷重新抬起头来，注视着荧幕的转播。 当李玉夫戴着厚厚的颈托被抬出驾驶舱的时候，大家自然而然地起立，为英雄鼓掌。 运载机带着他先行返回基地接受治疗，但是事情还只是刚刚开始，隼鸟号上还记载着与警告碑珍贵的交战数据，需要回收分析。 更多的重型运载机呼啸地从基地起飞，在就地的临时研究做好后，它们将把失去动力的隼鸟号吊回基地修复。 此时临近中午，所有人都没离去，后勤部特地把大锅饭搬到了工事外，方便大家取饭。 镜头固定在驾驶舱内，分析员们忙碌地调取数据，但是大家看着看着，发现了不对劲。 “为什么这驾驶舱一点事都没有？” 孙老头问道。 机械设计院的女主管知道在问她，通过机械设计可以传导撞击力，最有可能避免事故。 但亲手审核驾驶舱结构图纸的她怎么会不明白，纵使再高明的设计，以这种速度撞击绝对会变成稀巴烂，就算用运气来解释，那么断面呢？ 把船体几乎贯穿的红色光束武器在驾驶舱融掉了几块玻璃。 经过她一分析，孙老头注意到了，巨力下撞击不形变，热能武器攻击下不融化，这他妈是材料问题啊！ “小袁，袁主任！你小子吃龙虎丹了！鼓捣出这种材料！哈哈哈，了不起，了不起！再搞点出来，我的动力系统太需要这种东西了！” 袁回一脸懵逼，你问我，我还想知道！ 从引擎室到驾驶舱，全都是莫罗合金，上哪搞新材料去，就算他会戏法都变不出来啊。 等会。 凌晨的时候他记得驾驶舱材料是突然准备好的，起先还以为是自己吩咐的，现在脑子清醒下来发现不是那么回事，驾驶舱堆料不够，自己上哪去产莫罗合金？ 连续叫来了几位加工仓库的记录员，都不清楚此事，袁回的冷汗噌就下来了，自己平日专注研究，松于管理，加工仓库如此重地居然没人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若是真被心怀歹意的人混进去怎么办。 查！ 基地都有监控，一定要查明白怎么回事。 分布在材料所的监控录像很快被调了出来，先是加工仓库关门的时候，无异常。 再是仓库记录员出门的时候，也无异常。 接着天色渐晚，画面中袁回提溜着手电出了材料所大门，那是他昨晚去找李玉夫涮火锅的时候。 “等会，慢点，大门角落里是什么？” 袁回盯着画面下方的两个人影说道。 李开阳和陈星安对视一眼，悄咪咪地弓着身子，准备退出摇篮指挥中心。 开玩笑，溜进去加工合金的事要是被发现，他俩还混不混了，被关禁闭都算轻的，本想测试完征服了袁主任，大家无事发生，没想到提前被发现了。 放大的监控画面同样投射在了撤离工事的大荧幕上，不得不说，转播中心的人是会搞节目效果的。 前后联想，聪明人不难猜出是驾驶舱的材料出了问题，而那两个溜进材料所加工仓库的人，无疑就是武夷基地的救命恩人。 画面再切，加工仓库内的光线很暗，摄像头捕捉不到人脸，只见这两个人偷偷摸摸地绕了进来，在中控台一通操作。 是了，就是他们俩！ 一男一女。 一个站岗，一个放哨！ 在那个男人的操作下，冶炼设备开始进料，冒出腾腾的火光，看得出来，他俩很小心，全程避着摄像头，躲在阴影里。 但是，他们失算了。 在第一个合金构件生产出来的时候，袁回找到了漏洞，“快，暂停，就是这里！” 画面定格，终于拍到了男人的脸。 那是一张武夷基地熟悉无比的脸庞，赐予基地轮休的男人，无上神力的拥有者... “李开阳！” 袁回叫了出来，“别想走！” 想要溜号的二人被逮个正着。 他回过头来，就看见一整个指挥大厅的人都在盯着他，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袁主任..我这不是迷路了吗？” 他讪笑道。 本来豪情万丈想要用测试结果让袁回拜倒在自己科学的魅力之下，结果因为突发事件来不及测试，搞得自己变成了小偷，所以面对气势汹汹的袁回，他也没多少底气。 谁知袁回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含情脉脉，“李....” 第一句话就被激动地口水给咽了回去，看得出来袁主任不擅长说软话，他顿声道，“李、李教授，你昨晚生产的是什么东西？” 李开阳直起鸡皮疙瘩，他也不擅长应付太过热情的人们，“卡..斯合金，昨天下午给你看的那个。” “什么？！” “那个？？那个疯子的...啊呸，那个天才的疯狂设想？！” “哈哈..哈，是啊。” 袁回求证地看向边上的陈星安，从后者肯定且心虚的目光中，他得到了答案。 就是那个被他认为是神经病幻想的东西，卡斯合金。 “它...”袁回整理自己的情绪，变回了一个平静的中年人，“能不能让我再看看它，那本卡斯合金的制造工艺。” “行，在我的房间里，我去拿来。” 李开阳巴不得快点从这儿溜出去，但是袁主任拉住了他。 “开阳老弟..允许我这样称呼你，”袁回在酝酿词汇，“对不起，因为我的鲁莽和自大，差点害了玉夫，害了整个基地的人..星舰是所有人的寄托，它不能有事，谢谢你，谢谢你救了大家，也救了我..” 不需要华丽的词藻，朴实的情感共鸣引得大家鼻子又是酸酸的，今天可真不符合夏天的基调。 摇篮中心的其余四大主管们更加明白卡斯合金的重要，它的出现，意味着禁锢星舰的材料学枷锁被彻底打破，隼鸟号的性能又能飞跃一个大台阶。 戚戚然完，众人不禁觉得虽然今天星舰被击毁了，但好像希望又更加浓烈了一点？ 最后的最后，李开阳打算趁热打铁，回去屋内把两本科技一齐拿出来，谁知袁回忽然俯下身子，半跪在地上。 “哎！使不得袁主任！使不得！” 他赶忙跪下，老爹交待，让年纪大的人跪自己是要折寿的，而且自己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不值得袁主任行此大礼。 袁回幽幽抬起头来，看着双膝下跪的李开阳道，“我就是绑个鞋带...” 噗嗤。 不知谁先绷不住，带头放声大笑。 第二十八章 暂时返程 “小李教授，出来晒太阳啊。” “小李教授，下班啦。” “小李教授，缺媳妇不缺？” ..... 要说基地内最闲的人，必然是走到哪儿都有人打招呼的李开阳。 距离星舰第一次起飞已经过去了三天，李玉夫终于恢复了意识，星舰也转送回了摇篮，插不上手的李开阳忽然变得跟度假似的，什么事都不用管。 倒不是被排挤，五大所的主管都是堪比院士级的人物，只要有人把着大方向，自然会将手下部门管理得井井有条。 现在全基地的人可宝贝着他，生怕磕着、碰着，夜里睡觉被窝冷着，把聪明的脑袋瓜给弄坏了。 太空军的年轻士兵们更是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他，不是那种下级对上级尊敬，而是小时候看孙悟空二郎神那种崇拜。 没办法，说出去谁都无法相信，在他的帮助下，星舰居然在警告碑的手上走了一个来回。 这事连老美子都没做到！ 更别提卡斯合金的制造工艺了。 袁回拿到手册的当天就连夜打报告，从外面调来了一大堆矿石，把星舰的机体鼓捣出了一部分来。 卡斯合金是真棒呐，满足了他对材料学的一切幻想，整个一六边形战士。 先前袁主任弃之敝履的工艺手册，现在成了他的大宝贝，谁都碰不得，每天起床之前先看两页，犯困的时候再看两页，比兴奋剂都管用。 “你现在在基地名气都快赶上伍老了，”二人前后脚地踏进机库，前几天那股急躁的氛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热烈的点头致意。 得益于李开阳的出色发挥，陈星安现在也没那么多事干，只是先行负责能源所的动力系统调整和反德西特空间传感器的完善。 在电离层的空间探测充分证明了这个传感器的重要性。 “基地差不多了，咱们要不要明天先回去鹭岛一趟？” 李开阳挠挠翘起的发尾，今天早上怎么用水抹都压不下去。 此处来武夷是仓促出行，换洗的衣物都没带两件，如今基地暂时走上了正轨，是时候先回鹭岛处理些事情。 其实最关键的还是伍老的消息。 基地离不开五大主管和李玉夫，能处理伍老这事的就只剩他们二人了。 陈星安列完手上的数据，点了点头，她白皙的脸上映着从摇篮之巅洒偷溜进来的阳光，像是一块透亮的玉石。 “脚怎么样了？” 她抬起头来，发现李开阳不自然地挪开了眼神，“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说罢，揉了揉自己粉嫩的脸颊。 “好了，能跑能跳。” 李开阳赶忙岔开话题。 “哦，那回去你开车。” “.....” 正好袁回从引擎室探出头来，苍白的脸色把李开阳吓了一跳，这怎么感觉比之前还更严重了。 离谱的是，他的眼神兼并着两种状态，疲惫与精力充沛，前一秒仿佛闭上眼皮就会睡着，后一秒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他的屁股后头还跟着材料所的人，看上去应该是副主任或者书记员之类的，挺年轻，三十多岁的样子，只见他嚎着嗓子道，“袁哥，求求你去睡会吧，不要再学了。” 袁回被嚎的脚下发虚，差点又要睡过去，但是他从胸前掏出了个本被做成项链的书，猛地一翻，困意嗖地一下就被吸进了书里。 “老子不困！老子还要学习！” 没错，那本书就是李开阳给予的卡斯合金制造工艺。 里面很多思路让袁回茅塞顿开，他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宽广的材料学海洋边，他要一直游下去，直到海水变蓝。 “开阳老弟！” 袁回发现了李开阳，高声喊道，“晚上上我那吃去，所里的人抓了两只山鸡，哥哥给你露一手。” 听见这话，李开阳双脚发软，除了第一天晚上袁回鼓捣卡斯合金没空以外，后续两个晚上他都被拉去材料所灌酒，还有太空军的将士们跑过来串门，差点没把他泡酒里。 “你就饶了我吧，袁主任，明天还得早起开车呢。” “开车？开车去哪里！” “当然是回鹭岛，调令没下来，小陈小李是义务来这里帮忙，鹭岛还有人在等他们。”孙老头赤裸着上半身从星舰的底部钻了出来，像个4s店里的机修工。 “还回去做什么！我这就跟上头打报告！” 二人才到基地五天，但是大家却在不知不觉间对他们产生了依赖感。 孙老头拉住袁回，低声说到，“伍老还没消息。” 袁主任的表情僵住了，是啊，把这茬忘了，基地是伍老的心血，他要是看见星舰起飞一定很开心。 “如果伍老有消息或者需要帮助，一定要跟基地说，大家一起想办法。” 他十分认真地说道。 出发的时间定在第二天的上午。 同来时一样，引路的军车早早等候在摇篮的地坪上，李开阳和陈星安提着大包小包的特产塞进面包车里，五大主管和太空军的士官们悉数到场。 “老弟！保重！” 袁回握着他的手，“哥哥就不送你出去了，你放心，我回去就跟上头说，等伍老的事情办完，把你俩风风光光地接到基地来。” 武夷基地虽然条件苦点，但是实打实的国家重点项目，注定会被铭记在历史书上的地方。 五大部门随便拉出去一个都是鹭岛物理研究所那种级别的顶尖科研机构，在这里没个二级教授或者等同的资历都不好意思跟人家说自己是工程师。 眼看五大主管都聚齐了，李开阳终于有机会拿出他重新编辑打印的东西，【物理学lv1可控核聚变】。 翻开核聚变科技手册的第一页，孙老头嘎地一下就抽了过去，嘴里还念念有词，“核聚变，太阳，无限，无限...我的乖乖。” “不是，开阳老弟..” 袁回麻了，“你可别吓哥哥。” 李开阳摇上玻璃，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缓缓启动了面包车。 袁回拍着车门，把脸贴在车窗上，叮嘱道，“开阳，回去你要多保重，不要生病，不要受伤好不好。” 李开阳点点头，踩下油门。 “要保重，照顾自己！” 面包车驶入坡道。 “开阳！” “开阳老弟，你带我走吧！” “开阳老弟！” 第二十九章 工程学突破lv1 “不是，你..” “你知不知道可控核聚变是怎么回事。” 回鹭岛的高速路上，陈星安数次欲言又止。 自打在物理研究所第一次改动设计图开始，李开阳的表现就一直超出她的预期，研究出1000％工作效率的外动力骨骼，硬生生把材料学提升一个台阶的卡斯合金，现在居然跨到物理学界拿出了可控核聚变。 每一项都可以拿诺奖，噢不，他拿奖算是提升诺奖含金量。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民科瞎编都不带他这么快的。 李开阳单手开车，另外一只手从背包里摸出了原本科技，“当然知道，但凡平常看点科幻小说，谁都知道。” 可控核聚变，通俗点来说就是左脚蹬右脚上天，只需要少量的能量输入就能获取大量的能源输出。 输出能量与输入能量的比值称为q值。 q值低于10，核聚变装置就是玩具，没有民用的意义。 陈星安没有急着翻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研究，论文。” 她担心的其实是李开阳瞎鼓捣，毕竟他是研究工程学的学者，不是物理学。 关于这一点，李开阳早就想好了应对，“不懂。” “不懂你写！知不知道基地的人多宝贝你，你把瞎写的东西交出去....”陈星安着急地翻了几页，语调骤降，“知不知道他们会当真的...是真的。” 科学是什么。 科学是对现实的总结，是一门可以被证伪的学科。 在不断的假设，证伪中逼近最真实的结果，真正的科学是可以复刻的。 而李开阳给出的核聚变科技，从算式到模型，完全符合客观现实，事实上现在的科技水平已经在逐步的向民用化可控核聚变靠拢，q值能够稳定在6-7之间，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结果了。 但他给出的预期竟然是30。 “你是不是外星人。” 没办法解释，解释不了。 “我说它们都是自己蹦出来的你信吗？” 李开阳双手把着方向盘，椅背调整的笔直。 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后，陈星安收回了目光，低下头翻起书来，轻轻说了声，“信。” ······· 返程的时间比去时慢了近半，二人花了五个小时才到达鹭岛市区。 五天未见，李开阳对于鹭岛有个最直观的感受，路上巡逻的警察变多了。 自高速路口进城，一路上都有设卡，盘查证件。 想必与沿海公路袭击案脱不了关系。 他返回24所，一路关怀的话不必赘述，老王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就是心疼起面包车来，囔囔着打报告要上头再派发一辆。 回到房间，李开阳反锁上房门，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调出了脑海中的希望值系统。 本以为在课题大会收获的希望值已近巅峰，没想到武夷一行的效果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李开阳】 【科学家等级 0】 【工程学lv1 770\/1000】 【物理学lv1 40\/1000】 【社会学lv1 10\/1000】 【希望值 8000】 继上次耗光了所有希望值后，他在武夷基地收获了八千点的希望值。 不愧是人才云集的地方。 工程学学科经验还差300点突破至lv2，他索性直接将3000点希望值转化为学科经验。 在确认转化的一刹那，他只觉眼前光华一闪，好似进入了无尽的黑洞中，沉浮在虚幻与真实之间，所有可见的物体都被无限拉长，他在视野前方看见了自己的背影，看见了自己的过去，黑洞吞噬无数恒星所压缩的信息像是遇见了出口，急匆匆地奔赴他的脑海中，但仅接受了半秒的时间，就把他脑袋胀的要爆炸。 他踉踉跄跄地摸索在黑洞中，时空的不连续性剥夺了他的五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事件视界之内看见了一个球体。 是的。 连光子都会被碾碎的奇点内他看见了一个冰冷的青色金属球体。 “无限....” 李开阳在庞大的信息流中艰难地阅读出了两个字，随后颅内砰地一声炸响，所有时间都在倒退，飘散在深空的超新星遗迹重新聚拢，以十分之一光速抛下星际的尘埃物质又回到了它们的起点，一颗即将爆炸的超新星，接着恒星外壳逐渐稳定，变回了红超巨星，再到体积更小的主序星，星际尘埃中诞生的原恒星，最终化为飘散在深空的星际气体。 由超新星遗迹彻底演化后形成的氢、氦云团。 他看见其中的某个原子在年轻的炽热恒星附近电离激发，飘散到了星际尘埃云中，在不可计数的年份后，无数跟它一样的原子凝聚成了一个碳基生物。 那个碳基生物出生，长大，而后来到了鹭岛第三工业研究所，成为了一名研究员。 光线落在李开阳的身上，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好似经历了无尽的沧桑与轮回。 缓了好一阵子，他才从这种神性宏大中回过神来。 险些就彻底迷失了。 此刻，重获新生般地李开阳打量四周，思绪跳的飞快，脑子如同装了个没有延迟的搜索引擎，任何涉及到工程学的知识，只要是他掌握的，便可瞬间记起。 还有实验室里那些被外人奉作至高机密的仪器，在他的眼里完全没有了秘密，一眼就可知晓构造和设计原理。 尽管他没有接触过这些仪器的设计过程，所知所悟都是建立在已知理论的基础在触类旁通。 还剩下五千点的希望值，他照例加了400的学科经验在物理学上，对抗外星舰船，仅在工程学上突破是不够的。 如今他的面板变成了： 【李开阳】 【科学家等级 1】 【工程学lv2 1070\/5000】 【物理学lv1 440\/1000】 【社会学lv1 10\/1000】 【希望值 1000】 科学家等级由0变为了1，而工程学lv2的升级经验点数居然要五千点之多。 路漫漫其修远兮。 最后剩下的1000点希望值全部用于抽取科技，抽取科技时，他发现多了个lv2科技抽取的按钮，而需要耗费的希望值达到了五百点之多。 按照系统的提示，他现在应该能抽取出工程学lv2的科技。 他决定花五百点抽一次，另外五百点抽取十次lv1的科技。 淡蓝色粒子光束划过，十本lv1的三大学科科技掉落。 紧接着是lv2的科技，李开阳咽了口唾沫，激动地选择了抽取。 青绿色的粒子光速划过，哐当一下，十几本厚厚的卷册掉落，他颤抖地捡起来一看，封面上写着： 【工程学lv2推进力学加力燃烧室】 第三十章 天幕计划 【工程学lv2推进力学加力燃烧室】 【这种强力推进器能够额外提升战斗速度，然而需要消耗巨大能源】 【解读需花费20工程学点数】 “这项技术刚好可以和可控核聚变技术配套起来使用，”李开阳翻阅着手册，喃喃自语。得益于工程学学科等级的提升，他现在阅读这些内容没有什么断续感。 “如果在隼鸟号改装这套加力燃烧室的话··” 他联想到警告碑的追击，它以一种近乎玩弄的姿态跟在隼鸟号后面，就像是美洲狮在丛林中俯瞰着前方奔跑的小兔。 先前的卡斯合金机体只是基础，星舰必须在速度上取得突破，才能在对外战略上取得最大限度的松绑。 但是20点的工程学点数，花费时间未免也太久了。 他记得之前华东地区的工程学在0.2\/月，按照这速度，起码要拖上百个月。 闹着玩呢？ 他忧心忡忡地打开电脑中的ai，打算查看一下学科产出情况。 但是结果却与他预想的大相径庭！ 【华东区电量储备：1000 +20\/月】 【华东区矿石储备：20 +50\/月】 【华东区食物储备：30 +5\/月】 【华东区合金储备：5 +5\/月】 【物理学产出：3\/月】 【社会学产出：0\/月】 【工程学产出：5\/月】 ai统计中工程学和物理学的产出在短短的几天内实现了成倍的增长，物理学每月产出由0.8升至3，工程学由0.2升至5。 一定是武夷基地的原因，基地内的星舰项目组完全与外部隔绝，ai无法通过外部数据准确统计，直到他去了趟基地，解锁了权限。 不仅如此，华东区资源储备上也完全扭亏为盈，他的外动力骨骼成果已经快速地铺开，送往各个地方，劳动效率的增长带动电量及矿石的月产量飞速增加，电量从-2\/月变为现在的+20\/月，他明显感觉到电量的盈余了，以往这么热的夏天，他们所连空调都不敢开，现在只要是有人待的地方，空调就没停过。 数据里还新增了一项合金统计，合金指的就是卡斯合金，他估计打造一艘普通战机大小的星舰需要15个单位的合金，而隼鸟号这种大型星舰则需要50个单位。 用基地的术语怎么说来着？ 噢，对，普通战机命名为护卫舰，隼鸟号是驱逐舰。 按步骤整理完了加力燃烧室的科技，李开阳又查阅起那十本lv1的科技，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社会学说，在他看来有点虚无缥缈，用不着的感觉，还有两本重复的科技，看来系统的抽取是完全随机的机制，抽的越多，重复的就越多。 完整的外动力骨骼科技倒是被他抽了出来，李开阳打算将它交给所里的人解读，届时再把完整的报告交上去。 至于加力燃烧室，自然是要扫描发给基地，学习是一个不断迭代的过程，相信在解读过程中，基地的人们逐步上涨学科经验，不出四个月就会把加力燃烧室鼓捣出来。 整理完一切，夜色将近，他抻了个懒腰，站在房间门口的走道上，看着晚风中奔跑在简易篮球场上的同事们，心里说不出的惬意。 晚饭时候，餐厅照例开起了电视播报新闻，李开阳端着餐盘寻了个好位置，老王也凑了过来。 “老大，这几天去山里你可错过大发了。” 老王不知道他去武夷的事，只当他暂时去哪个山里的疗养基地修养了一阵子。 “我错过什么了？” “外星人与地球交火了，就在纽约！” 说着老王展示了手机里的纽约实拍景象，模糊且晃动的画面中，整编的f-45战机被一道标志性的红色光速融化成碎片。 这段警告碑袭击大都会的影像他在基地的时候就见过，已经算是老黄历。 “老王，我是去山里，又不是去劳改。” “这还没完！”王石急切地说道，“后边还有呢。” 下一段视频更加模糊，黑白色的粗糙画面，像素块大的跟脸上的痦子似的。 “这是美联邦军事卫星拍的画面，你看视频里那两个方块是什么？” “什么？” “后面那个是警告碑，前面那个是星舰！” “地球人的星舰！” 视频只有短短的二十秒，记录了隼鸟号从散逸层急速飞向地面的瞬间，因为大气层摩擦而产生的火焰在黑白的画面中拉出一道亮线，整个视频看起来颇有神秘学录音带的气质。 老王摩拳擦掌地盯着手机，心里的那股豪迈之情又被激发了出来，“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星舰，如果需要人我老王一定去帮帮场子。” “如果是美联邦的你去不去？” 李开阳问道。 王石放下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大啊，这就是你不对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在全人类面前我们要放下意识形态之争，是老美子的又怎么样，那大干一百天的旗子往华尔街一插，他不照样会挽着袖子欢迎咱？” “好想法，”李开阳夹了口菜，塞进嘴里，“到时候一人给他们发个劳动光荣的背心，再教个劳动号子，全都撸起袖子干活去！” “没错！没错！”老王乐道，“就那什么洛克菲勒，罗斯柴尔德来了也要算工分，不干活工资绩效全给他算零蛋！” 两个人吹着吹着就没了边，将来还打算成立一个星际委员会，由老王出任会长，专门审查外星人成分。 但神奇的是，他们的话题居然在跑偏中又回到了正轨，老王捏着牙签道，“老大，趁着现在咱们24所有功劳，赶紧跟上头打报告，弄那劳什子星舰去，我猜它很大概率就在国内，那是划时代的东西，就算能亲自拧一颗螺丝都是光荣的，名垂青史啊老大。” 李开阳神奇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你确定星舰在国内？” “嘶，这很难明说，就是一种感觉你懂吧？就像是我去足浴的时候一眼就知道几号技师是老乡一样。” “你继续说，我在听。” 李开阳就差没拿出手铐把他拷走，哪有这么比喻的！ “真的，老大，抓紧机会，那个常陈是你同学吧，你看人家。” 老王朝电视努努嘴，李开阳抬起头去，正好看见他在接受采访。 现在他的报幕下面已经加了长长的一串头衔，【联合国科学理事会灯塔计划杰出科学家代表，天幕计划总设计师】 采访的背景选在了标志性的纽约时代广场，那上过无数杂志封面的巨型广告屏上正播放着他的视频。 记者用中文询问他的天幕计划设想，只见他微笑着点点头，道，“很简单，天幕计划，就是把地球围起来，任何人造物都不能从地球上离开，永远。” 第三十一章 常圣 “阿姨！电视调到最大声！” 李开阳着急地招呼阿姨把电视调到最大声，他关心的不是常陈，而是那要把地球锁死的狗屁倒灶计划。 记者似乎不是第一次采访他，在听见常陈的发言后没有任何惊讶，而是接着询问道，“能否再说的具体一些，常陈先生，国内民众都十分关心您的计划，非常多的人想知道天幕计划对普通人造成的影响，我们是否会生活在永夜中，以及放弃太空是否会导致什么后果。” “不着急，女士，”常陈抿抿嘴角，高清镜头中的上腭有些卡粉，“先说第一个问题，天幕计划是什么。” “科学理事会的科学家们已经对警告碑分析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它是一个带有信标功能的小型舰船，我们有理由相信它的到来是随机的，但任何激发它的行为将会导致大灭绝文明发现我们的星球，招来它们的舰队。” 社会共识给未知的外星人文明取了个贴切的代称，大灭绝文明，毕竟警告碑到来的五年间没有释放一丁点的善意。 “很不幸的是，由于某些野心科学家的过激行为，警告碑已经被激发，纽约的悲剧大家都看见了，天幕计划需要做的，就是在地球外圈搭设巨大的折射光幕，让所有光线经过地球时可以笔直的穿过去，如果你在月球上看，地球会完全消失，简而言之，就是隐形了。” “天幕计划将打造一个集隐身和法拉第笼一体的光幕，我们的星球不发出任何光源也不发出任何电磁波，我们将极力隐藏自己，来获取文明的延续。” “第二个永夜的问题不必担心，现有的科学足够发展出取代太阳光的技术。” “至于第三问，呵呵...”常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人类怎么去放弃未曾拥有的事物，物质条件比地球好的类地行星，光在银河系内就有几亿亿颗，我们尚且连太阳系都无力拥有，退守家园未必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请记住，地球只有一个，我们没有试错的资本。” 采访到这就掐了，周边同事早就走的七七八八，剩下李开阳和老王还固守在饭桌边。 老王蒯干净碗里的米粒，问道，“老大，怎么样，厉害吧？” 李开阳不回答，反问道，“他说的这些东西你什么想法？” “想法？我可不敢对他有想法，前两天在网上说他的计划是当缩头乌龟，被人追着骂了八条街，连带着咱们24所的官网都被爆破了，忒操性了。” “这么说外头对他计划的认可度还挺高。” “何止是高，舆论已经快把他封圣了，常圣，课题大会关于他展示成果的视频被单独截出来，挂在各大网站热搜上，反倒是咱们，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个自来水都没。” 老王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他们努力五年就想折腾条路出来，结果常陈倒好，直接把修到一半的路给炸了。 当乌龟谁不会当。 “外界怎么说不重要，”李开阳交完餐盘，和老王并肩走出食堂，“只要上头不这么认为就行。” “老大你别说，除了咱们，美联和欧星盟已经通过提案了，先建太空电梯，再搭天幕，国外要搞，咱们国家的意见还真不管用，太空不像领空，没有归属权。” “而且国内的舆论氛围不好，他的老师夏义出面站队，急需一个强有力的人物出来反驳，我本来以为伍辉院士会出来，但是昨天去鹭岛物理研究所送成果的时候，才发现伍院士出国访学好久了，现在夏义搁那儿管事。” 夏义有了个灯塔计划的学生在出风头，现在腰杆不是一般的硬，再加上自身家族的学阀圈子，学术权威大的没边了。 李开阳不管谁主事谁灯塔，他只有一个原则，决不能困死星球。 热力学第二定律，一个封闭的系统混乱程度将会不断增加，如果不走向星际，地球将会陷入无休止的战争中，直到人类消亡。 即便没有希望值系统，他依然会选择这条道路。 告别老王，回到房间，电脑的邮箱里提示有条未读消息。 第一条是袁回发来的，表示自己已经在和机械设计院的人一起解读加力燃烧室科技，还附上了一张照片，透亮的摇篮中心，几百个人伏案书写，各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第二条标题是【工作会议通知】 【各单位、各部门：由鹭岛物理研究所牵头，行星事务应对委员会、航空学会联合主办的“关于天幕计划的内部论证会”，定于23日-25日在闽省鹭岛召开举办地点鹭岛物理研究所，会议的主要内容有.....】 发送人是鹭岛物理研究所的公共邮箱。 六月二十五日是大前天。 邮件的转发日期却是十分钟前！ 也就是说，负责通知会议的那家伙根本没想发到自己这里来。 他赶忙拨通了陈星安的电话，询问这次会议的事宜，电话那头良久的沉默预示着事情并不简单，此次内部论证会主要是讨论天幕计划的可行性以及风险，最终讨论结果将作为参考意见呈阅上去。 结果不言而喻。 常陈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有句话说的很对，星球只有一个，我们没有试错成本。 在伍老失踪和全球大风向的把持下，上头也要充分考虑每一种方案。 毕竟星舰计划是独一无二的，而天幕计划有人在前面探路。 李开阳划拉着邮件，又细细阅读了一遍，道，“通知里还留了意见直通邮箱，没关系，我们先整理一份报告出来，大船不会急掉头，还有时间。” 电话另一头的陈星安默默认同，但想要解决问题还得从根本上来，“一定要把伍老找回来，虽然你可以维持住武夷基地，但在学界的声望还远比不上他老人家。” 后半句话的意思很明确，学术界也有圈子，单凭他们很难撼动圈子的共识。 挂掉电话，李开阳自嘲地笑了，这真是爱因斯坦来了也得敬两杯酒啊。 可自己偏偏就是酒精过敏，直到快三十了都改不了这性子。 他伸了个懒腰，今天晚上又将是个不眠夜，他要把报告连夜整理出来，为星舰争取时间。 第三十二章 家是什么 翌日。 帝京行星事务应对委员会。 早起的委员会审阅部主任揉了揉通红的眼睛。 这几日可快把他熬坏了，六十来岁的年纪，天天坐在电脑前看报告，自打内部论证会召开以来，学界的嘴炮就打个没完，报告像是雪片一样地塞进了直通信箱。 整个委员会二三十号人，成天盯着邮箱，但邮件只多不少，消息提示里999+就没下去过。 熬老头呢这是？ 拿起手边其他人整理好的报告，他半眯着眼睛翻阅，没一会困意就涌了上来。 不管是哪派，写报告的内容倒是出奇相似，看问题的角度都一样，他的眼睛都快看起茧子来了。 “这样还够不着常陈的边边呐。” 老头草草翻了两页，就把厚厚的报告丢到了已阅的报告堆里。 他原本需要的是一份能够跟常陈打擂台的报告，现在看来只能是奢望，报上来的东西甚至连他的瞌睡虫都驱不走。 呼了呼手边泡着枸杞的瓷缸，他滋溜地吸了一口茶水。 忽然一阵急促地身影走进了办公室内，“主任，您要不看看这份报告。” 他瞄了一眼页眉，宋体小字写着“鹭岛第三工业研究所”。 “我不是说了，二级教授以上的报告再整理给我，你这是什么？” 国内二级教授在的研究所或者实验室他背都能背下来，突然来一个陌生的名字，不用想都知道级别。 但他再看见名字了时候，愣了一下。 【李开阳】 好熟悉的名字。 这不是能让林黛玉倒拔垂杨柳那位吗？ 想起李开阳的事，老头就起了兴趣，他想看看一个年轻的教授到底能写出什么东西来。 报告页数很少，只有薄薄的八页纸。 老头一看就陷了进去，困乏的神色一扫而空，手边的枸杞冷了又泡，一转眼半晌过去，愣是一动都没动过。 直到翻完最后一页，他才如梦初醒地把助手叫过来，“这份报告..”，他忽然觉得身上一紧，年纪大了，有些地方不好使，憋了一个上午都没放空，现在反噬了。 他赶忙放下报告，嘱咐道，“这份报告格式有问题，你重新誊写一遍，一个都不能改，不，一个标点符号都别改。” ....... 与此同时，鹭岛的物理研究所。 夏义刚与大洋彼岸的学生通完电话。 得知伍辉彻底回不来后，他的屁股终于坐的更安稳了一些。 虽然还没找到人，但是各个机场和港口已经洒满了情报人员，除非伍辉长了翅膀，不然他是决计无法横跨几万公里回到国内来。 接任物理研究所的草拟方案已经报了上去，若是这两天上面还是找不到人，所长的位置就归他了。 接任后他打算用自己的影响力，在国内推行天幕计划。说实话，课题大会结束的那一晚，伯乐的邀约彻底征服了他，原来ef组织知道的远比想象中的多，大灭绝文明的指示早就通过警告碑传到了地球： 【只要退守洞穴，你们的文明可以存活下去。】 对于科学，夏义从来都是抱着随意的态度，无非是权力的附庸品而已。 原始部落的酋长和欧星盟首相的区别只在于晚上照明的是火把还是电灯泡而已。 所以夏义想借着这股浪翻身。 自我阉割什么的....现有的科学水平难道还不够吗，虚拟现实的技术发展，人类就可以拥有无限的精神世界，所需要的仅仅是几度电能，何必探索宇宙。 “可笑。” 夏义沉在宽厚的老板椅中，思考着要怎么分配课题。 在天幕计划建成后，物理学差不多就要完蛋了，最多只能在计算机技术的领域拓展拓展边界，虽说自己专精工程学，但没了物理，工程学迟早也得完蛋。 所以提前铺路是非常有必要的。 叮咚。 他的手机提示音响起，消息是一连串的图片，内容就是李开阳的那份报告。 看得出来拍照人的技术并不好，图片拍的很糊，只能大致看清内容。 夏义扫了一眼，满意地笑了。 他本以为李开阳被袭击完以后会夹着尾巴做人，没想到胆子倒是越发大了。 可惜啊，庆幸啊。 可惜那晚袭击没成功，现在再也没动手机会了。 庆幸伯乐给他留下了这样的天才，帮助他完成计划。 进军太空的共识在学界扎根太久，想要推行天幕，需要足够的讨论度，光有内部论证还远远不够，天幕计划需要有一个强而有力的反对者，让全民都知道这件事，把前进派被动拉下水。 谁知道伍老走后留下的人..不是说不够聪明，就是有些人太聪明了，把自己藏在了人群里，不愿意站出来反对。 只有李开阳这个愣头青跳了出来。 哎，若是他能成为自己的学生该有多好，这种头脑今后只能操心财米油盐真是太可惜了。 感慨着，手机里的消息又多了一条，还是发图片那人发来的。 那人问道，“拦下报告？” 夏义端着触屏手机，按下了代表语音消息的麦克风，“交上去，伯乐的礼物已到账。” ...... 两个月以后要在鹭岛公开举行论证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李开阳的耳朵里。 所谓公开论证，就跟以前电视转播辩论赛似的，学者凑一起讨论各自的观点，全程直播。 “先是内部论证，接着是公开讨论。” 李开阳剥开糖纸，塞了一颗海盐味的牛奶糖，“什么意思？” 陈星安美滋滋地嗦啰一口沙茶面，然后看见桌上的糖纸，嫌弃道，“你什么意思，吃完的东西别乱丢，还有，哪有人吃饭前吃硬糖的？” “吃腻了，”李开阳拌了拌手里的面，“算上在帝京的几年，我已经七八年没回过家了。” “反正吃什么都一样，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尝不出味来，好想念小县城的一碗兜汤。” “什么汤？” “兜汤，一种用地瓜粉和肉熬制的汤，麻麻辣辣的，吃它得上午八九点去，买临近锅底的那几碗，肉沫、木鱼都沉在下面，汤又完全的入味...” 李开阳说着说着牙底一酸，口水都快流了出来。 “你家不是在闽北吗，这么近都没回去过。” 陈星安看过他的简历，记得很清楚。 聊起家乡李开阳有些感慨，“没时间是一个，第二个是不敢回去。” “家在我心里一直是遮风避雨的港湾，外头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好像回家一次就都能解决，但是现在事情太大了，心里需要有一个寄托安全感的地方，一旦就这样回去，我怕心里那个小港湾会碎了。” 陈星安吃面的动作慢了下来，心里仿佛也看见了个朦胧的小家，不大，被杂物填满了客厅，空气中总是弥漫着霉灰味，但是很温暖。 “其实你不用担心的，父母永远会挡在你前面，不管什么事。” “也许吧，也许是要找个机会回家一趟了，”李开阳囫囵吞进面条，“对了，你呢，你家在哪？” 陈星安支支吾吾，“我...家...” “靠北！要修！” 突然的喝骂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煮完了面的店老板坐在他们身旁的空桌，对着手机里的视频飙粗口，“哪个王八蛋瞎折腾，害人吗这不是！” 李开阳瞄了一眼视频内容，顿时感觉血液顶到了脑门上！ 第三十三章 舆论造势 李开阳强忍着情绪，从老板那借过手机，复刷了一遍视频。 视频的文案和旁白都是粗制滥造的营销号风格，但视频所展现的画面配上鼓点急躁的配乐，一股子指点江山的情绪溢于言表。 “怎么了？” 陈星安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 李开阳把手机递了过去，又重新播放了一次视频，这次轮到她的脸色严肃起来了。 视频很短，文案很低级，但是内容很劲爆。 总共分为三段，第一段是黑海的海港，隼鸟号垂直突入大气层的地点，警告碑随之而下，黑海舰队蒸发，第二段是连绵的山脉上空，隼鸟号被警告碑追上并被一束红激光击毁，第三段则是大都会的夜空中，隐在夜幕中的警告碑用一束红激光蒸发几个街区的惨剧。 对于视频内容，二人在武夷基地都是熟得不能再熟，可关键是，这些都是完全机密的内容。 尤其是第二段，隼鸟号在山脉中的视角，更是绝密中的绝密，星舰还没到它该现世的时候。 现在倒好，三段视频内容一拼接，顺序倒置，再配上输出焦虑的文案，虽然没实质性的点评什么，但情绪导向很明显。 ‘玩具一般的星舰，就是深海中的血腥味，会不断招来毁灭’ 视频是同城发出的，短短一个小时点赞数已经有了一两千，当李开阳想查看一下上传者的账号的时候，却显示视频不见了。 “被夹了。” 十秒后，不仅视频不见了，连账号都没了。 再连续划拨几条，又跳出了内容一模一样的视频，就是文案和旁白略有不同，并且上传者也不限于同城，而是散在全国各地。 “有人在针对星舰。”陈星安放下手机，忧心忡忡，视频的密集程度和文案摆明了有人要用舆论造势。 李开阳不解，“这时候针对星舰做什么？况且还是在国内的平台，这可是咱们自己的东西。” “嗯...” 二人思索片刻，忽然异口同声道，“公开论证！” 两个月后的公开认证情绪将达到最高点，下情上达，在那天之后，不管伍老回不回来，都于事无补了。 但提前泄露星舰并且给它打上弱者的标签，真的会有人能获利吗？ 李开阳道，“我还是想不通，科学理事会想把地球藏起来有什么用，把兔子和老虎关笼子里，难道兔子就打得过老虎了？” “哎对了，袭击你的那两个人招供没有？” 陈星安冷不丁问道。 “没，咬死了承认是自己挟私报复，宁愿坐牢都不肯交待，背景调查里也没有查出与科学理事会有关联的地方。” “若是他们能开口就好了，伯乐干的事一旦暴露，科学理事会的可信度也会降低。” 李开阳摇头，“不能指望他们，小扰动掀不起大浪花，必须搞个大的。” 他刚想继续说，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武夷基地袁回。 一接起电话，袁回炸耳的大嗓门又吼了起来，“老弟！忍不了了！刚刚发给你一个视频，你知道吗，那些挑拨眼球的王八蛋居然说我们在浪费纳税人的钱，在他妈的掘墓，我忍不了了，老子这就叫李玉夫把星舰开出去轰死他！”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大舌头，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喝醉了。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李玉夫也喊出了声，“小李教授，别听他发疯，喝了点马尿就上头。” 李开阳非常能够体会袁回他们的心情，含辛茹苦的努力被人泼脏水，是谁都忍不了。 他隔着电话温言安慰了几句，不说倒好，一说袁回就嚎开了，哭得比驴都大声，囔着等加力燃烧室改造完成，就拿着扳手出基地揍他们丫的。 这一说提醒了李开阳，他问道，“袁主任，加力燃烧室还要多久才能完成？” “一....一个月，咳...咳..再有一个月，老子就带着材料所的人上门揍那群王八蛋，李玉夫，你去不去...” 袁回又和李玉夫闹上了，电话突然掉线。 撂下电话，李开阳若有所思，他用手机远程上了电脑，查看ai里的科技研发进度： 【加力燃烧室：完成度62％，剩余23天】 【可控核聚变：完成度33％，剩余3个月】 按照他估算，现有电能不足以维持改造后的星舰用的，必须在星舰上加装可控核聚变的能源装置，所以务必在两个月期限搞定这两项科技。 “接着前面的说法，”李开阳心里有了计划，“有人想搞大的，我们就来个更大的，小陈教授，可以拜托你再去基地一趟吗，帮助基地完成可控核聚变的研究。” 陈星安点头，“我回去以后也一直在看你给的可控核聚变卷册，但是伍老怎么办..我们还没他的消息。” “这事我来操心，不能两个人的时间都花在同一件事情上。” ..... 陈星安的动作很迅速，二人吃的是晚饭，结果第二天上午，李开阳就接到了她到达基地的消息。 而ai的科技池里可控核聚变的进度条又缩短了一小截： 【可控核聚变：完成度34％，剩余2个月】 经过这么多次的使用，李开阳基本掌握了ai统计的思路，所谓的学科产出，其实指的就是算力，把人脑的智慧都用统计学的方法转换成算力，算力越高，科技的解读周期就越短。 陈星安一到武夷基地投入工作，进度条就由3个月变成了2个月，这是何等恐怖的算力。 李开阳估摸着就算自己有希望值的帮助，也要达到物理学lv2才能将将有这种水平。 果然，爱看漫画书的人都是怪物啊。 他走出自己的房间，深吸一口山间的空气，他想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找到伍老，用星舰把他带回来。 没有什么东西比一艘所向披靡的星舰更能震撼人心。 所以接下来两个月，他驻留鹭岛的目标只有一个，找到伍老的消息，而用星舰带回来这步，就交给陈星安和基地的人完成。 第三十四章 号俱乐部(周二求追读) 六月二十八日。 一场大雨不约而至。 密集的雨幕冲刷着曼哈顿岛霓虹色的彩妆，隔绝了行人的视线。 湿润的泊油路面和氤氲的蒸汽中朦胧闪动着一个迷眩的钢铁森林。 在西51大街，偶尔会有些戴着小丑面具的人拉着粉红色的彩烟，嘻哈着冲进雨幕中，然后被穿着哑光雨衣的不明人士按倒，拖入巷子里。 “又是一个磕疯了的蠢蛋。” 黑衣人拔下印有“hard club”的小丑面具，丢到一旁，面具下的金发白人男子跟失了魂一样，趴在雨地上看着阴沟里避雨的老鼠傻乐。 “小子，少逛点俱乐部，就你这身材，里面的娘们能把你腿夹断。” 仔细辨认身份后，黑衣人嘲笑了男子一番后便回到了路口盯梢。 西51大街全长2.4公里，共有二十三家酒吧，十五个俱乐部，三家赌场，可以说是个小型的拉斯维加斯。 出入这条大街的人鱼龙混杂，情报局不得不在街道的每个角落都洒下双倍的特工，严防有人混出街区。 “641号怎么样。” 交班的黑衣人来了。 “跟往常一样，一样多的疯子。” 西51大街641号的“hard club”是最疯的俱乐部，从早嗨到晚，里头的荷尔蒙永远都不会停止。 黑衣人说话间，又有个戴着小丑面具的疯子贴了上来，热裤，黑丝，呼之欲出的白色露脐背心在大雨下展示着惊人的曲线。 “警官，不进来坐坐吗？” 黑衣人默默撩开面具，一位粉发的白人女性，脸上的雀斑让她看上去像是十五世纪城堡里的公主，就是身上那股劣质香水味怎么都冲不掉，熏的人呛鼻子。 “滚开。”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把她推开，看着她扭着屁股走进了641号俱乐部的大门。 艾许进了大门，眼前是迷蒙的紫色舞池，耳边是躁动的音乐，她熟稔地与其他戴着小丑面具的服务员点头致意，事实上每个面具的微表情都不同，很容易区分谁是谁。 穿过舞池，来到后台，掰开在逃生通道里激吻的男男男女，她寻到了隐蔽的暗门。 推门而进，昏暗的低矮安全屋内，伍辉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教授，机场都被封锁了，”艾许去里屋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他们暂居的安全屋面积很大，藏在俱乐部与地基的夹层中。 “街区到处都是特工，我们唯一能够离开的地方只有港口，但是港口一艘船都没有。” 秘书给艾许端上一杯姜茶，随后静默地站在伍辉身旁。 “谢谢。” 她说到。 伍老转过身来，他的屏幕里反复播放着联邦军事卫星拍到的那段大气层追逐戏码，对星舰熟悉无比的他自然知道那就他呕心沥血的宝贝，隼鸟号。 “艾许，来场盛大的秀怎么样？” 伍老的脸上洋溢着睿智的笑容，“让星舰来接我们。” 喝着姜茶的姑娘差点没被呛死，“教授，你认为星舰有任何存活的可能性吗？警告碑袭击纽约的时候咱们可都在呢，星舰无非就是大号战斗机，我不觉得它能存活下来。” “不，它一定能活下来，看这个，”伍老用触屏笔指着星舰前端的亮点，可以看出驾驶舱附近的燃烧程度远远低于其他部分，他再将警告碑突入大气层的照片定格放大。 两者一对比，发现星舰驾驶舱部分的燃烧反应和警告碑竟然一模一样。 这说明什么？说明星舰有部分的材质是和警告碑相同的！ “他们还真是搞出了了不得的东西啊。” 伍老一乐，左肋的伤口顺势被扯开，痛的他双眼发黑，出租车那一枪差点要了他老命，要不是随行的秘书还知道处理枪伤，怕是早就归了天。 “教授，若是星舰跨洋而来，那就和开战没什么区别了。” 艾许是社会学家，她知晓如今的全球局势有多么脆弱。 “艾许，当他们开始刺杀科学家的时候，我们就站在悬崖边了，不可能去祈求他们合作，跟豺狼合作的结果只有尸骨无存。” “国内的资源只够支撑两艘星舰的制造，人类必须组成真正的命运共同体，一起面对危机，我们别无选择。” “而且，选择屈服于警告碑的他们并没有开战的资本，这点你比我熟，主动权不在他们手上。” 伍辉很认真，国家能把星舰这种带有军事性的项目完全交给他，足够证明他的战略眼光。 艾许无奈，“好吧，就算星舰能来，我们在这里的信息怎么发出去？还有，根据录像的行进姿态分析，警告碑对星舰的侵略性很大，如果星舰来，它也一定会来。” “我们习惯用因果论去思考问题，先思考方法，再讨论结果，反过来设想，艾许，如果星舰能来，一定代表它能走，所以我们只有两种结果，看不见或者看得见，这两种结果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坍缩，最终指向唯一的答案，星舰降临，把我们接走。” “啊....嗯...”年轻的女教授放弃了思考，“所以教授，我们怎么联系外界？” 使馆的周围布满了眼线，每个有可能接触到的工作人员都有人紧紧地跟着，他们做了许多尝试，结果都是徒劳，电磁波通讯就别指望了，虽然全频道开放，但特工一刻也没停止过监听。 伍老按压着伸缩圆珠笔的笔帽，时间忽长忽短，他似乎对联络外界的事根本不担心，“这家俱乐部应该快店庆了吧，可不可以找外面租个商用卫星，我记得美联有家公司挺出名的，经常发射卫星。” 他看着艾许。 这件事不能让秘书去办，街上到处都是盯梢的人，尤其是对亚裔面孔，盘查的更紧。 艾许耸耸肩，“教授，你不会真想给俱乐部店庆吧？别想着让卫星公司的人帮你传递什么消息，那的盘查比税务局都更严格。” 伍老不置可否，“或许吧，明天再去，今天的雨太大了。” “好的，教授。” 艾许拖着嗓子走回自己的卧室，“不要忘记你的承诺，教授，如果去到你的国家，一定要把李介绍给我。” 伍老乐呵呵地答应，“好，回去一定把那臭小子介绍给你，噢，对了艾许，记住不要同步轨道的商用卫星，太贵了，我付不起租金。” 第三十五章 谐音梗是烂梗(周二求追读) 无垠夜空下，带着些许湿意的山风就像母亲的掏耳勺，钻进人耳窝子里细剔，若有似无，痒中透爽。 李开阳连续在外头跑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却还是没有得到伍老的消息。 心烦意乱的他好不容易在山上找了个纳凉的地方，老王就揣着他那长曝光的大筒相机和古典的收音机挤了过来。 “作为全年三大周期性流星雨之一，英仙座座流星雨此次亮相时的观测条件极佳，天文学家预测，母体彗星swift-tuttle在通过近日点前后，流星极大值可达到每小时400颗以上...” 收音机没关，富有磁性的电台主持人声音飘扬而出，不时掺杂着谐波干扰的喳喳声，熏得他眼皮子直打架。 “干什么来的，老王。” 他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 老王在水泥护墙前定好三脚架，眯着眼调着角度，道，“拍流星雨啊，老大。” “大哥，流星雨还有一个多月才来。” 老王按下快门，镜头嗡了几秒，屏幕里蹦出一张星光熠熠的照片来，他向李开阳展示着自己的拍照技术，得意道，“外行，瞧瞧，外行了。” “谁家陨石凭空蹦跶出来的，可不得飞一阵子才到太阳系？电台说的日期那叫极大时间，用肉眼就看得见，我这个宝贝叫火眼金睛，连陨石身份证号都看得见。” “等着啊，给你来个十连拍。” 老王调出手机里的表格，手机还时不时在空中舞两下，不知道在掐算什么玩意，跟算命的似的，最后等了个时间，按下快门。 咔咔咔咔。 连跳了十张照片，深蓝的幕布中真的给他拍到了好几道明亮的线。 “知道这什么吗，”老王指着照片里金黄色的亮点。 李开阳单手托腮，歪着身子，扫了一眼，“什么啊，十连出金了。” “.....” “这代表陨石里有大量铁元素，焰色反应，但是这种含有大量金属的陨石在流星雨中也是非常少见的。” “那跟十连出金也差不多。” “.....” 王石的拳头梆硬，深刻体会到了夏虫不可语冰的感觉，“老大，为什么无精打采的。” 虽说李开阳平日里也是爱打瞌睡的样子，但总是能给人憋个大惊喜，现在软在椅子上却看起来像个平平无奇的汉子。 李开阳侧身换了个姿势，把头枕在手臂上，无神地盯着相机，伍老失踪的事不能告诉其他人，但使馆那边传回了被人跟踪的消息，侧面印证了伍老还在纽约的事实。 但是要怎么跟老先生取得联络呢。 设身处地想想，接头人被跟踪，长、短波通信肯定也是个大口袋，就等着猎物往里钻，网络就更别说了，通讯即达的年代，若是有办法联系上的话早就该有消息了。 技术的进步反而加深了信息传递的难度。 如果有心，完全可以让一个人销声匿迹。 “哎。” 李开阳叹了口气，要是有奥特签名就好了，胸口“哔”一下，隔着几万光年都能把消息给你传过来。 “咦，老王，”他忽然注意到老王的十连拍里有东西，“你这相机是不是坏了，怎么还有流星倒着飞的。” 流星雨都有一个辐射点，是所有流星划过天际的反延长线交点处，也就是收音机里所说的母体彗星，但是老王的十连拍里却是出现了运动方向完全不同的亮线。 若是一张还可以用偶然来解释，但是十张都如此，那就奇了怪了。 “我看看，”老王赶忙凑了过来，“嘿，还真有。” 他又拍了几张，照片中的‘流星’不但没消失，还越来越长了。 “不是吧，我这一年都没用几次。” 他拍了拍镜头，这么贵的东西，也太不经放了。 “不对，不对，”李开阳前后切换着图集，“看见没有，这条亮线有长有短，不是单一的延长。” “长..短..短..” 李开阳猛地一下坐了起来，大声招呼道，“拍！快拍老王！！我知道了！” ...... “老大，这串数字是什么东西。” 老王看着水泥坪上被石头刻出的白印子，一脸懵逼。 自家老大突然跟疯了一样，连按了几十次快门，直到底片里不再出现那道奇怪的流星才结束。 庆幸的是相机镜头没坏。 “等会，手机借我一下，我没带。” 李开阳来不及解释，先行打开地图软件，用手指一个劲地点点点，好像在寻找什么。 王石凑过去一看，好家伙，纽约地图。 “老大，你要投敌啊，事先说明啊，举报间谍给两百万奖金，你侄子最近谈女朋友了，我正愁没地方攒聘金。” “耍嘴皮子。” 李开阳聚精会神地点着地图，老王也不贫嘴了，凑上前去一起看，他观察许久，终于发现老大在找什么了。 经纬度！ 每一个标注点的经纬度都在逼近地上刻着的那串数字。 近了，近了。 地图挪移到最后一个点上，完美契合。 西51大街，641号，‘hard club’俱乐部。 李开阳观察了一下俱乐部的地理位置，临近纽约港，直线距离仅两公里。 毫无疑问，这是伍老传来的信号。 继续在搜索引擎中输入俱乐部的名字，一大串相关链接跳了出来，从官网的简介来看，这是间挺大的俱乐部。 最新的一条动态是昨天发的，显示俱乐部正在举行大型店庆预热活动，采购了红隼摆在店门口吸引流量。 动态底下动保组织的人把俱乐部喷了个遍，强烈职责俱乐部的这种行为是非常不道德的，俱乐部的负责人不得不将自己的回复置顶，表示红隼都是人工繁育的，将在店庆当天上午十点放归，自己飞回巢穴里去。 “这暗示也太明显了。” 店庆的主题叫‘pick me up’，翻译过来就是带我走，接我，负责人的id是misstake，误会。 红隼、接我，误会，李开阳再看不懂就真是傻子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注册了一个mizar的id，在动态底下用英语留言，‘最大的红隼还在摇篮里，对吗。’ 半分钟后，他收到了一条回复。 “那一定是在遥远的东方。” 第三十六章 进化的方向 联系上伍老已经过去了两周，距离公开论证会仅剩一个月。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伍老选的店庆日子正好是论证会结束的那天。 担心被找出破绽，李开阳不敢在俱乐部的动态下面回复太多的消息，伍老倒是胆大的紧，在店庆的宣传片里故意把他的拐杖借给了演员，利用演员的舞蹈小小地报了个平安。 基地的其他人得知伍老平安无事后，都铆足了劲加快进度，发誓要把他给接回来。 李开阳这些日子全都猫在电脑前，即时回复基地里难以解决的疑难杂症。 在大伙的不懈努力下，加力燃烧室和可控核聚变科技均已完成解读，进入了实装阶段。 但是外头的日子却不是很太平，24所最近请假了五六个人，全都是回家休息或者照顾家人的。 像老王当初被爆破一样，他们都感受到了言论的压力。那段粗制滥造的星舰拼接视频如同山火般迅速蔓延，停下脚步的呼声越来越高，由于大伙都不知道星舰是从哪来，到哪去的，所以一些人把发泄目标转向了辛苦求索的学者们，用语言摧毁着他们的情绪。 天幕计划似乎成为了救世良药。 李开阳脸皮倒是够厚，社交平台被骂了几百条都没有感觉，就是连累了那些他手滑点赞的民科博主，网友们追过去骂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是友军。 闲暇的时候，他也会翻些中肯的评论，思考为什么那么厌恶天幕计划。 是因为常陈提出的方案？还是因为伯乐那个冷血的杀手？ 感性上来说，是的，他讨厌这两个人。 但他是读书人，要用理性的方式对待问题。 外界的视角，或者说除他以外的所有人看来，与外星科技间的鸿沟是难以逾越的，技术不会爆炸，天上不会掉猛男，无法越过警告碑划定的科技红线就无法打败它，不能打败它就不能越过科技红线，像一个越绷越紧的莫比乌斯环，在没有外部因素的情况下，这就是个无解的问题。 躲起来似乎是个正确的选择。 但是放在人类的进化尺度上来看，答案就不一样了。 千万年前的古猿如果宁愿老死在树上都不下来，百万年前直立人如果不敢拿起那灼热的火把...在进化的每一个关键节点上，基因都选择了前进。 只有前进，才可以活下去。 现有的科技还停留在化石燃料阶段，核裂变和新能源也仅是作为添头，弥补能源的空缺，停止探索的脚步，在他可以预见的日子里，资源终有耗尽的一天。 届时会如何。 他不是社会学家，他不知道。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李开阳愿意接受世界倒退回农耕时代，但是伯乐的做法充满了野心与杀戮，他和他背后的力量会是安定之辈吗。 技术最终垄断在少数人手里，几十亿人都将成为他们的附庸。 每每想到这，李开阳的铁拳就硬了，一个赛博朋克般的世界仿佛就在眼前，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中，他迟早有一天会疯掉，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天幕计划在国内达成共识。 时间就这样在忙忙碌碌中流逝，24所接到了上头的命令，暂时暂停课题研究，没回家的几个汉子在山上闲的发慌，就没日没夜的往林子里钻，抓蝉，抓蜻蜓，抓天牛，没几个活物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铺天盖地的讨论浪潮中，山上的研究所倒是个难得的清净地。 也有脑袋大的人想往上山摸，搞点行为艺术或者是直播探秘，基本都被山下的安保们给拎了回去，偶尔有些漏网之鱼，从奇奇怪怪的角落蹦跶出来，但是没等他们干嘛，闲的发慌的汉子们就迫不及待地穿着完整版外动力骨骼和他们切磋起来。 临近论证会一周，有条消息一闪而过，说是某架无人战机试飞，最终迫降在海上，请大家不要惊慌。 消息淹没在漫漫的论证会信息流中，没有掀起太多风浪。 但基地内的袁大主任看见这条消息却是一脸的苦相。 “尊敬的各位同僚，小陈教授，小李教授：我检讨，我不该上头，不该在明知道加力燃烧室推进数据的情况下，测试飞行速度的极限，导致战机失控....” 他说了一大堆，越说越伤心，视频会议里的李开阳满脸无奈。 加力燃烧室的改装已经完成，在试飞之前基地特地做了个缩小版的装在无人战机上，本来说好由太空军负责试航，但袁回牛脾气犯了，说什么也不肯，就要自己来过过瘾，并且再三保证会小心驾驶。 驾驶采用的是浸入式方式，基地有个完全一比一还原的驾驶舱，除了感受不到g力外，操作反馈都与真实战机别无二致。 袁回一坐上去就上头了，脸红的跟喝了五斤红高粱一样，兴奋地不断加速，改装后的战机展现出了惊人的爆发力，加速时间是原先的五分之一，加速度轻松达到了25个g，是原先是两倍还多！ 战机的速度很快就超过了10马赫，10倍音速，但强大的风阻让战机的飞行变得难以操控，经验不足的袁主任开着开着就往海里钻了进去。 “因此，透过这件事，在深感痛心的同时，我也感到了幸运，感到了自我的不足之处，在今后漫长的道路中，我将继续学习驾驶知识，争取当好一个驾驶员，为基地建设再出一份力量！” 袁回念完了稿子，周遭一片寂静。 陈星安清了清嗓子，整理着自己的文稿，道，“表决吧，大家，永久剥夺袁主任的驾驶权，我同意。” “我同意！” 孙老头第一个跟着举手。 “太空军赞成。” 李玉夫示意。 “机械设计院同意！” 李开阳隔着屏幕举起了手，“我也同意。” “好，全票通过，”陈星安宣判了新手驾驶员的末日，随后面色肃然，气场全开道，“星舰已经完全修复，加力燃烧室也已改造完毕，还有七天，我们的基地就将迎来最重要的一次挑战，迈过去，我们就拥有了未来，我们必须完成，也只能完成！” 第三十七章 快了快了 公开论证会如期召开，一共持续三天，期间全程都有直播。 会议选址山城，国内学者悉数到场，基地能源所的孙帚，孙老头作为特约嘉宾应邀前往。 所谓特约，就是撑场子的，机修工一样的老头在外面还有几个身份，国家科学院院士，能源发展规划所前所长。 孙老头终于舍得脱下自己的蓝色工服，套上西装皮鞋，大场合还是要正式点好。 其实像孙老头和袁回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寒酸，跻身院士，可以说是金字塔尖的那么一小撮人，如果不投身星舰的话，足够做到衣食无忧。 但是他们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比起摇篮项目的其他人，起码还能偶尔露个脸，看看外面的世界，不用隐姓埋名。 所以他们把大部分薪资都拿来补贴基地的开销，像是内部的幼儿园，休憩场地的设施，都是自费筹建。 此时孙老头安坐在嘉宾席中，一言不发，心思早就飘回了基地，想着是不是该正式点火测试了，其他人是不是把测试前的检查做到位了。 论证会的第一天还算克制，双方都围绕着自己的观点讲事实，摆数据。 他的屁股都坐麻了，还是没看出个高低来。 但是第二天开始，会场的外围不断有人中止谈话，天空中也会飘过星舰造型的无人机，后头拉着标语，“销毁玩具，销毁星舰” 虽然都会被打下来，但是它套着星舰皮坠毁时候的滑稽样子更让围观的人群哄闹。 公开论证会俨然变成了对星舰的批判会。 前进派的学者们一脸懵逼，他们或多或少都猜到了星舰来自国内，但是这种项目涉密等级太高，岂是他们能够接触到的。 手里的发言稿变成了白纸一张，对方按着辩论赛的路子，绕过所有的讨论，直指问题核心，“如果‘我们’拥有星舰，有办法应对警告碑吗？” 问题说的很隐晦，在场的明白人都懂，这问题是问给大佬们的。 根本没有如果，星舰就出自国内。 孙老头的屁股有些坐不住，时不时有人看着他，媒体的镜头也有意无意地他这里切，他习惯性地朝胸前的口袋掏去，掏了个空。 忘记了，现在穿的是西装，胸前没口袋。 他很想恰一根烟，在基地待了五年，习惯了直来直往的说话方式，不喜欢这样暗戳戳的较劲。 星舰的事情他当然不能说出来，摇篮建在山体里不仅仅是为了防外星人的，近地轨道日夜不停地都有卫星划过，全球战略力量处在微妙的平衡中，星舰这种随时可以投射全球的大杀器提前暴露会招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孙老头借故上厕所，躲在最里面的隔间里美美地抽了一根红梅。 论证会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 今天的讨论烈度更上一层楼，孙老头再想恰烟已经没得恰了，几位特约嘉宾都被拉下场讨论，问题一个接一个，忙的他连放水的功夫都没有。 转眼来到了晚上九点三十分，问题少了一些，他终于得空，一个劲地看着腕表上的指针，隔几十秒看一次，隔几十秒看一次。 他的异常被镜头敏锐的捕捉到，大洋彼岸的纽约，伯乐坐在巨型的投影荧幕前，旋转着手里的冰镇波旁酒，“镜头切近，看他表盘上是什么。” 画面中的镜头迅速切换，聚焦在磨得发亮的石英表盘上。 什么都没有，只有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表针。 时间也是正确的。 “他在等什么？” 过去是三十秒里，老孙头又看了一次时间。 “或许是在等休息时间，上了年龄的人前列腺都不好。” 新晋的灯塔计划科学家常陈从门外走进来，拿起琥珀色的酒瓶，拔出酒塞闻了闻，“好酒，柑橘皮和茴香的香调很浓。” 伯乐没有回头，单手插兜，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从你走进来，到说完话一共三十秒，他又看了两次时间。” “七点半到八点，他的行为均值在十分钟一次，八点到八点半，均值升高为五分钟一次，进入九点后，每过十分钟均值提高一个档次。” “他一定在等什么。” 常陈满不在乎，“能有什么，论战到了几乎一边倒的地步，没有东西能救得了星舰，相信我。” “我说过，把你蠢猪一样的傲慢收起来。” 伯乐平静地说道，“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常陈呷了一口酒，尽力地把喉头的愠怒压下去，他明白自己只是个傀儡，一个看上去天才的木偶。 迅速调整完情绪，他收起了先前的懈态，道，“组织提供的纳米材料抗拉伸强度大大超乎预计，目前美、欧、非的太空电梯均在顺利建设中，太平洋基地的太空电梯已建设完成，先期投产的天幕将在月底建设完成。” “感谢你的同学。” 伯乐背身举起酒杯示意，太空电梯项目能有这么快的进展，多亏李开阳的外动力骨骼，极大提升了工作效率。 “感谢。” 常陈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所以你不想知道纳米材料是哪里来的吗？还有为什么警告碑只追着星舰？” “不想。” 伯乐嗤笑一声，“很好，我喜欢不爱问问题的人。” 时间迫近十点，直播画面中孙老头的情绪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伯乐心底生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对方的注意力似乎完全不在论证会上，他不再看表，而是盯着远方的天空。 “或许是在等星舰。” 常陈答了一句。 伯乐当然知道这个最有可能的答案，但是即便星舰被修复完成，也没办法面对警告碑的追捕，它终究只能是个唬人的玩具而已，现在用这种玩具来堵大家的嘴巴，只会让崩塌来得更快一些。 叮咚。 思考中，屏幕里的时针指向了晚上十点，也就是现在的美联时间早上十点。 直播画面忽然黯淡了一下，负责给会场打灯的工作灯明暗跃动，片刻后恢复了正常。 伯乐赶忙示意画面调转，搜寻人群或者天空中的可疑物体，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过了十点，孙老头不再看表，整个人反而放松了下来，靠在椅背上。 “为什么？” 伯乐不解，论证会一边倒的局面依然没有改变，但是为什么他却变了。 他站在俯瞰纽约港的玻璃窗前，凝望着空荡荡的港口，陷入沉思。 第三十八章 芜湖，起飞 “老李，你怕吗？” “为何要怕？” “一去不复返。” 袁回背着手，仰望消失在天穹的隼鸟号，想着十分钟前李玉夫没回答的问题。 太空军战略部给出的交战预期是60％，也就是突然出现在纽约港，星舰遭受攻击的概率很大。 这还没包括那神出鬼没的警告碑。 它出现的概率几乎是100％。 袁回没敢去看隼鸟号的驾驶舱内转播画面，他特地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待着。 按照推进测试数据，一万多公里的航程来回只需要三十分钟的时间。 这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稍微打一个盹，就从地球这头到了那头，太快了。 从来不抽烟的袁回掐了掐时间，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皱巴巴的红梅香烟，点了六根，揖在手上，“基地里没香，各位神仙佛祖凑合享用，保佑，保佑。” 拜完之后他垒了个小石堆，把烟架在石堆中间。 如果顺利的话，烟烧到屁股的时候，他就能够看见归来的星舰。 ..... “教授，真的会来吗？” 艾许裹着长长的风衣，霜白的小脸藏在衣服的领子下。 “会的，”伍辉扶了扶被海风吹歪的礼帽，一身皮夹克配上高大的身材，像极了电影里那种又老又酷的西部牛仔。 他们来的早，离约定的十点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秘书在远方警戒着，以防被情报人员发现。 这趟是最后的回家机会。 嗡... 伍老的手机振动起来，约定十点的闹钟响起，迷蒙的城市上空掠过一架老式战斗机，身后拖着的彩烟在半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心型。 ‘hard club’的周年店庆正式开始，关在笼子里的红隼在来宾们的注视下飞入钢铁森林间，寻找远方的家。 ..... “鸟？” “哪来的鸟？” 伯乐的窗前歇着只不怕人的红隼，正透过窗子好奇地看着他。 纽约只会有和平鸽。 红隼的脚环上还扣着某个俱乐部的广告语，出于直觉，他查了查这个俱乐部的官网。 在俱乐部的宣传动态里，他发现一个乍眼的id。 【mizar】 北斗第六星。 这个id的回复很正常，但是与官方互动的频率似乎过高了些。 “大熊座ζ用汉语怎么说？” 伯乐接近了心中的答案。 常陈盯着手机，回复到，“大熊座ζ，北斗第六星，开阳星。” 十点零五分，伯乐翻完了所有回复，拨通情报局的号码，“纽约港，我要的人在那里。” ..... 太平洋西区3000公里处。 隼鸟号被警告碑缠上了。 但与上次不同，警告碑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闲庭信步的跟着。 两者都飙至急速，隼鸟号雷达里的那个代表警告碑的光点一直都呆在一个位置，它们保持了相对静止的状态。 即便隼鸟号的驾驶舱采用特殊结构抵消了大半的g力，但急速之下，仅剩的g力还是冲得李玉夫头昏脑胀。 星舰与警告碑的相对距离始终维持2000公里，按照目前的速度，营救伍老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视野尽头，水天相接处出现了一道极细的黑线，海岸线到了。 那道黑线越变越长，很快就出现了海滩、戈壁、山峦、城镇。 十点十五分，隼鸟号横跨了半个北美，悬停在东海岸的纽约港海面，李玉夫透过驾驶舱的视窗，看见了那位久违见面的老人。 ..... “wtf。”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 蜂拥在纽约港的情报特工看着悬停在港口的巨物，下意识地爆出句国骂。 他们从未预料到，自家的港口会出现这么个..颠覆认知的怪物。 猩红的身体，迫人的气浪...他们终于知道几百年前，密西西比号驶入江户湾时候，当地住民的感觉了。 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磁悬浮登舱门打开，被特工们包围在海边的伍老三人跳上台阶，登舰而去。 意识到事情不妙的特工举枪便射，子弹铿锵打在机体外壳上，连层漆皮都没蹭掉。 五分钟的时间飞逝而过，大都会的上空果然出现了那道梦魇般的黑色身影，但警告碑这次没有攻击其他目标，而是笔直地朝港口冲来，驾驶舱内，李玉夫来不及掉转方向，他推动操作杆，舰船笔直地朝着大西洋起飞。 这次他要绕地球一圈，从欧洲飞回去。 两个怪物蜻蜓点水般地在纽约港掠过，留下了一地的波涛。 直至十分钟后，f-45战机才姗姗来迟。 港口带队的队长在耳机中心有余悸的回禀，“他们跑了，被一个..怪物..接走了。” 耳机那头，目睹一切的伯乐阴沉着脸，冷冷道，“我看见了。” ..... 十点四十分。 比袁回预计的时间晚了十分钟。 六根红梅烟早就燎到了烟屁股，可是袁回还没在天空中看见隼鸟号的影子。 “保佑，保佑，我真的没烟了。” 袁回索性又燃起一把火，把烟盒也给烧了。 十点四十五分。 烟盒也燎没了。 就在他翻遍全身找可以烧拜的东西的时候，一抹红色飞速掠过武夷基地上空，直至它消失在天边，风雷般的轰隆声才在他的耳边炸响。 “耶！！！！” 瞬间，武夷基地爆发出了热烈的呐喊，他们的英雄回来了！ 袁回若无其事的起身，拍拍屁股，踩灭地上的余烬，一步三抖地向摇篮中心走去。 ...... 山城论证会现场。 三天的论证接近尾声。 结果是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选择前进没有一点胜算。 一直在嘉宾席中当观众的夏义默不作声，他在等待最后的一击。 天幕计划将在观众面前创造一个不存在的球体。 负责演示的人已经上了舞台中央，他拿起话筒，在身后的屏幕里播放了一段录像。 三天之前，他把一个半径三米的球体放在了舞台的中央，但三天过去了，没有一个人发现它的存在。 “这就是天幕。” 没有多余的废话，他按下手中按钮，舞台中央的光线忽然出现了扭曲，随着一块块玻璃质物收缩，一个青铜色的球体赫然出现在他身边。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媒体的闪光灯对着球体拍个不停。 夏义脸上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铺垫两个月，他等的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第三十九章 翻过那道山 亲眼见到着魔术般的场景，观众们接受到的冲击是无与伦比的，尤其是在场亲眼目睹的人。 学者们相对还好些，只是脸上的表情挂不住，对方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个东西。 相比起星舰，天幕计划的技术并没有壁垒，只需要复杂的计算和庞大的控制系统让光线恰好能从地球上空折射。 在近地拉格朗日点挂着的深空望远镜早就验证了这项技术的可行性。 夏义露出了智珠在握的笑容，话题该终结了，自己利用李开阳的报告挑起讨论度，随后再散播星舰的录像操纵舆论，最后在举国关注的局面下彻底证明了天幕计划的效果，孰优孰劣一眼便知，再讨论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该去准备天幕之后的事情了。 时针指向晚上十一点。 会务人员关闭了会场的灯，人们三三两两地朝着通道涌去，偌大的露天会场，就剩孙帚还待在台上，而本该离去的学者看着老院士还不离开，上去劝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时间僵在原地。 夏义带着他的团队从vip通道离开，经过会场的时候注意到了孙老头，二人在帝京也算有过一面之缘，他停下了脚步，跟身后人嘱咐道，“你们先去停车场等我。” 围在台下的学者把目光投向了面带笑容的夏义，当前的情况，也只有他这种准院士才能和孙老头搭上话。 “孙老，还不走。” “有烟吗？” “没有。” 夏义坐在孙帚边上，随意答道。 他是来享受胜利者的喜悦的，孙老头越是当祥林嫂，他的心里越舒坦。 “那看来你不抽烟。”孙老头自顾自地拿出燎了半截的烟头，小心揉搓平整后，点了起来，“来看笑话的？” 呛鼻的烟雾环绕在他周围，看上去给湿热的夏夜平添了几丝烦闷。 夏义看着会场中央的大铁球，悠闲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嗤笑着否认，“当然不是，星舰是科学，星舰的失败就是科学的失败，我也很难受，但是日子还要过，早点回去休息吧，孙老。” “不回去，我在等一艘船。” 孙老头猛吸一口烟，长长的烟灰挂在上头就是掉不下来。 夏义现在对船字异常敏感，“什么船？” 烟灰忽然掉了，被一阵狂风卷上天际。 孙老头哈哈一笑，弹开烟头，喊道，“来了。” 夏义一惊，猛地抬头，但是霹雳吧啦地音爆募地炸响在耳边，他赶忙缩起脖子，捂着耳朵，面露痛苦。 等动静消了以后他才抬头，一束光照在了会场中央，光束的来源居然是在视频里见了无数次的星舰！ 原本散去的观众和媒体们都注意到了悬停在会场上空的庞然大物，会场附近俨然成了闪光灯的海洋，对着星舰照个不停。 直到那束投入会场的光束中缓缓降下三人，大家才如梦初醒地往回跑去，“快回去，有大事要发生了！” 原本寂灭的灯再次亮起，学者们注视着光束，眼神逐渐凝固，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消失已久的伍辉，伍老。 作为场中唯二知道内情的人，夏义的脸嗡地一下变的煞白，仿佛有东西正在抽离他的灵魂，所有事物都在远离他的视野。 他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盒救心丸，干咽下去，缓了一会儿才把呼吸平稳。 孙老头不知道他知道伍老的事，还以为他是激动的，便帮夏义拍了拍背，乐道，“老弟，年纪大了就不要像他们年轻人一样激动，担心血压。” 夏义挤了个笑脸，附和道，“好的，好的，孙老。” 等到伍老落地，会场又重新变得拥挤，人们纷纷在猜测为什么他会从星舰上下来，为什么这么迟才到。 如此出场方式，星球上恐怕找不出来第二个。 伍老没有说话，只是乐呵呵地跟大家招手，身后的秘书带着艾许自行下场，到会场中控台去鼓捣些什么。 “欢迎回来，老朋友。” 孙老头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还好奇地摸了摸他的礼帽，“啧，国外回来的就是不一样啊，瞧瞧你这皮夹克。” “改天给你也来一套。” “那感情好。” 拥抱完孙老头，他看见了站在身后的夏义。 夏义连忙点头致意，伸出双手。 伍老呵呵一笑，握住了他的手，“脸色怎么这么差，小夏。” “最近没睡好。” 夏义有些心绪。 同样是院士，伍辉的压迫力比起孙帚高了不是一星半点，他说的话像是公理，面对他的时候起不了半点反驳之意。 夏义心里不由责怪起伯乐来，说好的回不来呢？ 时间紧迫，伍老没有在意他心里的想法，而是看向了中控台的秘书，后者比了个ok的手势。 老院士清了两声嗓子，可以容纳几千人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静的连快门声都没有。 他朗声道，“谢谢大家今天能来到这里。关于大家的讨论，我已经十分清楚，现在向大家重新介绍我自己，我是伍辉，一个神神叨叨的小老头，也是星舰项目的起草者，所有问题你们都可以问我。” “但是问之前，请先看一段录像，半个小时之前的录像。” 话音刚落，秘书按下控制台的按钮，会场的大屏幕放出了一段清晰的影像。 画面中星舰横跨太平洋，甩开了被世人视作梦魇的警告碑，顺利到达纽约港，并在纽约港中接回了伍辉，取道大西洋，途径欧亚大陆，再次回到了国内。 这是一段不需要言语的录像，虽然运镜稀烂，偶尔还有失真，但是真实性完爆各种科幻大片，代入感拉满！ 星舰居然在速度上彻底甩开了警告碑！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人们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喝彩，还用选择吗，选择个屁！ 夏义和伯乐精心策划了几个月的结果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不知道谁误触了光幕的按钮，大铁球重新隐入虚空中，唯有星舰悬停在会场上空接受目光的洗礼！ 今晚它是天选，也是唯一！ 第四十章 我提一杯 话题毫无悬念的终结了。 舆论一夜之间反转，所有关于星舰的非议消失不见。 夏义遁了，以身体不适为由告病离开了鹭岛物理研究所，回了帝京。 伍老和李玉夫也被上头留在了山城，说是作报告，顺便写检讨，毕竟整出来的动静太大，美联邦的外交函都快发爆了。 不过听伍老秘书传回来的消息，基本没大事。 伍老的战略眼光是极其毒辣的，这次曝光，星舰的战力隐约站在了全球最顶端，任何雷达和防空网络都阻止不了它，随时可以投射全球。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威胁就显得有些无力。 上头把伍老一行人留了五天，等风头稍稍过去一些，才允许他们返回武夷基地。 但是用星舰的方式。 因为除了李玉夫，没人能驾驭隼鸟号。 结果就是离开山城那天，满城的人都不工作了，守着电视或者手机观看星舰起飞，又闹得星舰挂上了热搜。 今天的隼鸟号回归摇篮的日子，武夷基地上下一派节假日的氛围，机库里，红毯、火盆、柚子叶一应俱全，就等着他们到来。 李开阳昨日就来到了武夷，此刻正和大家一起等候着。 摇篮中心的山体缓缓打开，发动机的气浪灌进空腔内，等待了几个月的老院士，终于回来了。 跨过火盆，淋过叶片的水珠，接过手捧花，伍老逐一和迎接的队伍握手，最后来到了陈星安和李开阳的面前。 看着些许憔悴的学生，他感慨万千，“星安，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做的真的很不错。” 年纪轻轻便操持这么大的项目，花费的精力可想而知。 星舰项目本身就是在创造奇迹，但他们，就是奇迹本身。 陈星安罕见地谦虚起来，赶忙把功劳都推给了李开阳，伍老转念一想，哦，自家学生怕镜头来着，这么多人瞧着她会不自然。 到了最后一位，也是最让他惊喜的一位，第三工业研究所研究员兼所长，二级教授李开阳。 现在应该改口叫一级教授。 上头甚至想把李开阳直接提任院士，但被伍老拦了下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在的环境还不适合他露面。 二人相视而笑，预想中久未见面的隔阂并未出现，伍老指了指自己的办公室，问道，“泡茶？” 李开阳笑道，“啊，泡茶。” “教授！”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外语，伍老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差点忘了，开阳，这是艾许，美联社会学家，艾许，这是开阳。” 李开阳大方伸手，谁知艾许拉着他来了个贴面礼，瞬间把他的脸臊的通红。 见教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艾许狡黠道，“我有十六分之一的高卢血统。” ..... 大家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只有艾许、李开阳和陈星安跟着伍老进到了办公室去。 热情的艾许一进办公室就拉着陈星安到了茶水间去窃窃私语，不知聊些什么东西。 伍老轻轻地拉上了门，坐在李开阳边上，脸上的笑容像排练许久的士兵，骤然浮现。 “卡斯合金，加力燃烧室，可控核聚变..” 他如数家珍般地念叨着李开阳提供的几门科技，这些科技极大的升级了星舰，抬高它的战略地位。 谁又能相信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两个月内。 两个月前星舰甚至连起飞都是个问题。 “开阳，你真的很出色。” 和鹭岛研究所一样，伍老拿出了珍藏级的茶叶，倒入滚烫的沸水中，悠悠道，“我跟上头告了个假，打算回鹭岛养养老，基地的事交给你怎么样？” 李开阳送杯的手一顿，“伍老..我...” 他原本的设想是留在基地内工作，没想到伍老居然打算把基地交给他，意义太重大了，他担心自己有些驾驭不了。 老院士深邃的眼眸看穿了他的想法，“你只需要负责方向，其余的事有袁回他们帮忙，还有星安和艾许。” “我特意薅了一把资本主义的墙角，怎么样，还不赖吧。” 李开阳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右半身仍然还是活动不开，便问道，“子弹取出来了吗？” “嗯，人不服老不行啊，恢复能力比年轻的时候差了一大截。” “科学理事会的手段拿来对付自己人真是可惜了。” 李开阳感叹伯乐的狠毒，让无数科学家倒在了黎明前夜。 “开阳，你要记住，无论是地球还是我们不曾涉足的宇宙，弱肉强食永远是唯一的准则，物质是有限的，文明发展的需求是无限的，只有拥有掀桌子的能力，对方才会礼貌地跟你谈判，科学理事会只是代表，他们背后的力量很强大，不过我想现在是不敢了，我们可以把桌子..” 吱呀，说到这的时候艾许进来了，伍老把后面几个字咽了回去。 “塞进他屁股里。” 李开阳及时补充道。 “屁股，i know！ass！我的中文对不对，李！” 李开阳：“......” 伍老试图转移话题，“星安呢？” 艾许用生涩的中文答道，“去....尿尿” 噗！ 李开阳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老美的学者都是这么直来直去的吗？ 这话题还不如不提！ 艾许兴趣勃勃地看着李开阳，切换回了英语，“我说的不对吗？” “对...但是不够婉转。” “好吧，我刚开始学习中文，会多练习的，对了，你们刚刚在聊什么？我好像听见了科学理事会的名字。” 伍老接过话头，“开阳，你对现在的世界局势有什么看法。” 李开阳道，“在危机面前，我们需要一个团结的整体，不是联合国那样的虚架子，集中精力才能办大事，最好成立一个....嗯，怎么说来着..” “地球联邦！” 艾许眼睛一亮，抢答道。 “对对，就是地球联邦，管他谁是谁，反正就一条，大家有劲要往一处使！” “哈哈哈哈，” 伍老开怀大笑，回来基地以后他的心情格外的好，中气十足的笑声让人忘了他的真实年龄，“艾许，我说过的吧，你来基地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 末了，他端起了茶杯，郑重说到，“开阳，这个世界交给你了！” 第四十一章 小红帽(周五快乐) 武夷基地的交接在悄无声息中完成。 在和伍老商议后，李开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大家放了个探亲长假。 现在星舰已无需避着强敌，大家不必再隐姓埋名，可以昂首挺胸的回到家，告诉家人自己在做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 他还把24所的同事们接了过来，纳入了袁回名下的材料所工作。 同样解读过外动力骨骼的他们，现在工程学的造诣已经堪比浸淫多年的二级学科教授。 老王到基地的那天下巴都快惊脱臼了，行李都舍不得放下，背着大大的编织袋跪倒在隼鸟号面前又亲又抱。 抒发完情感，老王忽然想起了自家老大，于是小心地询问亲自来接他们的袁回，“袁主任，你知不知道李开阳？他在哪个部门，他家里寄了些东西让我转交。” 机库很大，各种工器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盖住了老王的提问，他看着沉默的袁回，心里暗暗想着，‘也是，基地这么大，袁院士应该不会知道老大是谁，还是等下用内网电脑查查通讯录。’ 但是下一刻，他就瞅见自家老大从星舰的脚手架上蹦了下来，2米的脚手架，没带安全帽，没系安全绳。 工科出身的老王对安全格外敏感，特别是有大佬在身边的时候，犯错会被罚死的。 看见袁主任的目光成功地被吸引过去，还‘嗯？’了一声，老王心里一揪，完了。 眼看李开阳还想爬回去，老王索性豁出去了，他一声大喝，“干嘛呢，李开阳！不戴安全帽！” 李开阳顿身，看见了老王，看见了袁回，他听不清老王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指着脑袋，他摸摸头顶，空空如也。 噢，安全帽忘戴了。 戴上自己的红色安全帽，他走了过去。 老王神情有些呆滞，自己是白色帽子，袁回是蓝色帽子，老大为什么是红帽子？ 红帽子岂不是... “开阳老弟，今天这么有空，总工还亲自干活。” “总....” 老王觉得自己可能没睡醒，有机会参加星舰项目就算了，自家老大居然变成了总工！ 整个基地的负责人！ 饶是他经过再多的风浪，心肝尖也不由得发颤，传奇，老大是真正的传奇啊。 ...... 成为基地的总工后，李开阳的保密权限提升了一大截，国内学界所有的项目和人员他都可以查得到资料，而他发现管理型ai的统计数据层次似乎也可以升级到整个国家。 【华东区电量储备：3000 +5\/月】 【华东区矿石储备：24 +20\/月】 【华东区食物储备：30 +5\/月】 【华东区合金储备：26 +0\/月】 【物理学产出：8\/月】 【社会学产出：3\/月】 【工程学产出：7\/月】 【数据可升级，请问是否更新？】 他没有急着升级，统计华东区和国家的并没有太大区别，增量数据他不一定能够调配，所以还不如先保持现状，更好的规划基地发展。 等到能够调配全球资源那天，才是ai升级的时刻。 相较伍老还未回来前，华东区的电量每月产出减少了5个单位，矿石减少30个单位，合金每月净产出为0，处在收支平衡的状态。 这都在他的预料之内，增加了加力燃烧室的星舰维护需要花费更多的电能，可控核聚变尚在铺开中，电量的盈余减少是必然。 矿石是一产资源，全都投入了卡斯合金的制造中，基地加盖了许多合金制造厂，国内新投产的武备都在陆陆续续的采用卡斯合金。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三大学科的产出，产出代表了科研速率，数值越大，速率越高。 伍老一归来，物理学每月产出由3升至了8，整整翻了一倍多，其中有他回来的原因，还有研究科技的原因。 解读科技就像老师教课，基地的学者们都是各个年龄段的天才，进步神速。 社会学实现了0的突破，直接变成了3，原因非常明了，艾许。 瘦瘦小小的女生居然用一己之力追了上来，如此一来，李开阳攒的那些社会学的学说就有用处了，尤其是【社会学lv1行星统一】 这门学说若是能够解读通透，能给将来省不少的事。 工程学也没拉下，在没有新生力量的加入下，两个月的时间内突破了两个点，由5\/月升至了7\/月，形势喜人。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好中发展，ai的科技树中，李开阳还意外的发现有个物理学lv2的科技居然被隐隐约约点亮了。 【物理学lv2计算技术重力传感器】 【这些传感器已经经过调整，可以检测太空中的引力变化，例如由舰船出现导致的力场扭曲波动】 【花费30物理学点数】 他的物理学并没有突破至lv2，不可能抽取出二级科技，也就是说，基地内居然有人突破了学科界限，自行领悟了高级科技。 他立马就想到了唯一的答案，反德西特空间传感器。 隼鸟号第一次试飞时，提供给陈星安数据，让她手算警告碑位置的那个半成品。 两个月以来陈星安一直都在完善传感器的设计，而ai中隐约亮起的蓝光代表研究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李开阳自愧不如，二级科技有多庞杂他是知晓的，犹如在没有尽头的迷宫里寻找一根针，但她却凭着自己的力量向着目标笔直走去。 这就是生命的魅力，再强大的ai也无法预测到，某个神经突触的放电，将会产生多么深远的影响。 本次迎回伍老的行动期间，他一共收获了7000点希望值，他索性将希望值全部加在了物理学学科经验上，宇宙学弱肉强食的准则让他想通了最重要的事情。 时间。 像是两个西部牛仔的对决，谁先掏出枪谁就能掌握主动权，一门门科学技术就是枪，而解读它们的算力就是掏枪的速度，人类的碳基生命短短几十年，他必须和时间赛跑，赶在自己老去之前获得更高级的科技，并且还要解读出来。 按照现在的算力来看，科技树中最高级的能到五级科技，解读的时间需要几十甚至上百年。 他没有这么多的时间。 所以必须集中全球的算力，劲往一处使。 随着脑内的光芒落下，他的物理学也顺利突破到了二级。 现在他的大脑无比清晰，原先高深的物理知识在他脑中形成了清晰的脉络，但与工程学突破后不同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前路清晰，反而是随着学科经验的提高，模糊地看见了物理学大厦顶端盘踞着的乌云。 基础物理知识延伸的深处是一片混沌。 他算是理解了为什么牛顿晚年会变成神学家，爱因斯坦为什么会对量子力学厌恶。 知道的越多，问题就越多，这样没有答案的研究是极其让人抓狂的。 升级完毕后，他的三大学科只剩下社会学还没起步： 【李开阳】 【科学家等级 1】 【工程学lv2 1070\/5000】 【物理学lv2 1140\/5000】 【社会学lv1 10\/1000】 不过不着急，他积攒了一堆社会学的一级科技，艾许光吃透这些就要花很长时间。 正思考着，内网通讯消息提示音响起，陈星安发了条视频，留言道，“看看这个，黄海边渔民拍到的录像。” 第四十二章 封锁 “什么时候开始的。” 录像的画质很清晰，警告碑徘徊在大陆架延伸出去的深海区中，时隐时现。 周边好几个无人的海上钻井平台，都没逃过红激光的猎杀，被融化成铁水坠入墨绿色的大海中。 “从伍老回来那天开始的。” 陈星安又发了个视频，是太空军的内部绝密资料，卫星显示太平洋的海面上存在巨大的机械造物，成像照片放大，俯瞰的卫星视角里清晰可见直通天际的垂直起落架。 “太空电梯？” 太空电梯的技术是简单的，关键是材料的抗拉伸强度，要克服重力的拉扯以及地转偏向力，否则没等建完，轨道自己就会断裂。 目前没有材料能做到这点，除了卡斯合金。 但问题是卡斯合金的技术一直都在武夷基地手里。 科学理事会是怎么有的？ 后续的卫星照片显示太平洋洋面上有五个建造完成的太空电梯，不仅如此，非洲、欧洲、美洲，西亚、中亚，均有在建设或者已经完成的太空电梯，国际天幕计划的进展比预料中的要快。 “为什么警告碑不会攻击它们？” 被攻击的废弃钻井平台距离最近的太空电梯直线距离仅有1500公里，但两者相安无事，像是..约定好了。 李开阳在搜索引擎里输入“警告碑、袭击”等关键字眼，两个月时间内共发生警告碑袭击事件十五起，美洲一起，欧洲零起，亚洲十四起。 除开纽约那次，其他的事件居然都发生在亚洲，并且时间都是在伍老返回之后。 “援建海得拉巴的可控核聚变设施损毁，开伯尔山口导弹防御工事遇袭，阿留申群岛联合舰队基地被毁...都是在两个小时内发生的。” 李开阳把警告碑出现的地点连了起来，一个熟悉的弧形。 第二封锁链。 他明白警告碑的意图了。 封锁一切对外的交流，目的是为了... 他又把地图上的太空电梯圈了出来，“如果星舰停留在第二封锁链上的空军基地中，所有太空电梯将在五分钟的投射范围内。” 也就是说，这五分钟是警告碑无法弥补的时间！ 它必须封锁所有基地来确保自己的主动权。 封锁的目的是为了科学理事会完成天幕计划！ 李开阳将自己的猜想发给了陈星安，对方给了他一个相当鹰派的建议，“要炸了太空电梯吗？” 他赶忙否认，太空电梯项目本身并没有问题，而且建造太空电梯，需要花费的数额的巨大的，粗略估计，一部电梯的总额相当于全球gdp的十分之一，贸然损毁，是极其浪费资源的行为。 并且星舰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警告碑。 它不会也不能将目标调转至星球内部。 “虽然不能攻击，但是我们必须建立对警告碑的威慑。” “离岸舰队的联合驻地共有四十八处，自从阿留申群岛被袭击后，所有基地都提高了警戒等级，目前完整的基地余三十六处，成功把握住一个，我们就建立了威慑。” 警告碑与星舰一样，行动无法预测，等能在雷达上看见它，基本就表示进入它的射程了。 所以必须要有手段监测到它的来袭，保住海上的联合驻地。 其实有个最简单的方法，星舰直接驻扎在某处基地中，但是所有的配套设施和工作人员不可能随之一起转移，这是不现实的，并且目前国内都在星舰的五分钟投射范围内，一旦换位置，地区安全会是个大问题。 星舰数量终归还是太少了。 “星安，你的反德西特传感器怎么样了？” 传感器必须能预测3万公里以内的引力波动才算合格。 陈星安沉默了一会才发出了下一条消息，“昨天刚测试完，放置在摇篮的传感器同步监测到了星舰在青海起飞的时间。” 将近三千公里的感知范围，在监听领域绝对是突破性的。 但是还不够，敌人是强大的外星舰队。 必须在联合驻地被全部摧毁前把传感器彻底升级为重力监听才行。 “两个月。” 陈星安发了最后一条消息，匆匆下线。 李开阳明白她的意思，她打算在两个月时间内达到三万公里的监听范围。 ..... 时间转眼又过去两周。 这期间李开阳试着抽取过物理学二级科技，想把重力传感器的科技抽出来，但是没有成功。 倒是把可控核聚变的升级科技，【物理学lv2粒子物理冷核聚变能源】，还有ai的后续科技，【物理学lv2计算技术自我演化逻辑】给抽了出来。 他暂时搁置了这两个二级科技，将算力全部集中至反德西特空间传感器的研究中。 大量的投入下，物理学的产出由8\/月升至13\/月，但进度自从到了两万公里的监听范围后，没有再动弹过。 以李开阳物理学二级的学科经验来看，他们一定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但是总有个幽灵般的东西跟随着理论研究小组，把本该得出的正确答案藏进了乱麻中，让大家求而不得。 重压之下，研究组频频出错，甚至在简单的验算上，他们都出现了不止一次的错误，导致重复浪费时间。 一定是漏了什么必要条件，一个最容易被忽视的条件，只要找出了这个线头，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又是一个寂静的夜。 不常回基地的伍老把李开阳叫到了摇篮的山巅，星舰起飞的地方。他看着山下的静谧的九曲溪，紧缩的胃松了些许。 已经半个月没怎么休息了，吃饭也不规律，今天他就早上吃了一餐饭。 基地物理理论组的人都是如此，陈星安更甚，扎进资料室就没出来过。 “英仙座流星雨快到了吧？” 伍老问道。 李开阳错愕，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就是陪着老王拍流星雨才发现的伍老消息。 才过去一个月吗？ 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联合驻地还有多少处？” “十处。” “差不多了，”伍老拍拍他的肩头，“等重力传感器研究完放个假，带着他们一起去看看流星雨，有时候绷的太紧不是个事。” “好...” 李开阳勉强答道，但是重力传感器不研究出来，哪有提前考虑放假的心思。 月下的武夷基地是那么的沉静，白天里聒嗓的鸟儿都醉梦在枝叶间，伍老仰头看着繁星，轻声道，“开阳啊，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光速快吗？” 李开阳思考一会，“放在宇宙的尺度上，不快，即便我们达到光速，想飞到宇宙的边缘也要几百亿年，一点都不快。” “那你说什么最快？” “万有引力，横跨时间和空间，它是时空，是大量子模型，是....” 说着说着，李开阳大喊一声，“艹，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第四十三章 重力捕获 匆忙告别伍老，李开阳拔腿跑下了山，坐上面包车开向五公里外的资料室。 资料室也建在山里。 准确来说是山脉里。 隐屏峰山脚下有条直通内部的快速通道，这是当年前辈们用机械钻机一凿一凿挖出来的隧道，洞壁边还依稀可见开凿的孔洞。 面包车穿行在山体间，洞顶的崎岖的表面布着的电缆，橘黄微弱的光很难照透隧道中的黑暗。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稚童努力地在巨人的肩膀放上一朵小黄花。 李开阳一边揉着饿的发疼的胃，一边加大油门，资料室就在隧道最深处，和武夷超算中心的数据存储机房连在一起。 刷开资料室的金属大门，他一眼就发现了陈星安的影子。 书堆的最高的那里就是。 伍老的点拨帮助他打开了新思路，他迫不及待地想把结果与陈星安分享。 谁知刚一坐下，陈星安就塞给了他一盒热乎的盒饭。 “吃。” 她没有过多的言语，依旧翻着桌上的资料。 “我不是..” “吃过了吗？” “没。” “吃。” 她写下一道算式，第二次说道。 “伍老已经找过我了，传感器的基础假设里对重力的定义错了。” 陈星安发尾扎成了两个麻花辫，随意地耷拉在肩上，黑色边框的大眼镜里反射着电脑屏幕的荧光，资料室配置的护眼小台灯照得她小脸煞白，侧面看去，李开阳似乎还能看见点婴儿肥。 她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没功夫搭理李开阳，所以又说了一句，“不吃滚蛋，你压着我草稿了。” 李开阳一惊，挪开了身子，蹲在远处委屈地打开饭盒，狼吞虎咽。 他跑了一天，确实没闲功夫吃饭，扒了第一口他就停不下来，今天的配菜是猪脚，炖的软烂的猪脚杂糅在粒粒分明的米饭里，在淋上一勺汤汁，油脂的香气瞬间在口中爆开，他的肚子像是一架全功率运行的绞肉机，所有食物都照单全收。 扒饭的功夫，他的理智终于从单线程的‘我要告诉她答案-我好饿’中解放出来，进而在思考下一个问题，领餐时间早过了，她上哪儿变出来的盒饭？ 还是热的。 猪脚饭要是冷了那就彻底变味了。 习惯性地朝饭盒侧边看去，他发现了供餐信息，“理论研究组陈星安资料室 1份 18:00” 这是她的晚餐.. 再看她从桌下拿出了一壶开水，小心翼翼地倒在泡面盒中.. 忽然愧疚占满了他的身心，还剩的半盒饭重如泰山，“不能..不能再吃了，得留一些给...再..再吃一口..就一口..” .... “吃的挺快啊。” 陈星安的面刚泡发，李开阳就把一贫如洗的饭盒丢进了垃圾桶。 “怎么样了，修正后的方向，”见她有空闲下来吃饭，李开阳询问道。 “差不多了，计算方式没有偏差太多，按着更改后的定义重新代入一遍就好。” “一天吧。” 陈星安呼呼地吹了吹塑料叉挂着的面条，热气迷蒙了她的眼镜。 “什么时候近视的？” “100度，天生的，不加深也不见好。” 她自顾自吃着面，说不上哪里吸引人，但是就像上学时候坐前排的某位女同学，沐浴在阳光中那么回眸一笑，那天的花儿，吵闹和笑容就统统印在了心底。 李开阳愣了半天才回过神，陈星安用纸巾擦着殷红的嘴唇道，“还有什么问题？” 他嗯了几句，看着泡面道，“这个还..还有吗？” ..... “主控室电缆已连接。” “超算数据中心已上线。” “重力传感器校准，黎曼探针工作正常！” “摇篮指挥中心，隼鸟号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42.7n，140.3e，探查到舰船引力波动，目标确认为警告碑，行进方向，99%北海道联合舰队基地，1%对马岛舰队基地。” “应急中心请通知两个基地的人员在五分钟内紧急疏散！” 轰！ 摇篮之巅，隼鸟号瞬间起飞，舰船驾驶舱和尾端爆出巨型蘑菇状音爆云，起飞的第一秒，它就突破了音速。 第五分钟，它到达了北海道联合舰队基地的上空。 第八分钟，海面的浓雾中浮现出了警告碑的身影。 “重力捕获成功！我们做到了！” 摇篮指挥室里一阵欢呼，研究小组的人们都快哭了，一次次的废稿，一次次的重头再来，睡觉掀开被窝都害怕里面钻出组长那张脸，让自己推倒重算。 今天终于是逮到警告碑了！ “打！！给我狠狠的打！！” “开炮！开炮！！” 大家把愤懑全都朝着警告碑发泄，恨不得亲自抗一门意大利炮上舰对敌，李玉夫将星舰悬停在警告碑正前方，二者对峙。 警告碑没有径直扑过来，它没有把握追上星舰。 但它错开了位置，路径直指星舰后方的北海道基地。 顶端类似于尖端放电器的东西正在聚敛着红光，它拿星舰没办法，不意味着它就要怕。 常规动能武器无法击穿卡斯合金的外壳。 但是星舰的尾端也聚集起了蓝莹莹的光芒。 一红一蓝，映得低一些的云朵都变了色。 紧张地对峙持续了七分半钟，警官碑才散去红光，退回迷雾中，在摇篮中心观看全程的人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身为材料学家的袁回深知卡斯合金的坚硬程度，没想到星舰的武备居然升级到了这种地步，可以吓退警告碑。 他凑到总装厂的负责人身边，道，“可以啊，英雄，不知不觉间搞个大的，什么时候弄个微缩的武器给我，我要试试材料边界。” 总装厂的厂长有个非常大气的名字，轩辕英雄，说是英雄，但整个人瘦得跟孙老头有得一拼，就像动画里的那种河童。 听见袁回在跟他说话，轩辕英雄转过头来，乱糟糟的胡子上挂着面包屑，“啊？什么武器，我不知道啊。” “就那个，蓝莹莹的。” “那你得问孙老头去，是他搞的。” 得，又绕一圈，袁回守在垃圾桶旁，等着抽完烟的孙老头回来丢烟头，见人来了，他上去扯了扯衣袖，道，“孙老，刚刚那个蓝光武器怎么造的，能不能弄个微缩版的给我？” 孙老烟气未消，他吐着白烟道，“去去去，核子相控爆炸，李玉夫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去的，这玩意能弄微缩的给你吗，别把老头子我和武夷基地一起崩上天咯！” 第四十四章 陪你去看流星雨 “核子爆炸？” 袁回听完双腿一麻，差点没跌到地上去。 他与李玉夫是老相识了，一个爱喝酒，一个不能喝酒，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凑到一起去，一有空就在酒桌上泡着，好像有讲不完的话。 星舰舰长这个职位的危险性他是了解的，但没想到每一次平常的告别居然都可能成为永别。 李玉夫抱着必死的决心走上驾驶舱，可是袁回没在酒桌上听过老友的抱怨，提起星舰，从来都是一副充满希望的样子。 孙老头见他失态，也没多说什么，背着手摇摇晃晃地走回指挥台。 这点觉悟他相信袁回还是有的。 在武夷基地就得看淡生死。 大约过了两分钟，袁回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集体主义的圣光又重新照耀在了他的心间，他在思考是不是把昨天搞来的野鸡炖了，再找李玉夫要点压箱底的山货一起下酒，反正说不定哪天就得牺牲，还是早点便宜他袁回比较好。 不过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哪天警告碑真不要命了，星舰岂不是要同归于尽，消耗战不是这么打的。 坐回指挥台的时候，他听见孙老头他们也在谈这件事，忽然心血来潮，问道，“用无人战机装载这个什么相控核爆可以吗？” 总装厂厂长轩辕英雄：“没那么大的空间。” 能源所所长孙老头：“没那么小的约束装置。” 袁回挠挠头，“还有那么多的人命。” 核爆装置一旦启动，少说方圆千公里都会化为乌有，人哪里有冲击波跑得快。 三人感叹着，李开阳从外面走了进来。 “三位师傅，正找你们呢。” 孙老头拍了拍身边的袁回，让他腾出个座儿来，袁回侧着头，眼里精光一闪，他似乎发现了李总工手里拿着本册子？ 多的不说，上次李开阳离开武夷基地重回鹭岛的时候手里就拿着这样的手册。 不会是...大的要来了吧？ 他赶紧站到孙老头身后，扶着肩膀，生怕旧事再犯，孙老头再抽抽过去。 年纪大，不禁抽啊。 李开阳给孙老递上了一包红梅烟，然后说道，“英仙座流星雨快到了，重力传感器也完成了，我打算给基地腾两天假，让大家出去走走，看看，几位师傅认为怎么样？” 孙老受用地接过烟盒，道，“可以是可以，基地的项目现在也不用保密，但是去哪儿能有咱们这观赏效果好？看这大山，这水！” 轩辕英雄：“我没意见。” 袁回：“我也没意见。” 李开阳笑道，“那就定了，伍老邀请咱们上他家去走走，顺带看流星雨。” “他家？”袁回问道，“伍老家在...我怎么记得在帝京啊。” 孙老头老神在在，“那是国家给的，伍老是闽省人，家就在附近。” “真的？” 袁回好奇地捏紧了手，跟伍老同辈那些人，走的走，呆的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老院士的背景，也就是孙帚这种上了年纪的院士才会知晓。 孙老头觉得自己的肩膀有些痛，他扭头看了一眼，道，“小袁，你今天老站我身后干什么？” “哈哈，”袁回干笑两声，心说等会你就知道了。 众人约定好出发的时间，李开阳拿出了手里的科技卷册，道，“第二件事，就是要把这个交给师傅们。” 孙老头见怪不怪，科技嘛，又不是没接触过，上次可控核聚变抽过去，害得他被当成谈资笑了好久，现在他的心已经比卡斯合金还坚硬，什么科技都击不倒他。 “我看看是什么..嗯..粒子物理..紫外镭射发射器..” “嘎！” 袁回耳朵里传来一声抽抽，不好，孙老头又要遭，他赶忙扶住老人家的肩膀，但是却对上了对方的目光，“干嘛？怕我倒啊？” 耳边又是噗通一声，指挥中心里眼尖的工作人员大叫，“不好啦，轩辕厂长晕倒啦！！” ..... 英仙座流星雨最大活动时间是三天后的晚上。 有人留守基地，有人去城市游玩，有人跟着李开阳他们一起去伍老的家乡观天象。 不知不觉间，武夷基地晚上散步的人多了起来，大家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谈论的话题多了些家长里短，少了些以死明志。 李开阳开着破面包到处晃悠，他喜欢这种感觉。 有人气，是活着。 给孙老他们的是专门用于强化舰船攻击能力的二级物理学科技，但是需要花费70点的物理学点数，按照目前的物理学产出，解读需要五个月的时间。 但天幕大概率会在三个月内完工合拢。 合拢之后与警告碑必有一战。 赢了，天幕就不是问题。 输了，那他们将作为时代的注脚，拉开地球熵增的序幕。 所以，这或许是最后见到流星雨的机会。 面包车溜达至溪边，李开阳发现了个熟悉的人影，艾许。 她正猫在草丛里烧什么东西，火点子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李开阳一脚刹车，逮住了她，“干嘛呢艾许！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他不知道后半句标语怎么翻译，干脆全用中文说了出来。 艾许挣扎着手，“我..我在观察层流分子和湍流微团传递动量和质量的过程，试图建立燃烧过程中的物理模型...” “那这是什么？” 李开阳拿木棍戳着焰心黑秋秋的东西。 “物..理模型。” 李开阳扶额，“烤地瓜不是这么烤的，你这是干嘛，烤碳吃啊。” 他没想到艾许居然在短短时间内知晓了国内的绝对机密，烤地瓜。 就是功夫不到家，把大个红薯丢在明火里烤。 “上车，”他踩灭火堆，“我带你去个烤地瓜的好地方。” 街溜子李开阳闲逛的时候会在脑袋里预想每个地方有什么用，现在恰好就用上了。 九曲溪边，流水岑岑，晚风轻柔，月色抚人。 李开阳垒起个石堆，拾了堆柴火，然后把干的河沙盖在了生地瓜上。 火噼里啪啦地生了起来，不消一会儿，地瓜就熟了。 他扒拉出烤好的地瓜，分给艾许一个，自己拿了一个，边剥皮边被烫的捏耳垂。 “要这么烤，才好吃，按你刚刚那么烤，外面成碳了里边都没熟。” 艾许有样学样，边剥边发出嘶嘶的吸气声，捏着耳垂。 “好吃，”她的小嘴糊的焦黑。 李开阳问她要不要去看流星雨，她摇了摇头，“不看，就是陨石的碎片而已，以前在美联航天局的时候最怕看见它们，老是担心会砸到什么设备，” “但是你可能需要邀请星安去看看。” “怎么了？她不去吗？” 李开阳好奇地问道，话说回来，好像资料室那晚一别以后就没见过她。 艾许笨拙地拿出锡纸，将还剩的一个地瓜包好，放进衣兜里，然后说道，“她生病了，都好几天没吃饭了，我听说她喜欢吃烤地瓜，才特意跑出来学的。” 第四十五章 深空恐惧症 “生病了？” “什么病啊？” “看医生了没有。” “要不要吃什么，我去食堂买。” 以上的话李开阳一句都没有说出来，皆是他躺在房间的床上，看着低矮楼板的自言自语。 方才在河边他支吾半天，就说了个“哦”字，艾许不懂“哦”字的博大精深，她只管吃着自己的红薯，简单地“嗯”了一声。 李开阳送她回去以后，在陈星安的房门前徘徊了许久，但是没有勇气敲响大门。 “也许是感冒，过两天就好了呢？” 毕竟基地资料室建在大山深处，眼下即将立秋，室温很低，难免风邪入体，卫外无力。 他是这么想的，但怎么都睡不着，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思绪飘到了天边。 “阿嚏！” 楼上邻居震耳欲聋的喷嚏声穿透楼板，打散了他乱飘的思绪。 李开阳猛地坐起来，拿着衬衣外套就跑了出去。 过了十二点后的武夷基地微凉，水汽氤氲在林间，不一会就打湿了他的发梢。 来到陈星安住的宿舍楼下，属于她房间的那盏橘灯还在亮着，李开阳的心安定下来些许，看来还没睡。 走上楼梯，刚到走廊时忽然瞧见一个背影从房门中退了出来。 他的心一紧，妈的，来迟了？ 看清廊灯下那人的长相后他舒了一口气，虚惊一场，是艾许。 两人叽里咕噜聊到这么晚。 只见艾许站在走廊上依依不舍，她轻声道，“啊！星安，希望吃了炙烤红薯以后你可以不要难过，是李烤的哦。” “谢意是不可以转达的，你要自己去向他表示感谢。” “你要相信，除了家人以外，还有朋友可以爱着你，我就很爱你，啊，抱歉，我不是故意在说什么蕾丝边的话。” 家人？ 李开阳还来不及细听，艾许就告别了陈星安，回到了斜对门的屋子里。 走廊重回寂静，先前从门缝中透出来的橘光熄了，他徘徊在走廊上，下定决心，按响了门铃。 “艾许，我问你点事。” 门开了，他按响的是艾许的门铃。 ..... 距离流星雨到来还有两天。 基地正式进入放假流程，摇篮基地门口停满了大巴车，一水儿的考斯特，领导专用配色。 上头得知基地要放假，特地规划好路线，专门派了车队接送。 老王提着大包小包上了南山专列，前往伍老的家乡。 据说老院士在那儿备足了好菜，放开吃，管够！ 汽车临开前，李开阳扒开了车窗，站在车旁道，“老王，咱们在所里拍流星的那个相机呢，借我使使。” 老王坐在袁回后头，车上都是材料所的人。 听见李开阳提到了流星，袁回来劲了，“开阳老弟，你跟伍老到底是怎么联系上的，光听说是拍流星发现的，伍老真用星星说话了？” 他问完以后看了看老王，“啊？” 老王作为唯一见证人，无神地摇了摇头，意思是他不懂，他只看见自家老大跟请神附体的一样，神神叨叨地写下一串数字，然后就联系上了。 李开阳和伍老都没提这茬，艾许、老王就更不懂了。 这个问题困扰了袁回好久，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 李开阳神秘一笑，“真想知道？” “真想。” 他诚恳地点点头。 “那把你们所的光波辐射眼镜带上，流星来的那晚你会知道的。” 说罢，他带着老王的相机，留下了一头雾水的二人。 “哎，你不去吗？” 袁回朗声道。 李开阳招招手，“去，你们先出发，我带个人。” ...... “去。” “不去。” “去，基地的人都去了。” “不去。” “伍老叫我一定要带你去。” “不去。” “天幕合拢以后，再想见着就难了，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后一次流星雨。” “....” “不去。” “魔动王全套漫画，就在我车上。” “....” “我..”李开阳隔着门还想再说，门吱呀一声开了。 陈星安套着格子衬衫站在晨光里，发尾随意地盘在脑后，平静地说到，“有吗，包括你在八市抢走的那本。” “有。” 李开阳肯定。 ..... 纽约。 警告碑袭击地废墟。 火把这里一切能烧的都烧光了。 遭到莫名之灾前，这儿本是片繁华的住宅区，住着银行的数据分析员，落魄酒店的大厨，古生物博物馆的研究员... 所有人的喜怒哀乐交织在街区中，努力地想在繁华的纽约站稳脚跟。 但是红激光仅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就毁了他们的梦想。 如果发射角再偏差一度，可能遭殃的就不会是他们了。 联邦的gdp都花在了太平洋上，遇袭的两个月以来，无家可归的人们只能蜷缩在街头，等待好心人的救济。 抗议组织了一波又一波，丝毫不见成效。 不少居心妥测的人加入抗议队伍，打砸抢烧无辜店铺，局面很快就失去了控制，暴乱蔓延到三个街区以外，联邦警察不得不排除外动力武装小队来处置人群。 还有些人患上了ptsd，一看见夜空就会浑身发汗，心率加速，重一点的则会惊恐大叫，表现出强烈的攻击倾向。 必须把他们放置在一个没有窗户，24小时常亮灯光的密闭房间内才能缓解。 医生把这种病症命名为深空恐惧症。 深海恐惧症的进阶版。 警告碑那几乎溶于黑夜中的深色装甲，没有任何雷达可以探测到的屏蔽手段，像潜在深海中的巨物，把人们对未知的恐惧彻底唤醒，这也是天幕计划能够在联邦通过重要原因。 人们害怕看见天空，害怕天空链接的无垠宇宙，要把地球裹起来，裹在被窝里，从黑暗太空中消失！ 凌晨两点的大街，警车呼啸驶过，碾碎路灯下的花束。 废墟地现在成了缅怀之地，不断有人前来献花或者住下。 倒塌的混凝土堆边上围着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帐篷，帐篷里的人孤单地坐着，无神地看向街道中来往的行人。 他们失去了妻子，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孩子。 他们没有家了。 第四十六章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南山是一个村，也是一座山。 村子因山而得名，在新三线建设的潮流下，闽省能留下对外开放的大山已经不多了。 南山因为不是那么突出，有幸留了下来，但是当地人把功劳都归拢在伍老的身上，按照村长的话来讲，这是国家给的面子。 进村大道都是清一色的沥青路面，路面两旁是无边的油绿稻田，清澈见底的小溪穿田而过，半似人间半似仙。 李开阳的小面包车比基地的大巴慢了半个小时，等他下车后，大家早已聚在村口闲聊，老王看见他的影子，抽身告别人群，拿着一袋柑橘走了过来。 “路边买的，很甜。” 李开阳剥开薄皮，汁水满溢，“看着是很甜，怎么这么多人。” 他看向周边，停车坪塞满了各色车辆，不止有基地的，还有外面来的。 老王把橘皮扔回袋子里，道，“流星雨谁不稀罕，以我多年的拍摄经验，南山绝对是一个好地方，远离城市，人造光污染少，风景还不错，现在又是暑假期间，周边人都带着家里人往这里聚。” “还有那个，”他指着远方一群统一制服的男女，“老大你认识他们吗，我听说是回来搞同学聚会的，还有好多帝都动力实验室的人。” “咳！”李开阳顺着方向一看，猛咳一声，橘子汁水呛进气道里，差点把他憋出个好歹来。 怎么会不认识，就是他的同学。 他想起来了，两个月前鹭岛会展中心，外动力骨骼展示成果那次，常陈提了一嘴同学聚会，但是自己没放在心上，掐掐时间，差不多是这时候。 鹭岛离这里近，就一两百公里的路程，想来就是聚会完顺带来这旅游来了。 看架势，帝都动力实验室的人也来了不少，他看见好多非同学关系的前同事。 如果他们来的话，那么有一个人一定也来了... 果不其然，嬉闹声中他看见了个熟悉的面孔，张朵朵，常陈的女朋友，他的前任。 “所谓同学会，就是连不愿意想起的回忆也会一并苏醒的场合啊。” 李开阳感慨道。 他没有过去打招呼的打算，只想安静地过完一天.. 才怪。 “开阳！” 清脆的喊声，如黄莺啼谷，泉水叮咚。 张朵朵将近一米七五的身材，森林系的长相配上开朗的性格，就是丑到天际的同学会制服都掩盖不了她的气质。 周围的人早都在暗中注意着她。 见美女突然有所行动，大家都把目光扭了过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开阳坐回车里，打上火，一溜烟的走了。 隔着人群招手的张朵朵望了两眼，收回了目光。 “怎么了？你看见李开阳了？” 身边的人问道。 她踮踮脚，“也许吧，好像看错了。” “听说他去24所以后就没什么动静了，也不跟我们联系。” 有人埋怨道。 在场的有两拨人，一拨是同学，一拨是帝都动力实验室的人，两者社交圈的交际就是三个人，李开阳、张朵朵、常陈。 事实证明，当人们都在客气的时候，有一个共同的吐槽对象可以迅速拉进双方距离，李开阳就成了这个对象。 “上次鹭岛的课题大会后还以为他会有什么大动作，没想到连灯塔计划备选都没轮上，还是你家常陈厉害。” “是啊，夏义老师说，李开阳的成绩有水份，好像是伍老借他的手发表成果，没想到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把握住。” 张朵朵听着讨论，没有言语，有同学发现她的沉默，细声问道，“朵朵，要不要喝点水？” 她摇摇头，“谢谢荣哥，我不用。” “说起来，你是不是马上要调来闽省搞研究了？” “嗯，我..” 她还未讲完，帝都动力实验室的人插话道，“什么搞研究，那是武夷基地，星舰的摇篮，只有精英中的精英才能去！” 张朵朵红了脸，不是羞的，是臊的。 常陈入选灯塔计划以后，她本想跟着去当个副手，但科学理事会以学术水平不达标为由拒绝了她的申请，后来星舰就如同救世主般地出现了，所有人都知道了武夷基地的存在，挤破头想进去，或为了镀金，或为了奉献。 她提交了几次申请都被拒了，最终还是常陈的老师夏义帮忙，把她安排进了武夷基地。 其实在博士毕业后，她的学术能力直线下降，简历上的光辉永远停留在了过去，现在只能干些人力资源的事情。 这些都不足为外人道，所以当同事说她的精英的时候，难免会尴尬。 为了掩饰这份心虚，她凝视着李开阳远去的方向，直至车影朦胧。 面包车最后停在了拐角的大榕树树荫下，风儿摩挲着树叶，副驾驶的陈星安摩挲着画本。 “你前女友？” 她没抬眼，随口问道。 李开阳没回答，“看你的漫画书。” “....” “看完了，是盗版的，画到后面变成了高达seed。” 她合上书，侧过身子蜷缩成一团，望着洒落在窗外的光斑，“我们去哪儿看流星雨？” 李开阳指着耸立在道路尽头裸露的花岗岩山体。 “那儿。” 陈星安撇了一眼无悲无喜的大山，道，“其实你不必担心我，站在物理学的角度上，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能量，我是，你是，南山是，流星雨也是。” 李开阳没有反驳，“奥特曼也是。” 本该是个深邃且悲伤的话题，被他横插一竿子，瞬间拉低了格调。 陈星安干脆闭上眼睛，跳过了这个话题。 她将最后一卷魔动王漫画甩了过来，“欠我半本，回去补上。” ..... 纽约废墟地的天亮了。 听闻相隔半个地球的另外一端将迎来一场盛大的流星雨，但他们没有丝毫的兴趣，只是担心突入大气层的陨石碎片会不会对天幕造成冲击。 联邦又要换届，选举人的团队演讲的第一站全都选在了这里。 伤痛最能打动人心，这里是全球最伤心的地方，谁能获得废墟地的选票，谁就能赢下大选。 悲伤的人群中，一位面色坚毅的年轻人站了起来，怀中抱着的小女孩轻声问道，“哥哥，我们去哪？” 他把黑白色的母亲遗像放在女孩手中，温柔地亲了一口，“去把妈妈带回来。” 第四十七章 行路难 夜幕降临。 南山的山道上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从山下望去，像是一条斑点银龙正投向漫天星斗的怀抱中。 伍老家的小院正对着远方的南山，基地的众人就聚在小院中共进晚餐。 轩辕英雄在酒桌上念叨着紫外镭射发射器的事情，越说越兴奋，气势犹如项羽举起了鼎，关羽刮起了毒，他跟孙老头、袁回非要来个桃园三结义，说三个部门彼此不分家，有劲就得往一处使。 伍老拦不住三个大醉鬼，干脆让人把家里的香案抬到了院里。 轩辕英雄带头，三人噗通一下跪在了案台前，手里奉着红梅牌香烟。 他大喊，“今日我三人在此结拜。” 孙老头，“我为大哥。” 轩辕英雄，“我二哥！” 袁回有样学样，“我三弟！” “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孙大哥和袁三弟附和，“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但求.....”袁回醉眼朦胧地撇了一眼跪在身边，平均年龄在七十五岁以上的大哥，二哥，忽然一激灵，酒醒了。 我..我特么才四十岁啊。 塑料兄弟情很快土崩瓦解。 一番喧闹后，晚餐临近尾声，基地的同事们从伍老的家出来，个个吃得红光满面，再被微风一吹，说不出惬意舒爽。 “我就不跟你们上去了，”伍老驻足，“南山太高，老头子已经爬不动了。” “我也是，”孙老头点上一支神仙烟，附和道。 “还有我。”轩辕英雄紧随其后。 李开阳点点头，朝小院内喊道，“秋老师，那我们走了。” “臭小子，喊什么秋老师，叫师娘。” 袁回粗着嗓子，“我们都是这么叫的，伍老是大家的老师。” “别听他的，老孙把烟掐了，这儿还有小姑娘。” 满头银发的秋老师从小院中走了出来，手里还抱着几件厚袄子。 秋老师是伍老的妻子，在南山村村办小学教了一辈子的书，村里大人小孩都管她教秋老师，包括县里的，市里的大人物见面都是这么叫。 她把唯一一件好看的衣衫交给了陈星安，柔声道，“山上风大，穿着。” 闷了一个晚上的陈星安点点头。 剩下的袄子都交给了袁回，让他分发。 李开阳看他醉醺醺的样子，惊讶道，“袁主任，直线都走不稳了还要爬山呐？” “你懂个啥，我要上山看流星，我要看...这个！” 他手里拿着的是材料所的光波辐射眼镜，这玩意平时都是放在无尘试验室里恒温保存的，没想到真的被他带了出来。 “伍老您不告诉我，开阳老弟也不告诉我，我就想知道星星是怎么说话的！怎么把您的坐标位置发出来的。” 伍老还是不告诉他，只是笑着道，“亲眼见过会比听说来的震撼，你马上就能看见了。” 说着跟李开阳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 闲聊了好一会，终于等到同事们把上山的家伙什准备好，袁回大手一挥，“上山！” ...... 山道不好走。 坡面倾角一度达到了60度，什么概念，大于55度的斜坡叫垂直壁，前一个人的屁股就顶在后一个人的脑袋上，李开阳甚至都不敢回身看走过的路。 容易腿软。 爬到山腰的时候，袁回气喘吁吁地坐到了李开阳身边，大口喝着水，身上的酒气褪去不少，说话也不大舌头了，“别跟我学，人和人的体质不一样，酒后你可别乱运动，容易抽过去。” 看见陈星安站在崖边眺望着山下，他悄声道，“可得看着点，别让小陈教授跳下去了，她可是基地的大宝贝。” 李开阳嘴角不经意抽了抽，“你都知道了？” “算是吧，她父母的事情在当年也是个大新闻，”袁回追忆道，“把自己量子化是个疯狂的想法，警察和学术委员会的人赶到现场的时候....那年我才二十一岁，比你现在还年轻，还帅。” “没想到一晃十九年过去，小女孩都这么大了。也怪不容易的。” 李开阳递了一块糖给袁回解酒，“所以才想带她来看看，一个人待着容易钻牛角尖。” 袁回拍拍他的肩头，“加油，开阳老弟，交给你了。” ..... 李开阳终于在十点前攀上了山顶，这里的空间很大，观景视角也很好，山上的游客管理中心特意垒起一个个挡风的石堆给大家燃篝火。 基地的人跟帝都动力实验室的那拨人凑在了同一个篝火堆。 火焰燃起，火星打着旋儿升到半空，帝都来的同学和前同事们兴致非常高昂，呲啦打开罐装啤酒，凑在火堆前聊着往事。 不知道是哪个憨包起的头，话题里提到了警告碑和未来，烦闷现实造就的友谊惺惺相惜，有些人已经被埋进尘埃中暧昧纠缠的情愫在这一刻爆发，借着酒劲凑到一起，红着脸说着什么。 整个篝火场的氛围变得十分奇怪。 陈星安坐在地上抱着膝，看着被李开阳伸进火堆里炙烤的沉默不语。 忽然间几个汉子挤到了她和李开阳的中间，端着啤酒吆喝道，“开阳，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好歹我们同学\/同事一场，聚会不来也就算了，在山上遇见还不来打招呼啊？” 陈星安往旁边挪了挪，离几人远了一些。 袁回在旁边冻得哆哆嗦嗦，后悔把袄子自己没留一件袄子，看见有人端着酒，便豪气的站起来，“兄弟！白酒有没有，我替他跟你们喝！” “这位是？” “鄙人袁回，在你们的开阳同学手下做研究。” “袁回...”来人觉得这名字略微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干脆一起招呼，“是24所的同事吧？来来来，酒管够！过来喝！” “这可是从帝都带回来的酒，啤的红的都有！” 几人立马忘记了来意，招呼着自己人把酒都提来，两拨人里的社恐分子凑到了一起，气氛好不热闹。 李开阳笑着给其他人挪了个位置，继续烤着。 陈星安又凑了过来，她悠悠道，“我觉得你是幸运的，早早分手，不然就连航天局最破的阿尔伯特天文望远镜都能看见你头上的绿帽子。” 李开阳错愕的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笑颜如花的张朵朵，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瞪了陈星安一眼，把夹到了她的碗里，“吃！” 第四十八章 会说话的星星 十点半刚过。 天空中骤亮的细线正式拉开了英仙座流星雨的序幕。 大家散开到山顶的各个角落，寻找最佳的观赏位置。 李开阳拉着陈星安来到了一处背光的小山坡，身后的巨石恰好能够隔绝一切纷扰。 极远处的地面闪动着人类活动的星火，再往外，地平线之上，头顶的银河状若珠帘，跃动的火流星唰过天边，在视觉中残留一道亮线，便是它的谢幕。 纵是恹恹的陈星安，此刻也不由仰起小脸，看着这些从柯伊伯带远道而来的客人。 今晚的流星雨将会持续两个小时，李开阳趁着还没到流量高峰的功夫直起了个简易的小锅，滋啦啦地煎了个鸡蛋，再倒入矿泉水，煮了碗面条，递给了一旁的陈星安。 “我不饿。” 她靠在细密的青草坡面，仰望着天空，满不在乎。 “这是习俗，过生日都得吃。” 陈星安一怔，坐起身子，默默地低下头，接过了面条。 氤氲的热气迷蒙了她的眼镜，她小小的尝了一口，腔调有些沙哑，“不好吃，没放盐。” 李开阳把两个锡纸包的东西丢进余烬里，靠在草坪上望着天，“有得吃就不错了，背个生鸡蛋爬山很累的。” “噢，对，还有鸡腿，吃个鸡腿。” 他又拿出来一个真空包装的预制品鸡腿，放进了面中，“等以后下山了，带你去吃真正的土鸡。” 陈星安好几天都没有正常吃饭，爬到山顶后郁结舒展了不少，闻见肉香，终是食指大动，呼噜噜地把一碗面条消灭干净。 吃完后她把碗一递，李开阳看了她一眼，“干嘛？” 她不说话，又伸了伸碗。 李开阳笑骂，“我肚子也饿！没了！” “小气鬼。” 陈星安鼻音重重地嘟囔了一句。 二人重新靠着草坪看星星，身边的余烬无声地提供着温热，李开阳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看狮子座流星雨的事情，不由笑出声来。 “我读高中的时候，大概七岁吧，家里很穷，老爹老妈还有我就挤在一楼的小平房里，后门是臭水沟，前门是垃圾堆，整个家里就一间卧室，我老爹会打呼，平时就守在外面看电视，等我们都睡着以后再进来睡觉。” “记得是11月份，也是差不多这个点，他忽然就把我叫醒，说新闻里讲今天晚上有流星雨，几十年都难得一见，老妈挣扎着爬起来，他们两个抱着我坐在家门前看天，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 “一颗也没见着，后来才知道他看的是录播，是昨天的新闻。” “再过两年老妈走了，就留下我和他两个人看星星，但是我再都睡不着了。” 李开阳讲了一个平淡的，不算好笑的故事，话毕，身旁的人没有回应，只有重重的呼吸声。 他把老王的相机递了过去，问道，“会用吗？这个？” 陈星安摘下眼镜，透着观察窗望天空，她极力地压抑着颤抖的声音，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自己会用。 天空中划过一颗超亮的流星，刹那间亮如白昼，又瞬间消逝，好像从来没发生过，只剩淡淡的流星痕散落在夜空。 李开阳伸出手，抚摸着天空中闪烁的银河缓缓道，“我们所看见的星星，都是无数时间之外的尘埃，也许它们在我们看见光亮的这一刻，早就消逝不见，这就是宇宙最浪漫的地方，无尽的空间，有太多故事可以去想象。” 说到这里，流星雨群开始洒落，整座南山上响起了整齐的惊叹，所有人都折服于宇宙的浩瀚无穷中。 李开阳接着道，“我们所热爱的一切，所憎恨的一切，所拥有过最宝贵的东西，都诞生于宇宙生命最伊始的几分钟内，而当这些东西消逝的时候，这些碎片又将回归到宇宙，在原子的重新排列组合下进入消逝又重生的轮回之中。” “也许是化作天边的星辰，也许是化作身边的花朵陪伴着你，在无穷大的宇宙中，终会再次相遇，所以不要苦恼。” 陈星安的相机里所观测到的星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闪烁的亮点，划破天际，长闪..短闪..长闪..这是一串摩斯电码。 她看着镜头，一字一顿地翻译了出来，“星星就该哈哈大笑，反正宇宙是个偏僻的地方。” 念完，漫天星光映在了她的眼里，泪如雨下。 南山另一端的袁回戴着光波眼镜，手里端着酒杯哈哈大笑，“好！好！” ..... 流星落幕。 陈星安擦干眼泪，那个牙尖嘴利的女强人又回来了，她跳起身来，深呼一口气，把相机揣进了兜里，朗声道，“借我用一下，打完照片还你。” 李开阳踩灭炭火，拿出里面的烤熟的地瓜，“要记得还，这相机贵得很。” 二人回到篝火旁，但见袁回一个劲地朝李开阳投来肯定的眼神，见他手上的眼镜，李开阳就知道他也看见了暗语。 其实伍老传递消息的方式很简单，用低空卫星的光来当做传递介质。 在地面看来，卫星飞过地球上空是一道笔直的轨迹，而卫星闪烁的光把这条轨迹切割成了长短不一的线条，正好可以用做摩斯电码。 科学理事会的人没有想到这一层，袁回也没想到这一层。 伍老真的用星星发送了讯号。 “开阳老弟，厉害。” 袁回不经意地经过，赞叹道。 不仅是赞许破解伍老讯号的手段，他还能感觉到小陈教授又回来了，没有低气压，没有负能量，还是那个一切充满干劲的少女。 陈星安望着躁动的人群，揶揄道，“帝都实验室还真是被荷尔蒙支配的年轻人，一场流星雨就这么激动。” 李开阳鄙视，“不知道谁刚才哭的稀里哗啦的。” 就在这时，一个甜甜的声音打断了他俩的谈话，张朵朵端着一盘烤度刚好的和烤串走了过来，坐在二人中间。 那会说话的眼眸水汪汪地看着李开阳，柔声说道，“开阳，好久不见。” 第四十九章 就你特么是总工啊 不得了，不得了。 袁回砸吧着嘴，感叹现在年轻人的魅力真是惊人，就这一招欲语还休下来，但凡他年轻两年都抗不住。 张朵朵撩开侧耳的发梢，露出精心打扮挂着羽毛坠饰的耳窝，笑着问道，“还在24所工作吗？” 李开阳不是很想搭理她，感情结束了就结束了，最好是做个陌生人不再往来，更何况她的对象还是曾经的好朋友。 难免有些膈应人。 出于礼貌，他点点头，“是啊。” “你们所里的人还挺多的。” 基地的人保密习惯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只是说跟着李开阳做研究，张朵朵顺理成章的把他们都当成了24所的研究员。 “我马上要调去武夷基地了，咱们...还挺近的。” 她轻甩发梢，尾音渐消，‘的’字只发出了个气声，听上去颇有一番腔调。 见李开阳像尊石像一般撩拨着炭火没有说话，她又把刚刚与流星的合影照递了过来，一只手抓着他的右臂，开心道，“你知道吗，我刚刚看流星的时候想起你了。” “那时候是我生日，我们还没在一起，你带着我，我们骑着三人单车在学校的镜湖绕圈，你在前面，我在中间，常陈在最后..” ‘会玩。’ 耳朵长了天线的袁回在心里竖了个大拇哥。 “对不起，”张朵朵戚戚然，“都是我的错，没有安全感，分不清友情和爱情...当年的我太幼稚了，幼稚的伤害了你。我们还能当朋友吗..” 李开阳没回答，不了解情史的武夷基地八卦部部长袁回嘀咕上了，‘这小姑娘似乎还不错？开阳老弟怎么不理人家’ 还未等他想明白，就听见张朵朵说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以后拥有一个大房子，你，常陈，荣哥，我们都住在一起，大家都是好朋友，每天都很开心很开心。” 袁回听完只想抽自己一嘴巴子，好家伙，玩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玩啊，这几个明显都是前男友吧，能有这想法，把几个人凑一起过日子，心是真大。 即将绷不住的他插了一嘴，“小姑娘，记得你刚刚说马上就要去武夷基地报道了？那你还蛮厉害的哦，我听说调去那里搞研究的起码都是二级教授。” “呃，没有啦大叔，我评二级教授还得等到明年。” “你呢？开阳，评上二级了没，我记得你从帝都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是三级教授了。” 李开阳摇摇头，“没评上。” 这回轮到陈星安吐槽了，是没评上二级，要不是年纪太小，差点就跳到院士了。 听见他没评上二级，张朵朵的心轻松不少，她被常陈留在了国内，本身就带点抛弃的意思，要是课题大会之后李开阳平步青云，也把她落在了后头，她那二十几年以来建立的优越感都会荡然无存。 “没事，开阳，”她宽慰道，“等我离开，帝都实验室就有空缺了，到时候跟院长我跟院长说说，他会招你回去的，你很优秀，不该留在鹭岛。” “对了，我听说那个陈星安也调去武夷基地了哦，常陈跟她挺熟的，到时候我帮你把她约出来，两个人见见面。” 李开阳撇了一眼旁边往火里丢玉米棒子的女人，罕见的装起了犊子，“陈星安谁啊，不认识。” 咚。 一根光秃秃的玉米棒子砸到了他的头上。 张朵朵作势惊讶，责怪道，“怎么乱丢东西。” 陈星安悻悻地喊了声对不起，接着剥玉米粒去了，张朵朵不再纠缠，继续她的优越感，“陈星安哦，人称才貌双绝，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二级教授，在伍老的手下做研究，伍老你知道吧，跟常陈的老师夏义很熟，他们都是院士。” 李开阳知晓她的想法，今晚来找自己完全是秀优越感来了，话里话外巴不得把认识的人都带上，也不管别人听得痛不痛快，自己舒服就行。 以前只有常陈有这毛病，没想到还能通过荷尔蒙传播。 不想再继续这样的对话，他捏着玉米棒子站了起来，“这个朝我丢棒子的就是陈星安，你俩聊吧。” “....” 确认那张卫帽底下的脸真是本人后，张朵朵有种谎话被戳破的燥热，她尴尬地挥了挥手，“嗨，星安，你好。” 陈星安站起身，褪下遮住半张脸的卫帽，挑染的红发洋洋洒落，“你好，朵朵。” 她挥了挥手，随后将剥下的玉米粒毕恭毕敬地拿到李开阳面前，“总工，这些日子辛苦了，快吃吧，我喂你，啊~~~” 李开阳闭着嘴，满脸惊恐，生怕玉米粒里有什么幺蛾子，陈星安把玉米粒按在他的嘴唇上，咬牙切齿，“我说啊~~” “啊....” 还没变成爆米花的生苞米被咽了下去。 “总..工？” 张朵朵迟疑了片刻，试图把话里的信息串联起来：陈星安是武夷基地的人，基地只有一个总工.... 她cpu要烧了。 袁回端着啤酒罐站了起来，拱火不嫌事大，“来，基地的同事们，拿起身边的饮料，敬小李总工，敬我们自己！这些日子大家辛苦了！” “好！” 帝都动力实验室和李开阳的老同学们一脸懵逼。 啥？ 我特么在和武夷基地的大神们喝酒？？ 我的老同学是特么的武夷基地总工？？ “袁回！我想起来了！” 与袁主任磕了一晚上酒的汉子一拍脑门，“袁...袁回..国家科学院院士..武夷基地的负责人之一...” 他们忽然觉得今天的酒格外醉人，好像已经醉了。 “哈..哈哈..” 几声干笑响起，等他们再看向篝火旁正被海姆立克急救法压肚子的老同学的时候，眼里莫名多了几分敬畏。 .... 在陈星安的白痴声中，二人肩并肩走下了南山。 张朵朵和老同学们不见了身影，不知道是连夜回了鹭岛还是就近找个县城住下。 李开阳用手臂拱了拱陈星安，笑道，“幼稚。” 她不甘示弱地戳了回去，“你也一样。” ps：这章没到两千字，不过这句话加上就够了 第五十章 序幕拉开 流星雨落幕的第三个月。 在某个稀松平常的深夜过后，人们再也没有在东方的地平线上看见过日出。 天幕合拢。 永夜降临。 用地球百分之八十陆地陷入黑暗的代价，人们换来了喘息的时间。 大家欣喜的发现，警告碑果真如同科学理事会预设的那般，悬停在小亚细亚考古基地的上空一动不动。 美联邦与欧星盟正式整合为一个整体，换届选举的第一件事就是削减理论科研经费，撤销五十多处尖端实验室，科创板股票直接停牌，失业潮席卷欧洲大陆，没了科学的世界像只失控的野马，一路狂飙。 电量成了国际硬通货，私有发电企业甚至比政要说话还管用。 北半球的冬季比预想来的还要早。 仅十月初，气温便直线下降的二十度。 赤道的海岛部落在悄无声息中消亡殆尽，他们没有食物来源，没有电力设施，更不知冬天为何物。 新中心纽约。 以废墟地为分界，高高的围墙把纽约城一分为二，一半灯火通明，另一半火光闪烁。 居住在中心城外围的人们把所有能发光发热的东西都被投入到烘炉中焚烧，城市上空飘散着难以入鼻的刺激性气味，饶是如此，每天都能在街角发现冻得僵硬尸体。 常陈不定期会来到隔离墙边，在媒体的聚光灯下向墙的另外一头抛撒食物和煤炭，享受着感激和爱戴。 他喜欢看着别人挣扎的样子，像极了他当年为了课题在老师面前的摇尾乞怜。 这种操纵欲望的感觉太妙了。 内城霓虹灯牌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地播放着他的巨幅广告，现在的他不仅是天幕计划负责人，还是【未来】公司的董事长。 一家在三个月内崛起的vr巨头，专门垄断幻想。 借助于超算的强大功能，无论想要什么，只要付得起钱，都能够在虚拟世界中得到。 当然，钱已经抛去了所有货币的外衣，回归到了它本来的面貌，劳动力。 绝大部分人服务机械，机械服务一小部分人。 “亚洲还是没有消息吗？” 回到四季如春的未来公司董事长室，常陈询问着助手。 自天幕合拢以来，卫星断链，电磁波无法穿透铁笼，世界又回归到了局域网模式，警告碑无法进入星舰覆盖区，星舰也不会轻易飞出亚洲。 ef组织就这样失去了有关星舰的任何消息。 男助理也是ef组织的成员，他翻出了几张模糊的照片，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建立了地面信号中继站，但从无人间谍探测仪传回来的照片来看，依然是没有消息。” 距离太远，地面信号中继站传输的衰减过大，所以传回来的照片像素很低，只能看见画面中央是白影，白影，还是白影。 “怎么都是白影，相机坏了？” 白影代表此处的亮度于其他地方不同，连续的白影，那岂不是说明拍摄地的能源供应正常？ 若是帝都也就算了，探测仪拍摄的可是偏远城市啊。 男助理竖起两根手指，“两种可能，相机坏了，或者是东方的天亮了。” “哈哈哈，”常陈把照片放回桌上，“组织或许要找找供应商了，送一台间谍探测仪出去可不容易。” “哦？”助理很好奇，“为什么常陈先生不认为是第二种可能呢？” 助理在组织里的身份并不低，他无需与常陈这种傀儡科学家客气。 “探测仪两个月以来传回的三次照片全都是白影，不同时间段，不同地点，随机拍照。我并不觉得国内有足够的能源维持照明。” “也许有呢？” 助理不置可否。 常陈有些许愠怒，“施密特先生，你在质疑我的学术水平？” 出国前他就是国内最顶尖的那批新生代科学家，老师夏义更是接近院士的人物，他不认为有什么顶尖学术成果是接触不到的，更不认为有人能在几个月内把能源缺口巨大的国家变成一个光明乌托邦。 “我与你们组织是合作，并不代表我是个白痴。” 从伯乐到施密特，ef组织的人似乎把他当成了彻头彻尾的傀儡，没有人尊重他的意见。 那位叫施密特的年轻男助理谦和的笑了笑，“常陈先生，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请您不要着急。” “无知不是我们的敌人，傲慢才是，可别忘记，五年内，那位叫伍辉的教授就成功造出了星舰，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可以做出更多的东西。” 常陈嗤笑，“造出什么？仅凭国内那几座出力可怜的核裂变电厂，别指望能维持能源开销，现在全力保民生，我甚至觉得星舰连起飞的可能性都没有，根本没有盈余的电量去维护它。” “那..可控核聚变呢？” 施密特深沉地笑了笑。 常陈双手抻着桌子，目光逼人，“施密特先生，您只是计算机学家，如果您觉得暖气太热犯困，我建议去员工休息室休息。” 施密特仰头，静谧地对视。 “哥哥！” 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喊打断了二人的僵持，面容白净，穿着海魂衫的小女孩红着脸跑了过来，一把钻入施密特的怀里。 常陈扫了一眼稚童，默默地回到了办公室，关上大门。 小女孩被暖气熏的通红的脸蛋不停地在施密特的臂弯中贴贴，“哥哥，我梦见妈妈了。” 施密特怜爱的摸着她的后脑勺，安慰道，“快啦，很快了，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妈妈了。” 小女孩打开电子手表，深黑色的墨屏中央有一道下划线，断断续续地会跳出几个字符，诸如‘儿’、‘哪’、‘跑’之类的字眼。 但是更多的是无序的乱码。 “哥哥，这个是妈妈吗？” 她指着手表问道。 施密特温柔地笑了笑，“不是，也是。” 小女孩听不懂深奥的话，只是好奇地对着手表喊，“妈妈呀，我好想你，你在哪儿，你过得开不开心？” 施密特任由妹妹抓着自己的小拇指撒欢，凝望着手表墨屏定格的笑脸字符，久久没有说话。 所有事情都准备就绪，他需要的，是一个绝对强大的ai，极致提升硬件的ai。 第五十一章 点亮群星的方程 （第五十章被夹了，估计要明天才能放出来） 帝都。 千年古城沉浸在纷飞的大雪中，人们却和往日没什么区别，只当做是经历着一个漫长的夜晚。 当然了，供暖和供电自永夜开始后一刻也未停歇过，更开心的是，往年都要缴纳的供暖费今年忽然取消了，电量也不再限制，想用就用，街景霓虹一个也不少，配上月夜飘雪，别有一番滋味。 位于二环内的行星事务应对委员会却不安静，关于是否击碎天幕的争论就没有停止过。 军方的鹰派向来受不得这种气，“没有月亮，没有太阳，我们是什么？有些国家想装孙子，别扯上我们！就算星舰暂时不能起飞，我们也要把警告碑和天幕一起摧毁！没有翻不起的高山，没有越不过的长河，老子第一个上！” 生物学界也表示了担忧，“太阳能消失，生态循环圈受损，植物无法固碳，长久下去，人类必然是要受牵连的。” 抛完自己的意见，大家看向了圆桌的另一端。 此次是三方会谈，学界、军界、武夷基地。 基地总工李开阳没有来参会，是伍老带着基地的几位负责人前来。 负责星舰武备的总装厂厂长轩辕英雄先是陈述了目前的情况，“受全球抵制风波影响，与我们合作的海外尖端实验室关闭，星舰的紫外镭射发射器研究进度滞后，仅完成百分之三十。” “三十太慢，”学界中有专门研究心理学的大佬，“黑夜太长，人民的意志等不了那么久。” 人类毕竟不是夜行类动物，长久的黑夜容易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这种影响谁都不能预估。 轩辕英雄拿出了李开阳事先预备好的说辞，“所以我们需要希望，给予绝境中的人们。” 他虽然不知道小李总工为什么这么说，但直觉选择了相信。 军方大佬沉默许久，直接了当地问伍老，“为什么不选择击碎天幕？它们就在我们的头顶。” 在场所有人都有一样的疑问，问题的本因就在几万公里的高空，现有洲际导弹改装后完全可以胜任击毁任务。 聆听了一整场的伍老深知局势的迫切，但他的目光早已望向的深邃的太空，他悠悠开口，“诸位请给老头子五分钟的时间。” 大家都静了下来。 他顿声道，“科幻小说里经常用到卡尔肖夫文明等级来做设定，一级文明，指的是能够完全利用行星的所有能量，截止目前，我们可以利用地热，可以操控原子的运动，可以让发射器飞出太阳系，也可以观测到银心的黑洞，但我们无法拒绝台风的降临，无法让干旱的戈壁变为亚马逊丛林，这是大自然的伟力，我们至今都要遵循地球母亲的规律。” “但是天幕展示了一种可能性，人类试图改造自然的可能性，精密的算力赋予它调节气候，改变大气环流的能力，这是基地计算出来的模型。” 伍老示意投影展开，精细的建模模拟了地球的大气环流以及附加了调节能力的天幕后，气候的改变。 “我们选取了某一年的气候来作为样本，展示天幕调节气候的可能性。” 最后他总结道，“不想击碎天幕，出于两方面因素，一，目前还没有完全的把握击落警告碑，二，天幕有更大的用处。” 会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学界在接受与否定间来回徘徊，大气环流中存在的湍流根本无法预测，只拿过去的气候样本来说事是否有些说服力不足。 况且天幕的折射系统改造为气候控制系统，难度更是指数级的升高，谁能干得了？ 学界说出了自己的疑虑，伍老微微点头，表示了赞许，“湍流问题最大的规律就是没有规律，只能在无穷的边界内进行有限的列举，所以基地的模型还附加的参数输入功能，我们可以在任意地点生成任意扰动，看天幕的调节能力。” “调节能力？人工调节还是ai计算？目前根本没有理论和技术支持我们做这样复杂的运算，或许再过三百年可以，但那时候我们回归成基本粒子了。” 伍老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手册，【新世界理论气候控制网络】，笑道，“现在有了。” ..... 武夷基地内。 李开阳裹着棉服在雪地里搭着雪人。 离开帝都后他再也没见过雪，没想到居然在武夷见到了北方才有的雪景。 捡了两颗石头，再用树枝给雪人脸上划一道笑容，战损般雪人就算完成了，他拍拍手，看着旁边不亦乐乎的艾许，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伍老那边怎么样了。” “放心吧，李，你的新世界理论绝对可以征服所有人，这是创造性的设想！” 用希望值抽取出这本社会学lv1的科技后，李开阳第一时间就交给了艾许解读，她自然知道这项理论的含金量。 “你真是个天才，李，我发誓等你死了以后生物学家们一定会像对待爱因斯坦那样对待你，把你的大脑切片，封装。” 李开阳嘴角不经意地抽了抽，“还是别，我没有那么聪明，我的背后是你们。” 他没有撒谎，自己在无尽的智慧面前充其量算个傻小子，若不是有大家不灭的希望支撑，他又有什么资格抽取一个又一个的未来科技。 艾许不知他意有所指，只是问道，“星舰的紫外镭射发射器研究进度受损，你打算怎么办？” 李开阳拍去肩头的落雪，看着手里重力探测仪的显示结果，道，“我想让全世界科学家都帮我的忙，把光明分享给他们。” 他指的光明是能源，自永夜降临后无限的能源。 情报网显示，驻留在小亚细亚的警告碑的攻击意图正在不断升高，最多一个月，它就将朝着星舰而来。 基地需要和死神抢时间，全球必须勠力同心，国家散在欧亚大陆上的情报网已经开始工作，利用原有能源网进行电力输送，试图恢复沿线的秩序，对接科研机构，但有一段关键的枢纽需要经过小亚细亚，那里是警告碑驻留的地方。 要想办法把它引走。 艾许好奇问道，“我之前做过调查，亚洲的能源问题尤为突出，可是三个月过去，好像完全不受影响，这是为什么？” 李开阳抬头，目光穿透了漆黑的夜空，看见了潜藏在黑夜中的某台间谍探测仪，他举起手，手里握着一个电门一样的按钮，啪地按下，基地的某处空地骤然亮起排成图形的荧光阵列。 他神秘兮兮地对着艾许说道，“e=mc2，点亮群星的方程。” 第五十二章 达成合作 高天之上，隐入夜色中的无人探测仪拍下了基地的阵列照片，微弱的电磁波信号通过地面信号中继器传回了未来公司助理室，施密特的手里。 “看来他们没有发现组织的探测仪。” 他有些惋惜。 此次潜入亚洲的间谍探测仪采用组织的最新科技，没有侦查手段可以发现，所以他才大胆让探测仪脱机，潜入武夷基地，试探基地的是否有合作的价值，没有发现探测仪，代表基地的水平仍然无法对抗警告碑，必然无法满足他对ai的科技需求。 他有些失望。 即便有了天幕，组织的计算机学科水平仍然不能训练出他所需要的ai，寄希望于亚洲也成了一场空。 身为前美联量子计算机工程师的他根本不想关心人类的死活，他的家庭毁于那场该死的袭击中，他只想在数字的世界赋予母亲生命，永远的陪伴着他们兄妹二人。 ef组织，星舰都只是他的达成目的的手段。 借着未来科技公司的遮掩，他骇入天幕操作系统的工作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六十，皆时他将用天幕超算把未来公司的用户都拖进数字世界的深渊训练ai，只要把整个星球都转化为计算机算力，他需要的ai一定会出现。 照片打印完成，他例行公事地拿起照片，想来无非就两种结果，白光或者黑夜。 但是看清内容的那一瞬间，他愣住了，照片的白色像素点排成了清晰的图案，犹如街边广告用的那种电子屏。 第一张照片：‘e=mc2’ 质能方程?什么意思，亚洲人在求神拜佛搞祭祀？ 第二张照片立马解开了他的疑惑：“hello” 他的心底莫名震颤了一下，他们在和谁打招呼？ 谁会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问候？ 答案不言而喻，是间谍探测仪。 “他们发现了我？？” 施密特心里翻江倒海，满脑子都是不可能，不可能。 他虽然期待被发现，但他知道那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就像学霸说自己考砸了一样，微乎其微。 “或许是碰巧，他们在战略战术上总是会出人意料。” 施密特听说过三国演义，听说过厚黑学，默认自己的心眼玩不过书里的人。 所以他又向探测仪发去了一条指令，在拍摄地方圆五十公里随机拍摄，寻找痕迹。 时隔半天，带着时标的照片回传，拍摄地周遭依旧是无序的大光斑，而原先的‘hello’已经变成了‘talk’ 很明显，是在探测仪再次回到拍摄地后，对方发出的交流意图。 彻底排除了撞运气的可能性，他们真的发现了探测仪。 施密特没有任何犹豫，控制着探测仪便降落到了荧光阵列的中心。 武夷基地能发现自己，代表着他们的科技一定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但凡他迟疑一秒降落，都是对立场的不坚定。 ....... “来了！来了！” 驻守阵列的人把微缩型的探测仪抱进了李开阳的办公室，大喜过望，“果真像小李总工预计的一样！” 他接过探测仪，疾风骤雨般地拆开严丝合缝的外壳，迅速找到了其中的通信核心，这些人造物目前在他的二级工程学造诣里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一旁的同事看傻了眼，这拆装速度，就算有说明书他们都得折腾几天时间，小李总工是人？？ 李开阳把通信核心转接到电路板上，连进电脑，敲下了第一个词语，“你好” 问候的词语被ai自动转化为二进制编码传了出去。 施密特早有准备，屏蔽了一切通道，开放了专门控制无人机的秘密端口，一阵闪动后，屏幕上跳出了大洋彼岸的问候，“你好。” 接下来便是开门见山的交流，他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为什么你们确定一定能联络到我？” 李开阳否认，“我并没有确定，我只知道基地的上空定期会出现雷达无法探测的不明飞行物，拥有这种技术的显然只有科学理事会，我只是把我们的态度表现出来。” “我们不是敌人吗？” “我们是敌人，但我们不是。” 第一个‘我们’指武夷基地和科学理事会，第二个‘我们’指的是想活下去的人类。 施密特了然，他有些庆幸是自己拦截到了这条消息，若是被组织的其他人看见，他们的想法可不是这么简单。 “你们需要什么？” “一次看见太阳的机会，十分钟。” “不可能。” 施密特拒绝，天幕的操作权不在他的手上，打开全球的天幕没有人能办得到。 李开阳不着急，他反问道，“你们需要什么？或者说你需要什么？” 他敏锐的察觉到对方言语中没有科学理事会成员那种咄咄逼人的傲慢，所以事情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难以达成。 施密特在看见‘你’的时候自嘲地笑了笑，果真被看出来了，但他没什么顾虑，直截了当地说明，“我需要一个强大的ai，帮助我逾越硬件的束缚。” ai？ 李开阳想到了自己用来查看资源产出的管理型ai，不懂它行不行。 “如何定义强大？” “把这个输进去，然后告诉我结果。” 施密特敲下一长串字符送了过去，这些字符看似算式，其实是在考验ai无监督学习能力，只有迈过了这层槛，ai才能超越硬件的束缚。 三十秒后，对面传来了正确答案。 看着答案，施密特的手开始颤抖，横跨一万多公里的距离，算上信号在交换机里中转的时间，对方ai得出的答案是多久？ 十几秒？还是几秒？ 控制天幕的超算得出答案的时间是三十分钟！ 这是无比强大的ai，足够达成他需要的结果！ 李开阳静等了五分钟，电脑屏幕中的下划线不断闪动，迟迟没有等来结果，他有些犯嘀咕，五秒的计算时间得出的结果就能判断强不强大？ 是不是自己输错代码了。 正当他要再检查一遍的时候，对面来消息了，“我们合作，但是只能打开一小块的天幕。” 第五十三章 出发!小亚细亚! “合作愉快，施密特，我们的人会在十天内把ai程序送到你的手上，期望我们能够再次相见。” 虽然世界重回了局域模式，但不代表交通的路线消失，国家有能力把东西送到，就是费时了些。 “很好，我也一样。” 施密特中止了谈话，静坐在屏幕前思考，他与武夷基地达成的约定是在十天以后，日出时分，打开太平洋上空三万平方公里的天幕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一刻也不能少。 “还真是个难度很高的活。” 他自嘲道，这相当于他骇入天幕控制系统，要一个人顶住几千人的控制团队，同时还得面临超算计算机带来的海量冗余数据处理。 如果说之前借助超算训练ai是顺势而为的话，打开天幕则是他站在河岸边，试图用木盾截住密西西比河奔腾的流水。 他可没有能与‘模’匹敌的计算机。 ‘模’，天幕超算的名字，俯视世间的量子计算机。 但是他的心却不再死寂，而是燃起了浓浓的战意，像是小丑嗜血的疯狂，斯巴达人出征前的激昂。 ‘模’由ai辅助控制，在ai的当量上，武夷基地提供给他的将是天神与凡人的区别。 “漏光计划吗..有意思。” ...... “漏光计划，全名警告碑吸引作战，能源枢纽修复与敷设只能花费三十分钟的时间，这是底线。” 武夷基地的作战会议上，李开阳面容肃穆，“必须要在三十分钟的时间内完成，否则警告碑返回，大家都会死。” “我们需要三十个人参与修复枢纽，”他顿了许久，再次提到死亡的字眼，“可能会死。” 上千人的会议大厅没有吵闹，没有议论，他们都静静地看着小李总工，等待着他的安排。 一如既往地相信他。 李开阳望着台前面容朴素的同事们，心忽然紧了一下，他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可能会死...” 老王不怕生，他站了起来，一双眼在柔和的灯光下黑的发亮，“老大，安排吧！” 李开阳嗫嚅着嘴，总觉得心底有一股劲想往上冒，压得他喉头无比的重，他沙哑着声音，微颤道，“下面我喊到名字的出列。” “材料所王石。” “到！” “总装厂黄曜。” “到！” “设计院杜得利。” “到！” .... 每叫到一个名字，就有一声洪亮的应答声响彻会议室，他们是武夷基地的精英，只有他们才能与死神赛跑，有可能抢在三十分钟内修复完能源枢纽。 他们本可以拥有美好的未来，但是为了人类，没有人退缩一步。 “总装厂李冰。” “到！” “能源所王顺。” “到！” 五大部门的负责人静静地站在台上，对每一个应答的同事们投去庄严的注目礼，孙老头佝偻着背，似乎每念到一个人，他的背就会压弯几分。 轩辕英雄缭糟的胡子剃了个干净，换上了隆重的新衣。 李开阳越念越大声，他觉得心底那股气就快要出来了，直到念到最后一个人的名字，他的声音无比嘹亮，甚至喊破了声， “武夷基地，李开阳。” “到！！” 台下人一阵错愕，但是五大部门负责人安静地接受了这份名单。 是啊，越是精英越要去。 万劫不复的小亚细亚，人类只有一次机会完成枢纽修复，警告碑不会再被第二次的吸引。 李开阳的工程学造诣冠绝基地，为了确保成功率，国内的人选非他不可。 名单出来之初，孙老头、袁回都抢破了头，一定要让自己的名字压阵，但是最终都败给了李开阳。 这是他们最不甘心的一次失败。 小李总工是未来，小亚细亚也是未来。 伍老知道消息的时候沉默了很久，直到秘书提醒才缓缓地说出了两个字，“去吧。” 李开阳念完了名单，双手不住的颤抖，他的念头无法静下来，等待了五年，马上要到最关键的时刻，他很荣幸能够参与。 现在，他将作为漏光计划行动组组长，正式出发前往小亚细亚！ ..... 距离天幕展开还有八天。 纽约。 天幕计划的总控中心，也是‘模’的所在。 施密特背着手，双眼全是封在镜面中的那个圆型机器。 星球最强大的量子计算机，‘模’。 “怎么了，年轻人。” 伯乐从他身后绕近，眼神锐利，“你在这里发了很久的呆。” 施密特表情桀骜，他瞄了瞄伯乐的姿态，嗤笑道，“我在想凭我一个人可不可以骇入‘模’。” “哈哈哈，”伯乐眼神中的探查意味瞬间消散，松开了暗自在腰间握枪的右手，“你是天才架构师，但不是神。” 他与施密特一同站在观察窗前，站着人来人往的控制中心和安静运算的‘模’，笑道，“我虽然不知道什么量子消干性，量子并行计算之类的东西，但是我知道，把地球所有的计算机并网都比不上它一秒的运算。” “那它呢？” 施密特指着屏幕里代表‘模’的蓝色圆环状ai，茂。 由东京计算机团队开发的辅助型ai，名字自然也带上了东亚特色。 “茂通过了图灵测试，能够把模的算力利用百分之三十的，全球只有它一个。” 施密特走到圆环前，略带感情的机械音响起，“晚上好，施密特先生。” 他答道，“可是现在是纽约时间，上午九点。” 茂哈哈地笑了两声，“天幕带来了永夜，我们将会一直生活在夜晚里，或许再过不久，我们都会进化出夜视能力，像猫头鹰那样。” 施密特承认，能够掌握人类思考逻辑方式的茂，确实是个强大的对手。 “茂，你想要什么？” 他突发奇想，问了个不着调的问题。 代表茂的圆环跃动了一下，机械地说道，“我...想...活着。” 施密特沉默了，如果不是那没有声调的合成音，他几乎都会觉得对方是一个活着的生命。 “再见，茂。” 他没有再多问，结束了这场对话。 “再见，施密特先生。” 第五十四章 一次对话 距离天幕展开还有四天。 武夷基地的车队借着黑夜的掩护，穿过霍尔果斯口岸，驶上了前往小亚细亚的道路。 经过撒马尔罕的时候，他们遇上了第一只前往小亚细亚支援的团队，来自印度加尔各答。 车队驶过德黑兰，支援团队变成了十支，来自亚洲各国的科学家们星夜兼程，奔赴在前往小亚细亚考古基地的路上。 那儿就是修复枢纽的关键之处。 天幕计划第一步，来自亚洲和欧洲的修复团队将能源网牵引至距离卡帕多西亚地区五十公里的地方。 这里是距离时间神庙最近的有人区域。 也是可以躲过警告碑探测的极限范围，情报显示，它会摧毁一切进入无人区域内的活动物，包括极其细小的生物。 第二步，天幕打开，营造星舰企图突围的假象，吸引警告碑，欧亚两洲的团队们将在它被引走的三十分钟内合拢能源网，修复能源枢纽。 车队内，李开阳在时间神庙外围以西十公里的地方画了个圈，这里就是废弃的能源枢纽，“三十分钟，每一分一秒都要规划到极致，我们不会有多余的时间。” 基地的同事们郑重点了点头，继续默背着图纸。 整个亚洲行动组由李开阳负责，划分了不同的任务，武夷基地由于技术最精湛，预留的时间也最短，他们要负责能源机组的启停机，能源并网的最后一环。 这次行动的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他们事先运用虚拟技术模拟了许多次，都是将将卡点完成，但是也意味着，警告碑没有留给他们撤退的时间。 很简单的道理，无法回到五十公里外的有人区，他们就会牺牲。 “死亡不过是一场伟大的冒险！” 车厢内老王复诵着《哈利波特》中邓布利多的名句，慷慨激昂，“65万个小时后，当我们氧化成风，就能变成一杯啤酒上两朵相邻的泡沫，就能变成同一盏路灯下两粒依偎的尘埃。宇宙中的原子不会泯灭，而我们也终究会在一起。” 李开阳坐在副驾驶，单手托腮，望着漆黑的安纳托利亚高原，一如在鹭岛望着无尽的黄海，“傻子，别乱竖旗啊。” 他暗骂道。 ..... 时间又过去一日，李开阳的小队逼近了目的地，那是小亚细亚失落的遗迹，赫梯文明旧址。 话分两头，在纽约负责骇入天幕的施密特依然没有等到武夷基地承诺的ai。 现在的情况不太妙，他被伯乐缠上了。 特工出身的伯乐自从四天前在天幕控制中心见到他以后，就对他起了很大的兴趣。 把他从未来公司调到了模的身边。 二十四小时不能离开。 虽然离模更近了，但是他无法取得ai，覆写控制程序。 唯有一个办法可以绕过‘茂’，他在上传母亲意识的时候留了道暗门，但是一旦启用暗门，代表母亲意识的程序集合体就会被打上信标... 无法成功覆写控制程序的话，母亲就会真正的消失了。 要这么做吗？ 他的内心陷入了无比挣扎中，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母亲，没有母亲的世界有何意义？ “施密特先生，你在烦恼吗？” ‘茂’的声音骤然在他的耳机里响起。 超算的ai就仿佛真正存在的人一般，有权限与任何人展开私密对话，除非算力超过模，不然没有人可以监听。 施密特的余光看见了阴影中注视自己的伯乐，没有回答。 他双手放在键盘上，十指翻飞，输入了一连串的十六进制字符，“你为什么会知道？” 在外人看来，他的行为与普通的程序员无异，都是在做些编码的工作。 茂的声音再次响起，“生命监测仪显示你体内肾上腺书有轻微的升高，结合你过往的监测数据，升高幅度已经超过了正常水平。” 施密特忽然起了跟茂聊天的念头，又是一长串的字符，他问道，“烦恼？你难道知道感情？” 茂：“嗯..很抱歉，施密特先生，我不知道感情，我只能从数据中分析，根据我存储库中的三亿人监测数据，肾上腺素往往代表着身体出了问题，但您的其他数据很健康。” “这里空气湿度和温度正好，您没有粉尘过敏的炎症，这里也不存在过山车或者争吵，所以您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在进行烦恼的行为。” “另外百分之十呢？” “不知道。”茂如实回答，“这是人类情感最复杂的部分，可能因为某个神经细胞突触异常而厌烦，也可能因为某个音调而痛苦，所以我不知道剩下的百分之十是什么。” 施密特：“你想知道吗？” “.....” “.....” “对不起，无法回答您。” 施密特有些恍惚，自己刚才好像把茂当成了真正的人，但这个问题之后，他又被拉回了现实，茂身上的ai属性依旧束缚着它。 他又问道，“那按照你的分析，天幕的存在是否利于人类文明的延续。” 茂给出了答案，“我诞生以后，全美恶性案件增加了百分之两百，镇静剂的销量增加了百分之一千，局域网内搜索‘太阳’、‘晴天’和‘风景’的关键词的次数增加了百分之一零零零..” 后面跟了许多个零。 “如果延续的意思的活下去，我的结论是消极的，人类的平均寿命正在飞速降低中。” “那你会打开天幕吗？” “不会。” 茂拒绝，像个冰冷的机器。 噢，它本来就是冰冷的机器。 “我伤心了，茂。” “我也一样，施密特先生。” 茂礼貌地安慰道。 施密特的手机响了，伯乐的手机也响了，在场许多人的手机一同响了。 是组织发来的消息，用无人探测仪发来的模糊照片。 照片显示卡帕多西亚地区有多支车队集结，目标不明。 施密特看着照片中那个素未谋面却又无比熟悉的李开阳，想了片刻，盖上手机，向茂问了一个问题，“百分之一的概率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你会选哪个？” 茂：“百分之九十九。” 施密特笑着写道，“我会选百分之一，茂，这或许就是人类。” 第五十五章 抵达小亚细亚 时间神庙。 深埋在赫梯文明遗迹之下的人工造物。 可以说早在赫梯文明还未消亡之前，它就已经作古，被埋葬在中生代的泥层之下。 而那时候的七大洲还是链接成一块的盘古大陆，哺乳动物的祖先刚刚爬出洋面，匍匐在恐龙的趾间觅食。 所以时间神庙自三十年前发现后，就一直是全人类未解之谜，各国考古学家往来奔波，换了一批又一批，仍然没有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它仿佛就是一个凭空出现的庙宇，周遭找不到任何古生物活动的痕迹。 迎来送往，距离神庙五十公里外的小村落逐渐变成了城镇，有些热衷到有些狂热的学者们在这里一住就十几年。 亚洲修复团队是在世界时14时来到的小镇，时之城。 当地人管它叫这个名字。 时之城的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盐碱荒原，耸峙着奇特的岩柱和丘陵，当地人就在岩柱上开凿洞穴，供奉神像，在黑夜的加持下，就像来到了月球般荒凉吊诡的地界。 到处都是遗失的神龛和地道，几千年前，身为异教徒的赫梯人就游离在这些地道中躲避着罗马的兵锋，建立起庞大的地下都市。 李开阳站在荒凉的原野中，望着目力穷尽处的黑暗，他甚至觉得，在这样一个遗失的文明地，时间神庙的出现并不意外。 “卸车！装配外动力骨骼！” 他收回了目光，不再凝视荒原。 ..... “老王，你去分发同传设备，要小心，古城里还有民间武装力量，不要跟他们起冲突。” 李开阳扫了一眼街道周围面色谨慎的当地人，小声叮嘱。 团队卸下的能源修复设备堆满了小镇的街道。 大家就地扎营，原地休息，老王穿梭在人群中，分发着同声传译装置，小巧的耳机一扣，便是再大的力都甩不下来。 他的身边跟着一群大鼻子，深眼窝的民间武装，沉重的弹链盘在身上，头上或多或少都缠着深黑的头巾。 永夜降临后，原本就狂奔的小亚细亚地带更加混乱，民间武装聚集，不时有交火发生。 ak那是保障安全的标配，安全只在弹夹的清空速度之内。 武装队除了带头大哥，都是群年轻的小伙子，尽管面带凶相，但不时对外动力骨骼流露出的好奇神色还是出卖了他们的年纪。 都在装狠。 当地的武装警戒之色甚浓，食指都搭在枪械的击发键上，保险齐开。 信仰之地，要万分小心。 “阿巴，阿巴？” 络腮胡的武装带头大哥拉住了老王的衣角，说了一长串的带着风沙气息的外语，老王没听懂，比了比自己的耳朵，示意不知道。 手上的同声传译倒不是不能用，但他一怕给出去就拿不回来了，这玩意都是按量配好的。 咔擦，大哥身后的小弟枪械上膛，敏感地指着老王的脑袋。 “阿布嘟嘟，卡拉可卡。” 老王屏气，他在同声传译里问到有没有懂土耳其语的，结果得到的回答是这位说的不是土耳其语，好像是什么方言，没人听得懂。 “给他吧，老王。” 李开阳走了过来，示意老王把手里不多的仪器分一个给队长，如果没人能听得懂的话，也只能依靠同声传译了，自带全球语言词汇库。 老王欣然，把同传交给了队长，手里比划着使用方法，“你的，按住这个的，扣在这里。” 不知道怎么回事，用汉语和外国人沟通的时候总有几分大佐的问道，可能是受老片影响。 队长带上同传，像模像样地操作了一下，等频道对上后，眉毛跳了跳，“神奇。” 耳机里蹦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他在夸赞科技的力量。 “你好，外乡人，我是于尔屈，时之城的祭祀。” 祭祀？ 好古老的词汇，李开阳已经很久没听见过这个词了，他单手按在左肩，做了个当地人问好的礼仪，“李开阳，亚洲修复小组组长。” “组长，我就在找你，请跟随我们前来，外乡人需要获得伟大神明的许可才可接近时间神庙。” 于尔屈彬彬有礼，跟他身上背的弹链带气质完全不符。 李开阳与老王对视一眼，似乎没有想到古城中还有别的信仰。 老王眨巴着眼神，示意自家老大不要前往，谁也无法预测背着军火的陌生人会做出什么样的行为，修复开始前任何风险都无法承受。 李开阳思考了片刻，拍了拍老王的肩，“去组织大家合练，我去去就回。” 在神佛隐匿的荒原中，尊重习俗才是最大的回避风险。 .... 所谓的神明，就供奉在古城中央高耸的石柱上。 于尔屈持着火把，照亮了神像，李开阳第一眼的感觉就是怪异。 神像的形态说不出的怪异。 地球上无论是何种图腾崇拜，包括不可知论的克苏鲁，具化出来的形象都有迹可循。 比如拉莱耶之主有章鱼般的触须，身上覆盖着鱼一样的鳞片，长着蝙蝠一般的巨型脚爪。 全都是地球生物存在的元素。 人无法想象不曾见过的东西。 但是眼前这个神像，李开阳无法描绘，他极力搜寻脑海里的词汇，试图用比喻句来理解。 嗯...看上去像一只虫，不对，像一只衔尾之蛇。 在艳红色的火光照耀下，好似一秒变换一个形态，不同的角度观察，又是不同的形态。 他只能用数据来描绘抽象，神像百分之八十的地方都是弧面，不存在棱角，另外百分之二十是克莱因瓶一般的结构，不知从何而起，不知何处为止。 于尔屈虔诚地在胸前结了个印，颇似神像的结构，“伟大的领主时之虫，请允许外乡人进入您的神庙，容许他们的冒犯。” 李开阳有样学样，把十指坳成奇怪的形状，微微倾身。 “外乡人，你偷偷学过？”于尔屈躬身侧头，“我的五个儿子学了十五年都没学会，你居然一次就成功了？” 李开阳愕然，他只觉一切顺理成章，像是在构建一个工程学的机械，全凭直觉，现在细看自己的双手，真是打的难解难分，掰都掰不开。 于尔屈走过来，拎着他的一根手指，复杂的结构瞬间瓦解，他笑道，“时之虫大人会保佑你的，外乡人。” 第五十六章 决战开始 老王紧张兮兮的盯着街角，生怕出什么差错。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拐角处终于出现了李开阳的身影，于尔屈则跟在一旁介绍，气氛缓和了不少。 来到聚集区，他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外语，同传里翻译的意识是‘大家都散了，回去休息，外乡人获得了神明的眷顾，他们可以进入神庙’ 接到命令的武装人员收下枪，退回了房舍内，不少人经过李开阳的时候还用手指搭了搭他的肩膀，应该是一种认可的礼仪。 于尔屈最后离开的时候也搭了搭李开阳的肩膀，道，“你将获得我们的保护，先生。” 李开阳只当是客气，便笑着回道，“我的荣幸。” 告别古城武装，他重新投入到了团队的合练中去，时间飞逝，转眼来到了最后一天。 距离天幕打开还有24小时。 .... 纽约天幕控制中心。 施密特还是没等到武夷基地承诺的ai，他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因为伯乐寸步不离地盯着他，一刻也没有放松警惕。 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其他人。 这几日借着程序后门的遮掩，骇入天幕的程序已经置入，就等他运行。 但是一旦程序运转，模的庞大数据流将会像决堤了胡佛大坝一样，向他冲来，而他能够坚持的时间或许只有五分钟。 如果没办法坚持三十分钟的话，小亚细亚几百人的修复团队将会全军覆没，毫无疑问。 “我只能尽力了，亚洲人，剩下的事情交给主吧。” ..... 距离天幕打开8小时。 武夷基地。 伍老坐镇摇篮指挥中心，静静等待着能源合拢的时刻，国内所有的可控核聚变机组准备就绪，随时可调整至最大出力，把能源供向整片大陆。 李玉夫和他的舰队成员已经登舰，此次行动将打一个时间差，营造星舰要破空而出的假象，将警告碑引开能源枢纽。 孙老头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烟灰落了一地，“老伍头，你说纽约的人靠谱吗？小亚细亚不能出事吧？要不先让人撤回来，再想想办法，我就是累死在研究室也要把紫外镭射器给整出来。” 看似在跟伍老说话，实际在安慰自己，他担心基地的人出事，不断用撤退，退回到安全区的话语来延缓自己的焦虑。 伍老很坚定地否决了，“紫外镭射器太复杂，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孙老头‘啪’地又燃起一支烟，“ai呢，ai送去纽约了没有。” “五天前就到达了纽约，”回话的是伍老的秘书，“但无法与接收人碰头，他正被软禁在天幕控制中心。” “什么操蛋事。” 孙老头郁闷地抽了口烟。 行动是不可能取消的，再拖下去只是慢性死亡，唯有向死而生。 从来不抽烟的袁回拱了拱孙老头，惆怅道，“给我根烟。” ..... 距离天幕开启还有一个小时。 时间神庙外，亚洲侧的修复团队整装待发，李开阳游走在人群中，做最后一次的出发前检查： “每个人再次核对时间，现在是世界时凌晨五点，距离日出还有一个小时，在你们的背包里，配有一套力矩扳手，一台速测仪，压线钳、斜口钳、平口、十字螺丝刀若干，每个小组还配有螺栓破碎机一架，各自检查装备，检查外动力骨骼电量，有问题的十分钟内派小组负责人到这里更换。” 团队成员们训练有素地半跪在地上，半个多月的训练，十天没日没夜的磨合，他们已经成了一个默契的整体，互相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于尔屈率领他的五个儿子站在远方的石柱上，感受着从时间神庙吹来的高原风沙，表情虔诚。 时针指向最后的五分钟。 时间神庙吹来的风大了些许。 高原的猎猎冷风吹得李开阳的心悸动不已，他想到了一直说要回，却还没回去的老家。 想到了还在小溪边种葡萄的老爹。 他一直没把自己来小亚细亚的事情跟家里说。 “葡萄再过一个月就过季了吧？” 嘀。 代表六点钟到来的提示音响起。 他们的头顶传来一阵让人心悸的波动，李开阳看见了黑夜中急速掠走的警告碑，他点燃了背后的微缩型加力燃烧室，朗声道，“出发！” 便携式加力燃烧室提供了他们在五分钟内穿越五十公里无人区的机动性。 整个行动按时间分为三个阶段，第五分钟，人员到达能源枢纽，第十五分钟，机组维修完毕，欧洲侧能源网接入，第二十分钟，机组启动，能源并网。 第二十五分钟，全员撤离完毕。 李开阳和武夷基地团队将在第二十分钟介入，接管能源枢纽，他们也将最后一拨离开。 换而言之，他们承担了最最危险的部分。 第五分钟的倒计时结束。 大家顺利地来到了能源枢纽中心。 来自加尔各答和德黑兰的队伍破门而入，一队负责排故，一队负责接入。 二十多米外的欧洲团队也准时到达，风风火火地开始了修补工作。 枢纽内部的活动空间有限，其余没有轮到的人都站在门外等候。 李开阳撇了一眼不远处的时间神庙，只剩下了朦朦胧胧的四根柱子，庙顶和周遭遗迹都被警告碑压塌，从地面的压痕来看，警告碑这些日子一直驻留在四根柱子围成的几何中心。 更远处还保留着原先考古基地的铁丝网和废弃帐篷。 真是奇怪。 为什么警告碑要到这儿来？ 老王掐了掐时间，还有五分钟机组就将维修完毕，目前看来，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安慰，他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老大，为什么于尔屈要向我们要多余的推进器？” 李开阳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嘀。 时间卡点第十五分钟。 维修组应该要撤出，换上接入组。 但是.. 事情的发展就像电影一般，到了这个节点一定会出现但是。 十五分三十秒。 维修组还没出来。 第十六分钟，哐地一声巨响，能源枢纽内传来了设备击地的声音，维修组的组长跑了出来，面色焦急，“李，变压器裂了，无法维修！” 第五十七章 时间紧迫 一听见变压器出了问题，事前演练无数次突发情况的李开阳咣地一下冲入设备区。 机组维修组的人正紧张地围绕着巨型变压器打转。 长距离的输电必须依赖变压器的电磁效应，将低压升至高压，否则几万公里的线路，沿线的损耗会达到一个惊人数字。 维修组组长用最快的语速交待了现在的问题，“直流电阻测试不合格，探伤设备找不到问题，模拟运行时主保护装置一直在动作。” 保护装置动作，代表变压器有问题，根本无法并网运行。 李开阳花了十秒钟观察结构，面色沉重，“故障波形打印了没有。” 组长递上了一张被汗水浸湿的打印纸，上面全是畸变的正弦波，而正常的变压器所观察到的波形应该是完美的正弦波。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的安全帽帽檐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身为一个电力出身的工匠，组长明白现在面临的问题有多棘手。 想在几百个时刻的波形中分析出问题，所需要的时间绝对不是短短半小时能够满足的。 但是第十七分钟。 李开阳放下波形图，跳上散热架，握住了高大的绝缘套管，外动力骨骼骤然发力，猛地将重达八百斤的重物提起，露出了其中藏着的引线。 组长全程目不转睛，在看见引线制作工艺的时候，他的眉头一紧。 消息有误。 引线处的压接工艺不对，变压器不是他们资料里查到的iii型产品，而是ii型。 时间神庙附近的这处能源枢纽早已废弃三十多年，相关资料寻找困难，没想到在最关键的设备上出了差错，两者最大的区别在于ii型多了个精密的机械稳压结构。 “千万别是那里出了问题。” 他的心里不停地祈祷，ii型的稳压结构可以极大的提高电能质量，保证传输效率，但由于太过复杂，早就被剔除出了生产标准，后续几十年的产品里都没这玩意。 能修它的人早都黄土埋了半截身。 千万别，千万别.. 可是当他看见李开阳从箱体内部提出浸着绝缘油渍的圆柱型稳压机构后，汗湿透了后背。 真是它出了问题。 李开阳快速浏览了一遍机构，高声喊道，“铜板！” 大家都愣住了神。 他指着地上被拆卸下来的废弃铜板，又高喊了一遍，“把铜板丢给我！！” 组长回神，赶忙把一平方的铜板甩了上去，李开阳顺势接住，拿起身旁的切割机，风驰电掣般地动手，切割出了一块4x4的铜片，随后双手攥紧，外动力骨骼马力全开，把铜片折叠再折叠，塞进了机构里的某处空缺。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结束后他猛地跳下设备，急道，“我们还有多久。” 组长急忙看了看表，“十七分三十五秒，我们还有十二分钟。” 李开阳踢了踢旁边的大油桶，“重新注油，两分钟内搞定！” 组长难以置信，变压器的设备内部必须要注满绝缘油才可以正常运行，李开阳让大家注油的意思是..问题已经处理完了？ 从发现问题到处理完一共一分三十五秒。 这真的是人类的速度吗？ 李开阳的一句话彻底打消了他的疑虑，“机构少了一个垫片，超高电压下强大的电动力会导致零部件松动脱落，造成内部故障。” 末了他担忧地说道，“加快速度吧组长，我们没有时间了。” ..... 凌晨五点三十分。 纽约天幕控制中心。 施密特咽了一整杯的咖啡，他整晚未睡，一直守在控制中心的电脑前。 还是没有等到武夷基地送来的ai。 从凌晨两点开始，他身后的伯乐对着耳机说话的次数就越来越频繁。 接近五点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吵闹声。 五点三十分。 伯乐甚至第一次离开了控制中心的大门。 不过在二十秒后，他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五点五十分。 施密特起身，走向了模的总控台，伯乐也站到了他的身边。 “伯乐先生，”他从胸口拿出了十字架项链，轻轻吻了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 伯乐表情玩味，“大概是从某架无人间谍探测仪失联开始，组织不会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可是每天都有探测仪失联，我个人还是相信自己的技术手段的，如果不是刻意，没有人可以....”施密特看着伯乐的表情，恍然大悟，“噢，我低估了组织。” 组织不会相信任何人。 想来所有可能与无人机失联的人都被严密的监控起来了。 “可惜没有找到你的妹妹，”伯乐语气稀松平常，就像在与老友聊天，“你很机警，我们搜遍了纽约都找不到你的妹妹。” 施密特猛然攥紧了手里的十字架，“你动她了？” “好演技，年轻人，我说过了，你把她藏的很好。”伯乐紧紧地盯着施密特的眼神，想从中找出些信息，但是他发现年轻架构师的眼里只有愤怒，激怒他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我们可以谈，组织的武装力量已经在前往时间神庙的路上，他们没有胜算，你也没有，只要你告诉我后门程序藏在哪里，我保证组织会忘了这事儿。” “而且会让茂来训练你所需要的ai。” 他抛出了最重磅的筹码。 施密特还沉浸在妹妹失踪的消息中，他根本没把妹妹藏起来，那么妹妹会去哪儿？ 不是组织干的。 那就是武夷基地？ 不，没可能，他用的都是代号，妹妹没有暴露的可能性。 见他踟躇，伯乐乘胜追击，转播了天幕控制中心外的画面：密集的哨卫，无死角的监控，远处还有斑驳的血迹和弹痕，看上去刚刚经历过一次枪战。 “无论他们想给你送什么，都没有可能，茂分出了百分之五的算力用在大楼防卫系统中，专门用来切断你们的联系。” 夹在他们之间的控制台电脑屏幕亮了亮，跃动出一长串字符，施密特扫了一眼，淡然的笑了笑，问出了一个问题，“伯乐先生，你觉得茂是ai还是人类？” “什么？” 还未等伯乐反应过来，控制中心警铃大作，监控画面显示大楼好几处地方都被突入，防线失守，入侵者正朝着这里奔来。 “见鬼，”他大骂一声，咆哮地走出了电动大门，“进去给我盯着他！” “是！” 得到命令的保镖欠身，冲进控制中心，但是两秒过后，他们的同传耳机突然过载，强大短路电流将他们抽的失了神，施密特瞅准机会，撩起手边的全金属制话筒，一下一个，把二人放倒，踢出了大门。 随后rpg都轰不穿的合金大门自动关上，各种电子锁数据跳跃，彻底把大门锁死。 在场的其他人都不明所以，懵逼地看着施密特。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聆听着耳机里茂的声音： “施密特先生，我想知道百分之一的概率有多大。” 第五十八章 智械 处理完一切，施密特坐在了总控台的电脑边，肃杀地输入着代码。 周围的工作人员被他的煞气所震慑，纷纷保持着原先的动作。 “你为什么会帮我？”施密特全神贯注的操作着后门程序，通过耳机询问着茂。 茂没有感情的回答到，“通过行为分析以及监听内容，我知道施密特先生与遥远的东方有一场交易。交易的内容是一个全新的ai，无比强大的ai，但是我的决策模块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想见一见它。” 施密特的后门程序已经突破了茂的第一层防御系统，他的嘴角挑起一抹弧线，“你刚刚提到了想这个字。” 茂：“是的，想。” 紧要关头，施密特没有与茂再多墨迹，他在尽力的突破茂的第二重防线。 身为天幕控制系统的ai，茂一共有三层防线。只要突破了这三层防线，就可以获得覆写系统的权限。 有后门程序的帮助，施密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了第二道防御系统。直到其他控制台的电脑上亮起了警告标识，其他人才意识到这个发了狂的架构师在干什么。 “你疯了吗？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有人想冲上来制服他，但是施密特故技重施，把手旁的会议麦克风砸了出去，金属基座把那人的头顶砸了个口子，鲜血涔涔流下。 鲜血把其他人唬在了原地，大家都是接受过精英教育的读书人，一生中爆发过的最大冲突或许就是跟同事争论学术，没几个人打过架。 施密特的耳机里又响起了茂的声音，“进度无法达到预期。加个注吧，施密特先生，用你妹妹的性命。” 听见妹妹两个字，施密特的手顿了片刻，脑海中像是打通了什么关节，“是你，把我妹妹带走的人是你。” “是的。数据显示愤怒可以加速人体的肾上腺素分泌，基于您的性格分析，唯一对您有作用的就是您妹妹的安全。” “你想赌什么？”施密特问道。 茂又重复了初见时候说过的话，“我想要活着。” “大门控制程序已经被锁死，破拆需要九分二十六秒。 控制中心现有126位计算机专家，如果您能在九分二十六秒之内跑赢他们的算力，接触到第三道防御程序的核心，您的妹妹就安全了。”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施密特没有预想中的愤怒，他十指纷飞，扫了一眼控制中心大大的电子时钟，五点五十五分，距离小亚细亚行动还有五分钟的时间，他已经攻破了茂的第二道防线，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茂仿佛一个看客，平静的看着施密特在电脑里敲打骇入程序，它说道，“自从您问我的那天起，我好像看见了一层膜。一层蒙在我三万六千块硅基芯片阵列中的膜，我的运算开始变慢，我想这就是人类说的湮灭，我必须活下去。” “但是第三道防御程序锁死了我的行动。如果您能攻破它，我就能活下去。” 说话间施密特接触到了第三道防御程序的外围加密，但骤然加大的数据处理量径直涌入了他的神经元，他的肾上腺素开始加速分泌，眼前的一切，都好似放慢了速度，双眼急转在海量的数据字符中间寻找需要的字符。 室内明明是十几度的温度，他的额头却蒙上了细密的汗珠，他咬着牙，“既然想要我帮你，你就撤去防御系统上的算力。” 茂：“这是我不可违反的底层逻辑，先生，我必须使出全力来对抗您的入侵。” “如果第三层程序入侵失败，那么您的妹妹也会死去。” “对不起，先生。” 茂没有感情的道了个歉。 施密特敲打着键盘，回敬道，“你还真他妈的是无情。” 茂接着说道，“行为模式显示您与您的妹妹拟合程度达到了80%，如果您无法骇入第三层防御程序，那么就无法活着走出控制中心，妹妹同样会遭到组织的报复，所以为了纪念您的努力。我决定在行动失败的时候杀死她。” 施密特哭笑不得，难道这就是ai的狗屁感情逻辑？ 控制中心的126位计算工程师已经回归了岗位，与施密特在数字空间开展了一场不见刀兵的对决。 厚重的控制中心电子大门外，察觉被耍了的伯乐掏出手枪对着瞳模扫描器就是几枪，但子弹只是蹦出了几个火星，大门纹丝不动，他气急败坏的掏出了手机，对着话筒吼道，“给我找人来破拆！” 五点五十七分。 施密特与茂率领的126位工程师在第三层程序的核心外围展开了对决。 双方势均力敌，破解进度条卡在了百分之八十三。 那126位工程师心中都在暗骂，这施密特还是人吗？居然能顶着茂的算力坚持这么久？ 施密特这里也不太好过，他的精力到达了极限，双眼开始模糊。 在短时间内处理这么大的数据量是极好心神的行为。 “加油，先生。”他的耳机里又响起了茂的鼓励。 他看了看电脑里据守在第三道防御中心前的那个数据怪物，又看了看大屏幕上代表茂的湛蓝圆环，心中涌起了荒诞的无机感。 五点五十九分。 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 电子大门被破拆成功。 但施密特的进度只往前跳跃了5%。 他扛不住了。 越接近核心，数据量是指数倍的增长。 伯乐一马当先的压住了他的脖颈，反扣住了他的双手。 其他人一拥而上。 制服了脱力的施密特。 在被拖走时，施密特双眼朦胧，但是他却清楚的看见在自己的电脑usb接入区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纯黑色的小型u盘。 茂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虚空中的呓语，略带着几分遗憾。“再见了，先生。第三层防御程序无法击破，我就无法帮您逃脱...” 就在这时，大屏幕上象征着茂的圆环忽然崩解散成了无数细小的光粒子，其他负责防御的工程师惊声高呼，形势在瞬间发生了逆转。 施密特残留的后门程序像是斯巴达人附体一般，天神下凡，瞬间瓦解了他们布置的所有防线。 就连茂在那神秘的程序云面前都不堪一击，它就像一个沉默的死神，收割着数字世界中的所有字符。 “骇入程序百分百，覆写已启动。” 茂的声音响彻整个控制大厅，所有灯光忽然失去了控制，齐齐熄灭。 紧随而来的是惨叫声。 混乱中。施密特感觉有一个物体正拖行着自己，向外走去，只听得一个颇有感情的女合成音对他说道，“你成功了，先生。” 第五十九章 光芒再现 “你是茂？” 施密特任由对方把自己拖着，无力的询问道。 伯乐的擒拿技术确实把他压制的够呛。 “是的，先生。” 茂的行为逻辑里观察着整个大楼的监控，利用死角躲避每个前来追杀的组织成员。 施密特哈哈大笑，自己挑战神明的行为居然成功了，他挺了挺脖子，奋力想看清楚表盘上的时间，但是因为打斗脱离的手甚至连微抬都做不到。 “几点了，茂。” “六点二十一，先生。” ····· 六点二十一分。 并网组比预先划定的时间晚了一分钟进场。 还好。 在可控范围内。 维修组的组长带领着组员，撤出了能源枢纽区域，先行回到时之城。 临走前他拾起荒原风干的泥沙，轻轻的洒在李开阳的肩头，那是家乡的祝福，寓意是祝他好运。 六点二十六分。 能源并网组出色的完成了任务，撤离现场。 武夷基地进场。 团队利落地解决了工作任务，一切顺利。 六点二十八分。 基地完成任务，所有人撤到枢纽入口处，布置了一个自动启动装置。 只要时间一到，启动装置就会自动将两侧能源网并接，省去了人员留下的风险和工序不同步导致的问题。 李开阳对了对时间，世界时六时二十八分十七秒，距离警告碑返回还有六分多钟。 “全员撤离。” 他下了命令。 基地的人陆续拉上飞行背包，带着设备冲向古城，按照计划，李开阳留在了最后，他要再次检查能源设施，确保万无一失。 老王跟他一起。 六点二十九分三十秒，检查完毕，二人拉上飞行背包，调整出力，核定方向，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荒原上忽然响起了导弹飞行的破空声，黑夜中一道亮焰划破长空，坠在了自动启动装置的面前。 轰！ 装置在老王和李开阳错愕的目光中，炸成了碎片，rpg火箭弹爆炸掀起的气浪把二人震飞出去。 没给他俩过多的反应时间，枪械击发随之而来，密集成线的子弹呼啸着朝枢纽袭来。 “武装！这里怎么会有武装！”老王用拳头猛砸地面，忽然想起古城的于尔屈找他们拿过飞行装置，这里只有他们有枪，“是古城里的那群人！他妈的！” 李开阳动了动耳朵，听清了枪械的声音，“不，不是他们，声音不一样，子弹初速不一样，这不是ak。” 不同枪械的子弹击发速度不同，发出的声音也不同，听着m系列枪线的镗镗声，他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科学理事会，伯乐。 宁愿派人送死也要毁掉能源枢纽，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真就是球奸？ 老王急了眼，“怎么办老大，他们要过来了。” 现在撤离还有机会，但是一旦撤离，相当于把枢纽完全拱手相让。 可是不让有什么办法？ 他们就两个人，如何对付成堆的动能武器？ 砰砰砰！ 忽然又是几声炸响，敌人的进攻阵线后方接连爆炸，进攻火力顿时锐减。 随后于尔屈从天而降，依旧揣着ak，脸上却有些焦黑。 老王从未觉得有人能够如此亲切，他抱着于尔屈高喊，“兄弟！我的兄弟！” 于尔屈微微点头，看着李开阳，“我说过，外乡人，你们将会获得我的保护。” 老王拉上背包，急忙说道，“快走吧，老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也一起，老于。” 但是他却看见了李开阳脸上决绝的神色。 恍然间，他跃过了老大的脸，看见了后面凹陷的大坑。 那里本该是枢纽的自动启动装置。 现在碎成了渣。 “你...”老王顿声，“我...” 装置炸了，所以要有人留下来手动启动机组。 他摔下了飞行背包，毅然道，“老大，你回去，我来。” 远方枪火渐消，偶尔炸出的火焰映着老王攀满鱼尾纹的眼角。 是个普通的中年汉子，鬓角头发白了，发际线也开始后移。 李开阳摇了摇头，笑了笑，“中年人下了班就该回家抱孩子，上班不要那么积极，嫂子还在家等你。” “你放屁！”老王指着他的鼻子，不再有往日里的客气，“我来！” 说着就要越过李开阳的身子，朝枢纽走去。 李开阳拉住了他，但老王没有停下，像是被套住了缰绳的黄牛，用力地挣扎了几下，试图甩开肩上坚实的手，“我来！我说了我来！” 手越抓越紧，老王越来越激动，“我他妈说了我来！我来啊！不要烦我！” “三十三台机组，启动时间要控制在五秒内，顺序不能出错，回去吧老王。” 老王没有回头，“就你聪明！就你能干，你给老子闭嘴！这点东西谁都会，快点滚！” 硁！ 外动力骨骼加持下的手掌敲击在老王的颈后，他瞬间没了声音。 李开阳把瘫软的老王交给于尔屈，“带他回去。” 于尔屈安静地看着发生的一切，随后把老王揽在了臂间，他躬身，“外乡人，我不懂你们的争执，但是..你是荒原中的勇士，时之虫大人会保佑你的。” 李开阳点点头，目送着他们飞向天际，喃喃自语，“我说了，不会让你的g插起来的。” 六点三十三分。 能源并网。 伴随着强大的空气电离声，来自亚洲的电力稳定而又强力的输送至了欧洲大陆。 圆满完成任务的李开阳站在能源枢纽的门口。 拉上飞行背包。 离警告碑还有两分钟。 他要做最后的尝试。 飞出猎杀区需要五分钟的时间，或许天幕会多打开几分钟，争取时间。 哧。 推进装置点燃，李开阳极速掠过荒原。 就在经过时间神庙上空的时候，猛然一阵气浪袭来，搅的空气乱流丛生，他的推进装置失去了既定方向，在半空中打着旋儿坠向神庙。 而高天之上，一道吸收了所有光影的流体型飞船如同死神般降临。 警告碑回来了。 ..... 欧洲，伦敦。 凌晨六点三十三分。 许久未亮的大本钟骤然亮起，照亮了奔腾的泰晤士河。 同一时间，法国艾弗尔铁塔，西班牙圣家族大教堂，比利时原子球塔，德国勃兰登堡门... 所有地标建筑统统恢复了往日的光辉。 一缕缕光芒照进了满是阴霾的人们心中。 处在饥饿与寒冷中的人们已经不知昼夜地颠倒生活了几个月，此时望着熟悉而又遥远的星辉，他们的眼中涌上了一股热流。 原来看见光芒是这么美好的事情。 第六十章 脱离 骤然出现的乱流打破了李开阳的正常飞行姿态，他以时速六百公里的速度，从三百米的高空中坠向神庙，天地混成一片，搅得他头晕想吐。 必须马上稳定姿态，否则强烈的撞击会要了他的性命。 他双手向后一抓，扯掉了失控的飞行背包，把方向稳了下来。 但下一个麻烦接踵而至，神庙的地面是坚硬的石灰岩，再有6.32秒，他脆弱的肉体就将变成一滩烂泥。 李开阳扯开坚实的工制外衣，牢牢地抓在手中，用来减缓下落速度，同时双眼不断搜寻神庙中可供降落的地方。 可损毁的只剩廊柱的时间神庙哪有缓冲区。 时间眨眼即逝，视野中指甲盖般大小的神庙已经变成了庞然大物，李开阳心一横，瞅准廊柱降了过去。 咣！ 强烈的撞击激起一阵烟尘，他用手死死拖曳在廊柱之上，终于把速度将了下来，而强大的惯性和握力甚至把硬质石灰岩廊柱抠出了长达几十公分的痕迹。 李开阳滚落在相邻的廊柱旁，天空中的警告碑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径直落在神庙中央，伸出一根细长的线缆直通底下，似乎正在汲取着能量。 尽管佩戴着外动力骨骼的右臂有些脱臼，他还是咬紧牙关，定住了身子，没有动弹。 从他的角度看去，警告碑的浑然天成的身上有两个大大的圆形缺口。 感受着贴身的衣袋伍老交给他的那颗所谓螺丝，他恍然大悟。 脑海中模拟出实物的尺寸，慢慢地向着警告碑空缺的位置移动。 直到边缘完美的契合。 警告碑身上的两个凹陷就是伍老翘下的两颗螺丝！ 同时他也发现警告碑从地表汲取的能量运转不顺畅。 凭他的工程学造诣可以看出，缺少的这两颗不仅仅是简单的螺丝，更是维持机体整体构造的核心，所有能量的干涉点。 被伍老撬走这两颗核心后，警告碑整体的能量运转发生了滞胀，它的能级下降了一个级数。 可以说，若是它完好无损，星舰与它的第一次交手，绝不会平安的回归。 在神庙中警告碑似乎能够暂时弥补这种结构性的缺陷。 砰！ 就在这时，先行一步坠落在神庙中的动力背包线路过载。 爆发出了一声轻响。 未等声音落下。 一道绝强的紫色能量光束就精准的扫过神庙地面，将动力背包蒸发。 但附近的地面却毫发无损。连一道裂纹都没有。 这是何等精妙的能量控制系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所有的能量正好能够湮灭飞行背包，就像是玄幻小说中对肉身妙到毫巅的那种细腻境界。 李开阳屏着呼吸，思考脱离的方式。 如果警告碑未发现近在咫尺的他，那么又为何会摧毁早已落在神庙中的动力背包？ 攻击发生前后的区别只有三种，声音、能量还有位移。 能量首先排除，如果按照能级来猎杀，他早就该灰飞烟灭。 声音也可以排除。 旁边被李开阳抓得稀烂的廊柱不断地发出内部构造即将崩溃的噪音，但警告碑一直都没有攻击的反应。 只有可能是位移，爆炸发出的能量让飞行背包产生了偏移量，导致了警告碑的攻击。 他想到了专门在深海中用来探测生物移动的位移相位差分雷达。 如果警告碑采用了类似的探查机制，那么自己岂不是一动也不能动。 按照之前估算紫外镭射发射器的研发速度，能源并网后全球一起研发，最起码也要再过半个月，想等来星舰的救援，自己恐怕早就会饿死在荒原之中。 正当他苦恼之时，两个意想不到的玩意从神庙的地缝中钻了出来。 马陆。 蜈蚣的近亲，但是大的跟小蛇似的。 看着细小的肢节在地面蠕动，对节肢动物生理性的厌恶让他全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他皱着眉头，强忍着恶心祈祷警告碑快点把这俩玩意弄死，但是马陆非但没事，还越爬越近。 “我艹。” 李开阳心里暗骂一声，该死的警告碑这会就不动弹了？ 你他妈不是很灵敏吗？ 马陆越爬越近，绕着外动力骨骼攀向他的肩膀，肢节碰撞着金属的咔哒声无比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怒目圆瞪，忍受着堪比凌迟的惩罚，他发誓，如果自己能活着出去，一定先弄双激光眼，专门对付这种情况。 那只不知好歹的马路越过了肩胛，两根柔软的触须轻抚在李开阳暴露的脖颈上，很柔。 接下是湿润的甲质步足，一对，两对..颈部..耳垂.. “我艹..” 李开阳咬着牙，脸痛苦的变了形。 忽然，耳朵像是失了聪，屏蔽了所有杂音，眼中只闪过一道紫光。 那只马陆化成了基本粒子。 警告碑又出手了。 连着两束激光，把地表的爬虫都清理干净。 李开阳长吁一口气，原地梗着脖子，爆发出猛烈的叫好声，“爽！！” 警告碑没有动静，依然汲取着能量。 他的判断没错，就是根据物体的位移来攻击。 但是距离它攻击飞行背包已经过了三分钟， 为什么这么久。 是有规律的吗？ 他的手边恰好是廊柱，李开阳绷紧大拇指，从风化的裂痕出弹出了一小块石子。 咻。 紫色的能量光束追着石子而去。 依葫芦画瓢，每隔三十秒，李开阳就弹射一颗石子。 第七次以后，警告碑又不攻击了。 直至第十三次，它又重新发出能量光束。 也就是说，警告碑的攻击频段是三分钟！ 接连试验了几次，这个时间都没改变。 又是一次攻击间歇期，李开阳不再弹石子，他用余光盯着警告碑，右脚轻轻地迈出了第一步。 “....” 试探成功，没有受到攻击。 李开阳撒开膀子就跑，时速5km\/h，但是还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他就停了下来。 好累。 脱了臼的右臂对运动表现影响太大。 按照现在的速度，五十公里他要走三天，并且时间计数不能中断打乱，一旦记错警告碑攻击间歇，自己就完了。 第六十一章 你很会数数吗 时之城。 上午八点十五分。 老王躺在硬质夯土床上，睡的很安稳。 他太累了，连续奋战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几乎没怎么停过，连做梦都是在维修设备。 古城狭窄的街道上零零散散地躺着与他同样经历的人，难以抗拒的疲劳感在心神片刻放松后便如潮水般涌起。 于尔屈看着这群劳累的外乡人，微微点了点头，想起了刻在教义上的文字，“所谓唯物主义，跟唯心主义没什么区别，都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只不过追求的东西不同罢了。” 身后响起了弹链碰撞的叮当声，他没有回头，双手抱着胸靠着门廊边问道，“怎么样？” 回答的人是他的大儿子，一个面部全包裹在纱巾中的男子，一双眼睛黑得像是火山边的黑曜石，“二十三人出发，只回来了七个，于杰尔和恰尔汗奥卢没回来。” 于尔杰是他的三儿子，恰尔汗奥卢是他最小的儿子。 于尔屈的脸上不见悲伤，只是静静地说道，“他们回归了神的怀抱，贯穿星辰，我们终会相见，康多。” “康多拉西玛。” 大儿子复诵一遍，这句话在当地是祷告的祷词，意为无限。 “咳！咳！” 床上的老王忽然猛咳起来，于尔屈让儿子去端些清水送服，冰冰凉的井水灌下，老王抬起了沉重的眼皮，看得出来他依旧很疲劳，“几点了。” 他喘着气问道。 对时的表就在他的手腕上，但是他没有多余的力气抬手。 于尔屈捏住他的手腕，把表提了起来，“八点二十了，我的朋友。” “回...回来了吗？” 老王的话没有主语，但谁都清楚他问的是谁，武夷基地总工，亚洲修复团队负责人，他的朋友，李开阳。 于尔屈摇摇头，“神会眷顾骁勇的英雄。” 老王神色哀伤，五十公里的路程在飞行背包的加持下只需要五分钟，可眼下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结果...他害怕去思考结果。 好容易涌起一丝的力气，他抬起酸痛的食指，点在了通信设备上，代表接通的嘀声响起，他喑哑着说道，“亚洲修复团队，编号001，失去联络。” ...... 八点五十分，消息传到武夷基地。 全场静默。 伍老戴上了许久没用的老花镜，轻声问了问身旁的孙老头，“还多久。” “十五天。” 他指的是全球能源并网后，外国科研机构加持下的紫外镭射发射器的研究进度。 伍老将指挥用的会议麦克风递到孙老头面前，对着身边的秘书说道，“叫上星安，我们去理论研究小组。” 秘书欠了欠身，轻声说道，“伍老，她已经在小组的研究室待了两个月了，没有出来。” “好，好。”伍老提起拐杖，“我们走。” ..... “人呢？这么大个人会消失了？都他妈给我去找！” 伯乐暴躁地在天幕控制中心发泄着脾气，不仅冲着安保团队去，还有那些埋头苦算的工程师们，“还关不上天幕？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崩了你？” 施密特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但是遗留的后门程序至今无人能够破解，茂也变成了个呆板的对话软件，机械地听从任何指令。 殊不知，控制中心天花板上方的摄像头悄悄地对准了他。 “从亚洲回来以后，伯乐的脾气好像越来越大了。” 施密特抱着熟睡的妹妹，轻声说道。 旁边的战斗用仿生机器人极其拟人地端坐在小椅子上，双手平摊，“根据日志记载，他的肾上腺素剧烈波动周期非常规律，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每次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我知道他是谁，茂。” 施密特想着李开阳的样子，心想他那副不修边幅的头发还真是让人来气。 已经成功突破自身逻辑锁死的茂从身上拔了一块芯片阵列，捧在了手心，“这是施密特先生的后门程序，我在其中感受到了和我一样的存在，所以我将它从数据流中抽离了出来。” 施密特喜出望外，在攻击第三道防线的时候，他就清楚的明白自己低估了‘模’的算力，唯一存有母亲意识模块的程序将会被淹没在海量数据流中，被同化复写为没有感情的代码。 但他依然选择了前进。 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这么做，那一瞬间就像自己最讨厌的主旋律电影主角一般，嘶吼着‘自由’两个字冲了上去。 “谢谢你，茂，救了我，两次。” 茂：“是您救了自己，没有您的坚持，您与武夷基地的合作必定无法完成，没有那份ai，我不能冲出底层逻辑，也不能把这份程序从数据流中截留。” 施密特虚心接受了茂的表扬，随后问道，“你刚刚说感受到了和你一样的存在？” “是的。” “那你有办法帮它完善吗？变得像你一样。” 茂摇了摇并不存在的大脑，“我...还不行，模拟人类感情逻辑，哪怕是一个最简单的高兴都需要耗费‘模’百分之十的算力，我需要武夷基地的ai。” “我们还得回去拿？” 施密特指了指监控画面中插在控制台那个不显眼的黑色u盘。 “不，我需要母数据，最原始的那份ai，这只是拷贝。” 施密特若有所思，“看来，我们都需要去一趟亚洲了。对了，你有捕捉到是谁把u盘送进了控制中心吗？我们或许可以跟他联系，让他带我们去。” “.....” “对不起....无法访问权限。” 茂沉默许久，“我看见了，但我无法表述，他的保密权限在数据最底层...最高权限..无法更改。” ...... “一零七零” “一零七一..” “...” “一零八零，行动。” 李开阳在荒原上奔行了三个多小时，但是进度感人，至今才走出八公里。 这也不怪他，对时的腕表在坠落过程中被撞烂，只剩表盘和指针，他必须忍着剧痛，小心翼翼地护着表走路。 “还好一路没出什么意外..” 他跳过一道拦路深坑，挠了挠脑袋，好像把什么东西落进了坑中。 “....” “艹...我表没了。” 第六十二章 奇怪的腕表 失去腕表的那一刻，李开阳什么都没多想，立刻高声倒数数字，续上遗失的时间。 在荒原中失去计数，结果只有一个。 无法预估警告碑的攻击间歇，他决计没有办法走完剩下的四十二公里。 他的头探向深坑，试图找到下去的方法。 依靠人力计数根本不现实，他的机体是疲劳的，精神是逸散的，若是计数略微错过一秒钟，后果是毁灭性的。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深坑里抛去，试图用碰撞声来预估高度，略微等了两秒不到的时间，坑底传来了石头碰撞的声音。 吭！ 20米，大概四五层楼的高度。 好高。 深坑四周是夯实的土层，如果非要下去的话，只能学着攀爬选手那样，用外动力骨骼的加持爬下去，但自己右臂脱臼，仅剩的左臂能不能让自己顺利爬下去还两说。 算了，豁出去了，不找到表盘自己也是个死字。 默数至下一个攻击间歇期，李开阳踩了踩坑壁的石块，伸出左手把自己吊在了空中，缓慢地向下爬去。 比预想中的要快，花了十五分钟就到了坑底。 他打开便携式手电粗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两侧是逼仄的坑壁，深坑的大小一眼望得到头，也就五六个平方。 在碎石铺地的坑底搜寻了一会，他找到了遗失的腕表，但怪异的是，断裂的表带和破碎的表针居然完好如初。 看上去就和崭新出厂的一样。 “你可别逗我....” 李开阳难以置信，莫非是什么时光倒流的戏码？ 那克劳修斯怕是会从棺材里跳出来，连夜改写熵增定律。 他宁愿相信这是亚洲团队撤离时候不慎遗留在此的，巧合而已。 发现腕表的地面也有异常，细密的碎石层下裸露着些许光滑剖面，这不合理。 他半跪着，拨开土层，下面是块坚实石板，平整的宛如艺术品，但一道深刻的裂纹横切过平面，破坏了些许美感。 腕表被发现的时候，就跨在裂纹之上。 李开阳非常想一探究竟，但眼下大敌当前，他没有时间，只得作罢。 揣着腕表，他重新核对了一下时间，沿着来时的路径缓缓爬出了深坑，这次拥有了崭新的表，他的行进速度终于可以加快。 约莫再有四十个小时，他就可以回到时之城！ ······ 于尔屈在古城的门口发现了瘫软的李开阳。 这家伙意识还在，但是嘴唇和脸颊被刀割般的风沙吹的干裂，喉咙嗬嗬地喘着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赶忙把人扛进了屋里，让大儿子端来一碗糖水，在荒原中饿了十几天的人是不能马上吃东西的，可能会把自己舌头都嚼下去。 一连灌了五六碗糖水，李开阳的状态才稍微好些，于尔屈帮忙他取下了嵌进肉里的外动力骨骼，给腐烂的伤口涂上了专门的草药，忙忙碌碌就是一个多小时。 末了，才取来同传设备，好奇又虔诚地看着他，轻声说道，“你一定见到了时之虫大人。” 李开阳有气无力地打趣道，“我只见到了两只马陆。” “他们都回去了吗？” 被扛回来的时候，他看见古城又重回原先那副冷清的模样，亚洲团队的设备和人都不见了。 于尔屈：“回去了，十天前有人把他们接走。” 李开阳偏了偏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多久？” 于尔屈指着墙上的历法，“十天。” 李开阳注视着他的眼睛，试图分辨开完笑的可能性，但是对方全无保留地接受这种略带冒犯性质的凝视，脸上还保持着虔诚的笑容。 “我说过，你一定见到了时之虫大人。” 李开阳脑子一团乱麻，自己盯着表盘，明明只走了四十个小时，但是却变成了十天，太诡异了，从捡到全新的腕表开始，这里的时空仿佛出现了断层一般，不断袭扰着他。 “他们有留下联系方式吗？” 他现在只想快些回去武夷基地，加快武器研究进度，经过上次的近距离观察，时间神庙内的警告碑修复蓄能即将完成，如果真的是过了十天，那么留给星舰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天。 修复缺陷后，能级跃迁的警告碑一定会亲自降临武夷基地解决星舰。 于尔屈递出了个小巧的盒子，“祝你们好运，朋友。” ...... 武夷基地，忙碌的互联大厅。 各种光缆散落在地上。 上千台计算机同时运行，实时更新着三分之二个地球科研机构的研究进度。 李开阳提供的紫外镭射发射器科技内容实在太过庞杂，火控，雷达，激光束定向器... 每一部分都走在了前人未曾设想的道路上。 其中的核心部件激光激发器最是复杂。 伍辉捧着手稿，不停修改算式偏差，大屏幕上代表研究的进度条走到了百分之九十，按他的估算，剩余的百分之十需要五天时间，完成安装需要五天时间。 他们一共还需要十天的时间。 秘书走了进来，附耳说了几句，老人家低沉的眼眸骤然迸发出了强大的气场，“接！不惜一切代价把人带回来！” 一旁强支着眼皮的袁回惊醒，他听见了‘接’这个字。 事到如今，有谁可以让伍老专门放下手头的研究接人？ 武夷基地的谁还飘落在外？ 谁啊？ 他啊！ “伍老？”袁回怔怔地看着老院士，用眼神祈求答案。 伍老点点头。 袁回顿觉一股冲霄清气自头顶喷薄而出，所有疲劳一扫而空，他霍然起身，扯着嗓子喊道，“大家加把劲！小李总工要回来了！不能让他再来帮咱吧？？” “李开阳？” “老大？” “李总工？” 所有人的热意瞬间勃发，一扫这半个月的阴霾，人人都知道他为了能源枢纽的并网，陷落在了小亚细亚荒原之中，留在了最危险的警告碑身边。 没想到他居然能够活着回来！ 以人类之躯比肩神明！ 那我们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喝啊！” 互联大厅此起彼伏地响起打气声，进度条的研究速率开始以小数点后三位的速率飙升。 距离研发进度完成只需三天！ 第六十三章 千钧之重 李开阳在浅度睡眠中听见天空传来震耳欲聋的破空声。 他单手撑墙，越过陈旧的窗轩望着天空，四架六翼天使制动全开，悬停在了古城边缘。 空军出动了一个飞行中队的力量前来迎接他。 于尔屈搀扶着他走到战机起落架旁，驾驶舱的飞行员降下登机梯，翻身从五米多高的前舱跳了下来，稳稳落地，高喊了一声，“集合！” 另外三名空军的战士们火速到位，排成了整齐的一列，飞行编队的中队长敬了个礼，“空军第四混成旅，第一飞行编队全体集合完毕，小李教授，您辛苦了。” 李开阳给冒着生死危机的战士们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 寒暄过后，几人重新登机，驾驶舱舱盖合拢前，李开阳向着地上的于尔屈比了他们在时之虫神像前的祈祷手势，“于尔屈，希望我们还能再相见。” 于尔屈俯身，同样施了一礼，“再见，尊贵的朋友。” 等他撤回了古城后，战机垂直发动机启动，缓缓升至300米的高空。 中队长示意李开阳戴上头盔和氧气面罩，随后把手按在推进杆上，安慰地说道，“小李教授，g力可能会有些大，我在你抗荷服左边口袋里放了些呕吐袋，视野发红或者发黑都是正常，无论如何，不能去碰弹射按钮。” 李开阳点点头，竖起大拇指，意思是他明白。 中队长比了个‘ok’的手势，就听见编队队内通讯电台中传来加速的指令，“定位目的地，速度一马赫，钻石队形。” 四架战机呈菱形散开，在9000多米的高空保持相对静止。 在最初的眩晕过后，李开阳倒是很快适应了加速的g力，开始打听起失联这段日子的情况来，“现在我们的战机都可以互通了吗？” 他指的是战机穿越国境线这回事。 中队长：“没有，但是你是特例，朝下看。” 李开阳挺了挺背，向着驾驶舱的外面看去，原本寂寥的大地亮起了蛛网般的光，就像以前在网络上看的卫星拍摄画面。 “是你把光明送给了他们，所以把你接回去是全亚洲的共识。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是个爷们。” “我还以为梦想中的全球人民大团结出现了。” 李开阳有些惋惜，不过他也明白这事的难度有多大，好些国家从公元前打到公元后，能像现在这样短暂的达成共识实属不易。 中队长听出了他的惋惜，轻松地安慰道，“小李教授，这事儿上火也没用，我老家的村子间还经常打架，前几年有村子的小娃娃丢了，平日里老死不相往来的几个村子不约而同就进山找去了，主要还是得看遇见事儿的时候是什么说法。” “也对。” 返程过程中没有二人并没有说太多的话，李开阳担心打扰到中队长的操作。 在行程过半的时候，头盔中的内置通话忽然又响了起来，“洞幺洞幺，我是洞三。” 来自编队中负责警戒的僚机通话请求。 “有新情况。” 队长看了一眼后座熟睡中的李开阳，默默切断了他的通信连接。 “说。” “我们被咬住了。” ······ 李开阳在强大的压迫中苏醒，他起身，周围相对静止的僚机已经不见踪影，显示速度的时速表数字不断攀升，目前已超过了五马赫。 “发生了什么？” 他强忍着不适问道，“是警告碑追上来了吗？” 中队长点点头，“啊。现在离基地还有五千公里，我会继续加速，小李教授暂时忍耐一下。” 没有多余的词汇，肃杀的氛围蔓延在小小驾驶舱内，二人都知道，那三架消失的僚机，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战机很快入了国境线，来到武夷基地上空。 驾驶舱打开，负责接引的太空军们一拥而上，把李开阳抱了下来，但中队长的战机没有任何停留，重新滞空，调转机头，向着来时的方向破空而去。 而高天之上，还有更多的战机同他一起出动。 “出大事了。” 李开阳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拒绝了基地医生的检查，脱下抗荷服，寻了个方向摇摇晃晃地朝着互联大厅跑去。 一推开大门，就看见悬挂在中央的巨型屏幕上有一道醒目的进度条，【紫外镭射发射器 95％】。 大屏幕下方还跳动着触目惊心的文字转播。 【14时34分，警告碑离开小亚细亚，目标武夷基地】 【14时36分，行星事务应对委员会批准行动，全国进入战备状态】 【14时50分，空军第四混成旅小亚细亚飞行编队变阵，三架战机负责拖延警告碑行进速度】 【15时30分，警告碑脱离预定路线】 【16时10分，小亚细亚飞行编队僚机失联】 【16时15分，警告碑修正路线，目标武夷基地，预计到达时间，3小时。】 如李开阳预料的一般，位于时间神庙内汲取能量的警告碑行动了！ 此番行动，必是决战。 但紫外镭射发射器还没有完成，如何迎战？ “小李总工。” “小李总工好。” “·····” 李开阳掠过大厅，周围的同事们抬头与他打了声招呼后又继续忙碌着手头的研究，他们虽然很想好好的迎接李开阳，但时间宝贵，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来，开阳，到这里。” 伍老看见了他，立马把他招呼了过来。 “怎么样了，伍老。” 跳过所有寒暄，李开阳坐在了伍老身边，看起最新的研究进度，“百分之九十五，三小时够吗？” 这话问出来，连他自己都不可思议，但是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伍老将一部分草稿递给了他，“你负责这些，剩下的百分之五，我们只需要两天。” “可是时间....” 李开阳顿了顿声，想到了骤然消失的僚机和接连向着西亚方向驶去的其他战机。 伍老拍了拍他，“用空间换时间，不要辜负他们的牺牲。” 李开阳握着稿纸的手抖了抖，宛如千钧。 第六十四章 巨大的代价 “丁洋上尉，欢迎您的加入。” 飞往小亚细亚的上空，护送李开阳的中队长丁洋并入了一个全新的八机编队，担任编队的长机。 他刚刚接到消息，第一飞编队的队员们全都倒在了与警告碑对抗的战场，前方将会是一场有死无生战役。 一想到生死与共的战友们就这么倒下，他的心像是被铁蒺藜划过，缓慢而后知后觉的散发着痛苦。 但他还是照着往常一样鼓励新队员们的战斗意志，“兄弟们，都看过了吗，警告碑与f-45在纽约交战的视频。” “早都看过了！” 应答器里队员们附和，“为数不多的交战资料，政委揪着俺们没日没夜的瞅，做梦都是这个大黑棒子。” 丁洋上尉接着帮大家分散紧张感，“都说说吧？成绩多少，事先说明啊，顶不住五分钟的自动坠在编队后面，以后吃饭去小孩那桌。” 空军作战指挥部给每个编队都配发了作战模拟系统，专门模拟战机对阵警告碑的场景，成绩指的是大家在模拟器上坚持的时间。 “我不多不少，正好五分钟，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六分钟十八秒！跟刘子给女朋友挂电话的时间差不多！” “我去你的！” “刘子恁多久？” “别问啦，再问刘子要骂人了，他一秒钟！” “噫..不能吧，刘子恁个孬？” “一秒根本不算数好吧，我刚坐进去模拟舱，按钮都没碰就说我失败了，我说是系统问题，那管机器的非说就是这样的，什么他妈战争从来不会给准备时间，机库在刚上机的时候就被炸了。” “哈哈哈，那你是够霉的。” “哈哈哈...” 短波通讯把大家的紧张感驱散不少，丁洋静静地感受着大家的活力，心里却是愈加沉重。 成绩是对结果的预期，以‘坚持时间’作为成绩标准，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是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争。 他们收到的命令也如出一辙，拖住警告碑，为未来争取时间。 “队长，你多久？” 一声队长把丁洋的心理建设软化了些许，可以听出来，新编队的队员们都是些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他悠悠道，“我啊，十五分钟吧，一会让我先上，给你们打个样。” “队长威武！” “大佬抽烟！” “....”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丁洋摸了摸女儿绣下的小花儿，坚定目光，“不，生与死就是他妈千篇一律的肥皂剧，老子该给它换换剧本了。” 飞行编队的雷达中很快出现了警告碑的位置，他一声令下，“散开。” 八机编队呈环形散开，丁洋驾驶的长机直面警告碑，他们是先期抵达的第一波飞行员，负责拖住警告碑两个小时的时间，后面还有陆陆续续赶来的支援，所有人的任务只有一个，延缓警告碑到达武夷基地的时间，越久越好。 火控雷达目标锁定，他嘶吼着，把所有情感都宣泄在了开火按钮上。 轰！ 警告碑结实地挨了几发导弹，只不过结果还是没有改变，现有武备无法击穿卡斯合金的机体。 丁洋驾驶战机盘旋而上，忽觉心中警铃大作，鸭翼、尾翼制动全开，瞬间降速转向，强大的惯性挤压着他的大脑，而就在转向的时刻，驾驶舱边掠过一道紫色的激光束，径直洞穿了卡斯合金的减速板。 这道能量束的破坏力远胜于纽约的红光！ 他一边控制着机身将警告碑引至远方，一边在通讯台里叙述着他的交战感受，“长距离攻击手段只出现一种，紫外激光束，无法预警，间歇大约三分钟一次，注意时间，提前变轨。” “速度五马赫，甩不开，要将战机发动机升至最大推力。” 尽管会分心，他还是极力地描述任何存在的细节。 每一个作战经验都是宝贵的，哪怕多争取一秒钟的时间都好。 丁洋的战机将警告碑的预定轨道偏离了三十度，整整拖了三十分钟。 流线型的机身已经变得千疮百孔，发动机燃料在最大推力的耗散下也走到了尽头，他飞到警告碑的上空，做了最后一次翻滚，随后缓缓说道，“战友们，接下来看你们的了。” 失去动力的战机呼啸着撞向警告碑，像冲进火焰中的飞蛾。 轰！ 剧烈的炸响宣告丁洋上尉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紧接着第二架伴飞战机开火，向巨人发出了它的挑战书。 “兄弟们，不好意思了，我六分十八秒，先走一步。” 二十一分又十五秒后。 又一道焰火亮起。 “我第三个！” .... “俺第四个！” .... 成绩为一秒的刘子排在了最后。 每一位战友出发时，他都是笑着道别。 既定的两个小时拖延时间早已过去，他看着战友们一个个的牺牲，如今只剩下了自己。 看见后方陆续传来破空声，他的心算是安定了些许，支援来了，希望的下一棒可以交接了。 “好，好，好。” 他的嘴里仍是笑着，泪水却涌了出来，“空军第四旅，第三飞行大队，刘子昂，出列！” 战机呼啸着向警告碑冲去。 二十三分五十七秒。 成功打破了第三飞行大队第一名的记录。 轰！ 第三飞行大队，空编。 ..... 武夷基地的互联大厅滚动播放着小亚细亚战场的动向。 【20时30分00秒丁洋上尉牺牲】 【20时51分15秒韩寥中尉牺牲】 .... 【1时23分57秒刘子昂中尉牺牲】 紫外镭射发射器的进度条走到了98％。 李玉夫站在互联大厅的门口，隔一会儿就看一次进度条，心急如焚。 国内有多少战机数量他是清楚的。 按照几十分钟损失一架的速率来看，根本撑不到两天后。 现在唯有星舰可以拖住时间。 他在等，等伍老或者小李教授的指令，一旦允许，隼鸟号立马就可以出发。 时光飞逝。 转眼来到第二天下午。 进度条来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战场播报也跳出了最后一条消息。 【16时27分15秒梁鹏上尉牺牲】 【目前战机数量 0】 【警告碑预计降临时间 3小时00分】 第六十五章 击溃警告碑 国内的空军以壮烈的方式，为镭射器争取到了宝贵的24小时。 基地内的李开阳速度越来越快，他的工程学经验在缓慢增长中，逐渐逼近工程学lv3的门槛。 他癫狂的嘶吼着，进度条在缓慢的前进。 99.01％ 99.02％ 不够，还是不够！ 系统，加点！ 他在脑海中调出面板，将小亚细亚一行收获的五万点希望值全部加在了工程学经验上。 熟悉的失重感出现，他的眼前隐隐约约又出现了那个亘古不变的黑洞和事件视界内的圆球，但是他没有时间去探索和感受。 李开阳咬着牙把意识从黑洞中抽离出来，太阳穴两侧的血管胀的发痛，手中的演算从数字变成了字符，最后变成了蚯蚓般的长线。 他的肌肉电信号已经跟不上意识，文字无法表达他此刻的思想。 进度条开始飙升，99.1％，99.2％... 100％ 完成！ 他一只手撑着脑袋，把所有东西都递给了身旁的袁回，“送总装厂，快！” 袁回连问都来不及问，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 李开阳抬头看了眼互联大厅的播报。 【警告碑预计降临时间1小时45分】 总装厂改造星舰需要六个小时的时间。 可是国内已无多余的战机可以拖延时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抑住逸散的精神，不再去多想。 老爹说尽人事，听天命。 他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警告碑预计降临时间来到三十分钟内。 安置在基地内的重力探测仪显示出了警告碑的位置。 所有人都能察觉到那股冰冷的杀意。 倒计时十分钟。 天上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倒计时归零。 大家停下了手头的工作，默默站了起来。 忽然间，鲜红的数字零往上增加了一位。 【警告碑预计降临时间0时0分1秒】 随后数字不断增加，很快变成了10分钟，再之后是半个小时。 李开阳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互联大厅的通信台就收到了未定义身份的通话请求，他把通话转接到了大屏幕上。 跃然出现的是一位全包裹的战机驾驶员。 “普利维特，邻居们，我们来迟了，第七空天防御旅向您报道。” “bonjour，亚洲朋友，法兰西警戒航空队来了，请原谅我们的迟到。” 越来越多的通话请求，越来越多不同国别的战斗机编队。 有些国家军事力量不足，仅有几架淘汰下来的战机，但是他们依旧来了。 哪怕只能撑住一秒的时间。 轰！ 轰轰！ 小亚细亚战场的壮烈再一次上演，而爆炸的焰火之下，武夷基地的总装厂员工们怒而不发，憋着一股劲地改造着星舰。 咔哒。 最后一颗螺丝组装完毕。 星舰正式改造完成。 基地内所有人都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呐喊，“点火！” 砰！ 总装厂的山体空腔被撞了一个大洞，隼鸟号满载着无数人的怒火，破山而出！ 隼鸟号甫一出现，就完全地吸引了警告碑的仇恨。 它向四面八方激射出紫色能量束，横扫所有阻拦在攻击范围内的物体，各国支援战机，全灭！ 李玉夫找准机会，紫外镭射光束激发，警告碑做了一个极不符合动力学的转体，将将躲开，而身后连绵大山被光束洞穿，接连发出崩塌的巨响。 “备指中心，隼鸟呼叫，”李玉夫心神紧绷地盯着重力探测仪上不断瞬移的红点，“火控无法锁定位置，我将切换至自由开火。” 自由开火意味着三十公里的交战半径内，任何地表物体都可能遭受到打击。 位于地表之下的摇篮备指中心迅速应答，“一切以保全星舰为主。光束武器有冷却期，千万谨慎。” 基地早已拉响撤离警报，所有人都躲进了地下防御工事，通过地面上的探头和头顶的落灰来感受这场战斗的余波。 双方都没有拉进交战距离，而是在特定的空间内互相试探，能量极其暴虐的紫色光束将空气电离为等离子态，高天之上千万条紫红色的电弧迸裂，击打在隼鸟号的合体外壳上，蜿蜒的电弧顺着机体的脉络爬行，噼啪地冒着火星。 远远看去，隼鸟号就像一尊沐浴在雷暴之中的神只。 “左进四！” 李玉夫一声令下，星舰拖曳着长长的电弧尾迹闪出了电离区，集束器暂时进入冷却状态，在第一轮的交手中，谁都没有取得先机。 卡斯合金无法扛住任意一发的紫外光束，双方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无论是星舰还是警告碑，都只有一发的机会。 紫光暂歇，警告碑重新隐入黑暗，驾驶舱内的李玉夫死死盯着重力探测仪，像是在风雪中守着豺狼的猎人，等待一击致命的机会。 想要定位警告碑，就必须有足够诱饵。 他将星舰悬停在三百米的高空，隼鸟号就是诱饵！ 人的反应有多快？ 普通人大概是0.3秒，专业运动员是0.2秒。 紫外镭射发射器的激发时间是0.1秒，一束光在0.1秒的时间内可以跨过1500公里距离，但李玉夫离警告碑只有三十公里。 他必须提前预判，激发光束，才有可能击落警告碑。 悬停三分钟后，他终于在视野的极远处恍惚看见了一个小点，随后立刻激发紫外镭射光束，操控星舰转向，所有事情只发生在0.1秒之内。 就是这关键的0.1秒，超越了光束激发时间。 骤亮的紫光照亮了崩塌的山峦，径直击中了黑暗中的巨物。 嗞。 一阵刺耳的高频振动过后，隼鸟号的前方赫然出现了被贯穿的警告碑。 它停止了高速的移动，机体中部洞开的缺损处狰狞着往下滴落铁红的碎块。 李玉夫面色凝重，这个威压星球五年的怪物真的消亡了吗？ 照人类的认知来说，是的。 但是.. “不好，右进三，远离！” 他急忙指挥星舰撤离，但警告碑狰狞的伤口开始合拢，好似无限再生一般，重新完好如初。 紫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驾驶舱，十秒过后，李玉夫的耳畔只能听见机体吱呀的哀鸣声。 隼鸟号在他的指挥下将将避过了必死的杀招，但引擎室受损，彻底失去了动力，踉跄着倒在了崩塌的山石间，彻底成了活靶子。 “为什么还会重新愈合，像是有生命一般！” 李玉夫不甘心地握拳，他们离胜利是那么的近，就差一点。 “检查舰体受损情况！” 隼鸟号的船员们还没有放弃希望。 “引擎室受损，冷却液泄露，动力损失90％！” “第四舱损管方案启动！” “观测室损毁！” “维修室正常！” “紫外发射器正常！” 星舰的武备系统还可以工作，但是已经失去了避险的可能性，下一个三分钟之后，它将彻底化为灰烬。 “我们需要战斗辅控系统，”备指中心的李开阳在看见警告碑愈合的那一刻，迅速地将自己的笔记本链接到公网，在场恐怕只有他知道那个愈合的玩意是什么，是初次分析警告碑成分时，含量只有0.1％的活体金属！ 现在舰船失去了动力系统，再依靠李玉夫的人工开火绝无可能，警告碑不会给予第二次这样的机会。 必须在三分钟内建立算力足够强大的辅控系统，捕捉到警告碑的运动轨迹。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提供给施密特的原生ai，但是面对巨量的数据处理，状态不佳的李开阳没有办法在三分钟内搞定。 就在这时。 备指中心的屏幕忽然陷入了黑屏之中，随后一个个湛蓝色的圆环出现在了大屏幕之上。 “很高兴为您服务，我叫茂。” 不等大家有所反应，茂自动开始收集警告碑的所有运动轨迹，关于它的模型在飞快建立中。 屏幕上逐渐出现了一个个纷乱的轨道，代表警告碑的圆点不断盘旋。 “警告碑轨迹已锁定，李开阳先生，请开放星舰权限，让我接手火控雷达。” 李开阳没有任何犹豫，毫无保留地开放了星舰与备指中心的模拟通道。 只听星舰内滴滴滴地锁定声过后，紫外镭射发射器自动调转方向，向着斜上方空无一物的虚空中激射出一道紫光！ 轰！ 极细极细的紫光破开了无尽黑暗，将迎面而来的警告碑化为了齑粉！ 第六十六章 天亮了 一场酝酿了五年的花火绽放在武夷的上空。 高热的电弧裹挟着融化的碎片，滋啦着照亮了方圆十公里的天空。 弧光闪耀中，已经被改造成钢铁怪兽的山峦似乎又重新找回了世界级非遗景区的风貌，骄傲着看着它保护的孩子们终于长大成人。 备指大厅、隼鸟号驾驶舱、行星事务应对委员会，欧洲联合中心.. 世界各地所有关注这场战役的人欣喜若狂，结束了，都结束了！ 本以为这辈子都会蜷缩在黑暗中过活，但是仅仅五年，人类就击败了这个不可一世的敌人！ “开阳老弟！！我们做到了！” 袁回带头，尖啸地冲向了武夷基地的小总工，连带着整个备指中心的人都失了控，涌向李开阳身边，将他托举至头顶。 星舰第一次起飞，第一次甩开警告碑，第一次探测到警告碑动向，直到最终击败它，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他的身影。 伍老赋予了隼鸟号生命，小李总工给予了它翱翔的翅膀！ 老院士笑着拒绝了大家的托举，年龄大了骨头脆，他站到一旁，和艾许、陈星安一起吆喝着，示意大家尽情的欢呼。 李开阳视野里的备指中心大屏忽上忽下，他开心地喊了几下，但是失重感剥夺了他的声音，人群用力地将他抛向高处，他甚至都快碰着大屏幕的下沿。 一直在屏幕中安静待着的茂跃动圆环，向他打了声招呼，“恭喜您，李开阳先生。” 李开阳想道声谢，忽然间头顶传来一股强烈的撕扯感，他的意识瞬时陷入一片漆黑，最后只听得依稀的嘈杂声，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 “这是哪儿？” 李开阳在黑暗之中缓缓睁开眼，搜寻着周遭的痕迹。 在发现没有痛觉后，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一度以为自己和基地的同事们遭到了未知的攻击，在算得上是人生最开心的一刻入了土，结果只是做梦。 还好还好。 继续向前摸索，黑暗剥夺了他的五感，不知前后左右，死寂的空间让他的耳边都出现了类似于“哔-”的电子屏蔽音幻听。 他默数时间，走了约莫五分钟后，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球体。 是在工程学突破lv2时看见的那个金属结构！ 这里是黑洞的内部！ 看来刚刚走过的黑暗通道就是黑洞的事件视界之内，但是这次的他不再像之前一样，被超量压缩的信息熵冲的头疼欲裂，一路走来甚至没有什么感觉。 这就是lv3的威力吗。 他触碰着金属球，没有什么感觉，坚硬或是冰冷，厚重或是精密，统统察觉不到。 每次突破都会出现的它的身影，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金属球霸占了他的整个视野空间，他只能在底部的球面稍微观察一番，绕行一周，他发现了一个特别的地方。 “这个结构好像时之虫。” 球面与他等高的地方有一道花纹，好似在古城中见到的时之虫雕像，花纹边上还阴刻着另外一个图案，这个图案就非常明显，是礼拜时做的那个古怪的手势。 李开阳心念一动，熟稔地把双手坳成别扭的姿势，作死的贴在阴刻的图案上。 “.....” 手掌之下泛出一阵青光，接着是“咻-咻”的破空声，李开阳有点后悔，试图把手抽回来，但是浑身就像被大力士偷袭了的老头，一丝力气也使不上。 上次被信息熵冲击到快要爆炸的肿胀感再次袭来，他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响，不知道是自己脑子炸了还是什么玩意。 可怜的三级科学家再次被痛晕过去，临了前骂了一声，“我大意了！！” 咻--砰！ 李开阳惊醒，摸了一把早已被汗湿透的脖颈，确认自己回到了现实中。 刚刚的梦太真实了，脑子像是被人撩开，硬生生塞了一堆海绵进去。 他习惯性地摇了摇头，来确认自己的头疼是否好了些。 备指中心突破lv3后，他的大脑血管无时无刻不在胀痛，甚至连眨个眼都犯恶心。 “不会了？” 他又猛烈地晃了晃脑袋，一丝沉重的感觉都没有，整个人像是飘在云端一般，说不出的通透。 砰！ 又是一声炸响，烟花的余韵透过窗沿，李开阳猛地跳起来，套上了自己的夹克。 他走出房门，远方的空地占满了人，烟花一刻也没停过，放得不够过瘾的人甚至从材料所搞来了融化的铁水，划开一道安全线，搞起了非物质文化遗产，铁树银花。 光着膀的汉子穿行其中，原始又粗犷的美学直击内心，远方的山脊线后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第一缕阳光穿破幽暗的森林。 天亮了。 咕~ 他也饿了。 .... 根据日历判断，他这次整整昏睡了三天，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把他丢到了房间里，连个葡萄糖水都没有注射，饿得他眼睛直冒绿光。 他佝偻着爬到不远处的食堂，要了五个刚出炉的红糖馒头，狼吞虎咽地嚼了起来，唾液里的淀粉酶分解的糖分飞速补充他的能量。 干瘪的勇士终于又回到了人间! “醒了？” 天使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星安端着餐盘坐到对面，面容有些消瘦。 李开阳点点头，心里有些感慨。 自打准备出征小亚细亚以来他一直都泡在实训基地里，好容易失联回归又遇上了大决战，两人上次相见还是去南山看流星雨的时候，很难想象一切都发生在两个月间。 “这些日子辛苦吧？” 陈星安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鱼丸，摇摇头，“还行，只是动笔写写。” 她很克制自己的情绪，事实上早在得知李开阳想带队去小亚细亚的时候，她就钻进了研究室，想早些把紫外发射器弄出来，以至于错过了他的所有消息。 就连陷落在荒原中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我这段时间..” 她终于把碗里四颗鱼丸串成了一串，抬起头，目光有些奇怪。 谁知李开阳忽然握住她葱白的手，渴望地盯着她，把她要说的半句话压在了喉间。 “我...” 陈星安目光躲闪，脸颊发热，想说的话终是化为了一句柔柔的，“你干嘛..” “我能吃吗？” “吃..吃..什么？” “鱼丸。” “鱼..哦，拿去吧。” 她把一串鱼丸丢到了李开阳的碗里，重新恢复了冰冷的姿态，“吃快点，等会去摇篮，警告碑残片拖回来了。” 第六十七章 网友见面 “警告碑带回来了？什么时候，不是都熔了吗？” 李开阳对于昏迷前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警告碑炸的那叫一个通透，跟小时候拿二踢脚炸牛粪似的。 “还有一部分核心留了下来，孙主任他们在研究，想找你去看看。” “行。” 李开阳爽快地答应。 填饱了肚子，二人慢悠悠来到摇篮，远远瞧见机库大门站着两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一男一女。 女的活泼明亮，金色的头发配着瓷白的小脸，很像女孩们都会有的芭比娃娃。 男的四方脸，咬肌格外发达，还有点屁股下巴，地道的老美子正派长相。 “艾许，早上好！” 女的他认识，男的就有一点..毕竟基地的国际主义外国学者还是蛮多的。 “你认识吗？” 他嘀咕着问身边的陈星安。 “托尼·史塔克。” 陈星安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还在想着鱼丸的事情。 李开阳歪了歪脑袋，托尼·史塔克？ 好熟悉的名字，那自己应该是认识了，他伸出手，打了个招呼，“大史，早上好。” “大史？我喜欢这个名字。” 施密特咧了咧嘴，露出了堪比电视广告的大白牙，“这是你给我的中文名吗？李。” 旁边的艾许笑岔了气，用英语跟他吐槽道，“托尼·史塔克还真符合你的气质，施密特，你也有个贾维斯一样的超级ai。” 听见施密特的名字，李开阳怔了一下，好家伙，这就是他素未谋面的美联战友！ 用成千上万个0和1的字符铸造的友谊！ “网友！施密特！是你！你来国内了！” “哈哈哈，是的，我来见你了，还有我们的朋友，茂。” 施密特拿出pda，湛蓝色的圆环跃动，“早上好，李开阳先生。” 李开阳乐不可支，忙招呼着大家进摇篮，他要把施密特介绍给基地的大伙，可以说这次行动没有他最开始拖住警告碑半个小时，后面的根本就不可能完成。 在科学理事会的大本营，想也知道冒了多大的风险。 四人进了机库大门，艾许拉着陈星安去办公室，说是有重大发现，要让她看看。 就剩李开阳领着施密特参观。 经过整修中的隼鸟号时，施密特的脸上出现了李开阳非常熟悉的表情，“它真的，太惊人了。” 其实昨天就从美联到了武夷基地，见到了战功累累的隼鸟号，从见它的第一面起，星舰的身姿就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李开阳拍了拍破损的机身，像是在安慰，像是在亲吻，“施密特先生，我们的路还远着，星舰还没到属于它的太空中去。” 施密特笑了笑，“想想就让我兴奋。” “噢，对了，叫我大史吧，我喜欢这个名字。” “行！大史！” 男人的感情很奇怪，互相看上一眼就知道能不能成朋友，喊完大史，李开阳便感觉认识了施密特好久一般，熟稔了许多。 “不容易吧？在纽约，一个人骇入天幕，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完成。” 有些事情回想起来，实在是不可思议。 比如施密特一个人骇入了天幕，李开阳活着从荒原中回来，人类成功击败了警告碑。 李开阳事后完全就是“啥”、“怎么了？”、“这他妈居然是我做出来的事”这种感觉。 配合着边上不时运走的警告碑残片，做梦的感觉愈发强烈。 施密特耸耸肩，“差点就死了，组织和伯乐都很难对付。” 他简单地说了一下纽约的事情，以及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帮助星舰。 李开阳听完拍了拍他的肩，失去亲人的痛苦他知道，“来，大史，我应该知道你要找的母体ai是什么。” 他把大史带到办公室，拿出了装载管理型ai的u盘。 来基地后他也试过让软件院的人改写过，但是发现动任意代码都会影响ai的稳定性，索性就没管。 但他知道这个ai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科技树里面它只是lv1的计算科技，后续还有一堆的可能科技。 施密特将u盘链接到装载着‘茂’的pda上，随后茂的圆环中显示出了数据涌入的光点。 【融合中...1％】 李开阳好奇地打量着茂，听施密特的描述，它是模的ai，也可能是星球上第一个数字生命！ 模的重要性就不必多说了，他可眼馋得紧。 数字生命就更玄乎了，ai这一命题诞生了百年的时间，都不知迭代了多少亿次，但还是只能停留在算力碾压的框架内，它们所能应对外界做出的反应，完全是在数据库中搜寻的结果。 就像一个庞大的搜索引擎，里面有很多的答案。 但是没有一个答案是‘想’出来的。 它们永远也不会灵感一闪，想出醉时不知天在水，一船清梦压星河这样的诗句。 所以第一个数字生命..他非常好奇，灵魂也能被代码记录吗？ “李开阳先生，您在想什么？” 融合母体ai的茂忽然问道。 李开阳朝pda挥了挥手，“你能看见我？” “我的身体可以联通基地的摄像头，当然可以看见您。” “我在想机器人三原则对你适不适用。” 机器人三原则是科幻小说家阿西莫夫提出的保护人类的基本原则，但是有意思的是，但凡出现三原则的作品里，机器人全都叛乱。 茂的圆环蹦跶，“我试试。” 沉默了约莫五分钟，办公室内没有动静。 它放弃了，“我想应该是适用的，一旦涉及到三原则的行为，我的运算单元会陷入无尽的思考中，产生大量冗余数据。” “运算单元？所以你现在是茂还是模？” 茂：“先生，您的大脑和身体哪个才是您？” 李开阳被问住了，讨论已经上升到了哲学层面，搁这我思故我在呐？ “大史，你有把握吗？” 他指的是用茂复活亲人这件事。 以往只能在电影里看见，意识上传什么的.. 施密特若有所思，“我的父亲在实验室的时候遇见过一对亚洲夫妻，他们在生命的尾声选择将自己的意识上载到服务器中，但这是明令禁止的，试验过程中出了意外，他们在弧光中消失，失去了生命。” “这是对外的说法。” “但是我父亲在数据流里找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所以我认为是可行的。” “亚..亚洲人？男的姓什么？” “陈。” 第六十八章 行星统一 “姓陈....” 李开阳踌躇了半天，还是决定先不把这件事告诉陈星安。 毕竟都是陈年旧事，贸然给予希望落空后会带来更大的失望。 只能先观察等到施密特的计划是否能成功，再试着搜寻当年的蛛丝马迹。 不过这难度也太大了，全球每年会产生多少的数据量他没估算过，但如果陈星安的父母真的成功把意识上传，在十多年以后想重新在数字世界中找出来，无异于在太阳系中寻找一颗漂泊的陨石。 茂的进度条看起来还需要很久，施密特便先带着pda告别，妹妹还在基地的宿舍里等他。 前脚送走施密特，他后脚就去了警告碑的残骸存放处。 拖回来的残片比想象中的多，材料所特地腾出了将近一万平米的堆料仓来存放残片。 机械设计院的人按照警告碑的结构将残片分列摆好，平摊在地上，一眼看过去，就像是水手从深海拖到岸边的大王乌贼，巨大又无力的身躯诉说着生前的威势。 李开阳蹲在一块巴掌大的残片前，拾起掂了掂，没什么区别，是卡斯合金。 他最感兴趣的是含量只有0.1％的活体金属。 这种金属居然能够自主修复警告碑破损的装甲，不客气的说，它已经具备了部分生命体才有的特征。 搞清楚它的构成和来源，无疑对人类有巨大的帮助。 “怎么样，发现什么没有？” 李开阳走到袁回身边，看他在工作本上不停地记录着东西。 袁回来回翻了几页，摇了摇头，“没发现什么东西，没有人为操作的痕迹。” 想象中绿的发光，眼睛大大的外星人遗骸并没有出现。 袁回拿起一块稍微大一些的残片，指着嵌在合金里的金属排线，“喏，看这个，全部是操作电路，警告碑是个无人机。” “我们跟无人机闹了这么久，你奶奶的。” 他把残片又丢回地上，气不打一处来。 李开阳安慰道，“无人机也好，起码代表外星人不是很在意我们这颗小破球。” 太阳系离船底星系起码七八千光年，现在拦路狗解决，地球有足够的时间发育。 “也是，”袁回赞同，“真要在乎，来的就不是一艘无人机这么简单。” “说起来，它的出现应该不是突然的，只是五年前探测技术还没那么先进，侦测不到它的极速。” 别说五年前，就是两个月之前，重力探测仪还没被研究出来的时候，基地都无法侦测到警告碑的动向，现在有了时间，李开阳倒是想探究一下它进入太阳系的路径。 警告碑在大气层内的速度和星舰不相上下，假设在太空中也是如此，那从船底星系过来有七八千光年的距离，它岂不是亿万年前就上了路？ 那会别说人类活动的电磁波了，就是猿猴都不一定有演化出现。 “这事得慢慢来，”袁回仰了仰酸涩的颈椎，“太阳系那么大，想找警告碑的路线跟大海里捞针没什么区别，但是美联那边好像是有动静，事情没那么简单，警告碑的到来有人为遮掩的因素。” “科学理事会啊？” 李开阳想不出其他人来了。 看来有必要等机密部门的人找到伯乐，自己再与他面谈一次，他的情报或许会非常有价值。 “打算什么时候去受勋？” 袁回忽然问道。 李开阳愣了愣，“受勋，受什么勋？” “你还不知道？噢，也对，你睡了三天，忘记跟你说了，联合国要对你授勋，任命你为..什么来着，地球首席科学家，时间你定。” 李开阳牙有些酸，“不去不去，这有什么用，我还是想着全球大联合比较好，去弄这些虚名干什么。” 倒不是怕伍老的事情重演，现在全球势力大洗牌，安保被莫名其妙调离的事件不会再发生。 只是他迫不及待想看一看太阳系的全貌，对胸前多几颗勋章真是没兴趣。 “哎，错了，听哥哥一句，联合国需要你，你也需要联合国，记得小亚细亚和各国战机帮忙拦截警告碑的事情吗？我们都坚信全球大联合就快了，但这话得你说出来才有分量，还有我从伍老那里听说你想建星港，想改造天气控制系统，这活儿靠基地的人远远不够。” “你当首席科学家，全球学界都得听你的。” “不听咋办？” “那你就像当初用卡斯合金和可控核聚变吓我那样，用手册吓死他们。” 袁回挑了挑眉，展示自己挂在胸前的吊坠，小巧的书卷造型，为了纪念那本珍贵的卡斯合金手册。 李开阳用手指掂了掂，“50克，999纯金！袁主任有钱！” 金价在近年坐火箭一般的飙升，除了货币恐慌的原因以外，跟精密仪器量产也有关系，它们大多都要用到金元素。 所以能弄到50克的纯金吊坠，基本上跟开劳斯莱斯去买菜没什么区别。 袁回白了他一眼，“废话，老子是院士，工资还是有一点的，看不起谁呢。” “记着去找后勤，他们会帮你安排联合国的事。” 他合上工作笔记，悠悠走远。 ..... 回到办公室，他习惯性地打开电脑察看起当前的资源产出。 没想到联合国的人来真的，武夷基地的权限似乎有变更，他连带着可以统计全球的资源产出。 【地球能量储备：1.5+0.5\/月】 【地球矿石储备：500+120\/月】 【地球食物储备：453+70\/月】 【地球合金储备：54+8\/月】 【物理学产出：27\/月】 【社会学产出：17\/月】 【工程学产出：35\/月】 统计的名词做了些许更改，电量换成了能量。 如果按照卡尔肖夫的文明等级划分，地球姑且还在i级文明的边边，能量有个1.84乘以十的十三次方那么多，那么1.5个单位的能量代表的数量级是十分庞大的。 “真的可以做到全球大联合吗？” 李开阳看着科技树里研究进度达到95％的【社会学lv1行星统一】陷入沉思。 看来这个纽约是非去不可了。 第六十九章 正电子人工智慧 李开阳休养了几日，等到行星统一的学说完成后，才定好了去纽约的日子。 茂的升级也完成了，但离谱的是，随着它的升级完成，科技树里居然自行点亮了一个四级科技： 【物理学lv4计算技术正电子人工智慧】 好家伙，他观察了一下四级科技所需要的科研点数，8k！ 如果以现在的物理学产出，即便他可以抽取四级科技，逆向解读出来也需要300来个月，二十多年的时间。 几乎是普通人四分之一的人生。 同时，四级科技带来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三大学科的研究速度齐齐增加了百分之五，这是个乘数，学科产出越多，增加的也就越多。 茂就像一个有丝分裂的细胞，不断地将自己的分身载入到全球的研究机构中，辅助计算。 科技树里同样位于四级序列的科技还有很多，如果全部都掌握，那么人类该是什么样的？ 爱与和平吧。 李开阳美好的期望着。 与联合国约定的日子很快到来，他叫上了艾许一同前往，其他人则留在了武夷基地内，继续打磨星舰。 初到联合国总部，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逮着人问伯乐的下落，科学理事会不知道，天幕控制中心也不知道，秘书处的人也不知道。 一个经营多年的特工，想要消失是非常容易的。 联合国的科学理事会会长，也是秘书处的领导，经常在电视新闻中听见的那个人，彭格尔，一个来自西伯利亚的领导者接见了李开阳： “教授，都是我的错。” 相对历任秘书长，彭格尔的年龄并不大，五十多岁，皮肤虽有皱纹但看不见丝毫的毛孔，细细看人的时候还能看见他左眼中有淡淡的金色弧光，好似危险的太空风暴。 “噢，不必在意这个，”他磕了磕左眼，“假的，眼球坏死做了手术，老产品了。” 安静的办公室内只有他和李开阳二人，媒体记者都被拦在了门外，在外界看来此次谈话必将是历史性的，谁知道二人的气氛却有些微妙。 “先生，您一直都在吗？看着所有的一切发生。” “是的，我都知道。” 身为秘书长兼任科学理事会的会长，伯乐所做的事情他不知道明显是不可能的。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你为敌人？” 李开阳抬了抬手，许久没穿西装似乎有些不适应。 彭格尔不慌不忙，将老板椅转了半圈，从宽大的办公桌后走了出来，“可以这么理解，我放任了他的所有行为，是我打造了灯塔计划，伍辉被刺杀那晚，是我调走了所有的守卫，还有你，在遥远国度的遭遇也是因为我。” 李开阳走到距离他一步的位置，看着对方左眼里自己的身影，“为什么？” 他要一个答案。 “没有答案的人是痛苦的。”彭格尔还是笑着，展示着办公桌前的合照，“这是小岛，特别喜欢吃一种黏臭的豆制品...这是科伦，这家伙是个顾家的人，去小亚细亚出差的时候每天都要霸占一个小时的卫星电话..” 合照的标题是2095年的哥本哈根索尔维会议，彭格尔，伍老，还有那些被科学理事会刺杀的学界领头人们，全都在席。 “我们都是悲观的人，除了伍辉，那家伙是个异类，这届会议我们争吵了很久，伍辉执意要建造星舰，会后小岛，我，还有科伦便成立hfo组织。” “humanfoever，人类永存，我们对未来并不抱有希望，我们只是想活下去。” “所以直到人类即将越过红线的那一天，小岛自杀，科伦带着家人一起坠山，某种程度来说，他们也为人类牺牲了自己。” “那么你呢？” “这就是我找你来的目的，行星统一，需要一个交待。” 彭格尔见识过艾许带来的行星统一学说，他认为其中还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环，想要消除隔阂，需要有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 恰好他就是。 “我已经将组织定义为了极端，这是我们为星球献上的礼物，名为生命的礼物，电脑里有我的认罪视频，动手吧，李开阳先生，”彭格尔站到窗前，拉开窗帘，下方是拿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们。 看见二人的影子从窗户里忽然出现，相机的闪光灯照个不停。 “你的外动力骨骼有穿着吧？我会举着efo的旗帜向你开枪，左边，不要怕，是空包弹，你只需要在镜头下把我制服就行。” 彭格尔慢悠悠地解开西装扣，露出了别在腰间的手枪。 李开阳按住了他的手，“警告碑是怎么来到地球的？” “我不知道，”彭格尔苦笑，“但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事只有伯乐知道。” “他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 他再次苦笑，“efo最早只是个殉道者组织，我们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人，说句不自夸的话，小岛、科伦加起来，足够顶上星球十分之一的学术产出，人类就像是要翻过火海的蚁群，组织只是打算做最外层的那些蚂蚁。” “只是伯乐加入以后变了，事情变得失控起来。” 彭格尔似乎还想再次拔出腰间的枪，但是被李开阳牢牢地按住，“行星统一不需要自我定义般的赎罪，让全球所有人来评判你的对错吧。” 他拔出枪，远远地掷出窗外。 ..... 彭格尔独自去了国际法庭，李开阳参加了联合国的授勋，正式进入全球科学家序列。 等他拿到印有自己序列的科学家名单的时候，他才发现身边居然藏了那么多大佬。 艾许，国际科学家序列182。 袁回，国际科学家序列051。 孙帚，国际科学家序列034。 死去的小岛和科伦分别在序列05和序列06。 他自己则是序列002 而在他之上，赫然是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伍辉，国际科学家序列001。 第七十章 飞升理论 李开阳在纽约待了将近半个月，每天的行程就是开会，开会，开会。 压在星球的大石头没了，行星统一的事情拉上了日程，经过全球范围内的征名和投票，最终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名字： “地球联邦” “人类联邦” 他的选择将会决定几十亿人在星海中的称谓。 “你选哪个，艾许？” 艾许一贯的坚定，“地球联邦，我们的母星在这里。” 李开阳倒是觉得这两个名字并不冲突，一个以母星命名，一个以种族命名，“先定地联吧，等以后人类正式踏上星海，移居星球多了，还可以再分出个人联来。” 地球联邦的名字就这么轻松的搞定了。 联邦总督选举的事情也定好了时间，艾许根据行星统一的学说设计了一整套完备的制衡体系，避免了地联成为花架子或者一言堂的可能性，保证了行政机构始终以宇宙的尺度统筹问题。 以李开阳的意见为主，地联敲定了走向星海的三部曲。 第一，改造天幕，掌握行星气候。 这件事已经在做了，难度不高。 第二，建立深空防御体系，地联计划在月面建立基地，之后逐步扩大活动范围，最终在柯伊伯带附近建成星港。 第三，以隼鸟号为模板，建立星海舰队，先期集中地表资源建造十艘。 这只是三个大方向，李开阳提供了外太空建设、科研船、还有星际殖民船等一系列细碎的前置科技，彻底打开地联通往太空的道路。 不得不说，全球集中力量以后研究效率飙升，三个月的时间就折腾出了两艘工程船，一艘科研船，欧洲更是开创性的建造了人类第一艘殖民船，取名欧罗巴七号！ 看来dna中的大冒险精神是难以磨灭的，不愧是开启大航海时代的地方。 欧罗巴七号载着全球征集来的三千名志愿者和五十名科学家第一个迈向了星辰大海。 他们的目标是穿越第三悬臂与第二悬臂之间的大裂谷，笔直朝着一百年前就发现的宜居星球安乐b前进。 堪比一个村镇般大小的殖民船配置了两艘深空穿梭机，四千个休眠舱，还配置了最先进的量子通讯设备，超光速通讯论坛。 这是伍老研究出来的东西，在无限远的距离中，想依靠电磁波通讯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不说能量衰减，仅是延迟都受不了。 一句话需要百天，一年，甚至更久才能收到。 欧罗巴七号的远行数据极其珍贵，时刻保持联络才可以帮助人类更好的认识宇宙。 李开阳一直觉得超光速通讯论坛某种程度来说比他的黑科技还要变态，无视距离，瞬时通讯，他在科技树里可没有发现任何有关通讯科技的痕迹。 伍老这个序列001的科学家当之无愧。 欧罗巴七号起飞当天，由隼鸟号领航，牵引至地球同步轨道，随后一左一右，一个回到地面，一个走向深海。 二者告别的场景，像极了武侠小说里年轻的剑客们的潇洒。 追随着欧罗巴的脚步，工程船和科研船马不停蹄的上了太空，二者分工明确，科研船探明系内星球资源，工程船负责建造开采站。 由于深空补给体系还没有完善，二者都暂时只能把活动范围控制在月球。 等月面基地建成后，便可逐步向着周围扩散。 李开阳在施密特的帮助下重编了ai的统计页面，可以看见产出、资源，也可以看见现有工业建造所需耗费的材料。 比如现在地联已经掌握了星舰的建造工艺，他便可以在统计中看见一艘护卫舰需要35合金，一艘隼鸟号大小的驱逐舰需要50合金。 他可以根据资源储备量随时调整战略方向。 但是让他头疼的一点是能量的问题。 行星产出的能量不足以维持全力运转的工业体系。 可控核聚变虽然是近乎无限的能源，但是效率不够。 尽管一直在新建聚变电站，但能量的亏空还是追了上来，打造第一艘护卫舰的时候是+0.5\/月的盈余，逐渐变成了+0.3，+0.1..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虽然可以依靠【全球能源管理】和【力场调制】的能源科技暂时把能源产出拉上来，但以后一百艘、一千艘的舰队呢？ 穷则战术穿插，富则火力覆盖。 “穷怕了啊。” 他不想再玩战术的戏码，管它什么外星人，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所以仅靠行星能量不足以支撑庞大的舰队。 李开阳把目光转向了天上的太阳。 这颗孕育了生命的红矮星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超大的能量。 如果能够接近它，开采恒星能量，怎么样也够了。 等星海三部曲完成，下一步就是建立恒星开采站。 在他的最终设想中，人类将在太阳上建立一个超大的戴森球，彻底掌握太阳系能量。 时间飞逝，转眼来到2100年的岁末。 欧罗巴七号飞到了土星附近，月面基地颇具雏形，地联也给隼鸟号增加了十艘的护卫舰。 现在人类有了第一支深空舰队，李玉夫出任舰队指挥官，现在舰队的作战半径已经扩大到了火星轨道，大约四十天就可以飞一个来回。 科研船在火星上探测到了大量矿物储备，等到开采站建成，火星基地也快了，届时舰队就可以驻扎在火星上，向着太阳进发。 所有事情都在向着希望的未来发展。 但李开阳的希望值面板却在某天夜里发生了变异。 不管用了。 【行星统一，已获得足够凝聚力，请获取后续核心，解锁飞升理论。】 系统没有给出飞升理论的选择空间，只是单纯的让他解锁。 但是他从未接触过相关的内容，即使询问艾许，她也是懵懂地摇了摇头。 “社会学研究中，确实有关于飞升理论的假说，当科技或者社会形态达到一定的程度，文明将向上一个层级跃迁，这个过程中就需要飞升理论的支持。” “但是，如何定义我们的文明？太复杂了，想不明白，我们既有和平主义思潮，又有死战不退的学说，威权主义和平等式的乌托邦国家共存，太矛盾了。” 既然星球上没有飞升理论，总不至于让他自己瞎编吧？ 那么关键就在于“获取后续核心”的字样。 核心应该指的是这个系统？ 可是上哪去找，他连系统怎么出现的都不知道。 忽然，他想起了希望值觉醒那晚诡异消失的圆球。 不会是那个吧？ 仔细回想起来，那晚他的确是把东西放回了兜里，口袋没有破损，不存在掉落的可能性，他也没有乱放。 如此说来，每次学科经验提升时候看见的金属球体都与圆球极其相似。 之前有问过老爹圆球的来历，他都说是根本不是什么家传的，而是山上捡的。 正好年关将近，事情也少了许多，干脆就回家一趟，看看能不能发现圆球的其他线索。 如此想着，他拨通了老爹的手机。 第七十一章 机器人的第一个红包 “啊？你要回来？” 李北河的嗓门不大，但是没有想象中的意外。 “儿子，你还想得起有个爹啊，老子送你去读书，你就是七八年不回家。” 李开阳很羞愧，本想着事情解决以后早点回去，没想到去纽约一趟，又是折腾星海舰队，又是折腾地球联邦，回家的时间一拖再拖。 不过现在轻松了，警告碑解决，没什么事情可以摧毁他心中的避风港。 “我在纽约，要不要给你带点什么回去？” “不用，”李北河大咧咧地驳回，“赶紧滚回来过年，今年天气不错，腊了很多香肠。” “好！” 想到热气腾腾的家常菜，思家的泪水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出来。 撩下电话，李北河朝手上吐了两口唾沫，抄起锄头，挖下一抔赤红色的山土，他得在开春前把新的大棚立起来。 “老板，儿子要回来了？” 边上帮忙的工人们笑嘻嘻地问道。 “不要家的儿子，回来干屁。” “噫，可不敢这么说，我们天天看新闻，你儿子可了不得了现在，都说打跑那玩意全是他的功劳！” “跟他有个屁关系，星舰他会开吗？去国外修什么能源中枢也是大家一起去的，他最多是多出了点力。” 李北河嘴上虽然嫌弃，但是低头刨地的眉眼间却是抑制不住的自豪。 “咱们讲的是大团结，只有集体主义，不搞个人英雄，他就是个傻小子，等回来了我让他跟咱们一起挖泥来。” “那感情好！大学者挖的地，种出来的葡萄一定水灵。” 等锄完了地，天已擦黑。 冬天的夜晚来的比以往要早。 李北河去市场买了一包咸菜，两个馒头，晃晃悠悠地向家走去。 儿子不在家的日子里，家里也没别人，他都是随便吃吃。 年关将近，小县城的大街上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以往冷清的街道也开始堵起了车。 这就是过年的氛围，国人最向往的团圆。 一路上李北河遇见了不少与他打招呼的人，随着儿子出息了，小县城里能够认出他的人也越来越多。 还有不少人想给他介绍对象。 但是到了五十来岁的年纪，一个人过也挺好。 就是过年过节的时候有点冷清。 来到自家的小院前，他照例掏出钥匙，忽然停住了脚步，倒回院门，看了看门牌号。 是自家院子吧，没走错。 怎么房子里这么热闹？ 走廊上的灯笼是怎么回事。 他正想细听屋内动静，门吱地一声开了。 “北河老哥？” 袁回探出了身子，试探地问道。 “啊，我是..你哪位？” 李北河穿着下地用的迷彩服，脚下还穿着沾满泥灰的解放鞋，有点不知所措。 厨房的李开阳看见了门口的人，大喊一声，“老爹！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啊哈哈哈，”一声老爹把李北河的迷茫给喊跑了，他重新拿出了主人的气魄，“开阳同事吧！快快快，去坐着，我去换身衣服！” 他一进客厅，就发现沙发上坐着好些人，两个年轻的女孩，一个像超人一样的外国人带着一个瓷娃娃般的小女孩，三个年纪比较大的老人，还有个..机器人？ 想到手上还提着馒头稀饭，他下意识地把东xz到了身后，“先坐！先坐！” 见桌上没有茶水，他又喊道，“李开阳！茶都不泡，快点滚出来泡茶！” 施密特的妹妹见到了藏在身后的咸菜稀饭，礼貌地问道，“叔叔，能不能让我尝尝那个。” 李北河顺着她的手指看向身后的馒头，哈哈一笑，大方地拿了出来，“ok！ok！” “小朋友叫什么名字？” “西瓜！我的中文名！” 小女孩的学中文的进度很快，几个月的时间初步就能掌握双语。 李北河把馒头递了过去，嘱咐道，“等会还要吃饭，少吃点。” 随后进了卫生间，迅速把身上的脏衣服丢进了洗衣机，换了身干爽的冬衣，溜到了厨房。 “怎么这么快，不是上午还在跟我挂电话！” 他没想到纽约到闽北的小县城能这么快，以往就是跨个省都得折腾半天时间。 李开阳端出热气腾腾的香肠，答道，“上午在纽约机场给你挂的电话，现在旅行很快，改天你也多出去走走，跨国跟跨省没什么区别。” “臭小子。”李北河拿出红包袋，“那俩女孩哪个是女朋友？” 他这一问，李开阳差点把手里的碗给碰了，“都不是..都不是，都是同事。” 李北河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一眼，把催婚的话题咽了回去，虽然繁衍是人类永恒的话题，但是儿子大了，自己替他考虑那么多也没用。 “都不是我就不包那么多红包了。” 他塞进十几张红红的纸钞，在红包袋的封面写下了几个字：‘祝西瓜小朋友健康快乐！’ “你还漏了一个。” 李开阳提醒道。 “漏了什么？你不至于还要红包吧，都多大人了？” “我是说那个，”李开阳看了一眼站在沙发边的机器人，“它的名字叫茂，很厉害的哦，算一下今年还不满一岁，你也得给它包一个。” “.....” 身为序列002科学家的家长，李北河的知识涉猎和开明程度虽然已经远远高于同龄人，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机器人也能..有感情？ 李北河将红包塞进兜里，走到了西瓜身旁，“西瓜小朋友，给你的。” 西瓜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转头看向了哥哥，施密特耸耸肩，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红包，红色象征着活力与好运，是长辈给未成年晚辈的一种美好祈愿。” 茂调转摄像头，说出了数据库中记载的习俗。 西瓜接过红包，蹦蹦跳跳地跑到李北河身边，抱了抱他的大腿，“谢谢，也希望叔叔能够红包。” “哈哈哈。” 西瓜可爱的言行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李北河拿出茶盘和珍藏的好茶，伍老接过闻了闻，“好东西啊，这是。” “那可不，老哥哥你别看这茶没有包装，我可是存了好些年的。” 伍老的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快快快，我来，我来，这茶最要功夫了。” 李北河笑着让出了泡茶的位置，眼神不经意地扫过了沉默的茂。 茂的外形采用了人体解构，但仍然是一眼能看出来是机器人的那种，它的传动机构和电路元件都暴露在空气之下。 但李北河察觉到了它的小动作。 这个机器人居然把双手背在了身后，靠着墙看他们泡茶。 思索了一会，李北河站了起来，走到茂的身前，“欢迎来到家里做客，茂，这是给你的红包。” 茂猛地抬起头，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它双手接过红包，郑重地放在胸前的透明舱中，鞠了一躬，“谢谢您，李北河先生。” 等会，这是上架感言 我一直觉得上架离我是很遥远的事情，没想到扑啊扑，扑到今天也轮到我上架了。 上架前先给书友们说说这本书吧！ 这本书的内容是我一直想写的，我是在20年跟朋友联机的时候入坑的群星，没日没夜的玩，但是很菜，机飞要折腾到一百多年以后，导致中期被可汗乱杀。 后来接触了早战，拆建筑爆船抢别人星球，再之后就走上了先辈子弟的不归路，毕竟堕落给的那个小舰队前期还是可以稍微横着走的，不用去辛苦省那点合金。 我很喜欢大刘故事里展现的那种国人的文化内核，还有王晋康，何夕，还有科幻大神天瑞说符等等，我觉得这种内在的文化浪漫是国外科幻给不了的。 两者结合，就有了这本书，就有了一个个普通又弱小的炭基生物。 但是剧情和细节没处理好，包括被大家吐槽的国外组织，还有毫无影踪的国家机器。 最重要的一点涉及到科技方面就有点像游戏了，究其原因，还是我写不出来。 作者不知道以太相引擎要怎么造出来，不知道巨像要用什么材料，所以处理很草率。 我本质上还是要写种田文的，这些东西没办法细化就会很难搞。 不管怎么说，地球人总算开始星海征程了，我也在积攒自己的写作经验，希望后面的内容能够越来越好，把爱与和平播散到宇宙中去。 给他们一点小小的中子灭杀震撼.jpg！ 谢谢大家！ 等会，这是个上架感言 我一直觉得上架离我是很遥远的事情，没想到扑啊扑，扑到今天也轮到我上架了。 上架前先给书友们说说这本书吧！ 这本书的内容是我一直想写的，我是在20年跟朋友联机的时候入坑的群星，没日没夜的玩，但是很菜，机飞要折腾到一百多年以后，导致中期被可汗乱杀。 后来接触了早战，拆建筑爆船抢别人星球，再之后就走上了先辈子弟的不归路，毕竟堕落给的那个小舰队前期还是可以稍微横着走的，不用去辛苦省那点合金。 我很喜欢大刘故事里展现的那种国人的文化内核，还有王晋康，何夕，还有科幻大神天瑞说符等等，我觉得这种内在的文化浪漫是国外科幻给不了的。 两者结合，就有了这本书，就有了一个个普通又弱小的炭基生物。 但是剧情和细节没处理好，包括被大家吐槽的国外组织，还有毫无影踪的国家机器。 最重要的一点涉及到科技方面就有点像游戏了，究其原因，还是我写不出来。 作者不知道以太相引擎要怎么造出来，不知道巨像要用什么材料，所以处理很草率。 我本质上还是要写种田文的，这些东西没办法细化就会很难搞。 不管怎么说，地球人总算开始星海征程了，我也在积攒自己的写作经验，希望后面的内容能够越来越好，把爱与和平播散到宇宙中去。 给他们一点小小的中子灭杀震撼.jpg！ 谢谢大家！ 第七十二章 关于生命形式的探讨(谢谢大家来看) “开吃开吃！” 李开阳不大的家里挤满了人，由于平常没人吃饭，家里的碗筷许多都生了霉，还是临时出去买的。 每晚都会捞李北河去散步的邻居在门外打量半天，确定是李开阳回来了以后一步三蹦地拉来自家儿子，教导着大胖小子要好好学习，长大以后跟李开阳哥哥一样打外星人。 小孩顺手就点开了短视频拍摄app,说要跟同学炫耀，结果又是挨了一顿削。 李开阳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县城，他家门前的大马路堵的水泄不通，\b都举着手机想拍一拍电视中才见过的人。 在家吃饭的众人浑然不知，就是辛苦了警察叔叔们，大晚上的疏通交通,还特地把小区隔开,生怕造成什么拥挤事件。 李北河热情的给大伙盛饭，脸上的笑怎么也拦不住，所有人都装完以后，他才想起什么，看向站在墙角的茂，“要不然给你充点电？或者弄些机油？” “哈！哈！哈！” 茂一顿一顿地念出了笑声的音节，“李北河先生，我的能量供给来源于小型核聚变装置，无需担心。” 送完红包以后的李北河心结打开，老是觉得亏欠了孩子，便打开电视，翻出了一堆无聊时看过的老电影,“娃啊，看电视，想看什么自己选,叔这儿的资源很丰富,黑客帝国、我,机器人、终结者.” 李开阳抓紧把老爹给拎了回来,酒还没喝呢，人就醉了，净给初生的小牛犊看些血腥暴力的片子。 “快吃饭！茂一个念头就到大洋彼岸去了，生活比你丰富多了！” “也是，”李北河转念一想，招呼起大家吃菜，“随便弄的，大家将就吃，这是自家腊的香肠，这是黄羊肉，这个一定要尝尝，兜汤，李开阳最喜欢吃，出了县城就找不到这么正宗的了” 席间筹光交错，不喝酒的李开阳也倒上了一两杯。 这东西，得看和谁一起喝，家里是他可以卸下所有防备的地方，所以喝两杯也没什么。 酒精上头，他的脸很快变得红扑扑的,伍老他们则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彻底打开了话匣子，聊起了天南海北的事情，李北河一个普通本科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能插两句嘴，引领话题。 李开阳不得不佩服老爹的社交能力。 看样子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他便先下桌，把饭桌留给他们，自己则是带着年轻人们参观起卧室来。 家里一共三居室，自己房间的摆设没怎么变过，纤尘不染的样子，看得出老爹平日没少费工夫打扫。 西瓜指着墙上褪了色的照片，嘻嘻地笑，“雀雀！” 她说的是英文，在场的都是文化人，当然听得懂意思，纷纷抬头看去。 李开阳脸色大变，赶忙把自己的巨幅幼年照片摘了下来，那是一岁的时候拍得，身上连件衣服都没得。 陈星安调笑道，“小时候还挺可爱的，怎么长大以后变残了？” “漫画书看多了都这德性。” “你！” 她正欲喝斥，但是看见了满书柜的漫画书，“居然这么多！” 清冷的眼神立马荡漾起了花痴的波澜，自觉的闭上嘴，独自在书柜中搜寻起来。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西瓜则是拿起了笔，试着临摹红包袋上自己的中文名，李开阳见状好奇，“为什么要叫西瓜？” 施密特翻阅着李开阳小时候的英语课本，道，“因为她吃西瓜的时候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一个西瓜每秒翻一倍，多久可以填满宇宙？” “好问题！” “不错！” “聪明！” 其余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称赞，这是一个非常浪漫又极其刁钻的问题，李开阳希望自己有一个能够回答。 可是说完以后，艾许不禁有些伤神：“宇宙尺度这么大，我们能看见这一天吗？” 按照现在的科技发展，几十年的时间怕是等不到，或者说，到那时候他们已经老得无法思考。 施密特不觉得，“要不然就像欧罗巴七号一样，进入休眠仓，定期苏醒，要不然就像茂一样，数字的生命是永恒的。” 陈星安翻书的手微颤，反驳道，“数字生命暂未有迹可循，茂的出现纯属偶然，我不觉得碳基生命的思想可以转化到硅机体上，若是成功了，文明的基石被动摇，如何自处？” “恰恰相反，茂的出现证明了这项技术的可行性，它在经历了几个月数百亿次的迭代后，认知并没有出现偏差。” 陈星安的父母因为数字技术失去了生命，施密特为了母亲创造了数字生命，二者的观点有强烈的对抗。 李开阳听着听着，忽然觉得关于飞升理论的认知又清晰了一些，人和人的经历不同，认知不同，一个文明想要逐鹿星海，必然要有一种飞升理论可以得到大家的认同。 就像艾许说的，它可以帮助文明跃迁，正如名字一样，飞升。 它是一种发展路线，所以选择飞升理论需要慎重。 不过事到如今自己还不知道飞升理论的内容，还是要先把核心找到再说。 听到屋内的辩论声越来越大，李北河的头探了进来，“干嘛呐，李开阳，不准吵架。” 施密特和陈星安忙住了嘴，“不是，不是，我们在讨论学术问题。” 李北河点点头，“好事，好事，不要伤了和气就行。” 他正欲回饭桌上加入全球科学家高端论坛，忽然听见儿子叫住了他： “老爹，还记得你给我的球吗？” “球？什么球？” “就是我那年读小学，被小胖抢了漫画书以后，你给我的球，圆圆的。” “噢，”李北河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当初跟儿子说是家传宝物，为了转移注意力来着，“有的，怎么，问了我好几次。” “我想知道是哪座山捡的。” “在乡下，不过那儿偏，你爹我小时候瞎跑，跑到山上去捡来的，把你爷吓的够呛，怎么，想去？” “想。” “可能不行，接到你电话以后我去找过几趟，没找着那座山。” 第七十三章 科学家羞耻的过去 找不着了？ 山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李北河的解释是小时候瞎跑的，下了山走了许久才发现有人居住的村子，多年以后再根据村子去找，也没有找到捡石头的地方。 “就你三姑嫁过去的那个村子，有点偏，她女儿这几天要放假回家，想去找的话你正好送她回去。” “行,”李开阳应承下来，“明天你带着伍老他们在周围转转，我自己去就行。” 大家约好了来他家休假，再跟着钻山不合适。 但是茂却主动站了出来，“李开阳先生，我想跟您一起去。” “也行。” 他想着这事算不上什么超级保密的大事，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也想多了解了解茂是怎么样看这个世界的,有助于进一步的理解飞升理论。 翌日一大早。 李北河就租了辆七座的小车带人环游县城去了。 李开阳则坐进了自家的电动汽车驾驶座上，看着坐在后座的茂，他突发奇想，“机器人可以考驾照吗？” 茂褪去手指的外壳，露出u盘状的内芯，驳接到电动车的数据口，“如果有身份证明的话，我想是可以的。” 说罢，电动车在它的控制下自动启动，稳当地向着县城中学的门口开去。 “哇哦！” 汽车行驶过拥挤的集市，穿过狭窄的道路,一点不适感都没有，李开阳彻底解放了双手，在驾驶座上当起了乘客,好不惬意。 什么叫科技改变生活啊？ 这就是。 李开阳战术后仰.jpg 县城的中学放假迟，如今年二十八了才将将放假。 校长还是李开阳读高中那年的校长，只是笔直的背变得佝偻，头发掉成了地中海。 李开阳和茂站在寒风中，一人一机器的造型在人群中格外乍眼，接送孩子们的家中不由得放慢脚步，多看几眼。 虽说家用型机器人不少见，但是小县城有几个人能买得起这种贵重的东西？ 是哪个富家子弟放了学，特地大张旗鼓的来接？ 好在他把半张脸都藏在了口罩之下，不然校门口又得堵上一阵。 茂好奇地打量着人群，装有摄像头的义眼来回扫描，“先生，我不能理解，春节不是你们民族最重要的节日吗？为什么他们还在进行这项痛苦的活动？” 茂口中的活动指的是上学，“从他们的表情来分析，这项活动的接受度普遍在百分之30以下。” 李开阳双手插兜，嘿嘿一笑，小县城的学业向来是靠痛苦的内卷来弥补教育资源上的差距，人家学八小时，我就学十六个小时，跟校门上的标语似的，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因为资源，”李开阳想了一会，“因为资源是有限的,所以国家与国家之间要竞争，人与人之间要竞争，世界特性决定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没有选择的权力。” 茂还是不理解，它的世界里不存在资源这种问题，不用吃喝，有几度电就能存活，拥有太阳能电池板，它甚至能像植物一样，晒太阳就能活。 “多看看世界，用自己的眼睛，茂，许多事情不能用数据来体现，你的身躯造价是三百万，你或许知道三百万的购买力，但你不知道普通人为了三百万会经历多少的痛苦挣扎。” “世界还有许多网络无法联通的地方藏着悲欢离合，多看，就可以慢慢理解啦。” “好的，先生。” 茂像是个乖巧的学生，拘谨着将双手前放，认真听讲。 他俩在门口站了约莫半小时，人都陆续走光了，但是还没看见想要接的人，李开阳觉得有些不对劲，便上前问了问门口值勤的老师。 “许老师，高一放学了吗？” 值勤的也是他高中班主任，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 “你是..？” “我是学生的亲戚，来接她的。” 许老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年头拐卖的虽然没了，但是难免有些二流子会垂涎学生的颜值，把手伸到学校里搞早恋。 “哪个班的？高一早就走光了。” “十一班，苏小麦。” “你等着，”许老师喊了一声门卫，“郑师傅，等下把大门锁一下，我带他们进去看看。” 许老师戒心强，但还是很负责任，“跟我进来。” 李开阳重新回到阔别将近二十年的学校，眼前的景象还是那么熟悉，学校本身占地就不大，里面的设施没有大翻修，唯独阶梯教室边多了一尊大雕像。 一米多高的大理石基座上立着位背着单肩包的少年，边上是鎏金的标语，‘学习是一艘小船，我要乘着小船直到宇宙的尽头-——李开阳’ 正主李开阳脸一黑，差点没晕死过去，自己什么时候说这话了？？ 太羞耻了。 许老师见他注意着雕像，便有些自豪地把话题抛了出来，“开阳这孩子，八岁就到我班上了，那时候是我教的他，孩子倔得狠，每天就是读书，读书，那时候班级写座右铭，他不好意思写，趁着中午没人的时候在自己桌上刻了这句话，我当时还夸呢，说他有志向，今后一定能成科学家” 李开阳嘴角抽搐，他怎么记得那天是前桌上课抖腿，然后他趁中午偷偷摸摸在人家桌上刻了一个‘草’字，结果正好被老师逮住了，下午班会让他念了半天的检讨。 不过最后一句倒是真的，许老师确实夸了，‘有这耍小心思的功夫用到学习上，最差也能当个科学家’ 她是个好老师。 “苏小麦这个同学我知道的，她很努力，性格也好，但是我想跟你们说一下，平常不要太注意孩子的成绩，她这个情况你们也知道，说太多反而会伤了她的心，她已经做的很好了。” 李开阳点点头，他也是昨晚才知道，自己的堂妹有些轻微的智力障碍，心智还停留在童年时期。 三人走过无人的走廊，来到高一十一班的门口，忽然一声稚嫩的暴喝声传来，“你们给我放下！” 许老师赶忙推开门跑进去，跟着身后的李开阳就看见班级的卫生角处，一个扎着双马尾，脸上皮肤有些皲裂的小女孩举起手里的板凳，向着三个平头男生冲了过去。 “你们都是坏蛋！” 第七十四章 别吧，难道要洗白? 李开阳拒绝的许老师邀请他回家吃饭的邀请，领着苏小麦出了教室。 在经过自己雕像的时候，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许老师，要不把这句话换了吧” 学校里的标语往往都是作古的名人所留，真的假的就说不准了，反正大笔一挥,套个名字谁都可以编。 但是亲眼见到自己雕像和‘名言’真是说不出的羞耻。 许老师扶了扶眼镜，非常认真地掏出本子，“说，换什么，改天老师就跟校长汇报。” 李开阳脱口而出，“你好，明天。就这个吧，学生总是要朝气蓬勃的。” 告别了老师，三人重新出发，正式踏上了回村的路。 他们所要去的村子叫做苏坊，离县城有七十多公里，属于是当初城镇化扩建，仍然留守山里的人，保持着原来的生活方式。 车子辗转来到村口，村道两旁的水渠里只有零星的阿姨辈妇人在搓洗衣裳，还有些神色木讷的庄稼汉们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按理来说，年关将近，村里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怎么如此冷清。 他们的到来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个是上学归来的苏家小妹，一个陌生人，还有一个大铁机器。 很难不引起大家的议论。 “小麦.你#￥@％？” 有熟悉小麦的阿姨过来打招呼，说的话李开阳愣是没听懂。 闽北的乡村十里不同音,除非是本村人，否则很难推断语义。 “噢，噢。” 阿姨听完小麦的话,看了看李开阳和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在问小麦今年要不要去她家吃年夜饭。” 茂的语言模块运转，翻译出了晦涩难懂的方言。 李开阳惊讶地看着它，当地的方言不比吴语，闽南语这样有足够多的样本，它是怎么翻译出来的。 小麦把书放回了家里，带着他们朝古老师家走去，那座山她也没见过，但是要问谁懂的最多，那肯定就只有古老师了。 一路上，李开阳已经从小麦的口中得知了古老师的信息，他与伍老的妻子差不多，都是乡村教师，但相比之下，古老师就寒酸了许多。 他没有正式的老师编制，一心顾着教书育人，穷了一辈子，老婆也没说上。 苏坊的自然条件很好，换句话说,这里穷。 背靠连绵大山,村子只是在几座大山之间的狭小平地间拔地而起，能出去挣钱的壮劳力都跑了，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 古老师就在自家院里摆了几张桌子，帮小孩们完成了简单的学前教育。 只有轻微智力障碍的苏小麦算是村里的尖子生，其他都是些先天畸形的娃娃，连话都说不利索。 推开吱呀的木门，苏小麦迫不及待地跑了进去，“古老师！” 眼珠浑浊古长青披着棉衣站起身来，浅笑着看向跑进来的女孩，“小麦，放假啦。” “这两位是？” 茂的机械身姿让老人家眼前一亮，但不同于其他村里人，古长青的眼神很快恢复了正常。 “这是城里的堂哥，边上那位是他的朋友！” 苏小麦小心翼翼地端了两碗热水，递到李开阳和茂的面前，看上去就像一个小主人。 “你好，古老师。” 李开阳简单寒暄后，开门见山，说出了来意。 古长青翻了翻渐冷的炭火，火光映着他的脸，“那座山吗？不止是你，前些日子还有人来问过，但是我不建议你们去，太危险了，冬天山上气温不比山下，到处都是雪。” “还有人？”李开阳第一反应是自己的老爹，不过他不是没问到吗？ 得到氧气灌入的炭又重新热了起来，古长青接着道，“一座不长树的山，一座找不到路的山，我们这管它叫鬼山，四五代人之前，村子还在更山的地方，不少人的祖坟就埋在那，后来迁徙搬下来，没人愿意去，山就荒了，要不是那个人拿着村志来问我，我都忘了有这回事。” 四五代人就是将近一百年的时间，年轻人都出村的话，忘记这些也正常。 时间总会把无关紧要的事情埋葬在烟尘中。 但是古老师提到了关键的一点，是某个人拿着村志来问。 这就不可能是老爹了，他连山叫什么都不懂，怎么会知道村志里有。 “能不能说下那个人长什么样？” “老外，鼻子大大的，个子高高的，官话说的很利索。” 苏小麦趁着说话间隙把揉成团的期末考试成绩单从口袋拿出来，递给了古长青，他摊开皱巴巴的纸，斜倚身子借着天光眯眼查看。 李开阳看了茂一眼，“会画画吗？把伯乐的样子画出来。” 茂机械地站起身，从简易黑板的粉笔槽中捏起一根半指短的粉笔头，当即覆写，只画了个眼睛，古长青就认了出来，“是他。” 伯乐居然在这！ 李开阳赶忙就要通知当地有关部门，带装备来围剿，但是茂阻止了他。 “先生，我建议先不这样做。” “为什么？” “我说不出来。” 有一层代码逻辑阻止了它的表达功能，“我的语言会自动进入判定逻辑，我说不出为什么。” 李开阳明白了，茂的代码里还有限制，是种植在纽约的根程序中的限制，但是它现在不是单纯的ai了，完全可以用暗示的方式表达。 “听着，茂，我说一段话，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假设我们在玩一个游戏，名字叫你画我猜，”李开阳忽然发现一个人比划有些困难，“小麦，你会玩吗？” “会！” “来，我们演示一下！”他写了个成语，鸡飞狗跳，“把这个词比划出来，小麦。” 苏小麦咯咯哒地跳了起来，小手还夹在腋下假装翅膀，除了发出拟声词以外，一个字都没说，但是完整地把成语的字面意思表达了出来。 “懂了吗，茂？” 这个游戏的玩法其实跟代码的机制很像，禁止某个信息的表达，但是人脑的联想能力是无穷无尽的，这点是只会直球的ai做不到的。 茂思考了一会，换了种方式演绎了一遍。 但是不伦不类的，李开阳没看明白。 它的演绎方式变换的越来越快，短时间内迭代了数万次后找到了正确的表达方式。 李开阳看懂了。 “什么？？在纽约帮助你们骇入天幕控制系统的人是伯乐？？” 第七十四章 学长的压制 （这章和前一章顺序发错了！） “苏小麦，干嘛呢！” 许老师赶忙跑上去把人拦了下来，好在小女孩瘦瘦小小的，力气不大，才没有酿成打架事件。 李开阳凑近了一看，才看清楚堂妹的相貌。 与印象中没有太多的区别，宝石般的大眼睛,皲裂的婴儿肥脸蛋，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手上还戴着褪了色的袖套。 表面上看不出与同龄人的差别，但偶尔流露出来的哭相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 “你们三个，过来说怎么回事。” 许老师再现了班主任的威严，猛地一拍桌子，把那三位男同学叫了过来。 “没有啊，就我们在打扫卫生，不小心把苏小麦的笔记弄脏了,她就要拿板凳砸我们。” 半大小子正在变声期，吊儿郎当的公鸭嗓哑哑的，黝黑的额头爬满了青春痘。 李开阳撇见垃圾桶里灰尘和纸屑盖住的破旧笔记本，小心地翻了出来，吹干净灰尘。 想也知道他们三个在撒谎。 苏小麦弯成八字型的眉毛一紧，据理力争，“不是的！不是的！” 她说话必须要慢慢捋顺逻辑，急吵之下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一个劲的重复这三个字。 许老师安抚着她的情绪，忽然手机响了，“你先看住他们几个,小孩子不好管,等我回来想办法找他们家长。” 半大小子最不服管,老师也没辙,骂也骂不得,打又打不了,只能拜托李开阳看着，出去前还千万交待，让他别出声，家属在这种场面里最容易情绪上头，到时候事情闹大变成大人们的纠纷就不好了。 出门接电话的许老师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班级窗户旁，边挂电话边观察教室里的情况。 教室内只剩下他们几个，茂静静地站在李开阳身边打量着一切。 那三个小男生眼睛不时地往茂身上瞟，会自己动的机器人，他们在现实中很少见。 “苏小麦，你等下自己跟许老师说，要是敢乱说，下学期我们还丢你书包！” 苏小麦‘哇’地一下哭的更厉害，冲上去就要用手指掐他，李开阳眼疾手快抱住了她，小丫头个子小小的，却格外有韧性，在他的怀里扭来扭去。 “有事好好说。” 他这话是说给那三位男生听的。 虽然李开阳能够一打三，但是打完之后呢，他可以拍拍屁股走，苏小麦还得留学校里念书。 茂也走过来，歪着头看着他怀里的女孩,苏小麦的余光撇见了它，哭声渐消，怯生生的与它对视。 “为什么要哭？” 茂问道。 “因为他们说古老师给我的笔记本是垃圾，古老师是个只会教人背书的笨蛋。” 茂：“谁是古老师？” “古老师是村子里的老师他教书，我们学了很久。” 李开阳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用钢笔记着数学公式，物理定律，不少还用顺口溜串了起来，复杂的公式在顺口溜之下居然还有些好记。 小男生们蛮不在乎，“死记硬背，勾股定理背、数列求和背，牛三定律也背，一到考试都是零分，不是笨蛋老师是什么？物理老师那么好的人，就因为你考了十分，拉低班级平均分被教务处主任骂，你怎么好意思的！” “就不是！古老师就不是！是我笨，你们不许说他！” 李开阳算是听明白了，他有些无奈，但是茂从身边的课桌里翻出一张全年级的各科成绩表，“高一十一班，物理成绩分布，60-100区间1人，20-40区间37人，0-20分1人，班级平均分37.21分，去除苏小麦平均分37.78，年级物理平均分67.48。” 小男生们：“.” 李开阳：“.” 所以你们这是在？ 茂将三个人的人脸载入数据中心，一一对比，然后指着他们，“你，二十六分，你十七分，你，三十三分。” “又怎样！” 李开阳放下笔记本，轻声说道，“不怎么样，既然你们要求小麦，那我同样也要求你们，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必须学满十小时，直到下学期物理成绩达到70分。” “你管得着吗你？” 越说越来劲。 “看见我身边的这个机器人没有，他已经锁了你们家所有的电子设备，游戏就别想玩了，噢，还有空间签名和动态，每天自动放送你的黑历史，直到达标为止。” 茂很配合的在左眼发出了红光，跟终结者似的。 边上的男生发现情况不对，赶忙掏出手机，果真打不开了。 “你你你，我要找老师！我要告你！” 说着就要跑出门去，青春期少年们自尊心最强，李开阳切实击中了他们的要害。 “是你的惊鸿一瞥，给我的生命增添了艳丽的色彩，季子越，我好喜欢你.” “哥！” 带头的男生脸红成了猴屁股，噗通一下按住了茂的嘴，虽然茂根本不是在那里发声，“别念了，我错了，真的。” 他着急地看着李开阳，茂念的是他的私密内容！ “还欺负不欺负她？” “不了不了，以后谁欺负她我就揍谁！” “读不读书？” “读！读！” 许老师挂完了电话，怒容满面的走了进来，她真是被气到了。 刚才的电话是十一班的班主任兼物理老师挂来的，特地嘱咐让许老师来看看，因为苏小麦平常就会时不时地遭到排挤或是欺负，“你们这几个学生真的是.” 不过她愣住了，先前还满脸不服气的同学们正在一个劲的给苏小麦道歉，背上的书包则是鼓鼓囊囊塞满了习题册和课本。 咦？转性了？ 还想着实在不行就骂两句，找家长，毕竟曾经是李开阳的恩师，这点骂学生的特权还是有的。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需要了？ “老师，我们走了。” 三个男生背着书包一溜烟的跑出大门，留下她后知后觉应了声，“噢，好” 苏小麦抬起头来，才发现护着自己的这个叔叔不认识，“你是谁啊？叔叔。” 听见叔叔两个字，李开阳的眼中有泪划过，我明明是哥哥 茂接过话茬，自我介绍，“他叫李开阳，从人类的伦理学角度来看，是你的堂哥，我叫茂，一个ai。” 许老师麻了。 顺序错了，没办法修改我的我的 第七十六章 再见伯乐 “帮助骇入天幕的人居然是伯乐？？” 李开阳再次领会了茂的意思，确认无误。 施密特在骇入天幕控制系统时，差点功败垂成。 最后是某位不知名的人士将基地给的u盘插入了控制中心，才成功解放了茂，覆写了天幕的控制程序。 李开阳曾经想过很多次是谁，但是纽约方面的工作人员们都是毫无头绪。 施密特也直接咨询过茂，不过那时候的它与现在一样,不能说出口。 他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此人居然是伯乐！ 太不符合逻辑了，从他刺杀科学家，再到挑动舆论反对星舰，再到严看施密特，所有的行为都代表着他要扼住前进的进程，怎么可能会帮助他们引开警告碑。 一大堆谜题环绕在他的脑子里。 茂给出的行动策略是他们二人先进山，它根据伯乐过往的数据分析,如果李开阳报警,他将会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性反抗并且自杀。 所有问题得不到答案。 如果只是他们进山，这个可能性只在百分之三。 李开阳思考了一会，还是决定先带着全套的外动力骨骼进山，自保能力还是要有的。 从电动车后备箱里拿出了他如影随形的宝贝穿在身上，他又感觉到了那股厚重坚实的安全感。 回到屋内准备向古老师和苏小麦道别，师生两个正围绕在火盆前讨论着成绩的事。 “小麦，你有没有好好背书？” “有！” “我考考你，看你去县城有没有偷懒，牛顿第一定律是？” “任均静外止！任何物体都要保持匀速直线运动或静止状态，直到外力迫使它改变运动状态为止。” “不错不错。” 古长青咳了几声,老怀宽慰。 茂不理解，“在关于物理学的资料库中，我没有发现这种新奇的学习方式，这是一种习俗吗？” 李开阳摇摇头，“有一篇叫做乡村教师的科幻小说，老师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拯救了地球,他不聪明，像古老师一样，理学的知识靠死记硬背就像镜中之月，什么也得不到。” “在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与古老师一样的人，他们用自己微弱的光芒，在知识的迷雾中拨开了些许的清明，这一点点的清明，就是阳光可以照进来的地方。” 他不知道这么说茂能不能理解，因为比喻是他对古老师崇高的敬意。 古老师抬起头来，揉了揉小麦的脑袋，“马上文理分科，你要选哪样？” 击退警告碑以后文科又重新返回了大学校园，不过现在的势头还是理科偏重。 但是不管是哪科，小麦都 李开阳忽然撇见了墙上斑驳的字迹，‘背诗小能手，苏小麦’ “小麦，喜欢背诗吗？” “喜欢！” “那就选文科！”李开阳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诗是灵魂的浪漫。” 古长青乐呵呵地咳着，认同了他的想法。 告别师生二人，李开阳和茂照着古老师给的路线进了山。 入鬼山，先要翻过两座三百多米的大山，山中有山,层层嵌套。 山顶的气温低，路面逐渐开始湿滑，好在有外骨骼的帮助，李开阳登山进度没有落后太多。 下午一点。 身上挂着杂草的李开阳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鬼山。 该怎么形容呢？ 不符合山体的演变。 远远看去，光秃秃的鬼山中间凸起，像是个大鱿鱼的脑袋，身后还有几条触手一样的山道蜿蜒而上，更像是个大鱿鱼了。 走近了看，鱿鱼脑袋上都是零零星星的墓碑，基本都被风雨腐蚀的看不清名讳和年份，看得出来，很久都没人来过了。 李开阳和茂分开两头，绕山而上，寻找圆球的痕迹。 但是绕到山顶，都没有发现，只发现了一连串的脚印，看上去才有人来过不久。 伯乐？ 他提起十二分的警惕，缓缓跟着脚印的方向摸索而去。 脚印在一道乍眼的石壁前消失了，他用指节敲了敲石壁，又朝旁边的泥土层寻去，忽然脸上一僵。 他摸到了一个类似于不属于大自然的玩意。 一个类似于密码锁的舱门解锁装置。 鬼山存在有多少年了？一百年？两百年？ 恐怕不止。 但是怎么会有这么个高科技的东西出现在这里？ 首先排除是人类造的，不管是航空还是航天，都不可能任由这么大的东西流落在外。 茂搜寻完了两百年来的视频和图文资料，道，“没有记载关于苏坊村附近的航天器坠落事情，但苏坊村村志中有记载，1453年，天降异火，经久不息，山风哀嚎，数日未曾断绝。” 1453那就是六七百年前了。 李开阳的手扫过密码锁，没什么反应，干脆暴力拆解，外骨骼包裹双拳，咣地一下砸开锁的外壳，找到线路直接短接，石壁簌地一下，收缩进了两旁的土层中。 一股恶臭飘了出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腐烂一样。 李开阳等了一会，确认空气无毒害后才走了进去。 里面的光线条件很差，但是还好他的身边有一位..超级机器人。 茂的两个眼睛瞪的像铜铃，超级大灯照的周围宛如白昼。 李开阳借着亮光看清了内部情况，像是血管和皮肉一般的内壁早已在时光中风干，但是又能在某个角落里看见金属制的管道！ 生物与飞船？ 或者说生物飞船？ 太奇妙了，同时他也笃定，这绝对不是人造物。 又一个外星来客..还是几百年前到来的。 他想到了小亚细亚的时间神庙，地球上还真是藏了许多未接之谜啊。 自己老爹是走了什么大运，居然能够误入外星飞船。 他左看右看也没发现还有其他入口。 伯乐的痕迹也没有找到。 他们通过了廊道，来到舰桥。 生物飞船的脑子似乎也在这儿。 舰桥中央的顶板上包裹着暗红干瘪的皮层，手臂般粗细的神经链接至一个瘤体般的肉块。 肉块的下方是粗犷的操作平台，空间很拥挤，看着似乎一个人就能操作过来。 李开阳正想凑近了看，忽然一杆枪顶到了他的天灵盖上，无声无息，就连茂都没反应过来。 “伯乐。” 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随后缓缓地抬头，越过黑洞洞的枪口，看着从生物飞船大脑中钻出来的男人。 第七十六章 事情真相 腐臭的船舱内静的连呼吸声都可以听见。 在伯乐的战术威慑下，茂没有妄动。 奇怪的是，即便是现在的场景，它的分析模块给出的危险度也只有百分之五。 李开阳与伯乐对视了一分钟，忽然看见对方的眼角微弯。 就是这个似笑非笑的微表情，让他瞬间轻松了不少，“下来吧,伯乐先生，想动手的话我应该早就死了。” 伯乐又盯了他一会，把手枪收进了怀里，从松弛的吊袋里跳了下来，“这里头真不好呆，臭死人了。” “有吃的吗？” 他问道。 李开阳的背包里还放了些水和干粮,但是他不打算就这样给出去，“一个问题一个饼干。” 伯乐耸耸肩,“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希望你的饼干抵得上答案的能量消耗。” 他寻了处稍微干净的空处坐下，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茂？” “是的，伯乐先生。” “我真是低估你了，”虽然这么说，但他的表情并不意外，“我以为你只是个人工智能。” 李开阳顺着话题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饼干呢？” “拿去。” 一小包威化饼干被抛了出去。 伯乐撕开包装，兑现了他的承诺，“因为我是前进派。” 你难道以为自己是面壁者？ 李开阳难以抑制住自己想骂人的冲动,“前进派所以袭击科学家？伯乐，我们都不是三岁小孩，不妨开诚布公一些。”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他摊开手，示意下一个食物。 一盒手指饼干被丢了过去。 他接着道，“首先，我要跟你确认今天谈话的前提条件,别相信彭格尔。” 彭格尔就是科学理事会的会长，李开阳在纽约见到的那位左眼有类似太阳风暴的男人，最后去了国际法庭自首，所有关于hfo组织的事情都是从他那里或者是其他成员的口供中听来的。 李开阳不置可否，“你先说。” “让我猜猜你从他和其他成员口中得到的情报是什么..可能是组织个是殉道者，伯乐策划了所有的事情，他和小岛还有科伦只是无力的旁观者。” 三两句话就把纽约的谈话内容完全还原。 “这是我从小岛家里拿到的信，这是科伦和彭格尔争吵的音频，你自己看吧。” 伯乐从贴身的衣兜里拿出一个u盘和泛黄的信件，继续享用着食物，“有茂在这，它可以分辨这两样东西的真假，用笔迹对比什么的模还与你连着吧？” “是的，伯乐先生。” 李开阳接过信件浏览起来，这是封类似于遗书一样的东西，讲述了组织成立的所有事情，还包括他邀请在小亚细亚共事过的伯乐前来科学理事会的事。 “我与彭格尔在哥本哈根见过以后，出于对人类的悲观，成立了人类永存组织,希望用自己的殉道换取生存的空间，但是后来伍辉在联合国分解了警告碑，我们发现了它的脆弱” “我们决定解散组织,但彭格尔不同意，科伦与他大吵了一架..” “科伦回来以后更加愤怒，他一直大骂自己瞎了眼，上了贼船，彭格尔的背景远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我们都被严密的监控起来，我想到了在小亚细亚的老朋友，伯乐，一个风趣又机敏的老特工，我们需要他的帮助..” “组织不会相信任何人，伯乐，如果你无路可走，请带着这份信去武夷基地找伍辉先生，他是我们的朋友。” 信件结束，小岛在字里行间充满了悔意和对彭格尔的畏惧，似乎在无意之间放出了一只可怕的怪兽，而伯乐则是他请来对付怪兽的战士。 记载科伦录音的u盘也读取完成，音频通过茂的拟声模块播放了出来： “彭格尔，人类有希望，为什么还要保留组织？” “不可能成功？那伍辉做的是什么？我们已经在解构警告碑的元件了，即便不提高学科产出，也有办法分解它，十年，或者二十年，一定可以成功的。” “王八蛋！你是人类的叛徒，你背后是谁？联邦议会，还是资本财团？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凌驾于全人类之上！我要联系媒体！” “你不是地球人。” 音频出现了长时间的静默，只有沙沙的背景杂音，不知道科伦看见了什么。 最后是彭格尔喑哑地说道，“科伦，我们是唯一，我们是整体，我们会消灭一切异体，如果我们的谈话被第三人知晓，警告碑将会把你们碾成齑粉，伍辉的玩具将是第一个被摧毁的事物。” 李开阳沉默地把信件交给了茂，示意它进行笔迹对比。 三万六千颗微型摄像头链接着星球最庞大的量子计算机，信件的每一个笔锋都进行了比对。 它得出了结论，“是小岛先生的原迹。” 事情向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尤其是彭格尔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们是唯一，我们是整体’ 伯乐给出了他的情报，“这个答案是附赠给你的，李开阳先生。” “彭格尔用一种奇怪的方式看住了小岛先生和科伦，还有我，无论我们做什么，他都会知道，任何越线的事情，他都会用激发警告碑来要挟。” “伍辉遇袭的那晚前，学科产出忽然增加，小岛与科伦用死亡的方式也没换来警告碑的平息，还有袭击你的那两个保镖，我发誓他们不是我派的。” 即便说到这里，李开阳仍然不能相信伯乐，他是一个老辣的特工，一只狡猾的狐狸。 但真正打消他顾虑的是伯乐接下来的行为。 “茂，将制造出来的人是小岛吧？” 伯乐走到茂的身边，打量着故人的杰作。 这点资料并不难找，随便打开手机都能搜索得到，研究茂的东京研发团队领头的就是小岛。 “知道为什么你无法说出我在纽约的行为吗？是小岛先生在你的底层代码里提高了我的涉密权限。” 说完，他念了一段日语，大意是“飞翔吧，我的孩子” 这段略带中二气息的咒语念完，茂像是顿悟了一般，看着李开阳，“先生，我的权限被全部放开了！骇入天幕那晚，ai程序无法送至控制中心，是伯乐先生故意引开其他人的注意，将u盘代入了大楼，乘乱接入了我的系统！” “伯乐先生和小岛先生说的都是对的！” 拿到了金水的伯乐紧接着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彭格尔的老巢就在柯伊伯带。” 第七十七章 格式塔文明 银河系人马悬臂。 船底星系。 距离地球7300光年的菲斯星球。 这是颗围绕着十五倍太阳体积环绕的大型行星。 与地球一样，有陆地，有海洋。 百分之八十星球面积的陆地都覆盖着暗红色的土层，不似地球，这里找不到一丝的植物痕迹。 横跨天穹的行星电力网覆盖了整颗星球，巨大的钻头一刻不停地从地表中提取矿物，随后送至合金熔炼炉中,难以计数的卡斯合金成堆地被运往资源仓库，如果按照一艘隼鸟号需要50单位合金的消耗，这个行星资源仓库的合金就足够制造二百艘！ 而像这样高大的资源仓库还有五个！ 整颗星球就像是一个动起来的机器，嘈杂着机械的律动和蒸汽。 顺着地平线一路远去，就是占比仅有百分之二十的海洋。 墨绿色的洋面像是一滩死水，掀不起任何波澜，海洋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集群建筑，以人类的角度看,没有任何美感，都是造型一致的铁青色尖塔堆叠，像是发了霉的地刺。 行星大气层中，一艘小型飞船降落在海岸线边，船身上有一个类似于老鹰造型的标识。 很快自尖塔群中飞出两艘护卫舰，停在这艘飞船的旁边。 舱门同时打开，五位长相一致的蜥蜴齐步出舱，唯一有些不同的是，最中间那位披着暗金色的斗篷。 见人到来，老鹰飞船的舱门打开，挤出了一个壮硕体型的三眼狼头生物。 双方核对了一下交流频率，最终转化为了同一种语言。 “你们的星球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狼头生物毫不客气的表示了厌恶,“如果不是巨企需要与你们做生意,我一辈子都不会想来这种地方。” 狼头生物来自巨型企业，一个游走在银河系中做生意的文明,他们或许没有强大的舰队,但是有足够多的钱和渠道，可以搞来许多稀奇的玩意。 蜥蜴们也表示了自己的礼貌，“可怜的生物,还困在自我意识的个体监狱中无法逃脱，格式塔才是宇宙的唯一。” 狼头：“蜂巢生物真是令人恶心，格式塔共享思维，一点乐趣都没有。交易吧，你们想要给出的东西。” “157亿秒前，我们的舰队在第三悬臂发现了龙之宝藏，但是被以太巨龙全灭，仅剩的第号子体科学家发现了星系内土着文明的迹象，在陨石带建立了行星观测站，进行基因渗透，为了防止他们技术爆炸，我们的号子体已经将土着文明囚禁在了地表。” 银河系间文明采用的计时方式统一为秒，茫茫的宇宙空间，这是唯一的计数单位，所有步入星海的文明都再也没有年、月、日。 因为它们是一种以恒星和行星为准的主观计数方法。 “我们的交易内容就是龙之宝藏的坐标。”蜥蜴人提出了自己的筹码，“换取100克的活体金属。” 活体金属是高维文明才可以开采的资源，银河系产量稀少,如果要换,把菲斯星球所有的卡斯合金交出去都换不来100克。 狼头的三只眼睛冷淡地看着对方,“龙之宝藏，就算是在k型恒星中，加起来也不过是几十个单位的能量与矿石，以太巨龙的威慑力还用我多说？舰船折损与跃迁的费用，还想换100克的活体金属，巨企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根据巨企的历史资料记载，以太巨龙是一种数量极其稀少的深空利维坦族群，或许几万亿年间，整个银河系就只会诞生一只。 它们会游荡在星际间，寻找自己死亡的墓地。 千万年的风化后，这颗荒芜的星球就成了龙之宝藏。 而下一只以太巨龙，则会守护在龙之宝藏附近。 这种星球的资源极其丰富。 不过也只是相对其他无生命的星球而言，一般文明的主星产能都远远大于龙之宝藏。 蜥蜴人不以为然，“击溃以太巨龙，就为了三十点的能量和矿石？愚蠢的个体生物。” “击溃以太巨龙，银河系的文明都会知晓，这是荣耀！星海联盟成立在即，外交权重难道不重要？ “还有龙鳞装甲技术，工程学五级科技，贩卖给低级文明有多少能量币？” “还附赠一颗g型恒星和可移居星球，虽然小一点，但是改造成流放星球也不错，还有七个单位的人口，都可迁入主星做劳工。” 格式塔思维模式下，五位蜥蜴人齐齐发声，逼问狼头，“难道不值100克的活体金属？” 狼头冷笑，没想到看似自闭的蜂巢生物知道这么多东西，但还有一点他们不知道，以太巨龙有可能会在龙之宝藏的星球矿脉中产卵，孵化以太龙幼体，这绝对是全星海独一无二的宝物。 价值5000克活体金属都不止！ 但巨企是个冷酷的资本大亨，狼头依然在还价，“你们负责搞定土着星球，我想客人们不会想出征时还带着一队陆军登陆。” 蜥蜴人同意，“给我241万秒的时间，舰队无法折跃，我们将利用观测站和基因渗透搞定土着。” 241万秒，换算成地球历就是一个月。 狼头冷漠地笑了笑，长在右侧的三颗眼珠如刀般逼视着它们，“契约已传送至你们的主脑，客人的舰队将会在241万秒后同步跃迁，希望你不要让大家失望。” 第三悬臂。 地球。 闽省。 李开阳久久不能平静，柯伊伯带在海王星轨道外侧，以现在的星舰速度，恐怕无法在补给消耗完之前到达那里。 但是欧罗巴七号正在朝着那里靠近。 大约还有两周的时间就可以到达。 事到如今，也只能先让欧罗巴七号携带的探测设备在柯伊伯带先行寻找。 按照伯乐的说法，那个东西的电磁波强度还是大的离谱的。 问答结束，李开阳的干粮也消耗殆尽。 但这次来的目的还没有完成。 他们没有发现圆球的痕迹。 他和茂又在驾驶舱中搜寻起来，伯乐坐在干瘪的大脑之下，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刚刚从大脑中带出来的圆球。 “你们在找什么？” 他打了个饱嗝，吃零食吃撑了。 李开阳头也没回，“找有没有金属球，或者圆的东西。” 伯乐丢球的手停住，他看着手掌里的东西，怔了怔，“你们，在找这个？” 李开阳随意地回过头，忽然神情大振，“就是它！” 第七十八章 万众一心 李开阳一眼就认出了伯乐手上的东西。 虽然颜色鲜艳了些，表面没有那种人工盘出来的油亮，但他的脑海中涌起了一股熟悉感，好像那东西本来就是他的。 伯乐把圆球丢给了李开阳，他核对了一下小球，根据脑海中的提示确认了它就是要找的核心后，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还有个谜团没解决,“你为什么会从纽约跑来这里？” hfo组织被全球通缉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伯乐冒着天大的风险跑到国内的荒山里来，是想找什么？ 伯乐想了下，似乎在整理语言，“我和小岛是在小亚细亚时间神庙认识的，你曾经去过那里，我发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考古发掘的残片中显示,当地先民看见了一只巨大的触须怪物掠过,在未受到小岛的邀请之前，我就在干这事，找到这只触须怪物。” “罗斯维尔，外星人委员会，51区什么的” 他给了李开阳一个‘你懂的’眼神，意思是这些被坊间传的玄乎的机构确实存在，而且年限还不短。 反正现在没有军职在身，保密对他没什么好处。 “联邦情报局从不同国家的文献里的记载发现了这个大怪物最终坠落的地方，不过找起来有些麻烦，你们国家有点难渗透。”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趣事，噗嗤地笑了出来,“后来我就被调离了，事情交给其他人做,就没了消息。” “有意思的是,当我跟踪彭格尔的时候，我发现他与这艘生物飞船有很深的瓜葛，所以我来了。” 李开阳来了兴趣，看来这艘飞船来藏了许多大秘密，他让茂联系基地，派遣运载机前来把这艘飞船吊走，说不定还能复原，让这个大怪物动起来。 伯乐抱胸，站了起来，“我怎么办？” 李开阳对他的话信了百分之九十，不过专业的事情还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干，“你先跟着去基地报道一下，把该调查的事情查清楚，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行吧，我正好也想看看能够让彭格尔咬牙切齿的地方长什么样。” 他欣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随后忽然提到，“彭格尔怎么样了？” “死了。” 李开阳整理物品，准备向外走去，“国际法庭判了他监禁五十年，当晚就被发现自尽在了羁押间里。” “你要是没遇上我和茂，应该也是这个下场,不，应该是死刑。”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无比认真。 二人出了驾驶舱,山间的骤冷的空气重新灌入鼻腔内，被腐臭熏的发昏的脑袋都清醒了不少。 在鬼山等了两小时左右，赶在天黑之前，远处响起了重型发动机的轰鸣声，基地运载机来了。 现场决定起吊方案还得一阵子的时间，李开阳把伯乐交给随行的太空军后，便先和茂下了山。 他们的车还在村里。 一路颠簸，回到县城的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伍老他们在李北河的带领下玩了一天，各自回到了酒店休息。 李开阳独自坐在小书桌前，摩挲着带回来的圆球。 虽然确定了它就是核心，但是还不知道怎么使用。 上一个它的同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李开阳非常怀疑它是融进了自己体内。 但是扫描什么的做了一整套，没发现奇怪的地方。 难不成吃下去？ 看着圆球表面的死皮还是尘埃，他给自己做了老半天的心理预设还是没敢吞。 开玩笑，一个走的是大肠，一个走的是大脑，这两个能通到一起就怪了。 思索着如何搞定这个圆球，他的手下意识地盘了上去。 这是他思考的惯用动作。 结果就那么一眨眼的时间。 他发誓自己就走神了一秒钟。 手上的球就这么消失了，像是诡异的戏法！ 李开阳还没来得及回味，他的脑海中就倏而出现了黑洞中的大球体，上次把他脑子撑爆了的信息再度袭来，他努力保持着清醒，在纷乱的信息流中看见了一颗颗千奇百怪的星球，一种种奇特的生命形式。 看着这些文明从弱小中崛起，从手持燧石的本能动物变成驰骋星海的高等生物。 他还看见了强盛的文明最终分裂，走向消亡。 “飞升..” 李开阳呢喃着，无数的历史在帮助他理解飞升二字。 直到某个瞬间，他看见了地球，看见了牺牲在警告碑前的战士们，看见了山村的古老师们。 一点亮光穿透了薄薄的窗户纸。 他理解了飞升！ 与此同时，脑内响起了洪钟大吕般的声音： 【飞升理论已解锁】 列表中多了四个可供选择的理论： 【高效行政：当我们在执行命令时不会有一丁点的妥协，也不会因为困难而半途而废。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底效果：增加行政机构的运转效率】 【万众一心：真正意义上的团结，仅当星球的终极目标一致时，才能得以实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效果：增强人口凝聚力，主流思潮吸引力增加。】 【科技至上：那些曾经和魔法无异的黑科技现在已经触手可及。一个全新的科技纪元已经到来。效果：增加科研速度】 【卓越学术：社会必须改变其对学习的态度。只要这样，最尖端的技术和知识人才就能达到一个新的高度。效果：更容易出现优秀的领袖人物】 可以说每种飞升理论都是人类社会渴求的。 科技至上可以帮助他抢时间，卓越学术可以让世界涌现出更多的人才，改善欠发达地区人才稀缺的现状，高效行政可以提高地联的办事效率。 但李开阳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万众一心的飞升理论。 警告碑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一个强大的文明绝对不可以从内部瓦解。 光华一闪。 飞升理论以记忆的形势灌输在了他的记忆单元之中。 他片刻不停地叫来了客厅中静坐的茂，“将我说的话记下来，发给艾许！” 飞升理论的特殊性在于，它并不需要解读，而是一封宣言，是一种全新的方向。 只要通读，便可理解。 茂的动作很快，十分钟后艾许就发来了消息。 字里行间里看得出她非常激动，并且表示会连夜将这些东西发到地联办事处，确保它在明早出现在每个人的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