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救世主》 第一章 海边的疗养院 风拂过海面，穿过崖壁和修剪整齐的草坪，带着海水特有的咸味和湿润，打在了洁白的窗棂上。 陆渊打了个寒颤。 他推动操纵杆，电动轮椅滑动，载着他来到窗户旁边。 外面天色正好，早春的海边虽然有些寒冷，但蓝白色的海浪和脆嫩的草坪无疑是一幅美丽的画卷。 但陆渊只能贪婪地吸一口气，然后把窗户关上，将充满生机的海风拦在外面。 这座疗养院的医生和护士拿着不菲的工资，职业水平很高，护士会阻止病人做一切伤害自己身体的事，身体孱弱的病人，吹冷风理所当然被明令禁止。 是的，年仅二十一岁的陆渊，身体孱弱得连海风都吹不得。 不仅是吹冷风，在上个新年，陆渊的双腿彻底失去知觉，只能靠电动轮椅行动，他的手臂也没剩多少力气，握力更只有小学生平均水平。 身体机能全方位下降、各项健康指标以不可挽回的趋势跌落，这是整个身体的崩溃，以人类现有的医疗技术，无法治愈，只能缓解。 这种病的名字，名为“陆氏全身性跌落症候群”。 没错，他，陆渊，拥有自己命名的疑难杂症！ 全球首例！ 在医学史上书写了自己的名字！ 这可是很大的成就！毕竟有这种成就的人……几乎全都不在世了。 经过最开始的恐惧和焦虑，陆渊已经认命了。 颇有讽刺意味的幸运是，陆渊父母早亡，只留下一大笔遗产，陆渊没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反而觉得早挂早解脱，这辈子早点算逑得了。 他拿着父母丰厚的遗产住进这座花费昂贵的疗养院，如果没有太大意外的话，陆渊将在这间a-03号病房度过余生。 陆渊在窗边发了很长时间的呆，中午的时候，护工送来今日份的午饭，在这座海边的疗养院，修养的病人非富即贵，营养师会根据医师的嘱咐制作餐饮，兼顾美味和营养。 到了下午，医生查完房后，陆渊待着无聊，便打开电视，收看新闻。 “中央气象台报道，今日是我国农历传统节气[惊蛰]，冷空气仍然活跃，中东部气温起伏较大，要继续做好保暖措施……” “据有关部门统计，发生在去年的地震等自然灾害较前年增长近百分之十二，华国地质大学专家称，这是地壳运动进入活跃期……” “汐城晚间新闻报道，于昨日晚间在白渔山发生的连环追尾事故，系酒后驾车所致，肇事司机……” “插播一条短讯，七个小时后，即晚间22点整，北半球上空将有流星雨划过，汐城是此次室女座流星雨极佳的观赏点……” 陆渊看着新闻，眉头不自觉地收紧。 被大多数人诟病“死板、无趣”的新闻播报，实际上拥有远超任何娱乐节目的信息密度，只要耐下心来观看琢磨，就能发现很多有用的信息。 陆渊已经在疗养院住了二十个月，他有大量的时间，看新闻已经成了他每日必做的事。 他明显察觉到，这两年“意外事故”发生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车祸，山体滑坡，渔船失踪，极端天气…… 几乎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意外发生。 当然，华国人口众多，意外虽多，但平均下来，对正常生活也造不成影响，顶天在茶余饭后感慨一句“这年头不好过呦”而已。 “难道地球的生态环境真的要发生剧变了？类似于冰川期的那种？” 陆渊嘀咕一句，喝下医生嘱咐务必按实服用的药物，继续看电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在晚间的医生查房结束后，太阳便完全落山了。 陆渊简单洗了一下，就关掉灯，躺在病床上。 这座疗养院建在海边，一旦入夜，窗外就是黑漆漆的一片，除了院里二十四小时点亮的照明灯，便只有夜空上的点点星光了。 晚上九点，来疗养院看望亲朋的人一一离去，这下子不仅是光芒，连声音也快消失了，那点本来就不多的人间烟火气所剩无几。 万籁俱寂。 陆渊依然躺在病床上发呆。 挂在墙壁的时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三根指针坚定地行走着，夜越来越深，空气愈加冷冽。 “快能看到流星雨了。”陆渊瞄了一眼挂钟，侧过身子，将头埋在柔软的枕头里。 这些年，陆渊和病魔做斗争，让他感到自豪的是，即使面临生命力愈加枯竭的现实，他也没有搞封建迷信，没有拜什么神圣诸佛，祈求苟延残喘自己的生命。 流星雨许愿？拜托，几颗在数百光年外的没有生命的石头，因为偶然原因冲出母星的引力束缚，从地球大气层擦肩而过，这种在整个宇宙背景下每秒钟都发生的必然事件，怎么可能实现人类的愿望？ 流星雨能许愿，只不过是人类浪漫的幻想而已。 陆渊捏了捏自己眉心，无声地叹了口气。 自己还能活多少天呢？身体机能迅速崩塌，无药可医，在二十岁出头这个最好的年纪，握着一大笔钱，舒服地在海边的疗养院等死……听起来……似乎不错？ 是啊，死亡有什么好惧怕的呢。 从古猿第一次试着直立行走，到人类总结出第一个数学规律，再到悠哉悠哉居于食物链顶端的今天，地球上，已经有太多太多的人出生并且死亡了。 帝王，小卒，政客，学者，思想家，穷人…… 他们终会走向死亡，无一例外。 不过，按照现代科学理论，人类死亡之后，组成身体的分子和原子不会被轻易破坏，它们会沉寂在土壤里，飘荡在空气中，最后参与到自然界的物质循环，成为鸟儿，成为松柏，成为鲨鱼嘴里锋锐的牙。 甚至，随着地球大气运动，有的分子和原子会冲出大气层，以极其微小的概率离开太阳系，离开银河系的猎户座旋臂，在数以亿万年的漂泊后，降临在另一个适宜生命存在的行星上。 到时候，这些分子和原子会组成地球人想象不到的新奇物种，它们甚至会成为智慧生命的一部分，去哭，去笑…… 可是无论如何，这个世界上，都不会再有第二个陆渊了。 啪嗒，指针指向了二十二点。 黑寂的夜空中，有流星划过。 常见的、浪漫的、毫无作用的……流星。 陆渊唰的睁开眼睛，用尽所有力气直起身子，在昏暗的病房中脱口而出： “不管是谁也好，可以让我活下去么？” 短短数秒，窗外的黑夜恢复了正常。 病房内，年轻的绝症病人怔怔呆坐，半晌后，他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 “我开玩笑的，哈哈哈……” 带着不知怎么样的情绪，他重新躺了回去。 在脑袋和枕头碰触的瞬间，不可抵挡的困意袭来，他失去意识，沉沉睡去。 然后，做了一个梦。 陆渊与……神的梦。 第二章 神只之梦 祂在诞生意识的时候，这个世界除了海洋什么都没有。 海洋没有尽头，没有大地，没有天空，亦没有鲜花和微风。 祂在海里漂啊漂，漫无目的地游着。 祂不会饥饿，不会死亡，不会疲劳……但祂会孤独。 于是，生命出现了。 生命出现，又很快死去。 是啊，在这个只有海水的世界，只有像祂这样的神明才能活下去。 不行，我要让他们活，祂想。 为了让这些新出现的小人得以生存，祂将数以兆亿吨的海水吞到了肚子里，坚硬的地面露出来了，天空出现，植物和季节慢慢衍化，新的生命在这个世界茁壮成长。 祂是世界上诞生的第一个生命，是神明，是万物的缔造者。 人们给祂盖建了神庙，即使在最偏僻的角落，也能看到这雄伟的建筑矗立在大地上。 祂被尊称为“母神”。 您是我们的神，也是我们的母亲。 世界慢慢热闹了，帝国，军队，巫祝，战争……花团锦簇，烈火烹油。 但是在某一刻，所有都发生了变化。 不知名的灾难一一袭来，一开始是疾病，紧接着恶臭的怪物诞生在荒野中，随后太阳熄灭，海洋蒸发，天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祂很坚强，祂创造的生命种族无疑也很顽强。 人们抗争着，在日益多灾多难的世界上与厄运搏斗。 很多很多年过去，生命愈加稀少。 也是在这个时候，人们组建了最后一支军队，向着世界之外发起了远征。 祂是这只远征军的首领。 于是，神明和最后的战士一起，对抗着绝望的命运。 最终，远征军团全军覆没。 世界灭亡，祂也陨落了。 在祂陨落的最后一刻，祂做了个梦。 大海，新生的生命，天空，和人们虔诚的祷告。 以及那句来自异世界，怀着小鹿般胆怯希望的祈祷： “不管是谁也好，可以让我活下去么？” 在祂生命中的最后一刻，祂的梦与陆渊相连。 这是跨越世界，跨越宇宙，超脱了时间纬度和命运的……【奇迹】。 …… 陆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了。 这样的晚起并不多见，陆渊的生物钟很准时，在疗养院待了近两年，他一般都是八点起床。 医护人员怕他出事，还悄悄跑到病房测了下他的生命体征，在见到他只是熟睡之后，才放心离开。 早春的北方海边颇为寒冷，陆渊像昨天那样坐着轮椅来到窗户旁边，看着大海发呆。 昨晚那一场大梦，让陆渊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梦中，祂的记忆如同走马灯，带着波澜壮阔的史诗展现在陆渊面前，虽然大多残缺，但其厚度和深度却让陆渊咋舌。 文字，神术，艺术，音乐，魔法，宗教…… 种种文化脉络皆有迹可循，绝不是臆想出来的。 陆渊因此肯定，这绝不是他失心疯出现的幻觉，而是在那位神明的最后一梦中，自己和祂奇迹般的相连了。 那个世界和那位神只的残破记忆和历史，都被陆渊继承了。 “轰古汀德哩尔……”陆渊喃喃自语，这是那个死去世界的语言，按照他的理解，就是“赞美母神”的意思，每到祭祀时节，那个世界的人们会移动天上的恒星，让这些巨大的天体勾勒出美妙的图画，取悦母神。 即使是惊鸿一瞥，陆渊也知道这是远超地球人类理解的超自然力量。 那般辉煌的文明，那样伟大的神只，却只落得如此苍凉的下场。 不知道是不是海风的缘故，陆渊打了个寒颤。 不过，他马上把低落的情绪抛之脑后。 “陆氏全身性跌落症候群”是不治之症，即使用地球最先进的干细胞疗法甚至质子疗法，也无法治愈。 但现在，陆渊看到了希望。 神明之梦展现的世界，无疑是高度发达的魔法文明！ 科技手段治不好，那就换神秘学！ 开颅手术不行，那就试试大复活术！ 活命的机会再望，陆渊兴奋得有些失态，如果他有力气站起来，一定会忍不住来回踱步。 他的心情太好，语气和动作都带上了喜意，护士忍不住笑道： “陆先生，有什么开心事么？你今天的饭量比以往的要大哦。” “昨晚做了个好梦。”陆渊的嘴角轻微翘起，他本就是俊朗的年轻男子，平日困坐在轮椅上，脸上都带着暮色，如今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整个人焕发出难得一见的朝气。 小霞护士脸颊有点红： “陆先生，你要是永远这样就好了，真的，虽然你身体……可你有钱有颜，更应该好好的生活呀。” “这么说，我是钻石王老五喽？” “嗯嗯！”小霞护士狠狠点头，她们疗养院有个小群，一群小污女排了个“最想看护的病房”，陆渊的a-03病房常年排在第一。 伺候病弱的大帅哥，任凭自己摆弄……想想都很刺激！ 陆渊乐呵呵地摆摆手： “我比普通的钻石王老五要值钱……毕竟我活不长。” “这！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陆先生的病情医生开过很多次组会，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借你吉言。”陆渊笑着点头。 过了中午，陆渊坐在轮椅上出了房间，来到疗养院外广阔的草坪。 不得不说，有钱确实能享受到很多普通人不敢想的服务，汐城是华国北方大城，物价很高，地皮更是贵到令人发指，疗养院能在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占据一大片土地，背后的老板确实有实力。 太阳很大，但是三月份的海边并不温暖，陆渊身体还很虚，他裹着厚厚的羊毛毯，戴着个针织的帽子，捧着保温杯，离开人群，一个人在草坪上坡的某处思考。 “先是仔细回忆母神的记忆细节，尽量还原魔法文明的知识。” “然后试着研究超自然力量，在这里复制出来……但这一步会很难，可能不会有收获，有句话怎么说的？对了，地球和那个魔法文明的物理规律不一样，也许这里是禁魔的。” “不过就算不能复制魔力，但那个世界似乎有类似于[炼金术]的学派，我可以找性质相近的代替品……” 陆渊思考得很认真，这毕竟是试图在科技社会开辟超自然力量的大工程，马虎不得。 不过，就在他越想越细的时候，疗养院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一辆救护车停在了草坪外的公路上，很快，几名医护人员扶着护理床，将躺在那上面的人推到疗养院深处。 很多在外面散心的病人都看到了这一幕，陆渊眼力还算凑活，远远地看到护理床上躺着一个长发姑娘，四肢似乎被束带牢牢绑住。 这是疗养院，顾名思义，是养病和调理身体的地方，医护力量虽然优秀，但和治病救人的专业医院没得比，将病人从救护车移送到这里是不常见的事。 而且四肢被绑……那姑娘是精神病？ 这事儿，有点奇怪。 第三章 梦境行者 人是八卦的，都喜欢凑热闹。 疗养院虽然风景优美，吃穿用度也非常好，但毕竟不自由，病人更需要娱乐和解闷的东西。 于是，在陆渊喝下午茶的时候，他从几个病友那里听到了那个“精神病姑娘”的事。 “那个小姑娘，唉，惨啊。” “记得前天发生的车祸么？就是白渔山盘山公路那个，连环追尾！听说到今天为止，死亡人数达到了十五个，还有很多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躺着呢。” “这小姑娘就是这场大型车祸的亲历者之一，好像精神不正常了，转到咱这边疗养。” 陆渊好奇道： “那为什么不留在医院里观察？” “在医院检测过了，出了皮外伤，什么毛病都没有！这姑娘说想去僻静的地方，家里人拗不过她，只能转到这了。” “确实惨，精神方面的问题都很难治。”陆渊叹了口气，将略烫的清茶一饮而尽。 说来也巧，那姑娘被安排到了a-02病房，就在陆渊隔壁，下午茶结束后，陆渊坐着轮椅回去，在路过a-02房间时瞥了一眼，刚好看到穿着极为得体的中年夫妇守在门口和医生交流，满脸掩饰不住的疲惫。 心爱的女儿突遭意外，受到了惊吓，对任何家庭都是一个难以过去的坎儿。 回到房间，陆渊如常打开电视看新闻， 他思考了一整天魔法文明的事，有些用脑过度，正好换换心情，休息一下。 也许是因为旁边住着车祸小姑娘的缘故，陆渊将电视拨到汐城本地频道，回看了关于白渔山车祸的报道。 “汐城生活台报道，截止3月9日18点整，白渔山连环追尾事故已经造成十七死三十伤，白渔盘山公路南面的清理和搜救工作依然在紧张进行，有关部门发言人表示，人民的生命安全是……” “又增加了两名死亡人员。”陆渊叹了口气，越发感慨流年不利。 晚上九点，疗养院再次变得寂静，陆渊简单洗漱一下便上床睡觉，在白天，他重获希望的激动心情已经趋于平静，很快，他就进入了梦乡。 然而这一次，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体验。 …… 陆渊“睁开”眼睛，打量陌生的环境。 他身处一望无际的海洋，天空是铅灰色的，无数雪花翩翩落下，落入海水中刹那间便融化。 陆渊的脚脖没入水面，脚底板却没有传来坚硬的触感，他蹲下身子划拉两下，瞬间明悟：自己站立着漂浮在海面上，不能下潜，亦不能脱离海水。 “我刚才明明已经睡着才对……看来那位母神最后的梦境与我相连，带来的并不仅仅是残破的记忆……” 在无数雪花纷纷飘落的海洋世界，陆渊闭上眼睛，回忆着灭亡的魔法文明的知识，找到与自己现在类似的情况。 “梦境深渊的灰妖精、无臂男人的香炉、人鱼眼泪、梦魇之铳……”陆渊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一口气念出数百个魔法文明里与“梦境、睡眠、大海”有关的生灵或事物。 最终，他将思绪锁定在“神眷者”这个名词上。 “祂是万物之母，从海洋而来，是秩序的裁决者，亦是代表丰获的白鹤，祂是万能的战争女神，同样是行走在梦境的少女……得其神眷者，必受祝福。” 按这篇最流传最广的祷告词来看，母神作为原初神，几乎拥有一切权柄，但其本质的力量很明显和生命、创造、水、斗战、梦等元素有关。 联想到陆渊和母神在梦中相连，此时身处的秘境又是在睡着之后，他觉得自己十有八九就是“神眷者”，拥有了与梦相关的特殊能力。 陆渊睁开眼睛，心念一动，一枚雪花摆脱了重力，向他直直飘来。 指尖接触的瞬间，除了沁人心脾的凉意外，一股莫名的引力从这片雪花上传来，陆渊放任这股引力包裹全身，整个人从无尽的海面上消失不见。 “小霞，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不！小霞，不要信他的鬼话，和我在一起！” “不要听他们的！只有我才最爱你，为了你，我愿付出一切。” “混蛋！为什么打扰我和小霞的独处？想打架么？” “来就来！” “哎呀呀，你们住手，不要在打了啦。”小霞护士双手捧着脸颊，急声道： “言祖、小李子、诚武，你们不要为了我打架啊……” 陆渊飘在空中，无语地看着这一幕，三个全球户晓的大帅哥淋着雨争吵厮打，只为得到小霞护士一笑，这个梦……应该算是好梦吧？ 他没有再看下去，从小霞护士的梦境中退了出去，代表着这名小护士梦境的雪花也飘然落下，遵循着原有的轨迹没入海面。 陆渊玩心大起，他像个孩子似的在海水上狂奔，铅灰色的沉闷天空丝毫没有让他感到压抑，他不断碰触雪花，不断窥视他人的梦境，却又一触即分，不留下任何痕迹。 人类的梦千奇百怪，有的是不带绳索的高空坠落，有的是被猪撵到树上，很多人梦到了小时候，梦到了和玩伴一起偷瞄邻座的女孩，有人的梦是一场短暂而离奇的的冒险，那里有喷火的巨龙和会说话的宝石巨剑，更有甚者只能梦到碎片化的小故事，这些故事如同快速划过的流星，即使是陆渊都看不清。 然而，不论做什么梦，绝大多数人类都会在醒来时忘记，即使能记住零星半点，也会在白天的工作和生活中逐渐磨灭，只是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他会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殊不知，那就是梦境留给人们唯一的东西了。 这样的狂奔持续了很久，终于，陆渊驻足停下。 他并不是累了，也不是厌倦了梦境中的探险。 而是，陆渊注意到了一片与众不同的雪花。 它是那样晦暗无光，显微视角下每条柱晶都残破不堪，它颤悠悠地飘落，仿佛奄奄一息的花朵。 陆渊觉得这片雪花上传来的“气味”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在哪里呢？哦，对了，应该就是在不久前…… 陆渊舔了舔嘴唇，用手掌接住了这枚可怜的雪花。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某人的梦境中。 第四章 神明大人 苏染青的头靠着车窗，阳光打在玻璃上，烘得她脸暖洋洋的。 她只穿了浅蓝的牛仔裤和白色衬衫，装饰品简单到只戴了一副翠色耳环，但奈何她实在容貌俏丽，削肩细腰，大巴车上的很多乘客都偷偷打量着她。 但苏染青不以为意，作为大美女，学会平静接受旁人艳羡和爱慕的目光是人生的第一堂必修课。 而且白渔盘山公路的风景实在太美，山风轻抚，远处蔚蓝色的大海一望无垠，甚至天上还盘旋着黑色的海鸥……嗯？海鸥？ 轰隆！ 在“海鸥”出现的瞬间，苏染青所在的大巴车猛地一顿，接着被巨大的力量掀飞，车身横着在公路上划过数十米，期间撞倒汽车无数，最终卡在了坚硬的山壁上。 砰！轰隆！滋—— 撞击声和摩擦声不断在这段路面上响起，虽然司机们大多保持着安全行车距离，但一辆大巴车失控侧翻造成的后果还是太过严重，超过二十辆大小不一的汽车碰撞追尾，甚至有的小型轿车直接冲出护栏跌落山脚，滚滚浓烟从车窗里冒出，而且这场混乱有愈演愈烈的架势，一时间哀嚎遍野，咒骂声和哭泣声连绵不绝。 “好痛……” 苏染青揉着肩膀，咬牙把安全带解开。 入目皆是鲜血，靠椅和窗户随处可见血淋淋的断肢，乘客的痛苦呻吟声更是让苏染青如堕冰窖。 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么幸运，能在如此严重的车祸中几乎毫发无损。 她拿出手机，使劲按了几下，屏幕亮起，苏染青拨通了紧急电话。 “喂，喂，听的见么？白渔山盘山公路发生严重车祸！具体位置……” 苏染青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她还是竭尽所能地描述周围的情况，然而在打电话的时候，她又看到了“海鸥”。 不，那不是海鸥，苏染青这回看清了，那根本就不是海鸥！那是……怪物！ 形态类人，有一辆小轿车那么大，背生双翅，浑浊的黑烟从皮肤里涌出，腥臭的黏液滴滴落下，不详，邪恶，恶心，罪孽，这些词语都在这个怪物身上体现出来。 似乎感觉到了苏染青的视线，那不详的怪物朝她看了一眼。 苏染青眼前一黑，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坠入了浑浊腥臭的黑色深井中，无边的恶念袭击着她，不论是行走还是坐卧，她都能看到可怖的身影在注视着自己。 “苏染青，苏染青，死吧，化成枯骨，变作泥虫，和吾等一起永堕深渊……” 再之后，苏染青便记不得什么了。 她只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很多民警和医护人员带走了她，接着父母也来了，她想抱住爸爸妈妈大哭，可那让人恶心的黑水如同跗骨之蛆，让她只能缩着身体，抱头颤抖。 医院检查不出问题，苏染青的父母最后拗不过她，便让她转到汐城本地最好的疗养院。 在静谧祥和的环境下，苏染青的情绪好了很多，下午的时候，甚至能和父母说说笑话了。 然而当夜幕降临，苏染青沉沉睡去，无边的腥臭黑水又包裹住了她，想要拉着这名美丽的少女永远堕落、沉沦无间地狱。 “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苏染青抱住头，在黑色的深井里越陷越深。 这是地狱，是苦海，是不赦的监牢。 她拼命挣扎，不顾浊臭，奋力向上游去，可这黑水如同滑腻的油脂，产生不了半点浮力。 然而就在她绝望的这一刻，一只手从上方伸了出来，抓住了苏染青的柔荑。 两只手紧紧握住，巨大的力量带着苏染青冲出浑浊的黑色深井，来到了地面上。 苏染青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座无比宽广、无比空旷的大殿，冷冽孤高，恢宏绝世，似乎来自很久很久的过去，又仿佛来自不可捉摸的未来。 大殿中，自己跪在地上，拉着男人的手。 男人坐在椅子上，看不清面容。 她只觉得他的手很暖，带着力量与从容，是世界上唯一的光。 缄默中，端坐的男人抽出手，低笑着说出了一句话： “孩子，无罪的人不应堕入深渊。” 光明绽放，春暖花开。 …… “啊呼……” 苏染青朦胧地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照在脸颊上的阳光。 她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半，醒来时只觉心情好到极致，仿佛缠扰她两日的梦魇只是幻觉而已。 幻觉……么？ 所有不适的感觉全都消失无踪，她又变回了别人眼中的完美的苏染青。 她穿着拖鞋下地，对着镜子脱掉病号服，美好的身段展现得淋漓尽致，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她白皙的手臂上，有细微的血痕。 这是这两天，她自己抓出来的。 永远坠入无边黑井的恐惧和绝望，直到现在，苏染青也清楚地记得。 那个怪物不是幻觉……所以那个大殿，那个男人，那只温暖的手，也绝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绝不是。 苏染青梳了梳头发，换上自己的衣服，靠着窗户胡思乱想。 “那个救了我的人……是神仙么？修真者？魔法学徒？主神空间的轮回者？奥特曼？” “啊啊啊，他一定是游戏人间的神明大人，果然，我就知道小说里的东西不全是编的。” “他是男性，不，是男神！掌心有点粗糙，骨节分明，手指却很修长有力……嘻嘻。” …… 隔壁，a-03病房，陆渊打了个哈欠。 “窥探梦境，似乎并不花费力气。” “但是如果想改变一个人的梦，就要耗费很大的精力……头有点疼，但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梦境是人潜意识的碎片，我可以通过干扰梦境而改变人的潜意识，让他们摆脱负面情绪。 “譬如昨晚，我通过改变那姑娘的梦境，幻化出[祭祀神殿]的模样，她那时正处于崩溃边缘，凭着本能，一定会对我那副神只的姿态深信不疑。” “嗯，换句话说，我也能改变一个人的梦，让他产生强烈的负面情绪。” “不过这种应该也有界限，梦毕竟是梦，是虚幻，不是真实，那姑娘也是心神疲惫到极致，才让我有机可乘……呸，什么有机可乘，那叫仗义出手！浓情暖人间！” “窥探梦境，改变梦境，到现在为止，我只拥有这两种超能力，当然，魔法文明知识更是不可小觑的财富。” “雪花是别人的梦境，那大海代表什么？” 第一次使用超自然力量，陆渊的感觉很新奇，耐心地总结这来自神眷的能力。 “而且更重要的是，隔壁的女孩……” 陆渊歪了歪头，直视墙壁，似乎要透过混凝土看到隔壁的美丽少女。 直到现在，那诡异绝望的噩梦也历历在目。 那无底的黑色深井，有着让人极度不安的森森寒意。 第五章 魔法知识 “喏拉迩丽汛，捠嘶！”（吾目之所见，焚！） 病房中，陆渊屏住呼吸，凝神对着桌上一小团棉絮和纸屑的混合物，嘴里发出奇怪又古老的音节。 这是那个魔法文明的常见法术，燃火术。 也许是高级智慧生命的奇特共同点，地球人类和魔法文明的生灵，刻在基因里的本能都是“如何生起一堆火”。 在地球，野外取火是户外探险家最重要的生存技能。 在魔法世界，燃火咒同样是每个魔法学徒第一个学习的初级魔法。 可以说，燃火术是最简单、最大众化的魔法。 在魔法世界，有句很经典的俏皮话——哦，母神大人在上，刚刚那条老猎犬使用了燃火咒！我发誓我看到了。 燃火咒，使用门槛极低，是个人就行，甚至狗都学得会。 可陆渊却使不出来。 整整一个上午，他都聚精会神，不断念诵着魔咒，可极易燃烧的棉絮纸屑没有半点变化，别说火苗了，连温度都没改变。 “坏了，我的天赋，连狗都不如？”陆渊脸色不太好看，他喝了口水，润一润干哑的喉咙，仔细思考半晌，否定了这个判断： “不对，不可能是天赋的问题，燃火咒的要求只有两个：正确的发音，和空气中一定浓度的魔力因子。” “我的发音很标准，平仄什么的也分得很清。” “而且我记得，神眷者会得到母神的祝福，起码会在魔法天资上受到洗礼，我不可能是中人之姿，最低也是个魔法小天才！” “至于一定浓度的魔法因子，燃火术的要求是一亿比一……这个比例相当夸张，相当于四百座西湖里倒进一瓶可乐！” “所以，”陆渊顿了顿，推断出了让他无奈的事实： “地球上不存在魔力因子……” “也对，从一开始我就应该想到，如果有魔力这种东西，这个世界就不应该是这样的。” 陆渊深吸一口气，虽然早就做了心理准备，但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魔法文明的力量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想要克服绝症，超自然力量必不可少。 陆渊向远处的大海眺望了一会儿，思绪慢慢平复。 他本就是喜爱海洋的人，要不然也不会选择在这家疗养院了却残生，成了母神的神眷者后，他对大海也愈发有感情，陆渊觉得，如果现在他有足够的体力，绝对能扎个猛子一口气游大几百米。 “那么……试试炼金术吧。” “炼金术”这个名字，是陆渊自己翻译过来的，其实按照魔法文明的标准定义，这种学派应该被翻译成“灵魂与物质的相互作用和万能以太的制作方法论”。 此学派在魔法文明中拥有极大影响力，可以说是显学。 其理论可以笼统概括为“通过了解物质以及物质内的灵魂，去创造独一无二的超自然力量，直至触摸万能的以太。” 或者说，“格物，成神！” 但是该学派名字忒长，炼金术三个字多好？容易理解，还朗朗上口！ 其实一开始，陆渊就将大部分希望寄托于此了。 魔法世界炼金术的奥义，无非是研究物质和其灵魂，进而掌握超自然力量，魔导师们不去管金属的微观结构，而是聚焦在栖息其内部的“金属之魂”！ 地球科学家研究原子物理和分子结构。 大魔导师直接解剖金属之魂、观察木石之灵！ 虽然南辕北辙，但都是正经八百的科学……吧？ 嗯，都是是研究物质最一般的运动规律和物质基本结构，差不离差不离~ 陆渊收起纸屑和棉絮，没再磨蹭，推动操纵杆，电动轮椅沙沙移动，很快就出了自己的病房。 实验炼金术，必须得有物质才行。 虽然水啊铜铁啊什么的随处可见，可炼金术的入门，也要从最简单的物质开始。 母神最后那一梦中，魔法知识虽然已经消去大半，但一个辉煌的、历史悠久的文明积累是何等可怕，残存的知识足够陆渊花费一生去整理、解读。 炼金术学徒一开始最常见的“家庭作业”，陆渊自然知道。 不过，陆渊出去收集炼金术材料的时候，倒是发生了个小小的插曲。 苏染青所在的a-02病房前，站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都穿着深色西服，女人手里拿着平板，看起来是下属模样。 他们刚刚似乎在小声说话，但看到坐着轮椅的陆渊，都谨慎地闭嘴，微笑着颔首致意。 挺有礼貌的……但不像是保镖，陆渊心想，也笑着点头，从二人身边过去了。 管他呢，先整明白炼金术再说。 确认陆渊头也不回地离去，听不见他们对话，女人才悄声道： “老高，这人是a-03病房的病人，名叫陆渊，今年二十一，绝症患者，应该不会是间谍。” “嗯，看得出来，他行动不便，挺可怜一小伙子。”老高点点头： “你连调查对象的邻居都记得住？” “这个，有备无患嘛，嘿嘿……” “哈哈，我看是人家太帅，就下意识地记住了吧？”老高打趣一句，指了指女人手上的平板电脑： “苏染青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嗯，苏染青，女，十八岁，汐城蜂电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 “没让你念资料，我还不至于老到连调查对象的基本信息都记不住。” “那是……？” “这是你入职后的第一次外勤，有些事我要先说清楚，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要调查她？” “因为苏染青是幸存者，虽然只是极微小的概率，但从刑侦学的角度，所有活着的人都有犯罪者的嫌疑……” “哈哈，小林，你跟我年轻时一样，脑子里只有办案。”老高看着这个和自己女儿一般年纪的下属，轻声道： “也对，小林，你才入职特异调查局，还没看出门道来…告诉你，其实不光是苏染青，与白渔山事件的相关的所有人，都被我们挨个调查过，注意，是调查，不是问询！” “啊？所以……这只是例常的……收集资料？” “嗯，所有幸存者和目击者，一共七百四十二人，全都不是嫌疑人！” “可是老高，咱们组长说过，白渔山是恶性事件，不是天灾……” “不是天灾，亦不是人祸……因为犯下这事的，很可能不是人！” 小林调查员目瞪口呆，如果说这话的不是老成持重的老高，她一定会一平板拍死他。 不是……人？ 小林打了个冷颤，只觉得这二十多年来养成的世界观摇摇欲坠： “那，那是……？” “我也不知道。” “啊？” “没人知道，这两年……唉，总之，我们特异调查局现在的任务，就是将这些怪异的事件全部记录下来，收集每个亲历者的经历，将他们的口述混着音像资料一起做成大数据，再推论出实际的真相……” “……这似乎，是个很大的工程，而且关键是效率不高啊。” “没错。”老高苦笑： “可我们只能用笨方法了，因为有些东西……不能用科学解释啊。” 他整理一下衣服，掏出证件，敲了敲病房门： “你好，是苏染青苏小姐么？我们是国家的公职人员，来这里是想了解一下情况……” 第六章 特异调查局的外勤组 “苏小姐，不要紧张，只是简单的了解情况而已。” 老高笑眯眯地开口，他鬓角微白，很有亲和力： “我们是交通部的。”他掏出证件，作为特异调查局的探员，随身携带多个政府身份证明是家常便饭。 可别小看这点，这些证件都是记录在档案里，真的不能再真，光是从上到下打通各个关节，就能管中窥豹出特异调查局的能量和地位了。 苏染青瞄了一眼证件，很放心地让他们坐了下来，这间疗养院服务于富贵人家，闲杂人等根本进不来。 “那我们开始了，苏小姐，我们想知道，在3月7日的白渔盘山公路，你都经历了什么？” 小林当着苏染青的面，打开了录音笔。 “唔……”苏染青沉吟一会儿，接着道： “那是真正的惨剧，人们被压在轿车下，护栏断成两截，有人被燃烧的汽油箱波及，嚎叫着滚到悬崖下……” 录音笔记录着苏染青的话，她的声音悦耳清脆，叙说极有条理，但老高和小林却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机械地记录而已。 因为在这两天，他们已经听过太多类似的描述了。 不过很快，苏染青的话就让他们心中一凛。 “……但是，怎么说呢……两位领导，我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事。” “哦？”老高给小林一个眼神暗示，不动声色道： “请说，苏小姐，你可以完全信任我们。” “嗯，我看到了一个……怪物……唉，抱歉，我真是糊涂了，这都啥年代了，还说这些封建迷信。” “没事的，苏小姐，你可以说出来。”老高笑得和蔼可亲： “调查事故起因是我们的职责，安抚受伤群众也是我们不可推卸的义务，你畅所欲言即可。” 看着老高的笑容，以及小林偷偷用力捏住平板电脑的手指，苏染青心里几乎咆哮起来： ——果然！果然！他们根本就不是劳什子交通部的！他们是来调查超自然事件的政府部门！我没看错……所以神明大人也是真的……我就知道！ 美丽的女孩按下激动的心情，她的掩饰其实并不专业，但考虑到她是头一次接触超自然事故的平民，情绪有波动很正常，老高和小林竟然也没发觉异常。 “是这样的……那天在白渔山，我看到了一个怪物，人型的，长着翅膀，很像西方电影里的吸血鬼，不过它块头特别大！跟个小轿车似的……” 苏染青将那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老高和小林听得认真，时而询问细节。 “苏小姐，你确定不是其他生物么？汐城有很多海鸥。” “不可能！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我发昏了，但我没有精神疾病，家族也没有类似的遗传病史，我的心理测评结果向来很健康！” “嗯，假设那个怪物是真的……那么你认为，它出现在白渔山的目的是什么？” “袭击！这是对人类的袭击！”苏妹子斩钉截铁： “我经常来白渔山看潮，那段路，我甚至自己开车走过！不是很陡，弯道也宽，开大巴车的司机是老师傅了，大白天的怎么可能出事？而且那么重的车一下子撞在山体上，这似乎更像被某种东西撞翻了……” 老高不断点头，对苏染青的话很重视。 和小林不同，老高入职特异调查局已经有一年多了，他深刻地知道，这个新成立并迅速膨胀的部门，最重要的职能就是“调查超自然事件”。 在开始调查前，老高的组长给他展示了一份资料，那是白渔盘山公路对应时段的监控录像。 在那段视频中，足有三米高的蝙蝠怪物从白渔山深处扑出，只一撞就砸飞了大巴车，它浑身黑烟，皮肤有黏液滴淌，面目狰狞可憎。 当然，除了苏染青，还有其他目击者，不过因为一个人心理素质和所受的教育不同，他们观察的侧重点也不同。 苏染青很明显将注意力放在了怪物的外形和其真实目的上，而有的人则对那腐烂尸体般的臭味印象深刻，还有些人发誓听到了声音……宛如夏蝉，聒噪刺耳。 这就是调查与收集情报的意义所在，老高他们组通过不断走访调查，结合监控录像，渐渐将事情还原。 至于控制舆论、消弭影响之类的善后工作，则有其他部门的同事完成，老高所在的“特异情报科第四外勤组”并不负责更多。 这场颇为漫长的对话慢慢趋于尾声，老高问的很详细，甚至有几个问题还特意换个方法问了两遍，这是刑侦手段的自然应用，作为经验丰富的老手，这几乎是老高的本能。 过于丰富的经验，让他有了不同寻常的直觉，仿佛机警的猎犬，老高在最后，问出了让苏染青心头一跳的问题： “苏小姐，多谢你的配合，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他顿了顿，状似无意道： “苏小姐昨天从市医院转了过来？听说在那里，你的精神状态欠佳，看起来，你现在恢复的不错，” “是啊。”苏染青掩藏在被子里的手指狠狠抠住掌心，苦笑道： “被吓懵了……这家疗养院环境很好，靠海，睡一觉好多了。” 老高歪歪头，稍作沉思后再次致谢，拉着小林一起出去，礼貌地关上了门。 他最终还是没发现什么问题。 老高刑侦经验丰富，善于发散思维，但就算打死他，他也不可能想到住在苏染青隔壁的半残能进入别人的梦境，并借此影响一个人的情绪。 调查员的想象力是有根据的，不可能天马行空地瞎寻思，如果那样的话干脆别做刑侦，去写小说多好？ 回到走廊，老高一眼就看出小林的情绪不对。 “小林，想什么呢？” “……老高……咱们局……” “嗯，你想的没错，对科学无法解释的奇异事件进行调查，咱们特异调查局就是为此而创立的，据我所知，其他国家，也在暗地里成立了相应的部门。” “那、那我入职的时候，组长怎么没告诉我？只说''咱们调查的东西可能有点罕见''，这不谜语人么？” “这倒不能怪组长……小林，咱们局里头，根本就没有能证明超自然生物存在的证据！至于录像？目击人证？那东西，拿不出手给新人开眼啊。” 老高叹了口气： “这就是现在的症结所在了……特异调查局成立四年，录像、口述一大堆，可就是没有实际的超自然物件儿！就像镜中花水中月，我们看的到，也知道那必然是真实存在的，可就是摸不到啊……” 小林心中一寒，觉得这世界的复杂程度远超自己想象。。 不过就在她要胡思乱想的时候，老高宽厚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 “行了，打起精神，现在不是没有转机，突破的机会就在眼前……” 小林眼睛一亮： “白渔山！” “是的，已经确定白渔山有活着的[怪物]，只要活捉，我们就能取得突破性的进展！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去跟组长他们汇合。”老高顿了顿，表情严肃： “白渔山可能要有大动静……军队已经进城了。” 第七章 炼金术 陆渊回到疗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事情比他想象中的复杂，“收集炼金材料”说着简单，真正做起来却不是一帆风顺，特别是对于陆渊这样浑身没有多少力气、出去都需要借助轮椅的半残之人，就更困难了。 而且毕竟“魔法文明”和“地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基本的物理规律大不相同，形成的物质天差地别，譬如陆渊清晰地记得，母神一梦中大量出现的海洋呈现的是偏向翠玉色的晶莹，绝不是蔚蓝色。 说来也巧，在经过a-02病房的时候，苏染青正在送别几个公职人员，与上午老高和小林的轻装上阵不同，他们夹着很厚的公文包，戴着眼镜，头发一丝不苟，一副很经典的办事员形象。 “这姑娘业务还挺忙……” 陆渊不知道的是，这几个人是特异调查局“维稳科”的员工，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善后工作，签署保密协议，做心理辅导什么的。 苏染青也注意到了陆渊。 ——这么个大帅哥坐着轮椅，椅子后面还挂着一个小蛇皮袋，这幅画面颇有些诡异，想不引起别人注意都难。 “你好，我是新搬到a-02的。”苏染青微笑，朝陆渊颔首示意： “我昨晚没吵到你吧？唉，刚搬来的时候我精神状态不好……” “是有点吓人，你从救护车下来的时候，绑着束带。”陆渊点头，不过心中浮现的是这姑娘暗沉阴郁的梦境，那口深不见底的黑井，让陆渊也心有余悸。 “我看你现在状态还不错，不出院么？” “医生说最好再观察观察，而且这里风景很好，多待一段时间也挺好，草地上可以慢跑，东边的海滩也适合游泳。” “真好。” “啊……抱歉。”苏染青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在一个年纪轻轻就要坐轮椅的男人面前大肆谈论运动，怎么说都有点炫耀的意味。 “没事。”陆渊轻笑，操作轮椅离开。 他对这个姑娘的梦境很感兴趣，晦暗的雪花，阴沉的黑井，陆渊想着今晚可以再去探探。 回到自己房间，陆渊反锁房门，来到书桌前，将蛇皮袋解开，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散了开来。 鹅卵石、苔藓、生锈的铁钉、贝壳…… 这些就是陆渊这个下午的收获。 “今晚进行炼金术的第一次尝试，晚上再去梦境世界里转转。” 外边夜色已浓，陆渊闭上了眼睛。 他没吃晚饭，但饥饿让他格外清醒，整理出的母神记忆浮现在脑中，超凡知识的每个细节都被他推敲了数遍。 半个小时后，黑夜完全降临，陆渊揉了揉眼睛，挑了两枚鹅卵石，以及一片贝壳。 同魔法师一样，炼金术学徒的入门作业，也是“生起火焰”。 在完全黑暗的条件下，唤醒被母神抚摸过的石头，石头的魂灵燃烧，继而在贝壳上点燃“祈祝之火”。 作为从无尽海洋里走出的原始神，抚摸过的石头自然指的是鹅卵石，这是炼金术的奇特隐喻。 至于祈祝之火，则是每个炼金术士必须掌握的阵式，炼金嘛，没火怎么行？ “第一步，双手各持一颗鹅卵石，敲击。” 邦，邦。 两声脆响之后，陆渊完全进入状态。 “憩息的灵魂啊，我们都是母神的羊群。” 陆渊轻声低吟，用手指不断摆出各种形状，一会儿形如莲花，一会儿形似兽爪。 低阶的炼金学徒精神力不强，需要特定的仪式沟通灵魂，灵舞是很常见的手段，不过陆渊行动不便，便只能用这种简化过的“手指舞”。 他一边“跳舞”，一边拿起苔藓和铁钉。 苔藓铺洒在鹅卵石上，象征着母神的手指；铁钉以特殊的律动敲击桌面，模仿时间的河流叮咚作响。 这个过程进行了一个小时，在这期间，陆渊以铁钉和手指敲击舞动，独立完成了一段完整的“唤醒仪式”。 炼金术的核心，一共有两个。 其一是“炼”，即是指方法，比如特殊仪式，祷诵，秘药，以及更神秘的手段。 其二是“金”，即材料。 炼金学派多如繁星，但其根本理念却都是“万物有灵”！ 因为有“灵”，所以金属才能咆哮，因为有“灵”，所以山川才会流泪。 但是，直到陆渊嗓子发痒，口干舌燥，贝壳上也没有半丝火苗。 陆渊默默停下，敲击着鹅卵石。 他没有放弃，只是在无声地思考。 对于一个发明了“科学”，以一族之力镇压一颗行星生命的种族来说，智慧，永远是最值得信赖的武器。 “炼金术和魔法不同。” “炼金术里的[灵]，概念很广，山河草木，雪花微风，动物植物，可以说，只要是物质存在，便有灵的存在。” “按照炼金术理论，智慧生命的思维和情感就是一种最奇特的灵。” “地球完全贴合炼金术的基本要义……可是我却燃不起祈祝之火。” “是了，缺少……[灵引]。” 陆渊叹了口气，想到了关键。 灵引这种东西，在魔法世界是不需要准备的，它的作用是激活、引发炼金材料的灵魂，必不可少，却极容易被忽略。 ——在魔法文明，大气与土壤里散布着魔力因子，这些无比细小的微粒是天生的灵引，无穷无尽。 实际上，炼金学界是在完成“完全魔力真空实验”后，才确定灵引的存在，但这结果只在理论上引起轰动，实际上的应用却少的可怜，因为在那个世界，魔力的真空状态是罕见的奇景，千年难遇。 但现在，问题又来到了陆渊这边。 他去哪里找“灵引”呢？ 除了魔力因子，其他超凡物质当然也能作为灵引……可地球上会有这种东西存在么…… 陆渊琢磨了很长时间，也没有什么头绪，但时间已经很晚，他的身体不能熬夜，便只能睡觉。 意识迷迷糊糊，他很快沉入梦乡。 接着陆渊再次陡然“醒来”，出现了梦境之海中。 依然是铅灰色的天空、漫天的大雪，以及望不到头的海洋。 陆渊感受着重新用双腿站起来的喜悦，向前走去，想着去看看隔壁姑娘的梦境，那种阴郁绝望的感觉，让他察觉到了一丝“非自然”的意味，也许能找到充作灵引的东西。 不过，就在陆渊蹚着海水行走的时候，水面的倒影却牢牢吸引了他的注意。 自己的倒影英俊、高大，仿佛行走在人间的天神。 当然，这幅样子陆渊看习惯了，对自己的美貌已经有了免疫力。 让他驻足的，是突然划过脑海的灵光 ——自己是神眷者，亦是那个魔法文明的最后继承人，更是行走于梦境的超凡者，这个世界，自己，就是最好的灵引！ 第八章 大海的那一边 “我是世上最完美的灵引。” 这句话被陆渊喃喃说出，铅灰色的梦境世界，猛地震颤了一下。 一股庞大的力量作用在陆渊身上，他以极速向前冲去，飞越无边的大海，撞穿无数梦境的雪花。 许许多多的梦境一闪即逝，陆渊来不及看清，也根本停不下来。 但奇怪的，他没有丝毫慌张。 在明悟“自己即灵引”之后，他对这个梦境世界有了更多的控制权，而且明确知道，自己现在正跨越这片大海，前往彼岸。 在魔法世界，将这种莫名“开悟”的状态，称为“天选”。 神只与天地的垂怜，让凡人在瞬间窥见真理。 这是比唯心主义更唯心的超自然现象，堪比立地成佛、白日飞升。 也是在这个时刻，陆渊更加了解了这个梦境世界。 雪花是此时此刻，地球上无数人的梦境，它们纷纷飘落，短暂地存在，陆渊可以触碰这些梦境雪花，从而进入他人的梦乡，甚至能够篡改梦境。 至于这片广阔的海洋，则是梦的坟墓。 ——从地球诞生到现在，漫长的时光里，所有人的梦境，都会飘零落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梦境世界的大地就变成了海洋。 “伟大的奇观……” 陆渊感慨道，没有任何反抗，任由梦境的力量推着自己向前。 不知过去多久、也不知前进了多远，陆渊来到了大海的另一边。 大海的另一边，依旧是大海。 不过不同的是，这片海洋带着淡淡的翠色。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飘落的雪花。 陆渊的身体陡然僵硬了起来。 他明白这是哪了。 这里，是那个死去的魔法文明的，梦境坟墓。 英俊的年轻人默默站立着，他的身后是地球的梦境海洋，无数雪花飘落，这是此刻数以亿计的人类所做的梦。 而在他的身前，同样是梦境海洋，但这片海洋代表着那个死去的魔法文明，没有雪花，半片都没有。 ——是啊，那个文明的生命已经全部死绝，连同他们信仰的神只一起，战烬最后一滴血。 那个遗落的世界不会再有生命，不会再有梦境，也不会再有翩翩飞舞的梦境雪花了。 陆渊闭上眼睛，久久不语。 即使相隔了不知道多少世界，即使超越了时间和宇宙尺度，即使地球和那个魔法文明毫不相干，但现在，在两方的梦境海洋的交界处，一个身患绝症的年轻人，依然献上了最诚挚的敬意和哀悼。 致那些为了自己世界奋战而死的战士们。 致那个孕养了伟大神明和无数美丽生命的世界。 陆渊矗立许久，才慢慢转身，打算离开梦境世界。 但不知怎么的，他最终选择躺在海面上，枕着双手发呆。 看着地球那一边的梦境海洋，陆渊陡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地球的雪花……终有一天，也会停下么？ …… “汐城新闻台报道，自今日中午，即三月十二日12点整起，有关部门将正式封闭白渔山。” “地质学专家表明，白渔山土质较脆，这些年大陆板块运动进入活跃期，白渔山发生山体滑坡和局部塌陷的风险大大升高。” “三月七日，发生在白渔盘山公路的连环追尾系醉酒驾车所致，但山壁塌方造成的二次伤害同样不可小觑。” “汐城政府再次提醒广大市民，近日勿前往白渔山，为了防止山上碎石掉落砸伤行人，有关部门将在白渔山外设立警戒线，具体地段是白渔北路、庆福路、东楠路合围区域……” 新闻女主持的嗓音柔和清脆，陆渊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看向电视。 前天晚上，他在梦境世界顿悟，来到了两方梦之海洋的交汇处，心情萎靡了两天。 物伤其类，看到拥有灿烂文明的魔法世界的残酷结局，陆渊整整两天都打不起精神，只埋头干营养餐、看电视。 因为隔壁的苏染青，他对白渔山的事很在意，而且好巧不巧，这两日，汐城官方正式封闭了白渔山。 这可不是简单的呼吁、宣导，而是军队入城，真枪实弹地拉上了警戒线！ 当然，抢险救灾最容易发生混乱，这样的准备很符合华国人“未雨绸缪”的思想，乍一眼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但陆渊毕竟先入为主，他自己是受到神只青睐的超凡者，隔壁又住着在白渔山受到刺激做诡异噩梦的姑娘，难免不多想。 ——真的只是山体加固，防患于未然那么简单吗？ “……算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一个残废，想这么多干嘛？” 陆渊摇摇头，关掉电视。 他先是按响服务铃，让护工把餐盘收拾走，再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就反锁房门，拿出鹅卵石。 这两天，陆渊虽然因为魔法文明的事颇为消沉，但也做了必要的准备工作，如今他慢慢恢复了平常心，也该再试试炼金术。 甭管发生啥事，我先把自己的病治好再说。 陆渊深吸一口气，伸出食指，用小刀片轻轻在指肚上隔了一个小口子。 鲜血滴落，不怎么太红。 ——陆氏全身性跌落症候群影响所有身体机能，陆渊的造血能力也出现问题了。 不过即使如此，这也是陆渊的血。 在炼金学中，生物身上的灵性强弱是有很大差别的。 总结来说，就是“越重要，灵性越强”！ 眼睛的灵性一定大于头发、心脏的灵性一定远超指甲、骨骼的灵性一定和神经不相伯仲…… 为了试验成功，陆渊没有使用头发或者指甲这些“不值钱”的玩意，而是直接放血！ 大概流了一个可乐瓶盖的血，陆渊就赶紧包扎起来，他用的是疗养院提供的昂贵的止血器，毕竟他现在的血小板和凝血因子也不咋好用了。 陆渊将血涂抹在鹅卵石上，稍稍休息，便像前天似的，猛地撞击一下。 “憩息的灵魂啊，我们都是母神的羊群……” 他的十指开始起舞，眼花缭乱的手式和复杂的吟唱共同构筑了炼金术的仪式。 在某个时间点，陆渊突有所感，他呼的向贝壳一吹气，再次拿起鹅卵石敲击在一起。 噗嗤。 金色的火苗在贝壳里燃烧起来，它仿佛是跳跃的精灵，凭空而生，外焰不断摆动，变幻着各种形状，如同天空中结队欢飞的候鸟。 这个刹那，陆渊几乎被突然到来的巨大喜悦冲昏头脑。 他成功在地球上点燃了炼金之火。 这是奇迹的火焰，是超凡之火！ 第九章 清场 “陆先生，您也太不小心了！”小霞护士嘴里絮絮叨叨，细心地给陆渊的手指上药： “怎么还能被割破手指呢？你的造血能力和血小板活化指标都很低了，不及时处理，血会留个不停的。” “我已经用止血器处理过了，还以为……” “那种仪器的工作原理是压迫止血，对您根本没用好嘛！” “哦……”陆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情依然很好： “这不是信任我们小霞护士么，有你在，我能有什么事？” 小霞脸上一红，凭心而论，陆渊是她生活中接触的最英俊的年轻男性了，又有钱，住得起这么贵的疗养院，就是身体不大行……唉。 “好了，陆先生。”小霞护士在包扎的最后，调皮地系了个蝴蝶结： “我会告诉后厨，这两天在你的营养餐里多加肉蛋奶。” “好，谢谢小霞护士了。”陆渊颔首致谢，目送小护士离开房间。 独处的时候，陆渊心中的喜悦再也无法抑制，他最开始只是轻笑，最后实在忍不住，无顾忌地大声笑起来，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幸好疗养院的墙体加有隔音铅板，笑声才没有传出去。 “燃！” 陆渊拿出藏在物品柜里的鹅卵石，颇为熟稔地轻喝。 噗嗤一声，淡金色的火焰在桌子上燃烧。 陆渊小心地一抚，这火焰便从桌跃到他的掌心。 “有热量，但是不高，只是有些烫而已。” 陆渊像撸小猫似的轻抚火焰，这团超凡之火的外焰噗噗地颤抖起来，仿佛有被爽到。 “有一定的灵智，也有听随主人命令移动的能力，而且最重要的是……”陆渊轻吹一口气，这团金色的火焰便倏地缩小，最后只在指尖上燃烧。 他的指头刚刚被包扎起来，小火苗燃烧在医纱布上，散放着淡金色的光芒。 陆渊很明显感觉到，纱布开始慢慢“跳动”了。 仿佛变成了心脏，有规律地颤动着，陆渊甚至能听到它微弱的呼吸声。 ——纱布的“灵魂”觉醒了。 这是炼金学派最关键的初始步骤，接下来，精通此道的大师们可以通过改造纱布的灵魂，进而赋予这件凡物神奇的性质，甚至借此回馈自身，超凡入圣。 炼金之火慢慢熄灭，陆渊紧握拳头，感受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 即使以他现在的魔法知识，也能制作至少六种炼金产物来使自己是身体痊愈。 再过不了多久，他便能结束久卧轮椅和病床的悲惨生活，重新获得健康强壮的身体了。 陆渊向落地窗外看去，只觉得今天的阳光分外明媚，远处湛蓝的海水是那么绚烂动人，连云遮雾绕里的白渔山也变得可爱了。 不过，在这样美丽的画面中，蓦地来了意外之客。 两辆冲锋车，停在了疗养院的大门外。 车门唰唰打开，几个明显是政府工作者的西装男夹着公文包走下来，径直进入院长办公室。 陆渊皱了皱眉，看向远处的白渔山。 这座临海的山本就高耸，加上今日海边雾气浓郁，让这山看起来像是隐藏在浓雾里的魔王，给人以微妙的恐惧感。 “不会是因为封山的事吧……” 陆渊的话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只过了仅仅半个小时，小霞护士就急匆匆地进来了。 “陆先生，抱歉。”她拿起毯子，盖在了陆渊的腿上： “接到上面通知，我们整个疗养院的工作者和病人都要暂时离开这里了。” “嗯。”陆渊面色如常地点头： “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白渔山要被炸啦！”小霞护士有点神秘兮兮地道： “我一个很要好的同事在院长办公室外偷听到的！白渔山塌方的概率很高，所以有关部门要用炸药爆破一下，他们怕危及民众的生命安全，就先遣散附近的民居，我们疗养院也在这范围内。” “去哪？” “市中心的广场，那里已经搭建了好多帐篷，临时居住够用了。” “哦……”陆渊看向远处的白渔山，估算了下距离： “我们和白渔山，相隔超过十公里，这样也会被波及到么？” “地质上的事谁知道呢，当然是听专家的啊，虽然他们有些时候特别不靠谱……” “好，我知道了，几点？” “不用太着急，今晚走就行。” “嗯，辛苦了。” 小霞护士又去挨个通知病人了，陆渊独坐在病房里，他的东西很少，只需要把那几件“炼金物品”处理掉就好，因此在收拾完后，他又看着远处的白渔山，推算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隔壁女孩的梦境、政府太过于严阵以待的态度、如此大范围的清场、使用炸药……无论如何，都不能排除[超自然事件]的可能。” “我该怎么办？” “作为神眷者，亦是梦境行者的我，要不要挺身而出？” “不行！直接暴露自己太危险！” “而且我充其量是个半吊子，主攻的又是炼金术，直接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也太不符合这个流派的行事风格了……这都肌肉蛮子做的事。”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可以去白渔山看看，但一有不对要马上跑，坚决不逞强！” 陆渊敲定了自己接下来的行事方针，又将扔进垃圾桶的“炼金鹅卵石”捡了回来。 “既然有参与进去的可能性，我就必须提前准备保命的炼金道具，逃跑的、隐藏的、侦查的、战斗的……特么的，我血量应该够用吧？” …… 苏染青将一大堆东西塞进了包里，纸巾，胶囊晴雨伞，小皮筋……她的动作不算暴力，但也没有小心翼翼的谨慎，完全不担心自己会把这个爱马仕最新款博斯普鲁斯绿的斜纹包弄皱、弄脏，即使这个包需要普通人两年的工资。 ——这就是真正有钱人自然而然的表现了，没把值钱的奢侈品放在眼里，坏则丢之，即使是是昂贵的包包，也将其视为正常消耗的日用品。 苏染青心里挺舍不得这座疗养院的，这里风景很美、宜居、邻里和谐，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在这里，遇到了伟大英俊无敌仁慈一双手特别温暖简直好到爆炸的神明大人……” 苏染青每每想到那只拉着自己冲出无边深井的温暖大手，就直犯迷糊。 这么伟大的存在，我这辈子应该再也无缘见到了吧？ “咳咳，苏小姐？” “啊？哦哦，我刚才思考世界局势来着。”苏染青回过神来，低头掩饰尴尬： “怎么了？” “呃，您的父母来接您了……” “好嘞。”苏染青拎着包落荒而逃。 作为有钱人家的小姐，她自然是不会住劳什子帐篷的，等待她的会是自家大别墅里温暖棉弹的天鹅床和她最喜欢的托斯拉纳白松露。 然而，当苏染青兴冲冲地来到疗养院大门、看到等待在门口的中年夫妇时，脸却瞬间拉了下来。 “你们怎么来了？” 第十章 生而未养，未生而养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爸妈说话呢？” 中年男人皱起眉头，小声嘟囔一句。 他说完这句话便意识到不妙了。 果然，苏染青脸色完全沉了下去，她俏脸含煞，嘴角的讽刺意味再也遮掩不住，冷声道： “我说过多少次，我苏染青的父母是苏塞和姚婷婷！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她身量颇高，从小被富养，发起怒来有股逼人的气势，吓的中年夫妇下意识往后一退。 感觉丢了面子，中年男人脸色通红地大声道： “你这孩子！啊！为了荣华富贵，就不要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他声音很大，这个时候疗养院的所有人都接到了通知，有不少病人正在家属的陪伴下往外走，中年男人的话让很多人驻足围观。 许是有人围观，中年男人觉得声势壮大了起来，厉声继续道： “苏染青，你说说你还有良心么？” “大家都以为你是蜂电集团董事长苏塞的独生女，可你真的是么？” “不！你是我们生的！” “大家伙看看，看看我们三个的脸，鼻子，嘴唇，眼睛，她这幅漂亮皮囊，都是我和我老婆给的啊！” “这是亲子鉴定证明，有医院盖章的！” “你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可现在却不认我们了！大家伙说说，难道她不是见钱眼开？难道不是嫌贫爱富？狗还不嫌家贫呐！” 这番话声色俱厉，如果不是极擅临时演讲，就一定是事先打好了腹稿，别说是年轻姑娘，就算是脸皮厚厚的混不吝小伙，也会在“亲情”和“道德谴责”的双重压力下讷讷说不出话来。 可苏染青却不。 她根本没有退缩的打算，而是再次往前一步，直接顶了回去： “是，我是你们生的，可那又如何？” “你们生了我，又把襁褓之中的我丢弃！如果不是我爸我妈，十八年前我就死了！” “你们丢弃了我，现在却想让我管你们叫爸妈？” “你们根本不爱我！” “于我而言，我根本不在乎我父母有没有钱，我只知道，这十八年来，他们让我吃饱穿暖，生日次次记得，家长会亲子游一个不落，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养育我成为现在的苏染青！” “有一次我得了大病，我爸那么大的公司老板，急得两天两夜没合眼！我妈长了四指粗的白头发！” “没有血缘关系又如何？他们，就是我的父母！一辈子都是！” “现在好了，你们找到了我，想认回我？嘿……你们不是为了钱，是为了什么？” “我告诉你们，从你们遗弃我的那天起，我与你们之间……再无恩义！” 苏染青的目光冷涔涔的。 围观的人群倒吸一口冷气，实在想不到这姑娘牙尖嘴利到这种地步，而且脾性之烈，简直胜过须眉男子。 很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发出了喝彩声。 中年夫妇彻底尬住了。 他们跟苏染青打过很多交道，知道这个多年前遗弃的女儿是个不折不扣的倔强脾气，又臭又硬，可实在没想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没有半点“家丑不可外扬”的观念，直接硬怼！ ——这便是观念的差异了，对于苏染青而言，自己行得端坐得正，问心无愧，怕什么家丑外扬？ “如果你们是来送我出院的，就送到这里吧，至于其他，比如约我爸妈见面什么的，就免谈了。”苏染青瞪了他们一眼： “别让我知道你们私下找我父母！” 她招了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站在原地的中年夫妇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中煎熬，不过当苏染青要关上车门的时候，那个中年妇女终于忍不住，尖声嘶喊： “说什么再无恩义！丫头片子！我们当时将你放在了警察局门口！你没有性命之忧！而且你回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张漂亮脸蛋，那鼻子那眼睛，哪个不是我们给的？你还能呼吸，还能吃饭睡觉！你每活一秒钟，就是欠我们的！欠我们的！” 然而，任由她再如何声嘶力竭，出租车也扬长而去了。 …… 苏家府邸，在汐城的中心区域。 在现代社会的华国，真正的富豪，从来不会住在荒郊野外，而是生活在市中心区域开拓的别墅园区！ 城市中心，从来寸土寸金，在这样的地面上，花钱去盖别墅，保证绿化面积的同时，还要留下充足的私密空间，这样“土地利用率”低到发指的行为，不是大富豪根本没能力做。 蜂电集团的苏家，完全有这样的实力。 苏染青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和她想象的一样，家里只有保姆、厨师、园丁等家政人员，自己的父亲母亲全都不在家。 也是，“撤离白渔山附近的居民”是高层做的决定，非常仓促，一般人不可能提前知晓，就算是苏染青的养父苏塞，也是几十分钟前得到的消息。 苏染青没让家里人接她，开玩笑，她可是土生土长的汐城本地人，不到十公里的路还能走丢不成？ “小姐，张师傅给你做了甜点哦，吃些吧。”保姆阿姨笑眯眯地道，自然而然地端上了餐盘。 “阿姨，我不饿，就是有点累了。” 苏染青笑着摇头，径直上了二楼。 来到自己房间，她啪的躺在床上，打开手机。 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里，有着几十个未读消息。 [爸爸：小青，到没到家？你这孩子真是的，非要自己回来，让司机接你也多好。] [妈妈：你这老家伙，孩子刚回家就训她，人家医生不是说了么，青青恢复的很好，现在心理可健康了呢！] [爸爸：唉唉唉，怎么又成我的错了？] [妈妈：你还有脸说，疏散白渔山附近的群众，这么大的事，你一个汐城龙头企业的大老板不知道？] [爸爸：老婆我错了哇.jpg] [爸爸：可我真不知道啊，似乎是更高层下达的命令……说是白渔山的山体不稳，疏散速度要快。] [妈妈：没用的玩意儿，我当时怎么就嫁给你了？青青啊，爸爸妈妈晚上八点才能回来，到时候我们出国玩一段时间，忘掉不愉快的事，乖啊(﹡?o?﹡)] 苏染青刷着手机，吃吃地笑了起来。 此时，距汐城所在的东八时区日落还有……三个小时。 第十一章 【猎魔】 白渔山公路入口，三百米处。 在往日，这里是一片小小的公园，鸟语花香，上山游玩的旅客能在这里购买食物和水，并且拍照留念。 如今，这个公园已经被暴力平推了。 取代树木和鹅卵石小道的，是一辆辆沙色涂装的装甲车和军用吉普，各种车辆和钢铁栅栏有序排列，士兵真枪实弹，共同拱卫着这个临时指挥部。 “白渔山临时作战中心”，老高和小林坐在与会的人群后面，认真听着上司的讲述。 “这次的行动由特异调查局主导，军队为辅，行动的代号为【猎魔】！” “我是特异调查局情报科的副科长，张长乾，亦是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希望大家紧密配合，不论是特异调查局的同志，亦或是军队里的兄弟，我们都要牢记一个原则：在保证完成任务的同时，将破坏降到最低，切不可引发舆论！” 张长乾扫视周围，他大概三十四、五岁，正是男人年富力强的时候，而且能在异军突起的特异局把持着关键位置，其自身的能耐、背后的能量都不容小觑，有一股上位气度。 “我们计划在明日正午进入白渔山，在今晚十点之前，白渔山十公里范围内的民众将全部被撤走。” “届时，参与搜山行动的会是特异局的外勤人员和军队里的侦察兵，装甲车和重型武器将分散在山脚，为可能到来的冲击做准备，每支搜查队将配备无人机、麻醉枪、冲锋枪和燃烧弹等武器，切记时刻保持联络，与指挥部确认位置！” “注意，此次【猎魔】行动的首要任务，是活捉目标，但一旦事情转入不可控状态，比如目标即将冲出包围圈，搜查队将有权利将其击毙！” 投影装置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一张图片被投放到大屏幕上。 即使参加会议的人员已经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这张图片后，依然忍不住头皮发麻，心脏狂跳。 大屏幕中，长着肉翅的怪物站在树冠上，皮肤晦暗，浑身有漆黑的烟雾缭绕，恶心的延液滴答在树叶上，给人以极为不适的感觉。 “这就是我们的目标……现在，我觉得大家都知道【猎魔】代号的意义了。” 张长乾缓和了一下骤然紧张的气氛，凝神道： “大家伙儿应该都知道，我们特异调查局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弄清楚那些用现代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比如会哭泣的黄沙、夜晚移动的悬崖、胎生的苹果……呵，这些年，怪事越来越多了。 “实不相瞒，我张长乾在读硕士期间主攻凝聚态物理，在进入特异局后也时常在想，我们人类赖以生存的[科学]，真的可以描述正确的客观世界吗？那些神话传说，东方追日的巨人、西方咆哮的巨龙……是否真的只是先人的杜撰？” “但无论怎么想，我们都要尊重一个铁一样的事实：地球上存在着现阶段人类无法理解的怪事。” “特异局成立四年，不缺人证和录像视频，但是很尴尬的，我们没有能长期研究的实物。” “但是今天，在白渔山，这个突破口被我们找到了！” “有大量证据表明，这里隐藏着真正的怪物！而且从它肆意袭击车辆的行为来看，我们不需对其遵守人道主义原则，可以就地擒拿，甚至格杀！” “这次行动，最高层极端重视，请各位务必精诚合作！” 张长乾狠狠攥紧拳头，结束了这次短暂的会议。 紧接着，这张怪物的图片被打印出来，送到各个搜索小队的手上，他们没有权限保存这图片，但也绝对记在脑子里了。 ——哥们以为是进山剿匪，原来我们是要打怪兽啊？ 张长乾走出指挥处，点了支香烟，却没有抽，而是夹在手里，任由它缓慢燃烧。 张长乾今年三十有五，虽然结婚晚，但是也到了应该生孩子的年龄，最近他们夫妻已经开始备孕，烟是不能再抽了。 对于他这个老烟民来说，这无疑是酷刑，不过张长乾意志力惊人，已经三月没碰烟。 可惜，这两日他压力太大，已经到了半夜惊醒的程度，今天开完作战会议，实在忍不住，点了支烟夹在手里，就当心理舒缓剂用了。 虽然明天中午才开始行动，但临时作战中心的人们已经快要准备好了，枪械和弹药均已装备到搜查队身上，装甲车全部就位，无人机在高空盘旋，彻底围住了白渔山，各支搜查队的行进路线已经确认完毕，每名队员都完全了解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万事俱备，如果不是因为天黑的限制，张长乾会立刻下令行动。 “冷静，冷静，我是总指挥，不能犯错误。”张长乾只放松了半分钟，就强迫自己的思绪紧张起来： “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天黑，夜间行动对我们不利，要确保抓住那怪物，就必须在白天雷霆一击！” “这个时候，民众已经全部撤出了，即使有零星的闲散人员，他们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也很极低，那怪物在监控视频中展现了能推翻大巴车的力量，但可以清楚地看到其发力手臂有应力变形，这说明它仍然是血肉之躯，且绝对防不住穿甲弹，它不可能突围出去！” “还有什么遗漏，还有什么遗漏……是了，行百里者半九十，今夜是最有可能发生变故的时间点，必须在夜间加强警戒，夜长梦多，有必要将明天正午的任务提前到上午九时左右……” …… 白渔山外八公里，某处不大的林园。 陆渊操作着电动轮椅，来到了一个山坡的小树下。 他裹着挺厚的羊毛毯子，从随身的蛇皮袋里拿出一副奇怪的红色眼镜，两条眼镜腿弯弯曲曲，似乎被火灼烧过。 ——阿尔科利亚的眼镜，这是炼金术最粗浅的应用之一，在魔法世界的地位相当于地球小孩玩的“橡皮泥”。 但即使如此，陆渊在戴上后，也能从任意角度看到十公里内不被遮挡的东西。 于是，他看到了紧张忙碌的作战中心，以及武装到牙齿的战士们。 陆渊再次裹紧了毛毯，这也是件炼金道具，可以遮蔽身形，魔法世界孩童躲猫猫的作弊利器。 半残之躯，一身“破烂货”。 第十二章 迅击 陆渊坐在轮椅上，美滋滋地又从蛇皮袋里掏出东西。 这次可不是炼金道具，而是一瓶带着丝丝凉意的可乐！ 啪！ 吨吨吨～ 嘶哈～ “爽！” 陆渊一口气把可乐喝干净，来回把玩空瓶子，舍不得扔，在疗养院时，他被禁止喝这种碳酸饮料，算算时间，上次吃垃圾食品还是在去年的春天。 他倒是很理解护工和医生的责任心，但人生在世，除了保证身体健康外，总要做些取悦自己的事，一直循规蹈矩过一成不变的生活，岂不是将自己变成了无趣的木乃伊？ “冲锋枪、装甲车、火箭弹……嘶，看来上面想干一票大的，怪不得要提前疏散民众。” “超自然事件没跑了，我就没见过拿手榴弹的地质学家。” “很多当兵的啊，只搜山太奢侈了，嗯，也对，饱和式战斗，有备无患。” 陆渊挺轻松，他来这里不是为了逞英雄，而是想探探地球上到底有没有超自然的玩意儿。 “再有一个小时就天黑了。”陆渊看了看手机，戴上这副“阿尔科利亚的眼镜”后，他的视界变得有些奇怪，除了能看到极远的地方，视界之中还有很多一闪而逝的电流和棉絮，他把这归结于“超凡物件的奇妙之处”，也没多想。 不过手机是不能玩了，太费眼，陆渊只能看着八公里外的临时作战中心发呆，天上时而有直升机呼啸而过，幸亏他事先用炼金术处理过羊毛毯，不然早就被发现了。 太阳西垂，天色越来越暗。 远处的作战中心还是忙忙碌碌，他们支起了三十几座高功率的探照灯，指挥中心的营地亮如白昼，即使听不到，陆渊也知道那里的氛围是何等紧张。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当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清的时候，通过炼金眼镜，陆渊看到了浓密的山林开始不自然地波动起来。 萎靡的精神瞬间紧绷，陆渊紧盯着那里，眼睛一眨不眨。 …… 嘀嘀！嘀嘀！ 通讯信号灯发出急促的闪烁，作战中心的接线员看出这信号隶属于空中侦察部队，心里咯噔一下。 “鹰隼一号呼叫指挥中心，鹰隼一号呼叫指挥中心！” “指挥中心在，请说。” “山里发生了异常……我们，我们看到目标了！” 接线员连忙将这信号接到总线上，指挥中心的所有人都听到了直升机驾驶员紧张的声音。 “鹰隼一号呼叫指挥中心，你们在听吗？” “我们都在，你们继续说！”张长乾示意所有人安静，继续道： “报告你们的位置。” “是，长官！我们在014空域，距离山体只有四十米，我们的下方就是目标！它在快速移动！” 螺旋桨呼啸，电流音嘈杂，驾驶员的声音有些颤抖，张长乾知道，驾驶员一定紧张到极致，能如此快速地回话，已经是军事素质很高的表现了。 “别紧张，我们都在这里。”张长乾顿了顿，故意大声说： “再派五架直升机前往该区域！抽调三支搜查队提前进入！允许使用重型武器！要快！” “鹰隼一号呼叫指挥部，我们打开了热成像录制装置，你们能接收到么？” “可以！” 临时作战中心的大屏幕一闪，转接了直升机的拍摄到的实时热成像画面。 紫灰色的画面中，可以模糊地看到山体和草木，一个红白色的人形斑块突兀地出现在中央，以野兽般的姿态疯狂奔跑。 作战中心的很多人面部瞬间涨红。 真的有超自然生物！那个速度！那个体型！那双巨大的翅膀！老天啊…… 张长乾舔了舔嘴唇： “它速度如何？” “大概在六十公里左右，考虑到地形影响，如果它再快二分之一，直升机将无法继续追踪！” 这是正常的，直升机在山间飞行本就危险，而且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每飞一秒钟，都是对驾驶员极大的挑战。 “好，注意安全！空中增援还有一分钟就到！” “鹰隼一号收到……咦？”驾驶员声音惊慌： “糟糕，目标不见了！” 确实，即使有短暂的延迟，作战中心的屏幕上，也看不见那个显眼的红白色热源斑块了。 他的速度变快了……也对，螺旋桨的声音太大，它不可能察觉不到，张长乾心里划过这个念头，保持着冷静： 没关系，直升机跟踪不到也无所谓，白天依旧可以行动，反正包围圈已经布好，它很难跑出去，最多也就是正面冲击…… “鹰隼一号呼叫指挥中心，我将沿着西南方向寻找目标。”驾驶员下意识地报告一句，麦克风里出现了越来越明显的草木响动声，很明显他已经开始低空搜索了。 “不对！”张长乾心跳几乎漏掉一拍，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里炸开，他不顾形象，大吼道： “鹰隼一号！停止任务！拉高！快！拉高！” 然而，他的提醒还是晚了。 “啊……”驾驶员惊慌的惨叫传来，热成像的监控上，一个红白色的巨大身躯占满了视界，只过了不到半秒，前方的信号就彻底中断。 “糟了！”张长乾一马当先，跑出指挥中心，剩下的人也反应了过来，急切地来到外面露天的空地上。 轰！ 火光出现在白渔山北面的上空，过了数秒，爆炸的声音传到了这里，怪物的嘶吼亦夹杂其中。 指挥部的营地一片死寂，人们盯着那团坠落于漆黑山林的直升机残骸，久久无言。 “同志们……”张长乾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压抑下来： “目标隐藏在山林中，夜晚对我们不利，白天行动是最好的选择，但意外已经发生，这有可能成为它做出预测之外的行为的导火索，别忘了，它是有翅膀的！” “今夜，所有人必须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直升机巡逻网密度提升至最大！务必……” 他话才说到一半，营地里的探照灯就快速转换了方向，这是了望员发现了异常，马上提供光源。 在众人的注视下，漆黑的山林被某种怪力分开，一条波动起伏的线从远处起始，向这里逼近。 ——它没有逃走，也没有隐藏，而是直接朝最显眼的营地杀了过来！ 第十三章 超凡与现代武器的第一次交锋 这个夜晚黑暗阴沉，薄雾和乌云共同阻拦着月光和星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砰！砰！嘎吱！ 超高功率的探照灯相继调整角度，直射山里深处。 一条“线”从白渔山内起始，以急速向作战指挥中心的营地袭来，那是被怪力推倒的树木和激起的烟尘！ 警报声在作战中心各处响起，枪械上膛，火炮就位，直升机飞到半空盘旋，重型机枪在探照灯的照射下迸出冰冷的毫光。 张长乾在这个时候显得多余，他是搞情报和把握大方向的一把好手，可这种千钧一发的武力冲突是职业军人更擅长的事，白渔山作战事先已经做了近乎完美的预案，此刻危机降临，士兵和特工们都站在了自己的岗位上，根本不需要督促。 很快，营地的装甲车也启动了，这些沙色的陆战之王排成堡垒，间隔十米，中间以厚度十公分的金属掩体连接，战士们躲在掩体后面，枪管依次伸出，对准山林深处。 山体昏暗浑浊，指挥营地却亮如白昼，二者以士兵和装甲车为分隔线，泾渭分明。 烟尘愈加近了，在冲下白渔山的同时，它的速度越来越快，带着惨烈的气势向人类一方逼近。 吼——隆！！！ 终于，烟尘在山脚处炸开，怪物冲出密集的林地，在探照灯的照射下疯狂嘶吼，它没有减速，也没有半分停滞或者逃跑的念头，而是向着装甲与枪械组成的防线冲锋！ 在张长乾看到怪物的瞬间，他就明白为何它有翅膀而不飞了。 这个怪物，在短短几天时间，几乎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依然是类人型，背生双翅，浑身漆黑有烟雾缭绕，但它此时已经变得极端臃肿，整体长度与宽度几乎一致，肉、血管、骨骼堆积在它身上，畸形而诡异，仿佛一个不断滴落恶心黏液的肉球。 “进攻！火力全开！” 负责战场指挥的军官很明智地没有选择活捉，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不到半秒，炮弹和机枪齐鸣，密集的火线似是金色的铁雨，无情地轰击在怪物身上。 没有人发出质疑，没有人选择后退。 ——有枪有炮有炸药，怕个球啊？ 亦或者， “遇到令人恐惧的生物，将其杀死是一劳永逸的好方法”这个观念，已经被深深刻在了人类的基因中，只是人类已经征服自然界太久，渐渐忘记了这嗜血的杀欲。 不过在这个夜晚，人类冷酷的本能被激发出来，倾泻在了这怪物身上。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能激起大勇气！ 砰砰砰砰砰…… 军工工业制造的杀戮武器无情轰击着怪物，锋锐的金属子弹刺穿它的皮肤，牢牢扎进它的内脏，一枚枚炮弹在撞击的瞬间爆炸，火焰和加速到每秒千米的钢铁碎片共同撕扯着怪物的血肉之躯。 黑夜中，怪物在哀嚎。 它臃肿丑恶的肉被火焰烧灼，它的骨骼被金属枪弹击穿，血液汽化，怪力的所有基础，几乎被瞬间摧毁。 “停！停！” 张长乾大吼，士兵听命地停手。 ——那怪物已经被打成一滩烂泥，再继续都快成血水了，不停手的话去哪搞研究材料？ 摧枯拉朽，绝对碾压。 谁都知道，这场战斗的胜利者是谁。 在确认那怪物绝对站不起身后，众人纷纷围了上去，张长乾和几名研究学者一马当先，毫不顾忌满地的血块。 这可是第一手资料！科研价值巨大！这些被血染红的土壤也要带回去！ 胜利来的太突然，但仔细一想，很多人也琢磨过味来了： 这怪物是厉害，块头大速度猛，长的也吓人，可终归是血肉之躯。 长三米、宽三米的血肉块，怎么可能抵挡得住钢铁暴雨？ 短短数秒中，千枚子弹轰击，超过七十枚炮弹直接命中！别说这玩意，就是大楼也能给轰塌了！ 气氛慢慢松懈下来，不复一开始那么紧张。 不过营地里的士兵和特工不知道的是，远在八公里外的小树下，陆渊急的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 在炼金眼镜的视界中，那怪物死得透透的，成为了一团模糊血肉。 可眼镜自带的奇特电流和棉絮，却在疯狂乱窜，最终组成了另一幅画面： 血肉之中，无数黑色的潮虫爬了出来。 怪物已成烂泥的眼珠、筋骨、舌头、毛发，每一寸肌肤，都有半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虫子，它们带着和怪物相同的阴郁黑烟和黏液，爬出失去了生机的怪物身体，踩在了地面上，接着……又向兴高采烈的人们爬去。 “我尼玛……这是噬螟啊！” 陆渊倒吸一口凉气。 他确实认得这两个东西，在魔法文明与毁灭命运的漫长的抗争期间，“噬螟”曾短暂地出现过，它对魔法文明造成了一定破坏，但最终被快速镇压。 原因很简单，噬螟这种吞食生机的虫子，有一个非常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极容易被观测到”和“非常好杀”！ 只需要孩童的玩具“阿尔科利亚的眼镜”这种炼金小玩意就能看到。 只用提起羽毛同等大小的魔力就能轻松杀死。 这么说吧，魔法世界的小猫咪都能弄死一大堆。 好找、好杀，魔法文明很快就平定了这场动乱。 回忆起这些知识，陆渊渐渐冷静了下来，坐等着营地的人们施展雷霆手段，彻底打赢这场战。 可马上，陆渊又坐不住了。 因为他发现，那帮人似乎看不见噬螟，也感觉不到噬螟。 他们高高兴兴地收集失去了生机的怪物血块，殊不知一个个黑色的潮虫已经爬满了他们的身体，有的甚至还试图钻进口鼻、进入血管脏器之中。 “糟了……” 陆渊冷汗都下来了。 按照他的理解，上面疏散民众，又是武装直升机又是大炮的，耗费这么大劲，很明显就是饱和式进攻，狮子搏兔，不惜一切代价，调动巨量资源，先弄死怪物再说。 如此看来，这些武装到牙齿的战士怎么着也得带两件超凡武器，或者营地内有超自然战力镇压，预防不测什么的。 ——你都要讨伐怪物了，怎么都要准备点圣水或者黄符吧？ 但是现实情况狠狠给了陆渊一个耳光。 他们真的想用大炮轰鬼魂，物理驱魔！ 陆渊哭笑不得地闭上眼睛，得出了一个令他胆战心惊的结论： 地球……很有可能第一次接触超自然事件。 坏了，合着这事就我一个人扛啊？ 第十四章 焱龘 陆渊眼睁睁地看着漆黑的噬螟爬满士兵的身体，拼命钻进皮肤里，而士兵却毫无反应。 对于这种奇特的魔法生命来说，看不到它们，就意味感受不到它们。 至于被它侵入血肉后会成什么样子……陆渊瞥了一眼满地的怪物肉块，不寒而栗。 他摸索着蛇皮袋，拿出一块血色的鹅卵石。 整个下午，陆渊制作了炼金眼镜、可以遮掩身形的毛毯、以及四枚猩红的鹅卵石。 其中的三枚鹅卵石已经被悄悄埋进了白渔山周遭的三个方向，陆渊仅留一个在手上。 可没想到，这以备不时之需的手段竟然真的要使用！ “炼金之阵·焱龘……这是我目前掌握的，对付噬螟最好用的手段。” 陆渊喃喃自语，有些犹豫。 他是神眷者，可以越级使用威力很大的超自然力量，即使相隔八公里，他也有把握将那群恶心的噬螟杀干净。 噬螟可以寄生在物质上，不论是有机体还是无机物，只要被噬螟入侵，都会被夺去一切、吞食殆尽，具有灵性的智慧生命甚至会产生异化，自身成为虫巢，造成灾难性的破坏！ 快速繁殖、快速掠夺，噬螟是生机的蝗虫，最好的方法就是一个不留地光速击杀！ 陆渊可以想象，这些士兵和特工回到各自的部门后，噬螟将其异化，快速产卵，一传二、十传百……控制不好，真的就天塌了！ 可炼金之阵·焱龘毕竟是陆渊第一次使用，其威力他也说不准，很难控制，有可能产生很多影响…… 陆渊犹豫数秒，看向身后。 汐城灯火通明，公路如起伏的巨龙，黑夜中的大厦比巨人还伟岸。 现在是晚餐时间，想必很多家庭都已经在吃饭了吧。 陆渊深吸一口气。 为了可能造成的影响而任由眼前的悲剧发生，是愚蠢的。 空有力量而什么都不做，是软弱的。 陆渊既不愚蠢，也不懦弱。 “但愿别出什么大乱子……不过就算乱子再大，也不可能比这几千士兵全部被噬螟异化的后果更严重。” 他闭上眼睛，哼着魔法世界广为流传的摇篮曲。 时间似乎停止，陆渊的双腿重新有了力量，他感到鼻尖湿润，脚裸已经泡在了海水中。 他再次来到了大雪纷飞的梦境世界。 “母神啊，您的眷者向您祈祷……” 地球不存在魔力，如果想使用超凡力量，陆渊就必须将自己视为灵引，如果再进一步，想要使用威力庞大的炼金之阵，沟通母神则是必要的。 虽然母神已陨落，魔法文明烟消云散，但那片无数人共同创造的梦境之海还在，虽无雪花，可梦的尸骸却记录着一切。 可以说，陆渊是把自己当成了魔法源！那片死去的梦境海洋就是宇宙级的功率放大器！ 梦境世界风起云涌，陆渊转瞬之间来到了那片没有雪花的大海上。 然后，沉了下去。 他没有睁眼，而是用心灵和身体去感受这片与地球绝然不同的梦境之海。 魔法文明千秋万代，孕养了不知多少生命，他们做过的梦已经超越了数字，近乎无穷。 他在海中下沉，这里没有尽头，陆渊只能感受到无数死去的梦与自己擦肩而过，悲伤的、欢愉的、沉重的、荒诞的…… 终于，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这是某位年轻的魔法师，第一次使出炼金之阵“焱龘”的喜悦，这喜悦如此深刻，以至于出现在了他那晚的梦中。 “就是你了……” 陆渊轻触这死去的梦境，超凡的力量通过他传导在了握着的鹅卵石上，形成完美的复刻。 母神——魔法世界的梦境海洋——地球的梦境海洋——陆渊。 这是条奇迹般的力量传导路线，炼金术的神奇在地球第一次尽情绽放。 陆渊猛然睁眼，声音平静至极： “吾即天焱，亦是真龘。” 空气在燃烧。 …… 白渔作战中心的营地，清扫战场的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最有价值的战利品，无疑是满地的血块。 他们那波密集的火力网确实凶狠，几乎将怪物打成了烂泥，不过幸亏预案做的很好，这种情况也有考虑到，营地提前准备了分离土壤和有机物的机器。 除了这些珍贵的生物材料，视频录像和第一次作战的宝贵经验也是非常好的收获，再有下次，特异调查局就能做出更有针对性的安排。 除了最开始牺牲的驾驶员，任务几乎圆满完成，对上对下都能有交代。 张长乾很开心，军官和中层干部也很开心，士兵和特工的心情也不错，吭哧吭哧入侵人体的噬螟心情就更好了。 然而这股皆大欢喜的兴奋劲，在第一缕火焰燃起的时候就消失殆尽了。 起初是西边的小山头，然后是南边的密林，最后三个方向同时爆发，刹那间燃起了大火，衣服，树木，山体，草芥，万物的表面都卷积着金色的火焰。 没有蔓延和预燃，就这么突兀地烧起来了，一秒钟前还是黑沉的夜空，这一刻就是火海一片。 以白渔山为中心，周遭九公里的范围内，金色的火焰铺天盖地，焰光将黑夜都照亮了，远处汐城的老百姓只觉得天边发亮，几乎以为来到了清晨。 “这……这是火么？” 营地里的士兵起先大惊失措，以为末世降临，最后却惊觉这金色的火焰只是很烫，如同热水，皮肤虽然会疼，但忍忍就过去了，烧不死人。 但很快，他们看到了可怖的画面： 无数黑色的小虫子出现在他们的皮肤上，嘴唇，眼角，衣服，它们充斥着每一寸，金色的火焰同样舔舐着它们，但与士兵不同，金焰对它们来说仿佛是致命的硫酸，只要稍微碰到，就会被轻易熔化，除了阵阵青烟和惨叫，这些虫子什么也做不了。 “老陈！你的眼睛里有虫子，对，烧，拿这火焰烧！” “妈的，我刚才不小心吸进一口火，嘴里烧出了一大堆虫子！” “兄弟们，我们体内好像也有虫子！但我们看不到！” “吞火！吞火！只是有点疼，烧不死我们，但如果让这种鬼虫子爬进身体，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甘霖娘的，后面用不用通通火？” “怼进去！淦！都什么时候了，害怕丢面子？耳朵里也清理一下！” 营地乱哄哄的一片，“看不见的虫子爬进身体”这几个字，只要想想就令人恶寒，他们拼命地拿金焰焚烧自己，忍着痛杀虫。 第十五章 意外总是伴随着人生 覆盖整座白渔山的滔天大火是什么样的？ 置身于其中的士兵和特工仿佛来到了太阳表面，只觉得上下左右全是金色的火舌。 就算炼金之火的燃烧并不需要氧气，温度也不高，但身处熔炉地狱的感觉依然能让人发疯。 不过好在，那些惨叫逃窜的噬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起码在这个时候，免去了精神上的折磨。 远处，陆渊同样置身于火海。 不过他毕竟是“焱龘之阵”的主导者，这些火焰自动绕开了他的身体，在他身边形成了安静的净土。 “十，九，八……”陆渊心中默数，抚动手上的鹅卵石。 炼金阵·焱龘是标准的辅助手段，在魔法世界通常被用来预热巨大器皿，热力均匀，但没啥杀伤力，但那点聊胜于无的魔力却刚好可以杀死噬螟，并使其显形。 陆渊玩出这么大阵仗，就是想将白渔山范围内的所有噬螟和未孵化的卵全部弄死。 “三，二，一！” 时间一到，陆渊集中精神控制手里的这颗“枢纽”，滔天烈焰一滞，接着从三个方向各飞出一道宽逾百米的火焰巨柱，它们灵动无比，似乎拥有灵智，如龙般腾飞。 轰！轰！轰！ 三道龙型火焰直冲天际，携带大量金焰奔往黑沉的夜空。 如果在魔法文明，这三道金色火柱的目的地应该是其他炼金材料，来回往复间不断预热，但在此刻，焱龘之阵的使命已经完成，陆渊干脆将它们推上高空，任其消散。 炼金之火的温度虽低，但长时间在这里燃烧，说不定真的会引发山林大火。 “但愿不会出什么意外……”陆渊叹了口气，熟练地操纵轮椅，转身离开此地。 …… 大火熄灭，慌乱过后，营地的人们都缓了过来。 张长乾作为总指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点人数，安置伤员。 幸运的是，除了最开始的驾驶员，营地里两千三百一十七人尽数都在，轻伤虽多，但重伤一个也无。 即使是那些轻伤的，也是在驱逐黑虫的同时弄伤了自己，很多都是抻腰扭胯的伤势。 “那金焰只针对黑色的虫子……”张长乾心脏砰砰直跳，又想在手里夹一根香烟，但他马上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将注意力转移到现在的工作上。 清点完有生力量后，营地的各级指挥官又着重查了装备损耗，这方面的损失颇大，很多仪器都损坏了。 “报告长官，有件事需要您了解一下。”穿着军装的人找到张长乾： “我们失去了一架高空无人侦察机。” “嗯？”张长乾有点奇怪地看着他： “这属于正常损耗吧？刚刚的那场大火温度不高，但也可能造成电子元器件的损耗。” “这个情况有些特殊，长官，在大火忽然变成……呃，突然变成火柱飞走后，我们第一时间检查了分布在上方空域的侦察机，发现一架编号为红燕-21的无人机飞往市区了，我们无法控制它。” “无人机？大型的那种？” “对，翼展有十五点五米。” “赶快找，别造成意外事故。”张长乾嘱咐了一句，将指挥权交接下去，就直接前往停机坪，上了架直升机。 他要前往首都，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和最高决策层做汇报。 今夜发生的事……太大了。 …… “姐妹，看没看到刚才的亮光？” 苏染青穿着连衣裙趴在床上，手指灵活，噼里啪啦地打着字： “好多人都看到了，就在刚刚，西边突然亮了很长时间，跟清晨似的，我还以为天亮了！” “看到了，吓我一跳！我还拍了视频，好多人在讨论这事呢，一会儿绝对上热搜！” “嗯嗯，你说，那会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自然现象呗。” “我觉得不是哦……” “啊？那能是啥？凤鸣岐山？佛光普照？” “说不定呢……” “青青，你脑子学傻了，算了，我要跟我男神视频了，不聊了~” 看着好友的头像变成灰色，苏染青嘟起了嘴。 哼，男神？男人还能有姐妹重要么？ 当然，他除外……不过他可不一样，他是真正的神！男神！ 苏染青将头埋在枕头里，回忆着那只温暖的大手。 绝望的深渊，不断下沉的自己，那是比墨还黑的幽冥，是比北极更寒冷的地狱。 他拯救了自己。 而且刚才的巨大亮光…… 苏染青眼睛亮晶晶的，她觉得那一定发生了不得了的超自然事件！ 神明大人，您知道今晚汐城发生的事么？ 我真的很想再见您一面啊，说声谢谢也好。 当时……神明大人握着的，是我的右手吧？ 苏染青看向右手，她的手指白皙纤细，在卧室灯光的照耀下仿佛洁白无暇的玉。 她把手轻放在自己的胸前，心跳越来愉快，呼吸慢慢变得急促，俏脸也抹上了一丝酡红。 我昨天才剪了指甲，修得很整齐。 今晚，要不就用这只手……咳咳。 啊啊啊苏染青，你狗脑子里在想什么？怎么可以亵渎神明大人？ 少女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蛋，在床上像个陀螺似的翻滚。不敢再想下去。 “不行了，去楼下找点吃的，不然总有一天得被绑到十字架上……” 苏染青整理好衣服，慌张地跑到楼下。 “青青，这么着急干什么？别摔着了。” 养母姚婷婷看见小姑娘毛毛躁躁的样子，忍不住轻嗔了一句。 “啊？哦哦，知道了。”苏染青吐了吐舌头，从冰箱里拿出冰水，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感觉到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了，她总算松了口气，转头对着沙发上的养父道： “爸，你知道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么？” “问过朋友了，他说可能是自然现象。” “可能？” “嗯，看方向是白渔山，也许是政府在爆破的时候出现意外情况了吧。” 哼，我才不信呢，苏染青撇了撇嘴。 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养父苏塞的手机铃却声响了起来。 苏塞接起电话： “喂？嗯，我是，嗯？嗯……行，让她进来吧。” 他放下手机，看了眼苏染青，语气很犹豫： “青青，跟你说件事……事先说好，要听我说完，别生气。” 小姑娘一听，毛都快炸了： “是不是那一对讨人嫌的又来了？” “嗯，不过没全来，只有吴暖婧一个人。” “爸，你怎么又让她过来了，虽说是我的亲生母亲，可她心里想的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知道，无非就是想获得金钱方面的利益，这个爸爸有很多，给得起。”苏塞顿了顿，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养女： “我做了半辈子生意，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无必要，人和人之间没必要闹得太僵……青青，你要知道，你的血型很罕见，你现在虽然很健康，但是万一在未来……总之，虽然这么说很功利很冷酷，但和自己的亲族保持联系，是很有必要的。” 第十六章 牺牲 苏染青张大嘴巴，最后还是没有反驳出声。 关于她亲生父母的事，这个家庭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 苏染青的性子烈，觉得既然当年亲生父母抛弃了她，就应当老死不相往来，最多在他们老的时候给予些钱财，让他们度过晚年。 不过她的养父母却不这么想，对于这种富贵人家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事儿，现代医学对于某些疾病的治疗依然极度依赖亲缘配型，没有谁永远是健康的，花钱维持关系，这点“小恩小惠”也许能在未来派上大用场。 “青青，这事你就听你爸的吧，爸爸妈妈还会害你啊？”养母揽住苏染青的肩膀，一起坐在沙发上。 小姑娘嘟着嘴不说话，心里还在生闷气。 ——弃养我也就算了，这些年还冲我爸妈要钱，还有没有天理了？ 然而父母的话还是要听的，一家三口就这么坐在客厅里，静静等待着即将上门的不受欢迎的客人。 过了几分钟，一道巨响突然打破了客厅的静谧。 轰隆！ 尖锐的摩擦声和重物砸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震得吊灯不停晃动，屋内的光源一闪一闪的，似乎是被损坏了供电线路。 屋内三人都吓了一大跳，苏染青起身朝窗户外望去，看到了自家花园中，一架正冒着黑烟的机械残骸。 “这是……无人机？好大！”苏染青咋舌，在她的概念里，无人机一般都只有桌子大小，可这架坠落于花园的机器比人还高，机翼展开的时候和火车厢差不多长。 “这是军用的飞行器，孩儿她妈，青青，都别出去，上面可能有武器。”养父拦住了欲前往花园一团究竟的苏染青，他掌控的集团涉及安保国防，对此颇为了解。 他拿出手机，准备通知有关部门处理这事。 然而，他的手指却悬在屏幕上方，迟迟不按下去，整个人也僵在原地，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 “……老公？”姚婷婷奇怪地看着丈夫，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衣服： “都多大个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先办完正事再闹哦……” “妈！小心！”苏染青如同小狮子，一把扯住养母，翻身将她扑倒，二人抱在一起滚到了沙发后面。 “哎呦，我的头，你这孩子要干嘛？” 没有回答养母问题，苏染青脸色苍白地指着依然站在原地的养父，姚婷婷望过去，质问声戛然而止，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僵直站立的养父苏塞，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几乎与人偶无异，丝丝黑烟从他皮肤里渗出，不详而邪恶。 苏染青如坠冰窖。 养父的这个样子，和那天她在白渔山公路看到的怪物太像了！ 虽然身体还没有膨胀变大，背后也没生出宽大的肉翅，但随着时间流逝，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呼，冷静，冷静，苏染青，开动脑筋，你一定能打破这困境…… 就在苏染青呼吸急促、手脚冒汗的时候，养母姚婷婷反手挽住她的胳膊，急促道： “青青，不要怕，妈妈在这里，听我说，你先从后面的阳台离开……”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冒着黑烟的丈夫已经开始活动了。 最开始，男人的动作僵硬，很不协调，但在经过短时间的适应后，他的肢体动作愈发流畅，和常人无异。 他扫视周围，看到了躲在沙发后面的两个女人。 然后，他的目光紧紧粘着苏染青，再也移不开了。 吼！ 他发力狂奔，几步冲过来就是一个鱼跃，如同无畏冲锋的橄榄球外接手。 苏染青拉着养母扑到旁边，不曾间断的健康饮食和适量运动在这个时候显现出了作用，她的动作很敏捷，没有被第一时间抓到。 三人在客厅里猫扑狗闪，撞倒无数家具，几乎将一切能搬得动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很快地，苏染青意识了到两个关键之处： “我是第一目标，爸爸的目光从没离开过我。” “他的力量和速度和平日并无区别，而且似乎失去了神志，根本不可能抓到我。” 苏染青的心情振奋了许多，瞬间想通了更多东西。 爸爸变成这样，很明显和坠落到花园的无人机有关，极可能是网络小说里常提到的“附身”！只要捱过这段时间，与这架无人机有牵扯的政府部门就一定会找过来，爸爸也许还有救！ 不过，事情并没有像苏染青预想的那样发展。 养母姚婷婷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体力与十八岁的苏染青相差甚远，在越过一道台阶时，剩余的体力已经无法支撑足够的弹跳高度，她的脚背勾在了地板上。 啪嗒一下，姚婷婷重重摔倒。 下一刻，冒着黑烟的男人与他撞在了一起。 在苏染青惊恐的目光中，养父身上的黑烟急速消失，尽数转移到了养母身上。 养父瘫软倒地，陷入昏迷状态；养母则呆立当场，一动不动。 “糟了……”苏染青身体晃了两下，几乎要摔倒在地。 “一定是有什么怪东西先附身在了爸爸身上，又转移到了妈妈体内。” 苏染青看着养母开始慢慢活动的肢体，思绪在这一刻快得跟火花一样： “现在，我有三个可以利用的点：第一，这东西只能通过身体接触转移；第二，它会追逐我；第三，在变异开始时，力量和速度并无变化。” “不能这么直接跑，万一离开，天知道我妈会变成什么样。” “必须转移那个怪东西……我可以牺牲……” “不行！我被那东西附身后，一旦变成了杀人的怪物，岂不是直接害死爸爸妈妈？” “所以我应该，应该找到一个牺牲品……” 叮咚—— 短暂的思索中，门铃响了起来。 苏染青身体一僵，狠狠咬住嘴唇。 她知道来的人是谁。 确实是个能够利用的容器，可…… 叮咚—— 门铃再次作响，似乎在催促。 “生而未养，未生而养……” 苏染青喃喃自语，浑身冒着黑烟的养母在此时也完全适应了身体，重新朝着她扑过来。 “力量确实没有变化……太慢了。”苏染青叹了口气，转身奔向门口。 在经过门口杂物箱的时候，苏染拿出了一条结实的登山绳。 接着她静立在门口，注视着冲过来的养母。 在养母和她相距只有一米的时候，苏染青瞬间开门，往旁边一扑。 她的养母和生母，撞了个满怀。 黑烟再次转移，养母的身体失去力气，倒在门口，昏厥过去。 苏染青趁着这个时机戴上手套，凑近变得僵直的生母，登山绳来不断拧系穿插，将她捆了起来，最后用大垃圾袋一罩，将其整个人背在身上，向车库走去。 第十七章 【约】 晚上八点半，在汐城向西的主干道上，一辆熔岩红色的jeep牧马人正在急速飞驰。 这辆以独特的气质与强悍的四驱性能在suv领域独树一帜的钢铁怪兽，毫不顾忌“交通法规”的存在，近乎横冲直撞地向汐城郊外行驶。 驾驶这辆强悍越野车的，是一名漂亮的长发姑娘，她紧握方向盘，时不时地向后座看去。 宽敞的后座上，躺着一个被黑色塑料袋包裹住的中年妇女，丝丝黑烟从她皮肤各处溢出，宛如狰狞的鬼。 驾驶牧马人横冲直撞的美丽少女，正是苏染青。 在勾引那怪东西附身自己的生母后，她用绳索和大袋子束缚住生母，避免两人皮肤接触，接着就强行掳到这辆越野车上，向着郊外驶去。 越野车很快离开城市的主路，进入郊区的小道，汐城靠海，但是山脉较多，城市之外的路面起伏和坡度较大，苏染青在这里长大，深知要想以最快速度到达目的地，就必须开这辆车出来，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超跑。 吼，呼，嘶…… 野兽般的粗重喘息从后座传来，苏染青的生母变得愈发强壮，肌肉几乎膨胀了一圈，抗拉力超过2400公斤的登山绳竟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似乎随时都要被扯断。 “发生异变了……必须赶快……” 苏染青狠踩油门，钢铁堡垒般的suv撞破黑暗，在山林小道中越来越快。 不久之后，她们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间建在海边的疗养院，四周静谧，只有大海浪花的沙沙声。 不错，苏染青又回到了这几天她生活的地方。 如她所料，下午政府的疏散行动进行的极为顺利，在这间疗养院休养生息的病人都是非富即贵，早就被家人接走了，护工和医生也全部搬到了市区，这座占地面积庞大的建筑物已经空无一人。 轰！ 苏染青驾驶着牧马人，一下子就撞碎疗养院的铁门，钢铁的机械野兽在宽广的园子里转了一圈，接着看准方向，猛撞某一面墙壁。 “嗯哼……”安全带瞬间勒紧苏染青的腹部，剧痛袭来，她闷哼出声，脚下和手上却丝毫没有松懈，退开一段距离再次撞墙。 这辆牧马人本就是苏染青养父满配的特别定制款，购买后，又进行了增重等一系列的改装，结实程度、马力都超出了民用级别，开出去打仗都够用，更别说是区区的一面墙了。 几下之后，墙体倒塌，露出了后面的密室。 这间密室在疗养院被称为“静心室”，专门用来治疗精神病特别是狂躁症患者，药物疗法和心理疗法双管齐下，作用特别明显。 当然，“物理疗法”也是必要的。 在静心室的中央，一张被焊死的床安置在那里，婴儿手臂粗细的束带从地下和墙上伸出，耷拉在床上。 苏染青曾听照顾她的小护士吹牛，说是这里可以锁住一头非洲大象。 “但愿不会变成猛犸象……” 美丽的长发姑娘喃喃自语，倒着越野车进入静心室内，她找到粗针管和压脉带，在油门处做了简易的杠杆装置。 然后她扯掉蒙在生母脸上的黑色塑料袋，仔细端详。 这张中年妇女的脸虽然保养很好，但黑色烟气带来的狰狞感让这份精致烟消云散，两分像人，八分像鬼。 “真丑。”苏染青冷哼，高傲地仰头： “十八年前，你们抛弃了我，但总算是把婴儿车放在了警察局前面，让我性命无忧。” “生而未养，断指可还……嘿，不过，我苏染青这般漂亮，又如此聪明，从小到大都是万人迷，命精贵着呢，区区断指可抵不了生我的恩。” “我曾想过，在你们六十五岁退休之后，给你们弄座大房子，再雇几个保姆，终生不见你们，也算全了这点缘分。” “我恨你们，一点也不喜欢你们，你们离我越远越好。” “但是，我从未想过要杀死你们。” 苏染青的眼睛亮晶晶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我用计陷你于危难，是为了救我的妈妈，他俩既然已经获救，你就不该死。” 她拿起束带，绑在了自己的四肢和躯干上。 然后她手掌拍在生母的脸上，将其推上车的同时，扯出绑在油门上的压脉带。 引擎轰鸣，黑烟缭绕。 牧马人的油门受到针管压迫，载着苏染青的生母离开，这一地带多大山，可预见的，这辆车将停在山壁上燃油耗尽。 “嗬嗬……”苏染青的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呻吟，在与生母皮肤接触的瞬间，那黑烟如她所料地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噗通…… 苏染青意识快速消失，她瘫痪般的跪在地上，双眼渐渐失去神采。 她仿佛又回到了无边的深井中。 绝望，没有光明，只有不断的堕落，就像一枚坠入黑洞的羽毛，除了永生永世的沉沦外，便再没有其他。 这是没有尽头的寒冷地狱，这是没有希望的……湮生之渊。 苏染青只觉得无数腥臭浑浊的黑水灌进自己的喉咙里，异化自己躯体的同时，也在磨灭她的意志。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苏染青快要失去对“自我”和“时间”的感知时，生命的奇迹再次绽放，年轻的身体压榨出了最后一份力量，唤醒了她的意识。 少女胡乱地伸出手，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 “神明大人，神明大人，请您再次拯救我……” 在光与影的回光返照中，她再次抓到了东西。 依然是那只手。 修长、白皙、温暖的……男人的手。 黑暗顿消，光明绽放，生命的火焰又在少女的身体里重新燃烧。 苏染青情不自禁地哭了出来。 这是第二次了……我的神明大人…… 黑夜的海边，寂静的疗养院。 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人抚摸少女的头，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猫： “无罪的人不应堕入深渊。”陆渊顿了顿，想到了今晚发生的事，心里蓦地爆发出了一个不可遏制的疯狂想法，鬼使神差地，他继续道： “无罪的你不会堕入深渊，孩子，这是我和你定下的……【约】。” 第十八章 我们并不了解世界 “白渔山天火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 随着螺旋桨停止转动，张长乾从直升机走了出来。 很明显，这两天他睡得并不好，黑眼圈很重，皮肤干燥，嘴唇微裂，身体状态很差。 但与疲惫的身体相反，张长乾的精神却时刻保持在亢奋状态，下直升机时还踮了两下脚，跟青春期小伙子似的，就差做个“后仰投篮”的动作了。 ——不论是老是幼，当人的世界观被打破，并在混乱中找到值得奋斗一生的理想时，他就是永远年轻的少年人。 “科长，您回来了，要不咱们先去吃点饭……”下属赶过来嘘寒问暖，昨天，张长乾被提拔为特异调查局情报科科长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将全面负责东海省的相关事物，并直接向局长和最高决策层汇报。 在三十五岁的年纪，手握大权，上达天听，张长乾的未来一片光明，自然会受到巴结和奉承。 “不用，小刘，咱们直接去会议室，嗯……弄些简餐端到会议室里吧，都是自己人，随意点。” “好的科长。” 张长乾被引到会议室坐下，他喝着下属端来的热茶，眺望远方的白渔山。 他所在的建筑物位于汐城市郊，在院子外的大门口，牌匾还未来得及拆下，上面写的“东海省汐城地震观测站”。 因为大小和位置都很合适，这座地震观测站昨天被划给了特异局，很多工作人员忙忙碌碌，搬动仪器，重新修葺。 看着这幅热闹的场景，张长乾长舒一口气，仿佛看到了这颗蔚蓝色星球。 富饶，美丽，但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神秘的力量一直隐藏在迷雾之中…… 在张长乾神游天外的时候，与会的人员陆续进来了。 大多数都是老熟人，那些在白渔山作战中心指挥的中层领导尽数到场，此外，几名更高级别的干部也加入了进来，他们有的来自特异局总部，有的来自中央…… 可以说，与三天前相比，张长乾能够撬动的力量，最起码翻了五番！ 令人迷醉的权利，沉甸甸的责任和信任。 “不能犯错啊……”张长乾心中默想，整理一下思路，轻声道： “感谢同志们能够来参加这次会议，在未来的一段时间，我们将一起共事，去探索这个世界未知的一面。” 他场面话不多，简单介绍下新来的特派员，就接着道： “我刚从首都回来，对白渔山的收尾工作了解得并不清楚，小刘，你做一下汇报。” “是的，科长。”小刘虽然爱钻营，但是工作能力确实是有，特别博闻强记，关键信息烂熟于心： “白渔山行动，我们缴获的战利品如下：烧干的怪虫尸体十五个，肉翅怪物的血肉及身体组织三百四十公斤，在这里我要解释一下，那晚我们目测，黑色怪虫数量起码过万，但绝大多数都被那场大火烧成飞灰，这十五个虫子尸体已经是所有的了。” “这些珍贵的生物材料，分别被送往华国生物第一研究所、华国科学物理研究所、军部某秘密基地，以及我们特异调查局的甲级实验室。” “对这些生物材料的初步解析已经完成，各个研究机构一致认为，那头肉翅怪物的原身是人，我们联系了汐城当地警方，锁定了近两个月的失踪人员，匹配结果今天中午会出。” “至于那些黑色怪虫……因为其[隐身]的特性，以及已经死亡事实，研究机构对是否能从其身上获得有用情报持谨慎态度，当然，即使一无所获，也是宝贵的作战经验。” “此次战损共一人，已经按烈士待遇授予勋章；丢失的无人机已经找到，系大火损坏电子线路，导致控制系统异常……” 两分钟后，小刘做完汇报，张长乾在心里捋顺当前的情报，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这个领导没有表态，从首都下来的特派员也只是在埋头做记录，剩下的人自然也不好随便发言，会议室就这么一下子安静下来。 安静带来尴尬，但也会显得郑重。 咚，咚。 张长乾敲了两下桌子，将大家的目光吸引过来。 “同志们……这些就是全部的情报么？” 还没等底下人答话，他就接着道： “其实，大家做的都很好，数据很清晰，收尾工作做的非常好，对奇特生物的研究进展的也算顺利，可大家难道不知道，我这么火急火燎地去首都，是为了什么？” 很快，有人犹豫地问道： “那场……大火？” “没错！那场大火，就是我们此次白渔山行动最大的收获！比所谓的生物材料，珍惜一千倍！一万倍！” 张长乾站起身，拳头砰砰砸在桌面上： “那场大火，太快了，太大了！只用不到一秒，就将白渔山全部烧起来了！” “颜色是金色，温度大概只有七十摄氏度。” “我是工科硕士，这样的火焰，在实验室里完全可以做到，但是在外面……哈，只能归结于超自然力量。” “而且最关键的是，那些虫子，我们起先看不到，金焰一烧就显形，并且被烧死了。” “想一想，我们被那些虫子附身，大摇大摆地回到部队、回到局里、回到家庭……造成的后果绝对是灾难性的。” “为什么会这么巧，突然燃起大火？在那个地点？那个时间？” 张长乾扫视四周，每个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隐隐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我们不如做个大胆的假设，那就是有某个人，或者一群人、某个组织，知道虫子与怪物的事，并且拥有能轻易歼灭它们的超凡力量，在那个我们包围白渔山的夜晚，也在不知名的某处，悄悄观察着我们？” “如果我们的作战顺利进行，自然皆大欢喜，但如果发生意外，他们就会动用未知的手段，给我们……擦屁股。” 会议室里的人们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这是极为大胆的猜测，颠覆了他们的世界观，但同时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们：没错！这就是真的！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巧! 他们是谁？是人类么？历史中是否有他们的身影？近些年陡然增多的怪异事件，他们是否知道些什么？ 看着陷入头脑风暴的同僚们，张长乾叹了口气，抽出香烟，没有点燃，而是夹在手上，说出了这次会议的最后一句话： “同志们，看来我们……并不了解这个世界啊。” 第十九章 第一次尝试 苏染青下车的时候，年轻的门童眼睛一亮。 这不光是因为苏染青长得漂亮，是难得一见的大美女，而是他判断出这姑娘绝对是富贵人家，出手阔绰，把她伺候高兴了，随便从指头缝里漏出的东西，就能让他吃喝个把月不愁。 十指纤细白皙，没有半点变形和茧痕，这说明她十指不沾阳春水，或者说会定期花大钱保养皮肤；开的车是阿斯顿马丁，看那副随意样，绝不是租的；耳朵上戴的是蒂芙尼维多利亚系列的钻石花簇耳环；穿的是香奈儿软呢连衣长裙。 ——更关键的是，这件衣服上个月才在香奈儿的春季时装周亮相。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没跑了。 门童心中嘀咕，小跑着上去接过钥匙，低头道： “女士，上午好，请问您有预约么？” “唔……好。”苏染青有点心不在焉： “我姓苏，会员卡尾号*s54，预定了位置。” “好的……苏小姐，您的雅间在二楼，请您随我来。” “不用，告诉我房号，我们是两个人。” “是，那就请您在大厅稍作休息，我们会有茶饮奉上。” “嗯。”苏染青点头，坐在临近落地窗的沙发上，一边摆弄头发，一边时不时地看向外面的街道。 门童觉得有些诧异，自己服务的这间会所后台很大，安全性和私密性极佳，在整个东海省的上流圈子都颇有名气，当人们需要一个安全的场地去谈大生意、交换利益时，这里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资历较深的员工，还能偶尔看到戴着大鸭舌帽、将脸死死遮住的男男女女，他们大多是身份特殊的情侣，大明星或者网红什么的，不愿被粉丝和狗仔看到。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来这里的人无疑都是有钱有势的人物，行为举止不紧不慢，少有像苏染青这样，紧张得快要原地转圈似的。 “奇怪的有钱人……” 门童嘀咕，不知不觉间，对苏染青等待的人充满了好奇。 家世极佳的青年才俊？叔父辈的某领域大鳄？多年不见的要好闺蜜？ 能让这么有钱有颜的姑娘在这里苦等，想必绝不是等闲之辈！ 很快，门童的疑问被揭晓了答案。 苏染青突然一怔，猛地站起身，在原地整理一下衣服，深吸几口气，开门迎了上去。 门童差点惊掉下巴。 在他眼里高不可攀、比梦中女神还高上不知多少个档次的苏染青，一脸阳光灿烂地迎上了从街对面坐轮椅过来的年轻男人。 凭心而论，这男人长得确实够帅，但其穿着打扮怎么看也就是中产阶级，而且坐着轮椅，想必身体不好，说银枪蜡头可能有些侮辱人了，可一个“行动不便，生活需要人照顾”的评价却怎么也不能说是贬低之语。 反观一身穿戴超过六位数、青春靓丽的苏染青，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扶着轮椅就不撒手，那副殷勤劲儿，简直跟上赶子倒贴一样。 甚至，门童还能听见苏染青对轮椅青年的温柔细语： “哎哟哎呦，先生，小心点，这里门槛有点高哦。” 门童暗地里撇嘴，什么嘛，原来这么有钱的大美妞也会恋爱脑啊，还哎呦哎呦呢…… 不过虽然心里不爽，他的职业精神倒还没有丢，依然小跑着过去开门，起码表面态度很端正。 苏染青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轮椅上的人，看到门童，便从小皮包里胡乱抓出一叠纸币，当作小费塞给了他。 门童一捏，就知道这个月的喝茶钱有着落了，顿时眉开眼笑： “哎哟哎呦，先生，女士，小心点，这里门槛有点高哦。” …… 名为“碎花轩”的静室，陆渊和苏染青相对而坐。 一开始，苏染青犹豫半晌也没敢坐下，在她的观念里，对面这人不仅是救她两次的大恩人，还是无比神秘的“神明大人”，她是不敢和陆渊对坐的，怕折寿。 但在陆渊的强制下，苏染青还是屈服于“无边神威”，扭扭捏捏地坐了下来。 不过，她故意侧了半个身子，没有和陆渊面对着面。 陆渊对小姑娘这种伏低做小的样子颇感无奈，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苏小姐，把我当个普通人即可。” “是！呃……好的。” 苏染青抿着嘴，从包里拿出一块银白的碎片： “神……陆先生，这是您要的东西。” “嗯。”陆渊接过，指尖顺着金属片缓慢滑动。 确实是有很古怪的气息，白渔山的噬螟，终究有一只逃出来了，可惜最后遇到了我…… 按照魔法文明的经验，噬螟这种东西，在遭遇全灭的危机时，会将所有“好运”和“智慧”分给一只，让其作为种子逃出生天，看样子，白渔山的噬螟已经被全灭了。 可是噬螟出现，就说明湮生之渊已经连接到地球了啊…… 头疼，科技侧的现代社会遭遇神秘侧入侵，要是斗气武道啥的还能硬碰硬刚一下子，可湮生之渊这种没有实体的东西，船坚炮利也无用武之地啊。 陆渊的手扶住脑袋，食指轻磕太阳穴。 “苏姑娘。”陆渊突然开口，将从兜里掏出一枚手镯： “你可以试着戴一下，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慌张。” 苏染青俏脸瞬间涨红，心跳砰砰砰的，差点惊喜得从座位上跳起来。 啊这，这么突然？我还没有纳头便拜，抱着大腿哭求……酝酿一早晨了都，情绪白费了啊！ 这这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网络小说里的灵根测试？ 她咽下唾沫，拿着手镯，戴在了自己的腕子上，静静等待着。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染青都快要哭出来了。 ┭┮﹏┭┮，我果然是废物，浪费神明大人救我两次了…… 陆渊却没什么失望，反倒安慰起苏染青来： “没关系，时间长河里俊杰无数，能在第一次接触时就感应到圣约之环的，是少之又少的特例。” 虽然话是如此，但陆渊的心里还是沉了一下。 第一次实验的结果，令人失望。 无魔世界里的普通人，无法使用简易的炼金道具。 这项推论……极有可能是成立的。 第二十章 我全想明白了! 其实，“如何让地球人类具备魔法力量”，这个问题陆渊已经思考很久了。 因为魔法咒语的失败，以及地球没有魔法因子这种东西，陆渊更倾向于传播炼金术。 他递给苏染青的手镯，就是魔法世界逗小孩的玩意儿，通过炼金术，设定“与特殊的人接触便会发光”的开关，在接触皮肤时，突然产生声光特效，成像画面也可以提前设置，颇为有趣。 这玩意儿的精髓在于“被动”和“反应放大”，即一接触就会产生作用；但凡炼金术生效，手镯就会很亮。 可苏染青佩戴时却毫无反应，啥现象也没有。 “也对，所谓炼金术，也可看做是让物体使用魔法的过程，既然人没有办法使用魔法，那么物体自然也不能。” “当然……我除外，因为我是神眷者，与母神梦境相连，能够复刻魔法文明做到的奇迹。” “但这没什么用，单凭一个人的力量，无法阻止湮生之渊的入侵。” 湮生之渊，这个被魔法文明的法圣评价为“无底之井、恶念之泉”的奇特世界，是地球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 既然噬螟出现在白渔山，湮生之渊就一定连接到了地球，这些年世界各地灾难频发，很像噬螟吞食世界的源质，进而引发的一连串连锁反应。 由此可见，湮生之渊对地球的入侵已经到达了一定程度，噬螟肯定分布在很多地方。 而且关键的是，湮生之渊里的恶念生命，绝不仅仅只有噬螟这一种。 不行，我要冷静一点，问题必须一步步解决，陆渊喝了口热茶，轻声道： “苏小姐，手镯。” “啊？哦哦。” 苏染青万分不舍地摘下来，双手递了过去。 陆渊接过的瞬间，手镯发出滢滢的光华，接着花团锦簇，一朵朵毫米级别的小花朵争奇斗艳，围绕在手镯上。 嗯……这件炼金道具没问题，啧，更证明普通人使用不了魔法产物了，淦。 陆渊心里啧了一声，撇了眼对面满脸艳羡的小姑娘。 第一个实验暂时验证完毕，开始思考第二个问题吧。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噬螟要执着于附身苏染青。 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噬螟这种以吞食世界源质为生的恶念生命，对“灵性”很敏感，苏染青的“灵性”较高？这是天生的，还是…… 得多研究研究她的身体才行，呃，这么直接提出来是不是稍微有些变态？ 撒个谎，忽悠一下吧。 静室中，陆渊的手指无规律地轻敲自己的太阳穴，苏染青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神明大人说出一句“你太辣鸡了”后直接消失。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大概这辈子都睡不好觉了吧…… “苏小姐，噬螟藏身于无人机上，坠落到你家的庭院，后续有对你们的生活产生影响么？” 听到陆渊问话，苏染青一个激灵，赶快道： “没有，前天相关部门就把无人机的残骸收回去了，至于陆先生你说的噬螟……发生那种怪事，我父母觉得影响不好，便选择性隐瞒了。” “明智的决定。”陆渊夸了一句。 现代科学手段几乎对噬螟毫无作用，说了也是白说。 察觉到陆渊的“平易近人”，苏染青的胆子大了起来，她微微凑近，好奇道： “先生，您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沉眠了太多年，对这个世界已经感到陌生，现在，我想重新认识一下万物和众生。” “沉眠……？” “太阳会熄灭，潮水会退去，花朵于夜晚枯萎，然而，万物从不曾真正死去，它们只是换一种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不过在这过程中，总要经过漫长的沉眠，万物如此，天地如此，神灵如此……我亦如此。” 苏染青感觉胸膛几乎要炸开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陆渊奇特的叙述方式。 万物，天地，神灵，我。 面前这个男人，自然而然地把自身置于神灵之上！ 这是下意识的习惯，是身居最高王座养成的无敌意志，是活过了亿万岁月，对天地、众生、万物、神灵生出的悲悯！ 苏染青反复咀嚼这句话，只觉得越嚼越有味道，越分析信息量越大。 陆渊余光瞄到小姑娘蓦地涨红的脸，暗道奇怪，今天温度挺低的啊，怎么突然出汗了？ 奇怪的女孩子…… 不过他表面不动声色，继续道： “我经历过许多事，见到过许多人，我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很深，可我刚刚从沉眠中醒来，有太多问题要去思考，人类，世界，魔物，以及……”他顿了顿，语气不自觉地带了上一丝缅怀： “以及，我们。” 苏染青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们！ 我们！ 果然！ 她没有自信到认为“我们”指的是“苏染青和陆渊”。 其实刚刚，她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在她戴上手镯却毫无反应时，陆渊安慰了一句“没关系，时间长河里俊杰无数，能在第一次接触时就感应到圣约之环的，是少之又少的特例。”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中，有无数人试图感应[圣约之环]！” 那么，“我们”的真正含义，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那是一群超凡人士，组成的超凡组织！ 这群人隐藏在历史的迷雾中，甚至直到现代社会，知道他们存在的人也是凤毛麟角！ 而且“圣约”两个字…… 神圣的约定？那是加入组织的必须条件？或者是获得力量的必经途径？ 不论是何种情况，这个超凡组织的人一定有着从太古传承至今的戒律，由此可见，违反了“约”，一定会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会被逐出组织！ 那么，这个由“圣”定下的“约”是什么样的？ 这个“圣”是谁？ 电光石火间，苏染青的头脑高速转动，突然，一道雷霆划过她的脑海，记忆与灵感迸发。 她猛地抬头，睁大双眼，浑身颤抖，以一种惊恐和极端崇拜的迷醉眼神看着陆渊。 “无罪的你不会堕入深渊，孩子，这是我和你定下的……【约】。” 是啊，那位无敌的“圣”，除了眼前的男人，还能是谁呢？ 如此伟大的存在，如此强大的力量，想来想去，只有眼前的陆先生，才有资格领导那样的超凡组织啊…… 看着面前小姑娘恍然大悟、念头通达、一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表情，陆渊在心里惊讶得差点合不拢嘴。 ——咋回事？我这才刚开始编啊？ 第二十一章 弥天大谎 陆渊迎着苏染青的目光，淡笑着喝茶。 他本来还准备编一个故事，但看到小姑娘这副模样，他便知道自己不用再说下去了。 自我攻略，最为致命。 “那您在疗养院是为了……” “在我们居住的这个世界的表面，超过百分之七十都被海洋覆盖，世界的所有信息都能在大海中找出端倪……只要读得懂。”陆渊顿了顿，嘴角似乎有蕴含着笑意：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喜欢大海。” ——才怪咧！我是残疾人啊大姐！整天窝在轮椅上对海鸥发呆都快吐了好吗！ 陆渊在肚子里吐槽一句，又道： “不过，面对如今的烂摊子，这样悠闲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啊。” “您，您要离开这里？” 陆渊没有说话，只是望向窗外，阳光打下的阴影将他眼底的神色敛去大半，格外深邃。 苏染青心中焦急，手背到后面，指甲抠住掌心，心里翻江倒海。 我已经戴过手镯，虽然没有通过测试，但勉强也可算作“值得信赖的人”吧？而且不是说第一次就感应到“圣约之环”的人寥寥无几么？我这样的，应该不算差吧？ 嗯，等神明大人再喝一口热茶，我就啪的跪下来，恳请收留我，呃，万一不收我怎么办？ 苏染青胡思乱想，直勾勾地盯着陆渊。 却没成想，陆渊收回目光，开门见山道： “苏小姐，我离开疗养院后，你来为我提供住所。” 语气虽然平淡，但说的话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苏染青内心狂喜，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他是无比伟大的神明，亦是超凡组织的首领，活过不知道多少岁月，缥缈神秘，难以琢磨，言语之间，必然有高高在上的感觉。 这是一个人自然而然养成的气度和习惯，苏染青对此只有窃喜和激动。 想想也是，如果有一天，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圣子突然复生，让你充点钱给他买个皮肤，即使语气恶劣了点，普通人也只有把信用卡刷爆的份吧？ 不怕大人物让你办点事，就怕大人物不理你！ 把“大人物”换成“神明”，这种反应就更夸张了。 苏染青深吸一口气，仿佛接过了圣旨： “陆先生，您对住所有什么要求么？” “要大，要安静，要远离城市和人群。” “好，没问题，保管办得漂漂亮亮的！” …… 苏染青将陆渊送回疗养院，便火急火燎地出去了。 神明大人交待的第一个任务，必须办好！ 看着跑车扬长而去，陆渊摇了摇头，坐着轮椅来到窗口，办理离院手续。 白渔山事件爆发快，结束得也很快，在确保收尾工作圆满完成后，被疏散的居民也回到了原处。 这座海边的疗养院，已经恢复了些许生气。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被苏染青开车撞出的洞，已经有工人在修修补补了，有钱人家的效率很快，连那段时间疗养院的监控录像也被买下，删了个干干净净。 手续全部办完，陆渊结清费用，回到了自己的a-02病房，收拾收拾东西，就躺在病床上，盯着窗外无数的星星发呆。 他知道，地球上人类看到的“星星”，其实就是宇宙中肉眼可见的天体，它们也许是恒星、行星、彗星、或者白矮星，相隔了数以万光年计的距离，穿梭了比人类文明历史还悠久的岁月，才将光芒的传到了这里。 也许，在宇宙遥远的另一端，太阳的光芒也到达了那里，也许在那里，也有个发展出了科学的智慧文明，他们解析太阳光和引力波，发现了在太阳旁边，绕着它转动的、美丽的蔚蓝色星球。 可现在，地球的命运和未来，已经不可阻挡地改变了……被我个人的“一意孤行”。 编造超凡组织、以虚幻的梦境为基础创造超自然力量，这个决定真的正确么？ 陆渊闭上眼睛，不再看那片星光，而是进入梦境世界，躺在了漫天的大雪中。 他曾仔细浏览魔法文明对抗毁灭命运的历史，发现了一个事实。 ——在涉及全部生灵命运的重大决策面前，个体决断往往比集体投票更加优秀。 集体的愿景是幸福、美好、平等。 但是当涉及“电车难题”，或者面对无人知晓结果的两难选项时，最终的决策权必须交给那些最聪明、最冷酷、意志最强悍的家伙。 当然，这些冷血而耐心的聪明人，必须拥有最虔诚的初心，即“守护生命的意志”。 “那么，我是这种人么？我……真的可以在这种时候，替所有人类选择这条路么？” 陆渊抿着嘴唇，鲜血滴滴落下。 他埋头进冰冷的海水中，在窒息的瞬间，喘息着抬起头。 “是的，我是。” 作为地球上唯一的神秘侧炼金术士，他是不能折损的宝贵资源和知识宝库。 作为魔法文明的最后继承者，他是无数时空、无穷宇宙冥冥中选择的人。 天选，唯一。 数学上无穷小的事件，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这就是“命中注定”！ 这就是“既定事实”！ 他是最关键的钥匙，最完美的救世主。 啊……地球母亲啊，如果您真有意识，那么请告诉我，在我与母神梦境相连的刹那，您是在欢呼雀跃……还是由衷地心悸不安？ 但无所谓了。 因为我已经决定了，我会按照自己的意志走下去……绑着全人类一起。 事实上，如果没有我，地球注定会被噬螟啃食殆尽。 这也算侧面证明了我这个决定的正确性……吧？ 他在梦境的海洋中闭上眼睛，于梦境中入睡。 明天醒来的时候，我就要开始扮演了。 戴上面具，成为神明，作为超凡组织的领袖。 编造历史，编造神话，编造力量。 选出合适的人，赐予其地位和力量，让他们举起铁血的旗帜，让他们成为万众瞩目的英雄，让他们带领人类走出灭亡的旋涡，甚至让他们……去送死。 ……以救世为目标的、超凡组织的首领应该是什么样的？ 我当然是仁慈的，但在某些时候，我也应该做出最冷血的决断。 我是最高的战力、人类最强的顶点，但身居高位，不能轻易下场动手。 我是神秘的、高高在上的、平易近人的、温和的、无情的……神。 嗯……睡吧，暂时就这么多了。 晚安，陆渊。 从明天开始，直到生命的终结，你都不能再像今晚这样软弱和动摇了。 因为你是，救世主。 第二十二章 普通人具备超凡力量的可行性 陆渊真没想到，那个小姑娘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第二天，苏染青兴冲冲地来到疗养院，说是住所的事已经办妥了。 陆渊不置可否，坐着轮椅就和苏染青出了疗养院，直奔码头。 然后他们上了游艇，离开陆地，前往大海。 “先生，您昨天说，你的住所要大、安静、远离人群，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海岛最好。” “我们家在东海省扎根了很久，呃，先生，您想必一定知道，沿海城市[玩岛]的富商不少，我家虽然不注重此道，但也随大流，跟风买了几个海岛的使用权。” “先生，到了，这座海岛距汐城的海岸线有二十公里，面积三十四万平方米……大概就是五十个足球场大小。” “其上制高点海拔一百二十米，大陆的噪音和光污染绝对传不到这里，游客鲜至，周围茫茫没有其他肉眼可见的海岛，可以说僻静至极。” “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我家又续了这座海岛三十年的使用权，如果没有天大的意外发生，政府是不会来打搅的。” “唔，以前我爷爷还在的时候，会经常来这里养病，但自从他老人家去世，我爸我妈唯恐睹物思人，也很少来这里了。” “除了服务公司定期检查电缆和信号塔，便不会有陌生人来，我昨天晚上和那家服务公司解除了合同，现在，这岛几乎与世隔绝。” “这座岛没有名字，我以前管这里叫小花园……毕竟植被挺茂盛的，花开得也好看。” “现在，先生，这座岛是咱们的了！” 苏染青很有心机地用了“咱们”这个词，看到陆渊不置可否的样子，心中窃喜。 ——看吧，我就说，我早就是自己人了！ 海岛西边修建了码头，游艇慢慢停靠了上去。 工人将生活物资陆续搬出，保洁人员前往山腰上的别墅收拾卫生，在完成各自的工作后，他们会驾驶汽艇离开，届时，整座岛将只有陆渊和苏染青两个人。 小姑娘有游艇驾驶执照，独自驾驶往返并不困难，她可以晚上开游艇回到汐城，比开车还省劲。 这是挺大手笔的投资，陆渊知道，仅凭苏染青一个人，肯定不能搞定这些，在背后，她的父母一定在全力支持。 自古商人皆喜“囤积居奇”，在亲身经历了超自然事件，且女儿很明显地被超凡者青睐后，这对中年富商恨不得变卖资产无底线地支持，区区小岛，根本不叫事儿。 至于“孤男寡女共处海岛”这种忌讳，人家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 对于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超凡者来说，性别之分已经没有意义，说不定在陆先生的眼里，苏染青跟一块石头没多大区别。 苏染青推着轮椅，陪伴陆渊沿着小路转了一圈，临近中午的时候，搬家工人和保洁人员已经驾着小汽艇离开了。 岛上的高点就是中央的小山，一座小别墅修建在北面的山腰上，藤蔓缠绕着浅灰色的墙壁，古朴而静谧。 苏染青主动请缨，去准本午餐，她觉得即使神明大人已经不用吃饭，但食用美味总归是让人雀跃的事。 很快牛排煎完，小姑娘从小被人伺候惯了，不太会做饭，这手煎牛排的功夫还是昨天晚上从厨师那里学的，好在这东西是否美味，关键全在牛排和海盐的品质，陆渊吃起来觉得还不错。 苏染青美滋滋地吃着，觉得特别幸福。 “果然人有的时候就得耍无赖才行，神明大人应该会给我机会加入他们吧……” 小姑娘心里暗戳戳地想着加入超凡组织的计划，坐在主位上的陆渊也开始思索接下来要做的事。 “看来这女孩是打算赖上我了，也不错，反正我要研究她，正好省了借口。” “这里离陆地二十公里，适合做实验。” “也不知道湮生之渊的入侵到什么程度了……也许我应该快一点。” …… 夜晚，陆渊又站在了梦境的海洋里。 和平常不同，他这次有着很清晰的目标，在漫天的大海之中，陆渊寻着熟悉的味道，一把抓住了某片雪花。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苏染青的梦境中。 和上次相比，今夜小姑娘的梦就“正常”多了。 在桃花遍野的山峦中，她变成了一头粉色的小猪，哼唧唧地趴在在戴着草帽的男人旁边，不时还用耳朵扇走扰人的蚊蝇。 那个戴着草帽的男人，就是陆渊。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陆渊哭笑不得，按着事先的计划，悄然改变苏染青的梦境。 他先是变出一大堆蝴蝶，绕着小猪翩翩飞舞，时不时地在空中画出各种图案，又过了一会儿，他在山坳处开辟了一条小瀑布，水流湍急，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最后他觉得不过瘾，居然在天空中劈出一道雷霆，接着五颜六色的光芒迸发，啪嚓一下，一个戴着金属面具、四肢修长、身体橘红与银白相间的巨人从光中诞生。 ——迪迦奥特曼！ “妈呀！”远处，汐城市中心的别墅园林，苏染青从天鹅床上醒了过来，她抚摸着一跳一颤的胸脯，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奇奇怪怪的梦……果然还是白天太兴奋了么？” …… 第二天上午，苏染青刚吃完早饭，就开着游艇过来了。 她提着冰冻的食材，哼着小曲沿着昨天的路，蹦蹦跳跳地行走。 然而苏染青没有注意到，从码头前往岛内深处的小路旁边，每隔三十米，就有一根黑色的细小针型金属杆插在地上。 这些才被陆渊制作出来的炼金道具，探测着从它们旁边经过的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通过彼此间的特殊感应，将信息传到了陆渊手里握着的黑色圆环上。 圆环震动，像是受到刺激的响尾蛇。 陆渊心里一动，嘴角浮起笑意。 与自己梦境深度交流过的人类，其灵性会大大提升，这似乎很像电磁作用，但陆渊现在对这些理论没有兴趣，他在乎的只有一点。 ——他可以通过触碰、干涉别人的梦境，来增加某人的灵性。 有灵性的普通人，当然也不能使用炼金道具。 除非……那人的身上，有用自己这名神眷者血肉制成的“灵引”。 第二十三章 地球的施法三要素 时间一天天过去，陆渊在海岛上过得很潇洒。 白天，苏染青会带着各种食材过来，做饭的同时将小别墅收拾的干干净净，变着花样讨陆渊欢心。 晚上，陆渊跑到苏染青的梦境里“胡作非为”，窥视和干扰小姑娘的梦。 在不断反复的梦境纠缠中，苏染青的“灵性”越来越强。 她的直觉开始变得敏锐，记忆力更强，手眼协调能力飞速提升，连带着身体素质也有小幅度提高。 但到了某个程度，苏染青的灵性便不再增长了。 因为她的灵性已经到了人类的极限，这是先天的枷锁，不可打破的桎梏。 然而，即使是这种在地球人类里首屈一指的灵性，其强度也不及魔法文明里，普通魔法学徒的十万分之一！ 在魔法世界，一个普通人要想施展魔法，就需要阅读魔法书、探索炼金术的道理、接触超凡生物的身体，在不断的学习和实践中，其自身的灵性会飞速增长，最终到达一个点，以自身灵性撬动魔力！ 但地球人的灵性却是有天花板的，增长到某种程度便无法再进步，远远做不到施法和炼金造物。 这是世界的限制，冥冥中宇宙的真理。 ——地球上，不存在超凡力量。 确认这点的陆渊，再次感慨人类缺了点运气。 入侵地球的湮生之渊，最广为人知的就是数量庞大的噬螟，这些啃食世界的黑虫，只需要一丢丢魔力就能轻松看到并且杀死，是没啥大作用的炮灰。 要命的是，地球，还真特么的一丢丢魔力都没有！ 小小的噬螟，就把地球克制得死死的，氢弹什么的全成了废铁，空有屠龙技，一身神功却使不出来。 如果入侵地球的是那种武道侧的世界，地球人类说不定还真不怕，无非就是比谁的物理伤害更大，真要打到球灭人亡的地步，什么化学武器、基因灭绝武器，人类真的敢轮番伺候！ 可对这种神秘侧的看不见的小虫子……呵呵。 大家还是洗洗睡，躺在山清水秀的地方早死早超生得了。 …… 时间一晃，来到了四月份。 这一日傍晚，苏染青开着游艇离开，海岛上又只剩下陆渊一人。 不过今晚，陆渊却并不打算像往常那样，干扰小姑娘的梦境。 在苏染青身上的实验已经完成，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梦境世界的大海上，陆渊踩着海水漫步，这些日子的念头和灵光早就汇成了清晰的思维锁链，他不断反刍自己想法，就差实践了。 “不能再拖了……虽然往好处想，噬螟的入侵也许才刚刚开始，但万一现在地球已经被啃得千疮百孔，我却迟迟不行动的话，那就真的成千古罪人了。” “早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陆渊这般想着，集中精神，将自己的意志传达给了梦境世界。 很快，一个跨越不知道多少万米的海底旋涡出现了。 陆渊没有犹豫，沉入海底，钻进刚出现的旋涡，顺着它前往目的地。 当漫长的旋涡到达尾部的时候，陆渊来到了死去魔法文明的梦境海洋。 他虽然可以瞬移至此，但为了检验这道旋涡，陆渊还是亲自走了一遭。 因为这道旋涡，是陆渊给人类准备的“桥梁”。 从表面看去，魔法文明和地球的梦境海洋相差无几，当陆渊畅游这里时，通过触摸水滴，他能看到无数光怪陆离的梦。 当然，和地球人一样，魔法世界的人也会梦到白天让他们印象深刻的事。 第一次施展炼金术的喜悦、使用魔法与邪恶的怪物搏杀、从导师课堂上学到的施法小技巧、在祭祀神殿中感受到的恐怖的禁咒…… 这些，便是陆渊此行的目标。 他挑挑拣拣，将需要的梦境水滴握在手心，当觉得数量差不多的时候，才在梦境之海中停下。 随后他再次集中意志，改造着这里的梦境世界。 这是陆渊最近才发现的秘密，梦境世界是虚幻之地，他可以有限程度地改造这里，虽然不能像梦里那样随心所欲，但还是可以做到一些事情。 几秒钟后，一座通天之塔耸立在魔法文明的梦境海洋中。 它一部分没入海水，一部分露出水面，剩下的最高层则直入云霄，没有尽头。 无窗，无门，与世隔绝。 与其说这是通天之塔，倒不如说是无限之柱！ 陆渊在海水中打了响指，无数铭文篆刻到高塔的外壁，图案，文字，符号，这些代表神秘力量的线条交错相叠，全部取自魔法文明漫长的历史，即使是地球最杰出的语言学家和历史学家，也绝无可能解析出这里面的秘密。 然后，他把紧紧握在手里的水滴拍进了庞大塔柱的最底部。 砰的一声，陆渊跃出水面，沿着巍然矗立的巨柱越飞越高。 魔法的文字和炼金术的符号越来越多，它们此消彼长，在巨柱上厮杀争锋。 最终，在陆渊的意志下，某些文字和符号占据了主流。 慢慢的，巨柱上的图案定型，不再变化。 如果魔法文明有幸存者，并且刚好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这根耸立在天地与海水之间的巨柱上的文字符号，大多代表着“自然”、“火”、“风”、“雷霆”…… 陆渊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轻轻抚摸着巨柱的的表面。 “从此以后，你的名字是……【圣柱·四象】。” …… 陆渊从梦境世界中退了出来，他还沉寂在完成伟大壮举的兴奋劲里，左右也睡不着觉，便起身穿衣，决定把事情全部干完。 梦境世界里的东西已经准备好，现在，地球人施展超凡力量的障碍，只剩一个了。 “但愿不是很疼……” 他轻笑着嘀咕一句，拿出一根细针，狠狠扎进肉里。 陆渊用了很大的力气，细针穿透皮肤和血肉，扎在了指骨上。 他忍着痛苦，燃起炼金之火，金色的火焰在他的操控下不停旋转，形成小小的火圈，期间不断撞击细针尾部，吸取着陆渊的骨、肉和血。 这是炼金术的“铸型之阵”，精通此道的魔法师可以在鹅卵石上雕刻出一座城市，完美复刻。 但陆渊不需做到那般精密，他要铸造的东西极其简单，所用的原料，就是陆渊的骨与血。 很快，炼金之火熄灭，陆渊轻抽着凉气，包扎伤口。 眉宇和眼角，皆是掩不住的喜色。 在他的桌前，躺着这次炼金术的造物。 一枚闪着银光的……指环。 第二十四章 我们的意志与指环同在 苏染青从来不知道，做保姆原来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 做菜、收拾卫生、洗衣服，将漂亮的剪纸花贴到窗棂上，在这座海岛上，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少女忙忙碌碌，做着琐碎且枯燥的事。 然而，她却甘之如饴。 因为她投入全部身心去服务的那个男人，不仅是拥有伟大力量的超凡组织首领，还是两次拯救她的大恩人。 这一天，苏染青将游艇靠在码头上，像往常那样，提着食材哼着歌，蹦蹦跳跳地往海岛深处走去。 今天的食物是蓝鳍金枪鱼刺身，小姑娘特意挑了“大腹”的位置，这个部位油脂分布最为漂亮，入口爆汁，余韵绵长。 “但愿神明大人能够喜欢……” 然而，当苏染青来到小别墅前，却发现陆渊并没有如同往常那样待在屋内，而是坐在轮椅上，来到了古雅的庭院中。 “……先生？您要去看海么？” 似乎是苏染青的声音惊醒了男人的沉思，陆渊抬起头，向她招了招手： “苏小姐，先把食物放到厨房去，整理好心情再出来……今天，对你来说，是个大日子。” 苏染青手猛地抖了一下，不可遏制地狂喜起来。 “嗯嗯，好！” 她两三步进入屋子，把金枪鱼塞进冰箱，手按着胸脯，深吸几口气。 不行，心跳得还是好快，腿都在抖！ 她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干脆往喉咙里灌了口凉水，便走出房门，像个受训的小学生似的站在陆渊面前。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没有看她，只是望着远方的大海，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十分钟，蓦地，陆渊突然开口，声音平静，但苏染青却觉得里面蕴含着她读不懂的复杂意味。 “很久很久以前，当人类建造自己文明的时候，【圣殿】便存在了。” “那个时候啊，太阳比现在要小，世界上没有陆地，人类长着第三只眼睛。” “人类生下来就会跑，狮子的利爪也无法划破婴儿的皮肤……那是最好的时代，人类理所应当地立于顶点。” “他们之中的最强者，创立了【圣殿】，其亘古不变的目的，便是守护人类，守护生命！” 苏染青只感觉一股电流从自己的脊椎尾骨炸开，一路上蹿到大脑，变成一个大铜钟在脑子里乱敲。 神明大人描述的是……智人时代之前的“人类”？ 在我们之前……还有纪元？ 陆渊依然在平静地叙述着： “那时，很多人认为，圣殿的建立多此一举，毕竟人类生而强大，连大海和天空都能征服，怎么会需要保护？” “哈，我前几天不知道在哪里读到了一句话：弱小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这句话说的很好啊。” “在那个时代的某一天，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大海瞬间干涸，建在海沟的城市暴晒于炙热的阳光下；动物的灵智急速提升，如有神助般的建立了自己的妖魔文明；基本微粒随时都会崩溃、庞大的海兽瞬间变成湮粉……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朝着深渊坠落。” “在一切的一切都将灭绝的悲惨年代，圣殿站了出来。” “圣殿带领人们，组成最后的反抗力量，向着这毁灭的源头冲锋。” “血战每一秒都在发生，前一刻战友还在说笑，下一秒就会天人永隔。” “最后，圣殿和人类赢了，但是世界也残破不堪。” “再往后，新的人类从废墟上建立了国度，他们奉圣殿为神。” “但是啊……世界的命运是衔尾的蛇。” “毁灭和崛起，反反复复，不曾中断。” “新的人类建立新的文明，上个时代存活的生命寥寥无几，人们不知道，自己的城市下面，埋葬着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文明尸骨。” “只有圣殿，在每个纪元的战役中都受到重创，在每个纪元里都大量吸收着新的血液。” “我们这些人啊，保存着世界毁灭的记忆，传承着超凡的力量，培养下一代超凡者的同时，随时准备迎接毁灭世界的战争。” “只有我们知道这悲哀的命运，因此我们必须扛起这责任。” “因为图画会褪色，文字会失传，符号的含义会扭曲，但是意志不会。” “意志流淌在这个世界上，生生不息。” 陆渊将一直垂在身侧的手伸出，五指张开。 一枚小小的银色指环，躺在了他的掌心上。 “苏染青，接受指环，签订神圣的契约，成为圣殿的一员，你将背负悲惨的秘密，随时准备迎接血战到死的命运，成为旧时代的守墓人，和新纪元的奠基者。” “你，愿意么？” 苏染青已经哭出来了。 她曾幻想过，自己有一日成就超凡，一定要手持雷霆翱翔天空，潇潇洒洒，快意自由。 可直到现在，她才觉得自己实在太过肤浅，太功利了。 戴上指环，背负秘密与世界的命运，这是与众不同的传奇人生，亦是沉重巨大的使命！ 小姑娘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 “先生，我愿意！” “为了圣殿战死的前辈们，为了旧时代无辜的生命，为了如今还幸福美满的人类，我愿意！” 陆渊嘴角微微翘起，轻握住女孩的手，将指环戴在了她的食指上。 刹那之间，苏染青觉得自己正在溺水。 这并不是心理作用，而是戴上指环的瞬间，她仿佛突然“消失”，置身于无尽的海洋之中，上下四方全是海水。 “冷静点儿，在佩戴指环的过程中，你已不再是普通人，你将身处灵力的海洋中，不要恐惧她，那是超凡的源泉。” 陆渊拉着少女的手，示意她看向前方： “你看到了什么？” “一座建在海底的……塔，上面有好多我看不懂的图案和文字……它太高了，我望不到头，” “即使在圣殿之中，也没几个人能看清【圣柱】有多高。”陆渊笑着松开手： “去吧，将自己的指环刻印在圣柱上。” 苏染青懵懵懂懂地飘过去，伸出右手，将指环贴在巨柱的外壁上。 倏地，她知道自己和眼前的巨柱有了联系，戴着指环，她能模糊地感应到这个伟大的造物真实的存在着。 少女的耳边，传来陆渊略带欣慰的低语： “按照惯例，这段时间加入圣殿的新人，将与【圣柱·四象】签立神圣之契约。” “在圣殿之中，指环的佩戴并不拘泥于哪根手指。” “但要记住，摘掉指环，等同于放弃誓言。” “值得一提的是，每个等级的指环都会不一样……譬如，如今的你，应该能看到我的指环了。” 陆渊伸出左手。 苏染青惊讶地发现，在男人的左手食指，戴着金、银、黑三色的指环。 陆渊将戴着指环的手轻按在胸膛上，声音低沉却悦耳： “新人，愿我们的意志与指环同在。” 心脏砰砰直跳，强忍激动的心情，苏染青做出同样的动作： “愿我们的意志，与指环同在。” 第二十五章 灵术回路 陆渊将山葵酱均匀地涂抹在蓝鳍金枪鱼的大腹上，割出四分之一巴掌大小的鱼肉，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对面，苏染青看着自己的右手嘿嘿傻乐。 在她白皙的食指上，戴着一枚银白的指环，一条极细的黑色环线位于指环中央，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到。 这枚昨夜被陆渊以炼金术制成的指环，原料就是他的血、肉和骨。 在炼金之火燃烧的过程中，陆渊将指环里的“灵魂”改造得更偏向金属，灵魂的改变映射到现实，这枚指环也具备了银的质感。 但无论外形再花里胡哨，它的本质却很单纯。 ——名为“陆渊”的神眷者以血肉骨制作，佩戴它，可以具备部分神眷者的能力，感应到梦境之海。 这枚戒指，就是横跨无魔与超凡的桥梁！ 看着小姑娘兴奋不已的模样，陆渊轻声道： “戴上指环，获得力量的同时，也要学会控制这力量，要明白，你是用意志驾驭灵术。” “是的，先生！” 苏染青吐了吐舌头，眼睛依然冒光： “我可以试验一下……灵术么？我只要集中精神，就能感应到圣柱！” “随时可以。”陆渊表面不置可否，内心却也紧张起来。 这套施法的超凡途径是他自己设计的，还没有得到验证，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他也只有八成把握。 苏染青低头抿嘴，使劲控制着上扬的嘴角，她起身向陆渊行礼，随后来到庭院中，颔首致意： “先生，我开始了。” 她闭上眼睛，黑色让她的注意力更加集中。 慢慢的，她仿佛觉得自己置身在海洋里，冰凉的液体包裹住了她，这本该是令人压抑恐惧的场景，但苏染青却觉得莫名的舒服，像是在睡午觉一样。 接着，她看到了铭刻着无数神秘文字与符号的通天圣柱。 苏染青的注意力更加集中了，她模模糊糊地感应到几个光点，意识如同捕捉萤火虫的顽皮孩童，猛地抓到了蓝色的那个。 庭院中，苏染青倏地睁眼，双手狠狠往下一拍。 哗啦……轰！ 一道轿车粗细的水柱在苏染青头顶环绕一圈，仿佛游龙，随后咆哮着向前砸去，悍然撞碎围墙，在外面划出十几米的沟壑。 苏染青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的破坏是她造成的。 刚刚加入圣殿，戴上象征学徒阶的指环，就能施展威力如此强大的灵术，如果是圣殿的资深超凡者…… 圣殿带领人类反抗毁灭的命运，经历多少次恐怖的打击而屹立不倒，果然是有原因的。 啪啪的响声传来，陆渊轻抚手掌，笑着对苏染青点头。 他总算松了口气。 天马行空的超凡构想，终于在水龙咆哮中宣布成功，最初的实验已经成功，接下来就是工程浩大的修修补补，虽然未来的工作量更加恐怖，但总归是开了个好头。 陆渊构想的“灵术”其实并不复杂，总的来说就只有两个字，“复刻”！ 地球的超凡力量，共有三大要素。 第一要素，便是“钥匙”。 陆渊用自己神眷者的力量，通过干扰人类的梦境，而增加某人的灵性，让其具有更加敏锐的直觉，更容易进入“桥梁”。 第二要素，就是“桥梁”。 陆渊以自己血肉为基础，用炼金术打造指环，当灵性足够高的人佩戴指环时，其一部分意识便会被拉入梦境海洋中，通过早就打通好的海底旋涡隧道，从地球梦海进入死去魔法文明的梦境之海。 第三个要素，则是“魔法宝库” 陆渊在魔法文明的梦境之海中打造巨柱，分门别类地将有关施法的梦境拖入巨柱中，越往上威力越大，当佩戴指环的人的一部分意识来到这里时，会牵动某个施法梦境，按照原路返还，最终反馈到地球，重现复刻施法的效果！ 人—指环—地球梦境海洋—魔法梦境海洋—地球梦境海洋—指环—人！ 这是一个完美的灵术回路，通过这条回路，地球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能施展魔法。 当然，这条超凡路径有着很明显的缺点： 第一，灵术回路的生效太过依赖陆渊，如果没有他这位神眷者的血肉和梦境世界，地球人类将没有能力施展超凡手段，简直是天下安危系于一身，万一哪天他被敌人“斩首行动”了，圣殿立刻集体玩完。 第二，魔法文明千秋万代，做过的关于施法的梦太多太多，陆渊甚至看到了很多毁天灭地的禁咒，但魔法水平越高，其梦境的“质量”就越大，陆渊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去形容“梦的质量”，但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太过强力的超凡力量穿梭于梦境世界，会对灵术回路造成严重的破坏。 第三，依然是施法强度的问题，在魔法文明中，能被称为“法圣”的人物，起码都是活过了千年的老怪物，其施展禁咒时的思维已经不同常人，在某些方面，法圣已经是神只，以一个地球人的意志去催动法圣的禁咒梦境，无疑是天方夜谭，这似乎需要人类数以千万计地使用指环施展力量，将身心磨炼到巅峰，这同样是极为严苛的修行。 第四，陆渊久病，一米八五的大个子，人还不到一百二十斤，没那么多血肉骨制作指环，即使玩命吃吃吃，变成大胖子也不行，活剐了他都够不上指环的消耗。 第五，即使以陆渊不算丰富的理工科知识，他也知道电路这玩意是有消耗功率的，灵术回路……消耗了啥？能源来自哪里？不弄清这个问题，陆渊总感觉不踏实。 第六，…… 第七，…… 第八，…… 只是短短数秒，陆渊就想到了很多灵术回路的隐患和不足之处，其中有的是他必须尽快解决的，有的是需要他时刻提防的。 好心情瞬间消失，陆渊低头干了块鱼肉，再次抬头看向小姑娘。 扮演超凡组织首领的好处，是任何命令都能强制执行下去，可以从幕后宏观遥控事情的发展。 但坏处也显而易见，作为理所当然的“擎天巨柱”和“地球最强战力”，陆渊不可能轻易下场打生打死。 而且有些话，有些事，作为一名领袖，他也不太好说，更不太好做。 “那么现在，我缺少的就是圣殿的基层干部，以及替我说话的喉舌。” “灵术回路已成，是时候在世界面前展露圣殿的痕迹了。” “啧，又要放血了啊……” 第二十六章 旋转木马杀人事件 四月三日，深夜。 蜀地，羽城。 即使已经接近凌晨，羽城这样的大都市依然极为热闹，市中心的街道，豪车遍地，灯红酒绿，男男女女结伴而行，空气中似乎闪烁着迷离的火花。 能让大家在深夜肆意玩乐，这是足以为之骄傲的治安环境，就算近些年自然灾害频发，但大多发生在荒郊野岭，对大众生活几乎没有影响。 羽城郊区，几个年轻人勾肩搭背地走着，谈笑间，酒气扑鼻，动作晃晃悠悠，显然是“喝到位”了。 “老五，你说的没错，这家店味道确实好……下次咱还来喝！” “下次干嘛？明天就来！” “好！哈哈……呕……” “嘎哈哈哈哈，这小子不行了！” “欸欸欸，胃有点难受，我记得前面有个公园，咱们去歇会儿？” “金花公园是吧？那地方最近电路维修，黑灯瞎火的，万一碰到啥不干净的东西咋整？” “怕毛啊瓜娃子！咱几个二十来岁的大男人，正是火力旺的时候，就是真来个女鬼，咱也能把她办了！” “很大胆的想法，那要是男鬼呢？” “照样办！” “哈哈哈你这家伙绝对喝迷糊了……” 几个人东倒西歪，但说话还算有条理，没有醉到断片儿的地步。 他们越走越远，来到了偏僻的金花公园，最近政府在翻修周围的道路，电缆什么的全部换新，黑漆漆一片，只有借着远处的路灯，才能模模糊糊看见东西。 醉酒夜路，公园无灯，确实挺瘆人，但这里是毕竟是四月的蜀地，晚上也冻不死人，这几个年轻小伙子又是本地人，对这片儿很熟悉，稍微醒酒之后再走，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他们躺在公园的长椅上，借着醉意开始聊天，最开始还是带颜色的擦边话题，但是随着谈性渐起，他们的话题就变成了哪个假面骑士的变身动作最帅、修驴蹄子的关键步骤、国际局势与地缘政治、历史人物、经典战役和哲学思想…… “老五，你简直放屁！在古代，骑兵就是战争之王，步卒怎么可能拦得住？” “呵呵！你脑壳进水！你知道什么叫长枪方阵么？一排排三米的长枪顶着，哪有马匹能冲进来？” “搞笑，骑兵连人带马算上盔甲，起码超过五百公斤，你知道这种重量全速冲过来是啥概念么……哎？那是……马？” “你别转移话题，这是羽城！哪来的的马……我嘞个去，那边的树下怎么站着一匹马？” 几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 在黑沉沉的夜色中，一匹马站在树下，马脸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酒壮人胆，他们也不觉得害怕，反而好奇地走上前。 到了近处，那匹马的真容就露出来了。 彩绘丰富，做奔跑之态。 ——这是旋转木马！ 见了鬼了。 几人面面相觑，羽城的游乐场很多，但这附近却没有，旋转木马这玩意挺重，费这么大力把它运到这里……有病啊？ “奇怪……有人会偷这个？” “管这么多干什么，也许是货车中途不小心弄掉的呢？” “货车会开进公园里？” “不论怎么样，跟咱没关系。” “先别走，兄弟们，我骑上去发个朋友圈先……” “……呃，等等，你们觉不觉得，这个木马好像动了一下？” “你真喝多了是吧。” “不对！它眨眼睛了！” “跑！” “啊啊啊它张嘴了！” “我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 朦胧的月光下，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在公园里。 …… 第二日。 金花公园的四周，拉上了长长的警戒线。 一个旋转木马靠在树干旁，与前夜不同，它的肚子胖了不止一圈，本来线条流畅的马腹变得极为臃肿，耷拉在地。 同样在地上的，是触目惊心的干涸的血痕。 旋转木马的旁边，刑侦人员一圈一圈地围着。 嗡嗡的电锯声响起，两名壮汉操控着油锯，小心切割旋转木马的肚子。 吭哧一下，马肚子被打开，里面挤压成一团的血肉掉落在地，数个成年人的内脏和血肉混在一起，恶浊的臭味扑鼻而来。 即使是老刑侦人员，也会感到胃里反酸水。 然而更让他们心中恶寒的，是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从三月初到现在，这已经是羽城发生的第四起“旋转木马杀人事件”了。 木马吞人，是这些日子缠绕在羽城刑侦人员脑海中的梦魇。 随着受害者越来越多，这份压力也愈加沉重。 “兜不住了，凭我们的手段破不了这案……请求上面的支援吧。”凶案现场，官衔最高的男人抚着眉毛，苦笑着摇头； “也知会声特异调查局的那帮人，他们来了有半个月了，听说也是没什么进展。” 他凝视着那块巨大的碎肉，心里的挫败感越来越强。 这倒不是由于请求上面支援的缘故，而是因为，作为一名真正的老刑侦，他没有任何头绪，甚至心里还冒出了个荒谬的想法： ——犯下这事儿的，恐怕根本不是人！ …… 电话声响起，张长乾接通，凝神细听，不时回应几句。 最后他放下电话，手指又不自觉地夹上根烟。 只要我不点燃，老婆就不会骂我，哎嘿嘿~ 这种心理暗示还挺有用，张长乾的焦虑慢慢缓解，他思考片刻后叫来下属，开了个短暂会议。 “同志们，我待会挑选几个人，和我一起去羽城。” “我们这半个多月来，针对白渔山事件展开了详细调查，力求寻找到超凡组织的蛛丝马迹……可惜，直到现在，仍然一无所获。” “当然，这是可以预见的，就算真有那样的神秘组织，他们隐藏了那么久，找到他们确实难如登天。” “不过好在，因为白渔山的事，上面很认可我们的能力，所以这次，我们将暂时被借调到羽城，当然，大部分人依然留在这里，超凡组织的踪迹是重中之重，一刻也不能放松！” 他拍了拍桌子，将刚得到的资料展现到大屏幕上，血肉模糊的图片让会议室的众人忍不住倒吸凉气。 “咱们先在这里讨论讨论，做个预案，羽城的旋转木马杀人事件不同于白渔山，那可是发生在城市里！扩散不得啊……” 第二十七章 三人行 “同学们，在高考数学中，这样的立体几何是必考题，而且起码会有一道大体，解这种题型的方法有很多，传统的辅助线法结构精巧，但如果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向量法就是最优的选择，虽然计算量大，但阅卷老师会给步骤分……” 羽城第一中学，高三（十五）班的讲台上，夏谨言手拿粉笔，在黑板上一丝不苟地写着。 作为绝对合格的老师，他深知这个班级的学生成绩普通，即使是那两个冒尖的，本质也是“很勤奋的普通人”而已，没有那种对数字和逻辑极度敏感的天才。 因此，夏谨言的板书非常详细、工整，计算的每个步骤都写得明明白白，将解题的思路掰开揉碎，尽力喂给学生。 他是过来人，知道严谨的解题思路会让资质普通的人拿到超越原本水平的高分。 时间在粉笔沙沙的声音中流逝，不多时，下课铃声响起，夏谨言刚好讲完所有题。 不拖堂，让学生在课间得到充分休息，这是夏谨言的教学理念之一。 不过，今天这理念被打破了。 “咳，同学们，耽误你们一分钟。”夏谨言轻轻笑了笑，将一份盖了章的纸张放到文件投影仪上： “昨天，羽城的教育局下达了这份文件。” “最近一段时间，蜀地可能有极端天气，因此全市中小学生放学后，应立刻回家，不得在外闲逛。” “作为班主任，从今天起，我会在放学后挨个和你们家长确认，迟到回家超过十五分钟的，第二天自己来我这儿检讨。” 教室里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大呼小叫，颓丧得连连摇头，就差趴在地上打滚了。 夏谨言没理他们，收拾好课件和教学工具，施施然地走了。 走廊上，若有如无的打量从未停止。 对此，夏谨言已经习惯了。 他今年才二十三岁，本科毕业于国内顶尖大学的数学系，参加工作的第二年，教学能力就被高度认可了。 而且，他很帅，即使只戴着无框眼镜、穿着朴素的白衬衫和牛仔裤，丰神俊朗的书卷气也遮都遮不住。 夏谨言回到办公室，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轻啄了一口热水。 办公室挺热闹，很多老师都在讨论那封突然下达的文件。 “奇怪，我们这边可能出现极端天气？多少年没有的事了。” “不会是假的，不光是中小学生，现在整个羽城都实行半个[宵禁]了，晚上十点之后，娱乐场所必须打烊！” “嘶，这么大力度？这是要刮大台风啊？” “谁知道呢，唉，我们班那帮小祖宗哦，听到这个消息都快要翻天了，真是的，都高三了，还想着跑出去玩。” “正常，叛逆期嘛，要不你去让谨言帮你说说？学生都听他的话。” 见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夏谨言苦笑道： “这帮孩子哪有那么听话哟……” “夏老师，他们要是像你这样就好了，不，即使只有你的百分之一，我们死都能瞑目。”一个烫着波浪卷的女老师捂着嘴直乐： “毕竟，你可是五年前，咱们羽城的理科状元。”女老师顿了顿，颇有些惋惜： “唉，说真的，夏老师，你下社会太早了，应该再深造几年，而且来高中教书，也实在大材小用……” 夏谨言再次喝了口热水： “我喜欢教书，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而且我在羽城长大，这里有很好的人和事物。” “也是，咱们羽城最养人了！” …… 下午五点半，准时放学。 夏谨言收拾背包，将晚上要准备的教案本装进去。 因为昨天下达的文件，学生们很快离校，回家的路上也不再拖拖拉拉，不到五点四十分，羽城第一中学就几乎空了。 夏谨言整理好东西，也走出办公室。 当他刚出学校大门、骑上自己的自行车时，后背就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呔！打劫！” 夏谨言叹了口气，声音隐含着无奈： “雪儿，二十多年了，这句话你就说不腻么？” “你这人真没劲。”偷袭他的漂亮女孩嘟嘴，瞪了夏谨言一眼。 名为“程雪儿”的女孩很漂亮，打扮也前卫时尚，最让人瞩目的是，她扎了双马尾。 ——这种萌点一般只存在于二次元中，活生生的人很难驾驭，但程雪儿扎着双马尾娇俏甜美的样子，丝毫不会令人感到突兀，反而像是从漫画里走出的女主角。 夏谨言下了自行车，推着车，和程雪儿轧马路。 “谨言，今天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 “喂喂喂，对自己人就不要撒谎了吧。”程雪儿用胳膊肘轻怼着他，脸上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连水木大学的教授都夸赞你天生是搞理论研究的好材料，教高中数学，那么简单枯燥的东西，你会觉得有趣？” “我感觉还不错啊。”夏谨言低着头。 夕阳下，他和双马尾女孩的影子并肩而行，似乎是一对翩飞的杜鹃。 “还不错个屁哦……所以果然是因为钱么？所以才回到羽城教书？” “怎么可能，只要我透露半点读研究生的计划，丰厚的奖学金便会送到我手上，钱不是问题。” “你这家伙，那是因为什么啊？你以前可是一脸为宇宙真理而读书的傲娇样啊……” “因为我喜欢这座城市啊，不论是街道，还是美食，不论是生活方式还是……”他顿了顿，轻笑道： “天佐在这里，你在这里，所以，我爱这里。” 程雪儿表情夸张地抱住自己的胳膊，像是在寻找鸡皮疙瘩。 轰—— 跑车的轰鸣声从后面响起，一辆造型夸张的豪车停在了他们后面。 戴着蛤蟆墨镜的英俊年轻人从车里下来，他不同于夏谨言的内敛，整个人都散发着蓬勃的活力。 “哇哈哈，谨言，我想死你了——” “什么鬼话……我们昨天才刚吃的饭啊？” “那也想！” 周天佐用一种只有铁哥们才能用的力气，狠狠拍了下夏谨言的屁股。 接着，他和双马尾少女抱在一起，嘴唇一触即分。 在夏谨言的注视下， 周天佐和程雪儿十指相扣。 第二十八章 长痛不如短痛 羽城，市中心某栋大厦的最高层。 悠扬的音乐中，夏谨言三人举杯，轻轻碰了一下。 “干杯~” 周天佐笑嘻嘻地揽着程雪儿的香肩，将香槟一饮而尽： “我说夏老师，你也太严肃了，才大学毕业，就跟个小老头似的，咋？还要哥们儿给你找个老伴么？” 夏谨言皱了皱眉： “能把音乐关了么？声太大，听不太清你说了什么。” “啧啧啧，这话要是被那群甲壳虫乐队的狂热爱好者听到了，非得喷死你不可。”周天佐关掉唱片机，嘴里絮絮叨叨： “《with the beatles》，这唱片可是甲壳虫1963年录制的团队第二张专辑，原版！你知道这玩意儿要是放到拍卖会里，能卖多少钱么……居然说吵，真是牛嚼牡丹……” “因为我是数学老师，没那么优雅的情调。” “知道你老人家是辛勤的园丁，可再怎么样，也得享受生活吧？”周天佐右手抱着程雪儿，左手揽着夏谨言，笑容灿烂： “就像现在这样，女朋友和好朋友都在身边，听着绝版唱片，喝着一口两千块钱的酒，站在这座城市的最高处，这才叫人生嘛！” “人生！人生！happy！happy！嗷嗷呜——”程雪儿咯咯直乐，双马尾一颤一颤的。 她拉住周天佐的手，唰的蹦到沙发上，跳起了恰恰舞。 夏谨言看着这对情侣活力四射的样子，沉默地喝了口酒，他犹豫一会儿，还是拿起周天佐随意放在茶几上的豪车钥匙，一下一下的打着节拍。 恰恰舞是拉丁舞的变种，极重节奏，有人在旁边打节拍，两个人能跳得更尽兴。 一舞终了，程雪儿香汗淋漓，瘫在靠垫上嘶嘶喘气。 周天佐却跟条哈士奇似的，嘻嘻哈哈地绕着女朋友撒欢儿，一口一个“你行不行啊”，气得程雪儿干瞪眼，吵着让夏谨言帮她抓住这狗东西。 两个人疯起来都有点吵，但夏谨言丝毫不担心会有邻居找上来，因为周天佐把最上面的这三层全部买了下来，加上本来就很好的隔音层，其他地方根本听不到噪音。 休息了一会儿，程雪儿的体力恢复了，她抻了下腰，把双马尾散开： “浑身都是汗，脏死了……哼，我去洗个澡，你们接着喝，说好了，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女孩离开，屋子里只剩两个男人。 气氛陡然沉了下来。 周天佐低头摆弄唱片机，夏谨言看着窗外的黑夜出神。 数学老师最先打破了沉默： “九点半之前，我就得走了。” “啊？为啥这么早？” “那份政府文件，羽城已经实行宵禁了，太晚在外面闲逛，可能会被盘问，影响不好。” “那你就住这里呗，这么大的地儿，还能差着你一张床么……” “不了，我还要回去准备教案。”夏谨言顿了顿，接着道： “天佐，我打算离开羽城了。” 听到这话，周天佐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他身材特别高大，比夏谨言高出半个头，很有压迫感： “夏谨言，因为我和雪儿在一起了，你就要跟我绝交么？” “没这个想法，逢年过节，我会跟你们打电话，如果未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不论我在哪，随叫随到。” “哈……你这算什么狗屁想法。”周天佐几步上前，他的外貌硬朗而英俊，夏谨言却俊逸温吞，逼上前的感觉如同蛮横的**压迫读书人： “跟我这儿玩动物世界呢？失败的雄狮就要主动退出领地呗？这么干有意思么？咱们两个，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在一块玩了，小学的时候与雪儿相识，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断就断？”他紧盯着好友，诚挚热切： “谨言，对于我和雪儿来说，你是我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在婚礼上，我们想得到你的祝福。” …… “谨言走了？” 程雪儿换上了蚕丝睡衣，怔怔地看着夏谨言喝光的那瓶香槟酒。 他以前，很少喝酒的。 周天佐闷闷地坐在沙发上，情绪也很低落： “嗯，走了。” “看你的表情，是没谈妥吧。” “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长得白白嫩嫩的，一脸好欺负的样子，其实性子最犟，谨言已经决定要离开羽城，最晚也是在我们的婚礼之前。” “我们在一起，对他伤害这么大么？” “从小喜欢到大的女孩和自己最好的兄弟在一起了，搁谁身上谁都受不了，理智告诉他应该祝福我们，但是感性却让他马上远离我们，远离让他黯然神伤的羽城。” “可是他外表很平静。” “那是因为他向来理智，能压得住心中的感情。”周天佐苦笑道： “总在压着，所以会错过和你在一起的机会……我明白他的想法，他想功成名就后再向你表白，可我却管不了那么多，既然喜欢，就拼尽全力去追求……不然现在，恐怕就换我看着你们幸福的样子有苦难言了。” “瞧你嘚嘚瑟瑟那样儿，咋？除了你和谨言，我就找不着其他男人了？” 周天佐理所当然地道： “肯定啊，你从小和我们混在一起，扪心自问，你见过比我和谨言还优秀的同龄人么？嘴被我们养叼了，眼光自然高啊。” 程雪儿被他吊儿郎当的混蛋模样逗乐，下意识地一笑： “哈……不过，天佐，谨言想离开，应该也是件好事吧？他有才华，去首都，去国外，都会有很好的发展，总比在羽城当个高中老师强。” “他可以离开，但是必须在我们的婚礼后！”周天佐的表情很严肃： “逃跑和释然是不一样的……不参加我们的婚礼，他就会永远欺骗自己，在神伤中浑浑噩噩中度过一生，这辈子都不会幸福。” “但是如果他亲眼看见我和你交换戒指，在众人的见证下结成连理，他的梦就醒了，虽然还是很痛，但那痛只是一时的，很快就能走出来，雪儿，你们女人其实有时候不太了解男人……对我们来说，一斧头斩下比刀片割肉更好，幻想破灭，没有了欺骗自己的理由，他才能卸下包袱，追求自己的幸福！” “唉……天佐，谨言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这都是互相的，谨言对我也很好……哦，雪儿，我忘了跟你说，咱们的婚礼日期可能有变动。” “啊？” “那份宵禁文件，羽城最近恐怕不太平。” 第二十九章 地铁中的雕像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些天，羽城发生了很大变化。 宵禁开始实施，最开始是从晚上十点，现在却提前到了晚上九点整，时间一到，非必要不得出门，除了供电局、医院诊所等民生部门，各个场所都要准时打烊，地铁也要停运。 即使在白天，街道上也有很多便衣的战斗员，他们获得了许可，将手枪佩戴在腰间，宽松的外套下面是防弹衣，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张长乾等人跨越半个华国，在四月初就来到了羽城，在迅速整合蜀地的特异调查局的力量后，开始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从早到晚，会议室灯火通明。 即使没有发出任何声明，生活在羽城的人最近也莫名地感到压抑。 风雨欲来。 夏谨言同样感觉到了羽城紧张的氛围，他是能在大都市拿到理科状元的人，自然能看出这些年地质灾害的频发，其后隐藏的真相也许并不像新闻媒体说的那么简单。 然而，他现在懒得思考这些问题，好兄弟和暗恋的女孩在一起，甚至马上要结婚，这件事给他的打击很大，让他迫切地想逃离这座城市。 “夏老师，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待遇什么的好商量……” “不了，校长。”夏谨言穿着白衬衫，笑容温吞： “我已经考虑很清楚了，校长，我还年轻，希望做出伟大的事业。” “也对。”快到退休年纪的校长叹了口气： “普林斯顿高等研究所啊……没想到，你一个本科生居然能申请到名额，即使是访问学者，通常也要求具有博士学位。” 夏谨言笑了笑，没有接话。 就像他说的那样，作为囊中之锥，只要透露出些许想法，接收他的研究机构简直不要太多。 “好，夏老师，你的辞呈我会批准，但流程较慢，这段时间，你正常上课就好。” “多谢。” 夏谨言离开校长办公室，心中五味杂陈。 算了，离开也好，投身于理论研究中，忘记天佐和雪儿，放过他们，也放过自己。 递交辞呈的这天下午，夏谨言的课堂出了点小问题，在板书解题过程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用上了高级数学工具，简洁高效的计算看得底下的学生目瞪口呆，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放学的铃声已经响了。 “夏谨言啊夏谨言，为了自己的私事，居然耽误讲课……算了，明天再补上吧。”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没有拖堂。 羽城宵禁执行得很严格，这些未成年的在读学生，必须在天黑前回家。 像往常一样，夏谨言骑着自行车回到家中，随意吃了些残羹冷饭，就开始收拾东西。 他这一去，下次再回华国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即使日后离开普林斯顿高等研究所，也极有可能接着在国外深造，夏谨言想着把家里的东西都变卖掉，只留一套空房子。 然而，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夏谨言看了眼来电头像，心里隐隐觉得不妙。 果然，这个电话是他班级里某位学生的家长打过来的。 “喂……夏老师么？我家杨禀现在还没回来，请问他今天下午上学了么？啊？哦，哦，好，麻烦您了……” 挂掉电话，夏谨言捏着眉心沉默不语。 名叫杨禀的学生，到现在还没回家。 他看了眼挂钟，七点四十五分，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大城市里灯火通明，这个时候还没到家，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但羽城最近的情况，瞎子都看得出来有问题。 夏谨言叹气，扯下衣架上的风衣披在身上，出了门，开始沿着学校旁的主干道寻找。 老师是个很奇怪的职业，即使明知“学生放学后出了问题怪不到自己头上”，也会情不自禁地担心学生发生意外，特别是作为班主任，几乎等同于“半个父母”。 即使这些天实行宵禁，但路灯等公共照明设备却从没有在晚上断过电，甚至比平时还要亮一些，这个时候吹晚风很舒服，不过夏谨言没工夫享受“月夜踱步”的浪漫情调，只是专心地沿着街道认真寻找。 这一找就是近一个小时，当夏谨言已经离家很远的时候，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喂，是夏老师么？嗯，对，我们家杨禀回家了，这小子居然去外面吃烤串了！啊？你问什么声音？嘿嘿，孩儿他爸怕杨禀吃不饱，现在正在给他做炒肉呢……” 夏谨言哭笑不得地放下手机，打算明天问问杨禀同学屁股疼不疼。 虽说孩子大了最好不要打，但在宵禁的背景下还敢乱来，确实是欠揍了。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四十二分，还有十八分钟就要宵禁，夏谨言知道走着回去一定会超时，于是进入地铁站，坐末班车回家。 他小跑进去，毕竟九点钟的时候，连地铁都要停止运行。 临近宵禁，这个时候的地铁当然没有什么人，一节车厢也就三、四个乘客，分散着坐开，都在低头玩手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夏谨言靠着车窗，地铁启动，在短暂的加速后，隧道灯仿佛奔涌的雷霆，恍惚间，年轻的教师突然觉得在地铁里很有安全感，起码，他知道目的地是哪。 而不像那即将开启的旅程，除了“普林斯顿”这四个字，夏谨言对其他的一无所知。 嗡—— 倏地，诡异的蜂鸣声在地铁里炸开，乘客们下意识地捂住耳朵，皱着眉打量应急按钮。 报警按钮……故障了？ “不对，这不是蜂鸣器的声音！”夏谨言直起身子，后背紧贴着厚厚的车厢内壁。 他左右张望，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在相邻车厢的雕像上。 它很突兀地矗立在地铁中，外形是挥舞宝剑的王子形象，衣服的油漆是蓝色，算不上栩栩如生，但做工却也精美。 这个雕像，夏谨言在刚上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但他没有多管闲事，只觉得把它扛进地铁的仁兄确实有把子力气，一定是个猛男。 不过现在，看着这雕像，夏谨言的感觉越来越不妙，仿佛被丛林里的毒蛇盯上一样，内心寒颤，肌肉紧绷。 他想远离那节车厢，但是下一秒，夏谨言脚步猛然顿住，心跳差点漏掉一拍。 雕像王子，蓦地动了。 它将宝剑高高举起，随后重重劈下。 轰隆！ 车厢开始哀鸣。 第三十章 逆行的刀客 钢铁被宝剑划破，滋滋啦啦一串火星。 轰的一声，车厢被破开一个细长的洞，凛冽的风倒灌进来，吹得人脸颊生疼。 短暂的懵逼后，尖叫和恐慌迅速蔓延，乘客们纷纷远离这节车厢，生怕被雕像一剑砍了。 咔嘣，咔嘣。 雕像的头颅缓慢转动，弧度越来越大，三百六十度之后又回到原处。 雕像是穿着蓝衣的王子形象，本来温润的绿色玻璃眼睛，现在却冒着红光，动作呆板僵硬，看着就吓人。 “他在观察……”夏瑾言心中暗忖，后背依然紧贴着车厢内壁。 他没离开自己的车厢，这倒不是因为夏谨言被吓傻了，而是雕像所在的位置是倒数第二节，他的车厢恰好是倒数第一节！ 他和几个倒霉蛋，就被困在这里，离锋锐的宝剑相隔不到二十米。 “如果要远离雕像，就必须在它旁边经过……太危险了，这个险不能冒！” 另一边，远离雕像的人们已经缓过神来，纷纷拿出手机，给警方报案，更有胆大者，还拿出手机拍照录像。 最开始的骚乱慢慢停止，王子雕像在最开始的雷霆一击后，便没了行动，似乎没有了“电池”。 列车依然在行驶，非城际地铁，两个站台间的距离不会太远，估摸着还有不到两分钟，这趟地铁就能到下一站了。 “喂！你们几个！快点过来啊！” 远一点的车厢，好心的乘客在给夏谨言他们喊话。 一个年轻小伙子刚想悄咪咪地从雕像身边溜过去，就被夏瑾言从后面拉住了。 “朋友，听我的，别去。”这个时候，年轻教师的声音已经变得平稳： “虽然离得近，但既然雕像没有动作，我们也没必要打草惊蛇，而且快进站了，不能在这个时候生事。” 许是夏瑾言镇定的态度给了小年轻信心，他重新退了回去。 地铁变得安静，除了猎猎的风声，乘客们谁都没敢说话。 蓝色的雕像王子持剑静默站立，刚才那撕破车厢的一击，竟然没有让它的宝剑产生裂纹，看来在“活过来”之后，组成它的材料已经不是普通的花岗石。 十五秒后，车速开始变慢。 警报声由远及近，跨过漫长的隧道，传到了夏谨言的耳朵里。 “看来车站开始疏散乘客了……” …… 羽城五号线，翠瓶站。 红灯闪烁，警报刺耳，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大声让乘客离开车站。 “不要挤！到达出口后立刻远离翠瓶站！” “注意安全！慢慢来，不要使用电梯，走楼梯！” “不要再看手机了！快点！都什么时候了！” 幸亏羽城已经实行宵禁，现在将近九点，地铁站的候车乘客没有很多，疏散起来并不费劲。 如果有人能在此时看到羽城的立体解剖图，就会发现，一队队手持武器的士兵从四处赶来，地铁也相继驶离翠瓶站附近，向着羽城边缘前进。 在集中兵力的同时，也在清空这个变得危险的区域。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然而，还是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先生！先生？请您停下，翠瓶站发生安全事故，任何人不得进入！” 进站口处，几个治安员堵在这里，拦下了不速之客。 “安全事故……吗？”男人抬起手，压低了牛仔帽的帽檐。 他大约四十岁，戴着褐色的牛仔帽，风衣宽大，直垂在小腿处，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浓密的络腮胡却毫无遮掩地释放着雄性的荷尔蒙： “小兄弟，这种级别的小意外，在我们眼里，可算不上安全事故啊……” “先生？请你立刻离开！同志，同志！这里有情况！” 治安员紧张起来，中年男子那句话的威胁意味太大了，他冲着不远处的士兵狂喊，想先把这人拿下。 男人的打扮与现代社会有点格格不入，这个时候突然来到翠瓶站，足以让人提起警惕。 “很抱歉，我不能被抓。”中年男人抬起头，露出闪着火光的眼睛： “我的意志和指环告诉我，这下面，将会有我的刀下亡魂。” 狂风吹过，男人消失不见。 赶来的士兵扑了个空，但还没等他们泛起什么情绪，一副令人震惊的画面就吸引了他们的所有注意力。 从进站口到乘车的安检处，一串脚印烙印在了地面上。 脚印的边缘，一缕缕火焰还未熄灭。 …… “各位乘客请注意，翠瓶站就要到了，可换乘地铁七号线，请从列车前进方向的右侧下车……” 广播响起，列车的越来越慢，夏谨言看到了明亮的月台。 “没有乘客，只能看到几队持枪的士兵，疏散的动作太快了，果然，这些天的宵禁是为了对付这种诡异的怪物么……” 在他的思索中，地铁停稳，两侧车门同时打开。 乘客们迫不及待地下车，庆幸着脱离了危险。 夏谨言也随着人群离开，百忙之中，他往后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 那个王子雕像，又动了。 也许是人们的背影激起了它杀戮的欲望，也许是变化的速度让它感到不适，但终究，雕像还是缓缓转过身来，举起了剑。 它的双腿发出嗡嗡的气流声，这给了雕像巨大的前进动力，眨眼间，它如同一头猛兽，扑杀到了某个倒霉鬼乘客的背后。 这个倒霉鬼，就是夏谨言。 能斩破地铁车厢的宝剑，砍到人身上会什么样？ 没有所谓的走马灯，雕像的动作太快，干净利索得如同专职杀人的机器，夏谨言和持枪的士兵都没反应过来。 年轻的教师只觉得眼前一花，宝剑就失去了踪影。 轰！ 巨大的爆破声响彻在车站里，水泥龟裂，大块的石头被掀翻，整个月台都颤抖了一下。 雕像王子和他的宝剑被挡住了。 被一个戴着牛仔帽的中年男人，以及一把火焰长刀挡住了。 夏谨言坐在地上，剧烈喘气，他看到了男人单手持刀，金色的烈焰熊熊燃烧，仿佛闪耀的盔甲。 持刀的手上，一枚银白的指环熠熠生辉。 第三十一章 炼金秘偶 刀与剑撞击，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很多乘客当场失聪，即使是身体强壮的士兵，也耳膜剧痛。 但是他们此时没工夫在意身体的不适，而是看着针锋相对的两者，嘴巴张大，惊骇不已。 一方是死气沉沉的雕像，手持石头长剑，快得好像一道闪电。 另一方是黑衣遮体的中年男人，炽热的火焰环绕他周围，单手握刀，仿佛是从岩浆里走出的战神。 这已经不是科学的战斗，这是……超自然的交锋！ “小兄弟，腿软了？” 男人的声音传到夏谨言耳朵里，即使已经被震出耳鸣，但年轻的教师还是勉强听清楚了这句话。 夏谨言立刻爬起来，手脚并用地远离战斗的中心。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手臂一绷，火焰长刀倏地直立，弹开了雕像王子的剑。 他伸手，在风衣里摸索。 车站里的乘客和士兵已经退去很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 终于，万众瞩目下，男人掏出了一支雪茄。 他张嘴，呼吸间，点点火星从口腔飞溅而出，接近三百摄氏度的呼气温度瞬间就点燃了雪茄。 中年男人舒服地抽了一口，冲着雕像一乐。 “哧!” 他突然吐出烟气，在莫名力量的作用下，雪茄的烟气如同巨大的蟒蛇，带着一团团拳头大小的火焰，将雕像王子紧紧缠住。 咯嘣，咯嘣。 雕像的腿与手臂被生生碾碎，隐藏在烟气里的火焰如同见了血的鲨鱼，附着其上，疯狂燃烧。 当中年男人抽第二口雪茄的时候，雕像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一团灰了。 “强！好强！”围观的吃瓜群众内心闪过这个念头，本以为，他们能看到你来我往的大战，却没想到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真·一口烟的事儿。 解决掉敌人的中年男子，没有去看自己的战利品，而是脱下牛仔帽，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随后戴上，向着地铁深处走去。 孤独逆行，斩杀敌人，随后孑然离去。 没有掌声与鲜花，他对此似乎早已习惯。 也许在过去的很长时间里，这位络腮胡的男人就这样漫步在黑暗的丛林中，持着长刀，燃着火焰，抽着雪茄，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与怪物展开生死搏杀！ “请……请等一等，先生！”在男人的身影快消失时，一名低阶军官终于忍不住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尊敬，那是对强者本能的敬畏。 “先生，请问您要怎么处理，呃，这堆灰？” 男人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 “螟虫毒素感染过的东西，特别是这种已经活化了的，被净化后都是不错的材料，但我不缺这个，你们拿去用吧。” 语气随意，看来在他眼里，那堆雕像剩下的黑灰确实不是太值钱的玩意。 “怎、怎么用？” “这你不要问我，咱们的用法不一样，我喜欢将这些粉末塞进魔沼黥虫的毒囊里做精神稳定剂，你们能么？自己研究去吧。” “啊？哦，哦……”低阶军官一时语塞，他有无数的疑问，但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的询问必须得体、懂分寸，千万不能惹对方不悦。 但是，看到中年男人没有停步的意思，军官也有些急了，问出了最为关心的问题： “先生！您……是谁？” 你可终于问出来了……幸亏我故意把步幅缩小了…… 男人回头，轻笑了下，吐出一个烟圈：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官]而已。” ……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官]而已。” 汐城外的海岛，陆渊轻吐这句话，意志通过指环传递，被远在千里之外的炼金秘偶说出。 又过了会儿，陆渊将部分精神力抽调回来，疲倦地睁开眼睛。 一心二用从来不是件简单的事，特别是控制秘偶的动作、呼吸，和微表情，陆渊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心思细腻到令人发指的聪明人，因此在操纵秘偶时全神贯注，不露出一丝破绽。 “羽城附近有很大的噬螟巢穴啊……” 他喃喃自语，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 自从白渔山事件后，陆渊便一直保持着对特意调查局的关注，作为在炼金方面无师自通的天才，他很轻易地就制造出只有飞蛾大小的监视虫，时刻了解张长乾那帮人的动向。 在他们前往羽城时，陆渊便开始制作炼金秘偶了。 炼金秘偶，关键在于这个“秘”字，每个擅长此道的炼金流派，皆对最关键的核心知识严防死守，生怕泄露。 将无生命的物质炼成与人无异的秘偶，确实是门大学问，这和造人有什么区别？ 陆渊作为神眷者，自己琢磨出的秘偶制作法自然和“梦”有关。 ——抽出一个甚至多个魔法文明的梦境，粘合在地球的梦境上，将两者的混合物拖出梦境世界，放到准备好的容器中。 当然，这容器也是用陆渊的骨和血做的。 虽然过程很艰辛，但当陆渊看到秘偶站起身来，并确定自己能够完美操纵后，还是觉得这番努力都是值得的。 制作炼金秘偶，将其当作自己分身，这是陆渊想到的办法。 一个跨越了历史长河的超凡组织，必然是极其庞大的，即使不复全盛时期，但也不该只有他一个光杆司令，必然会存在着新人、基层干部、中流砥柱、超级大能和首领的后备人选。 只有框架依然完好，超凡组织才能迅速扩大。 因此“撒了个小谎”的陆渊，必须找人填充这框架。 一心多用、使用分身来伪造组织生机勃勃的假象，在这种情况下就成了还算不错的选择，起码热闹起来了。 不过，这些只是暂时的，当“圣殿”走上正轨，招纳的新鲜血液越来越多，陆渊就不需这么精神分裂似的扮演了，届时他就能稳坐钓鱼台，嗑着瓜子唱着歌，看着手底下的小弟拯救世界。 当然，实现这目标的过程注定相当漫长，甚至可能永远也实现不了。 但当长着络腮胡子的炼金秘偶前往羽城时，陆渊心里确实轻松了一点。 ——不论未来怎样，陆渊始终在坚定前进着。 第三十二章 第三类接触 《羽城“刀客”事件调查报告及初步分析（内供版）》 …… 发生在四月九号二十一点零五分的“刀客”事件，是我国有史以来，第一次与超凡者面对面交流的划时代事件。 目击者、音像、现场环境，每一环都无懈可击，我们可以确定，“刀客”是货真价实的超凡者！ （注1：笔者选择的“超凡者”这个词，是近些年频繁出现在网络小说里的高频词汇，代指那些在宏观世界拥有超自然力量的人。） 此行的最大收获，就是有关于超凡者的情报。 要点一：超凡者隐藏于现代社会中。 “刀客”的穿衣打扮充满现代工业的痕迹，牛仔帽是stetson skyline的1988年毛毡款，搭配堑壕风衣，雪茄则产自斯威舍，稳居全球最畅销雪茄品牌之列，这些都说明他并没有脱离现代社会。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穿的是现代工业的衣服，但“刀客”的行头偏向复古风，这也许意味着他的实际年龄比看上去要大。 要点二：关于善恶阵营的分析。 可以确定，“刀客”的出现，是为了保护翠瓶站的平民，即使主要目的不是这个，但如果没有他，死伤的平民和士兵可能超过三位数，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刀客”是值得信任的。 要点三：超凡组织存在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百分之百。 在“刀客”快要离开的时候，少尉胡涌和他进行了简短的对话，即使只有数秒，但隐藏的信息堪称海量。 首先，“刀客”可以随意说出雕像碎末的使用方法，这说明他拥有可观的超凡知识，但行为学家和社会学家对“刀客”的穿着和言语行为进行了细致分析，一致认为他是典型的战斗人员做派，也许，这些超凡知识是别人教给他的……即：一部分超凡者专职于战斗，一部分超凡者负责探索超自然世界的道理和规律。 其次，“刀客”很明确说了，他是一位“教官”，而教官这种职业存在的前提，是“学生”。 因此这样一个推断是可能成立的：“刀客”供职于超凡组织，负责培训新人。 （注2：类比近现代社会，凡是拥有教官职责的人，都是该组织内的基层干部，拥有一定权利，虽然不是最优秀的，但一定深受信任。） 要点四…… …… 张长乾阅读完这份机密情报，按照条例，将纸张彻底销毁。 他来到窗边，外面天气正好，金色的阳光铺润着羽城每一寸土地。 “吾道不孤啊……” 张长乾心里感慨一句。 刚才他阅读的那份情报，出自首都智囊团某人之手，分析鞭辟入里，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张长乾的心里泛起一阵激动，他知道，在华国，有很多人和自己一样绞尽脑汁，深挖每一个可能的线索，试图去靠近那个隐藏在迷雾中的超凡组织。 道阻且长，但幸运的是，有志向相投的人和我一起前行。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两名下属走了进来，将一个小木箱放在办公桌上。 “科长，这时装备部的最新成果！” 张长乾眼睛亮了一下： “是用那个雕像粉末做的？” “是的，科长，请看。”下属打开木箱，戴上白手套，将里面的战术眼镜拿了出来。 整体黑色，棱角分明，刻槽弧度极大，充满科技感。 “科长，这个眼镜的原型由军方提供，可以阻挡强光和动能没那么大的子弹碎片，我们要了几十套，在上面涂上了三号超凡材料！” ——特异调查局的超凡物件，一共就只有三个：白渔山缴获的怪物血肉、被炼金之火烧死的噬螟尸体、以及四天前得到的雕像粉末。 这其中，被称为“三号超凡材料”的雕像粉末具有最高的使用价值，毕竟“刀客”亲口确认过，它是不错的可用之物。 “科长，你可以戴着试一下。” 张长乾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架在鼻子上。 偏向灰黑的视界中，有着若隐若现的棉絮和电流状的杂质，刚开始，张长乾以为这些是加工工艺的问题，但是稍许过后，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些棉絮和电流，在动。 “科长，那些长条形的柳絮和电流，是加入三号超凡材料后才有的特殊现象，装备部的人研究过，它们的运动轨迹可以用函数表达，也就是说，是有规律的。”下属示意张长乾往盒子里看： “科长，你可以观察下木盒。” “好的……嗯？” 在张长乾的视线触及到木盒的瞬间，棉絮和电流发生变化，它们仿佛是被磁极吸引的铁屑，向着木盒汇聚、缠绕。 “木盒里……还有什么？”张长乾仔细分辩棉絮和电流此时的形状，大吃一惊： “是二号超凡材料！那些被烧死的黑色虫子！” “没错，我们在木盒的底层，放了一只死去的黑虫，除此之外，我们还拿了一号超凡材料和三号超凡材料进行实验，结果表明，涂抹雕像粉末的战术眼镜，能够观察到肉眼和机器看不到的东西。” “好！”张长乾的拳头重重往下一砸。 他们已经来羽城半个月了，预案做了一大堆，却迟迟没有行动，怕的就是像上次白渔山那样，遇到看不见的诡异怪物，到时候现代武器屁用没有，大家全部都得死翘翘。 但现在，三号超凡材料给了特异调查局巨大的勇气。 涂在眼镜上就能观测到，那么抹在刀锋和子弹上，是否就意味着能伤害到隐形的怪物？ 雕像粉末的重量是3253g，找到最小应用量，尽可能制作更多的武器，这些将成为特异调查局的底牌！ “好，那么调查行动也该提上日程了……” 张长乾摘下战术眼镜，从办公桌上翻出一份简报。 这是对雕像的调查报告，虽然仍不确定使它“活化”的力量是什么，但外形是王子、全身蓝色手持宝剑的雕像却不算难找。 “汐城冰雪世界主题公园，1号表演厅门口的欢迎雕像么……” “也对，旋转木马这种东西，主题公园里面应该也有。” 张长乾找到汐城冰雪世界主题公园的资料，细细观看起来。 “建设于2016年，大股东是程氏娱乐公司。” “唔？以前只是单纯的游乐场，因为女儿的缘故，改成了冰雪主题。” “程雪儿……所以是冰雪主题么……” 第三十三章 圣殿新人的选拔标准 “好烦啊。” 程雪儿赤着脚，踩在周天佐肚子上，恶作剧似的揉啊揉。 “又怎么了……” “这两天，好多政府人员去我家的主题公园检查哦，搞得我爸我妈忙前忙后的，翻来覆去点检核对，真是的。” “消防检查？” “不太像，冰雪世界主题公园里被挖了好多个大坑，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你也去呗，学习学习，反正你们家的产业终究会留给你，和各种部门打交道是老板必备的技能，耳濡目染还是很重要的。” “不要，不要！”程雪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想和你多待会儿。” “就……干待着啊？” “嘿嘿……天佐，我最近在网上学到了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 当周天佐和程雪儿滚作一团的时候， 夏谨言在煮方便面。 将水煮沸，当气泡最细最密集时，下入面饼，在面饼刚刚散开的时候捞出来放进碗中，最后倒入沸水，撒上油包和调料。 “完美。”夏谨言抿嘴轻笑，为自己的厨艺感到满意。 一碗方便面，一根切碎的火腿，组成了人民教师的晚餐。 他拿起筷子，准备开吃。 方便面还没吃进嘴里，门铃却响了。 “来了来了……谁啊？” 夏谨言起身，立刻去开门，按照常理，这个时候来他家的大概率是周天佐，这人虽是个比程雪儿还有钱的富二代，却痴迷于抢朋友的饭盆吃。 就这碗方便面，周天佐能嗦喽得连汤都不剩。 然而门一打开，夏谨言就短暂地愣在原地。 “小兄弟，不请我进去么？” “……您请。” 夏谨言侧开身，关门时还下意识地朝楼道看了一眼。 远在千里之外的陆渊操纵着炼金秘偶，闲庭散步般走进客厅。 “方便面啊？闻起来很香。” “……您来点？” “好。” 他毫不客气，将碗端起来，几秒钟内就吸溜完了。 “量有点少。” “……我再给您煮一包？” “不用，饥饿能磨炼意志。” 炼金秘偶将牛仔帽摘下，凝视着年轻的教师。 “小兄弟，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你可以叫我老余。” “我叫夏谨言……老余先生，您在那天救了我的命，我知道，对您这样的人来说，我的感谢微不足道，但……” “小事一桩。”秘偶又从风衣里拿出雪茄： “介意么？” “老余先生，您可以在我家里做任何事。” “呼……”秘偶舒服地抽了一口烟，翘着二郎腿： “你的样子，不像是会阿谀奉承的人啊。”他顿了顿，接着道： “夏谨言，我打算给你个机会。”陆渊的精神力连接秘偶，转化成了符合外形和身份的粗糙嗓音： “就像在地铁站时，我说的那样。” “我是[教官]。” “选拔人才、培养人才，带他们入门，是我的职责。” “我清楚地看到，面对危险，你的腿没有发软，手指没有颤抖，思维也很活跃，而且重要的是，那个被感染的雕塑，第一个扑杀的目标是你，这种被螟虫毒素活化的杂碎，天生容易被灵性高的人吸引。” “加入我们，你能得到很多，唯一的缺点是……你的生活将变得充满危险，也许在未来，你能获得巨大的力量和权利，但是更有可能，你活不到那一天。” “你要考虑考虑么？” 夏谨言短暂思考了会儿，只问了一个问题： “老余先生，我想问，您们的愿景是什么？” “保护人类，守卫世界。” 夏谨言恭敬低头： “老余先生，日后请多多关照。” “嚯……不再多问问？告诉你，虽然这么说有点可怕，但是，上了船，再下去可就难了。”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老余先生，您是个好人。” 秘偶手指微动，点点火星冒出，彻底点燃雪茄，像吃雪糕似的整个吞下： “小伙子，你实话告诉我，如果我刚才说，我们的愿景是追求力量、称霸世界，你会怎么选择。” “依然会加入，只要不是邪恶的目的，我都无所谓。”夏谨言顿了顿，表情很认真： “老余先生，我童年遭到过重大变故，这导致我的世界观与他人不同，某个好朋友曾对我说过，我是个太过理智的人……只要是对的事，我就会去做。” 炼金秘偶笑了笑： “圣殿之中，有很多[教官]，有人注重精神意志，有人注重道德品格，但我不同，只要没有坏到流脓，在我这里都可以通过，嗯，我比较注意智商和天赋。” 关于招揽新人的事，陆渊想了很久。 他知道，只要这些“教官”开口，邀请别人加入超凡组织，几乎没人能拒绝。 关键是选拔标准。 圣殿作为救世组织，理论上讲，当然是道德水平越高越好。 可陆渊明白，救世不是请客吃饭，不是过家家！ 可以预料到的是，随着圣殿浮出水面，不断接触社会，这些超凡者的地位将迅速水涨船高，拥有力量的同时，也会获得恐怖的权利。 白痴但是很圣母的高位者，和极其厉害但是有私心的掌权者，相对来说哪个更好？ 没经历过，陆渊也有点想不通这个答案，但有一点，轮椅上的救世主是明白的： 傻逼队友比神级对手更可怕，如果傻得冒烟的人位高权重…… 综上所述，陆渊对夏谨言的回答还算满意。 而且说实在的，其实陆渊觉得，小夏同志的道德水平还是挺高的，作为老师，他每堂课都认真负责，对待差生也会保持耐心，叛逆期的学生犯错，即使不讨好，夏谨言也会指出他们的错误，一句话，他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这份工资，更对得起“为人师表”这四个字。 更何况，这个选拔标准，也绝不是一成不变的，炼金秘偶“老余”看重能力，其他教官也许会偏向品格，甚至有的教官更喜欢“与圣殿有缘”的人。 反正，这个时间段的选拔权全在陆渊手上，教官都是他一人扮演的，灵活把握就好。 想到这里，陆渊操纵着秘偶之身，戴上帽子，将一枚灰色的指环扣在茶几上： “灰色的指环，在圣殿之中代表[徘徊于门扉外]，戴上他，你不会感应到【圣柱】，但是你的力量和速度会得到大幅度提升，也能使用两手小法术。” “戴上它，完成你的试炼吧。” “你的试炼内容是……清除羽城附近隐藏的螟虫之巢。” “成功之后，你将获得学徒指环，正式加入圣殿。” “至于失败……你将被削去这部分记忆，沉沦红尘，永远窥不到超凡世界。” 第三十四章 通过试炼的方法 特异调查局的行动很快。 羽城冰雪世界主题公园，被挖了大大小小的坑。 当四号坑洞突然倒塌，露出里面幽深的地下结构时，参与行动的人在紧张之余，悄然松了口气。 ——找到突破口了，雕像和旋转木马，就是掉入这里，进而产生了可怖的异变。 地质学家和经验丰富的勘探者只过来看了一眼，就极为笃定地下了结论： 巨大坑洞的形成就在不久前，而且绝不是自然因素导致的！ 特异调查局麾下的士兵们，陆续在冰雪公园里集结。 不过这次，他们带了全新的装备。 特异局装备部生产的“破障战术眼镜”，和“三号子弹”！ 这两种超凡作战装备，都是基于雕像粉末制作的。 运用类似于线路板行业“沉金工艺”的方法，在子弹和护目镜上镀一层薄薄的超凡物质，这样简单的工艺，却恰好可以最大化利用有限的超凡资源。 当然，现阶段，超凡子弹是不可再生资源，每名士兵只配备四十五发，必须省着点用。 “程先生，此次造成的损失，我们会全额补偿。” 张长乾安抚着对面憔悴的中年人，笑容亲切： “程氏娱乐集团是羽城本地的老牌企业，这些年，对蜀地的发展起到了很好的辅助作用，程先生，放心，这次的行动实属无奈，并不是针对贵公司。” “没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程正浩心不在焉地点头，疲惫异常，仿佛不是大公司的领导者，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而已。 张长乾莫名想到待在家中专心备孕的妻子，有些理解了程正浩。 这个年近五十的男人，家庭已经成了心目中最重要的存在。 “行了，程先生，多谢配合，你可以回去休息了。”他拍了拍程正浩的肩膀，来到了四号坑洞的外面。 钢铁支架和围布组成了巨大屏障，牢牢将这里遮挡起来，除了南北各一个入口外，没有其他出口，士兵分成两队，都手持轻机枪，戴蓝色袖章的士兵装备的是普通弹药，戴红色袖章的则使用超凡子弹。 “可以进入了么？” “科长，可以了，吊机和临时台阶都已经搭好，随时可以派人下去，但这个大洞实在是太深了，超声波只探到了四百米远的位置，里面结构很复杂，冒然下去，可能会出意外。” “不能再拖了，已经出现了复活的雕像和木马，天知道下面正发生什么？今天就开始勘探！一路探索，一路铺设光源，慢点也没事。” “是，那我马上安排，预计行动时间是……？” “越快越好，准备好了就下洞！” …… 夏谨言摩挲着套在中指的灰色指环，静静地坐在咖啡店里。 通过指环，他能模模糊糊地感应到一片海洋，但就像“老余”说的那样，灰色代表未入门的徘徊者，只能隔靴搔痒，无法触及到妙处。 这是年轻教师得到指环后的第三天，在得知自己的试炼内容后，他没有冒然行动，而是熟悉指环带给自己的力量，耐心地收集情报。 对真正的聪明人来说，万物的真相，往往隐藏在生活中随时可以触摸到的细枝末节之中，就像福尔摩斯通过鞋印就能推断出某人两天内的经历，就像游戏开始时的微小失误必然会导致最后的满盘皆输，高手总能透过眼花缭乱的缤纷世界，去窥视无趣冷冽的真相。 更何况，“老余”也告诉了他有关噬螟之虫的情报，这让他补足了超凡世界的部分。 夏谨言很快想通了一点：政府一定没有和“圣殿”建立真正的联系，不然羽城附近的噬螟之巢，只会在现代科技与魔法力量的结合下被轻易剿灭。 他这两天不断实验着自己的力量，在脑中对比那个出现在地铁上的王子雕像，发现自己和那个怪物也就是伯仲之间，算上战斗经验和悍不畏死的意志，自己可能会处于下风。 单枪匹马闯入敌营，是找死行为，这是夏谨言意识到的第二点。 随后，他就推断出了这次“试炼”最容易的通过方法： 他应当合作，或者利用特异调查局，去清剿噬螟，以此来完成自己的试炼。 那么，是合作还是利用？ 夏谨言很快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利用！ 这当然不是他灭绝人性，总想着把别人当枪使。 而是，在政府没有和圣殿建立联系的前提下，自己一个没正式加入的“徘徊者”，绝不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特异调查局面前，更不能提“合作”这两个字！ 夏谨言很清楚，这是极其严重的僭越！ 合作这种事情，一定要圣殿高层的大佬拍板，自己不行，“老余”也不行。 老余在地铁站的态度，就是很分明的“我可以帮你，但也没必要做太多交流”。 “虽然是利用，但是特异局完成了任务，我也通过了试炼，这是双赢……” 夏谨言低头思索的时候，一道充满活力的声音打断了他： “谨言！” 周天佐笑嘻嘻地跑进咖啡店，抱住了他，那股热情洋溢的劲头，夏谨言觉得，如果周天佐的屁股后面长了尾巴，此时一定已经摇起来了。 “别贴那么近……真是的，明明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夏谨言皱着眉头，轻轻把他推走，正色道： “我要的东西呢？” “在这儿，程叔家的员工通行证，有了这个，你可以去程氏麾下任意的主题公园工作……你要这个干什么？” “学校有春令营，我带我班的学生去玩玩，有这东西更方便……这是找程雪儿拿的？” “嗯，毕竟是她家开的公司，搞这东西轻轻松松。” “替我谢谢她。” 夏谨言站起身： “天佐，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嗯，批改作业。” “欸欸？好吧，你老人家可真是大忙人……” …… 周天佐回到家，看到程雪儿还在睡觉。 女孩没有扎头发，青丝铺展，和阳光一起妆点如雪一般的肌肤，仿佛美好易碎的瓷器。 周天佐的动作已经很轻，但还是惊醒了少女。 “唔……天佐？你出去了？” “嗯，去拿快递，顺便买了点东西，你个小懒猪，最近都不出门的。” “嘿嘿，天佐，你对我真好，最喜欢你了。” “我也是啊……” 男女抱在一起。 周天佐紧抿着嘴唇，好像在哭。 第三十五章 螟窟 汐城冰雪世界主题公园占地五百五十亩，以室内滑雪和雪地游戏为主，住宿、餐饮、游乐设施为辅，是汐城本地很有名的游玩场所，在蜀地也颇有人气。 但是现在，公园暂时关闭，特异调查局控制了这里。 当然，公园并没有与外界隔绝，和白渔山不同，这次的行动将集中在地下，按照事先统一的口径，程氏集团对外宣称“在冰雪主题公园下面发现了古代陵墓的痕迹”。 为了装装样子，特异局还雇佣了公园的员工，做些运送餐食、打扫卫生等零碎活计。 反正唯一连接地下洞窟的仅仅是四号坑洞而已，被围布一遮，飞机也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安全得很。 不过，外松内紧，越靠近四号坑洞，武装力量越多。 夏谨言站在售票处靠内侧的位置，扫了眼远处巨大的围布，便没有再深入了。 他今天穿着宽松的深色运动服，将周天佐给他的程氏集团员工通行证挂在脖子上，在入口站岗的士兵只是例行检查下通行证，便让他过去了。 不过即使开头顺利，夏谨言也没有冒然前往四号坑洞。 持枪的巡逻卫兵绝不是摆设，在得知噬螟与特异局的存在后，夏谨言知道，如果自己在这里做出过激的举动，对方真的会开枪！ 他佯装捡拾草坪里的垃圾，沿着公园的边缘行走，在走到某偏僻处时，夏谨言双脚一蹬，如同狸猫，三两下就爬到了某颗枝叶浓密的大树上面。 “真是个好东西……” 夏谨言摩挲着灰色指环。 虽然只是试炼者使用的最低级指环，但它依然能让夏谨言身轻如纸、随意提起超过自身体重十倍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他还能使用三个“小法术”。 “寻妖”、“苍雷之甲”、“五行回避”！ 这三个烙印在指环里的法术，是每名试炼者的底牌，使用次数有限，一共能使用七次左右。 夏谨言摸了摸指环，轻声道： “寻妖。” 指环发出一道流光，它绕着夏谨言转了一圈，随后就斜着扎进土里。 “在地底，挺经典的邪恶生物隐藏位置。” 他轻盈地跳下树，四处张望几眼，试炼者指环对人的提升是全方位的，夏谨言现在能举起近一吨的重物，动态视力、神经反射速度、愈合能力也被加强到非人的程度。 无人注意到这里，夏谨言半跪在地上，伸出手触碰土壤，发动了“五行回避”。 他身下的土壤突然消失，露出个大小与他相仿的深洞。 夏谨言手指狠狠插入深洞的内壁，以匀速滑了下去。 这样的下滑持续了大概两分钟，黑暗中，手指传来的阻力突然消失，夏谨言早有预料，四肢张开，如同蜘蛛，倒着挂在岩石上。 被试炼者指环强化过的眼睛，虽然做不到像夜视仪那样清晰视物，但凭借深洞顶部射过来的点点阳光，他还是勉强捕捉到了这个地下空间的大概模样。 大体呈正方形，边长大约一到两米，但长度却看不到头，有数不清的岔路口，四通八达，复杂程度不输于地球上任何一座蚁穴。 但二者的尺寸绝对是天壤之别，单说一点，蚂蚁的巢穴一般在距离地面1~3米的范围内，可夏谨言单单来到这里，就已经下滑了一千米以上了。 “果然，这里的噬螟已成气候。” 夏谨言叹了口气，回忆起老余教给他的知识。 “噬螟来自湮生之渊，是恶念生物。” “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种鬼魂，一种恶灵，一种看不见摸不到的害虫。” “除了超凡者，或者普通人使用超凡道具，旁人绝对看不到它，也伤害不了它。” “噬螟通过寄居无机物质甚至生灵，来吞噬一个世界的[源质]。” “记住，这种吞噬发生在[灵]的层面，也就是说，噬螟啃食山川大河时，并没有真正吃土喝水，宏观世界的大山和河流并没有变化，起码在外观上是这样。” “但是有时，噬螟们会吞食土壤和岩石，建造巨大的地下迷窟。” “那就意味着，噬螟太多，量变引发了质变，它们建造了螟窟，释放污染物质与生灵的螟虫毒素，孕养了……螟后。” “这次的试炼，是清剿任务，所谓清剿，即全部灭杀，螟虫和螟后什么的，一个不留！” “我给你的期限是十天。” “我们下次见面时，你只有两条路，要么被收走指环，要么成为真正的学徒。” 昏暗的螟窟里，夏谨言想着老余的话。 “还有七天，够了。” 他抿了抿嘴唇，沿着洞穴爬行。 这个姿势虽然不雅，但却最适合在狭窄的地方作战，而且皮肤与土壤岩石的接触面积越大，夏谨言的感觉便会越敏锐，毕竟这里太过昏暗，眼睛几乎失去作用，听觉和触觉便成了最灵敏的存在。 他不断向前爬去，只过了十分钟，身子下的土壤便传来了远处的震动。 夏谨言把耳朵贴在地上，听到了若有若无的人声。 “是特异调查局啊……” 他估算出对方的位置，转身又向另一条岔路爬去。 特异调查局的行动开展得比他早很多，人手也足够，夏谨言每前进千米，就会碰到潜入螟窟的战士。 他不断记忆对方的位置，不断探寻着巢穴。 渐渐地，一张地图出现在夏谨言的脑中，这地图由无数交错缠绕的线条组成，被浓雾覆盖大半。 随着时间的流逝，浓雾的面积愈发少了。 夏谨言有意识地远离特异调查局所在的区域，向远处的未知探索。 集体行动虽然安全，但论在黑暗的螟窟里探索，还是一个人要快上许多。 他远离起始的位置，独自向更深处前进。 一千米、两千米、四千米…… 夏谨言估摸着自己已经出了羽城的范围，靠近了城外的丘陵地带，越来越偏僻，越来越远离地面。 特异调查局的痕迹完全消失不见，显然，这是他们还未探索的区域。 终于，又过了两个小时，夏谨言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一个硕大宽广的地下空腔，位于其中央的，是足有百米的巨大心脏，它跳动着，每一下都能震起狂风，在心脏周围，有很多活化的雕像、木马和玩偶。 组成这百米心脏的，是无数黑黝黝的噬螟，它们不停蠕动，供养着心脏的最核心。 “螟后还没孵化出来。” 夏谨言松了口气，面对无穷无尽的虫子和活化后的死物，站直身体。 噬螟巢穴孕养螟后，是螟虫这个种族的本能，理论上讲，它们不会被任何事情打断，除非…… 夏谨言咬破指头，任凭充满灵性的鲜血滚落。 ……除非，有吃的。 第三十六章 起舞 滋嗡—— 仿佛往灼热的铁锅里滴入油脂，在夏瑾言的鲜血落地的瞬间，年轻的教师分明听到了成千上万只虫子齐鸣的恐怖噪音。 人偶的眼睛相继冒出红光，旋转木马张开了血淋淋的肚子。 抱成一团、组成巨大心脏的噬螟们，也嘶嘶怪吼着离开，放弃了孕养螟后的职责。 一只、三只、百只、万只。 巨大的虫子心脏在瞬间崩溃，黑虫如潮水袭来，几乎将地底硕大的空腔填满。 夏瑾言撒腿就跑。 他总算了解了，为什么老余说“噬螟这东西空有令人头疼的种族能力，却最好对付”。 最简单的诱敌之计，就能取得想象之外的战果，高级智慧生命对付噬螟的办法真的太多了。 当然，前提是拥有超凡力量，看得见、摸得着。 无数黑色的虫子朝夏谨言冲了过来，在黑色的虫潮中，被活化的木偶和大型玩具时隐时现，每次奔行都能跨越十数米。 螟虫毒素，是噬螟群落孕养螟后时，产生的伴生产物，具有活化、魔化死物的效果，它们是即将诞生的螟后的卫兵，但此时也随着虫潮而动，离开了自己的岗位。 “真是好对付啊……” 夏谨言叹了口气，在极度复杂的地底迷宫中穿行。 普通人没有科学仪器的指引，在如此庞大黑暗的地底世界，几乎不可能原路返回，但夏谨言却不在此列，极强的方向感和记忆能力，让他把走过的路深深刻印进脑子里，可以随时调取使用。 不过，年轻的老师并没有按原路返回。 在来时的路上，夏谨言听到了很多特异局勘探部队的声音，每次他都会凝神思考，计算出他们的行进路线和平均速度。 他一边带着虫潮兜圈子，一边接近特异局的调查区域。 一个小时后，夏谨言摩挲指环，用出了第三道法术“苍雷之甲”。 他的身形变得模糊，速度和力量几何倍提升，如果刚才的他是灵巧的猎豹，那么现在就是插上翅膀的猛虎！ 披上雷霆的同时，夏谨言划破自己的皮肤，每隔数百米就滴落鲜血，同时凭借着苍雷之甲不断加速。 短短数秒，夏谨言就甩开了虫潮，以不时滴落的鲜血为饵，远远钓着这群恶念生物。 黑暗幽深的地底，年轻的教师仿佛技艺精湛的舞者，肆意玩弄着热情的观众。 …… “呼叫虫窟探索第四队先遣组，收到请回话。” “先遣组收到。” “你们已经行进了4581米，请立刻停止，等待大部队跟进。” “收到，休息完成后，依然按照原定路线前进么？” “是的，我们第四队负责的区域，就在四号坑洞的六点钟方向，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没事，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很容易得幽闭恐惧症啊……” “再坚持坚持，兄弟，马上就换班了。” “是，先遣队明白。” 老高关掉麦克，朝着周围的人点点头： “原地休息，等待后面的大部队，按原计划，我们再探索一个五千米，就能换回本队了。” 他的队员们都松了口气，小林甚至欢呼起来。 洞穴探险，是这个世界排的上号的危险工作，密闭的空间、看不到尽头的前路、浑浊湿润的空气……每一个点都在挑战人类的忍耐极限。 如果是跟着大部队还好，人群中自有安全感，但如果像先遣部队这样，五个人组成标准探索小队，承受的压力就太大了。 更何况，老高他们作为第四部队的先遣组，已经持续工作了四个半小时，体力消耗得也差不多了。 不过好在快结束了，想到这，老高也坐下来，陪着队员们休息、绘制地图。 回想起这段时间的发生的事，老高总会唏嘘不已，上个月的这个时候，他还带着小林，悠哉悠哉地挨个走访调查，收集白渔山车祸的情报；现在他却和一大堆军装一起，下到千米深的虫窟，干着最危险的活儿。 “唉，还是坐办公室舒服啊……”老高心中苦笑，靠着石壁，默默养神。 叮当—— 然而就在这时，老高听到了很明显的异响。 仿佛有人拿着金属敲击岩石，异响越来越大，听声音，就来自先遣组的斜下方。 “警戒！” 老高弹了起来，架着枪，匍匐在地，队员们也极有战斗素养，纷纷找到掩体，将枪口对准各个方向。 “先遣组呼叫四队，先遣组呼叫四队！” “四队收到，请讲。” “我们遇到了生命活动的迹象。” “战术眼镜能看见异常么？” “没有，活动迹象位于我们此时位置的斜下方，岩石很厚，战术眼镜看不透。” “好，我知道了，你们跟上去，四队将全速前进，给我们十五分钟！而且，有个情报，需要你注意一下。”麦克风对面的四队队长顿了顿，沉声道： “虫窟勘探部队，总共十支队伍，全部遭遇到了异常，有些是先遣队发现的，有些是大部队碰上了，总之，所有队伍都在急行军。” “您的……意思是……陷阱？”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从白渔山的经验来看，这种类型的怪物似乎没有这种级别的智商，正面战斗大概率是它们的本能，我们有枪有超凡子弹，而且最关键的是，我们不能让这些怪物冲上地表！” “我明白了。” 老高结束通话，四根手指并排指向前方。 “前进！” …… 地底迷宫中，各个部队都改变了一开始沉稳的推进策略，变成了急行军，黑暗的地下世界，突兀的噪音是那么刺耳，如同清晰的指示灯。 很快，他们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所有部队，按照此时的行进路线，最终将交汇于一点！ 这是……陷阱……还是？ 但不论怎么想，勘探部队也别无选择。 就像四队队长说的那样，他们不可能让怪物冲入城市里。 这是近乎完美的阳谋，无论其背后的目的是什么，特异局只能被牵着鼻子走下去。 终于，十支大部队汇聚在一处空旷之地。 他们架起重机枪，挖出战壕，严阵以待。 很快，战术眼镜的视野改变了，柳絮和电流疯狂乱舞，绘制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小虫子。 怪物们登上了这片战场。 “开——火——” 声音落下，火舌狂舞。 第三十七章 夭亡 猛烈的交火发生在地表之下一千米深的位置。 特异局已事先在弹药上镀了层薄薄的超凡物质，具备了杀伤噬螟的先决条件，又提前来到这处颇为宽广的地底平台，重武器一字摆开，子弹不要钱似的倾泻，天时地利占尽。 昏暗的地下亮如白昼，枪口喷射的火花没有一刻停歇。 噬螟这种脆弱的恶念生命，只需要一点点魔力，就能轻易杀死，木偶和雕像虽然经过活化变得坚硬异常，但终究扛不住被火药推出去的金属子弹。 局势一边倒，噬螟们没有一点翻盘的希望。 夏谨言在战场上方的某个洞穴里观察了一会儿，悄悄离去。 特异局的胜利已经板上钉钉，趁着这个间隙，夏谨言绕一个大圈，沿着虫潮的来路折了回去。 他当然没有忘记老余的话。 “所谓清剿，即全部灭杀，螟虫和螟后什么的，一个不留！” 这是夏谨言的试炼，他很明白，顺利通过、成为“学徒”，可能是他此生唯一晋入超凡的机会。 超凡啊……身为华国人，谁没有过九天揽月、剑气横秋的幻想？ 退一万步来讲，超凡者拥有更悠久的寿命，是稍加推论就能得到的事实，至于成为超凡者后可能的烦恼……哈，拜托，真有人会为了手中的芝麻放弃捡西瓜么？ 夏谨言不会让自己出现任何微小的失误。 他当然不可能忘记，噬螟结巢，是为了孕养螟后。 过了几十分钟，夏谨言再次来到巨大的空腔。 在原来的“心脏”位置，已经没有任何噬螟，有的，只是一个拳头大小的肉包。 这是卵，孕养“螟后”的卵。 “刺死它，我的试炼就算结束了吧……” 接近胜利，夏谨言却出奇冷静，他如野猫般悄然接近肉包，在距离只剩半米时，发动“苍雷之甲”，电光缠绕手掌，矮身一挥。 唰！ 肉包断成两截，被电流灼烧碳化。 夏谨言的手包裹着雷霆，拿起碳化的卵，在手里掂量两下。 “大概两公斤……远不到诞生的程度，如此说来……早夭了？” 也对，看这群卫兵不负责任的样子，几滴血就嗷嗷叫着离开岗位了，螟后夭亡于卵中也挺符合常理。 夏谨言将死卵烧成灰烬，在黑暗中搜索。 没有发现任何噬螟，那样简单的计谋却产生了极佳的效果，恶念生物和活化的死物全被吸引到特异调查局的大部队前，算算时间，现在应当是被歼灭了。 夏谨言松了口气，确定自己没留下可能暴露身份的信息，便发动“五行回避”，离开了地底。 再次现身的地点，是羽城的郊外。 他上午潜入地底世界，出来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晚霞灿烂了。 夏谨言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偷了几件衣物，换掉脏兮兮的衣服和鞋子，整理好自身形象后才动身进城。 “除了指环，剩下的所有带进螟窟的东西，都被我烧干净了，即使特异局知道事情不对，也找不到我这里来。” “再仔细推敲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 他一边走向市区，一边把今天的行动不断反刍。 “唔，对了，有个地方要处理一下，程氏集团员工的通行证。”夏谨言若有所思，进了地铁站。 “在这个时间段，我使用员工通行证，可能会被有心人注意到。” “我的借口是[带学生进行春令营]，走的是程雪儿这位程氏集团大小姐的路子。” “因此，我必须带学生去春令营，绝不能看到风平浪静就忘了这事……毕竟，特异局可能在暗中调查，趁我松懈的时候找到破绽。” “一个高中老师，托关系搞到了通行证，虽然对于大公司的执掌人来说，是小到不能小的事，但我和程雪儿很早就相识，还经常去她家玩，于情于理应该去串串门，拜访一下。” “唉……不过话说回来，我确实挺长时间都没去看看程叔了。” 夏谨言嘴角挂起一丝微笑，想到了和程雪儿父亲一起下象棋的日子。 嗯，将自己的棋力压制在“漫长的鏖战后棋差一着输掉”的水平，是件比清剿噬螟巢穴还要困难的事啊。 他下了地铁，买了点水果，提着塑料袋就向程家所在的富人区走去。 虽然贫富有别，但他和程叔的关系向来不错，属于亲昵的长辈和晚辈的关系，倒不用买些华而不实的充面子货。 也许是因为经营大型主题公园的缘故，程家特别喜欢庭院式建筑，在羽城靠近郊区的地方，他们购买了很大一块地皮，养些马啊猎犬啊什么的，即使是三口之家，也挺热闹。 夏谨言一路畅通无阻，管家对他很熟悉，简单打了声招呼，往别墅里通知一声，就直接开门了。 年轻的教师走进庭院，莫名地感觉手无足措。 ——自从知道程雪儿和周天佐在一起后，他便再没有来程叔家了。 现在想来，已经快有两个月了。 也不知道程叔的棋艺有没有长进……呃，怎么感觉跟偷家一样…… 夏谨言摸了摸鼻子，提溜着水果，来到客厅。 年近五十的程正浩，正坐在毫无装饰的墙壁下面。 还是熟悉的素雅风啊，程叔，夏谨言心中暗笑，欲要开口说话时，却突然发现，在程叔右侧的洁白的墙上，贴着一张照片。 以前，这里是空白的。 年轻的教师感到诧异，下意识地细看一眼。 随后，他的瞳孔猛然紧缩，僵在了原地。 照片拍摄的，是一个笑靥如花的美丽女孩，她扎着双马尾，眼睛亮亮的，仿佛有星辰在其中闪烁。 只不过这张照片，是黑白色的。 在素色的相框底部，还镌刻着一行小字。 “爱女程雪儿，卒于2月15日” 第三十八章 图穷 “老板，切一块猪耳朵，称两斤鸭头，一盒鸭脖，再切点鸭心猪皮什么的。” “好勒，小夏，好久没看你过来了啊。” “嗯，最近比较忙，学生快模拟考了。” “你们这些当毕业班老师的，确实辛苦……称好了，一共一百三十五块钱。” “谢谢。”夏瑾言接过包好的卤货，却没有走，而是在小店前发呆。 “小夏，有心事？” “……”夏瑾言沉默半晌，涩声开口： “以前，我们三个都特喜欢吃你家的卤味，尤其是高三那段时间。” “对啊。”胖胖的老板娘眼眶瞬间就红了： “你们三个穿着校服打打闹闹的样子，我直到今天还记得，可惜……唉。” 夏瑾言抿着嘴，不再说话。 …… 叮咚—— “谁呀？” “我。” “哇哈哈，谨言，来，进来坐，还带着东西？哟嚯～这不是开在咱们高中旁边的胖妈卤味店的鸭货么？” “嗯，买了点，想他们家的味道了。” “我也是，啧啧，当时咱们三个带着胖妈家的卤味，周六周日的时候去野炊，作业都不写的，结果你小子还是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谨言，你是不是背着我们玩命学习了？” “没有玩命。”夏谨言走进来，轻轻将门关上： “那种程度的考试，还轮不到我玩命。” “……不跟你聊了，你说话有点呛人嗷。”周天佐将那袋子卤味接过来，朝屋里喊道： “雪儿，别睡啦，谨言来了！” “啊？哦哦，我马上起床……”程雪儿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来。 夏谨言轻笑： “怎么你住这一层，雪儿却住下面？闹矛盾了？分房睡？” “那倒没有，就是雪儿认床，下面那一层的客厅有张超级大床，可以躺十个人的那种，说是每根丝绒都是北欧那边的匠人手工制作的，雪儿喜欢在那里睡，她说睡得香。” “这么整可不行，哪有没结婚就分房睡的。” “嗯，我本想用吊机把那张大床弄上来的，可是……算了，一会儿再跟你说。” 周天佐开始在厨房里忙活，夏谨言无聊地打开电视，心不在焉地拨弄着。 很快，程雪儿上来了。 她家里是开主题公园的，耳濡目染下，程雪儿的穿衣打扮偏向童话风，除了喜欢扎双马尾外，她还喜欢华丽的裙子。 今天她似乎盛装打扮过，穿了哥特风的黑色连衣裙，戴着群青的头冠，仿佛在出席舞会。 “谨言，看看我这一身怎么样？” 她笑靥如花，眼睛亮亮的，仿佛有星辰在其中闪烁。 “你从来都是美的，这点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哈……要不要给你介绍个女孩子啊？我认识很多辣妹哦。” “不需要，我暂时还不想谈。” “真打算孤独终老啊？谨言，你这样优秀的人，肩负着把基因传承下去的神圣义务啊！” “再说。”夏谨言顿了顿： “雪儿，你……” “饭好了，来来来，上桌！” 周天佐出现，打断了年轻教师未说出口的话。 三个人在餐桌旁依次坐下，此时是上午十点半，处于早餐和中饭间的尴尬时段，但年轻人嘛，饮食不规律也不是什么大事。 餐盘上摆着从胖妈卤味店买的鸭货，和几年前一样，色泽、味道无可挑剔，下饭或者当零食都不错。 然而，三个人都没动筷子。 食物也许和从前一样，但人，终究是会变的啊。 似乎从进入饭厅的刹那，往日和谐、信赖的氛围就彻底烟消云散，死寂般的冷凝沉积在这间屋子，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最终，还是周天佐率先开口，他戴上塑料手套，来回拨弄鸭头，却没吃。 “谨言，跟你说件事。” “嗯，我听着呢。” “我和雪儿，要离开华国了。” “……去哪？” “西温哥华。” “好地方。” “是啊，背靠雪山，面临大海，有冬奥会级别的滑雪场，有森林环抱的沙滩，全球最宜居的城市之一。” “叔叔阿姨们都同意么？” “嘿嘿，年轻人嘛，就要说走就走！” “离开的日子，定下来了？” “后天。” “哦……” 夏谨言紧抿着唇，不再说话。 “当然，谨言，我们到了西温哥华，还会联系你的。”周天佐轻声道： “毕竟，我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不是么？” 最好的……朋友么？夏谨言叹了口气。 是啊，我们当然是最好的朋友，对彼此的了解都深入骨髓，也许我刚才敲门的那个瞬间，你们就猜到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了吧？ 年轻的教师无意识地抠着指甲，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夏谨言的童年，在父母出车祸身亡的那一刻就画上了句号。 虽然父母都是高知分子，留下的遗产很丰厚，可家族里人丁单薄，没人能照顾年幼的他，辗转下，夏谨言被寄养在周天佐家。 周家夫妇是对不错的人，也很有钱，但就是太忙，没空照顾家，也没空亲自教育年幼的周天佐，他们对此深感愧疚，选择抚养夏谨言，也有着给儿子找童年玩伴的想法。 夏谨言和周天佐虽无血缘关系，但却有兄弟之实。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打游戏、一起调皮捣蛋、一起挨骂、一起……碰见扎着双马尾的女孩。 夏谨言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当自己被骂“没爹没妈的野孩子”时，周天佐为了自己冲上去和别人打架。 就像他同样记不清，有多少个炎热的夏天，自己偷偷看着程雪儿灵动的马尾辫发呆。 他只知道，在自己成长的这段青葱岁月，周天佐和程雪儿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是啊……我们怎么可能不是最好的朋友呢？ 夏谨言看着周天佐，察觉到这位挚友眼里的悲凉和哀求。 ——别再问了，谨言，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让我们走吧，我们不会伤害你，但你也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否则，否则，否则…… 年轻教师的心脏悲伤得近乎停止跳动，他的目光来回在二位好友身上转动，最终，夏瑾言闭上了眼睛，轻声开口： “天佐，为了让雪儿活到现在……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第三十九章 不公的战斗 周天佐的脸瞬间僵住。 “谨言，你在说什……” “不用再说了，天佐。”程雪儿摸了摸周天佐的头，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我们三个已经相识十多年，对彼此都有极深的了解，谨言这个人善于思考判断，一旦做出决定，就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而且更关键的是……”哥特装的少女看向年轻的教师，叹了口气： “更关键的是，他的判断几乎没有出错过。” 夏谨言低垂着头，轻轻摩挲着指环，安静聆听着。 “谨言，你说的没错，我早就死了，在今年的2月15日。”程雪儿的睫毛轻颤，眼角闪烁着让人心碎的泪花： “我从小身体就不好，跟瓷娃娃一样，在我老家有种说法，只要将写着自己名字的门槛捐给佛堂，受尽千般踩踏，便能躲避灾厄。” “我家有钱，我爸我妈直接将以前的普通游乐场改成了冰雪主题公园，正应和了我的[雪]字，按照客流量来算，程雪儿这个名字，每年都被踏过几十万次了。” “可是啊，我的身体还是越来越不好。” “于是，我死在了今年二月份。” “然后奇迹降临了。”程雪儿忽然破涕而笑，满脸灿烂，她像一只欢快地蝴蝶，绕着周天佐和夏谨言蹦蹦跳跳： “我活了，拥有过去记忆和性格的我，复活了！” “我从墓地里爬出来，最开始迷茫恐惧，现在却已经接受现实，准备享受美好的人生。” 夏谨言哦了一声，语调平静： “我的记忆，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前天拜访程叔，我根本想不起来你已经死亡的事实。” “嘿嘿，那是怕吓着你们嘛。”程雪儿抱着周天佐撒娇： “不仅是你，我把天佐的记忆也给扭曲了，不过你们两个真的很优秀呢，都发现了真相。” “哦……”夏谨言看向周天佐： “怪不得从那次聚会后，你就再也不提参加你们婚礼的事了，那个程氏集团的员工通行证，也是你找程叔要的吧？” 周天佐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的，我发现了雪儿的古怪，就想找个机会去程叔那里了解情况，结果……想必你已经猜到了。” “然后你没有报警，也没有离开，而是选择摊牌，继续住在一起。” “我怕她被抓住。” “怕？你为什么要怕？如果没做出格的事，你周天佐是不会怕的。”夏谨言站起身，跺了跺地板： “所以，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上来，为了雪儿能够活下去，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试炼者的肌肉慢慢紧绷，仿佛一只准备攻击的年轻雄狮： “或者说，为了饲养雪儿身体中的[螟后]，你们究竟，杀了多少人？” 此言一出，饭厅里的气氛降到冰点。 周天佐脸色煞白，程雪儿也不复一直以来的轻松模样，这对眷侣死死地盯着夏谨言，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地球人说出“螟后”二字，就相当于山顶洞人徒手推导薛定谔方程。 这根本不是惊吓，简直是惊悚！ “看你们的表情，是共犯无疑了。”夏谨言的指环泛起光芒，“苍雷之甲”发动，如同蝉翼般的电光附着在皮肤上。 “我不能放任这种危险的存在活在城市里……抱歉。” 轰！ 空气被瞬间击穿，大量的离子火花迸发，只用了不到十分之一秒，夏谨言就单手掐住程雪儿的脖子，狠狠怼在墙上。 蛛网般的裂纹刹那间出现，程雪儿痛苦地惨呼一声，咳出带着内脏的鲜血。 “上去！” 夏谨言将女人甩到天花板，用力蹬地，一拳打在她柔软的腹部，这一击势大力沉，二人撞穿天花板，出现在这座大厦的天台上。 “等等！谨言，你听我说……” 砰！ 重重的拳头轰在程雪儿面部，三颗牙齿应声而飞，因为速度太快，它们全部镶嵌进大理石板中。 夏谨言不发一言，沉默地肆虐着女孩的身体。 死而复生的人，就不再是人。 在地底的穴窟中，螟后的卵重量不够，远没有达到孵化条件，夏谨言本以为螟后已经夭亡，困死在了噬螟组成的心脏里。 但是他却忽略了，螟后提前降生的可能性。 早产的超凡恶念生物，其种族天赋授予的能力处于萎靡状态，但作为“螟虫毒素”最大的制造者，螟后想要活化死物、在其身上恢复活力，简直轻而易举。 至于如何恢复活力……还有比吞食人类之“灵”更有效的方法么？ 程雪儿长时间住在下一层，这里是附近最高隔音最好的建筑物、最上面的几层全都属于周天佐。 仅凭这三条，就足以推断出很多事了。 “苍雷之甲”的加持下，夏谨言的动作快如奔雷，加上皮肤上附着的超高电压，只过了短短数秒，程雪儿的皮肤便没有一处完好，本来白皙的凝脂，现在却坑坑洼洼，满是烧焦的痕迹。 最终，“苍雷之甲”的法术效果消退，夏谨言的动作也逐渐停止。 楼顶的储水箱被高压的拳风撕开了几道大口子，积蓄的水喷洒而出，如同只存在于这座大厦天台的倾盆大雨，轻易就湿透了夏谨言的衣服。 同时，也洒在了浑身焦黑的程雪儿身上。 “啊……” 躺在地上的女孩发出嘶哑的痛呼，每分每秒都在承受鞭刑般的伤害。 夏谨言的指环旁边，灰色的光晕变得活跃，似乎在催促年轻的教师快点了解身下女孩的性命，完成试炼、加入圣殿。 光荣的加冕等待着你，无尽的力量就在前方，不要犹豫，快，快！ 然而试炼者却没有动作，只是在倾盆的水中静静矗立。 “你……为什么不还手呢？任由我殴打、虐杀……你在忏悔么？你是想说，死在我手上，是一种解脱么？” 即使是单方面的殴打，夏谨言也能感受到女孩身体内巨大的力量，作为螟后赖以生存的“新卵”，她被改造得相当好，如果放手厮杀，一定会占据上风。 试炼者的询问，好半天才得到了回应： “谨言，你说过，你永远都不会欺负我……我们……拉过钩的。” 试炼者瞬间怔住。 面对我的拳头，你心里想着的……是我们过去的时光么？ 第四十章 她有罪么 我和程雪儿……有做过这种承诺么？ 夏谨言默然无语，不由自主地回忆着童年的事。 是了……大概是小学五年级，我确实和她坐在树下，拉钩承诺这辈子不欺负彼此，可……那段童年的小小往事，距今已有十二年了啊。 夏谨言是能在大都市里考到状元的天才，拥有极强逻辑推理能力的同时，记忆力也非常优秀，平常，周天佐和程雪儿的脑子绝对不如他。 但年轻的试炼者没有想到，连他都快忘却的天真承诺，女孩直到现在还记得。 甚至，她坚守着这份承诺，至死也不动摇。 夏谨言转过头，不再看程雪儿焦黑的身体。 “夏谨言！夏谨言！你听我说！” 正在这时，周天佐爬了上来，他甫一来到天台，就跑到程雪儿身边，牢牢护住了她。 “夏谨言，我承认我们杀了人，可那些人，都该死！” 他把一大堆身份证抛到地上，语速非常快： “楚朋远，四十三岁，澜平县人，涉嫌拐卖儿童，在逃！” “柳喜贵，2019年5月17日发生的东俊城猥亵女子案，确定其有重大嫌疑……” “栾妍萍，女，骗取大量农村孤寡老人的积蓄，作案金额超过千万，在逃！” “谨言，为了维持雪儿的生命，一共有八具尸体埋藏在楼下的水泥板中。” “但是我保证，那些人都该死!” “这是他们的身份证，你可以去调查，通缉令都还在！水泥板中还有一部分尸体，这些都是证据！” “杀该死的人，我们有什么错？” 天台之上，周天佐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他怒吼出声，悲愤地盯着夏谨言。 “可，我们没有资格去审判……呵。”夏谨言的话戛然而止，没再说下去。 ——如果周天佐和程雪儿没有资格去杀该死之人，那么他又有什么理由去审判他们呢？ 说到底，年轻的试炼者并不认为“只有法律才能审判一个人。” 他很明白，法律的存在是有必要的，只有程序正义，依照刑律去给人定罪才能实现最大的公平。 可如果一个人杀了死刑犯，就有罪么？ 按照现在的法律，大概是是有罪的。 可杀掉在逃的罪犯，制止其日后可能的犯罪，难道不是一种善举么？ 夏谨言的心里一直有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法律能审判人，是因为手里握着枪。 归根结底，力量才能带来审判的权力。 夏谨言摩挲着指环，平静道： “程雪儿已死，这是既定事实。” “驱使这幅身体活动的，是螟虫毒素，它们活化了死去的躯壳，螟后活在这幅身躯的深处，一边释放毒素维持程雪儿的活动，一边渴望着人的灵。” “只要螟后活着，你们就要一直杀人。” “你们可以保证，日后杀的每个人都该死么？” “而且，螟后终究是要出世的，那个时候，你们该怎么办？” 程雪儿虚弱地干咳着，也许是早就死亡的缘故，她现在的身体更像是“可以随意改造的玩具”，在螟虫毒素的催化下，她的皮肤已经开始慢慢愈合，大片大片的血肉不断裂开、重组，让她每分每秒都身陷剧痛之中。 “也许吧。”程雪儿咧嘴，笑得依然灿烂： “说不定我以后会成为邪恶的大boss呢，嘿嘿……” “这样的话，防患于未然，我必须在此将你解决。”夏谨言的指环再次发出朦胧的灰光： “为了避免日后的混乱，螟后必须死，你也能得到……安息。” “谨言。”周天佐的手臂死死抱住程雪儿，丝毫不顾忌肮脏的血污： “她的复活并非本意，为了生存，雪儿也只杀该死的人，就算未来会有变故，可起码现在，她还是无罪的。” “说什无罪不无罪的蠢话……放虎归山的道理，你不懂么？螟后出世，会死很多人的。” “谨言，你没有反驳我的话，你也认为，她现在是无罪的，对吧？” “……为了未来的人们，杀掉她是最好的选择，不论是谁，都得死。” 周天佐默了默，苦涩道： “我和程雪儿……也在[不论是谁]的范畴里么？” “……” “谨言，我也杀人了，是帮凶，那个叫栾妍萍的诈骗犯，是被我发现并骗到家里的。” “我知道，猜得出来，不过没关系，这是在做好事，现在，天佐，放下程雪儿，我要动手了。” “嘿……你在说服自己只杀雪儿而放过我么……不过没用的，我会跟雪儿一起死，她死去之后，我就自杀。”周天佐摸着女孩的发梢，笑容温暖： “她已经离开我一次，我不能再让她独自走了。” “雪儿她，很怕黑的。” 周天佐的动作没用歇斯底里，神态和平常没有区别，可夏谨言知道，这家伙一定会说到做到。 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都是同等执拗的人。 年轻的试炼者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公，螟后是潜在的危险，必须铲除。 于私，这是自己试炼，杀掉螟后才算完成任务，才能加入圣殿，成为学徒。 可不论未来会发生，起码程雪儿现在，是无罪的。 而且终究，他们是自己唯二的朋友。 “我会看着你们。”夏谨言转头，向着楼下走去，他的背影挺拔，仿佛一颗傲立的松柏： “去西温哥华吧，按照你们的意愿，隐姓埋名地生活在那，但是记住，我会看着你们，直到你们死去。” “我不下杀手的承诺，只成立在你们无罪的前提下。” 周天佐浑身一震： “谨言！” “不用再说了。”夏谨言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 “新婚……快乐。” 天台上，一对情侣相拥而泣。 …… 夏谨言走了很久，漫无目的，速度时快时慢。 最终，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自己读高中时的学校了。 “哈……” 他不由得笑出声，熟练地翻过围墙，悄悄地跑到操场的角落。 和几年前一样，那颗葱郁的杨树依然矗立在这儿。 试炼者坐到树下，闭上眼睛，闻着花香，任由微风拂过鼻尖。 和自己一起坐在这里，畅聊未来与梦想的两个人，此后的余生都不会再见了吧。 我终究没有……完成清剿啊。 他摘掉指环，将其抛到了学校外的小河中。 咚的一声，指环没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安静的午后，年轻教师的声音怅然而落寞。 “抱歉，我没资格佩戴你。” 第四十一章 岔劈了 “科长，这是此次虫窟行动的详细统计。”下属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眉飞色舞道： “这次，咱们可是露了大脸了！战利品特别多！” “嗯，很好，我已经向上面申请了这个月的特别奖金，好好干，组织不会亏待你们。”张长乾笑着接过被[绝密级]封条系住的文件。 “是！”下属大声应和，干劲十足地走了。 门被关上的一刹那，张长乾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 他翻看这份“羽城虫窟作战”的详细报告和物资统计，暗道怪不得下面的人那么兴奋。 这次的收获确实丰厚。 类似“三号超凡材料”的碎屑和粉末、数量可观的黑虫尸体、虫窟结构透露出的黑虫奇特的社会分工、宝贵的作战经验…… 不论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超凡物质，还是来之不易的经验和知识，都需要特异调查局好好消化。 但张长乾却在此时“普天同庆”的办公室里沉默下来，将思绪放在更关键的地方。 合格的领导人，就是要在最欢喜的氛围里保持冷静，孤独地带领人们走上正确的路。 现在张长乾最头疼的事，就是那个出现在地底世界的“第三者”！ 即使没有任何证据，张长乾也察觉到了，在大战一触即发的幽暗地下，一定有第三方隐藏在黑暗中，他以冷冽的眼神注视着黑虫和特异调查局，将二者引到了宽阔的战场上。 目的未知，但只看“特异局的士兵比黑虫提前十分钟到场”这一条，张长乾便知道这个第三者一定是站在人类这一边的。 “是你们么……[刀客]阁下。” 张长乾紧皱着眉头，再次用手指夹住一根烟。 白渔山的火焰巨龙、羽城地铁站的神秘刀客、地底虫窟的第三者……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被某条线连接着，但很可惜，张长乾始终没有它们成功串起来。 越是调查，就越觉得对方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中，神秘异常，即使用了现代科学最精密的侦查技术，也抓不到任何突破点。 也对，掌握着超自然力量的神秘组织，做到这种程度，想来也是轻而易举。 “唉……要是有机会面对面交流就好了。” …… “这道题目，是经典的数列的前n项求和，大家注意观察它的通项，可以看到其是由一个等比数列的通项和一个等差数列的通项相乘而成，这个时候，错位相减就是最好的方法……哼？” 羽城第一中学，高三（十五）班的讲台上，夏瑾言身体轻微一颤，剧烈的绞痛感从各处袭来，他强忍着没有发出惨呼，只是顺势靠住黑板，不断深呼吸。 他的异样很快引起了台下学生们的骚动。 几个班委站起来，小跑着来到夏瑾言身边： “老师，您怎么了？” “有哪里不舒服嘛？我带你去医务室……” “老师，我带着手机，我现在就拨打急救电话……” “不用，没事的，同学们。”夏谨言这个时候缓了过来： “老师只是昨晚没睡好……抱歉，现在距离下课还有七分钟，你们先自习。” 他笑着拒绝学生的手，一个人走出教室。 在无人的走廊上，他将领带咬在嘴里，剧烈地喘息。 这种深入骨髓的痛苦，从摘掉试炼者指环的那天起就开始了。 伴随着这剧痛的，是夏谨言身体素质落潮式的下跌。 陆渊制作这枚“试炼者指环”时，除了在其上铭刻三道魔法外，还附魔了一道“风神的洗礼”。 这是那个魔法文明的常见的祝福型低阶法术，可以增强受术者的体魄，让身体孱弱的人能够与猛兽厮杀。 这属于永固型魔法，来上一发“风神的洗礼”，就能永远拥有增强过的体质。 前提是，在体魄改造的过程中，不要摘掉指环。 增强的过程悄无声息，见效也快，甚至没有丝毫痛苦，但如果摘掉指环，就相当于中断、破坏超凡仪式，必然会受到反噬，除了前功尽弃，身体也要承受剧痛。 前几日，夏谨言还能如灵猫般跃到六米高的墙头、还能举起近一吨的重物，但到了今天，他的力气就只比普通人强五倍、速度堪堪百米九秒三而已。 而且随着剧痛不断侵袭，他现在的身体能力也会逐渐跌落，直到回到正常水平。 年轻的教师靠着白墙，慢慢挪动身体。 对这种情况，夏谨言早有预料。 没有通过试炼的失败者，自然会被收回指环的给予，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掌握超凡力量的神秘组织，圣殿，一定有极为完备的机制，来避免力量和秘密外泄。 夏谨言的内心深处除了失落，还有着“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没有完成任务，面对无罪的程雪儿，始终下不去手，放虎归山，导致螟后存活下来，这是严重的失误，根本没有资格被指环承认。 这样也好，我受到了惩罚，失去了进入超凡的机会。 夏谨言这般想着，脚步竟慢慢轻快起来。 在昨天，年轻的教师特意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了张图片，图片的主体是他的手，手指空空如也，没有佩戴指环。 他在用这张图片告诉老余，自己失败了，放弃了试炼。 在夏谨言看来，自己是试炼者，属于必须被注视的新鲜血液，圣殿里，必然有专门的人负责观察自己，再不济，也会关注自己的社交账号。 普通人看到这图片，只会以为是年轻英俊的教师秀一秀自己修长的手而已。 但如果是圣殿的“观察者”，就会在第一时间意识到： ——试炼者夏谨言已弃权，螟后大概率逃脱，必须派人处理收尾！ 自己的处理已经堪称完美了，夏谨言心想。 既对得起朋友，又对得起人类社会。 不忍心杀死程雪儿和周天佐，便将这信息告诉圣殿吧，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这一晚，夏谨言睡得很香甜。 竭尽全力，问心无愧，对得起任何人。 然而，就算打死这位才思敏捷的理科状元，他也不会想到，压根就没有劳什子“观察者”注视着他。 甚至，整个圣殿的活人，如今也就只有瘫在轮椅上的救世主，和一个擅长自我攻略的新人美女而已…… 第四十二章 罪孽深重的我 “您的航班羽城-温哥华国航ca0421计划于04月16日 18点45分起飞，建议您提前2小时到达羽城天澜国际机场，值机柜台……” 看着app上弹出的出行提醒，周天佐快步走出房门，顺着楼梯来到下一层。 “雪儿，快点啦！东西收拾好了没？” “别催嘛，女孩子东西多，你不知道么？”程雪儿回头瞪了他一眼，继续鼓捣行李箱。 “好好好，不催你，但是雪儿，咱们的飞机还有六个小时就要起飞了。” “我心里有数，从小到大，我哪天不是踩着铃声上课？” “……你的语气为什么会这么骄傲啊，这不证明你随时处于迟到边缘么？” “周天佐，今天是大好日子，别逼我削你嗷。”程雪儿似乎越想越气，小手一推，把周天佐赶了出去： “去去去，你怎么又擅自下来了？一会儿再进来！” “哎哎哎……” 门砰的一关，周天佐被赶到了无人的走廊上。 年轻的富二代低声叹气，没有试图闯进去或者从楼上绕下去。 周天佐知道，程雪儿很排斥他进入这一层。 为什么呢？不需细想，这里的原因，周天佐很明白。 ——这一层是程雪儿的“进食”场所。 那些被他们强掳或拐骗过来的人们，就在这一层被杀死，继而被程雪儿“吃掉”。 周天佐不知道程雪儿是如何进食的，但他隐隐察觉到，那场面一定很血腥残忍，毕竟他曾数次看到女孩袖口上微小的猩红痕迹。 程雪儿不愿被他看到这场面，但周天佐却觉得无所谓。 反正咱俩弄死的也是罪大恶极的人，为民除害的同时还能维持雪儿的生存，简直两全其美，赚到不能再赚！ “先在西温哥华安顿下来，那边木材很好，我们可以盖个大房子，每天乘坐狗拉雪橇去买菜……”周天佐美滋滋地想着，即使被爱人赶出来，也丝毫不觉得恼。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一面发展，雪儿由死复生、被谨言打出的伤疤也在螟虫毒素的作用下基本愈合、他们马上就要结婚…… 不过让人苦恼的问题也很多，双方父母、谨言、在国外的生活……然而周天佐却信心满满，他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只要付出努力，就能获得幸福的未来。 “天佐，天佐？” 程雪儿的娇呼打断了周天佐的幻想。 “天佐，进来。” “嗯？你收拾好了？” 周天佐听话地推开门，在看到屋内景象的一刹那，呼吸猛然滞涩。 屋内，女孩穿上了婚纱。 她不再扎马尾，而是把头发散开，梳成精美的发髻，在乌云般的秀发上点缀着玛瑙和珍珠，大拖尾的婚纱是纯洁的白色，仿佛是天空摘下来的一朵云。 她站在那里，与鲜花和春天争艳。 周天佐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痴痴地看着女孩，看着她秀美的脖颈、看着她弧度惊人的腰线、看着那一身纯白的婚纱、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等等……血？ “天佐，对不起……” 程雪儿虚弱的呢喃声响起，她踉跄两步，栽倒在地。 巨大的恐惧和慌乱袭上周天佐的心头，他抱住心爱的女孩，颤抖地捂住她背后狰狞的伤痕。 “这、这是……谨言打出来的伤，又恶化了？” “不是哦，天佐。”女孩的眼泪不知不觉流淌下来： “是我自己，我刚才，把自己的内脏和骨骼，全挖出来了。” “为什么……” “因为啊，我活着，是对这个世界的伤害。”程雪儿的声音极速虚弱： “那个虫子让我活了过来，我记得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拥有正常的情感，可是啊，我知道这代价是什么。” “作为交换，我必须好好活着，不断杀人，不断吞食，养活那虫子。” “你知道么，天佐，我不再是程雪儿，我只是一个可怖怪物的培养皿罢了。” “我们真的能够一直猎杀该死之人么？” “不，这是不可能的。” “终有一天，那条虫子会破开我的皮肤，从里面钻出来。” “它会带给这个世界伤痛，而且……会让我变得很丑。” “我才不要变丑呢。” 生机不断流逝，作为螟后的寄居体，程雪儿太知道怎么杀死自己了。 完全破坏中枢神经、挖空内脏、放干血液，没有诞生的螟后无法自由地更换寄居体，她程雪儿一亡，螟后必死！ “不、不……雪儿，我现在就带你上医院，不，我去求谨言，他是超凡者，一定有办法……” “嘿嘿，不可能啦。”程雪儿突然精神了起来，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我故意拖着时间，确定自己必死无疑后，才叫你进来的。” 意识到程雪儿正在“回光返照”，周天佐却无能为力，他只能抱紧心爱的女孩，死死地贴在一起。 “啊……天佐，其实……” “其实，那天在天台上，你说现在的我是无罪的时候，我想反驳来着。” “你们啊，太偏爱我了。” “我早就罪孽深重，早该死了。” “身怀怪物，为了活命而供养它，时刻威胁人类社会的安定，这是我的第一宗罪。” “死而复活，却没有告知父母，让他们依然悲痛感伤，这是我的第二宗罪。” “那些被我杀死的逃犯，其实仔细想想，有那么一两个，也不至于枪毙，无期徒刑就差不多了……杀掉不该死的人，这是我的第三宗罪。” “当然，还有最后，我最大的罪孽……”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蝇，她已看不见东西，但她依然凭着感觉，摸到了周天佐的脸。 “我最不可赦的罪孽，就是伤害了你和谨言。” “给你在一起的承诺，却最终在你眼前穿着婚纱自杀。” “利用这些年的情谊，逼迫谨言违逆自己的意志，放过了我。” “我……如此罪孽深重的我……” “可是，抱歉，我真的不想这样的，我只是……太想活着，太想跟你们在一起了……” …… 声音流烬，血已干涸。 女孩穿着婚纱，死在了男人的怀里。 不论她经历了什么，起码在这一刻，她是幸福的。 天佐会悲伤，但终有一天会走出来；谨言也如释重负，不用做出杀死朋友的决定；社会也将排除我这颗定时炸弹……程雪儿抱着这样的想法，幸福死去。 然而，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能精确地看到未来。 夏谨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圣殿只不过是轮椅青年编出来的虚构组织。 程雪儿也同样想象不到，抱着她尸体的男人，对她的感情是何等的炽烈而疯狂。 寂静的血泊中，周天佐张嘴...... 濒死的螟后也从程雪儿的尸体转移，来到了男人的身上。 恶念生命的力量，在周天佐的身体里翻滚。 “雪儿……我的世界……不能没有你。” 第四十三章 决裂 羽城，天澜国际机场，t2航站楼。 夏谨言孤单地坐在椅子上，忍受着剧痛。 这些日子，因摘掉指环而引发的身体机能的“退潮”，每日至少要持续五个小时，年轻的教师已经差不多习惯了这种疼痛，也总结出了一些抵抗退潮疼痛的小技巧，比如多喝热水、少活动。 ——多喝热水，确确实实有点鸟用。 这天，他特意请假来到天澜机场。 夏谨言知道，在今天傍晚，周天佐和程雪儿将乘坐某个航班，飞往西温哥华，此生很有可能不再回国。 年轻的教师没有告诉两位朋友，而是悄悄来到这里，为他们送别。 偷着看一眼，就回去，然后此生不再相见，夏瑾言这样想着，身上的疼痛也稍稍缓解。 他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乘坐国航ca0421航班的周先生和薛女士，您的飞机将在二十五分钟后起飞，请立刻前往b35登机口……” 叮的一声，广播员的声音响起，夏瑾言向上看去，只看到机场宽阔的穹顶。 周先生……薛女士……雪儿是已经登记死亡的华国公民，如果要购买机票，自然需要假的名字、身份证和护照……雪……薛么？ 18点45分，ca0421按时起飞。 机场上，依然没有出现在那两个人的身影。 夏瑾言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他离开机场，上了地铁，隧道里的广告灯忽明忽暗，夏谨言的脸不断在光明和阴影里交错。 掏出手机，昨天21点47分收到的短信仍然躺在“已收信息”里。 “谨言，我和雪儿明天就要去西温哥华，ca0421航班，你可以来送送我们么？毕竟，我们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面了。” 天佐……你给我发的这条短信，目的是为了欺骗么？即使我反悔，也只能扑空。 夏谨言紧皱眉头，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 周天佐大概率干不出这事。 那是……圣殿出手了？ 年轻的教师下意识地想摩挲指环，却在半落停下动作，落寞地放下手。 我已不是试炼者了。 地铁越行越远，半个小时后，驶到了市中心。 夏谨言下车，往周天佐的家走去，他现在的身体还在“退潮”中，也就是说，“风神的洗礼”给予的非人体魄还保留了些许，如果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还能勉强挡一下。 一旦下了决心，夏谨言的行动便会很快，在19点五十分的时候，他就来到了周天佐的家门口。 磕，磕，磕。 夏谨言敲了几下，又按动门铃，甚至他仗着这里隔音条件好，还大声喊了几嗓子。 然而，不论他如何蹦跶，始终没见周天佐出来开门。 “可能出事了。”夏谨言抿着嘴，一拳轰在密码锁上，他此时的力量已经下降很多，连打几次才将门破开。 屋内漆黑，没有任何动静，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给幽暗的环境增添了不详的意味。 啪，夏谨言把灯全部打开，跟随着血腥味，来到下面一层。 他看到了大片的血迹，和一个还未收拾完的行李箱。 “不是圣殿做的。”夏谨言冒出这个想法。 如果是圣殿“清剿邪恶”，那么派来的战力，一定是恰到好处的碾压，不论是周程二人，还是圣殿成员，都不会流这么一大滩血，战斗必然会在一瞬间结束。 他不知道的是，即使分析的前提是错的，但他的推论却诡异的对了。 十几分钟后，夏谨言将所有屋子都检查了一遍，他没有选择报警，而是关掉灯，离开这座大厦。 走在黑夜的街道，夏谨言的心愈加冰冷，他做出了一个假设，并往里面填充各种细节，事情的原貌在他脑海中渐渐还原了出来。 现在，唯一困惑他的，只剩下一个问题。 活下来的……是谁。 但夏谨言知道，他很快就能揭晓答案了。 终于，拐过“胖妈卤味店”，往千山公园的方向走3.4公里，夏谨言进入了一处废弃的烂尾楼。 他熟稔地左拐右拐，来到了一颗大树旁。 此刻的树下，高大的年轻人背对着他。 树的旁边，还有一口棺材。 年轻人转过身，露出了熟悉的爽朗笑容： “哟，谨言，你来了，我就知道你找得到这里。” 是周天佐。 夏谨言面无表情，同样站到树下。 这里是他们三个人高中时代发现的“秘密基地”，多少时光里，少男和少女在这里相聚，倾诉着梦想、吐糟着年轻人芝麻蒜皮的小事。 如今，他们再次相聚这儿。 不同的是，少女躺在了棺材里。 “谨言，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我最爱听你分析问题的过程了。” 年轻的教师轻声回道： “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人死了。” “如果死的是你，那么就代表雪儿已经完全被螟后控制，那日在天台的所作所为全都是演出来的，所以在杀了你之后，一定会找我灭口。” “如果死的是雪儿，就代表她自杀了，不论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运走了雪儿的尸体，你一定会和我说些什么。” “所以啊，我只要去，只有我们三个知道的地方就可以了。” “你不去做侦探可惜了。”周天佐啪啪鼓掌： “从小就是这样，你想的总比别人多，也总比别人快一步。” “这话，我已经听腻了。”夏谨言抚摸着棺材，语气平静： “那么天佐，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么？” “没有话啊。” “真的没有？” “没有。”周天佐望着夜空，无人能看见他此刻的眼神： “真的没有，但按照我们华国的传统，即将远行的人，总要和亲朋好友聚一聚吧？现在这种情况，就别给我爸我妈添堵了，嗯，所以我就想到了你，毕竟我们一起长大，既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没有血缘的兄弟，在我即将远行的时候，你送我，最好不过了。” “远行么……是物理意义上的？还是精神层面上的？或者两者都有？”夏谨言顿了顿，继续道： “你是在暗示我，今晚过后，你就不再是人，就会放弃所有属于周天佐的情感和羁绊，对么？” “哈……你这人真的是，太过敏锐了啊……” 周天佐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只是扛起棺材，向远处走去。 那么大的棺材，他既然像拿起一包纸巾似的，毫不费力。 夏谨言注视着挚友的背影，目送他远去。 直到周天佐消失在黑暗中，二人也没再说一句话。 第四十四章 借刀 “天佐，天佐……”女孩扑到男人的怀里，全身颤抖： “天佐，我好害怕……” “不怕，雪儿，我在的。” “可我还是很怕，我感受不到你，这里太黑，而且好窄。” “没事的，很快，很快你就能从棺里出来，大大方方地站在阳光下。” “是吗。”女孩抬起头，露出昆虫般的口器，和满脸密密麻麻的虫穴： “天佐，这样的我……也可以站在阳光下么？” 砰！ 周天佐猛然惊醒，大口喘气。 看着被自己轰碎的墙壁，周天佐苦笑一声，简单收拾收拾，就来到了隔壁的卧室。 一具沉重的棺材就放在这里。 周天佐躺在棺材旁，手指尖儿摸着棺木，从上到下，动作温柔，浓情蜜意： “雪儿，我又做噩梦了。” “哈，真的是，似乎在我吞掉你的一部分血肉、将那虫子驱赶到我身体里后，我就一直睡不好觉呢。” “但没关系，我的世界，都不能没有你。” “为此我愿付出任何代价，无论杀多少人……” …… 东海省，汐城。 陆渊睁开眼睛，叹息着喝了口热茶。 “意志真是坚定啊……很难改变他的想法。” 周天佐的噩梦，自然是陆渊制造出来的。 对于夏谨言，陆渊一直很关注，毕竟这名年轻的教师是世界上第一个进行试炼的人，他的举止行为能够成为很好的参考，陆渊可以借此及时修改规则、调整试炼者指环的强度、更大限度地挖掘人才。 不过陆渊实在没有想到，夏谨言的试炼能整出这么多事。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陆渊无意识地轻敲窗棂。 螟后是要管的，不能放任，万一日后从周天佐肚子里破皮而出，造成的破坏力太大。 “是将此事露给特异局，还是干脆派炼金人偶直接……” 正在陆渊思考对策的时候，一直在羽城观察局势的炼金人偶，却突然传过来一道影像。 透过人偶的眼睛，陆渊看到了汐城正在发生的事。 他蓦地一怔，随后抚掌轻笑： “出色的判断。” …… 夏谨言在出门前，特意打扮了一番。 西装革履，领带扎上。 即使坐在派出所的接待室里，他也从容至极，仿佛跟回到自己家一样。 只待了不到二十分钟，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 门被打开，一名三十五岁左右、外貌儒雅英俊的沉稳男性走了进来： “夏先生是吧？我叫张长乾，在特异调查局工作。” “您好。”夏谨言嘴上挺客气，却没有站起来迎接的意思： “我们就在这里？” “就在这儿。” 对于夏谨言的态度，张长乾不以为意，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面前的这位年轻教师是“那边的人”，那么这种淡淡的疏离和傲慢简直太正常了。 “可以开始了，科长。”隐藏在耳蜗里的微型通讯装置传来下属的声音，张长乾知道，这代表着整个派出所已经清空，暂时由特异局接管。 张长乾微不可察地颔首，微笑道： “夏先生，我们开始？” “好。” “在今天上午10点25分，汐城执法部门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的讯息是[我在地窟里面帮助了你们]，经查，这是用你实名制开卡的手机号发送的。” “是的，我亲自编写，并且发送给你们。” “夏先生，地窟是什么意思？” “嘿……”夏谨言轻笑着摇头，他的身体前倾，语气变得郑重： “张科长，让我们跳过这些温情又冗长的试探，有话直说，我可以直接了当地告诉你，在地下，是我将噬螟和你们引到了一起。” 张长乾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没有说过自己的职务啊…… 夏谨言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张长乾的震惊： “虽然不及前几天，我还不至于听不清你耳蜗里传来的声音。” 张长乾默了默，把微型通讯仪掏出来，当着夏谨言的面放进鱼缸里。 “夏先生，本职工作，失礼了。” “没事，我只希望，我们能达成初步的信赖，早点开始。” “好，夏先生，您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除了羽城第一中学的高三老师外，我还是圣殿的试炼者。” 圣殿么？真是不容易啊，如今才知道那个神秘组织的名字…… 张长乾强忍心中的激动，接着道： “夏先生，可以仔细说说圣殿和试炼者么？” “我不能说，也不知道。”夏谨言语气平静： “我能告诉你的是，我是试炼者，我的任务是清剿羽城附近的噬螟巢穴，杀光里面的所有恶念生物，但是……” “但是，我失败了。” “巢穴孕养出了螟后，它虽然还未降生，但却寄居在了人类的体内……寄居者的名字是周天佐，男，二十三岁，身份证号……” 张长乾认真记录下来，问道： “夏先生，您希望我们做什么呢？” “杀了他。”夏谨言语气温和，却带着铁一般的意志： “我和周天佐相识很久，太了解这个人，他是个不惜代价又行动力超强的家伙……特别是，为了他最重要的人的时候。” “这判断有什么依据么？” “我不会错。” “好……”张长乾认真地点头，有些好奇道： “冒昧问一句，夏先生，即使是我这样的俗人，也明白臣不密失身的道理……告诉我们这些情报，您有提前告知圣殿么？” “没有，今天来到这里，完全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年轻的教师依然很平静： “在作为试炼者的时候，诛杀噬螟便是我的任务，但很可惜，我没有杀掉螟后，致使羽城可能在未来陷入动荡中，因此我失败了。” “但现在，即使我不再是圣殿的试炼者，我也依然是人类，告诉你们，借你们的手杀掉螟后和其寄居者，是我的义务。” “也许，日后我被圣殿惩罚……但起码现在，我问心无愧。” “多谢您的勇气和智慧，夏先生。”张长乾率先站起身，他没有再逼问什么，而是主动结束了这场对话。 这其中既有对夏谨言人格的尊重，也有着忌惮圣殿的缘故。 “好，那我先走了。” 年轻的教师似乎卸下了重担，他长舒一口气，推开房门。 但就在他左脚迈出门口的刹那，身后张长乾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夏先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虽然，我今天第一次听到圣殿这个名字，对圣殿的任何事都一无所知，但我在公家工作，有些道理总是触类旁通的。” “我很疑惑……试炼者成功或者失败的标准，是什么样的？” “你看，你失败了，圣殿负责这块的人肯定会知道，但他们现在也没有派遣增援，更没有主动联系你，让你被逼无奈，只能找到我们，想借政府的力量除掉隐藏在社会里的定时炸弹。” “夏先生，当局者迷，即使聪明如你，也看不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有没有可能……你，依然在试炼之中？” 第四十五章 雄鹰狙击战 雄鹰大厦，1202号房。 敲门声响起，敷着面膜的年轻女人停下手上的动作，高喊道： “谁啊？” “刘女士，我是物业的工作人员，燃气管道检修，麻烦开下门。” “来啦来啦。” 她留了个心眼，顺着猫眼往楼道里看去。 门口，物业人员和五个工人打扮的汉子正等在楼道，地上放着好几个大工具箱。 女人放下戒备，将门打开。 “进来吧，厨房在右手边，哦，你们要喝点水么……” 然而，还没等她话说完，那几个工人打扮的壮年男子就冲进屋内。 “刘女士，没事，他们是军人，正在执行任务。”物业的工作人员赶紧道： “请你配合他们。” 为首的男人掏出证件： “刘女士，请你离开这栋大厦，但要记住，走出大厦时不要跑，和平常一样……小李，送平民离开。” “是！” “等等！”男人看了一眼女人居家的宽松大裤衩和大t恤，皱眉道： “女士，请你去换身衣服，你平时出行怎么穿，现在就怎么穿。” 女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就是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离开这里，对吧？” “对，女士，谢谢你的配合。” 女人很快换好衣服，在上等兵小刘的看护下离开。 主人离去的1202号房，士兵们打开工具箱，拿出一件件昂贵的装备。 抗噪耳机、轻量化战术背心、突击步枪、头盔、战术匕首…… 他们有条不絮地穿戴，检查着精密设备和武器，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响动。 只看这点，就知道这几个人都是精锐。 很快，小刘回来了。 “队长，平民已撤走。” “归队，准备作战。” 队长沉声开口，点开了耳机： “指挥部，这里是游骑-24小队，已达到指定位置，请求下一步指示。” “原地待命。” “游骑-24收到。” 屋内又重新归于平静，物业的工作人员早已离去，他跟随着一波又一波乔装打扮的战斗人员，敲开这座大厦住户的房门，让平民先行撤离，五十多支战术小队则趁此进入房间。 此时是工作日的上午十点半，大厦里本来就没几个人，撤离平民进行得很顺利，只过了半个小时不到，特异调查局便偷天换日，将真枪实弹的战斗员塞进了大厦里。 将高层全部买下、再加上一层隔音材料的好处是极端私密，想做什么都可以，但坏处也很明显，住在顶层的人被隔绝开来，很难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 11点06分，所有作战单位全部到达指定位置。 雄鹰大厦东面方向的一处高楼里，张长乾在众人环绕中坐镇指挥部。 他虽然不是军人，但却很明白兵贵神速的道理，在得到夏谨言宝贵的情报后，一系列调查迅速铺开，短时间内就取得了丰厚成果。 智囊团深入分析了周天佐的性格和成长环境，结合近日羽城时不时发生的人口失踪案，得出了结论—— 夏谨言的情报有百分之九十七的概率是真的。 他对周天佐可能行为的判断，则全部正确。 事已至此，再拖下去，就是对羽城全体公民的不负责。 伴随着微弱的电流音，张长乾的声音在公共频道响起： “按预定计划，狙击雄鹰。” “出发！” “游骑-10已经到达50层1号作战位置。” “游骑-25正在封锁中高层窗口，预计15秒后炸弹设置成功。” “毒隼-7就位，没有发现目标。” “猎空-1已起飞，两分三十秒后到达雄鹰大厦上空。” 短短数十秒，各个作战小队便迅速行动，如同一张大网，从各个角度出发，向着雄鹰大厦的顶层压迫而去。 11点09分，十支五人制突击小队踩在了五十一层的走廊上。 从这一层开始的房间，全都被周天佐买下来了。 战斗随时可能爆发，几支小队的队长谨慎地没有使用通讯麦克，而是打着的手势，小心前进。 七米、五米、三米、一米…… 最前面的四名战士已经到了门两侧，他们将枪挂在身后，合力扛起破门锤。 黝黑的破门利器先是虚靠在门上，然后秋千似的往外晃了几下，随着幅度越来愈大，四名战士已经调动了全部力气，只等最后突如其来的猛砸。 就是现在！ 因为事先演练过数十遍，这四名战士几乎心有灵犀，在破门锤达到最佳发力角度的一刹那竭尽全力，推着它朝门猛砸。 轰！ 巨大的声响似乎震得楼道也晃动几下，尘烟弥漫，包围在这里的战斗人员脸色狂变，齐齐将枪口对准前方。 比破门锤先到的，是周天佐的拳！ 他从内向外，一拳轰破防盗门，快如闪电，瞬间就在四名士兵的胸前各拍一下。 令人牙酸的惨叫声和骨头断裂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防御力极佳的战术背心也无法抵挡周天佐的怪力，他们的肋骨被轻易碾碎折断，插进脆弱的胸腔。 无人看到，当周天佐的手从死去战士的胸膛离开时，他们的血液倏地黯淡了少许。 “嘿……”周天佐压抑地低声哂笑着，擒住一名战士的脖颈，将他和防盗门一起当成盾牌，大踏步朝外面冲去。 “开……开火！” 在短暂的犹豫后，作战队长还是决定不管死去战友的尸体，直接开枪扫射敌人。 然而，他终究是犹豫了半秒。 就是这半秒，让周天佐成功冲到了包围圈里。 他双臂一掷，甩开“盾牌”，一肘顶在最近士兵的腰部，他的力量比猛兽要强大十几倍，直接将士兵打死。 对于手持机枪的突击队来说，失去了“距离”的优势，等待他们的，将是一边倒的屠杀。 不过，就在周天佐虎入群羊、准备放开手脚杀戮的时候，一道钻心的疼痛从侧边袭来，巨大的力量推着他撞在墙上，肩膀处也被开了一个血洞。 轰隆！ 直到此时，咆哮般的雷声才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一个拳头大小的豁口出现在靠东面的墙上，阳光从这里透射进来，露出外面的天空，以及远处的高楼。 ——是反器材的超级重狙！ 第四十六章 铁 “真是个怪物……” 代号“毒隼-7”的男人握紧枪柄，忍耐着手肘的麻痹感。 他使用的这杆重型超远狙击枪，长度超过2.3米，重达50公斤，子弹口径14.9毫米，与其它说是一杆枪，倒不如说是一门机炮！ 人类被其击中，根本就没有全尸一说，只能被打碎成满地小血块，和烂肉差不多。 然而“毒隼–7”通过倍镜清楚地看到，目标被击中后虽然撞到墙上，肩膀也血肉模糊，但子弹根本没有穿透他的骨骼。 这家伙的肌肉，防御力和轻型坦克的装甲差不多…… “毒隼-7”咬了咬牙，透过走廊的窗户，再次瞄准周天佐。 他已经流血了……只要露出血条，就一定能打得死！ 砰！ 闷雷般的枪声再次响起，他开枪，命中了周天佐的腹部，血花飞溅中，周天佐再次被轰到墙上，水泥墙承受不住两次凶狠的力道，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毒隼-7报告指挥部，大口径重狙会对目标造成严重伤害，请求调集所有重狙手，组成火力网！” 他语速极快，一边报告一边再次打出一枪。 “指挥部收到，毒隼单位可随意开火，如今目标位置为雄鹰大厦51层东面第三个窗户附近！” “毒隼-1到达位置。”砰！ “毒隼-9看到目标了。”砰！ “毒隼-7要更换弹夹，5号过来接替我的位置，这是目标的正对面，火力不能断！” “毒隼-5收到。” 短短数秒中，几杆威力巨大的重狙纷纷开火，不停射击周天佐，他们采用交替式射击法，每一发大口径的穿甲弹虽然打不死周天佐，但也能对他造成可观的伤害。 最重要的是，几乎瞬发而至的子弹可以让他的行动暂时停滞，虽然时间很短，但只要一颗一颗连上去，周天佐就只能趴在墙上挨打等死。 由此可见，特异局的战斗员军事素养很高，战场上的判断能力和执行能力绝对是精英级别，更关键的是张长乾坐镇的指挥部丝毫没有拖后腿，给前线战士放权很大。 51层重伤的突击队员依次撤走，没了顾忌，毒隼小队的开枪更加狠辣密集，附近的行人只觉得天空轰隆轰隆闷雷声不断，却不知道在雄鹰大厦的高层，一个年轻的男人已经血流满身，骨断筋折。 然而，在形势大好的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 伴随着某颗狙击弹击中周天佐，他的身体再次被巨力压在墙上，不过这次，周天佐并没有动弹不得，而是在一声巨响后，和墙体一起砸在了地上。 ——即使周天佐的身体已经卸力，但子弹剩余动能的恐怖积累还是让这堵墙倒塌了。 “不好！” 失去视野，毒隼们瞬间感到不妙，他们凭着感觉再次开枪，想效仿之前的做法，利用子弹的动能推着周天佐滑动，将其压到后面的墙体上。 可惜，所有子弹，尽数落空。 满身血污的周天佐在倒地的瞬间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他强忍疼痛，一拳轰向地面，破开大洞后跳了进去。 轰！轰！轰！ 周天佐一路挥拳，一路向下。 他此时的形象很凄惨，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骨头架子上挂着内脏和血肉的怪物。 他差一点就死了。 在这种濒临死亡的境地，寄居在他体内的螟后感受到了生命威胁，磅礴的螟虫毒素不要钱似的灌输到周天佐的身体中，让他暂时忘却疼痛，内心只剩疯狂。 “所有作战单位注意！所有单位注意！目标已经向下逃窜，请立刻撤离雄鹰大厦……” 张长乾的决断非常快，大厦里视线太差，但既然证明重狙是最有效的武器，那么在外面的开阔地带，重新布置由大口径狙击枪组成的防线，就是最优的选择。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命令下得很快，但周天佐的速度却更快！ 仿佛过年时放的红鞭炮，噼里啪啦的巨响在雄鹰大厦内不断响起，由上至下，不到两分钟，周天佐就出现在了一楼。 他被鲜血覆盖，这其中大部分是别人的。 ——在刚刚疯狂的逃窜中，他甚至有余力轰杀士兵，让螟后吞噬他们的“灵”，不断补充力量。 “吼——” 周天佐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深深看了东面的大楼一眼，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张长乾的脸瞬间惨白。 还有十五米秒，重狙手们便能乘坐电梯下去，在空旷的雄鹰大厦前面，再次布置恐怖的火力网。 “完了。”张长乾闭上眼睛，感到深深的无力。 一时的失败虽然代表不了什么，但落入陷阱里的野兽，绝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像今天这样对周天佐造成致命伤害，很难了。 而且他逃出去的这段时间……会造成多大的破坏？ 张长乾冷汗直流的同时，公共交流频道的声音已经慢慢恢复了，呻吟、惨嚎、带着各种口音的汇报一起在耳麦里炸开。 “报告指挥部，巨蛇-2车队正在跟踪目标……不好，他进入居民楼里了！我们……跟丢了。” “报告指挥部，目标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且体积太小，卫星无法侦测到。” “指挥部，这里是游骑-37，我们来到了51层的房间，这里是目标的家……呕……” 游骑-37的声音戛然而止，再次说话时，声音已变得萎靡： “指挥部，我们在目标的家中看到了很多尸体……这里很臭……从穿着来看，这些大概是这段时间失踪的羽城公民……” …… 周天佐剧烈地喘息着，他的身体千疮百孔，空气从肺子里直接呼出，直视腹腔便可以看到蠕动的小肠。 螟后的力量依然持续作用着，但他能撑到现在，并不完全依赖于这只恶念生物。 周天佐知道，自己不能死。 即使死，也要在事情完成后。 他扶着石壁，在黑暗中慢慢挪动身子，这个姿势可以省去大部分的力，让他短暂休息会儿，修复身体的重创。 然而在某个刹那，周天佐却蓦地停下。 他顿住身体，挺直脊梁，注视着前方。 咚，咚，咚。 黑暗中，穿着白色衬衫的年轻教师走了出来。 他平静的声音，传到了周天佐的耳边。 “天佐，从小到大，除了学习，我什么都比不上你。” “张长乾科长是个厉害角色，他的作战部队也很专业，但是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是能冲出包围圈的。” “你会去哪呢？你当然会离开羽城，但前提是，带着雪儿的尸体离开。” “胆大心细，这是你的优点，冰雪公园这种灯下黑的地方，最适合存放棺材了。” “呵……”周天佐咧嘴： “谨言，你是来阻止我的么？不让我逃走，阻止我……带走雪儿？” “不是。”夏谨言轻声回答，声音里仿佛熔铸了铁： “天佐，我是来，杀掉你的。” 年轻的试炼者矗立在黑暗中。 宛如战刀。 第四十七章 血 幽暗的地窟内，夏谨言和周天佐同时缄默着。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俩其实是同一种人。 周天佐痴恋程雪儿，趁着夏谨言前去首都读大学时，对她展开追求；程雪儿死后，他主动被螟后寄生，滥杀无辜，孽债累累，只求复活心爱的女孩。 夏谨言活到现在，只有两个朋友，那日在天台，他放弃成为超凡的机会，放过程雪儿，是因为他知道程雪儿完全是被动复活的，全然无罪；然而现在，他判断自己剩下的这个朋友一定会给人类社会造成巨大的破坏，夏谨言便将自己的所有柔软情感都封闭在内心深处，冰冷得如同一柄战刀。 一旦作出判断，他们就会坚信自己选择的路是对的，并且一直走下去，至死也不回头。 他们从小相伴，了解对方胜于了解自己。 其实不需要说话，当夏谨言站在这里的时候，周天佐就明白，自己和他，只能活一个了。 轰！ 缄默中，二人同时爆发，拳头与飞膝相撞，在地底世界造出巨大的响动，回音婉转不绝。 夏谨言极速倒飞而回，砸在岩壁上，铁腥味从喉咙里蹿出，又被他强咽下去。 “即使受了重伤，他的速度和力量依然远胜现在的我……” 试炼者大脑急转，这是他摘掉戒指后的第6天，“风神的洗礼”的效果已经衰弱到极致，绝对硬拼不过螟后的寄生者。 周天佐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五指成爪状，狠狠朝夏谨言的咽喉抓去，这分明是置于死地的杀招！ 夏谨言往后急仰，勉强躲开这一抓，脖颈被开了几道口子，滋滋气响从破损的喉管传出，仿佛泄气的气球。 “不能被近身。”电光石火间，试炼者将右手伸到身后，随后左臂抓地猛拍，向右侧弹去。 然后，他的右手拽出了一把手枪。 砰！ 枪口在周天佐眉间喷出火光，这是m500转轮手枪，号称世界手枪威力之最，因为所需子弹太大，一般的转轮手枪弹膛能装六发弹，m500只能装下五发！ 初始动能虽然远不如反器材狙击枪，但对付深受重伤的周天佐，也勉强够用了。 在子弹的压迫下，周天佐的脖子后折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夏谨言将枪口抵在他的下颚，连开四枪，瞬间清空弹夹。 在华国，公民持枪是不被允许的，搞到这种昂贵的转轮手枪，更是难上加难，但夏谨言凭借着“圣殿试炼失败者”的身份，得到了特异调查局的武器许可。 虽然不合规矩，但这是张长乾动用权力特批的，前脚夏谨言在谈话中透漏出这意思，后脚张长乾就派人把证件送过来了。 夏谨言看穿了张长乾的心思，但他没有戳破，反而乐得扯虎皮，将一大堆致命武器搞到手里。 是的，一大堆武器。 巨大的动能迫使周天佐倒飞出去，夏谨言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时间，他没有浪费稍纵即逝的战机，飞速后退的同时，拉起了早就布置在地上的金属细线。 细线牵动机括，在将十几个钢珠手雷从四周岩壁拽出来的过程中，也扯掉了拉环。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密集的起爆声响起，这种老式的钢珠手雷爆炸声音很小，但并不代表着威力弱，其内含钢珠超过千颗，在高能炸药的推动下瞬间就能将目标摧毁。 夏谨言扔掉转轮枪，跃到某块岩石的后面，再次拿出一把霰弹枪。 既然选择在这里伏击周天佐，夏谨言自然不会不准备武器，当周天佐踏入钢珠手雷布成的陷阱里时，试炼者在心里已经给他判处了死刑。 “接下来，以他的性格，必然会立刻还击，从侧方绕到我后面来，我左手边是岩壁，那么下一击就一定来自于右后方……” 夏谨言端着散弹枪，微移枪口，然而出于他的意料，周天佐的速度太快了。 几乎是一阵风，倏地就冲到了夏谨言的身后，没有用拳头或者手肘，而是一个头槌轰在了夏谨言扣住扳机的右手上。 夏谨言的右手骨骼瞬间被撞碎，接着一记鞭腿甩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将他轰飞十几米。 如果不是“风神的洗礼”的效果还剩了些许，这一脚就能把夏谨言的脑袋踢爆！ “谨言，你……还是差了一着啊……” 周天佐捂着头，牢牢护住眼睛和颅骨，他的血肉再次被撕烂扯碎，依靠螟后维持生机。 他踩在自己的碎肉上前进，仿佛幽暗里的死神。 然而，夏谨言只是看着他，声音平静： “我没有输，我还有一张牌。” “牌？没用的，拥有螟后的我是不死之身。” “天佐，我在前方三百米的某个地方，布置了tnt炸药，它塞满了边长一米的立方体铁箱，你可以计算出其爆炸的威力吧？” 周天佐面色巨变，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夏谨言，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 “看来你猜到了……没错，我把装满tnt的铁箱，放在了雪儿旁边。”夏谨言掏出一个袖珍闹钟扔到地上： “这是倒计时哦……嗯，还有三秒。” 他话音未落的时候，周天佐就已经消失了。 闹钟的秒钟滴滴作响，坚定不移地朝着“零刻”移动。 三秒过后，冰雪公园地底巨震。 …… “呼……” 夏谨言奋力向上爬去，他拽住早就准备好的绳索，来到了一处小山坡。 他躺在最高处，看着天空。 那些炸药，足以使地底世界的一部分坍塌。 被埋在地下一千米深的位置，周天佐必死无疑。 “抱歉，雪儿，最终还是利用了你……” 夏谨言转头，看向旁边的女尸。 因为曾被螟后寄生的缘故，程雪儿的遗体现在还栩栩如生，周天佐给她穿上了华美的衣服，看着和公主一样。 年轻的教师做不到侮辱死去友人的尸体，提前将她搬了出来。 “你选择周天佐是对的。”夏谨言闭上眼睛，感受着吹拂在脸上的山风： “在那个时刻，依然没有犹豫地冲了过去，他……比我更爱你。” 山风打在嫩草和树枝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因为安静，所以夏谨言能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哈……” 夏谨言没有挪动，为了跳脱地下的大爆炸，他已经用完了所有力气。 “你这家伙，在最后一刻发现了我的虚张声势么……真的是，我该更狠心一些，将雪儿放进去的。” 年轻的教师睁眼，看到了不成人形的周天佐。 唰！ 周天佐的手，洞穿了夏谨言的胸膛。 摧毁脊骨、震裂心脏。 第四十八章 灵力之海 “医生！医生！快不行了！” “3705室还有伤员，过来一个人帮我把他搬到担架上……欸欸欸，别太用力，肠子掉出来了。” “把起重机弄到二十层来，有人被墙体压住了……” 雄鹰大厦，已陷入一片忙碌之中，周天佐最后的突进太过凶狠，为了让体内的恶念生物得到补充，他杀伤了很多士兵，大厦的每一层都有断肢，刺眼的红色成了主题。 死者不仅局限于士兵，在51层周天佐的住所中，特异局发现了大量尸体。 他们衣着普通，男女老少都有，被杀后整齐地摆在51层和52层中间的夹层中，周天佐似乎没有做过特殊处理，尸体的臭味肆意散发出来，让人干呕。 张长乾沉默地看着满地尸体，手指再次夹住了一根香烟。 这里面有平民的，也有战士的，但不论他们生前是什么身份，现在都被白布遮住，永远躺在了地上。 “还是低估超凡者的战斗能力了……”张长乾心中叹息着。 在周天佐突围成功后，羽城已经完全封闭，机场、公路、铁路全都暂停运行，卫星监视着这座城市，战士手持武器坐在装甲车中，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周天佐困在羽城。 但，这真的能成功么？张长乾这样想着。 他很明白，这样的封锁配置可以找到一辆车、找到一群人，但却很难追踪到时速超120公里、可以打穿两厘米钢板的怪物。 不过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张长乾已经把所有细节都推敲到了，即使失败，那也是时运不济，怪不到特异局的头上来。 他只能默默等待，期盼前线人员传来好消息。 “对了，夏谨言现在……也在寻找周天佐么？” …… 夏谨言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五感在慢慢抽离，他开始看不到东西、闻不到花香、感觉不到微风。 于此同时，潜藏在大脑深处的记忆开始复苏。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那个父母双双死亡的炽热炎夏。 当时的夏谨言，并没有感到悲痛。 太过幼小的孩童，情感还不够复杂，他们无法理解生离死别，意识不到自己失去了这个世间上最值得依靠的双亲。 很多手牵住了夏谨言，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带着他一直走下去，而是很快放手。 民警、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亲戚、父母的朋友…… 他们都曾短暂地照顾过年幼的夏谨言，只是，有了家庭的大人是很忙的，无人能够分出精力再照顾一个小孩。 他感受到了许多温暖，但是没有一只手为他停留。 直到，一只同样幼小的孩童的手，拉住了他。 “我叫周天佐，周天子的……额嗯，就是周天佐。”孩童用着不太熟练的普通话，笑的时候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 于是，不论春秋寒暑，从学习拼音到参加高考，两个男孩始终没有分离。 在这漫长的十八年中，即使一个喜欢扎马尾辫的漂亮女孩插入了进来，成为他们生命中的一员，但两名男孩都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依然有两只握在一起的小手。 直到，某个男孩的手，洞穿了另一个男孩的胸膛。 “真是悲惨的人生啊……” 夏谨言神志模糊地想着，他就这么飘荡在自己迷蒙的意识中，回想着以前的事。 然而在某一刻，他突然落在了水中。 不，这不是水。 这是海！无边无际、瑰丽壮绝的大海！ 他忽然有了溺水的窒息感，夏谨言奋力挣扎，向上游去，却无论如何也浮不出海面。 在这样剧烈的挣扎中，年轻教师的余光却陡然捕捉到了一个伟岸的造物。 那似乎是一座塔、一根巨柱、一座挺拔陡峭的山，但无论它是什么，它都是连通了天与海、贯穿这个世界的伟大奇迹。 “小兄弟，该起来了。” 轰隆隆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五感再次回到了夏谨言的身上。 他猛然睁开眼睛，大声咳嗽，似乎想把溺水时吸进的海水吐出去。 “小兄弟，在第一次降临灵力海洋的时候，人们总会觉得自己快被淹死了，不过你要知道，这只不过是潜意识带给你的错觉罢了。” 夏谨言的身后，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抽出雪茄： “来一根？” “咳咳、不了，呼……老余，谢……” “别说话，你受到了重创，又刚接触到灵力之海，身体还没适应过来。” 炼金人偶露出“你小子真不识货”的表情，粗声道： “脊柱断了，心脏也被搅烂，幸好这种外伤治起来不麻烦，你又命硬，我来时你刚好吊着一口气，如果再晚个两三分钟……嘿嘿。” “原来，我还没有死么？” “治疗伤号和复活某人是两个概念，治愈系灵术浩如烟海，在圣殿中，即使不会使用，也会在指环里刻上那么一两道用来保命；但是复活系灵术……小子，那种东西，是被圣人严令禁止的。” “……我能问下原因么？” “欸，这事别问我，我就是一普普通通的教官而已，排不上号，勉强算得上基层干部，还是最低的那种，上面大佬做出的决定，必然有其道理……而且，万术都有其界限，被复活的人，真的和以前一样么？” “也是……”夏谨言沉默一瞬，其实他也明白这个道理，古今中外，不论是哪部奇幻文学，死而复生的人都没啥好下场。 由此可见，文学和现实确实有相通的地方啊…… 夏谨言这般想着，站起身来，迎着山风向远处看去。 “走远了，但还追得到。”炼金人偶吐出一个烟圈： “记得那日我跟你说过的话么？你的试炼任务是清剿螟虫，期限为十天，哦，你还剩150分钟。” “老余，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嗯，知道，指环嘛。”炼金人偶将灰色的指环交给夏谨言，咧嘴道： “真是糊涂，战斗前居然把指环忘家里了……虽然对于试炼者来说，摘掉指环并没有惩罚，但是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们这种教官，呃，怎么说呢，也是有[绩效考核]的啊……” 夏谨言失笑，接过指环，戴在了左手食指上。 “老余，我用生命向你保证，你这个月的[绩效]……会非常很好。” 第四十九章 故事 蜀地多丘陵，羽城西部更以深丘和山地为主，植被茂盛，与东部繁华的现代化都市形成鲜明对比。 在羽城西侧的某处山林中，周天佐扛着大树，飞驰在密林中。 原本的棺材已经被夏谨言布置的tnt炸成粉末，周天佐无奈，只能在奔逃途中砍掉一颗大树，挖空后将程雪儿的尸体放入其中。 周天佐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跟骨头架子上挂着几块烂肉似的，撑到这里，完全是凭着螟后源源不断的螟虫毒素。 “很快了，雪儿，等我，很快你就将再次站在阳光下……” 他低声细语，踩碎林中的小草和低矮的灌木，扛着心爱的女孩疾驰。 这一路上，他没有碰到特异局的搜索部队，仿入无人之境，在包围圈形成之前就冲到了西部的丘陵中。 对于单体战力来说，速度往往是最大的优势，周天佐一个人，当然不用去汇报、交涉和协作，效率远胜庞大的组织。 他变成了锋利的刺刀，轻易就冲破了特异局的大网。 然而，在夺命狂奔的某个刹那，周天佐猛然顿住，死死地盯着后面。 后方，踩碎树枝的爆裂声不绝如缕，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和以前一样，难缠的家伙……” 周天佐的嘴角微微翘起，放下了存放着程雪儿尸体的树干，等待着来人。 树叶乱舞，山林被强大的力量碾出了一道长烟。 长烟之中，蕴含着雷光。 “苍雷之甲！” 在离周天佐还剩一千米的时候，夏谨言骤然发动了铭刻在指环内的一道灵术。 他已经有两次使用这个灵术的经验，雷霆构成的甲胄在他身上迅速变形，化成了一杆两米多长的战斧。 轰！ 夏谨言高高跃起，几乎在瞬间就来到了周天佐的头上，雷霆战斧狠狠劈下，还未触地，已经点燃了周围二十米范围内的所有草木。 霸道的雷霆和火焰同一时间缠绕在夏谨言的周围，他一斧劈下，带着重力与热量、速度与锋锐，狠狠砍在了周天佐的肩膀上。 嗡—— 骨头与雷霆之斧相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夏谨言抬起右手，犹如发疯的蛮神，狠砸长斧的握杆。 砰砰砰砰砰…… 周天佐被巨大的力量压制得起不来身，两条腿都陷入林地里，雷霆和火焰交替爆炸，将这一片的山林点燃。 “崩！”夏谨言低喝一声，再次用出一记“苍雷之甲”，这一次，他将银白色的电与火悉数灌注到斧锋上，斧头变成了直径五米的大锤，如同一座闪烁着雷霆的卡车，一下就将周天佐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如果陆渊在这里，一定会感慨夏谨言不仅意志坚定、智商极高，在战斗和“术”上面的天赋也是拉满。 ——即使在魔法文明中，刚接触超凡力量的魔法学徒能够随意改变低阶法术的形状，也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令人牙酸的声响此起彼伏，周天佐身上骨骼寸寸碎裂，血肉几乎全被压出体外，只有颅骨保护着大脑和螟后。 寄于其中的恶念生物，继续释放着磅礴的力量。 但这力量，却被夏谨言的雷霆死死压制着。 “啊啊啊啊啊——” 周天佐似乎便成了野兽，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声带和嘴唇，但超凡力量超越了常识，让他能在此刻发出疯狂的嚎叫。 夏谨言抿了抿嘴，不忍再看。 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然而，此时的年轻教师早就将杀戮的悍勇意志贯彻全身，手上的动作和力道没有打丝毫折扣。 他持着雷霆之锤，死死压制住周天佐，任凭电流和火焰破坏周天佐身体的每一寸，甚至即使这火焰太过炽烈，已经引燃了山林，夏谨言也全然顾不得了。 ——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必须在这里杀了他！ 慢慢的，在这样凶猛的压制和灼烧下，周天佐失去了力气。 四周归于平静，山林熊熊燃烧的大火成为了唯一的观众。 两个好友，一人站着，一人躺着。 胜负已分，生死已明。 “嘟、嘟、嘟——” “张科长么？我是夏谨言。” “我已经把周天佐抓住了，我会杀了他。” “但是，我在战斗中太过火了……羽城西边的山林已经烧起来了，请派人前来处理。” “嗯？嗯……” 简单说了几句，夏谨言就挂掉了电话。 他看着躺在深坑里的好友，沉默半晌后，才轻声道： “天佐，你现在，应该不会想照镜子的。” “哈……很丑么？” “丑到爆炸了。” “嘿嘿……” “天佐，你……”夏谨言顿了顿，接着道： “在雄鹰大厦的狙击战中，你就已经死了吧。” “啊，对啊。”只剩下一副骷髅的周天佐，依然发出了声音： “那个虫子说，它的力量只有作用在死物上时，才会呈现出最好的效果，整整三分钟的重狙射击啊，啧啧，坦克都能被打成铁泥了，我根本撑不住……我大概是那时候死的吧。” “刚才我在给特异局的张科长打电话，他似乎对你的这具身躯很感兴趣，天佐，你想捐赠遗体么？” “算了，都成了杀人无算的大反派了，就别整什么虚头巴的悔过了，不捐，呃……我的决定有效力么？” “我还活着，你的决定自然就有效力。” 夏谨言跳下大坑，背起周天佐，带着他来到棺材旁边。 然后，他打开沉重的棺盖，将这具执念深重的骷髅放了进去。 嵌着红缎子棺材内，栩栩如生的尸体和全身碎裂的骷髅躺在了一起。 不论是程雪儿还是周天佐，都不再具备养孕螟后的能力。 他们将一起坠入死亡的深渊，永世沉眠。 “别了，雪儿，天佐，新婚……快乐。” 夏谨言合上棺盖，发动了“五行规避”，土壤瞬间被破开，棺材沉入地底，带着棺中人的故事，埋葬在地下的岩石中。 他们的故事，将记录在特异局的档案中，在以后，也许会变cd市传说，吓哭调皮捣蛋的小孩，也许在更久远的未来，世事变迁，沧海桑田，这段故事将无人知晓。 但起码在现在，葬于地底深处的男女，永远记在了夏谨言的脑海中。 第五十章 羽城尾声 “科长，羽城[虫后]事件的全部资料整理出来了，您过过目？” “好，放这儿吧。” 下属告退，办公室里，张长乾翻弄着厚厚的资料。 进入特异局工作的人，都是从原来各个部门抽调过来的精英，战斗员和特工优秀，坐办公室的文员自然也不是一般角色。 这份报告详尽至极，任何容易被忽略的细节都能在这里找到，而且标注了重点，让阅览的人瞬间就能看到最值得注意的事。 《隐匿的超凡组织——圣殿》 《试炼者》 《噬螟种群行为研究》 这三个便是羽城[虫后]事件的最大收获，相较于这些珍贵的情报，在地窟里获得的超凡材料也显得无足轻重了。 ——知识与世界观的代差，才是最不可逾越的鸿沟！ 迅速将整理出来的资料过了一遍，张长乾疲惫地揉捏着眉心，他昨天晚上刚从首都回来，没怎么睡觉，但今天依然早起，投入到了工作中。 虽然特异局能人很多，离了谁都能转，但有的人就是主心骨般的存在，大事都需要他拿主意。 正在这时，专线的铃声响了起来，秘书的声音即使通过电流转换，也依然清亮好听： “科长，夏先生到了。” “好，让他去贵宾室……算了，我去接他。” 张长乾挂掉电话，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自己的着装，他沉吟稍许，并没有把办公桌上关于“虫后事件”的资料拿走。 很快，张长乾去了楼下，把夏谨言请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有点乱，夏先生，别介意。” “张科长客气。”夏谨言笑了笑，不自觉地被张长乾语言里的暗示吸引，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办公桌。 羽城虫后事件蓝皮书……嗯？他是故意让我看到这东西的…… “夏先生，这是我们特异局对此次事件的研究和分析报告，您掌掌眼？” “不了，你们内部的东西，我看不合适。” “特异局的成立是为了全体华国公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夏先既是成年公民，也是当事人，自然是有资格看的，反正对你来说，这些也不是什么秘密。” 夏谨言想了想，点头道： “行。”他拿起文件，翻看的速度非常快。 夏谨言本来就是博闻强记的聪明人，佩戴戒指后，体魄的强健又反馈大脑，这让他更加专注。 “写得真好……推敲大多有理有据。”夏谨言看完，将文件放还到桌子上。 没有得到试炼者的补充情报，张长乾也没露出任何不合时宜的表情，建立友谊，是漫长的相互信任的过程，先埋下一颗种子，只要辛勤浇灌，总会有开花结果的一天。 “张科长，周天佐的遗体我带不回来了。” “哦，是那件事啊，没关系，我当时太唐突了，该说声抱歉。”张长乾笑眯眯地回答，连追问也没有。 他甚至还从柜子里拿出茶壶，给夏谨言泡上了热茶。 “夏先生，尝尝。” “谢谢……”夏谨言喝了一小口，点头道： “挺好的茶叶，很香。” “这是我妻子种的茶叶。”张长乾小酌热茶，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我们是因为茶叶认识的，她家是祖传的乌龙茶小作坊，这段时间她辞职在家，在院子里种了茶树，揉捻和烘焙都自己动手，嘿，你还别说，确实挺好喝。” “尊夫人心灵手巧。”夏谨言不是个难相处的人，他顺着张长乾的话道： “不过……辞职？” “嗯，备孕，夏老弟，我三十五岁的人了，她和我同龄，是该准备要孩子了。” “哦……怪不得张科长不抽烟，只把香烟夹在手上。” “为了后代，我们总要承担更大的责任。”张长乾夹着香烟，如同转笔似的，熟练地玩起了花活： “其实这样也好，不伤身体，也能放松精神……夏老弟，戒指很朴素啊，上次来的时候，没见你带过。” “你是说这个么……”夏谨言抬起手，想起了今天早些时候老余的话。 [圣殿虽然隐匿在漫长的历史中，但这并不代表我们是藏头露尾的鼠辈。] [别人问你关于圣殿的事，你要有自己的判断，能说不能说全在你，当然，如果真的泄密，内部必有惩戒。] [像指环啊、灵力之海啊这些，不需要刻意隐瞒……你都戴在手指上招摇过市了，就不用怕别人知道。] 想到这里，夏谨言大大方方将手伸了出去，轻声道： “张科长，这是我的试炼者指环。” 张长乾瞳孔巨震： “你的意思是……？” “在圣殿中，圆形通常代表着神圣而不可背叛的契约，但凡圣殿成员，都会佩戴指环，即使像我这种没加入的门外汉，也会暂时拥有一个临时的指环，当然，每个阶层的制式都不一样，嗯，我的引路人，戴的是银白色指环。” “我能问问，指环有什么作用么？” “证明身份、沟通灵力之海、改造体魄、铭刻灵术……我使用这枚临时指环的时间也不多，暂时只能想到这些。” 这简直是修仙小说里的灵根啊……张长乾心中吸了一口凉气，他以前不看网络小说，但自从加入特异局，他就觉得多看看网络作家的幻想世界也是有好处的，说不定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呢？ 圣殿、指环、灵力之海、试炼。 在张长乾脑中，一个庞大且秩序森严的超凡组织渐渐显现出了轮廓。 “夏老弟，这真是……太过重要的情报了。” “常识而已，你们早晚会知道的。”夏谨言摩挲了下指环，轻笑道： “不过，我马上就要换新的指环了。” “你是说……” “嗯，将蕴含了我意志和气息的临时指环打碎重铸，加入珍贵的超凡材料，在新的指环上刻入契约和力量……我的试炼，通过了。” “夏老弟，你马上就会是正式成员了？” “马上么……这倒不一定，具体的时间我也说不准。”夏谨言摇头： “我的引路人告诉我，圣殿几乎不会单独给予某个新成员指环，在未来的某个时间，我们这批新人将会一起参加【授约仪式】。” 第五十一章 救世主的苦恼 东海省，汐城。 蔚蓝的大海上，一条银白的丝线快速穿梭在浪花中。 当视角拉进，就会发现这条银白的丝线，其实是由海水构成的蛟龙，蜃腹牛耳，似蛇四足，威风凛凛。 苏染青赤着脚踩在蛟龙的头上，衣衫被蒸腾的水汽打湿，紧贴在白皙的肌肤上，仿佛披着半透明的薄纱。 在距离海岛只有一百多米的时候，苏染青用力踏下，蛟龙砰的变成水花消失不见，少女高高跃起，足尖在海面轻点几下，两步就踩在了沙滩上。 金色的火焰倏地燃起，衣服里的水分子被金焰灼烧蒸发，不再半透明。 在苏染青看来，神明大人身为圣殿当代【圣人】，历经无数岁月和磨难，站在顶峰无时无刻不为人类的未来担忧，肯定早就看穿了男女那点破事，自己那副样子，简直是对神明大人的亵渎！ 还是庄重些好，反正在神明大人眼里，自己很可能跟老母猪差不多…… 苏染青想着，轻抚指环，一路走到别墅前面。 “先生，我回来啦！” “是染青啊，进来吧。” 漂亮姑娘推门而进，见陆渊正坐在轮椅上看书，也不打搅，只是将佩戴指环的右手抚在前胸行了一礼，就去做饭了。 别墅因为漂亮姑娘的到来，有了些人气儿。 陆渊虽然在看书，但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全集中在书上。 这座海岛是圣殿暂时的大本营，这段时间，陆渊做了很多布置和计划，其中之一就是将这里经营得密不透风，海岛及其周围数公里的任何风吹草动，他全都一清二楚。 苏染青那副半遮半露的样子，自然也被他看在了眼里。 按道理来讲，以苏染青的天赋，在使用水系灵术时保持衣服不湿不透，是很轻松的事，可她终究还是年轻，童心未泯，踏龙戏水时竟然忘了这事。 当然，他陆某人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 于是他随便从书架里找了本书来读。 嗯，刚好是《春秋》。 “呼……陆渊啊陆渊，刚把身体调理好，思想就跑偏了，有没有出息？还自诩救世主呢。” “冷静，关键时候，不能胡思乱想。” 陆渊深吸一口气，将纷乱的思绪尽数压下。 他捧着《春秋》，逐渐将注意力放在正经事上。 “和我想的一样，与【圣柱·四象】建立契约的人，对自然系法术的领悟能力更强，控水、燃火、造冰、搬山……都是烂大街的超凡能力，但却最气象磅礴，绝对不弱，后期都是大范围炮台……” “毕竟，我在这根圣柱里放置了许多风火水土的施法梦境，在外铭刻的文字符号也大多和自然天象有关。” “苏染青的天赋很好，对灵术的掌控出类拔萃，这大概是由于她先天的[灵]比普通人强，唔，羽城的夏谨言也是这种情况。” “【授约仪式】的事情要好好想想，场地、人员都得做到万无一失才行。” “趁着这段时间，可以多招几个新人，反正【授约仪式】的具体时间和参与人数都是我定的，这样一期一期来，可以建立某种[同届之谊]，到时候指环一戴、契约一读、热血冲脑，对圣殿的归属感指定爆表。” “仪式当然要很正式，授予新成员指环的人地位要高，但绝不能是我。” “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是【当代圣人】，神龙首尾、高居云端才是我正常的行事风格。” “现在我手上低阶的炼金人偶共有十二具，可以放出去在世界范围内寻找试炼者，不过这有可能会引起各国的注意。” “没关系，反正圣殿终有一天会浮出水面，现在就当先给世界提个醒。” “超凡武器和特殊器具也要开始制作了，刀枪啊衣物什么的。” “幸好用了高阶法术进化肉身，不然早被炼金术抽干了。” “唉……真是一大堆麻烦事。” 陆渊默默叹了口气。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现在陆渊才知道，当时自己一拍脑袋想出的“圣殿”计划，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是多么的困难。 一个庞大、秩序森明的神秘组织，当然不能只靠超凡力量维系。 单说新人这事，就不是仅仅赐予个指环那么简单。 新鲜血液来了，圣殿总得出来个中高层露露脸，新人得到力量，得有人辅导他们如何修炼、如何战斗，告诉他们圣殿的纲领和历史是什么、现任圣人是哪号人物。 不说这些精神层面的，只论俗一点的话题，新人加入，住在哪里、吃什么、如何从中选拔更优秀的人、如何让他们在一定烈度内竞争，最后挑选出真正的大才，扶着他们爬上高位，彻底填充圣殿的空缺…… 毕竟，陆渊编造“圣殿”的目的是让一大批人类获得超凡力量，以此来对抗神秘侧的入侵，而不是为了好玩、更不是为了过家家！ 对于这里面的某些问题，陆渊已经有了思路。 其中，他研究最深的就是“灵术施法者的晋升之阶”！ 毕竟他随时都可以去梦境海洋里做实验，而且关键的是，苏染青就在他身边。 ——每当陆渊有了新想法，他就会悄悄观察苏染青在新的修炼方法下的表现。 随着小姑娘越来越强，地球“灵术体系”的超凡途径也在陆渊的脑中愈发清晰了。 当然，要开辟一个新的超凡道路，陆渊还需要大量的样本，不过他现在有了很不错的思路，最起码教导新人是够了。 陆渊神游天外的时候，苏染青已经做好了饭。 “先生，先休息会儿吧，吃饭了。” “好，辛苦。” “哪有您辛苦吖~” “嗯，不过，染青啊。” “先生，您说。” “以后再使用【灵术·水形生命】赶路的时候，最好控制水汽的外溢，不要让它弄湿衣服，须知，精密到分子的控制是成为灵术大师的必修课。” “啊？哦，呃呃，好、好的……” 苏染青迅速低头干饭，几乎将整张脸都埋到碗里去了。 让神明大人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o(╥﹏╥)o 第五十二章 救世主的责任 陆渊赤着脚，行走在水面上。 地球的梦境世界和往常一样，海洋深沉、飞雪漫天。 不论是何时，总有人做梦，除非像魔法文明那样物种全灭，否则雪花便不会停止。 在深深的海底，一道旋涡贯穿了地球和魔法文明的梦境海洋，当人类的“灵”进入这里时，将被裹挟着强行穿到另一边去。 在穿梭的过程中，他们会看到大海，觉得自己仿佛浸泡在水中。 陆渊瞎编了个词，将梦境海洋称为“灵力之海” 心念微动，陆渊瞬移到了魔法文明的梦境海洋上，在以前，这里除了没有雪花，便和地球那边毫无区别。 但是现在，数根巍然耸立的擎天巨柱支撑着天与海，如同亘古不朽的神灵。 “让我再想想，圣殿对超凡世界基本规律的阐述有没有什么漏洞……” 陆渊满意地打量自己的杰作，仰躺在海面上思索。 “世界有两面。” “一是物质世界，行星、基本元素、生命、万物都存在于这里，人类的自然科学，都仅在物质世界成立。” “另一面则是[灵的源质]堆积而成的海洋，即灵力之海。” “理论上讲，人类可以进入灵力之海，获得超凡力量。” “但物质世界和源质世界的界壁几乎无法打破，于是，就必须使用某种[通行证]。” “即，指环！” “指环的制作当然是圣殿的不传之秘，原料和工艺，只有当代【圣人】才知晓。” “但即使拥有指环，普通人也难以借用灵力之海的力量。” “因此，【圣柱】矗立在了汹涌的大海上，大量的灵术被前人创造，持有指环即可使用。 “由下到上，铭刻的灵术愈加强大。” “在刚获得指环的时候，新人的阶位是[学徒]，只能施展圣柱第一层的灵术。” “由于经验的提升、优秀的天赋，有的人能够在【圣柱】内攀升，施展更强大的灵术。” “灵术施法的大概思路就是这样了，嗯，问题很多，譬如没有指环的先驱们如何拥有超凡力量、灵术怎么被创造出来、【圣柱】究竟有多少层……” “不过没关系，反正最终解释权在我，到时候随便说一句[只有圣人知晓一切隐秘]，就能轻松打发好奇宝宝了。” 陆渊仔细想了会儿，对自己瞎编出来的故事还算满意，虽然有点谜语人的意思，但超凡组织么，没有神秘感怎么行。 软件暂且定下来，接下来就该考虑硬件了。 ——圣殿成员住哪？吃什么？喝什么？ 这可不是小事情，衣食住行最能体现一个组织的底蕴，陆渊总不可能拿十块钱的盒饭糊弄新人。 更何况，在昨天，陆渊已经把剩下的十一具炼金秘偶全都派出去了。 算上夏谨言，圣殿的第一期新成员将有十二人。 陆渊对这第一批人很重视，万事开头难，把他们全忽悠住了，就会有人帮自己洗脑萌新，自己就能多摸摸鱼…… “找苏染青要个小岛？”陆渊脑中划过这个念头，又很快否定了。 【授约仪式】的举行场地一定是圣殿较为重要的地方，如果是普通的补给或临时集会场所，深海中的小岛也勉强够用，但用来进行仪式就不够庄重了。 “还是要在梦境世界里想办法啊。”陆渊摸了摸身下平静的海水，思考着建立“秘境”的可能性。 在魔法文明中，开辟一个介于现实与虚幻之间的小天地是很高深的学问。 母神的神域、魔法学校的修炼室、巨龙的藏宝洞……这些涉及了空间法则的奇特地方，严格意义上讲都属于“秘境”。 陆渊能将普通人拉进梦境世界，但人类进入这里的，只是自身的“灵”而已，并不是完整的身体。 开辟一个小世界，隐秘、安全、逼格足够高。 但很可惜，陆渊知道现在的自己没那个能耐。 在魔法文明中，开辟一方小世界，那是半神专属的大神通！ “不过，我可以利用梦境世界取个巧。” 陆渊喃喃自语，想到便行动。 海水即刻开始沸腾，仿佛一尊巨人在半空中戏水，浪花奔涌，瞬间就卷起百米高度。 随着陆渊的心念，千吨海水脱离大海，在空中飞舞，进而分离，变成一个个手指大小的文字，它们似雷霆、似鸟兽、似流云，全部都是带着晦涩含义的超凡符号。 炼金术在高深阶段，可以免去类似凡人工匠的淬火和锻打，仅凭强悍的精神力量，控制物质变作魔法文字，达成“炼”的目的。 陆渊拥有梦境世界的控制权，在这里可以肆意实验，这是他炼金术进步神速的原因之一。 然而，即使天才如他，将梦境海水炼成虚幻空间的尝试还是失败了。 陆渊啧了一声，又试了很多次。 整整三十个小时的实验，均以失败告终。 “炼金术是极其讲究逻辑的自然科学，我野路子出身，本来就缺乏系统学习，这么闭门造车，挑战的还是半神的领域，失败也是正常的。”陆渊很快就想到了问题所在。 对于人类来说，意识到问题，就意味着离解决不远了。 陆渊当即身体一顿，沉了下去。 这里是魔法文明的梦境海洋，无数死去的梦境沉积在这里，陆渊这段时间，将很多施法相关的梦境移送到了【圣柱】里，现在，他要寻找的就是与空间炼金术有关的梦境。 孰能生巧，陆渊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梦。 那是一个，少年人的美梦。 在魔法学院的入门考核中，过三关斩六将，于最终一关成功炼制出“空间卷轴”，轰动全国，一飞冲天，打脸众人！ “还真是主角剧本啊，骚年……” 陆渊失笑地摇摇头，在这滴死去梦境前沉思。 炼金术和魔法不同，前者是自然科学，注重经验、逻辑、灵光一现。 换句话说，陆渊就算再次具现出“炼制空间卷轴”这一过程，也只能得到一个空间卷轴而已。 那个风发意气的少年所拥有的知识和才情，才是陆渊想要的。 “只能使用归梦了么……” 救世主叹了口气。 “归梦”是梦境之王的特殊能力，以全部的“灵”投身于他人的梦中，梦境的细节大量填充，无限接近于真实的记忆。 但一旦在“归梦”的过程中受到伤害，陆渊本人也绝不好受。 陆渊歪了歪头，判断着下可能的风险。 最终，他还是毅然决然地触碰了水滴，发动了“归梦”。 绝不推卸责任，才配做圣殿的领袖！ “哎我去，怎么编着编着，把自己也忽悠进去了……” 第五十三章 救世主的牺牲 夜。 兰尔德摩地区，灰马旗小镇。 劳累了一整天，农夫和小商贩早就沉沉睡去，骏马和猎犬也发出低低的鼾声，万籁俱寂。 在静谧的灰马旗镇，只有一处与众不同。 那是镇上唯一的酒馆，即使接近深夜，也依然灯火通明，醉酒后的歌声和呐喊此起彼伏，充满躁动和欢乐。 “我们是大海的孩子。” “贝壳是我们的眼睛，海草是我们的头发，鱼儿穿过我们的颈窝，螃蟹在敲击我们的牙，我们与自然浑为一体！” “赞美母神！她将智慧与大地赐给了我们！” “赞美母神！她将生命和信仰给予了我们！” 欢快的歌声骤然一顿，紧接着，粗豪的汉子们哈哈大笑： “老德罗，你跑调啦！喝！” “我没错啊……” “哈哈哈，看这幅无辜的样子，老德罗，你真该去当个表演家！” “唉，行行行，我喝我喝……”老德罗叹了口气，按照当地规矩，将两个拳头大小的酒杯举起，一饮而尽。 劣酒下肚，虽然苦辣，但晕晕乎乎间，豪气顿生。 “老板娘！老板娘！”老德罗大叫着站起身： “给酒馆里的每个人再来一杯酒，我请客！” “哈哈哈，老德罗是条汉子！” “豪气！” “那么下一杯换我请！朋友们，今晚谁要是能站着走出去，就不是母神的子民！” “来啦来啦，让一让~”属于成熟女性的声音响起，穿着围裙的老板娘从酒柜后走了出来，她容貌普通，皮肤却好，本钱雄厚，低头绝对看不见自己的脚。 她抹着汗，将一大桶酒放在了老德罗身前。 趁着老板娘弯腰放酒的时候，老德罗还趁机揩了把她的手。 女人啐了一下： “要死呀你！早晚有一天被林子里的人熊给吃了！” 说完，便扭着屁股坐回吧台。 老德罗被骂了一句狠的，却丝毫不生气，反而英雄似的站起，冲着酒馆里的众人脱帽致意。 口哨声、笑闹声不绝如缕，酒馆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然而，就在这时，门开了。 酒馆内的众人，下意识朝门口看去。 灰马旗镇虽不算偏僻，但经济不发达，也不是交通要冲，平时鲜有外人过来，此时聚在酒馆的这一二十个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小镇本地人，天天来喝酒的就这么些个，按道理来讲，深更半夜的不会有人来。 疑惑间，来客走了进来。 酒馆内的男人们呼吸瞬间就滞涩了。 在这个深夜，进入小镇酒馆的，是单独而行的少女。 腰肢纤细，长发直垂臀部，一张俏脸妙若桃花，穿着白色的鹿皮靴和浅色的连衣裙，手上还戴着镂空的轻纱手套。 这样一个女孩，不应该出现在灰马旗小镇，更不应该出现在深夜的酒馆！ 她就应该待在大城市精致的雅间里，喝着一口价值五个金币的昂贵咖啡，笑吟吟地逗弄着长毛猫。 奇特的滞涩间，少女轻咳一声，朝着老板娘笑道： “老板，还有位置么？” “哦？哦哦，还有的，呃，这位小姐，你可以来这里坐。” “多谢了。” 少女俏生生地绕过红木吧台，坐在了老板娘旁边。 “小姐，您……喝什么？” “酒。” “一小杯？” “来一桶。” “呃……好。” 带着阀门的橡木桶很快就放到了少女前面，她又点了些小菜，一个人独自斟酒。 酒馆里渐渐恢复了活跃的气氛，不过男人们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放肆唱歌大喊，反而还时不时地偷看少女一两眼。 “这就是女孩子的视角么……特么的，原来真的能感觉到别人的视线啊。” 少女在心中叹了口气，再次干掉一大杯酒。 没错，这个美丽宛如贵族的少女，就是陆渊！ 还是那句话，世界上没有人能预料到所有事情。 陆渊做梦都想不到，“归梦”发动后，居然把自己给归变性了！ 进入这滴梦境后，因为“归梦”的存在，陆渊变成了少女模样。 为了安慰被噩梦惊醒的孩子，华国有句老话，叫做“梦是反的”。 现在看来，这话确实有点歪打正着的意思。 因为归梦需要陆渊将“灵”全部投入进去，他竟然不能控制自己的外貌，被动地来了个反转，变成了女性。 仔细观察的话，陆渊的本来面貌，和此时的少女形态倒也有些相像，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真是好耶……耶个屁呀！ 不过，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归梦的效果好得出乎意料。 梦境之王全部的“灵”的投入，让这个梦境的细节得到了恐怖的填充，山川草木、星辰大地、生灵人类，所有的一切，细节都得到了最完美的复现。 可以说，这里已经不是梦境，而是无限接近于一段真实过去的历史！ 属于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的，记忆中的历史。 当然，这段历史、这个梦境、这个世界，已经死去了不知道多少万万年了。 想到这里，陆渊多少有点感伤，于是再次闷了一大口酒。 被归梦整的有点自闭的救世主，本以为自己来到酒馆后，会发生什么“酒后恶棍调戏纯情少女”的恶俗情节，却没想到，这些小镇居民只是规规矩矩地喝酒划拳，顶天就是声音大了点、眼睛总往自己身上瞄，倒也没人来搭讪。 其实陆渊不知道的是，自己这幅打扮，小镇居民还真没有胆子招惹。 一身穿着非富即贵、皮肤白嫩绝对没有干过粗活累活、大半夜的自己来到陌生小酒馆、丝毫不顾及这么多大男人，一个美滋滋地喝酒…… 更有甚者，比如以打猎为生的老德罗，见识多、眼睛也尖，一眼就看穿了陆渊令人深思的恐怖细节。 ——昨天下了场大雨，小镇道路泥泞，一脚下去脏水崩得老高，可是这名少女的白色鹿皮靴，居然连半个泥点子也没有！ 种种细节，细思恐极啊…… 这样的背景，万一惹恼了她，不得把咱小镇连人带马全给扬了啊？ 当然，即使理智告诉男人们，这个漂亮女孩绝不能招惹，但是因为本能，他们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偶尔瞄上几眼。 权当下酒菜了。 陆渊感觉各种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游动，心中更是郁闷，再次喝了一杯酒。 那年春天， 圣殿成立， 救世主女装创业！ 第五十四章 救场 酒馆内，陆渊很快就喝完一个橡木桶。 对于少女的惊人酒量，老板娘并没有感到特别惊奇，母神在上，这个世界是光辉灿烂的魔法文明，超凡者众多，贵族少女大概也不是一般人。 “老板。”陆渊吃完了酒菜，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我在找人，是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少年人，黑瞳，比乌鸦还黑的那种。” 一提起“黑瞳”，老板娘很快就想起来了，来灰马旗镇的陌生人本就不多，少年的特征太明显了。 “老板，我们是一起出行的同伴，去帝国皇家魔法学院参加考试的，路上出了点变故，走散了。” “小姐，那人往东边的森林去了，那是去帝都的近路。”老板娘不疑有他，在她看来，少女这个打扮、这个年纪，去魔法学院报道太正常了。 不过，帝国皇家魔法学院么……真是了不起啊…… “谢谢老板。”陆渊起身微微颔首，付过钱后，推开门，闯入黑沉的夜色中。 …… “呼，呼……” 瞳色纯黑的少年躲在树后，尽全力降低呼吸的声音。 这种颜色的瞳孔，在兰尔德摩地区并不常见，如果是喝醉酒的“本地人”注意到了少年的瞳色，说不得还要嘲讽一句“这眼珠子黑得跟人熊似的”。 人熊，这种站起来有四米多高的怪物，少年刚才已经见识过了，它被骑士手里的阔剑瞬间斩成两半，连哀嚎也来不及发出。 再然后，少年就在骑士的追杀下逃到了现在。 众所周知，低阶肌肉佬对低阶法爷有碾压级的战力优势，在施法速度慢、魔力储备差、没有足够强悍的炼金道具的情况下，新晋骑士的一拳就能把魔法学徒秒杀！ 更何况，追杀少年的，是标准的骑士小队，五人组成，经验丰富，是去战场打过仗的狠角色。 而且……少年连魔法学徒都不是，顶天算一个懂点炼金门道的初学者。 一个他都打不过，更别提五个人了，于是少年压根就没有反抗的想法，而是兔子似的往林子钻，想凭着夜色甩掉他们。 可惜，双方野外生存的经验差距太大，少年一直没有成功甩开距离。 “呼，呼……冷静，必须休息休息，否则他们还没追上，我就要累死了。”他靠在树干上，尽量舒缓情绪，摘下水囊，喝了一小口。 “看他们的家纹，应该是耶绯洛家的……是因为那个女人么……而且最可恶的是，他们连家纹都不屑遮掩！” 少年恨恨地想着，清澈的黑瞳勃发着怒意。 然而，即使再怒，此时的他也毫无办法，在短暂的休息后，他站起身，想要接着赶路。 “这片林子东边连着开鹊山，翻过开鹊山，就算进繁华地区了，到了那里，耶绯洛家的骑士也不可能明着追杀我，毕竟临近帝国皇家魔法学院的入学考试，很多人都在盯着。” 少年收拾好心情，拿起在林子里摘下的木棍，准备出发。 可惜，他才刚走两步，破空声就从后面袭来。 少年连忙往地下一翻，以极其狼狈的姿势躲开了飞斧，然而这一躲太急，地上的石头勾到了他的背包，砰的一声，背包滚了出去，被一只黑靴踩在了脚下。 “小子，你很能跑啊，你真的是在面包作坊里长大的么？”黑靴的主人是穿着轻甲的青年骑士，他笑嘻嘻地冲少年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小耗子，你跑不了哦~” 脚步声从四周传来，几乎是一刹那，另外四名骑士也分别包了过来。 逃无可逃。 少年不自觉地呼吸粗重了起来，不断咽着唾沫，然而即使恐惧到极点，他也挺直着脊梁，没有求饶。 “阿尔溪，不要再跑了。”说话的，是这队骑士的老大，他是蓄着山羊胡须的中年人，声音很沉稳： “作为骑士，我承诺，会让你无痛苦地离开，去往母神的怀抱。” 阿尔溪的黑瞳闪过愤怒： “呵……骑士？我还真不知道，五个穿着盔甲、拿着巨剑追杀平民的大汉，也能被称为骑士。” “奉恩主之命行事，也是骑士的美德。”中年骑士没有丝毫愧疚的情绪： “而且阿尔溪，作为平民的你，本来就不该触怒贵族……特别是在其订婚礼的时候。” “欸，老大，你跟这小耗子说那么多干什么，横竖都是要死的人了。”青年骑士单指一挥，脚下背包倏地被强劲的指风划破。 里面的东西尽数滚落出来。 青年骑士轻蔑地挑挑拣拣： “啧啧，这不都是垃圾么……听说你阿尔溪是生在平民家的炼金术天才，呵，终归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这些是炼金产物？一堆破铜烂铁。” 阿尔溪握着拳头，紧抿着嘴。 这不是示弱，而是寻找机会。 在少年人的手中，一直死死攥着小球状的东西，这是他自己制作的，专门用来逃命的炼金道具。 此球被他命名为，虎喯酆影噬魂震天雷·第零型! 呃，其实就是烟雾弹。 但阿尔溪对自己的作品很有信心，虽然外形大多不咋样，但他的炼金术成品极为使用，摒弃了花里胡哨的流派，非常接近古炼金术的理念。 扔掉虎喯酆影噬魂震天雷·第零型之后，就立刻逃跑，附近空气湿润，看来离水源不远……阿尔溪心中思索着逃亡路线，精神前所未有地集中。 “行了，快点杀了他，尸体要处理好。”骑士首领语气淡淡，欲马上结束这次任务。 “好嘞……”青年骑士放下背包，拔出剑，缓缓朝阿尔溪走去： “小耗子，放心，枭首是不会有痛觉的……” “要来了……母神请保佑我……”阿尔溪瞳孔紧缩，扣住小球，随时准备暴起。 千钧一发、杀机隐现。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声音却倏地打破了沉寂的深夜密林。 “他说的对，欺负弱小的人，可算不得骑士呢。” 声音清脆悦耳，与此时压抑的局势格格不入。 众人寻声望去，看到一名美妙的少女坐在高大的树枝上，瑰姿艳逸，白色的鹿皮靴晃啊晃，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调皮和烂漫。 阿尔溪看着少女，竟忘了趁这个时候扔弹逃跑。 他发誓，他是母神虔诚的信徒。 但此刻的阿尔溪仍然觉得，月下的少女，比祭祀殿堂里的神像更美。 第五十五章 鹿鸢 陆渊斜倚在树枝上，笑眯眯地看着下面的六人。 五人制的骑士小队，肩甲刻有花形的家纹，虽然穿着轻甲、携带锐器，却依然在林地里如履平地，很明显都是训练有素的家族中坚力量。 反观阿尔溪，穿的普普通通，因为长时间内在山林里逃窜，衣服也变得脏兮兮的，被困在五名强大的骑士中间，乍一看还真有点像可怜巴巴的小耗子…… “不过没关系，今晚，幸运女神眷顾着你啊。” 陆渊心里嘟囔一声，砰的跳到地上。 “高手！”中年骑士心头一沉，背着少女，向同伴连打几个手式。 树干距地最少二十码，少女就算再轻，也应该有一百磅左右，但这一跳连半点尘烟都没激起，而且更夸张的是，少女的腿连弯都没弯，玩儿似的承受了落地的冲击！ 不过顺带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她这腿还真是又白又长又直啊…… “姑娘，这是我们和这小子的私事，按照帝国颁布的领主法，我们有权将他抓回去，由耶绯洛家的大人们审问。” “你刚才，好像是想杀死他哦。” “那只是想吓唬吓唬……” “他说的都是假的！”阿尔溪连忙大喊： “在我们北地，骑士正手拔剑，便代表你死我活！根本不存在切磋或恐吓一说！” “欸，算了，我脑子笨，判断不出来你们说的是真是假。”少女打断他的话，慢悠悠道： “但是，你腰间戴着的，是帝国皇家魔法学院入学考试的资格证明……如果没有正式的批捕文件，你应当享有一定的司法豁免权，先生们，你们让骑士的美德蒙羞了哦……” 耶绯洛家的骑士们脸色都变得不好看了，在任何场合，对骑士美德的质疑都是对骑士最大的侮辱。 然而，还没等他们做出实际动作，少女就先动了。 在月光下，她仿佛翩跹在林间的蝴蝶，无人能看清她的动作，只觉得香风飘忽，五个骑士就噗通噗通，直挺挺躺在了地上。 阿尔溪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少女。 “你怎么了？傻掉啦你？”穿着白色鹿皮靴的女孩儿向他招了招手： “过来帮忙。” “啊？哦哦……帮什么？” “帮我把他们衣服扒了，内裤也不要留。” “……啥玩意？” “扒衣服，我是女孩子欸，怎么能做那么粗鲁的事情？” “……”阿尔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听了陆渊的话，把五个骑士扒得一丝不挂。 少女伸出一根手指，金色的火焰倏地燃烧，只瞬间就把那堆衣服烧得一干二净。 “你好厉害……”阿尔溪发出由衷的赞叹： “不光是棉絮和粗布，连精钢做的轻甲也能轻易融化……我知道，就算镇子里最好的铁匠，也得费好大劲才能把它们重新锻造。” “魔法的意义就在于将不可能变为可能，如果我们这些人无法创造奇迹的话，母神大人可是会生气的哦。” 陆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糅着金属丝的粗绳，指挥着阿尔溪把裸身的骑士们全部绑了起来。 阿尔溪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绑法，简直闻所未闻，完成后的绳索极其稳固，把骑士的发力位置全部束缚住，就是有点不太雅观，骑士强健的胸肌都露出来了。 聪明的阿尔溪默默记了下来，打算下次对敌的时候再用一用。 一阵鸡飞狗跳后，林子里总算平静了下来，阿尔溪颇为尴尬地挠挠头： “多谢……我叫阿尔溪。” 看着少女明媚的眼睛，阿尔溪莫名地感到气馁。 在帝国北边的某些地区，“阿尔”是很多穷苦人家的孩子的名字。 “阿尔溪”的意思就是“生在溪边的穷苦孩子”。 如果我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就好了……比如耶绯洛溪…… “阿尔溪、阿尔溪……还挺朗朗上口的。”陆渊点了点头： “我叫……鹿鸢。” “鹿？鸢？” “小鹿，鸢鸟。”陆渊打了个哈欠： “阿尔溪，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少年扭扭捏捏，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哇喔……看你这样子，是因为女孩子吧？” “算是吧……” “你抢人家贵族的未婚妻了？” “我哪有那本事。”阿尔溪苦笑一声，继续道： “无妄之灾罢了。” 年轻女孩麻雀变凤凰，攀上了高枝，想和过去的一切说再见，童年的青梅竹马便成了眼中钉，只要稍许心机，就能让贵族夫婿下灭口的决定。 这种事，在任何时代都有，只不过在超凡横行的魔法世界中更常见而已。 小伙子，赶紧支棱起来啊，姐姐……啊不，哥哥还等着你在入学考试里光芒万丈呢…… 陆渊心里嘀咕，略过这话题： “阿尔溪，我们晚上住哪？” “我背包里有软金属支架，可以在树上搭个……啊？”阿尔溪眼睛瞪圆，脸唰的就红了，如同被马蜂蛰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往后蹦了蹦，磕磕巴巴道： “我……们？” “啊，我们啊。”少女很自然地道： “我缺个伺候我的下人，这里又没有奴隶市场，我总不能自己做饭吧？看你一副手很巧的样子，生火做饭扎营什么的都没问题吧？不然我为啥要救你？” “啊？哦，哦……” 阿尔溪讷讷出声，不再说话，从背包里拿出炼过的金属，寻找林子里适合扎营的地方。 陆渊看着闷头忙碌的少年，心中暗笑。 对付这种心灵手巧却不善交际的老实理工男，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来直去！ 根本不用绞尽脑汁去想理由，编出一个与他同行的借口，直接通知他就行。 性别优势，加上刚才的救场之恩，以阿尔溪的性子，陆渊说什么他都会听。 不多时，树上的临时住所已经扎好，阿尔溪炼制的这些特殊金属，有极好的记忆性和延展性，加上细纱和粗布，在月光下看着还挺温馨。 “呼，搭好了，幸亏我准备了一个备用的，刚好两个，我们可以一人一个。”阿尔溪抹了把汗： “鹿鸢姑娘……” “别叫全名，在我们那里，一般不叫全名的。” “那我？” “小鹿，小鸢，鹿姑娘，鸢小姐，随便咯，但你要是敢叫鹿鹿或者鸢鸢，我就一脚踹死你。” 第五十六章 少年与少女的旅程 竹柴生起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时有点点火星溅出，在黑夜的山林划过淡淡的金色痕迹。 火堆上架着几只处理干净的小兽小鸟，随着烘烤的进行，已经有阵阵香气飘了出来。 “还差点调料……”阿尔溪嘟嘟囔囔，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几个小瓶，将佐料依次撒了上去。 一旁的陆渊看得哭笑不得。 与美夜宿野林地，我是烧烤小能手…… 小伙子，你不去当某点男主真的可惜了…… “鸢小姐，好了，这个给你，野兔。” 陆渊不客气地接过，手指缠绕一圈细小的风刃，避免弄脏手的同时，恰兔的效率也大大提升。 阿尔溪很羡慕： “鸢小姐，你是魔体兼修？” “算是吧。”陆渊埋头干头，含糊道： “阿尔溪，出门在外，不要随意打探陌生人的底细哦，犯忌讳的事少做。” “啊，抱歉，我只是觉得，咱俩虽是同龄人，但你比我要厉害太多了……” “你似乎很擅长道歉呢。”啃着烤兔的少女歪了歪头，嘴唇上还沾着极薄的一层油脂： “阿尔溪，男孩子不能总说对不起。” “啊，对不起……呃……” “你们这群炼金术师都是呆头鹅么？真是的，你明明挺厉害的啊。”陆渊笑了笑： “你看，能制作这么多炼金道具，真是很了不起啊。” 提到自己擅长的事，阿尔溪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他黝黑黝的瞳孔猛地亮了起来，仿佛此刻头顶上的星辰： “那当然！鸢小姐，炼金术的门道可多着呢，不同季节和时辰的生铁，拥有不同的情绪；捶打硬物的时候，正手和反手握锤的效果也不一样；而且啊，我告诉你，诵读炼金魔文的语速和音调……” 阿尔溪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作为真正的炼金术天才，书本上的知识已经无法满足他，探索理论和实际的边界，是阿尔溪的本能。 他说的畅快，讲的过瘾，却忽略了场合和时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柴火堆都快熄灭了。 阿尔溪倒抽一口凉气，一谈到炼金术，自己怎么又得意忘形了……鹿鸢不会生气吧？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当自己忐忑不安地看向同伴时，进入眼帘的却是这样一副画面： 少女抱着膝，仰头看着自己，温暖的火光在她的脸颊上勾出金色的圈，她的眼瞳中透着认真，声音真挚： “阿尔溪，你真的很了不起。” 于是，少年和少女的旅程就这么开始了。 …… 陆渊很满意阿尔溪这名同伴。 生火做饭、问路扎营，什么事都让阿尔溪一个人包了，陆渊连帮忙都不用，坐享其成就行。 而且，更关键的，和阿尔溪的这一路，陆渊如愿以偿地学到了很多炼金术知识。 阿尔溪是即将在皇家魔法学院入学考试中，名震帝国的炼金术天才，在连魔法学徒都不是的年纪，就能制作空间卷轴，天赋才情自然是顶尖，基础理论也非常扎实。 这再次证明，学习一门新的学问，真的不能闭门造车，陆渊时常在魔法世界的梦境海洋里畅游，学习各种知识，但既然是梦，就不可能非常系统，零零碎碎才是常态。 陆渊像一块海绵似的吸收炼金知识，不知疲倦。 宝贵的炼金知识啊……看看，哥们的目的真是为了救世，而不是来调戏纯情小男生的！ 陆渊心里高兴，旁边的阿尔溪这些天的心情也很好。 名叫鹿鸢的少女，是阿尔溪未曾见过的那种人。 ——非常漂亮、非常厉害、非常有钱，但与大城市的那些贵族小姐不同，鹿鸢身上有一种大大方方的不拘气质，她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就喝完一橡木桶的烈酒，也能抢过自己手里的鸡腿，啊呜咬上一口。 阿尔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神秘的鸢小姐，但他知道，自己和鸢小姐的相处很舒适，极为自在。 这样的旅程持续了七日，翻过开鹊山后，二人终于远离荒野，来到了繁华之地。 弥鯮大平原，帝国皇室的直接掌控区域，经济发达、商贸繁荣，这里有最强的军队和商会，也坐落着名满全国的皇家魔法学院。 因为帝国皇家魔法学院入学考试临近，这里比平日更热闹，大街上小商小贩特别多，据说被母神祝福过的考试笔、昂贵的考前辅导、临近魔法学院的住所…… 事实证明，教育经济在哪个世界都有，学生的钱也是真的好赚。 阿尔溪看得眼花缭乱，陆渊则发挥了买买买的豪气，看到啥好玩的就买下来，塞到少年怀里。 他们逛了一路，阿尔溪的怀里已经满满当当，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一大堆。 “鸢小姐……我拿不下了……” “嗯嗯，那我不买了，咦？会隐形的炼金傀儡守护者，一次购买终身保护，能够让贫穷的你感受到自我欺骗后的安心……噗哈哈！”少女笑得前仰后合： “老板，来两个！给我和这小伙子一人来一个！” “欸欸……”阿尔溪在后面偷偷用胳膊肘捅她： “别这么花钱啊，明显就是骗钱的玩意。” “这个广告带给了我快乐，我花钱买的是这份情绪！你还真别说，这老板很讲究哦，先消费后付款……” 少女嘻嘻哈哈的，阿尔溪生怕她再耽搁时间，拉着她穿过街道，来到了某间公馆的前面。 “小鸢，我们就住这吧。” 骚年，你居然偷偷摸摸把称呼改了……啧啧，陆渊心里吐槽一句，自然道： “行啊。” 二人进了公馆，要了两间紧挨的房子。 陆渊把买的东西放到床上，就去隔壁找阿尔溪了。 “阿尔溪，昨天你跟我说过的，关于空间领域的炼金理论，我还没有听懂……” “那个啊？那其实只是我的推论，也不一定准的。” “不准我也要听。” 见少女明显有赖着不走的意思，阿尔溪无奈叹道： “行，那我就再跟你说说……” 他正要长篇大论，外面却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二人往窗外看去，发现十彩的烟火在晴空绽放，无数魔法密文和符号刻画着美妙的巨大图案。 ——皇家魔法学院的入学考试，后日就要开始了。 第五十七章 母神的生日 阿尔溪生活的帝国，全名为“兰尔民族神圣帝国”，位于哥洛特岛，与另外四个国家共同瓜分这座大岛。 兰尔民族神圣帝国以兰尔德摩地区的原住民为主干，属于多民族国家，在正式的外交辞令中，一般都称其为“兰尔国”，属于第三等国家。 当然，以上这些常识对生活在兰尔国的百姓没什么用，远距离魔法飞行道具或者异兽都是贵族和超凡者的出行工具，对于一辈子都走不出自己生活地区的普通人来说，兰尔国就是“帝国”，就是天下。 因为即使是第三等的国家，疆域也太大了。 这点陆渊深有体会，他陪着阿尔溪翻过开鹊山，跋涉七天才走出山区，这放在地球上，按照阿尔溪接近魔法学徒的体魄，都够横穿整个青藏高原了。 况且据阿尔溪说，他从北地的家里出发，走到帝都住进公馆，一共花了五十五天！ 魔法世界的瑰丽广袤，远胜地球。 来到帝都的第二日，陆渊老早就起床，和阿尔溪一起去往皇家魔法学院的报名处。 “这……他们在干什么？”少女指着街上拿着彩色布条的人，满脸好奇。 “帝国的祭祀之节快要到了。”阿尔溪解释道： “在我们兰尔帝国，母神的祭祀节要用彩色的布条庆祝，每家每户以布条的多寡和鲜艳程度来表达对母神的虔诚，我们把布条系在房檐、门口、大树……反正，只要是能看得见的地方，都会系上彩色布条。” “哦……你们的祭祀节什么时候开始呀？” “三天后，嗯，刚好在入学考试结束后的第一天。”阿尔溪解释得很详细，并没有怀疑少女为什么连这么重大的节日都不知道。 因为在魔法世界，每个国家和民族，对母神的祭祀都有不同的理解，时间不一样，祭祀方式也不一样。 可以说，一整年，母神天天都在过生日！ “看来母神是个喜欢热闹的女孩子啊……”陆渊心里暗笑一声，不断张望四周。 即使还有三天，此刻的帝都也变得鲜活起来，无数彩色的绢布挂在高处，迎风舞动，街上渐渐弥漫着节日特有的狂欢气息，让人兴奋、躁动。 陆渊可以想象，当祭祀之日真正到来，整个兰尔国广袤的土地上到处挂着彩布，仿佛梦中的通话王国，那种活泼喜悦的气氛……如果母神真的看到，应该也会很欢喜吧。 二人到魔法学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因为入学考试的缘故，学院前特意设置了报名处，两个学院老师无精打采地闲聊，显然是报名人流的巅峰期已过，快要“收摊”了。 “老师好。”阿尔溪是个乖宝宝，很有礼貌道： “我们是来报名的。” “怎么这么晚？”一名老师打量他俩好几眼： “明天就考试了，卡着点来？” “路太远……真是抱歉。”阿尔溪摸出资格证明。 只要是在开考之前，报名就有效，魔法学院的老师履行职责，将阿尔溪的资料填进魔阵中，转头又向陆渊道： “小姑娘，你的呢？” “我不是兰尔国人。”陆渊早有腹稿： “但作为母神的眷者，我申请在兰尔帝国皇家魔法学院完成学业。” 少女的眼睛忽然释放出光晕，一道糅杂的奇特意象从光晕里迸发，那是大海、生命与梦境。 三人当场愣住，两名魔法学院的老师反应很快，确认帝都内的母神雕像没有任何攻击反应后，起身行礼： “作为母神的眷者，在任何国家获得超凡知识是您的基本权力之一，兰尔民族神圣帝国皇家魔法学院欢迎您的就读。” 在魔法世界，任何与母神有关的事或人，都值得尊重。 “好，我的名字是鹿鸢。” “您要参加考试么？还是……？” “直接录取吧，考试什么的太麻烦了。” 少女摆了摆手，拉着阿尔溪就走了。 从北地出来的少年双眼发直、四肢僵硬、后背都快湿透了。 少女噗嗤一乐： “怎么啦？要跪在我面前么？” “按理来说，见到眷者，我起码是要行礼的，小鸢，啊不，大人，抱歉，我……” “都说了，男孩子不要总说对不起。”少女啐了一口： “而且，再叫我大人，我就真的一脚踹死你哦。” “可是，你是眷者啊……” “那么，”少女直视他的眼睛，阿尔溪从来没有和女孩子这么近过，他只觉得那双灵动的眸子仿佛深潭，自己毫无抵抗地陷了进去。 “那么，阿尔溪，在你眼里，我是眷者，还是鹿鸢？” 不知怎么的，炼金术天才引以为傲的思考能力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乌有，他脱口而出，没有半点迟疑： “你是不是眷者，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这就对嘛！”陆渊哈哈大笑，用力派了两下阿尔溪的后背，把这名穷苦少年拍得直趔趄： “小伙子，交朋友当然要看投缘啊，不用在乎身份的啦～” 阿尔溪疼得呲牙咧嘴，但也没有反驳，而是和少女一起逛街。 随着祭祀之日的临近，城市越来越热闹了，街道上吃的玩的比昨天更多，二人逛了许久，傍晚才慢悠悠折回公馆。 阿尔溪依然苦哈哈地拿着巨多东西，少女则一蹦一蹦的，似乎在跳什么舞。 炼金天才研究了挺长时间，才发现少女并不是跳舞，而是在踩他的影子玩。 嗯，三下头、一下腹、两下腿，怪不得小鸢刚才没由来瞪我一眼，感情是我突然走快了，她跟不上节奏了啊…… 阿尔溪想了想，决定以匀速前进。 果然，少女蹦得更欢快了。 金色的夕阳下，少年和少女的影子时而重叠，时而分离。 然而正在这时，一道意外的声音打破了其乐融融的气氛： “阿尔溪？！” 少年和少女同时站定，看着对面的二人。 和他俩差不多大，都是贵族打扮，男的眉宇间有淡淡的倨傲，女孩则发育极好，手中还持着顶端镶嵌紫水晶的魔杖。 “耶绯洛邱德、阿尔莎……” 第五十八章 我们的荣耀 在魔法世界，一个人的名字可能会透露出很多信息。 阿尔溪：溪边降生的穷苦人家的孩子。 阿尔莎：纺纱女工的孩子。 因为是女孩，所以将“纱”换成了“莎”。 “阿尔莎……”陆渊眼睛一亮，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反目成仇的青梅竹马？夫目前ntr？有爆米花么？总觉得接下来的场面会很劲爆啊！ “阿尔溪。”对面的贵族年轻人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你居然到帝都了啊。” 穷苦少年耸了耸肩，即使抱着陆渊刚才买的一大堆东西，他的脊梁也挺得很直： “你是想问那五个骑士么？” “哼……”耶绯洛邱德冷哼，却没再接着问。 既然追杀已经被阿尔溪一语道破，那么就代表耶绯洛邱德的计划已经落空，他不能在帝都公然杀人，言语上的挑衅也就没有意义了。 “阿尔溪。”少年的青梅竹马说话了，与劲爆的身材不同，她的声音很温柔： “不要纠缠着不放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好么？我已经是邱德的未婚妻了。” 陆渊清晰地看到，阿尔溪额头上的青筋都快跳起来了。 阿尔莎继续温温柔柔地道： “我们小时候是很要好，可那全都过去了啊，我已被老师收为关门弟子，入学考试之后就能进入皇家魔法学院。” “我承认你的手很巧，也很好学，从小时候起，你就一直制作各种小玩意儿逗我开心，可是……我们终究是不同的，我偷偷用试纸测过你的血液，你的魔法潜力太低了。” “即使是炼金术，也需要震荡空气中的魔法因子，阿尔溪，我们注定是两种人。” “这道理，聪明如你，一定能想得明白，可你为什么要在我和邱德的订婚晚宴中说出那种话呢？你……” “够了！”阿尔溪打断她的话。 少年的声音很大，大到连他自己都吓一跳，就连阿尔溪自己都不知道，这暴怒是因为阿尔莎的污蔑，还是因为身后的少女正看着自己。 耶绯洛邱德上前一步，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算了，邱德。”阿尔莎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角： “可以让我和阿尔溪单独说说话么？” “可是，这种贱民……” “邱德，求你了，就当是在婚礼前，最后满足我的任性愿望。” 看戏的少女这时嗤笑一声，将阿尔溪拿着的东西全部扛在肩上，跟没事人似的掂了两下： “最看不得不要脸的女人了，留在这里，只会让我作呕。”她转过头，对着阿尔溪，马上又变得笑靥如花： “我先回公馆，你也早点处理完，明天还要考试哦。” 她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看着离去的少女，耶绯洛邱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艳，但他马上意识到魔法天赋卓绝的未婚妻就在旁边，于是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那阿尔莎，我也走了……你小心点，别对他起怜悯之心。” 不相干的人全部离开，原地就只剩下曾经青梅竹马的二人。 “有话快说。”阿尔溪神色冷漠，想赶紧结束这场对话，去公馆找鸢小姐。 “那个女孩是谁？她好漂亮。” 阿尔莎问了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阿尔溪深吸一口气，声音很平静： “不论她是谁，她都不可能是那个在自己订婚宴上暗害我的人。” “原来你，还在怪我。” “阿尔莎，检测出魔法天赋后，你脑子也被魔法因子烧坏了么？你算计我，让耶绯洛邱德派人杀我，我当然怪你……不，我不是怪你，我是恨你！” “可是啊，让我获得幸福，不正是你希望的么？”阿尔莎眼角湿润，似有泪珠闪动： “我们这些姓[阿尔]的，出头很难，只有最穷苦的平民，才会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 “我本以为自己会按照命运安排的那样，成年后嫁给你，可是，母神在上，老师偶然路过我们的村子，发现了我的魔法天赋。” “命运垂怜于我，我不仅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还与耶绯洛家的公子相识相恋。” “幸福在向我招手，可是还有个阻碍……那就是你，阿尔溪。” “阿尔溪啊，男人的嫉妒心是很强的，与其日后生变，还不如现在就把你杀掉。” “你死之后，便没有人能阻挡我的幸福了。” “让我幸福，这不也是你的梦想么？我记得小时候……” “把你的眼泪收一收。”阿尔溪打断了她的话： “你让我作呕。” 他往前走去，与曾经的青梅竹马擦肩而过，视线丝毫没有移动。 “阿尔溪！阿尔溪！” 持着魔杖的少女在他身后大喊：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既然逃掉了追杀，就应立刻远走高飞才对，你的魔法天赋太低，没有机会被录取的！你难道……想把希望寄托在炼金术上么？” 然而，阿尔溪已经走远，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样。 阿尔莎在原地怔住。 直到此刻，她才陡然明白一件事。 从小到大，那个给她打造各种新奇小玩意儿的贫穷男孩，永远不会再为她回头了。 …… 阿尔溪开门的时候，果然看到了少女。 “小鸢……”他讷讷说了一句，站在门口，一时竟不敢进去。 “你回来啦？”少女一脸兴奋： “你怎么跟她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龙不与蛇居？” “我哪有这么大气势……”阿尔溪吭哧半天，才认真道： “其实我都没听清她说的是啥，我就想着，要赶紧回来给你做饭吃……” “噗哈哈，你小子，这两句可以嗷，有情圣的潜质！”少女嘻嘻哈哈地拉着阿尔溪来到厨房： “明天就要考试了，这么完美的打脸机会，你可不能放过，来，今晚咱俩一块儿做饭。” “好。” 阿尔溪从善如流地点头。 二人在厨房里忙碌起来，不多时，阵阵香味传出，晚饭已经快要准备妥当了。 “……” “？你要对我说什么吗？阿尔溪？” “！你怎么知道？” 少女叹了口气： “你从一开始就在偷瞄我了……”少女歪着头，露出大片的雪白脖颈： “真是的，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啦，咱俩什么关系啊。” “呃……”阿尔溪默了默，才道： “小鸢，你是外国来的，可能不知道我们兰尔国的规矩。” “在我们国家，皇室是很尊贵的，与其相关的称号和规格，普通人和贵族都不能染指。” “但有一个特例，那就是在皇家魔法学院的入学考试里，摘得头名的魁首，将在那天，被称为[王子]或者[公主]。” “他或者她将获得一顶由白玉、黄金、魔石、玛瑙、没药做成的王冠，那是莫大的荣耀，所有兰尔国少年少女做梦都不敢奢望的莫大殊荣。” 少年转了过来。 与鹿鸢清澈明媚的眸子不同。 少年的眼瞳是纯黑的，黑得像是一团墨，沉寂而压抑，将炽烈的情感牢牢地束缚在内心深处。 “小鸢，我想问你……到时候，成为[一日王子]的我，有资格将这份莫大的荣耀献给你么？” “就像骑士之于公主。” “就像信徒之于母神。” “我想……给你最好的。” 第五十九章 帝国魔法学院的入学考试 翌日。 祭祀节临近，兰尔帝国皇家魔法学院也处处挂上了彩色布条。 轻风一吹，彩条便猎猎作响。 彩色的波浪下，待在学院南广场的年轻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等待着考试的开始。 广场某处，少女笑得贼兮兮的，她用胳膊肘轻捅了一下阿尔溪的腰，示意他顺着自己的目光往那边看： “哟，阿尔溪，你青梅竹马的身材还真是很好呢，她小时候都吃的啥吖？” 阿尔溪往阿尔莎的方向瞥了一眼，手持魔杖的女孩被几个同龄人簇拥，穿着名贵的施法袍，看起来就像个出身贵族的魔法少女。 少年收回目光： “谷物和青菜什么的，偶尔我会在麦田里捉鸟烤给她吃。” “咦……这些似乎对女性发育没什么促进作用啊？她以前也这么大么？”少女用手做了个西瓜造型。 “好像……没有吧……” “哦，那就是因为耶绯洛邱德了。”少女叹了口气： “这是被动促进血液循环，二次发育了属于是。” “小鸢你……”阿尔溪脸色涨红： “你是女孩子，要注意形象，而且这么多人……” “好呀，那等没人的时候，咋俩再悄悄研究。” 少女看着羞得快要晕过去的阿尔溪，嘿嘿直乐： “你脸皮咋那么薄……这样子是追不到女孩子的哦，爱情往往开始于某一方的耍流氓。” “小鸢，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歪理邪说。” “呵，年轻人，这是无数人证实了的真理啊……” 二人咬耳朵的时候，一道巨响从高空炸开，接着无数魔文和符号翻涌，如同彩蝶，汇聚在一起，化成一个老人。 老人长袍雪白，头发和胡子更白，浓密的大胡子绑成了麻花辫，戴着厚厚的炼金眼镜，左镜片圆形，右镜片菱形，神秘之中带着古怪。 “肃静。” 他轻声开口： “我是兰尔帝国皇家魔法学院的院长，兰尔丹。” 一世盛名和强大的魔法威能同时作用，叽叽喳喳的参考者们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兰尔帝国皇家魔法学院，距今已有三百四十五年的历史，母神庇佑，帝国和学院虽然经历了很多风风雨雨，但至今仍屹立在哥洛特岛上。” “二百七十年前，学院改革，开始接收平民和外国学生，那是学院的转折点，也是兰尔国的转折点。” “三年一度的入学考试，是帝国的最重要的事之一，今年恰好和母神的祭祀之节相邻，更是盛事。” “和往年一样，我们将[王子]或者[公主]的称号给予魁首，并为其加冕。” “喂喂，阿尔溪。”这个时候，少女还是不老实，她用脚尖轻踹少年的小腿，趴在他耳边轻声道： “这怪老头儿是谁啊？” “兰尔丹，皇族，大魔导师，据说已经触摸到了法圣的门槛，是帝国明面上的最高战力之一！” “哇哦！”阿尔溪的耳尖感受到了少女嘴里呵出的热气： “这就是传说中，永远来迟一步或者开局就被封印的最强战力么……” “小鸢，别乱说，这点距离对于大魔导师，近在咫尺。” “我是母神的眷者欸，不用怕的，阿尔呆。” “……你怎么给我改名了？” “因为你聪明伶俐又善解人意，很会说话而且一点也不呆。” 大胡子院长兰尔丹不是个喜欢长篇大论的人，他简单致辞后，按部就班地依次感谢母神、从神、帝国皇室，便宣布考试开始。 一具具炼金傀儡从学院深处走来，带领考生们前往第一个考场。 兰尔国的魔法学院入学考试，分为三场，即理论知识笔试、超凡力量检测与评级、特殊人才认证。 今天，阿尔溪他们将会进行理论知识的笔试，除了考试内容外，流程居然跟地球的华国高考差不多。 考生们全部离开，魔法学院的南广场，只剩下了陆渊。 “都走了么……” 陆渊轻叹一声，语调恢复正常，虽然声线依旧是少女音，但却没了娇蛮的感觉。 他陆渊，不是变态。 如果只是外形变成女性，行为习惯不变的话，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陆渊没办法，只能在神态和语调上稍作调整，向真正的少女靠拢。 “归梦”之中，尽量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只有扮演得天衣无缝，才能最大限度地还原这段梦境。 再说一遍，他陆渊，不是变态！ “唉……真的是……我本人的魅力值点得太高了么？那小伙子被我迷的七荤八素，就差把心掏出来给我看了……” 陆渊心中无奈，算了算时间。 “后天就是特殊人才考试了，阿尔溪将以触摸半神领域的空间炼金术震动全国，成为[一日王子]，并在晚上做了关于这件事的美梦……马上，我就能得到宝贵的知识了……” “请问，您是鹿鸢小姐么？” 陆渊瞳孔微缩，转过身子，其神态和微表情已经完成了瞬间切换： “干嘛啊你！吓我一跳！魂淡！” 少女杏眼瞪圆，怒目而视，娇蛮任性到极致。 已经有所准备的魔法学院教师苦笑一声，轻声道： “鹿鸢小姐，我是学院的高年级教导主任兰尔琼，我们院长有请，您有空么？真是抱歉，刚才是我太唐突了。” “那个白胡子怪老头儿？”少女呲牙一乐： “刚才我说的悄悄话被听到了？要把我叫过去揍一顿？” “这是哪的话……”教导主任苦笑连连： “您是母神的眷者，身份高贵，在任何国家都享有大魔导师级的待遇，我们怎么敢。” “哦……” 少女若有所思。 作为魔法学院的院长，兰尔丹以古典学者的做派闻名哥洛特岛，守礼而崇古，是他的一贯作风。 请身为眷者的鹿鸢去见他，就说明兰尔丹认为自己身份在少女之上。 “所以说，果然已经是法圣了啊。” 少女瞬间明悟。 是的，这几天，她偷偷了解了兰尔国和皇家魔法学院的基本常识，并非一无所知。 至于她刚才问阿尔溪“这怪老头儿是谁”……则是故意逗那傻小子的。 维持人设嘛。 第六十章 母神祭 陆渊最后还是跟着这名高年级教导主任，往魔法学院的深处走去。 作为兰尔帝国人才的摇篮、超凡者与将星大臣的培养基地，皇家魔法学院的师资力量非常雄厚，占地面积很大，即使是只用来办公和理论研究的帝都校区，二人也走过好几个回廊和庭院，才到达目的地。 “就是这了，鹿鸢小姐，院长大人在上面等您。” “好。”少女轻微颔首，踏入这栋小楼。 空间倏地交移，青草的香气沁入鼻尖，她下意识地揉了揉脸颊，盯着眼前的广阔草原，惊讶道： “次元小世界？” “没错。”魔法学院的院长兰尔丹站在一颗树下，除了这颗参天的古树，草原再无其他高大植物。 “鹿鸢眷者，母神虔诚的信徒向你问候。” 老人弯腰行礼，头却没有低过原本的下巴的位置。 这确实是“法圣”参见母神眷者的标准礼仪。 “兰尔丹冕下。”少女回礼，由衷赞叹： “伟大的奇迹，以法圣之躯，创造这么大一片小世界，您比传闻中还要强。” “取巧而已。”兰尔丹摇摇头，对自己的成就并不满意： “半神的秘境稳固、浩瀚，即使离开甚至身死，也能作为真正的小世界锚定物质世界，而这里……离开了炼金核心、离开了我魔力的给予，很快就会崩溃。” 老人打了个响指，一张桌子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 “坐，眷者阁下。” “好……不过有喝的么？如果聊得唇齿干裂，对淑女来说就太失礼了。” “当然。” 一些器皿出现在桌子上，既有历史悠久的哥洛特岛“七麻叶茶”，又有很多新流行的饮料，显然是照顾了少女的口味。 “多谢，那么兰尔丹法圣冕下，您有什么要指教的么？” 白胡子老人声音平静，似乎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鹿鸢小姐，冒充眷者，等若渎神。” 老人没有做出丝毫的攻击动作，但陆渊却觉得自己仿佛在面对一只怒目而视的恶龙。 龙息炽热几欲点燃这个世界、狰狞的肉翅遮天蔽日、龙威如同沉重的战鼓，无时无刻都在撕扯冲击自己的心理防线。 这就是“归梦”么…… 陆渊心中凛然，几乎完美复制历史的梦境，果然不能在扮演的途中发生半点差错。 他心念急转，再次完全投入到了少女的角色。 一个神秘、年轻、漂亮的女性眷者，在面对法圣的质疑时，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是了……这样一帆风顺的宠儿，不会允许自己被威胁到。 “哦，既然如此，兰尔丹法圣冕下，请履行你的职责，杀掉我这个冒牌货吧。” 少女张开双臂，似乎已经准备好拥抱命运，但隐藏在随意轻松的语气后面的，是一双比寒冰还冷沉的双眸： “但是，杀掉我后，你就要好好想想了……好好想想，当你被神的使者剥皮抽魂、押送着前往母神的神域时，该怎么解释你今日的忤逆暴行！” “鹿鸢小姐，不要再死撑着了……我已经查过，所有你这样年纪的神眷者，近期都不可能出现在哥洛特岛。” “呵……即使是法圣，你也只是个凡人罢了。”少女的声音似乎透露出了一丝怜悯的意味： “以凡人之心揣度真神，必跌落深渊，受尽万灵唾弃而亡。” 气氛陡然变得凝滞，草原上的风，也因为兰尔丹的缘故，全部停了下来。 咕咚，咕咚。 少女很有闲情逸致地拿起桌上的器皿，挨个品尝起来。 短暂的沉默后，兰尔丹面无表情地道： “即使被母神惩罚甚至厌弃，我也要找出任何胆敢冒犯祂尊严的恶徒。” 少女心中咯噔一下。 什么情况……这老头居然是母神的忠诚信仰者？喂喂喂，你一个以理智严谨文明的老派人物，搞什么疯狂崇拜啊…… “但是。”兰尔丹话锋一转，继续道： “你说的没错，眷顾多少幸运的人，是母神的自由，教会也无法知晓所有眷者……” 陆渊松了口气。 他确实是神眷者，但是大概经不起检验。 如果是真实的“母神教会”，用特殊的仪式检测他，确实可以证明他眷者的身份。 但“归梦”是“无限接近于真实的历史”，不可能完全还原。 像“检测凡人与母神是否有过接触”这种事，根本做不到。 做不到，就意味着这个梦境的逻辑与现实冲突，其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归梦”的崩溃！ 现在陆渊只想挺到后天，待到阿尔溪成功以“空间卷轴”夺得魁首，自己借此掌握秘境的相关知识。 “这样，鹿鸢小姐，我既不能对你身上的疑点置之不理，也无法否认你确实是眷者的可能，基于以上，我们可以做一个简单的测验。” 兰尔丹笑道： “兰尔帝国魔法学院的入学考试结束后的第一天，我们国家将举行母神祭祀。” “在兰尔帝国，我们以覆盖整个国土的彩色布条来取悦母神，届时，按照传统，每个城市都会设立高塔，选择合适的人，为母神献舞。” “鹿鸢小姐，请你在母神祭的那天登上帝都的高台，为祂献舞。” 少女心中暗笑，归根到底，还是要试探我眷者的身份，果然，对于单一信仰的世界，神眷者的地位太过崇高，必须验证身份。 不过没关系，反正那时，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跳不跳舞根本无所谓。 她这样想着，欣然点头： “我答应你，毕竟，我也好久没有聆听母神的声音了。” 言罢，少女起身，向外边走去。 “多谢理解，鹿鸢小姐，其实如果没事的话，你可以在这多待会儿，我有一些珍藏的魔法书，权当对这次冒昧之举的补偿。” “无需内疚，兰尔丹阁下，那只是你作为母神信徒的分内之事罢了，至于我……哈，我确实是有点事的。” 少女回头笑了笑： “第一场考试快结束了，我要回去把饭做好。” “辛苦一天，能在回家的时候能看到热气腾腾的佳肴，和一位静静等待的美丽异性，足以戳中任何男人心中柔软的点啊。” 第六十一章 春光灿烂的好日子 一个金属套圈被学院老师取出，扣在了阿尔溪的手腕上。 套圈后面是软管，软管后面是巨大的仪器。 与地球人类越来越微型化的电子工业不同，基于炼金术的机械，通常庞大复杂，即使只用来检测“魔法因子亲和度”，测量仪器也堪比一间屋子。 虽然没有体积优势、不便携带，但炼金术仪器却极其耐用、高度精准。 感受到从手腕延伸到身体里的清凉气息，阿尔溪无聊地观察着这个巨大的仪器。 “抗干扰外壳是偏红土色的金属，冬日学派的风格；这道清凉的气流看来是蒸馏后的纯净魔力；测量一个人的魔力天赋，需要精度非常高的[指针]，考虑到地理位置，里面应该有流帕森林特有的伴月草……” 在他琢磨测量仪器的原理和用材的时候，滴滴的声音响起，检测结果出来了。 “阿尔溪，魔法因子亲和度：8级。” 魔法学院的老师皱起眉头，将测量数据放在他面前： “阿尔溪，你需要重新测试么？” “不用了，老师。”阿尔溪颔首致谢： “我的魔法天赋不好，这件事我从来都知道。” “唉，昨天的理论考试，你是三个满分之一，特别是其中的炼金术概论部分，答案完美，对炼金的很多流派都有自己的理解……”这位学院的老师起了惜才之心： “我建议你报名明天的特殊考核，如果可以证明自己某一项天赋确实出类拔萃，值得学院不惜代价去弥补你的短板，你就可以入学，但这很难，你要有心理准备。” “多谢老师，我会报名的。” 阿尔溪再次真诚感谢，拿着自己的成绩单，走出考场。 这是兰尔帝国皇家魔法学院入学考试的第二天，在昨日，理论笔试已经考完，今天进行的是魔力潜能测试。 昨天阿尔溪与别人并列第一，今天就成了吊车尾的。 他去某间办公室，报名明天的特殊考核，出来的时候，巧好碰见了阿尔莎和耶绯洛邱德。 二人牵着手，亲密无间。 阿尔溪和他们擦肩而过，彼此都没有说话。 兰尔帝国皇家魔法学院的入学考试，每场考试后都会公布排名，既以示公正，又有激励作用。 阿尔溪奇葩的考试成绩，已经人尽皆知了。 但耶绯洛邱德并没有言语上的嘲讽，贵族的一贯作风是表面和谐暗地里下狠手，也许在阿尔溪回家的路上，耶绯洛邱德已经安排了杀手埋伏，但表面上，这位贵族公子哥依然保持着优雅。 阿尔溪神态如常地走回公馆，他打算早点休息，以备明天的特殊考核。 门从里面打开，拿着厨勺、扎着围裙的少女笑得一脸灿烂： “回来了？今天考得怎么样？倒数第一还是倒数第二？” “最后一名。”阿尔溪苦笑： “没想到，我对魔法因子的亲和度这么低。” “有失必有得嘛，正因为亲和度低，你小时候炼金的成功率才不高，所以你才会认真钻研，努力做出突破呀。”少女朝餐桌努了努嘴： “先吃饭咯，明天你要参加特殊考核吧？” “嗯，我会用炼金术争取入学的机会。” “哦……用这些天，你跟我提过很多次的[低魔炼金秘境构型]？”少女竖起大拇指： “你会成功的，阿尔溪。” “对我这么有自信？我都没有那么大的把握。” “你不可能失败。”少女给他插了一块鸡胸肉，眼睛笑得弯弯的： “我在梦里看见过好多次啦。” 阿尔溪从心里涌出一股暖流，他低头，掩饰自己的失态，转移话题： “昨天看你回来，又匆匆出去了……是有什么事么？” “在你考试的时候，魔法学院的院长兰尔丹找过我了，我将成为帝都母神祭的献舞使者，在那夜登上高台，所以这两天学跳舞呢。” 阿尔溪的表情很严肃： “在兰尔国，这是莫大的殊荣。” “可我是老外欸。” “……那也很好啊，这是个难得的让母神注意到你的机会。” “可我是眷者，母神对我的关注原本就超过旁人了。” “呃……”阿尔溪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反倒是少女突然来了兴致，笑嘻嘻道： “母神祭是场狂欢，街道上应该会人山人海吧？阿尔溪，那个时候，我是[献舞使者]，你就是[一日王子]了哦。” …… 空气如镜子般破碎，发出清脆的裂解声，这些细小的空间碎片没有落地消失，而是不断重组，形成了一个五立方米左右的半透明小室。 虽然很小，但这依然是货真价实的“次元小世界”！ 看台上的老师和观众们齐齐呼吸滞涩，他们刚刚亲眼见证了奇迹。 一个连魔法学徒都不是乡下炼金术师，在入学考试的时候制作了空间卷轴！ 而且这份空间卷轴，还是最难最稀有的次元型！ 白胡子老头兰尔丹走到小室前，指尖轻触边界，感受到了斥力。 虽然微弱，但这是货真价实的“世界被入侵后产生的排斥反应”！ “令人惊叹……”兰尔丹转过身，举起阿尔溪的手，在整座帝都的见证下，蕴含着浑厚魔力的声音诉说着最后胜利者的名字： “此届魁首，阿尔溪！” “他对炼金术的理解，已经超过了[天才]的范畴，他将成为学院的学生，并且成为……[一日王子]！” 沉寂长达数秒，很快，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从看台上传来。 “感谢母神赐予我们天才！” “阿尔溪！阿尔溪！” “赞美母神！” “我们又有天才啦！” “明天就是祭祀之日了，狂欢！狂欢！” 人们的声音汇成大海，轰隆隆地传到了阿尔溪的耳朵里。 他有些茫然，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面孔。 只一眼，他就找到了让他魂牵梦萦的少女。 “阿尔溪，那个时候，我是[献舞使者]，你就是[一日王子]了哦。” 少年莫名地想到了这句话，在收获了巨大荣光的同时，他也看清了自己内心深处，无法遏制的情愫。 这是阿尔溪无法遗忘的，春光灿烂的好日子。 这一晚，他做了一个美梦。 第六十二章 狂宴 直到这一天，陆渊才明白，单一信仰的世界是多么狂热。 在母神祭祀之日，兰尔国已经变成了彩色的海洋，建筑物、树干、庄稼、路旁，甚至连人们的头上也系上了彩色的布条。 从早晨开始，魔法烟花便没有断过，小型炼金傀儡和魔法小精灵在空中起舞，演奏着美妙的乐曲，熏肉、美酒、糖果摆满帝都，街上人山人海，狂欢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赞美母神，祂给予了我大海一样的胸怀……” “赞美母神，祂将深海劈开，露出大地，使我们能够耕种五谷……” “赞美母神，祂是创造生命的神只，也是我挚爱的母亲……” 赞歌在整个国度的上方飘荡，即使轰隆隆的烟花也遮盖不住。 在魔法世界，算上母神的祭祀之日，加上其后的十七天，便是约定俗成的全体民众休沐的假期。 母神祭这天，即使在打仗，也必须暂时停下，违反者将被代表母神的“教会”重罚，其皇室甚至会被剥夺一切权力。 陆渊推开窗户的时候，脑袋直发懵，人挤人的场景让他觉得仿佛回到了地球。 昨天，阿尔溪成功摘得魁首，获得了那顶由黄金、魔石、没药、玛瑙制成的王冠，被加冕为[一日王子]。 当他在高台展示能够制造小次元空间的炼金卷轴时，陆渊就通晓了其中的知识。 在低魔的条件下构筑小世界，这足以开辟一个新的炼金流派，陆渊相当于跟在该派祖师爷的身边，被亲自指导、亲眼见证了这种卷轴制作的全过程。 如果想将这门炼金术照搬到地球，陆渊还需要大量的实验，但基础理论已经明晓，剩下的工作，对于本就是炼金天才的陆渊来说，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但他还是没有马上离开，对于久居疗养院的半残人士来说，母神祭这种狂欢是陆渊很久没有体会到的热闹，他还是挺想体会体会这气氛的。 不过，当他早上一推开窗，看到下面的“人肉海浪”时，就不怎么想下楼了。 “在这种环境里……挤一下不会怀孕吧？” 不过就在陆渊望着楼下直咧嘴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 “小鸢，你在吗？” “在的，进来吧。”陆渊调整了下神态和语调，转身注视进屋的少年。 “哟……戴着王冠，很帅嘛阿尔溪，不过是不是有点太招摇了？” “哪里……”阿尔溪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 “这顶王冠有增强魔力亲和度、梳理身体的能力，每个魁首都要戴起码十天才行，因为刻在上面的法圣魔阵是有时效的。” 哦……永固型祝福魔法，跟我刻在“试炼者指环”上的是同一类型，少女心中暗道，靠在窗户旁边，指着下面的街道： “人好多啊，阿尔溪，我们不下去行不行？” “恐怕不行……你别忘了，你是今夜帝都的献舞使者。” “真是的，麻烦。” “不麻烦，母神祭很有意思的，来，给你。”阿尔溪递过去几块九彩的布条： “系在脖子上和手上，额头也扎一个。” “好的，王子殿下。”少女装模作样地给阿尔溪欠身行礼，嘴里阴阳怪气，却依然乖乖地绑好了彩色布条。 二人来到楼下，挤入狂欢的人群中。 喜欢群居的智慧生命很容易被环境影响，他俩很快也哼着赞歌、随着鼓点和不知名的乐器舞动身体，成了狂欢队伍的一员。 少女并不懂曲目繁多的母神赞歌，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学着阿尔溪重复几句，到了后来，她就干脆瞎编歌词： “母神大人哦，祝你天天能睡美容觉，脑袋一碰枕头就睡着。” “母神大人啊，祝你干吃不胖、摸鱼还有年终奖、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她乱七八遭地唱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但狂欢的氛围太过浓烈，街道上太过嘈杂，除了和她挨得很近的阿尔溪听得到，其他人并不知道少女唱了什么玩意。 阿尔溪并没有制止少女，反而觉得有趣。 本来母神赞歌就是用来夸赞的，换套新词也没什么不好。 而且最重要的，她这幅胡诌八扯的样子太可爱了。 “母神大人哦，祝你三年抱俩，五年抱仨……” 阿尔溪嘴角狠狠一抽，差点滑倒，他闪电般从路边摊的小商贩那里抽出一串烤鱼丸，唰的塞进少女嘴里。 “我的小姑奶奶，咱可消停点吧……老板，这是钱！” “唔！唔！” 少女的脸颊被鱼丸塞得鼓鼓囊囊，像个小仓鼠似的，怒瞪始作俑者。 就这样，二人混在狂欢的队伍中，边唱边闹边吃，从清晨走到了傍晚，接着夕阳彻底落山，夜幕降临了。 入夜后，母神祭再次向欢快的顶峰靠拢。 狂欢更加盛大。 人们不满足歌唱，而是三五成群地支起魔法篝火，脱掉鞋子，边跳边唱。 烟花、篝火、歌唱、起舞。 国王、商贩、平民、超凡者。 美食、彩浪、少女香味。 无人不在欢庆，无人不在赞美。 王国的狂欢，向着极乐之巅进发。 “一日王子！一日王子！” 倏地，在某个很大的篝火旁，阿尔溪的王冠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 “这一届的魁首是位天生的炼金术大师。”，这个消息，昨天晚上就已经传遍整个帝都了。 母神祭的前一天，兰尔国出现了真正的天才，这无疑是好兆头。 “一日王子！一日王子！” 人们的呐喊很快变得富有节奏，围着篝火的“人圈”变形外扩，将阿尔溪和少女围了进去。 少年的脸又红了，他抿着嘴，偷偷打量少女。 鹿鸢却不以为意，大大方方道： “阿尔溪，你会跳舞么？” “我，我……不太会……” “我教你！来，咱们先在这里跳一会儿，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前往城中心的那座高塔献舞了。” 少女握住阿尔溪的手，引导着他虚扶自己比杨柳还纤细的腰肢。 “来，跟着我的动作，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跳错了也不要紧哦，我们可以摆个造型，哈哈……” 阿尔溪被少女牵着，于篝火旁、人群中起舞。 如果……这是一个梦的话，请永远不要让我醒来。 少年如是想着。 第六十三章 一切终焉于绚烂之时 “呜哇哇……” “怎么了，阿尔溪？” “妈妈，有人骂我，他说我是生在溪边的穷鬼，一辈子都要在泥地里打滚。” “阿尔溪，我可怜的孩子……是妈妈没用。” “妈妈，你为什么要哭啊？” “因为那人说的是对的，阿尔溪，我们是领主大人领地里的农户，一辈子都要在农田里耕作，除非母神青睐，赐你优秀的魔法天赋。” …… “阿尔溪，麦子磨完了么？” “大人，我、我……还没，我昨天扭到了脚踝，但请放心，天黑前我一定……” 啪！ “小子！找那么多借口！赶紧干完活，不然还拿鞭子抽你！” “……是，大人。” “还有，农场边缘的那些古怪玩意儿，是你弄出来的吧？” “……是的。” 啪！ “狗东西！怪不得干活这么慢，你一个姓[阿尔]的，居然还妄想研究炼金术，把这点小心思收起来吧，母神不会注视你！” …… “阿尔溪，你怎么了，你……呀！你后背好多血。” “没事，阿尔莎，被那家伙抽了几鞭子而已。” “好可怕……” “不用怕，阿尔莎，我给你带来了新玩具！这是我自己用炼金术做的飞寰柒翅无暇之轮·无疆型！” “这不就是小风车么……” “它可以载着人飞的！虽然很慢，和蜗牛差不多，可那是飞翔欸！如果能飞走的话……我就可以带着母亲离开农场了吧？” …… “阿尔溪，抱歉……” “妈妈，别再说话了，我、我去找医生开药！” “可我们没钱……” “我有炼金道具！虽然只是小玩意，但应该能换上一两个钱。” “没用了，我的孩子，即使你能换到钱，也治不好我的病了，我已经……咳咳……” “妈妈，对不起，都是我没用，我的魔法天赋很低，除了弄些破烂玩意儿，连谷子都打不好……” “不，阿尔溪，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你能记住书本上的所有知识、你可以耐心地坐在椅子上打磨工具一整天、你能够以自己的意志去思考世界的本质和万物的规律，你比那些穿着狐裘的贵族男孩更聪明……该说抱歉的，是妈妈啊。” “是妈妈对不起你，把你生下来，却给不了你光明的前途，阿尔溪，阿尔溪，多么卑微的名字，可是我们辈辈农户，你只能姓[阿尔]。” “我明知你在长大后，会恨这个世界，会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蹉跎岁月，会一边哀叹命运的不公、一边等待死亡……” “可是，当我知道我的肚子里怀了小生命时，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也下不了决心不要你……抱歉，都是妈妈的错。” “可是妈妈，这不是你的错啊……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 …… “阿尔溪，我要告诉你件事。” “……说吧，阿尔莎。” “我的魔法因子亲和度是3级。” “太好了！阿尔莎，你能成为魔法师了！我们去庆祝吧！哦，你看看，这是我新打造的炼金……” “抱歉，阿尔溪，我约了耶绯洛邱德，他会带我去城里玩。” “……耶绯洛么……” “是啊，所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我怕邱德误会。” …… “阿尔溪，你为什么会在这？” “啊？不是你要我过来的嘛？说是你搞到一本珍藏的炼金术图册……” “啊——邱德！邱德！他突然闯进这里，他骂我是不知廉耻的婊子……” “没事的，没事的，亲爱的，我在这里……你！滚出去！下贱的溪边之子！你会付出代价！” …… “他说的对，欺负弱小的人，可算不得骑士呢。” “我叫……鹿鸢。” “阿尔溪，你真的很了不起。” “那么，阿尔溪，在你眼里，我是眷者，还是鹿鸢？” “阿尔溪，那个时候，我是[献舞使者]，你就是[一日王子]了哦。” …… 狂热的母神祭中，头戴王冠的阿尔溪被少女牵着，在篝火旁跳舞。 不知怎么的，过往的事一一浮现在他脑中。 在遇到鹿鸢之前，少年的生活是枯燥的黑白电视，伴随他的是艰辛的炼金研究、劳累的农田劳作，一眼望到头的未来。 遇见鹿鸢后，少年世界的色彩渐渐变得丰富，她刁蛮又善良、聪明也善解人意，她像一只充满活力的小鹿，在少年的深潭里尽情戏水。 小鸢……能有你在身边真是太好了，我…… “哎呀！” 握着的柔夷突然挣脱，少女看了天空巨大的彩色魔法时钟，抓狂似的挠了挠头发： “啊啊啊——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就要给母神献舞了！”她转头瞪了一眼阿尔溪： “都怪你！” 话音未落，少女已经风风火火地走了。 阿尔溪看到，有几个飞行类的炼金傀儡迎上了少女，带着她飞向城中心高台的位置。 他捏了捏手指，少女的体香依然残留在上面。 “哈哈！一日之子哦！遇到喜欢的女孩，就要去主动追啊！” “你可是咱们兰尔帝国杰出的天才！去吧！要大胆！” “那女孩子肯定对你有意思，不然不会拉着你跳舞。” 少年人的心思如此简单易懂，轻易就能被人看穿，女孩离去后，很多人围在旁边起哄。 阿尔溪脸色一红，羞得低下了头，再之后他紧握双手，仰头看着夜空的群星。 “是的，我想要跟小鸢在一起，就不能当缩头乌龟，我要继续努力，我……嗯？” 然而，在少年对着星空暗暗发誓的时候，群星却突然瞬间熄灭。 不，不是“熄灭”，而是“被遮住了”。 一只庞大如陆地的巨大脚掌，出现在了哥洛特岛上方一万四千公里的超高空，它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即使离了这么远，也遮挡了兰尔帝国上空的所有可见的星光。 它倏地出现，没有迟疑，一脚踩下。 其区域内的一切，皆被瞬间碾碎。 无人能反抗。 生活在哥洛特岛的所有人，全都失去了生命，连着他们生活的土地，沉入深海。 国王、农夫、法圣、士兵、神甫…… 那个刚刚成为了[一日王子]、对着星空畅想未来的少年，也成了湮粉。 这是魔法文明的第643个纪元。 在这一天，“巨灵神庭”入侵，掀起了长达三千四百八十一年的位面战争。 在胜利之日，魔法文明已经伤痕累累，他们将默默舔舐伤口，等待着下一次毁灭危机的到来。 “终极命运认为，生命的意义在于被毁灭，可是，我绝不会让我们世界死亡。” 这是魔法文明第197纪元“天堕危机”中，母神说过的一句话。 这句话一直伴随了魔法文明对毁灭命运的抗争史，直至魔法世界的生命彻底消亡。 然而无论如何，那个会在母神祭中挂上满山彩色布条的国家、那个天生就是炼金大师的溪边少年，已经在狂宴中彻底死去了。 一切，都将终焉于绚烂之时。 第六十四章 关于调性 东海省，汐城。 海中孤岛的别墅里，陆渊猛然从床上翻倒在地。 猩红的血液从嘴里不断呕出，此时此刻，他身体里的所有内脏全部遭到破坏，甚至眼睛和耳朵也渗出鲜血，样貌极为可怖。 “归梦……超负荷了……” 他大口喘气，思绪在疼痛中有些混沌： “我在归梦里的最后记忆，是被一个飞行型炼金傀儡载着，前往帝都城中心的高塔。” “然后星光骤黯，鹿鸢的身体瞬间死亡，归梦无法完美还原，逻辑运行崩溃，破裂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疼痛逐渐减弱，陆渊苦笑着从地上站起来，金焰闪过，血迹和污浊全都消失不见。 作为梦境之王、人类与梦境世界沟通的桥梁，进化身体对陆渊来说简单至极，他其实早就可以不用坐轮椅。 黑夜的海风吹了进来，打在陆渊脸上。 “兰尔帝国遭到了袭击……不，那种可以把星光全部遮住的东西，哥洛特岛一定也在那一刻陨落了。” “令人惊叹的存在。”，陆渊轻叹。 他估算过，整个哥洛特岛的面积相当于地球的亚欧大陆，能将其瞬间镇压，其力量起码是半神层次。 “是[巨灵王庭]啊……” 结合阿尔溪所处的魔法文明第643纪元的史诗，陆渊轻易地得出这结论。 所以……阿尔溪，在成为魁首后的第一天，你就和你的家乡、你的国一起葬身深海了啊…… 原来，那是你的最后一梦。 陆渊幽幽叹息，将床和地板再次收拾一番，就坐到桌子旁，整理此行所得。 “归梦的使用经验和技巧。” “在超低浓度的魔法环境中，制作小世界炼金道具的理论。” “以后有条件了，必须在地球的臭氧层外铺设多层防护法阵，防止战力过强敌敌人直接杀进来。” 他不断书写，写完后又将纸张彻底销毁，直到太阳东升、清晨的阳光撒在了脸上。 陆渊抻了个懒腰，清理了所有痕迹，随后如同往常那样来到客厅，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归梦”里辗转十余天，在地球上却只过了一瞬。 此时仍是五月，算算时间，前往世界各地的炼金傀儡，动作快的，已经开试炼了。 “压力确实大。” 陆渊活动下手腕，他现在最要紧的工作就是吃透阿尔溪的[低魔炼金秘境构型]，先建几个圣殿秘境再说。 只要【授约仪式】一过，就能证明这套晋升超凡的流程是可行的，陆渊可以迅速把圣殿的骨架搭起来，手底下就有人了。 而不用像现在这样，自己分魂在炼金人偶上处理杂事，没有时间静下心来消化魔法文明的历史与超凡力量。 正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先生，我来给你做饭啦！” “好，进来吧。”陆渊朝刚进屋的苏染青笑了笑，转身又靠着窗户发呆。 从今天开始，他就要一边研究次元小世界，一边尝试制作圣殿秘境了。 这个过程大概会很艰辛，但在这个月结束之前，应该是能顺利完成的。 陆渊知道自己炼金天赋很强，在归梦的那段旅程中，又向阿尔溪讨教了很多知识，将[低魔炼金秘境构型]复现出来，并不是极难的事。 他这个时候头疼的，是圣殿的行事风格和新人招收标准。 陆渊原本的想法是，圣殿作为救世组织，在完全浮出水面后，行事自然是那种“光明”、“无私”、“磊落”的风格。 他对于新人的招收标准，道德水平定的也比较高，起码都是“好人”这一层的。 但说实话，从归梦出来后，陆渊怕了。 哥洛特岛那么大一块地方，和亚欧大陆差不多，居然在瞬间全灭，兰尔丹那样的法圣大高手也没办法反抗，这要是放在地球，岂不是一下就能把地球踩爆了？ 管你是什么老成持重的法圣、还是在街上狂欢的普通兰尔人、亦或是天生的炼金大师，光明无限的溪边少年，都在刹那间死亡，不留半点痕迹。 死了，就是死了，不论有多大的遗憾，不论你是不是找到了爱情、正向往着未来幸福的日子，都在无法抵抗的毁灭之夜中烟消云散。 陆渊确实很慌，魔法文明和母神那么大的能耐，都防不住异世界突然的袭击，凭什么地球就能？ 圣殿整体的调性，必须更加强势！ 而且新人的接收标准，是否要更注重能力？即使行事略有偏激，也应该允许其进入圣殿、佩戴指环？ 当然，这里的“度”会很难把握，总不能真把无情无义灭绝人性的家伙招进来…… 头疼，陆渊捏着眉心，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先搭建秘境、完成第一次【授约仪式】，别的事再慢慢调整。 “先生，饭好了哦。” 苏染青走过来，熟稔地将陆渊推到餐桌的主位上： “今天有蘑菇奶油汤，先生，我特意找西厨老师学的，您快尝尝……” “好。”陆渊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二人的身体都是超凡级别，食量很大，咀嚼消化的效率非常高，不一会儿，满满一大桌子饭菜便全都被吃光了。 苏染青刷完碗、收拾完屋子，便如往常那样先向陆渊报备一声，就独自离开别墅，来到海边练习灵术。 陆渊自己呆在别墅里，心境依然有些乱，这样的状态下可干不成事，他索性沟通海岛及其周围的监控炼金阵，看着海滨风景发呆。 这一看，他就马上注意到了苏染青。 这漂亮姑娘此时在海岛东面十六公里的位置，她的指环不断闪耀着光辉，水灵巨人、熔岩巨龙、风刃飞剑，种种代表性的自然系灵术被她轻松使出。 陆渊清楚地看到，她已经可以在一瞬间使用六种不同系的灵术，以某种奇特的顺序增加彼此的威力。 苏染青在战斗和灵术方面，确实极具天赋。 这样的练习共持续了三个小时，临近中午，苏染青气喘吁吁地躺下，她没有使用灵术，而是凭借天生的水性，仰着漂浮在海面上。 水天一色间，漂亮的姑娘呼呼大睡。 第六十五章 一次普通的驱魔 费多尔·戴维斯从自己破旧的吉普车下来，脚刚一落地，泥点子便都飞溅到裤腿上了。 “该死的鬼天气……” 他嘟囔一声，支起雨伞，向前方的田间住宅走去。 闻到了陌生人的气味，猎犬突然狂吠，狗笼里传来砰砰的撞击声，黑夜中细雨如丝，带着阴冷与潮湿，让费多尔的脖子上起了一圈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地握紧怀中的《圣经》，走的更快了。 “费多尔神父！费多尔神父！” 田间的住宅前，中年夫妇看见了穿着修生黑袍的费多尔。 这位福克斯小镇唯一的神父，还是往常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胡子拉碴，睡眼惺忪，身上带着淡淡的酒精味。 然而现在，布朗夫妇一改平日敬而远之的态度，像看见救星似的，在细雨中迎上费多尔： “神父！救救我们的孩子吧，她……被恶魔侵害了！” 费多尔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稀里糊涂地被布朗夫妇搀进了屋子里。 “带我去见你们的女儿。”费多尔表情严肃，他如同即将出征的战士，黑袍就是他的铠甲，圣经与十字架就是他的盾与剑！ 嘎吱，嘎吱，老旧的木梯发出呻吟，很快，三人就来到了二楼。 布朗先生推开门： “费多尔神父，这是我们女儿的房间，请你一定要救救她！” “主会庇护虔诚的羔羊。”费多尔微笑以对，但进入房间的一刹那，脸色却倏地变了。 帕蒂·布朗，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女，被四根铁链拴住，绑在了床上。 “你们这是在干嘛？这是犯法的！”费多尔回头怒道，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布朗夫人憔悴的苦笑：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也不能用铁链子栓啊！这是对自由的侮辱！” “我、我们……” “算了，先把仪式完成再说。” 费多尔摇摇头，走到床边，俯身看着少女。 她长着雀斑，皮肤白皙，有着蓬松的金发，作为福克斯小镇高中的拉拉队长，身材凹凸有致，腰部曲线迷人。 然而现在，她嘴唇发白、眼圈极黑、浑身暴汗着昏迷在床上，虚弱如半百老人。 费多尔倒吸一口凉气，但多年的经验让他强行镇定下来，拿出了银色的十字架。 他在十字架上轻轻一吻，老旧但依然干净的圣经也从怀里拿出。 “天父……”费多尔开始平静念诵： “愿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一如在天上。” 因为多年酗酒抽烟，费多尔神父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低沉粗粝的声线却在这个雨夜显得格外有安全感。 “赐我们今日之饮食，赦免我们的罪。” “奉圣灵之名，我命令你离开她！” 最后一句话，费多尔是带着咆哮说出来的。 农庄的猎犬依然在狂吠，帕蒂·布朗仍然躺在床上，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化。 但也许是心理因素，布朗夫妇觉得女儿的气色似乎好了一些。 “驱魔仪式完成了。”费多尔神父转过头，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架： “天父会保佑她，但你们知道的，帕蒂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去医院，接受专业人员的治疗，而且，不要再绑着她了。” 搞定，又有酒钱了，费多尔心中暗想。 ——费多尔·戴维斯一直认为，成为福克斯小镇的神父是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事。 这里全年阴雨，生活节奏缓慢，物价很低，作为神父，自己不用做太多的事情，而且偶尔还有外快可以挣，比如驱魔。 哈哈……驱魔。 费多尔在心里感到好笑。 都二十一世纪了，旅行者一号都到太阳系外层边界了，谁还信“驱魔”啊？ 费多尔勉强是个称职的神父，却不算一个虔诚的教徒，更要命的是，他还受过科学教育，根本就不信驱魔这回事。 当然，虽然不信，但钱还是要挣的。 念一段马太福音之类的篇章，必要时撒一小瓶圣水，就算完成仪式了。 而且每次在最后，他都会补上一句“请务必送进医院治疗”。 钱挣着了、求助的人也能得到治疗，皆大欢喜。 然而在这个雨夜，费多尔神父的业务进行得却并不顺利。 在他转过身、建议布朗夫妇带着女儿去州里的大医院看看时，被四根铁链绑在床上的帕蒂蓦地动了。 她的腹部突然高高弓起，后腰离床超过三十厘米，整个人如同蜘蛛，尖锐的嘶鸣从嘴里发出，房间的玻璃开始出现裂纹。 “帕蒂！”布朗夫妇撕心裂肺地喊着，他们顶着噪音冲到床边，玩命似的按住她颤抖的身体。 费多尔的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真的有……魔鬼？ 他捂着耳朵，颤抖着跪倒在地。 “我的上帝啊……”神父大声祈祷，以前所未有的诚心和恐惧赞美着天父。 然而，即使他如何用力亲吻十字架，状况也没有丝毫好转。 少女的腰隆起的弧度越来越夸张，到最后，她的腹部紧贴天花板，四肢全部变成反关节，手臂和腿都有两米长，沉重的木床也被拉着悬在空中。 布朗夫妇绝望地看着心爱的女儿，冲费多尔大喊： “神父！求求你救她！” “我，可我什么也做不到啊……”费多尔细若蚊蝇地低声喃喃，他强忍住转头就跑的冲动，挥舞十字架，不断念诵圣经。 然而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什么也做不到。 帕蒂就这样倒吊在天花板上两个小时，当外面天色蒙蒙亮时，她才恢复正常，床啪的落地，铁链也摔在地板上。 屋里的所有人都筋疲力尽。 费多尔擦了擦汗，颤声问道：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三天，那天帕蒂从学校回来，就说身体不舒服……” “怎么没去医院？” “去了，没检查出问题……” 费多尔抿了抿嘴，从兜里掏出小酒壶，咕咚灌了一口： “布朗，我要请人来帮助我们。” 年过半百的布朗夫妇眼睛一亮： “神父阁下？莫非？你要去梵蒂冈……” “想什么呢你们！”费多尔没好气地瞪了他俩一眼，掏出手机： “报警！” 第六十六章 f·s·i·a 北美，华盛顿州，福克斯小镇。 地处偏僻，终年阴冷，降水丰沛，森林覆盖率极高。 在上个世纪，福克斯镇因为伐木业的衰落而经济倒退。 不过在本世纪，某部以吸血鬼和人类之间的爱情为主题的电影在这里取景拍摄，因为该系列电影的爆火，这个小镇意外地发展出了旅游业，倒也不像前些年那么没落了。 五月的最后一天，福克斯小镇又热闹了起来。 不过这次，来客们并不是慕名而来的该系列电影的簇拥者，而是穿着漆黑西服的政府工作人员。 让人惊讶的是，在这些西装革履的精英身后，还有全副武装的大兵，他们武装到牙齿，在防弹背心的后面还印着几个字母。 ——f·s·i·a （federal supernatural intelligence agency，联邦超自然情报局） 他们没有在福克斯小镇的中心逗留，而是直奔边缘的医院。 昨天，这里已经被接管，整座医院被清空，只在最上面的房间关进了一个人。 安德鲁在医院的走廊里抽了根烟，用脚狠狠踩灭烟头，从楼梯来到最上层。 这里本来是福克斯小镇医院唯一的高级病房，但现在，靠着走廊的墙被扒掉，一群战士守在这里，他们的眼睛、枪口和监控器一起，注视着病房里的女孩。 “护送部队什么时候过来？”安德鲁打了个哈欠，福克斯小镇阴雨连绵的天气让外地人很难适应，加上庞大的心理压力，他并没有睡好。 “安德鲁大校。”穿着防弹衣的高个子壮汉和他握手： “还有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这速度可是够慢的，陆运？” “抱歉，天气原因，只能使用车辆。” “哈……”安德鲁嗤笑一声： “天气原因……我在战场开武装直升机的时候，只要有油，我就敢推动操纵杆，你觉得是因为什么，上尉？” 他靠近拿枪的壮汉，一字一顿道： “因为，战场上，你不敢玩命，你就得死！” 高个子壮汉喉结轻轻滚动一下，人的名树的影，安德鲁·詹姆斯大校是近几年北美军届的传奇人物，他在战场上的经历简直是现实版的“史蒂夫·罗杰斯”！ “安德鲁，算了，别跟菜鸟一般见识。” 一名头发灰白的中年人在身后拍了拍安德鲁的肩： “他们能在昨天做出反应、将帕蒂·布朗送到这里，并守护一夜，撑到我们赶来，已经很优秀了。” “他们应该昨天就把这个女孩送到基地！”安德鲁沉声道： “帕蒂·布朗是我们遇到的最特殊情况，这是一个大活人！研究价值太高，不能有失！” 对面拿枪的壮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但安德鲁仍然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嘿然道： “伙计，你想说什么？” “没有……安德鲁先生，只是，我认为，即使是帕蒂，也享有宪法赋予她的人权，不该被……呃，关到实验室里。” “执行命令，上尉。”安德鲁冷笑： “别以为自己是好莱坞廉价战争片的主角，而且相信我，去基地，对帕蒂来说也是件好事。” 壮汉闭嘴不言了。 安德鲁径直穿过大兵们，来到了女孩的身前。 她依然在沉睡，姣好的面容、青春洋溢的身体，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安德鲁绝对无法将这名美丽的女孩和“蜘蛛女”联想到一起。 安德鲁抬头盯着天花板，看到了明显的裂纹，果然，即使转移到医院，女孩也依然在晚上异变了。 两个小时后，轰鸣声在福克斯小镇响起。 终于来了，安德鲁的心瞬间紧绷，大声道： “行动！” 铁链从墙里卸下，连带着身下的单人病床，帕蒂被大兵们扛在肩上，抬出医院。 楼下，护送车队已经停在了医院门口，钢铁的炮管溅射着幽幽的冷光，其火力配置足以发动一场小型战役。 然而即使看到了充足的火力，安德鲁的眉头依然紧皱，他看着大兵们抬着帕蒂进入某辆防弹车，自己也进入军用悍马中。 车队前进，电磁信号在空中不断穿梭。 “[蜘蛛]生命体征平稳，持续观察中。” “距离目的地西雅图军用机场还有七十五分钟路程。” “各作战单位注意，此次行动没有空中力量支援，请务必谨慎。” 一边听着对讲机里的声音，安德鲁一边用拭布擦枪。 他的手很稳，福克斯小镇终年阴雨，出了人口较密的区域，路况并不算好，即使是军用车，也时有颠簸。 但是安德鲁持枪的手依然很稳，稳到一丝颤抖也无，稳到可以在颠簸的车里开枪射中两百米外的野兔。 “别那么紧张，安德鲁。”灰白头发的中年人笑道： “你以为这是哪？没有任何人敢在这片土地上拦截政府军队，放宽心，安德鲁，我们很安全。” “卡尔，这就是你的问题，和在中东时一样。”安德鲁平静开口，手指没有半刻离开手枪： “你的眼睛，从来看不到危险。” “嘿……”卡尔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没再说话。 安德鲁是个好人，也是个优秀的战士和战场指挥官，但就是太过紧绷，似乎在梦中也时刻戒备着。 这样不好，人需要劳逸结合，卡尔这般想着，调低椅背，哼上了小曲。 车队很快驶过福克斯小镇的范围，向西雅图方向靠近。 华盛顿州的森林覆盖率超过百分之五十四，车队的两侧都是大片密林和连绵的山峦，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不知名的鸟兽啼鸣在山林中回荡。 雾气弥漫，愈加森寒。 很快，能见度已经少于五米。 军用悍马里，安德鲁手上的动作猛然一顿，他拉开保险，声音清脆。 “停车！” “停车？安德鲁大校，我们还有四十分钟就能进入西雅图市区……” “停车！蠢货！你就没发现已经收不到通话讯号了么？” 驾车的列兵猛然一惊，踩下刹车。 军用悍马骤然停火，数秒过去，后方依旧没有半点声响和亮光。 这下真要命了，安德鲁手指轻扣住扳机。 车队散开了啊…… 第六十七章 圣女 军用悍马停下，但却没有熄火，安德鲁他们也没有下车。 作为真正的百战老兵，安德鲁几乎不会在战场上犯错误。 抛弃能扛住机枪扫射的坚固堡垒、自己端着枪朝外冲锋，这是纯脑瘫才能干出的傻事。 开车的大兵此时成了联络员，他不断摆弄通讯机器，满脑子冷汗。 “放松点，一等兵。”安德鲁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讲机可以用么？” “不能。” “车辆自带的卫星通讯设备呢？” “也没有反应……我们发出的信息没有得到回应，也接收不到外来信号！” “哦。”安德鲁靠在座椅上，语气平静： “那就继续开车。” “是，大校。” 军用悍马启动，沿着路往前行驶。 卡尔也不复一开始的轻松模样： “安德鲁，这是电磁干扰？将我们的雷达……” “不会，地球上的所有国家，包括我们，都不可能让间隔这么短的军用车队彼此失去联系，而且现在不仅是信号，连视野也消失了，要知道，这段路直来直去，可没有岔口。” “那是，我们这里有内鬼？” “不要自乱阵脚，卡尔，内鬼可没有这本事。” 卡尔头皮发麻，身为fsia的管理层，此次运送的还是[蜘蛛]，他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超能力事件： “所以……这是帕蒂·布朗做的？” “不一定，已知情报是：蜘蛛女帕蒂·布朗会在深度睡眠时发生异变，有一定概率离开房间，在外游荡。”安德鲁顿了顿，接着道：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帕蒂·布朗拥有掀起大雾、屏蔽通讯与视野的能力。” “万一她隐藏了呢？” “在战场上，想得太多和想得太少，都会死。” 安德鲁叹了口气： “我们既不可能现在就下车，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下，又做不到找出大雾的根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起码现在还有个铁壳子护着。” 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车上另外两人也陡然沉默下来。 装备精良、军事素养优秀、背靠地球第一大国又如何？在面对史无前例的巨大变局时，依然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军用悍马在迷雾中前进，四周是茫茫的白色，只能看见三米外的柏油路和山林的交界处，前后四方什么都看不到，战友？支援？车队？ 陪伴他们的，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 在这样的寂静中，安德鲁突然将车窗放下，朝外面扣动扳机。 砰砰几枪后，安德鲁又淡定地将手伸了回来。 “继续开，不用管我。”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悍马在迷雾中行驶了十多分钟，大雾渐渐稀薄，能见度慢慢提高，当到达某个临界值时，一切突然发生了变化。 安德鲁座驾的前后，各出现了一辆装甲车，接着越来越多的军用车出现，fsia的精锐在山林的公路里重见天日。 焦躁的刹车声几乎在同一刻响起，所有车辆都停了下来，通讯频道瞬间炸开。 “交给你了，卡尔，让他们保持作战阵型，一旦发现异常，务必全力开火！”安德鲁低声嘱咐一句，推开车门，向林子里狂奔。 虽然年近四十，但这位以军功作为自己晋身之阶的大校依然快得像条豹子，杂草和灌木无法影响他，转瞬间就消失在山林深处。 在奔跑中，安德鲁按下手表右上的开关，表盘闪烁着绿光，几个亮点清晰可见。 “很近啊……”安德鲁心中轻叹。 作为这几年新成立的国家组织，fsia资金雄厚，研发部的水平也极高，安德鲁刚才射出的子弹其实是追踪型精密作战仪器，精度可观，但有时间限制，必须争分夺秒。 很快，安德鲁在山林中找到了那几枚子弹。 弹头处没有明显的撞击痕迹，是动能泄尽后的抛物线坠落。 安德鲁估算了弹头与车队的相对位置，脑中浮现了迷雾中的场景： 大雾弥漫，车队的司机不受控制地熄了火，正常刹车在山林里，没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以为自己乘坐的钢铁野兽依然在行驶中。 在大雾慢慢散去的时候，士兵们再次无意识地启动车辆，当车队重现人间，战士们紧急制动，同样滑行了一段距离。 “我们在大雾中，被人轻易玩弄了啊。” 安德鲁收回子弹，林外走去。 也是在这时，通讯频道传来了战友沉重的声音： “报告，[蜘蛛]消失了……” …… 阳光照射在帕蒂·布朗的眼皮上，从小生活在阴雨小镇的女孩皮肤白皙，对这样的灼热很敏感。 “唔……嗯……” 她睁开眼睛，苦恼地用手遮住眼睛： “怎么这么晒啊？”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帕蒂很快发觉自己并没有躺在柔软的床上。 身下是青草，头顶是蓝天，福克斯小镇阴沉的云层在自己下方，阳光尽情照射在身上。 土生土长的福克斯小镇人帕蒂马上意识到，自己正处于这附近最高的山峰上。 只有冲出大山、密林与乌云的遮挡，阳光才会如此浓烈。 “我怎么会在这里……”帕蒂站起身，呆呆地望着山下，她不仅突然来到了海拔超过千米的高峰上，还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呼吸也非常顺畅，这些奇奇怪怪的事冲击着这名高中拉拉队长的大脑，让她不能冷静思考。 “帕蒂·布朗。”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少女转过头，几乎以为看到了另一个太阳。 ——和她一样身处峰顶的年轻女人，有一头浓密的金发。 她五官精致，身材完美，看着刚二十出头，是百里挑一的大美女，是那种“只要走在街上，就能让那男女朋友闹矛盾”的美貌程度。 然而，即使外形条件如此出众，最吸引别注意的还是女人的金发，它们是那么密、那么有光泽，在阳光的照射下，几乎成了第二个光源。 金发女人沐浴在光辉中，仿佛生来如此，以后也应如此。 “你好，我是奥丽薇亚……”沐浴在光辉中的女人顿了顿，灿烂一笑： “我是圣殿的试炼者。” 第六十八章 试炼者·奥丽薇亚 “您、您是玛利亚么……” 福克斯小镇北面的山峰上，帕蒂磕磕巴巴地说出这句话。 奥丽薇亚噗嗤一乐： “我只是圣殿的普通试炼者而已。” 她走向帕蒂，眼神真挚： “帕蒂·布朗。” 奥丽薇亚的眼睛是翠色的，盯着人看的时候，非常诚挚、非常温柔，金色的长发反射着太阳，如果换上一套白色长衫，绝对可以原地cosy天使。 “我是来帮你的。”奥丽薇亚摸了摸女孩的头。 宛如天使的试炼者，右手中指带着灰色的指环。 指环发出淡淡的荧光，铭刻在其中的【灵术·溯犬】发动，奥丽薇亚的“灵”变成了一条散发着淡淡光泽的大金毛，在帕蒂身边细嗅一圈，随后离开，奔向远方的密林。 “在西雅图……” 奥丽薇亚若有所思，笑眯眯地揉着女孩的头： “你很棒，被[螟子]寄生后，还能在白天保持自己的人格……真的很优秀呢，是个好孩子。” 感到自己被圣光包围的帕蒂，脸颊莫名地红了。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接下来，请务必和我同行。”奥丽薇亚放下手，轻道： “螟后已经降生，并且成长到了可以孕育螟子的程度，你随时都会变异成只知杀戮的怪物，暂时跟在我身边，对你、对他人，都是最安全的选择。” “……螟子？寄生？” 毕竟是同性，帕蒂终于从奥丽薇亚的美貌冲击下缓过神来。 “是的。”奥丽薇亚手指虚按帕蒂的腹部，温柔地轻抚。 这个动作又把拉拉队女孩整升温了。 “那个恶念生物，就藏在这里。”奥丽薇亚白皙纤细的手指，停在帕蒂右胯的附近： “噬螟群落孕育螟后，螟后产下螟子，后两者都是具有一定灵智的湮生之渊的生物，破坏力不容小觑。” “螟子可以寄生活物，进而产生异变，如果不解决螟后这个兵工厂，我们只能疲于奔命。” 帕蒂沉默下来，她虽然记不清自己熟睡后发生了什么，但从父母紧张恐惧的表情、卧室墙面的狰狞裂痕、以及几个模糊的记忆片段，她也意识到了未知的异变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所以，奥丽薇亚……姐姐。”帕蒂抬头，仰视着金发女人天使般的柔美面容： “我是怪物么？我……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祸么？” “你不是怪物，帕蒂，但你需要保护。”奥丽薇亚轻声开口： “圣殿永远庇护无辜之人，作为试炼者，我向你保证，你会安全无恙的。” …… 深夜，福克斯小镇北面的森林里，金发的女人孑然独行。 天空没有星光，大地冷沉，森林里时而传出尖锐的动物啸声，但在如此环境中，奥丽薇亚却走得轻松愉快。 她沿着事先定下的特殊标记前行，试炼者指环里铭刻的永固型祝福魔法，让女人的身体素质堪比人形暴龙，她时而一跃到高高的树干上，时而一拳轰塌树木，在沼泽搭建小桥。 不紧不慢的赶路在某刻结束，奥丽薇亚来到了一片平坦的草地。 背对他的男人已经等在此处了。 “导师。”奥丽薇亚在他身后恭敬道： “我来迟了，实在抱歉。” “奥丽薇亚，不用故意迁就我，你已经提前三十分钟到这里了。” 男人转过身，咧嘴道： “而且，不需要叫我导师，我的职位是[教官]，为圣殿在世界范围内寻觅人才，力量和智慧皆不足以被称为[导师]。” “您在奥丽薇亚的眼里，就是导师。”金发女人抬起头，冲他灿烂一笑： “维克多导师，感谢您给予我成为试炼者的机会。” 男人摇头失笑，没有再说什么。 奥丽薇亚上前一步，认真道： “导师，我找到螟后的踪迹了，您预料的不错，它确实诞生在城市里，而且已经产出了螟子。” “这是你的试炼，奥丽薇亚，按照传统，你无需向我汇报，更不能轻易请求帮助，这些会降低你最终的[评分]。” “我都懂的，导师，但现在的状况超出了我的控制……”奥丽薇亚撩了撩落在额前的头发： “我看见隶属政府的fsia抓到了一名螟子的寄生者，而且，我把她带在身边了。” “哦……所以，铭刻在你指环里的灵术一共消耗了三道。” “是的，导师，因为已经出现了螟子寄生者，所以我想向您学习驱除人体恶念生物的方法。” “恶念生物没有真正的实体，是灵，是念头，它们寄生于人体的本质，是和人的灵魂纠缠在一起。”男人微笑： “祛除螟子，是费时费力且成功率不高的事，你确定要做？” “要做的，导师！”奥丽薇亚将戴着指环的右手抚在胸口： “自从成为试炼者，我就一直告诫我自己，所作所为皆需配得上指环。” “好。”男人将一个卷轴递给她： “这里记载了祛除恶念生物的方法，拿去吧。” “多谢导师。”奥丽薇亚接过卷轴，翠色的眼睛闪过真实的喜意。 看着雀跃不已的金发女子，男子暗暗叹息一声。 教官“维克多”，自然也是一具炼人偶。 自十二具人偶同时出发、前往世界各地寻找试炼者的那天，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 通过炼金人偶的眼睛，陆渊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人，他在这过程中不断修改试炼的规则，圣殿的入学考试越来越完善了。 灵术天赋、智商、战斗直觉、意志、道德水平、性格、潜力…… 种种人性，皆在这场艰辛的试炼中展露出来。 对于眼前的金发女人，陆渊是满意的。 灵术天赋和智商都超过平均线很多，意志非常坚定，更难得的是道德水平极高，还带着点自我牺牲倾向。 简单来说，就是圣母性格。 ——是那种为了别人，甘愿牺牲自己的类型。 一个救世的超凡组织，当然需要这种人。 不过，就看你能不能通过试炼了，如果没有，我就只能摘掉你的指环…… 教官维克多心中闪过陆渊的念头，他平静凝视女人金色的长发，蓦地道： “注意时间，不要拖太久，试炼是有时限的，而且……【授约仪式】将在一个月后进行。” 第六十九章 牢笼里的家伙 安德鲁将眼睛贴近高精度摄像头，在人类无法意识到的极短时间内，门禁系统的处理器读取了他虹膜上细丝、凹点、皱纹等特征，在与数据库比对后，特殊合金的安全门打开了。 “怎么样？安德鲁。”坐在办公室里的中年人对他作了个“请”的手势： “固若金汤的安保措施，我敢向你保证，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你很骄傲么？”安德鲁摇摇头，在顶头上司的办公室里掏出一根香烟，啪的点燃： “安全网络预约、身份卡识别、指纹检测、面部识别、虹膜甄别、一星期一次的遗传物质检查……都是老掉牙的东西了。”安德鲁吐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烟圈： “如果是我，我能在三天内搞定所有关卡，悄无声息地割掉你的喉咙……在你得意洋洋的时候。” 坐在老板椅上的中年男人没有说话，而是沉默地盯着安德鲁。 安德鲁夹着香烟，继续道： “我曾是这个星球上最优秀的士兵，即使现在，我也能在丛林里干掉一整队锅盖头，也依然能侵入这里瘫痪fsia西雅图分部的指挥系统……可是，我想不到任何让军用车队失去联系、催眠所有士兵、并且将人劫走的方法……所以，迈克尔，是[他们]么？” “安德鲁，你已经有答案了。” “所以，我们遇到了【圣殿】。” “无法用科学解释的超自然力量、很明显的有深刻逻辑的行为、当事人之外很少牵扯到其他人……毫无疑问，带走帕蒂的就是圣殿，也正因为此，没有人会受到处罚。” “那帕蒂·布朗呢？” “我们对此无能为力，安德鲁，世道变了。” 办公室里的两个男人陡然沉默下来。 就像迈克尔说的那样，世道变了。 圣殿的“试炼”，本质就是给予试炼者们暂时的超能力，对其下达任务，让他们置身于危险的环境中，以此考验天赋和心性。 在如今这个噬螟大量入侵地球的节骨眼上，剿灭恶念生物的任务成为了主流。 试炼者们佩戴指环，操纵火焰、飓风、动物和更多的神秘力量，与稀奇古怪的寄生体战斗。 既然是在现代社会战斗，就总有被人注意到的一天。 环绕地球的卫星、无所不在的摄像设备、运气爆棚的吃瓜群众……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所有试炼者的考核，近乎于不可能。 更何况，[教官]们对人类各国政府的态度暧昧，既没有过分隐藏、也没有急于寻求合作。 当试炼者用萌新的眼神看着他们的教官、问出类似于“这事儿到底能不能说”的问题时，炼金人偶总会模棱两可地回答“你自己看着办，你知道的大部分都可以说。” 于是，【圣殿】便从无边厚重的迷雾中慢慢露出了一角。 作为北美地区专职于超凡事宜的政府组织，fsia自然知道【圣殿】的情报。 ——地球上已知的唯一超凡组织。 ——通过名为“试炼”的考核，在世界范围内选取优秀种子。 ——全员佩戴指环。 fsia所知的最重要的情报，就是这三条。 据初步试探，地球上数得上号的强国，对圣殿的了解也都大同小异。 有一说一，这三条情报就跟网络作者的大纲一样，非常重要，但没什么卵用。 组织架构、纲领、力量层次、现任领袖是谁……这些才是fsia最关心的事。 当然，无论fsia投入了多少力量，他们对于圣殿的认知都没有任何进展。 ——试炼者自己不知道，炼金人偶更不会说。 于是，办公室里安德鲁和迈克尔都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即使知道带走帕蒂·布朗的极有可能是圣殿，也做不了任何有效措施。 安德鲁狠狠按灭烟头，皱眉道： “既然已经确定是他们做的，找我来干嘛？” “安德鲁，你是当之无愧的兵王，但缺乏大局观。”迈克尔笑了笑： “现在，我们不需要再管帕蒂·布朗，但她却是重要的绳索，顺着她，我们也许能和圣殿建立交流的契机。” “你要让我去？”安德鲁摇头： “特种作战和小规模战役指挥我擅长，可寻找神秘组织……抱歉，迈克尔，我是外行，不是福尔摩斯。”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给你配备了一支小队。” 安德鲁耸耸肩： “既然你已经安排好了，我接受。” “欸，等等等等，你先别急。”迈克尔搓了搓手，指着桌上的咖啡： “别老抽烟，尝尝，我托朋友搞到的稀有货。” “……迈克尔，你还有没说完的话？” “哈哈……你这家伙……”迈克尔干笑两声，很罕见的有些尴尬： “在你的队伍里，有个很特别的家伙，我担心你和他闹矛盾。” “别质疑我的素养，为了完成任务，我可以忍耐……嗯？你说的那个家伙，不会是埃尔罗伊吧？” “……” “别这么看着我，迈克尔。” “别怪我，伙计，你们是最适合的人选……” 安德鲁脖子上的青筋很明显地跳了跳，他深吸一口气，猛然站起： “也就是说，我现在要去地下第七层的监狱，把他捞出来？” “没错，给你，这是秘钥……嗯？你拿枪干什么？” “先崩了他，再去逃亡！” “冷静、冷静，安德鲁，如果你实在抗拒，可以换个任务，没关系的，大不了就是无法与圣殿建立联系、fsia的准备功亏一篑、我被一撸到底、然后成为流浪汉冻死在垃圾桶旁边而已……没关系的，为了朋友，冻死算个屁啊？” “哈，可笑，迈克尔，你是不是真以为吃定了我……” …… “哈，可笑的迈克尔，还真踏马的把老子吃定了……” 十分钟后，安德鲁嘟嘟囔囔地站在监狱的钢铁栅栏前，输入了秘钥。 牢房打开，里面的环境展露在安德鲁眼前。 这是个边长只有一点五米的立方体金属牢笼，四周光滑，除了毫米级的通风孔外，便没有任何缝隙。 身材超过一米九的高大年轻人，蜷缩在这狭小的空间中。 他的头背对着安德鲁，然而在牢笼打开的一刹那，年轻人的声音却已经传了出来： “好久不见，安德鲁，你的脚步声还是那么亲切啊……看来我在你大腿上捅的那一刀已经好透了，真是的，早知道用三棱军刺了，哈哈……” 安德鲁脸狠狠皮抽了抽，好半天才闷声回道： “好久不见，疯狗……埃尔罗伊。” 第七十章 埃尔罗伊 女人将剃须膏涂抹在高大年轻人的脸颊上，不断轻抚按摩，白色的泡沫渐起，很快就完全盖住了有胡子的部分。 “先生，请尽量将头部往后靠。”女人拿出剃须刀片，轻声道： “刀片锋利。” “遵照您的要求，女士。”埃尔罗伊躺在宽椅上，后仰着头。 安德鲁看着这幅画面，突然冷不丁道： “埃尔罗伊，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应该邀请这位女士共进晚餐。”埃尔罗伊冲女人眨眨眼： “如果你丈夫不介意的话……嗯，其实没关系，我们可以三个人一块。” 安德鲁瞥了一眼女人手上的婚戒，嗤笑道： “埃尔罗伊，调戏一个拿着锋利刀片给你刮胡子的女人，可算不上明智的行为。” “爱情，从来都是危险的。” “嘿……”安德鲁摇头笑了笑，又道： “别转移话题，你知道，我在问你为什么会被抓进来，当时那种情况，我已无力再追，你可以轻松逃跑。” “被抓住，才符合我定下的规则。” “什么？” “是这样的，安德鲁。”埃尔罗伊闭上眼睛，笑得乐不可支： “我那天从卢浮宫博物馆出来，带着蒙娜丽莎的画像，只觉得星空灿烂、夜风沁人心脾……我来了兴致，想为逃亡之路增添些趣味性。” “所以，我给我自己定下了规则，[拿着那幅名画逃跑的时候，不能见血]。” “结果嘛，我在佛罗里达州奥兰多国际机场被包围，混乱之中给了你大腿一刀，坏了规矩，所以我束手就擒了。” “噗嗤……”专心致志为他刮胡子的女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抱歉，埃尔罗伊先生，那幅珍贵的画依然在博物馆的重重保卫下，我姐姐上个月还去瞻仰过……”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因为女人发现，向来以稳重严肃着称的安德鲁先生，表情不太对。 “艾琳娜，这人说的是真的。”安德鲁笑道： “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他就把《蒙娜丽莎》给偷出来了，现在展出的那件，是假的。” 女人拿刀片的手倏地一抖，埃尔罗伊的脖子被划开一道细微的伤口。 “十分抱歉，先生，我这就为您处理……” “不用，女士。”埃尔罗伊从躺椅上起来，拿着毛巾，将脸上的泡沫擦干净： “多谢你的服务。” 与刚从牢笼监狱出来时不同，埃尔罗伊已经换了身衣服、头发和胡须也都被整理好了。 他是典型的西方帅哥长相，皮肤白、鼻子高而挺、眼窝深邃、五官精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埃尔罗伊的眼瞳是非常罕见的蓝灰色异瞳，微垂眼帘的时候，有些优雅颓废。 女人抿了抿嘴，不知怎么的，脱口道： “埃尔罗伊先生，你似乎……很忧郁。” 忧郁？安德鲁紧盯着埃尔罗伊的眼睛，心中嗤笑，他忧郁你奶奶个爪！ “好了，艾琳娜，多谢你，这里没事了。” 安德鲁把女人请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埃尔罗伊。 埃尔罗伊目送女人离开，朝安德鲁道： “一会儿不论有什么事，可以允许我晚间自由么？” “你……艾琳娜？” “嗯，她走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很明白那里隐藏着什么信息。” “哼……你看到了她手上的婚戒，插足别人的婚姻，上帝是不会宽恕你的。” “我是个绅士，如果让我在女士的请求和上帝中选一个的话……那我只好告别天堂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埃尔罗伊，你并不忌讳杀女人和小孩，这可算不得绅士。” “哎呀呀，你这家伙，还是那么天真可爱。”埃尔罗伊忧郁的蓝灰色眼睛荡漾着笑意： “快乐人生的真谛就是……让所作所为和自己的意志相符，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所以为什么偷走《蒙娜丽莎》？” “我给予了这幅作品最伟大的传奇性，你知道这画现在在哪么？布鲁克林地区某个流浪汉的肮脏床板下！上帝啊，多么伟大的艺术隐喻！” “呵……”安德鲁冷笑，丢给埃尔罗伊一沓资料： “快点看，我知道你过目不忘，全记在脑子里，然后在房间里烧掉它们。” “圣殿相关资料……哟？这是要剿灭邪教？” 埃尔罗伊开始翻看，起初他还漫不经心，但越看到最后，他的表情就愈加严肃，速度也慢了下来，很明显，他大脑疯狂运转，思考和判断一刻未停。 最后，他将资料放进销毁机里，长叹一口气： “所以……在被关进牢笼的这半年里，我已经跟世界脱节了么？” “这倒不至于，因为包括fsia在内，现在没人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放我出来，就是找到这个帕蒂·布朗？” “准确的说，是通过帕蒂，找到圣殿的踪迹，如果能建立联系，那就再好不过了。” “哦……我有什么好处？” “从牢狱里提前出来，可以任意在北美地区活动，但要记住，在欧洲那边，你依然是通缉犯。” “很优渥的条件，我接受了。” “好，埃尔罗伊，很荣幸跟你合作。” “噗哈哈……安德鲁，你这心不甘情不愿跟我握手的模样，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啊。”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们将在五个小时后出发。” “改成七个小时吧，你忘了么？今晚我和艾琳娜女士还有事。” …… 与此同时，西雅图市区郊外。 奥丽薇亚和帕蒂出现在了森林的边界。 指环上出现轻微的抖动，金发女人再次发动一道灵术，观察着面前的巨大都市。 在她此时的视界中，丝丝扭曲的电流和棉絮缠绕在空气中，散发着不详与毁灭的恶念，【灵术·溯犬】化成的大金毛在城市里追逐着恶念，不断标记着它们的汇聚地。 “情况比想象中的严重，但还没到我处理不了的程度。”奥丽薇亚松了口气，一颗心稍微放下了些许。 她摸了摸旁边女孩的头，笑眯眯道： “先去吃个汉堡吧。” 第七十一章 不按套路出牌的螟后 奥丽薇亚嘴上说着吃汉堡，其实还是请帕蒂吃了顿大餐。 西雅图当地鼎鼎大名的奶油蛤蜊浓汤、苹果派、珍宝蟹……但凡与“特色菜”沾边的美食，奥丽薇亚都点了一份。 帕蒂吃的不亦乐乎，摇头晃脑，辫子一翘一翘的。 “看来你的胃口很好。”金发美人笑眯眯地看着她。 “啊？哦，是啊，我从小就很贪吃，哈哈哈……” 奥丽薇亚似乎被女孩的笑容打动，也笑了起来。 然而当她低头用餐，笑容却很快敛去，心里也叹了口气。 “果然，螟子的寄生者会在靠近螟后时活跃起来，包括但不限于食欲大振、亢奋、眼角轻微充血……” “必须尽快解决西雅图的螟后，只是，这种具有一定智慧的恶念生物，一旦隐藏起来就很难被找到……唔，有办法了。” 奥丽薇亚看着埋头狂炫的女孩，眼中有了笑意： “幸好把你带在身边，嗯，我替你祛除螟子，你帮我找到螟后的线索，真是完美……果然，做好事是会有回报的。” 金发女人喝了一口浓汤，抬头对帕蒂道： “帕蒂，别吃了，打包去酒店。” “啊？” “我不想在摄像头下面停留太久。”奥丽薇亚朝上面瞥了一眼： “我从军车里带走了你，政府一定不会放弃搜索，进行试炼的同时应付相关部门，很麻烦啊。” …… 夜晚，西雅图市区某五星级酒店。 “晚安，帕蒂。” “晚安，奥丽薇亚姐姐。” 金发美人关上女孩的房门，却没有离开，而是悠哉悠哉地靠在墙上，摩挲着指环。 她们订的房间是套房，拥有客厅、卧室、洗手间和餐厅，私密性极佳，奥丽薇亚守在门口，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静静地站着，耐心地等待了一个小时，当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时，金发美人推开房门，闯了进去。 屋内，帕蒂·布朗趴在了天花板上，她的四肢伸长近一倍，关节全部反转，披头散发，如同蜘蛛。 察觉到有人闯入，帕蒂的脖颈咔咔转动，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看向奥丽薇亚。 “嘶——” 女孩发出了类似于虫鸣的声音，接着身影在天花板消失，原地只留下几个手指抓出的深洞。 轰！ 奥丽薇亚手臂横起，挡住了帕蒂一抓，脚下地板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冲击，瞬间龟裂。 “大概相当于一辆最大速度行驶的suv的动能……帕蒂，明天起床的时候，可能会浑身酸痛，不要怪我哦。” 金发美人笑眯眯地说了一句，手肘如刀，狠狠劈在帕蒂的胸口。 帕蒂不由自主地发出哀鸣，身体向后倒飞，然而就在她即将撞到墙壁时，奥丽薇亚已经提前出现在身后，一记鞭腿轰在了她的腰间。 就这样，帕蒂不断受到试炼者的冲击，在即将撞到障碍物时又被打向另一边，她像个台球似的在房间里乱飞，身上的伤势一点点变得严重。 这是一边倒的战斗，亦是带着戏谑意味的殴打。 终于，帕蒂口中的尖锐嘶鸣变得愈加衰弱，最后竟然变成了类似孩童的呜咽声。 奥丽薇亚见差不多了，便故意露了个破绽。 果然，帕蒂狠狠撞在窗户上，哗啦一声玻璃碎裂，整个人冲到外面，形如恐龙利爪的手指抠进酒店的外壁，溅起一连串火星。 “果然，小孩子被打，是会去找妈妈的。”奥丽薇亚低笑一声，从窗户口追了出去。 帕蒂轰然落在街道上，震得街道上汽车警报声不断，路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被帕蒂恐怖诡异的外形所慑，一边尖叫一边后退。 帕蒂没有管他们，被虐到昏头的她已经失去了吃人杀人的闲情逸致，她在街道上仔细闻了闻，瞅准一个方向，四肢并用，像个蜘蛛似的爬行，眨眼间就离去了。 “让一让，让一让！”奥丽薇亚此时才落到地上，她的姿势可比帕蒂优雅多了，仿佛金色的蝴蝶，稍微调整姿势卸掉冲击力后，便追了过去。 夜幕下的西雅图，两个女人穿梭在钢铁都市里，她们的速度比一般轿车都快，加上体积较小，普通人根本看不清。 夜风在奥丽薇亚耳边呼啸，她控制着速度，既不会跟丢，也保持着让帕蒂毛骨悚然的距离。 然而，金发美人在追逐中，却感到越来越不妙了。 ——帕蒂没有朝郊区逃跑，而是向着市中心人烟稠密的地方前行。 这与奥丽薇亚预计的不符。 按常理来讲，螟后顺利降生后，要做的事情只有两件：隐藏自己、不断生产螟子。 这些湮生之渊的恶念生物可没有“大隐隐于市”的观念，几乎所有螟后都会往深山老林一钻，或者干脆藏在深不见底的地下，到死也不出来。 躲在人烟密集的市中心……这个可能性奥丽薇亚想都没想过。 “难道要在西雅图市中心战斗？” 金发美人闪过这个想法，有些犹豫不决，即使只是未入门的试炼者，强大的体魄和铭刻在指环上可供消耗的灵术，也足以给现代城市造成不小的破坏了。 正在她拿不准主意的时候，帕蒂已经来到了市中心某栋大厦的外面。 她攀附在玻璃上，撞出个小洞，整个人挤了进去。 奥丽薇亚倏地加速，紧跟着女孩冲进大厦。 金发美人的速度越来越快，鞋底也冒出火苗，在帕蒂狂奔的过程中看准时机，抓住其后颈，狠狠将她按倒。 “乖，好孩子，睡一觉吧，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她的力道越来越大，很快，帕蒂在挣扎中失去了意识。 ——真·物理型摇篮曲。 帕蒂陷入昏厥，身上的异变开始消失，四肢变回原来的样子。 奥丽薇亚抱起女孩，从大厦跳了下去，她先把帕蒂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摩挲着指环，从破洞回到大厦内部。 此时是深夜十一点，大厦的员工早就下班，楼道里漆黑一片，只有绿色的应急灯发出幽幽的亮光。 “我的意志与指环同在……” 金发美人轻轻亲吻戒指，沿着刚才帕蒂行进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着。 这是向下的路。 第七十二章 捕兽陷阱 “西雅图施密特大厦，建于2012年，是一幢集办公、酒店、旅游观光、精品商业于一体的特大型高层摩天大楼……” 奥丽薇亚拿着智能手机，使用谷歌地图和维基百科，查找这座大厦的基本信息。 “施密特家族，其旗下集团涉及航空工业、人工智能、生物制药等多个领域，是西雅图经济的重要支柱。” “施密特家族创始人可以追溯到1702年，劳列弗·施密特时任东印度公司孟加拉分部的负责人，几乎垄断了该地区所有与棉花和硝酸钠有关的贸易……” 奥丽薇亚一心二用，边看边走。 “这个家族是经济上的庞然大物，政治上也很有影响力，在西雅图根深蒂固……”她这般想着，动作愈发谨慎了。 施密特大厦很大，一共八十五层，刚刚帕蒂冲进来时，没有犹豫地往楼下跑，奥丽薇亚也有样学样，向下搜寻。 在试炼者佩戴指环前，陆渊梦境之王的能力会以[教官]为桥梁，延伸进试炼者的梦里，在无法察觉的干扰下，试炼者“灵”的力量愈发强大，直至足以驱动指环、完成灵术回路，往往到那时，[教官]才会现身，予其指环。 当然，陆渊也可以用超高频率的梦境波动影响试炼者的“灵”，但这种方式属于“醍醐灌顶”类的，消耗颇大，陆渊也不常用。 总的来说，试炼者因为“灵”的强大，感知和直觉都要比普通人强出许多，奥丽薇亚当然也是如此。 她往下搜索，一层一层，感知完全铺开，指环的细微震颤从来没有停止，她随时可以爆发全部力量进行搏杀。 很快，奥丽薇亚来到了第1层。 针刺般的寒冷不断侵蚀她的皮肤，空气中代表着恶念生物的黑色细丝愈加稠密，所有感官都在警告着金发美人：这里很危险。 奥丽薇亚再次亲吻指环。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从一楼大厅某根石柱后面探出头去，看向这一层的巡逻安保人员。 这一层的安保很多，且全副武装，佩戴着防弹背心和冲锋枪，即使在夜里，他们也保持着非常密集的巡逻频次。 看来他们的老板已经特意叮嘱过，夜晚才是他们真正的工作时间。 金发美人没有多做犹豫，在某个持枪安保人员快要转到石柱的时候，发动了【灵术·森林精灵的低语】。 就像在福克斯小镇外的那次一样，浓重的迷雾在数秒内蔓延到整个施密特大厦的一层，全副武装的安保战士立刻呆立不动，木然闭上眼睛。 ——每枚试炼者指环铭刻的灵术都不相同，这同样是陆渊对“圣殿试炼”的微调。 “搞定。”奥丽薇亚长舒一口气，压下精神上的疲惫感，从迷雾中走出，再次向下行进。 不久前，奥丽薇亚在网上搜索施密特大厦，注意到了某件不同寻常的事。 “3月17日，施密特大厦地下结构发生特大渗水事件，自3月21日起，施密特大厦地下停车场与一应娱乐商场全部对外关闭，开放时间待定，在此期间如若造成不便，敬请谅解……” 这是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自那天起，外面的人便不能前往施密特大厦的地下，不过好在旁边就有一个大型螺旋停车场，对上班族的影响也不算特别大。 金发美人知道，施密特大厦的秘密一定隐藏在地下建筑里。 她来到电梯，用手将两扇门撑开，自己钻入电梯井中，顺着钢绳往下滑，直接来到-4层。 这里是施密特大厦的最下面一层，在关闭前，是大型停车场。 奥丽薇亚双手撑开电梯门，头刚往外一探，就感觉某个硬物戳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金发美人全身汗毛都要炸开了，她瞳孔倏地猛缩，脖子往后狠狠一仰。 砰！ 枪声在幽寂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回荡，伴随着火焰，一颗0.40in的子弹从枪口直射而出，带着炙热的动能，划破奥丽薇亚的皮肤，在颧骨边缘轻轻擦了过去。 鲜血喷涌而出，金发美人闻到了肉香味，她意识到，这是子弹与自己脸上的肉摩擦时产生的热量烧熟了一部分肌肉组织。 “被埋伏了……” 奥丽薇亚脑中闪过这个想法，没有选择从电梯井逃出去，而是身子在半空中急扭，一拳捣在枪手的手腕上。 壮硕的大汉被她一拳轰飞，没有来得及开第二抢。 奥丽薇亚如同扑兔的灵猫，几步来到抢手身前，一掌托住他的下巴，把他死死抵靠在混凝土柱上。 还有气儿，要从他口中问出情报才行，奥丽薇亚一边想着，一边卸掉大汉身上装备的武器。 然而，在金发美人的手指抚在大汉防弹衣的一瞬间，她的直觉传来了疯狂的警报声： 快逃！快！头也不要回！ 奥丽薇亚仿佛一只被惊到的猫，瞬间往后蹦去，这一下她用了全部力量，地面被脚趾踏出了凹痕。 轰隆隆—— 她离开原地才不到半米，昏迷大汉的肚子就忽然胀开，百分之一秒内，强大的风暴和火焰从他肚子里爆炸，宛如飓风的气浪瞬间就追上了奥丽薇亚。 有人在大汉的肚子里，放了微型炸弹！ “噗……”金发美人大口呕血，意识瞬间模糊，她撞穿一个厚重的水泥柱子，咔巴一下，脊柱完全折断，肋骨也刺穿胸部，狰狞地露在外面。 荒诞的是，正是这下剧烈的疼痛，让奥丽薇亚猛地清醒过来，在最危险的关头，她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发动【灵术·半人马之弓】！ 奥丽薇亚把自己当成了灵力箭矢，将自己的身躯半灵子化，以极快的速度穿过地下建筑，消失在夜空中。 血肉之躯灵子化，这对于萌新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举动，即使奥丽薇亚天资卓绝，也耗尽了所有精力和运气，意识急速陷入混沌状态。 不过，她仍然强撑着往身后看了最后一眼。 在一闪而逝的地下第四层，头发灰白的健硕老人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离去的方向，微型炸弹的火焰烧在他身上，却只留下了微不可察的焦痕。 老人的脸，曾出现在施密特大厦的维基百科上。 “爱德华·施密特……” 奥丽薇亚轻喃着这个名字，失去了意识。 第七十三章 fsia在行动 埃尔罗伊的耳朵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嬉皮笑脸地抱住枕边的戴着婚戒的女人，将头埋进她的颈窝。 与此同时，他的手伸进枕头下面，握住了柯尔特m2000型手枪。 刹那之间，埃尔罗伊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他极其擅长近距离搏击和枪械，而且怀中的佳人可以当作盾牌，平均厚度二十厘米的灵长目的血肉之躯，可以抵挡世界上大部分型号的冲锋枪了。 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是事先约定好的节奏。 埃尔罗伊笑嘻嘻地在女人脸上啪的亲了一口，拍了拍她的屁股： “我走了宝贝，有工作。” 女人迷迷糊糊地支吾几声，显然还未从几十分钟前的余韵里回过神来。 埃尔罗伊穿好西装，对着镜子整理一番，在腰间别上手枪，走出房门。 门外，安德鲁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他： “你这混蛋，竟然真跟艾琳娜……” “嘿，老兄，都是成年人了。”埃尔罗伊笑嘻嘻地揽住他的肩膀： “你情我愿，我没有强迫她，你知道么，艾琳娜给我刮胡子的时候，她的眼睛都快黏在我身上了。” “人渣。”安德鲁甩开他的手，向外面走去： “快走，有活干了。” “这么快就找到帕蒂·布朗的行踪了？” “没错。” 二人离开fsia的基地，和剩下的队员汇合，乘坐汽车驶向西雅图市中心。 “互相认识一下，这是霍纳森，战斗员，擅长徒手格斗和设置炸弹；这是斯特凡，我们的天才黑客；这位是黛博拉，心理学家和谈判专家，同样也是位杰出的战地医生……这就是埃尔罗伊，呃，算是个全才。” “埃尔罗伊？”鼓捣电脑的斯特凡瞥了他一眼，诧异地看向安德鲁： “他就是那个艺术品大盗？那个毫无底线的杀手？我记得他的绰号是……疯狗。” “没错，我就是疯狗，很高兴和你们见面。”埃尔罗伊蓝灰色的眸子似乎闪过异样的愉悦： “捎带提一句，我并不是毫无底线，只不过底线很低，近乎于没有。” “哦……”几名队员不约而同地看向安德鲁，狂使眼色： 老大，你脑袋秀逗了么？把这王八蛋招进队伍里？ 你们以为我做得了主吗……安德鲁无奈地耸耸肩，干咳一声： “我们需要埃尔罗伊的力量，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家伙确实是个优秀的战士和谋略家，而且你们可以放心他……疯狗，别忘了你臼齿后面的东西。” “欸欸欸，你这家伙，今天都说过多少次了。”埃尔罗伊张大嘴巴，露出口腔后方的大牙，上面的手术创痕清晰可见。 “我的臼齿后面，埋了个微型追踪器，嗯？说不定还有电击效果……放心啦，我现在就是一只小绵羊，不敢做什么的。” “哼……”安德鲁摇摇头，继续道： “闲话少说，斯特凡，说一下现在的情况。” “好嘞。”斯特凡推了推眼镜，将电脑屏幕对着队友们： “这是六个小时前拍摄到的画面，在西雅图有名的白帆餐厅，帕蒂·布朗在和一名金发女人吃饭，进餐时间约为16分钟，随后她们将剩下的食物打包，一起住进了白帆餐厅两个街道外的瓦蓝维克大酒店里。” “入住后的第三百一十二分钟，战斗发生了……你们看，帕蒂·布朗变成了[蜘蛛女]，以一种狼狈的姿势逃出瓦蓝维克酒店，紧随其后的就是那个金发女人，她们最后进入了在施密特大厦。” “再之后二十分钟，施密特大厦底部出现了短而烈的震颤，附近的居民可以作证，地震局正在分析数据。” “十分钟前，帕蒂·布朗被找到，她睡在某栋大楼的顶部，衣服有破损痕迹，已经被我们安置好了。” “情况就是这些了。”斯特凡看向安德鲁： “现在，我们正前往帕蒂·布朗所在的安全屋。” 安德鲁皱眉问道： “那个金发女人呢？” “不见了，自从进入施密特大厦，便再没拍到她的踪影，不过在白帆餐厅，高清摄像头记录下了她的样子，特别需要注意的是，队长，她的手上……戴着灰色指环。” 莫名的气氛倏地在车里蔓延。 紧张、亢奋、疑惑，种种情绪在小队成员的心里游荡，谁都知道，自己离那个隐藏在迷雾中的超凡组织越来越近了。 “圣殿的试炼者佩戴灰色指环”，这条情报对于各国的超自然调查部门来说，已经不算新鲜事了。 但“与试炼者接触”，依然是可遇不可求的小概率事件。 据说，华国的“特异调查局”已经和某位试炼者交流了好几次，得到了不少珍贵的情报，这让那个东方大国在现阶段取得了先机，包括fsia在内，各国的相关部门压力都不小。 “金发女人的身份，查出来了么？” “有的。”斯特凡又调出一个画面： “奥丽薇亚·罗伯茨，女，二十四岁，出生于新泽西州，没有任何犯罪记录，履历完美，说实话，看着她的照片，我几乎以为是圣母玛利亚降世了。”他顿了顿，接着道： “队长，由于奥丽薇亚有极高概率是[试炼者]，为了避免碰到她的忌讳，我们的调查并不全面，这些只是基本资料而已。” “没事，你们做的很好。”安德鲁点点头： “不能让她觉得，我们在侵犯她的隐私。” 几人在车里快速了解情况，几分钟后，车子到达了安全屋。 安全屋位于西雅图市区内某个书店的下方，此时已是深夜，书店早就关门，安德鲁等人通过几道暗哨的检查，来到了书店的地下。 这个安全屋并没有像电影里那样，摆满武器、补给和作战图，反而被布置成了温馨的居家式庭院，仔细一看，还很有福克斯小镇的慵懒风格，看来fsia确实煞费苦心，最小的细节也做到了极致。 帕蒂·布朗，正躺在一张大床上睡觉，她身上的衣服有些磨损，衣袖和裤腿全部撑破，看着有些凄惨，但fsia的人员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并没有给她换衣服。 第七十四章 心灵厮杀 帕蒂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又换了房间。 带着青草香味的床铺、画着可爱动物的墙壁、床头柜上洗好的新鲜水果…… 以及隔着玻璃，看着自己的几个人。 女孩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从着装上看，除了那个高大的蓝灰色眼瞳的年轻人，其余几人都是标准的军人气质，给人以值得信赖的感觉，但奈何奥丽薇亚的圣母光环太耀眼，两相比较，帕蒂还是起了戒备之心。 “不要怕，帕蒂。”这个时候，最适合开口的当然是同为女性的谈判专家黛博拉，她推门进来，语气很随意： “我们隶属于fsia，专门帮助像你这样的人，你需要专业的医护团队，需要睡眠和营养，以及心理辅导。” 帕蒂眨巴下眼睛，没有说话。 专门团队？哼，糊弄谁呢？你们连我被[螟子]寄生的事都不知道，净说大话。 女孩心里轻哼，低头把玩自己的手指。 看出女孩的抵触，黛博拉没有气馁，而是坐到床边，继续道： “帕蒂，你是聪明的女孩，可能会胡思乱想，但请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直到确定你已经脱离了危险。” ——以怀柔的态度安抚帕蒂，让她暂时处于fsia的控制中，等待奥丽薇亚再来找她，这就是安德鲁他们的策略。 既然金发的试炼者敢从军用车队里带走帕蒂，便没有理由扔下她不管。 然而就在一切平稳进行的时候，埃尔罗伊突然打了个哈欠，走进房间。 臼齿后面的控制装置发出滴滴的警报声，通过骨传导，如同催命的魔音，响彻在埃尔罗伊的脑海里。 但是高大的年轻人没有理会，只是双手插兜，弯着腰，以俯视的傲慢态度看着帕蒂，蓝灰色的眼眸充满讥诮： “帕蒂·布朗，懦弱到骨子里的蠢货。” 他足有一米九，身躯高大健壮，压迫感十足： “奥丽薇亚·罗伯茨冒着风险，从我们fsia的手里将你带走，可她现在身处危险，你却选择做个缩头乌龟……嘿，真替那个金发大美妞感到不值。” 屋子里的黛博拉、屋外的安德鲁等人气得差点背过去，这条疯狗，怎么在这个时候发疯！ “埃尔罗伊！疯狗！你这混蛋！怎么在这个时候刺激她！快回来！我提醒你，你臼齿后面的装置有放电功能，威力是警用泰瑟枪的三倍……” 啪嚓，埃尔罗伊摘掉了耳中的微型通讯器，当着帕蒂和黛博拉的面丢到地面上，蔑笑着踩了两下： “这下清净了，帕蒂小姐，咱们接着说……我在想，我虽然底线低，但也晓得有借有还的道理，你以[蜘蛛女]的形态被fsia抓到，结局一定不会太好，奥丽薇亚冒这风险，真不如救条狗。” “风险？”帕蒂猛然抬头，讽刺地笑了笑： “据我所知，奥丽薇亚姐姐将我带走，可没费什么劲呢，亏得你们装甲车重机枪什么的配置了一大堆，一场浓雾就把你们迷得晕头转向，风险？你们也配？” 说话了，有门儿，埃尔罗伊心中一动，平静道： “圣殿试炼者的能力千奇百怪，我们自愧不如，被摆弄一道是理所当然的事，我所说的风险，是奥丽薇亚为了救你，让自己通过试炼的可能性降低了。” “圣殿的试炼，是给予天资卓越者的考核，在危险的情形下测试一个人的天赋和秉性，也就是说，绝大部分意外都可视作试炼的一部分……帕蒂小姐，你觉得，从fsia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我们要是发动军队前去抢人，奥丽薇亚该怎么应对？” “你帕蒂·布朗是联邦的公民，发生异变，理所应当该由fsia照顾、看管；我们带走你时并没有动粗，你的父母都被安置得很好，可以说完全尊重了你的人权，她奥丽薇亚带走你，算什么？说都不说一声，就硬抢联邦公民？于公于私，我们都是占理的！” “当fsia开着坦克和飞机，找到奥丽薇亚时，她该怎么做？她是大好人，绝不会滥杀无辜，所以要么逃，要么跟我们解释或者谈判，总之，她的试炼，一定会被耽搁很多时间，到时候，她还能通过圣殿的考核么？” “一派胡言！你以为我会相信fsia的胆子有这么大吗？”帕蒂握紧被子，死死盯着埃尔罗伊英俊但很欠揍的脸庞，似乎想要看出他的色厉内荏： “那可是圣殿！拥有神秘力量的超凡组织！从古到今，跨越了时间的迷雾，战胜了不知道多少邪恶的敌人，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你以为fsia敢对试炼者下绊子？” “哈哈……帕蒂，看来，你并没有认真听我说。”埃尔罗伊凑近，二人的目光交汇，做着最后的心灵搏斗： “我们fsia发难，有理有据，完全没有针对奥丽薇亚的意思，是经得起推敲的正常反应，在圣殿看来，即使fsia出动，也依然属于【试炼】的一部分……因为你，奥丽薇亚承担着完不成试炼的风险、承担着无法成为超凡者的风险！” 埃尔罗伊直起身子，欣赏着帕蒂骤然惨白的脸庞。 他喜欢这样，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失败的可怜虫。 “当然，我们fsia并没有行动，出于对圣殿的尊敬和……畏惧，我们相信奥丽薇亚·罗伯茨带走你，必然有她的深意。” “但是，你很幸运，帕蒂。”埃尔罗伊语调一转，从锋利变为和煦： “现在，你有一个机会，来弥补你的错误。” “机……会？”帕蒂的眼睛骤然一亮，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 “没错，帕蒂，奥丽薇亚遇到了危险。”埃尔罗伊循循善诱： “昨晚，你发生了变异，奥丽薇亚跟着你追出酒店，现在也不见踪影，但她在失踪前，将你放在了安全的地方，我们有理由相信，奥丽薇亚去做了一件危险的事情，这危险事情的起因，很可能也是你！” “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仔细回忆，想一想奥丽薇亚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安全地点，又或者在来时的路上，奥丽薇亚在某个地方布置了什么……” “请放心，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们对圣殿的畏惧大过尊敬，即使面对试炼者，我们也没有勇气故意针对，fsia只想帮助奥丽薇亚，结个善缘……” 帕蒂·布朗低下头，想了很久。 最终，在埃尔罗伊蓝灰色眸子的注视下，女孩缓缓说出了某个地点。 “多谢您对奥丽薇亚所做的一切，多谢您对fsia的信任。”埃尔罗伊绅士般颔首致意，走出房门。 “走吧，安德鲁，去她说的那个地方。”绰号是疯狗的年轻人哂笑： “和战斗一样，主动进攻，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第七十五章 跟随自己的意志前行 几架黑色涂装的阿帕奇武装直升机从密林上方飞过，除了基本的武器配置外，其上还装载了最先进的生命探测系统和雷达设备。 和华国的特异调查局一样，fsia拥有极高的权限和大量资金，几乎能在本土做到一切事情。 “就是这里了，速度慢一点儿，仔细搜索！”安德鲁冲着对讲机大喊，回头对埃尔罗伊道： “不需要把帕蒂·布朗带过来么？” “没必要！”蓝灰色眸子的年轻人笑眯眯地将手从舱内伸出，感受着扑打在掌心处的凉爽劲风： “她被我攻破了心理防线，说的都是真的。” “说实在的，伙计，你怎么知道奥丽薇亚处于危险之中？” “猜的！但我觉得那就是事实！” “你有几成把握？” “一成！” 安德鲁苦笑： “才一成就敢诈别人？你可真敢赌。” 埃尔罗伊嘴角翘起： “我的赌运很好，特别是把身家性命都压上的时候，从未输过。” 看着高大英俊的“疯狗”，安德鲁第一次觉得和他做队友也还算不错。 埃尔罗伊身世成谜，从小混迹于街头，稍大时便游走于社会的阴暗面，学得一身本事，极度聪明，经常有惊人之举，上面强行将他弄到队伍里，也是想着中和一下安德鲁他们太过老派的行事作风。 正在这时，麦克风里传来驾驶员略显紧张的声音： “报告，飞天蛇-1发现目标，在我四点钟方向，大约1650米！” 找到了！ 众人心头齐齐一震，很快，除了负责警戒的小队，其余直升机全部飞往那个方向。 目标越来越近，起初只能看到模糊的金色，离得近了，众人才看清楚隐藏在密林里的景象： 半透明的淡金色胶质围成一个球状物，周遭的大树和花草被凝固在胶质中，仿佛琥珀里的昆虫，而在球状物的中心，面貌绝美的奥丽薇亚安然沉睡，她的身上有斑斑血迹，显然昨天夜里经历了一场险恶的战斗。 绳索从阿帕奇武装直升机里放下，众人依次滑下，站到地上，仰视着金发美人的娇颜。 无人敢轻易出声，埃尔罗伊诈帕蒂的话有很多都是猜测和推论，但有一点却是实打实的： 在这颗星球上，凡是知道“圣殿”存在的人，无不对其既敬且畏！ 跨越时间、隐于历史、独占超凡的力量，这么多年都没暴露在世界面前，傻子都能猜测得到，圣殿一定是庞大且规矩森严的超级组织！ 仅是门外汉级别的“试炼者”，就拥有相当可观的战力了，那些支撑着圣殿骨架的中流砥柱和精英阶层该有多么强大？再往上，高层大佬和领袖级的人物真的能用现代武器限制住么？ 即使面对普通的试炼者，也足够让fsia投鼠忌器了。 ——玩的宇宙规则都特么不一样，没法打啊…… 不过幸运的是，安德鲁等人没有纠结太久，沉睡在半透明胶质里的奥丽薇亚就醒了。 “唔嗯……” 她幽幽睁开眼睛，发出软糯的呻吟。 有一说一，这呻吟声很好听，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但在场的众人都没敢瞎想，反而把这当成凶戾猛兽的咆哮，听得直冒冷汗。 “这里是……？”奥丽薇亚迷茫地看向四周，很快，昏迷前的记忆涌入到脑海中：施密特大厦里的潜行、枪手突然袭击、敌人腹部的炸弹爆炸、自己半灵子化逃跑、不惧火焰的爱德华·施密特…… 大意了啊，成为试炼者后，我也变得目中无人了，奥丽薇亚心中叹气。 在她意识逐渐清醒的时候，四周的半透明胶质悄无声息地蒸发，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消失不见。 奥丽薇亚落到地上，身体传来一阵阵针刺般的剧痛。 炸弹的冲击波和半灵子化带来的负担叠加在一起，让金发试炼者的身体状况下降到冰点，事实上，现在的她就是个空壳子，走路全靠意志在支撑。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众人身上。 “你们是……fsia。” “是的，奥丽薇亚小姐。”安德鲁点头，表现得很尊敬： “我谨代表fsia全体人员，预祝您顺利通过试炼，成就超凡！” 奥丽薇亚轻轻摩挲指环，没有否认自己试炼者的身份。 “先生，您的姓名？” “安德鲁·詹姆斯。” “安德鲁先生，请问……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因为帕蒂·布朗。”安德鲁以诚相待： “我们找到了帕蒂小姐，从她口中得知，您事先在这里准备了安全地点，我们便找过来了……恕我直言，奥丽薇亚小姐，您需要帮助么？” 金发美人默了默，回忆起了教官“维克多”的话。 “奥丽薇亚·罗伯茨，欲入圣殿者必有磨炼。” “指环是打开超凡世界的钥匙，同样也是与心灵沟通的桥梁。” “你的试炼任务是，清除西雅图地区的螟后和所有螟子。” “在此过程中，你可以用任何办法，但要记住，你的一言一行都将被试炼者指环记录下来，这些将影响你的[最终评分]。” “如何做，是你自己的事情。” “但是，在选择面前顺遂内心深处的意志，才能最大限度发挥指环的力量。” 奥丽薇亚回想着教官的话，抬起右手，看着指环怔怔发呆。 她不算是非常聪明的人，对人心的把握和局势的判断并不出彩，寻求fsia的帮助，与官僚和政府组织打交道，很有可能在此过程中表现不佳，导致降低自己的[最终评分]。 但是，即使无法通过试炼，奥丽薇亚也无法容忍恶念生物隐藏在市区、时刻威胁人们的生命。 我当超凡者的最初愿望……仅仅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啊。 奥丽薇亚眉头舒展开来，不再犹豫： “安德鲁先生，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此言一出，密林里的众人内心狂喜，几乎忍不住拍手叫好。 帮助就意味着友谊！有了友谊，结盟就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 金发美人也被这气氛打动，笑靥如花： “我需要fsia的配合，彻底调查施密特家族，必要时，请给我武力支援！” 第七十六章 慢了半步 时间退回到218分钟前。 施密特大厦第四层，硝烟弥漫，火舌舔舐着混凝土墙，丝丝裂缝在地下停车场的承重柱上蔓延。 微型炸弹是体积上的“微型”，威力并不小，以人类现在的技术，足以让拳头大小的爆炸物摧毁一座小型水坝！ 然而，牺牲一个家族的死士、冒着被掩埋于地下的风险、在自己地盘里布下的捕兽陷阱，还是被那个金发女人逃掉了。 火焰与硝烟里，爱德华·施密特面无表情，高温和呛人的烟气不能对他造成丝毫损害。 “父亲！” 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雅各布·施密特闯进大火，站定在父亲的身旁。 与父亲的从容不同，雅各布·施密特的脸色有些涨红，呼吸不畅，皮肤也被烤得焦黑。 “雅各布。”爱德华瞥了自己的二儿子一眼： “你被火焰烧得很难受么？” “父亲，我……”雅各布顿了顿，苦笑道： “我没您那么强，是的，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了，皮肤和眼球都很疼。” “我也很疼。”爱德华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让我感到疼的是，再过几个小时，咱们施密特家族，可能就会彻底烟消云散了。” “父亲……”雅各布心中一寒，求助地望向眼前健壮矍铄的的老人。 雅各布今年三十七岁，常春藤学校毕业，能力很强，并不是只会吃喝玩乐的膏腴子弟。 和绝大部分人一样，在智慧和体魄逐渐强大的成年时期，雅各布开始脱离父亲的权威，独立做出判断、打掉牙也往肚子里咽、从不轻易透露出软弱的情绪。 然而最近这几个月，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早就成年的儿子和女儿们重新来到父亲的身边，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 家族隐藏着秘密，施密特的血液中流淌着力量，雅各布·施密特这般想着，在火焰中殷切地看着父亲。 “先离开这里。”爱德华拽住二儿子的肩膀，三两步便跨过火海，他们推开倾斜的暗门，离开第四层，继续向下。 施密特大厦的地下，已经多了好几层建筑。 啪，啪，二人落地，来到了装饰奢华的巨大房间里，珍稀动物的兽首被镶嵌进墙壁中，一具完整的暴龙骨架昂扬站立在绛红色的毛毯上，天花板满是闪亮的钻石和珠宝，仔细一看，其分布和秋季北半球上方的星空一模一样。 几个施密特家族的成员，已经等在此处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爱德华缓缓摇头： “被她跑了。” 惊呼和短促的怒骂响起，有女性甚至已经开始默默垂泪。 “别着急，事情还有转机。”爱德华轻笑： “现在开始，去做你们该做的事，不用刻意隐瞒自己的力量，如果被发现，你们只需要说[这是施密特家族的秘密]即可。” “雅各布、兰德尔、艾米尼娅，你们三个，负责毁掉施密特大厦地下所有敏感的东西……最重要的是，隐藏好[那条路]的入口。” “然后，正常生活，正常交流。” “缪丽尔，你跟我一起出去。”爱德华将自己第六个女儿叫过来，又对众人吩咐几句，便和她一同离开地下，进入一辆漆黑的加长轿车中。 缪丽尔·施密特开车，爱德华坐在后座，换了身合适的衣服。 “父亲，咱们现在去……科伦的家中？” “缪丽尔，你总是这般聪明，没错，从我爷爷那辈开始，这么多年来不曾间断的政治献金，也该有所回报了。” 缪丽尔有些忧心忡忡： “父亲，这事……科伦他们扛得住么？毕竟，那可是圣殿啊……” “扛不住。”爱德华笃定道： “矗立在迷雾与绝巅的超凡组织，圣殿，地球上没人能扛住这般巨大的压力。” “那找科伦议员有用么？” “有用的，那个金发女人只是一个试炼者而已，连正式成员都不是，而且我的目标并不是完全洗脱嫌疑，而是……”健壮的老人顿了顿，接着道： “而是力求，fsia把我们当作[人]来处理。” “随便他们怎么调查，将施密特大厦拆了也无所谓，只要别一上来就是武力攻击，我们便不会有事。” “可是……我们这些年资助的那些政客们，真的能影响到fsia么？” “孩子，你很聪明，但你不懂政治，更不懂人。” ……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缪丽尔开着车，载着爱德华辗转于华盛顿州各处，在北美，各州拥有很高的治权，即使是联邦也不能随便插手，只要打通一州的关节，事情就完成了大半。 健硕的老人拜访了一个又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缪丽尔看着他们言谈甚欢，仿佛多年不见的老友，但是在谨慎的试探和利益交换间，默契已经达成。 最后，爱德华·施密特又向华盛顿特区打了几个电话。 施密特家族这些年扎根西雅图，数代苦心经营，在今夜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面对神秘的圣殿，当然没人愿意违逆这个超凡组织的意志。 但如果一个看起来安分守己很多年的商业大家族，要求的仅仅是“适当的、基本的人权”，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在太阳升起、清晨的露珠挂满枫树时，爱德华·施密特完成了这场争分夺秒的赛跑。 “呼……”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即使体魄强度已经远超普通人，但一整晚和老狐狸们勾心斗角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父亲。”缪丽尔回过头： “兰德尔和雅各布打来电话，都处理好了，[那条路]也……” “不要在外面说这些。”爱德华·施密特打断女儿的话，即使在特殊处理过的车子里，老人也保持着谨慎。 “那条路”是施密特家族最大的秘密，同时也是致命的反人类证据，不容有失。 “是，父亲。”缪丽尔轻声应和，刚想说些什么时，手机又响了。 她按下接听键，和电话那头的人谈了很久，最终定下了一个时间。 “父亲，是fsia的安德鲁·詹姆斯大校，我安排了你们上午十点的会面……抱歉，我只能拖这么长时间。”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安德鲁么……军人出身确实够雷厉风行，但是啊，还是慢了我这个老头子半步。” 第七十七章 会面与交锋 上午九点二十五分，安德鲁再次挂掉电话。 通话结束后，他直接将手机关机，并低声骂了句难听的。 埃尔罗伊瞄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那号码属于州长办公室。 “哟嚯，要升官了？”埃尔罗伊坏笑，一脸欠揍样： “两个小时里，你接了有七十多个电话了吧？不仅是大人物，连服役时和你有过命交情的战友都找你了，哎呀呀，真羡慕，人缘真好。” “哼……”安德鲁捏紧拳头，总算没有一拳怼到埃尔罗伊脸上。 “行了，疯狗，少说两句。”一旁的黛博拉看不下去了，瞪了他一眼： “安德鲁正烦着呢。” “没事，黛博拉。”安德鲁摇摇头： “大家要有心理准备，还有三十五分钟，我们就要与爱德华·施密特会面，但现在似乎出了点问题……很多人通过各种渠道告诉我，要注意尺度，最起码要保证他的基本人权，凭心而论，这要求真不算过份。”他顿了顿，苦笑道： “但我们之前准备的，[必要时可以采取武力措施]的备用计划是行不通了。” 这支fsia的精英队伍陷入短暂的沉寂，埃尔罗伊歪着头，敲了敲墙壁： “安德鲁，你对隔壁那金发大美妞怎么看？” “……你小点声，奥丽薇亚是超凡者，说不定能听到。” “这堵墙的中间有真空层，空气震动无法传递过去，怕什么，她就算耳朵再灵敏，也不至于跳出物理规律吧？也许有人能做到，但绝不是她，这大美妞还只是试炼者呢。” “你这家伙，真的有点疯。”安德鲁失笑： “虽然没有根据，但我确实信任奥丽薇亚。” “我是军人，不是特工、也不是政客，但我也有自己的一套识人方法。” “我相信，如果有坏人抓住一校车的孩童，逼迫奥丽薇亚自杀，她一定会抹脖子！” “她无疑拥有高尚的人格和自我牺牲精神，这在现代社会可不多见。” “怎么说呢，虽然感觉有点蠢，傻傻的，但是这人值得信赖。” 啪啪啪，埃尔罗伊鼓掌： “很难得，我们的判断是一致的，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明白，她是个大好人。” “这么笃定？” “因为我是坏蛋啊。”埃尔罗伊耸耸肩，表情很认真： “只有[黑]，才知道真正的[白]是什么样的。” “所以结论就是，我们都相信这位金发的试炼者，因此，在施密特大厦底部，隐藏着那个所谓的……螟后与螟子？” “大概率是咯。” “但现在的问题是，爱德华·施密特已经用了手段给fsia施压了，武力胁迫已经不可能，只能在刑侦手段上下功夫了。” “安德鲁，你也说过，你是军人，那种老狐狸你玩得过么？”埃尔罗伊蓝灰色的眸子划过一丝冷冽： “要我说，你就果断点，和隔壁那个金发大美妞联手，在fsia基地里就把爱德华弄了！管那么多干什么？你的手是拿枪的，不是特么用来握手的！” “唉……”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屋内的对话。 “喂？我是奥丽薇亚，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快十点了，什么时候走啊？” 安德鲁招呼一声，起身道： “多说无益，走吧，去会会那个老狐狸。” 门外，奥丽薇亚已经等候在走廊了，与密林中相比，她的气色好了很多，脸颊红润，就连一头金毛也变得柔顺了。 fsia基地的成员走上来，分给几人微型通讯装置。 很快，在士兵的带领下，他们走到了一间单向玻璃的问询室外。 须发皆白的健硕老人独自坐在问询室中，微笑着看向外面，自在得仿佛在家里一样。 爱德华·施密特，现年75岁，施密特集团的掌舵人。 亦是矗立在火焰中毫发无伤的非人类！ “进去吧……”安德鲁轻声道，率先走进去。 紧随其后的，是他领导的小队和奥丽薇亚。 门紧紧关闭，摄像和录音设备运转，安德鲁和奥丽薇亚坐在爱德华·施密特对面，其余人则分散开来，埃尔罗伊抱着胳膊靠在墙上，蓝灰色的眼眸紧盯着白发老人。 “初次见面，施密特先生，我是安德鲁·詹姆斯。” “你好。” “施密特先生，您是大人物，这点，我今天上午可是深有体会。” “过誉了，只不过我的朋友担忧我年事已高，关心则乱而已。” “哈……施密特先生，咱们长话短说。”安德鲁充分发挥军人犀利的特点，单刀直入： “我旁边的这位女士，您认识么？” “没见过。”爱德华·施密特缓缓道： “恕我直言，如此美丽的女士，但凡看过，我便不能忘记。” “好。”安德鲁颔首笑道： “我问完了，奥丽薇亚小姐……” 金发美人将上半身前倾，凑近爱德华，十个小时前，她亲眼看到火舌灼烧着老人，却没造成半点创伤。 他是螟子的寄居体，身体已经被改造过了，可怜……奥丽薇亚心中轻叹，一字一顿道： “施密特先生，我不知道被螟子寄生是什么滋味，但请不要负隅顽抗，我从教官那里得到了从人体中祛除恶念生物的方法，虽然繁琐困难，但只要肯下功夫，一定能让你重新站到阳光下。” “重新站到阳光下？”爱德华面露疑惑： “女生，我实在听不懂你的意思，我的皮肤对阳光并不敏感，平日里也会进行室外运动，事实上，来到fsia这里，我也是走着过来的，一路上都沐浴在阳光下啊。” “是么……”奥丽薇亚闭上眼睛： “那就，抱歉了。” 她身体向后倾倒，一条长而直的腿如同钢鞭，瞬间踢碎结实的合金审讯桌，啪的抽向老人的下巴。 轰！ 暴躁的劲风在屋内来回冲击，强悍的体魄轰然撞到一起，掀起巨大的噪音，仿佛野兽在狰狞嘶吼。 然而这一记凶猛的攻击，却没有收到丝毫成效。 老人将手臂横在自己的身前，挡住了奥丽薇亚的鞭腿。 二人身下，整齐的石板已然炸裂。 埃尔罗伊蓝灰色的眼眸骤然紧缩。 第七十八章 堡垒从内部攻破 此时此刻，审讯室外的所有fsia成员，以及通过视频线路观望这次问询的人，皆不由自主的心神俱震。 ——人类天生喜爱强大，与“伟力归于自身”的诱惑相比，权力与财力几乎等同于浮云！ 问询室里，奥丽薇亚将脚缓缓放下，她没有继续攻击，刚才的那一记凶狠的鞭腿，已经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施密特先生，我是圣殿的试炼者。”金发美人抬起右手，白皙的葱指上，一枚灰色的指环散发着莹莹的光泽： “戴上指环后，和所有试炼者一样，我受到了[祝福]，力量和速度远远超过人类极限，刚才，就算一辆小汽车，也会被我一脚踹飞！可是施密特先生，你挡下来了。” “奥丽薇亚小姐，难道我只能乖乖不动、被你踢爆脑袋么？” “不要隐去重点，先生。”奥丽薇亚叹了口气： “你的体魄很强大，因为你是螟子的寄生体！火烧不毁、力大无穷！你……” “不是的，奥丽薇亚小姐。”爱德华·施密特打断她的话： “我的力量，源自施密特家族的血脉。” 安德鲁很明显地听到，耳麦那头一片嘈杂。 他顿感不妙，看向奥丽薇亚。 金发美人在短暂地怔住后，皱眉道： “你在说谎……在施密特大厦的地下，我清楚看到噬螟的气息弥漫，那道道恶念如同海底的柳絮，疯狂地侵蚀这个世界！” “没有，奥丽薇亚小姐。”审讯室里，形单影只的老人平静地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腹稿： “我们施密特家族，身体里流淌着超凡的血液，这让我们抵抗极端天气和疾病的能力大大提升、速度和力量远超任何动物，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调查施密特家族的每一个人、调查我的孩子们，虽然有强有弱，但我们都是超级人类。” 施密特家族的每一个人……等等，也就是说，施密特全员都是寄生体？奥丽薇亚鬓角微微冒汗，随后一股不可遏制愤怒从她心里炸开，金发美人狠狠盯着爱德华，声音颤抖： “你！你们家族很庞大，甚至未成年的孩子也有很多！我记得你最小的孙子才两周岁，你居然告诉我，他们全都是螟子的寄生体？” “不是什么寄生体，奥丽薇亚小姐，我们施密特家族生来如此。” “混蛋！你们施密特家族未成年的孩子，那些不知情的无辜者，全都会死！” “没人会死，就像地中海的土着居民大多勾鼻深目，这力量只是承袭于血液而已，再说，我会保护他们，就像昨晚在施密特大厦那样。” 安德鲁倏地站起身，眼睛里精光爆射： “等等！你刚才说……像昨晚在施密特大厦那样？你承认昨晚就见过奥丽薇亚了？这和你一开始说的不符！” 一直靠着墙、抱着手臂作壁上观的埃尔罗伊翻了个白眼，不屑地撇撇嘴。 大哥，你这是专门往别人挖好的坑里跳啊…… 果然，爱德华·施密特的身影突然佝偻，以一种沧桑悲凉的语调轻声道： “这位女士昨夜闯入施密特大厦，作为家长，我有义务保护孩子们，毕竟，我们华盛顿州也是有[不退让法]的……可是，当我被传唤进fsia，看到这位女士手上的指环时，我就明白了，昨晚的一切都是误会，面对庞大神秘的圣殿，施密特家族和红枫树上的一粒尘埃差不多。” 他顿了顿，转向奥丽薇亚，深鞠一躬，将自己的脖颈和后背不设防地暴露出来： “所以我一开始选择隐瞒，抱歉，奥丽薇亚·罗伯茨小姐，请您宽恕我以下犯上的罪孽。” 金发美人都快气炸了。 这人怎么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搞得好像是我仗着试炼者的身份欺负他一样！ 就在审讯室里的气氛凝滞时，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迈克尔带着一群持枪的警卫走了进来。 “奥丽薇亚小姐、安德鲁，多谢你们，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迈克尔隐秘地向安德鲁摇摇头，继续道： “施密特先生，请。” 老人再次向奥丽薇亚致歉，跟随在迈克尔等人的后面，向外面走去。 埃尔罗伊依然抱着胳膊站在那里，他的视线与安德鲁和奥丽薇亚交汇，嘴角微微翘起，指了指自己的喉咙，那意思不言而喻。 ——怎么样？要不要现在就把这老头儿弄了？ 安德鲁和奥丽薇亚谁都没有下决心出手。 安德鲁知道迈克尔进来也是无奈之举，从爱德华说出“施密特家族的血液里承载着力量”时，事情就不在fsia的掌控中了。 超凡是世上最有诱惑力的饵料，没人能保证不上钩，位高权重者也不能免俗。 而奥丽薇亚没有动手的原因也很简单，她怕二人的战斗造成恐怖的伤亡，爱德华冷血到让自己两岁的小孙子都成了螟子寄生体，一旦打起来，怎么可能不杀普通人？更何况，这里可是西雅图的市中心！人口非常密集！ 就这样，爱德华走出了审讯室。 毫发无损。 …… 下午四点半，爱德·华施密特离开fsia的基地，拐过街角，重新坐到了黑色的加长轿车里。 开车的，依然是他最喜爱的女儿，缪丽尔·施密特。 “父亲，您辛苦了。” “哈……”爱德华轻笑起来： “今天这关，暂时算过了。” “父亲，您太厉害了！所有事都在您掌握之中！”缪丽尔很兴奋地拍了拍方向盘： “先找到这些年投资过的政界人物，降低审讯的严苛程度；再透露我们施密特家族的超凡血液，引起高层的贪婪；最后将姿态放到最低，对圣殿诚惶诚恐地祈求原谅，将打伤试炼者的事圆过去……父亲，有您在施密特家族，真的太好了！” “以前没见过你这么会拍马屁。”爱德华摇摇头，若有所思： “但别掉以轻心，我今天与奥丽薇亚和安德鲁都交流过，我看得出来，这两人不会轻易放弃，一定会接着追查下去，必须尽快处理。” “所以父亲，我们要不要派人……？” “这个节骨眼上，不能让我们自己人动手，必须找个毫不相干又很有能力的人……” 爱德华·施密特微怔，想到了那个一直抱着胳膊的高大年轻人。 那双蓝灰色的眼眸，有着毫不掩饰的对超凡的渴望与贪婪。 “哈……有了，真是一个完美的人选啊。” 第七十九章 飞升 重金属音乐震耳欲聋，舞池中央摇曳着荷尔蒙爆棚的年轻躯体，五颜六色的激光如同大雨倾泻，在西雅图的某个地下酒吧，深夜之后，狂欢便一刻没有停止。 埃尔罗伊拿着一杯威士忌酒，独自坐在角落，身旁并没有人。 他相貌俊美，身高超过一米九，体型健壮匀称，一双蓝灰色的眸子优雅而颓废，外形非常有吸引力。 果然，他只独自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有好几个女性过来搭讪，甚至有男人也试探着询问联系方式，埃尔罗伊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一个人喝着闷酒。 “哟，帅哥，一个人？请你喝一杯？” 一名短发女人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让酒保上了两杯“珊瑚玛瑙”。 埃尔罗伊皱着眉头，将翡翠色的鸡尾酒推到一边： “女士，我来这里，不是找乐子的。” “那就是有烦心事咯？”女人笑嘻嘻地撩起头发，她长得挺漂亮，酒红色的头发在酒吧略显昏暗的灯光下带着丝丝暧昧： “帅哥，陪我喝酒，你有报酬哦~”她凑近埃尔罗伊的耳朵，轻轻舔了一下耳垂： “我的姓氏是……施密特。” 施密特，埃尔罗伊低垂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女人玩味的注视下，他最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阳光照射在埃尔罗伊的脸上，他睁开眼睛，蓝灰色的眸子重新聚焦。 一只玉臂从旁边伸出，揽住了他的腰。 “埃尔罗伊，接着睡吧，现在起床太早了。” “艾米尼娅·施密特。”埃尔罗伊点燃一根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将烟气全部吞到肺中： “如果想说什么的话，就趁现在吧，在我隶属fsia的这段时间，每天七点半，我都会准时出现在基地里。” “呵……”艾米尼娅抻了个懒腰，美好的躯体展现无疑： “男人啊，现在时间还早，要不再来一发？”还没等埃尔罗伊回话，她就自顾自地摇头，嘿笑道： “不行，你这家伙体力真棒……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所以，说正事？” “好。”艾米尼娅拿过手提包，掏出两张照片： “解决掉这两个人。” “哦，还都是熟人呐。”埃尔罗伊不咸不淡地应和一句，接过照片，轻声道： “目标是……fsia的安德鲁·詹姆斯大校，以及圣殿试炼者奥丽薇亚·罗伯茨。” “能做到么？” “很难，但是这两人都有致命弱点，小心行事的话，有一定把握。”埃尔罗伊双手抱着头，仰躺在枕垫上： “谈谈价钱，你能给我什么？” “金钱、美人、权力……这些对于大名鼎鼎的疯狗埃尔罗伊来说，都不是问题，只有一样东西能打动你，那就是超凡的力量！” “艾米尼娅·施密特，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话说的可不像你啊，疯狗大帅哥。”女人笑的前仰后合： “你擅长在危险中行事，善于赌博式出击，你明白的，如果想要最大收益，冒险是必须的，身家性命都赌上才行！” “为什么是我？” “你能力出众，有这份谋略和胆量，而且你这些天一直混在fsia，有很好的下手时机，最重要的是，你是个自私冷血的坏蛋！” “既然是这样，就不怕坏蛋将你们的事汇报给fsia？” “你不会，因为fisa给不了你想要的。”艾米尼娅站起身，穿上衣服，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矗立在床边： “埃尔罗伊，你为什么要在昨晚一个人喝闷酒？是因为我父亲爱德华·施密特没有受到惩罚？还是因为fsia屈服于世俗、丧失了超凡事件自主权？不，都不是！你郁闷的是，我父亲一旦离开fsia的基地，你就没办法觊觎超凡力量了！” “想想吧，埃尔罗伊，像你这样的聪明人一定看得见，世界变了，超凡的力量将在新时代立于顶点！” “在那间审讯室，我父亲在你眼中察觉到了贪婪和野心，你也没有掩饰。” “施密特会在背后给你提供渠道和财力支持，你可以做最充分的准备，杀掉那个金发美人和安德鲁大校，你就能获悉施密特家族的秘密，在我们的见证下成就超凡，这份价钱，如何？” 埃尔罗伊狠狠抽了一口香烟，将整个烟屁股吞进肚子里，看着天花板怅然道： “艾米尼娅女士，这两人可是我的同袍战友，生死搭档啊。” “怎么，你要拒绝？” “我的意思是，这还不够，得加钱！” …… 埃尔罗伊离开酒店后，艾米尼娅就退了房间。 她开车来到西雅图市区的某处，经过阶梯进入地下，同辈的几人都在这里，等待着她的消息。 “艾米尼娅，怎么样？” “疯狗同意了，但是报酬要提前支付……杀掉一个人后，他想获得超凡知识和部分施密特家族的秘密，杀掉第二个人，我们便帮他晋级超凡。” “倒是会乞食，不愧绰号里带着[狗]字。”兰德尔·施密特不屑地撇嘴： “不过，如果他真做到了，那便如他所愿吧，我们施密特家族需要优秀的血液。” “他确实足够优秀。”艾米尼娅舔了舔嘴唇： “那么，试炼者和安德鲁便暂时交给埃尔罗伊，我们专心准备那件事。” “好。”缪丽尔最得爱德华欢心，于是在兄弟姐妹里也最有话语权： “不管疯狗能不能成功，身边之人的突然刺杀，也足够安德鲁和那个女人自乱阵脚了，我们的时间无形中多了很多。”她叹了口气，继续道： “幸亏奥丽薇亚只是试炼者，就算有[教官]跟着，也不太能引起圣殿的注意，我们才有机会在此时的夹缝中生存。” “圣殿、圣殿、这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超凡组织？连试炼者都这般强悍……万幸的是我们足够弱小，但不幸的是，正因为我们如此弱小，总有一天会被圣殿一网打尽！” “为了施密特家族的生存和荣光，我们不能心软、不能退缩。” “兄弟姐妹们，将孩子安顿好，我们将跟随父亲的步伐，走上施密特辉煌的道路上。” “我们将会和西雅图一起……光荣地飞升。” 第八十章 不放弃的人们 “为什么，迈克尔，难道你看不到施密特家隐含的危险么？” 还是在那间安保措施严密的办公室，安德鲁面沉如水，看着眼前的好友兼顶头上司： “给我权限和人手，让我负责施密特家的事，我会把这根有毒的钉子从西雅图拔掉！” “有毒的钉子？”迈克尔苦笑一声： “你是说，旗下企业遍布华盛顿州、支撑了西雅图经济总量的17%、每年在慈善方面的花销超过5亿美元的施密特家族，是毒钉子？” “别说那些没用的，正因为如此，他们可能造成的破坏才不可估量！上帝啊，我简直不敢想象施密特家族会做出什么……最起码，也要将他们全员监管起来！” “安德鲁，没用的。”迈克尔苦笑道： “前天，你们的审讯刚刚结束，上面的大人物便接见了爱德华，他们相谈甚欢，甚至还敲定了合作研究的大体方向！” “研究？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嗯，爱德华·施密特承诺，在不远的未来，施密特家族会配合政府进行超凡研究，正因为如此，现在的各部门对他们家一路开绿灯……也包括fsia。” “真踏马的该死！一群不把公民安全放在眼里的蛀虫！”安德鲁气得直喘粗气，咬牙切齿道： “这么做，不怕惹怒圣殿么？试炼者奥丽薇亚·罗伯茨的任务可是剿灭西雅图的噬螟！” “你自己也说了，是[试炼者]，她很明显不是正式成员吧？也许她的判断有错呢？而且总不至于，圣殿随便出来个小角色，咱们就要俯首帖耳吧？”迈克尔顿了顿，接着道： “这是某种程度上的博弈，也许我们会对圣殿言听计从，奥丽薇亚这姑娘确实是个好人，也许她是对的，但她……没这个份量。” “迈克尔，我们讨论的不是权力博弈，而是他妈的公民的生命安全！” “欸欸欸，你别冲我发火啊。”迈克尔无奈地摊了摊手： “我在fsia里说话还算管点事，但现在这情况……” “我知道，能力不足地位不够是吧。”安德鲁唰的站起身，椅子被他撞飞很远： “我会追查到底。” “行，本来这就是你份内的事，但从现在开始，fsia不会给你提供超常规的援助，武装直升机啊装甲车什么的想都别想。” “哼。” 安德鲁推开房门，大踏步离开。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小队的成员已经在这里等他了。 “我们会继续查下去，但上面不会全力支持，嘿，万一出事了，最多也就给我们收个尸。” 队员们只是嘿嘿直乐，谁都没有提出离队。 “你们都是好样的。”安德鲁表情动容： “放心，调查将会很艰巨，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现在的形势对施密特家族有利，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安德鲁交待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众人散去，各自准备。 除了埃尔罗伊。 蓝灰色眸子的高大年轻人看着安德鲁，笑容玩味： “大校，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送回牢里？” “你的表现很不错，埃尔罗伊，当日多亏了你，我们才能那么快找到奥丽薇亚。”安德鲁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要你不再犯罪，你就可以留在fsia……哦，对了，昨晚你臼齿后面的追踪器显示，你去了西雅图市郊？注意点，你还没有完全获得fsia的信任。” “嘿，我在酒吧里碰到了那一夜的真命天女，你知道吗，老兄，我现在还血脉喷张！” “真是经典的渣男语录。” “哈哈……” …… 奥丽薇亚将金色的长发盘起，戴上棒球帽，行走在大街上。 这条步行街距离施密特大厦足有四公里，是西雅图的繁华之地，几乎所有叫得上名的世界着名品牌都在这里有门店。 不过，金发美人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购物。 她走在街上，总是忍不住抬头，看向远处的施密特大厦。 这座子弹型的摩天大楼，近几日已被完全封锁，爱德华·施密特展现了无可挑剔的合作态度，让人挑不出把柄。 奥丽薇亚轻哼，拐到某个商店的后巷，用蛮力将井盖掀开，跳了下去。 如同猫一般，她轻轻落地，径直往前走去。 北美的城市下水道系统修得大多很宽敞，虽然较为昏暗，但幽幽的流水加上封闭的空间，一种孤独却紧张的氛围油然而生。 这也是很多大导演喜欢租借北美城市地下水道拍摄动作电影的原因，这样的地方，是犯罪和暴力的天然温床。 奥丽薇亚静悄悄地走着，沿着地下水道向施密特大厦逼近。 她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判断，虽然那天在审讯室中，爱德华巧舌如簧，将整件事解释得很好，但奥丽薇亚绝对忘不掉在施密特大厦地底第一次见面时，老人周身缠绕的恶念气流…… 以及那股充满侵略性的虫臭味。 不过这一次，金发美人显然谨慎了很多，对手是早有准备的大家族，很有可能再次布下陷阱，她将“灵觉”开到最大，缓慢移动。 四十分钟后，她行进了一公里，选择暂时停下。 奥丽薇亚拿出准备好的食物，在下水道里简单吃了几口，期间她还拿出西雅图地下水系统的地图，用笔勾画起来。 很快，她补充完体力，将地图放进腰包，再次前进。 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前进多久。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偶然找到了简陋的窝棚，里面有脏兮兮的床铺和刀子锅具等生活用品，奥丽薇亚甚至还看到了一台小型发电机。 这是某个流浪汉的家，布置得还挺温馨的，奥丽薇亚轻笑，刚准备离开时，却不经意地暼到了地上的血迹。 那是很大的一滩血凝固后的痕迹，血液已经风干成脆片般的固体，黑黝黝的，早就没了铁腥味。 奥丽薇亚快步走上去，用手指轻轻一抹，指肚便被染成黑红色。 那上面，恶念生命柳絮般的存留痕迹清晰可见。 “施密特家族……在西雅图的地下水道里杀过人？” 不知怎么的，金发美人打了个寒颤。 第八十一章 公路之上 “这是第六个了”静谧的办公室里，安德鲁摩挲着照片，眉头紧皱。 照片拍摄于昏暗的地下，其内容大部分是血迹、断肢、不起眼的挠痕和弹坑，在照片背面，还有详细的位置参数。 下水道昏暗异常，如果不是奥丽薇亚仗着超人级别的“灵”感应到噬螟的气息，这些痕迹绝难被发现。 安德鲁拿出西雅图的下水道地图，用红笔标注出这些照片的拍摄地点。 很快，以施密特大厦为中心，三十五个红色的“x”被画了出来。 和奥丽薇亚一样，安德鲁也马上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 ——施密特家族在很早之前就开始杀人，他们杀光了生活在西雅图地下水道的流浪汉，将那里变成了自己的秘密王国！ 他不知道施密特家族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这绝不是好事。 安德鲁将这些奥丽薇亚给予的珍贵情报全部放在信封里，又将自己的推测写在一张纸上，一起装了进去。 他穿上外套，给迈克尔发送了一条短信，将信封藏在衣服里。 独立办公室外，小队的成员还在不停地工作，安德鲁打了个招呼，便来到车库，开着车出去了。 他们这支调查小队的办公地点和fsia西雅图分部相隔较远，开车大概需要三十分钟，但他没有使用传真，而是打算亲自交到迈克尔的手上。 夜晚的西雅图路况不太好，有些拥挤，不过安德鲁并没有焦急，而是如往常般抽着香烟哼着歌，单手控制方形盘，悠哉悠哉。 ——他在努力让自己的行为与平常保持一致，避免引起任何怀疑，特别是施密特家族的注意。 不过，在车子驶过某个红绿灯后，电话的铃声突然响起。 安德鲁瞥了一眼号码，点了一下蓝牙耳机。 “喂？怎么？” “你这家伙……” “行吧行吧，你在哪？” 他说了几句，调转方向。 不多时，车子停在一个酒吧的门口。 带着淡淡的酒味，埃尔罗伊上了副驾驶。 “哈……老兄，你还是来接我了！多谢。” “没事，顺路。” “这么晚了，还要回分部？” “嗯，例行汇报，你呢？” “因为这个。”埃尔罗伊张大嘴巴，像个小孩子似的“啊……”出声： “臼齿里面的追踪器要更新换代，这种手术当然要在fsia的分部里做。” “这玩意还能换代的？” “嗯，装备部已经开发出了新一代微型追踪器，不仅体积更小续航更强，甚至还能测量心率、血糖等健康指数，哦，还多了音乐播放功能，人道主义关怀拉满啊。” “听起来很厉害，但这也没什么用啊……” 车子再次启动，前往fsia西雅图分部。 安德鲁和埃尔罗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车子在驶离市区进入郊区后，道路通畅、偏僻起来。 “埃尔罗伊。” “啊？” “你从没提过你小时候的事。” “欸欸欸，队长，所以到了坦白心声、交流过去的阶段了么？现在可不是大学宿舍啊！”蓝灰色眸子的英俊年轻人抱着胳膊笑嘻嘻地往后缩： “不要这么肉麻啊！” “你这家伙。”安德鲁摇摇头，有些犹豫道： “我看过你的性格报道，极端自负、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没有朋友，你小时候……一定受过很多苦吧？” “都过去了，而且以前的经历塑造了现在的我，嘿，现在的我可是完美的。” “完美到没有朋友、偷了《蒙娜丽莎》后就随便找个借口，故意被关进监狱？”安德鲁认真道： “埃尔罗伊，其实你可以不用当一只刺猬，你……”电话的铃声再次响起，安德鲁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嗯，是我，怎么了……嗯？嗯……” “……” “……” “好，我知道了，等我回去，今晚的夜宵想吃双层芝士鳕鱼汉堡。” 安德鲁放下电话。 车子继续匀速行驶。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埃尔罗伊的头靠着车窗，路灯橘红色的光芒一闪一闪的，打在他蓝灰色的眸子上，映射出奇幻般的色彩，这色彩里似乎没有感情，又似乎隐含着千言万语。 最终，还是埃尔罗伊先开口了： “嘿……双层芝士鳕鱼汉堡，这是特殊的暗语么？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啊。” “这是我们那期军官共有的小秘密……我从没跟你们提起，霍纳森和我是同期。” “你这么一说，我的心情瞬间就好了很多啊，看来起码在小队里，你确实把我当成了战友，那这句话的意思是？” “[定位我的位置，武力支援]” “霍纳森跟你说了什么？” “关于你的一些事。”安德鲁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这位年近四十的曾经兵王压抑着怒意： “霍纳森告诉我，你昨天在这段路停留了二十分钟，当然，这是例行的汇报而已，我就当你在这里上了个厕所，但是，他还对我说，你的追踪设备，在前天就更换过了！” “就不能是人家装备部努力工作、三天换一代么？”埃尔罗伊乐不可支。 “埃尔罗伊，为什么？告诉我答案。” “你想知道哪个？是我为什么知道你会带着情报从这条路经过？还是为什么我要杀你？或者说，你要问，是什么导致了我的背叛？” 车里死一般的寂静。 埃尔罗伊无所谓地耸耸肩，笑了笑： “问再多都没意义了，你快要死了，安德鲁，杀你比杀鸡还简单……也许是在部队服役太久的缘故，你总是会下意识地相信队友，并把他们当成值得生死相依的同袍，这是你致命的缺陷，人类啊，就是这样的生物，被看透，就意味随时会被杀死，你……” 砰！ 枪声响起，安德鲁单手持枪，对准埃尔罗伊的肩膀扣动扳机。 然而，子弹在穿透衣服和表层皮肤后便失去了动能，无力地落了下来。 安德鲁脸色一沉。 “嘿……天真的队长，我都要杀你了，怎么可能不对你车座下面的枪械动手脚？” “埃尔罗伊，你就不想作为一个人堂堂正正地活在世上么？非要做一条……向利益摇尾巴的疯狗？” “哈，那可是成为超凡的机会！为此我愿付出任何代价……”埃尔罗伊笑得有些狰狞： “而且没问题的，我逢赌必赢，特别是把身家性命全部压上的时候！” 他话音未落，轿车就轰隆一震，被巨大的力量掀飞出去。 埃尔罗伊按下了炸弹的启动按钮。 “你这条疯狗！” “哈哈哈哈……” 砰砰砰砰！ 枪声不断。 …… 二十五分钟后，支援赶来，没有发现埃尔罗伊的踪迹。 只在公路的山坡下面，找到了被炸的报废的汽车，和一具满是弹孔的焦黑尸体。 第八十二章 神物 “这是挑衅！对fsia的挑衅！对这个星球上唯一超级大国的挑衅！”迈克尔锤着桌子，震得地板砰砰直响。 在他面前，调查小队的成员面沉如水，低着头，手指狠狠抠进肉里。 迈克尔眼睛通红，很明显一夜未睡，但他依然咆哮着，仿佛将要复仇的狮子： “作为fsia西雅图分部的主管，同样也作为安德鲁多年的战友，我向你们承诺，fsia一定会倾尽全力抓住埃尔罗伊，将这条疯狗剥皮、抽筋！” “黛博拉、霍纳森、斯特凡……你们几个不用太自责，谁都不会想到埃尔罗伊居然对安德鲁下杀手，看来他还没有忘记两个人以前的恩怨，这样，我准许你们休息一段时间……” “不需要，迈克尔长官！”黛博拉猛地抬头： “请给我们武器和权限，我们也想加入到追捕埃尔罗伊的队伍中！” 迈克尔犹豫一会儿，还是点头道： “好，你们都曾在军中服役，为袍泽报仇理所应当……但是要注意安全，别因情绪而做出危险的举动，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疯狗确实是个厉害的家伙。” “是，长官！” 几人用军队里的礼节回应自己的顶头上司，随后离开，准备接下来的追杀。 办公桌后面，迈克尔疲惫地揉着眉心。 安德鲁被疯狗杀死，这不算一件小事，在这个节骨眼上更是敏感，迈克尔昨晚没有睡觉，只感觉精疲力尽。 极轻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迈克尔没有回头，沉着嗓子低声道： “你这条疯狗，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暗号，你不能擅自出来么！” “哎呀呀，别生气嘛……爱护手下的迈克尔长官。”埃尔罗伊蓝灰色的眼眸闪过玩味的笑意： “刚才还真是义正言辞呢，背叛者阁下。” “说话注意点，疯狗，你也背叛了安德鲁。” “从始至终，我也不是他的朋友啊，半年前，安德鲁还追捕过我呢。”埃尔罗伊耸耸肩。 迈克尔默了默，轻声道： “确定杀死安德鲁了么？” “当然，心脏两枪、脑袋三枪、腹部三枪，再扔进燃烧的汽车里，死的不能再死，事关我晋升超凡的大事，我怎么可能不上心？” “哼……那就回到里面去，有我的暗号你才能出来。” “那可不行。”埃尔罗伊掏出全新的手机，笑眯眯道： “施密特让我现在去他们那里。” “什么！”迈克尔瞪大双眼，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他们要帮你……成就超凡了？” “哪有这么容易，爱德华·施密特可是老奸巨猾的家伙，他放鱼饵一点点钓着我呢。”埃尔罗伊嘿嘿冷笑： “不过，也快了，等我再杀掉奥丽薇亚那个滥好人……” 迈克尔的眸子里闪过渴望和贪婪。 是啊，与成为超级人类相比，杀掉一个朋友算什么呢？而且我只是报信，真正动手的是疯狗，安德鲁，你在天上，也会理解我的吧…… …… 吹着口哨，埃尔罗伊离开了fsia的基地，有迈克尔的帮助，他在基地里来去自由，可以使用任何秘密通道，甚至还有最高权限的通行证。 他来到不起眼的巷子里，按照指示，进入西雅图的地下水道系统。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施密特将家族很大一部分现金转移出去，在地球上转了几个圈后又回到北美，摇身一变成了信誉良好的城市服务公司，他们获得了西雅图地下水道的护理业务，因此，除了州政府例行的公务检查外，便很少有外人来到这里。 而那些住在下水道的流浪汉，也早就被杀干净了。 西雅图的地下，变成了属于施密特的王国。 埃尔罗伊跟着手机的提示，在复杂的下水道里左拐右拐，走了近半个小时，才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艾米尼娅已经等在这里了。 见到埃尔罗伊，艾米尼娅主动挽起他的手臂： “亲爱的，你真厉害，替我们施密特拔了一根刺，走，我父亲要见你。” 女人推开隐藏在混凝土墙壁的暗门，拉着埃尔罗伊向西雅图地底深处前进。 过了许久，二人来到了粗糙的洞穴里。 埃尔罗伊深吸一口气，察觉到这里的温度和湿度已经有了明显变化。 “大概距离地表两千米……”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走向衣着华贵的老人。 “施密特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埃尔罗伊，优秀的小伙子。”爱德华笑道，慈眉善目，仿佛邻家的爷爷： “多亏了你，施密特家族少了一个死缠不放的敌人，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了啊。” “您过誉了，我也是为了自己。” “这就对了，超凡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瑰宝，有了力量，权和财皆唾手可得，按照约定，你杀一个人，我将给你透露一部分施密特家族的秘密，两个全杀了，你就可以成就超凡。” 爱德华·施密特率先向前方走去： “这里，是施密特家族超凡的摇篮，我们真正的生命，都从这里开始。” “摇篮么？” 埃尔罗伊打量四周，在距地表两千米的洞穴里，空气中弥漫着奇特的馊味，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实在是不像一个神圣的地方。 “埃尔罗伊，施密特是一个家族，我们血脉相连，彼此守护，我会为家族的存续做出任何事，哪怕这事足以让我死后去撒旦的地狱。” “因为是家族，所以我们需要寻找优秀的人加入，将基因一代代改良……埃尔罗伊，你的智商很高，没有重大疾病，甚至外貌也非常好，我们很钟意你，当你成就超凡，你就和艾米尼娅组成家庭吧。” “不过，要记住，圣殿的试炼者绝不好杀，即使她的弱点比安德鲁更多。” “但以你的能力，即使杀不掉奥丽薇亚，也能拖住她的脚步，在这期间，我们施密特家族也可以完成飞升了……” “飞升？”埃尔罗伊歪了歪脑袋： “是[进入天堂]的意思么？” “哈哈哈，飞升这个词，是我从华国那边学到的，如果用英文解释，大概就是[去往伊甸园]。” “哦……所以，飞升之地，是一个更美好的地方？” “对的。”爱德华的眼神里划过一丝期盼： “到那时，从最老到最幼，施密特家族将不缺一人地去往新世界，哈……”爱德华大笑，带着埃尔罗伊来到最大的洞穴中。 这里的顶部很高，钟乳石从上面垂下，形状光怪陆离，点点紫色的液体从钟乳石的表面滑下，滴落在下方的容器里。 “这就是施密特成就超凡的原因，将这些神水收集到一定体积，就可以服用了。” 埃尔罗伊抬头，皱眉道： “神水么，这水来自最上方的岩石？咦？空气似乎没那么潮湿啊……” “哈哈，年轻人，这里存放着必须被奉养的[神物]，那些神水，来自于神物。” “哦……”埃尔罗伊上看下看，也没见到任何古怪的东西。 “别找了，年轻人，普通人是看不见神物的。” 第八十三章 一步血海，再不回头 爱德华·施密特衣着华贵，目送自己的女儿和埃尔罗伊远去。 老人在原地伫立很久，看着头顶倒垂的钟乳石发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喜欢上了待在阴暗的地底。 不，不只是他，施密特家族的所有人，都似乎变成了另一种生物——强大、嗜血、喜欢群居在地下。 施密特家族的幼童，生活习性变化的更为彻底，他们更加喜欢阴暗的地窟，甚至这里还有施密特家的育儿室！ 但是没关系的，无论他们变成什么样，他们都是我的孩子，他们都……叫我爷爷。 爱德华不自觉地轻笑，目光继续往上移，越过钟乳石，看向最高处。 肉眼凡胎的埃尔罗伊看不到，但已经超凡的爱德华却看得分明。 在洞穴顶部，一只巨大的虫子贴附在岩壁上，它如同放大了几十万倍的蠕虫，肥胖雪白，无头无尾，只有数不清的口器。 这“口器”，既是它的进食器官，也是它的生育器官。 螟后诞生于世，需要做的只有三件事：隐藏自己、进食、生育。 不久前，这只巨大的虫子几次将口器张大伸长，欲要啃食埃尔罗伊的身体，但都被爱德华暗中阻止了。 “请您息怒……母亲。”爱德华低下头，安抚道： “那人有任务在身，以后将加入施密特家族，不是食物。” 螟后蠕动着肥大的身躯，从口器里发出腥臭灼热的气流，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 “母亲大人，请您再忍忍，今日份的生灵血肉依然只有六百千克，稍后便会为您献上，但请放心，食物匮乏的窘况即将解决，届时，西雅图将会成为诸位大人们的饕餮盛宴。” 爱德华俯身行礼，恭敬退了出去。 在离开螟后所在的洞穴时，恰好有几个施密特的年轻人推着车走了过来，这似乎是机场用于装送行李的推车，但在地下洞穴，却成了运送人类尸体的工具。 八具尸体堆叠在车子上，被施密特的族人推着，送进了螟后的巢穴。 伴随着毛骨悚然的啃食声，爱德华面无表情地离开这里。 他先去了育儿室，拿着乐高积木和孩子们玩耍一会儿，又去了武器库，点检家族的重要火力，最后又去了自己的书房，翻阅施密特家族先祖的日记和过往经历。 我没错，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人们，为了他们，我可以不再做人，爱德华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已无迷茫。 犯罪是有心理压力的。 背叛整个种群、犯下反人类的大罪，需要更强的意志去推动。 对爱德华来说，这份意志，就是“家人”。 他离开书房，来到某间大厅，施密特家族有头有脸的人全在这里了。 “父亲。”雅各布犹豫地问： “您让埃尔罗伊下来，是否有些……唐突？毕竟，知道这里存在的，要么是施密特族人，要么是死人。” “他将会与艾米尼娅成亲，成为施密特的一员。”爱德华坐在宽椅上，平静道： “他已经没有退路，没有了选择，杀掉安德鲁·詹姆斯后，他自绝于现代社会，不久后他将对试炼者动手，无论成功与否，他都会得罪圣殿，这条疯狗赌性太大，已经将宝都压在我们身上了。” “他真能杀了奥丽薇亚？” “大概不能，但他动手后，试炼者的脚步一定会被拖住，到那时，我们便可进行西雅图的[飞升]。” “父亲……”缪丽尔苦笑，幽暗的地底，她的声音染上了一层阴霾： “我很害怕，我恐惧那个名为【圣殿】的庞然大物，仅仅是类似于入学考试的试炼而已，他们就慷慨地给予试炼者超凡的力量，那该是一个多么恐怖的神秘组织？我怕……” “孩子，我也怕。”爱德华笑了笑，在这样紧张的时刻，他依然对孩子们宽容慈爱： “可是啊，恐惧是没有用的，当我们身体里开始流淌恶念的血液、为了给养[母亲]而杀人时，施密特便没有退路了。”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夜长梦多，飞升的事拖不得，刚才，我已经让埃尔罗伊加快行动，施密特将用这些年来的所有积蓄支持他……呵，反正无论怎么样，那些钱留着也没用了。” …… “真是伟大的地下建筑……” 埃尔罗伊跟在艾米尼娅的身后，东问一句西问一句。 “当然，有了[母亲]的力量，做到这种事并不困难。” “母亲？” “我们力量的源泉，你现在还看不到。”女人转过身，在疯狗的耳垂上轻轻一舔： “不过，我们结婚后，你成为埃尔罗伊·施密特，成为超凡，你就什么都能看见了。” “哈哈……真是期待。”男人笑了笑，蓝灰色的眸子在昏暗中更显迷人： “刚才你的父亲告诉我，务必将刺杀计划提前，嘿……发生什么了？这么着急？” “只是单纯地恐惧圣殿而已，感觉我们头顶上时刻悬着一只遮天大手，即使不拍下来，心里也慌慌的，埃尔罗伊，加快速度吧。” “好，没问题，今晚或者明天，刺杀将正式进行。” “啊？”艾米尼娅眼睛瞪大： “这么快……” “嘿嘿，有你们施密特家族钱财的支持，我在西雅图几乎可以做一切事，怎么样？这个时间。” “可以，但你要跟父亲提前通通气，[飞升]的时候，很多施密特要分散到地底各处……” 黑暗中，埃尔罗伊的嘴角微微翘起，他并没收敛，而是越咧越大，开始狂笑。 随后，男人推了艾米尼娅一下，将她按在墙壁上。 艾米尼娅刚才沉浸在思考中，居然一下没反应过来，她猛地回头，一脸不善： “你要干嘛？” “我现在好兴奋，想要了。”埃尔罗伊开始解裤腰带。 “你这条疯狗……你以为我是弱不禁风的女人么？我一拳就能打爆你的脑袋！” “那又怎么样？想打就打咯。”埃尔罗伊从后面压住她： “刺杀圣殿试炼者……九死一生的勾当，哈哈……就当提前给点利息、来个临终关怀怎么样？” “妈的，混蛋疯狗，你真不要命了……嘤……嗯……” …… 埃尔罗伊离开地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该说不说，艺术品大盗的体力确实够好。 他哼着小曲，在市里闲逛，确认没有跟踪者后，来到市郊的停车场，找到了一辆银白越野车。 他拉开后备箱，丢进去两瓶水。 “喝吧，喝完别扔，可以当尿壶。” 被五花大绑、满脸泪痕的帕蒂·布朗死死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一条畜生。 “欸欸欸，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可是有底线的，都没碰过你，也好吃好喝伺候了。” 埃尔罗伊笑嘻嘻地再次丢进去热狗和汉堡： “吃饱喝足，接下来的事还多着呢，你可不能死，给奥丽薇亚做的局，没有你这颗饵料可不行……哎呀呀，又哭了，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了？” 蓝灰色眼眸的年轻人掏出医疗包，将药液推进针管，然后注射进女孩的皮肤里： 这是只在黑市里有售的神经兴奋剂，标准的违禁品，注射之后，帕蒂将不能入睡，自然也变不成[蜘蛛女]了。 “实在抱歉，这么对待你。”埃尔罗伊用棉花按住女孩胳膊上的针孔，礼貌得像一名绅士： “只是啊……人这一生，总要为了梦想做些疯狂的事。” 第八十四章 杀局 六月七日，晚间十点，西雅图雷斯契公园。 奥丽薇亚抱着牛皮纸袋，里面装着满满的食物。 一个汉堡，两个煮好的面包蟹，还有几瓶酸奶。 这是金发美人给帕蒂准备的晚餐，这些天，来自福克斯小镇的女孩并没有回家，奥丽薇亚一直将她带在身边，试图拔除寄生在女孩体内的[螟子]。 恶念生命的寄生，本质是和宿主的意识与思维纠缠在一起，涉及到精神层面，清除当然是件耗时耗力的事，拔除仪式每天需要三个小时，耗费了奥丽薇亚的很多精力，可以说已经阻碍了她的试炼进度。 但金发的美人依然遵守着承诺，不辞辛苦地替帕蒂拔除[螟子]。 ——她渴望加入圣殿的初衷，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如果不救帕蒂，奥丽薇亚连自己这关都过不去。 夜色中，奥丽薇亚行走在公园，最后来到一颗树下，熟稔地拉开金属盖子，输入密码。 大树露出一道门扉，金发美人钻了进去。 然而刹那后，她屈膝猛地一弹，又倒飞而回，紧随其后的，是从树下空间里冒出的带着淡淡异香的气体。 奥丽薇亚直冒冷汗，出类拔萃的“灵觉”告诉她，这气体有毒！ 她意识到有事发生，四处搜索，终于发现了一滴早已凝固的血液。 “帕蒂……” 奥丽薇亚心里咯噔一下，顺着血迹方向，往雷斯契公园深处飞奔。 这座位于公园大树下的安全屋，是刚到西雅图时安德鲁安排的，除了调查小队的人，旁人并不知晓。 “帕蒂被人带走……调查小队有人出事了？”奥丽薇亚这般想着。 她这些天只顾着寻找施密特家族的犯罪证据，收集到有用的信息，便用手机单方面传输给安德鲁，与外界的其余人几乎断开联系，因此并不知道安德鲁的死讯。 当然，fsia里也有人知道奥丽薇亚的联系方式，只不过，那个人的名字叫……迈克尔。 金发美人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敌人掳走帕蒂，其目的很可能就是勾引自己去找他们，就这么往公园深处跑很可能落入圈套，可没办法，一个人的行为取决于过去的经历和性格，她无法坐视不理。 就这样，金色的雌狮步入了狡诈猎人的牢笼中。 两分钟后，她看到了公园深处的亭子。 一个人影正躺在那里。 奥丽薇亚顿住脚，抿着嘴看向亭子。 有血腥味，闻起来是帕蒂常用的香水型号，可是……听不到心跳。 假人！ 金发美人向后退去，转身就要跑， 然而这时，犹如雷霆般的枪声响起，几乎在同一时刻，奥丽薇亚感觉一股巨大的力作用在自己的脚腕上。 她一个趔趄，被打得跪在地上，即使不看也知道，脚腕一定肿起来了。 砰！砰！砰！砰！ 枪声不断响起，来自四面八方。 这些子弹以各种角度轰击在奥丽薇亚身上，将她打得定在原地，很难做出反抗。 金发美人用手护住脸部，蜷缩着半跪在草地上，用后背和结实的大腿硬抗子弹，同时发动了【灵术·森林精灵的低语】。 迷雾再次升起，弥漫到公园中。 然而这一次，奥丽薇亚无法改变任何敌人的精神状态。 因为，在浓雾的范围内，没有一个人！ ——这道灵术的“作用范围”，已经被摸出来了。 要遭，奥丽薇亚咬着嘴唇，开始思考另外的突围方法。 …… 三千米外，埃尔罗伊拿下望远镜，对着旁边趴在地上的狙击手笑道： “很不错，继续。” 地上的枪手很明显是个极其专业的家伙，没有因埃尔罗伊的话而分心，继续有条不紊地扣动扳机。 疯狗笑眯眯地拿出手机，很满意这次埋伏。 事实证明，即使世界已经有了巨变的征兆，但“钱财”、“权力”和“情报”依然是很关键的力量。 有了施密特家族雄厚的金钱支持，埃尔罗伊才能找到这么多善于狙击的雇佣兵，有了迈克尔的权力，他才能弄到这些民间禁用的枪械。 至于“情报”…… 如果此时有华国特异调查局的人在公园里，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个狙杀奥丽薇亚的枪手阵型，与“羽城雄鹰狙击战”中，狙击周天佐的战术思想是一样的！ 用重型狙击枪封堵低级超凡者，让他们动弹不得的同时耗尽体力，乖乖在原地等死，这是特异调查局的宝贵经验。 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羽城发生那么大的事，fsia不可能不知道，搞这一行的必须懂渗透反渗透，有时候对别人的了解还要胜过自己。 埃尔罗伊就是用帕蒂做饵，借鉴了华国特异调查局的战术经验，布置了这套杀阵。 另一份关键的情报，就是奥丽薇亚拥有“释放迷雾改变人类精神状态和意识”的能力，这种神秘侧的玩意儿很棘手，以人类现在的作战装备，根本无法防御。 但经过几天的相处，埃尔罗伊试探出了这能力的作用范围大概在1500—2500米之间，为了保持绝对安全，他特意将狙击阵线布置在了3000米的地方。 虽然这个飞行距离会大大削弱狙击子弹的打击动能，不可能一下子就让金发美人骨断筋折，但封住动作、慢慢磨死却也足够了。 “你该怎么做呢……试炼者……”埃尔罗伊嘴角翘起，在手机上编辑短信。 [作战开始]，这是发送给爱德华·施密特的。 [作战开始]，这是发送给另一个手机号码的。 两个号码，相同的信息。 埃尔罗伊放下手机，抠了抠耳朵，默默等待着。 …… [作战开始]。 戴着潜水面罩的男人瞥了一眼手机上的短信，按下计时器，平静道： “出发。” 他的声音经过呼吸器的气管，异常模糊沙哑，他的战友们也是同样装扮，穿着蛙人的特种作战服，武装到牙齿，冰冷肃杀。 四人鱼贯而出，从冲锋车上离开，越过护栏，跳入海水中。 他们在海水里游动，经由排水管道进入了西雅图的地下水道系统。 噗的几声，四名战士离开水面，进入了混凝土的建筑里。 他们摘掉脚蹼，拔下氧气管，从放水背包里取出冲锋枪。 “二十五分钟……我们来的有点早了，原地警戒400秒。” 领头的男人开口，他摘下潜水面罩，露出了一张刚毅的中年人面孔。 ——是安德鲁·詹姆斯！ 第八十五章 三线战役 [作战开始]。 看着收到的短信，爱德华·施密特的心跳几乎漏掉一拍。 事到临头，说压力不大是不可能的，这特么可是背叛全体人类！叛球！ 今晚过后，不论成功与否，施密特家族都将被钉在耻辱柱上，以后网络百科里关于“叛徒”的示例，施密特家族当仁不让地得出来露露脸。 当然，前提是，人类依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爱德华深吸一口气，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族人的脸上，并没有多少迷茫和纠结，反而跃跃欲试。 这种极端反道德的事，压力和良心谴责几乎全在领头人这里，执行者们只要用“我只是个干活的”这种借口就能麻痹自己。 爱德华·施密特的目光从每个族人的脸上划过，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为了亲人，爱德华甘愿变成魔鬼。 “埃尔罗伊传来消息，刺杀行动已经开始，最后一根可能绊倒我们的钉子也暂时失去威胁。” “兰德尔，你一直负责监视埃尔罗伊，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没有，父亲，这是无人机拍摄的画面。”兰德尔·施密特举起平板电脑，展示给爱德华和众位兄弟姐妹看： “这里是雷斯契公园，你们看，四十位狙击手不断交替射击，将奥丽薇亚的动作牢牢封锁住！” “几分钟前，她的身边出现浓雾，但这大雾只延伸到了2300米的地方，枪手们虽然失去视野，但只要对准相同的位置开枪即可，浓雾散去后，奥丽薇亚依然停在原地，而且皮肤开始渗血了。” “还有，你们看，我把这个画面放大……嗯，这就是埃尔罗伊，他站在某个枪手的旁边指挥作战行动，四十秒前，他拿出手机用了一小会儿，持续时间很短，看来是在编辑短信，从那以后再也没动过。” “父亲，我认为埃尔罗伊完全值得信任……而且这家伙简直是战术大师！太厉害了！” “嗯，兰德尔，你也做的很好，即使在这一刻也不放松对埃尔罗伊的监视。”爱德华轻笑： “那么，开始[飞升计划]吧……所有人，拿上祭品，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我们将西雅图……拉入湮生之渊。” …… “400秒结束，已到预定时间，作战继续。” 安德鲁平静开口，再次设定手腕上的计时器。 下一段时间，是7分钟整。 他们从背包拿出钢线和固定锚，用工具钻开混凝土墙，顺着钢线滑了下去。 黑暗中，齿轮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伺机而动的响尾蛇，有种莫名的惊悚感，但这四人都是当之无愧的顶尖士兵，不言不语，默默沉入黑暗。 颇为漫长的滑行后，四人落地，来到西雅图地底深处的洞穴。 已经换上防毒面具的安德鲁再次出声： “用去374秒，休息46秒。” 他们将钢丝藏好，安德鲁再次设定时间。 下一段作战时间，是八分钟。 ——必须完全遵照约定的时间行动，提前一秒或半秒都不行，这是埃尔罗伊再三强调的事。 直到现在，安德鲁也忘不了埃尔罗伊那双神秘而危险的蓝灰色眸子： “唉，安德鲁，老兄，怎么还跟我生气呢？把你丢下悬崖也是迫不得已……我不是提前弄了张网接住你了么？行了行了，别跟个小孩子似的。” “现在我来说说你这部分的作战计划……嗯？你要听全部计划？哈，这怎么可能！安心做我的棋子吧老兄，你适合拿枪，但没有那个意志和头脑统筹所有事情……欸欸欸，别掏枪，咱们说正经的……” “……” “……以上就是你要做的，明天中午，你去找霍纳森他们，装备自己想办法，我知道你有那个本事，哦，对了，顺带说一句，迈克尔是叛徒。” “安德鲁老兄，你是传奇的兵王，临阵作战你是专家，但我还是要多说一句，不论看到任何事，你都要坚决执行作战任务，而且最关键的是，按照我刚刚说的时间限制来！” “一定要、按照、时间限制、行动！” 安德鲁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时间过去了三十秒。 “疯狗这家伙……仅仅是偷个艺术品，真有点大材小用了。” 他叹了口气，时间一到，率先往前行进。 安德鲁也不知道埃尔罗伊这家伙是怎么将这里摸透的，反正，他只是按照埃尔罗伊绘制好的行动路线图，遵循着时间前进，就避开了施密特家族的警卫。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大部分人似乎都离开了啊……安德鲁想着，来到了第一个地点。 “霍纳森，设置爆破点。” “是。” 霍纳森点点头，将威力巨大的超级炸弹安装在隐秘的位置。 炸弹的位置，在玻璃围墙的左下方岩缝里。 黛博拉往玻璃围墙里面看了一眼，瞬间怔住： “队长，有很多孩童，这里似乎是施密特家族的……育儿室。” 其余三人身体一颤，霍纳森也停止了动作。 沉寂片刻，安德鲁咬咬牙： “别管其他的，继续执行任务！” “继续设置炸弹，然后前往下一个地点！” …… 二十分钟后，雷斯契公园。 狙击杀阵持续轰鸣，枪管已经变得灼烫，枪手们趁着间隙依次更换枪械，维持着打击强度。 手腕上的计时器传来微弱的震动，经由皮肤神经传递到埃尔罗伊的脑中，他的身体微微绷紧，又几乎在一瞬间放松下来。 “是时候了……”埃尔罗伊嘴角咧起，掏出手枪，用枪托狠狠砸向身边的狙击手。 “嗯哼……”枪手发出痛苦的呻吟，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埃尔罗伊一脚把他踢开，拿起狙击枪，连开三枪。 砰！砰！砰！ 一枪打在了高空的无人机上，另外两枪分别击中了离此处最近的两名枪手身上。 无人机坠落，枪手虽然穿着防弹衣，但仍然被重创，失去了行动能力。 打开豁口了，埃尔罗伊轻松地吹了个口哨。 埃尔罗伊布置狙击杀阵的时候，特意选择了这个位置作为自己的观察点。 ——地势高、可以俯瞰另外两处狙击点，别人却打不着他。 就这样，四十名狙击点，有三处被端掉，困兽之笼有了个豁口。 “奥丽薇亚，你应该很快就能察觉到这破绽了吧……” 埃尔罗伊瞥了一眼公园的中心，转身离去。 下一个目的地是……施密特大厦。 第八十六章 疯狗 大地在震颤。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西雅图有了小幅度的地震，震感大概3.5级，水面有点点波纹，桌子上的物品也会发生移动。 起初，所有人都不把这当回事，只以为这是地壳快速释放能量的自然现象，只以为明天的《西雅图时报》会用很小的版面将这地震一笔带过。 可很快，人们发现，他们想错了。 震颤从无间断，而且愈演愈烈。 两个小时过去，“地震”没有半刻停歇，其影响缓慢但坚定地增强着，到了现在，很多墙体已经出现裂纹，大片的局域电路遭到破坏，火情四起，人们从睡梦里惊起，逃到街上，无力地看着自己的城市被缓慢摧毁。 而生活在市郊的平民，此时有着比市中心居民更大的恐惧。 他们发现，海水在退潮、西雅图外面的土地正在塌陷。 但很快，聪明的家伙发现了一件可怖的事实，这不是退潮，更不是塌陷。 ——西雅图，在升高！ 这座位于太平洋沿岸、经济排名世界第十二的伟大城市，正在脱离地表，向着天空移动！ 这条可怖的情报很快被fsia和相关部门掌握，并快速扩散到了全城。 所有人都慌了。 北美可以说是“生活在汽车上的国家”，每户都有私家车，有反应快的，直接拽着一家老小上车，往城外飞驰。 然而，当他们到了市郊，却绝望地发现，此时西雅图已经升高了九十米，往下跳绝对是找死。 这种情况下，唯一的逃生办法就是直升机。 在螺旋桨轰隆轰隆的声音中，西雅图现有的飞行器全部出动，富人和官员因为地位高，将是第一批撤离的人，但危难关头，总有那么几个“冒傻气”的大官员坚持留在西雅图，梳理着如今的情报、统筹撤离工作。 与此同时，世界炸开了。 “西雅图升天了”，这道信息以爆炸般的速度传遍网络，两个小时内，地球的每个角落都知道了这件事。 当然，起初没有一个人相信，只以为北美这帮家伙脑袋秀逗了，把今天当成了愚人节。 但很快，铺天盖地的视频和照片疯传于世，军队以前所未有的紧张态势封锁了国境线，大量空军集结在华盛顿州，甚至卫星还拍摄到了航空母舰已经驶离了港口。 一个猜测从地球人类的心里跳了出来，无论如何都按不下去——马勒戈壁的（fuck！\/e6tвoюmatь\/ちくしょう\/??……），这不会是真的吧？ 就在世界人们纷纷国骂的时候，北美的直升机已经陆续到了西雅图附近，在这种着陆点不断升高的情况下，使用民用客机简直是不想活，只有直升机可以用。 但西雅图是大城市，常住人口超过五百万，这么做只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可能把所有民众都救走。 凡是有脑袋的人，都能想到这件事，但是，没人敢说出来。 他们一边努力运输公民， 一边祈祷。 向上帝、向佛陀、向宇宙的建筑师、向……救世主祈祷。 这一年， 六月八日，零点五十五分。 名为“人类”的骄傲种族，在立于地球生物链顶端数万年后，再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 汽车熄火，埃尔罗伊将钥匙揣进兜里。 他啪的打开手电筒，照亮了施密特大厦黑暗的一楼大厅。 这个时候，西雅图已经升空将近300米，城市的供电全部断掉，除了各处燃烧的建筑物，整座城市已经陷入了黑暗。 正因为道路损坏严重，埃尔罗伊才这么晚到达施密特大厦。 他并没有心急，而是哼着歌，沿着楼梯往上走去。 黑暗的楼道里，年轻男人的脚步轻松愉快。 最终，他来到了施密特大厦的顶端，一个种着草坪的天台上。 健硕的的老人背对着他，坐在天台边缘，看着混乱的城市怔怔出神。 “果然，施密特先生，我就知道您会在这里。”埃尔罗伊关掉手电筒，像个绅士般俯身行礼： “您出生在西雅图，您的童年、您的初恋、您第一个孩子的出生、您的梦想和回忆……所有的一切，都与这座城市息息相关，而现在，您要亲手杀死您的故乡，我就在想，即使是您，这个时候心情也该是很复杂的吧……而且，没有比高处更适合垂泪的地方了。” 爱德华·施密特回过头，看着这个蓝灰色眼眸的年轻人： “你真的很聪明，比我当年……不，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年轻人，同一个年龄段，我无法和你比较。” “您过誉了，施密特先生。” “过来坐坐吧，来我身边。” 听到这句话，埃尔罗伊只是笑笑，没有动弹。 黑暗的天台，二人相隔数十米，遥遥对视。 “哈哈……”爱德华表现出了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应该有的稳重和风度： “你没有过来……是想保持安全距离？看来你背叛了我啊，埃尔罗伊。” “是的，施密特先生，您是超凡，但我听奥丽薇亚说，您的速度不至于快到瞬间跨越三十米的距离。”因为离得较远，埃尔罗伊用了很大的声音，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方块，夸张地挥舞手臂： “施密特先生，这是起爆装置哦~欸欸，不要问炸弹在哪，直接告诉您吧，就在地下洞穴里，您们家那群未成年虫崽子的身边！” 爱德华凝视着起爆按钮，估算一下距离，叹了口气： “你，想要什么？” “哎哟，尊敬施密特先生，这么上道？我还没提条件呢。” “去掉这些伪善的礼貌吧……疯狗·埃尔罗伊。”老人盯着他： “想必你也知道，我会为了家人做任何事，这个时候，拿着这东西威胁我……我承认，这计策奏效了，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放过我的孩子们，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 “哇哦……”埃尔罗伊咧嘴，搓手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哎呀？”蓝灰色眼眸的年轻人一顿，沉默片刻后，他噗嗤一乐，将起爆装置丢在了地上： “哎呀，真是抱歉，施密特先生。”他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忘记跟你说了……在和你说话前，我就已经按下了这颗按钮啊。” “你！你说什……” 轰隆隆隆隆！！！ 巨大的爆炸和震动打断了爱德华接下来的话，凭借超人般的感知，爱德华知道这爆炸来自于施密特大厦地底很深的位置……那里，是他们家族的育儿室和族人的聚集地。 晚辈的音容相貌在爱德华的脑中一一划过，巨大的愤怒和恐惧让老人浑身颤抖，他甚至没有马上打爆这个可恶年轻人的脑袋，而是哆嗦着，以迷茫的声音开口询问： “为什么……你明明可以满载而归了啊……” “啊？你问为什么啊？真是的，即使是超凡，也只是个糊涂的老人家啊，你刚刚不是说出答案了么？你刚才，叫我疯狗对吧？” 埃尔罗伊咧嘴，黑暗之下，他蓝灰色的眸子闪过由衷的愉悦和癫狂： “你见过……不咬人的疯狗么？” 第八十七章 阴谋家的梦想 施密特大厦的天台上，埃尔罗伊开始狂笑，他是如此愉悦、如此癫狂，仿佛做了天下间最快意的事。 “哈哈、哈哈哈……” “爱德华·施密特，你真应该看看你刚才的表情。” “有趣，真是有趣，像一只被扒光羽毛的火鸡一样无措，怎么？你这种背叛人类的家伙，也存在着人性么？” 爱德华阴沉着站在那里，愤怒和杀意充斥他的胸膛，这名刚刚失去了众多亲人的老者凝视着埃尔罗伊，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仿佛来自地狱的阎罗： “埃尔罗伊，生啖你肉、渴饮你血，都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哦，那还真是抱歉啊。”年轻人蓝灰色的眸子闪过冷讽： “不过这样真的好么？你跟个没事人似的和我聊天，几秒前，你的那些未成年的孙子辈们，都被掩埋进地底了啊，在他们的脑袋被砸扁、胸膛被岩石刺穿的时候，他们会想什么呢？哦，对了，一定是在想，[爱德华爷爷，快救救我……]” “闭嘴！疯狗！”爱德华终于忍耐不住，他折断天台边缘的栏杆，朝着埃尔罗伊掷去。 轰！ 尖锐的金属栏杆穿透埃尔罗伊的身体，巨大的力量怼着他向后飞去，牢牢钉在了墙上。 埃尔罗伊痛呼一声，握住这根贯穿自己的钢铁栏杆，但爱德华的力量太大，栏杆顶部深入混凝土超过二十公分，而且这个姿势难以发力，根本拔不出来。 “小子，我劝你别碰这根棍子。”爱德华离的老远，冷冷地看着他： “我瞄的位置是你右肺叶的上段，贯穿时速度很快，刚好顶住了伤口，血液会慢慢往外流，但不会造成大出血。” “哈……”埃尔罗伊摊开手，看着掌心殷红的血迹发笑： “以德报怨？我杀了你的孩子们，你却只把我钉在墙上，真是大善人啊，施密特先生。” “你错了，疯狗！” 轰隆一声，天台的半角被愤怒的老人踩塌： “不靠近你，是为了防止我忍不住宰了你！” “我把你钉在墙上，非但不杀你，还会在一切结束后，好好养着你！” “我会一根根拔掉你的牙齿和指甲，我会用生锈的针缝住你的眼睛和嘴巴，我要你生活在自己的排泄物里，看着蛆蝇爬满身体、从不会愈合的伤口里钻进去啃食鲜活的内脏……” “我，爱德华·施密特，将会养着你，在你身上施以天下间最恐怖的酷刑，直至时间的尽头，直至你变成一块没有思维能力的烂肉！” “看着这座即将被毁灭的城市吧，欣赏这片星空吧，感受这夜风和花香……” “埃尔罗伊，这将是你此生，见到的最后的美景。” 天台之上，陷入了短暂的缄默中。 然后，埃尔罗伊做出了回应。 他竖起了……一根中指。 爱德华忽的有些恍神，莫名地觉得挫败。 蓝灰色眸子的年轻人被钉子墙上，哂笑着举起中指，仿佛他才是那个最后的胜利者。 “哼，真是个疯子……”爱德华摇摇头，不再管他，而是从天台一跃而下，消失在黑夜中。 埃尔罗伊猜得到他要去做什么，但没办法阻止。 在爱德华离开后，疯狗低下头，痛苦地皱眉。 被生锈的金属圆柱体贯穿身子、钉在水泥墙上，说不疼，那是假的。 但在心理上，埃尔罗伊却非常平静，仿佛一步一叩首的虔诚教徒。 他喘着粗气，掏出卫星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 “喂？” “我是埃尔罗伊。” “你？” “别说话，奥丽薇亚，我……嗯……呼……” “你怎么了？” “没事，区区钢筋贯穿身体而已。” “！！！这不是很严重么！你在哪？我这就去救你！” “等等，你先别说话。”埃尔罗伊调整好呼吸，平静道： “我杀死了安德鲁，绑架了帕蒂·布朗，投靠了施密特，策划了针对你的狙杀！” “哦哦……昂？你说什么！！！” “但是，以上那些，全是我做局弄出的假象！我承认我的目的并不单纯，但被虫子寄生……呵，太恶心了。” “啊？嗷……” “你这家伙到底听没听明白……算了，你能接电话，就说明已经冲出了狙击阵，刚才那个豁口，也是我打出来的，现在，奥丽薇亚，立刻前往地底！” “地底？” “是的，先进入地下水道，在新西雅图中心图书馆的正下方，有安德鲁他们砸开的缺口，那里应该还有钢丝，顺着它下去，找到爱德华·施密特，因为某种原因，现在的他一定在地底，找到他，杀了他！” “哦……”卫星电话对面的金发美人顿了顿，声音经过电磁信号，传递到埃尔罗伊的耳边：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背叛人类和我们，那你现在在哪？我马上去救你！” 疯狗一怔，气得脑壳发昏的同时，还有些感动。 ——跟奥丽薇亚这种滥好人做队友，其实是很容易“沦陷”的，你可以说这妹子傻乎乎的，关键时刻会坏事，但你绝对不能否认，她的照顾和关怀如同清晨的阳光，温暖着身边的每个人。 “奥丽薇亚，都特么什么时候了！还给老子玩这套圣母光环！赶紧滚到地底去！” 但，埃尔罗伊终归和正常人有点不一样，他在瞬间就调整了心情，破口大骂： “我暂时死不了！我猜你此刻一定是在满城救人吧？真是的，救那么十个八个的有个屁用！有没有脑子？斩草除根！擒贼先擒王！这两样才是战场不变的真理！赶快下地底！” “哦……” 在这一刻，二人的身份调换，仿佛埃尔罗伊才是那个与众不同的试炼者。 “行，那我现在就去。” “欸欸欸，你等等……奥丽薇亚，我要提醒你，安德鲁·施密特已经被气疯了，你这一下去，很可能要交待在地底。” “嗯，我猜得到，你虽然聪明到可以设计出这么精密的连环计，但最后，终归是要拼命的。” “……奥丽薇亚，如果你出不来，需要我给你带什么遗言么？” “不用。” “你不怕死？” “不怕，你呢？埃尔罗伊，你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了。” “我也不怕。”疯狗说了一句，挂掉了卫星电话。 埃尔罗伊看着天空，怔怔出神。 血液从他的胸膛流出，滴滴落在地上，随着西雅图的升高，温度也越来越低了。 他确实正在失去力气，缓缓步入死亡。 值得么？机关算尽，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人和物，终于将施密特家族推向族灭的边缘。 拼上性命，去搏一个渺小的可能。 一个戴上指环的，渺小的可能。 值得么？ 值得的。 蓝灰色眼眸的俊美年轻人看着星空，笑得如同一个天真的孩子。 燃尽一切、付出所有，跟随自己的意志，朝着心之所向前进。 即使死在半路，即使在最后也未能得偿所愿。 也是值得的啊。 第八十八章 玄青之戒 奥丽薇亚将电话塞回包里，用蛮力扛起一根石柱，被堵在下面的学生们依次钻了出来，被冷风一吹，小脸倏地冻红。 此时是六月八日，两点四十分。 西雅图距离地表，2400米。 虽然是教科书式的温带海洋性气候，冬天不冷夏天不热，但随着海拔升高，温度总会不可遏制地降低，风也越来越大，非常容易失温。 好在随着各处火灾被扑灭，困于城市的人们虽然暂时无法脱离这里，但从家里拿几件厚衣服还是做得到的。 “跟着信号灯，去撤离地点，快！” 奥丽薇亚冲着脱困的孩子们和周围内的难民大喊，即使在夜间，她金色的长发也熠熠生辉。 自西雅图巨变到现在，以逾三个小时，几乎在奥丽薇亚冲出狙击杀阵的同时，城市便开始升空了。 金发的试炼者辗转在城市里，凭借被祝福过的躯体，不断解救被困的平民，她救了很多人，但奥丽薇亚也明白，对于这座人口超过五百万的巨大都市来说，这点贡献微不足道。 她喘了口粗气，看向四周—— 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军人用扬声器不断播报撤离地点，西雅图的市民们排起长龙，在断裂扭曲的街道上缓慢前进，啜泣声如同野草，冷风似刀，离自己最近的人们则以一种希冀和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 别这么看着我啊，我……实在配不上你们的期望，奥丽薇亚默默想着，几步冲出难民队伍，向着西雅图中心图书馆狂奔。 市中心已经没有几个人，金发美人毫无波折地进入地下水道，果然找到了钻开的破洞和钢线。 奥丽薇亚单手握住钢线，顺着它滑了下去，被祝福过的皮肤坚韧得不可思议，金属丝只留下了红色的勒痕，并没有划破皮肤。 金发试炼者落到地底，这处巨大的洞穴已经垮塌大半，很多甬道都被滚落的岩石封死，照明设备全部报废，一片漆黑。 但这样的环境，无法阻止奥丽薇亚的追击。 灰色的指环闪过亮光，【灵术·溯犬】发动。 这条大金毛与主人心意相通，它微微抽动鼻子，暴起往前方蹿去，于此同时，一道只有奥丽薇亚这名灵术发动者能看到的丝线，连接到了她与溯犬的身上。 轰！ 四周再次巨颤，在地底，这震动更加强烈。 奥丽薇亚扶住岩壁，狠狠一抠，指头深陷进石头里，整个人也弹了出去。 在这样的危急的形势下，她必须快速行动！ “试炼者指环里铭刻的灵术，还能再用两次……”奥丽薇亚默默计算着剩余的力量，在黑暗的地底发起冲锋。 …… 一个总面积为369平方公里、厚度超过两千米的土地脱离地表、不断升高，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但凡智商正常的人，都知道，这简直是大祸临头！ 即使暂时不去想这神话般的超自然伟力，这么一大块土地脱离地表，也是件非常非常麻烦的事。 西雅图是海滨城市，如此巨大的体积空出来，势必会引发海水倒灌，两千米的落差是什么概念？这种级别的势能必然会产生海啸！就算不去管海里的事，地底深处突然失去这部分岩石数以千万吨的重量，造成的连锁反应只要一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北美这段时间调动的力量，除了去营救天上的“空中难民”，剩下的几乎全部都用来消弭“土地脱离”带来的影响了。 幸好北美拥有丰富的海底页岩油开采经验，与此相关的学科和设备都属世界顶尖，才勉强削弱了巨大质量脱离地表的影响。 而且万幸的是，西雅图升高的速度较为缓慢，三个多小时才升了2400米，造成的影响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剧烈。 不过，即使如此，此时此刻，全世界高层和相关部门的神经依然紧绷。 因为还有一个更恐怖的事情没有解决—— 西雅图，万一掉下来咋办？ 明面上，掉下来的后果是其上的市民全部死亡。 但实际上，造成的破坏必然远远不止。 总面积为369平方公里、厚度超过两千米的土地，砸到地表上，释放的撞击动能太大了。 要知道，在很流行的“白垩纪小行星撞击假说”中，那颗灭绝了地球生态和恐龙国度的小行星，直径也才十公里！ 当然，那是小行星，从地外冲击过来，速度很快。 但西雅图这片土地面积太大，而且谁说得清，它最终会升多高？万一上升到平流层外、万一升到那个高度后掉了下来……呵呵。 真要出现那种情况，地球人全部都要死绝！ 整个种族的生命危在旦夕，人们紧张得一刻也不停歇，各种奇思妙想不断迸发。 但奇怪的是，虽然极度焦迫恐惧，但高层人类心中仍然报以希望，并没有绝望，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这个时候，圣殿总算该出手了吧？ 知道你们圣殿试炼的目的是考核新血，极少出手干预，但这种情况，西雅图都特么上天了，你们总不至于让那些萌新试炼者力挽狂澜吧？ 真别在背后猫着了，知道你们圣殿牛逼到炸，但这马上就要死一户口本了，还搁那稳坐钓鱼台啊？ 就这样，整个世界的目光聚焦于西雅图，默默等待着。 …… 炼金人偶坐在树下，抱着脑袋，看向远方似是无限长的“岩壁”。 那所谓的“岩壁”，其实就是西雅图暴露在外的地底岩石部分，即使是在数百公里外的福克斯小镇，也看得分明。 炼金人偶默然不语，事实上，在没有使用的时候，陆渊会把人偶身上的“灵”收回一大部分，以此来节省精力。 某一刻，人偶“维克多”的眼神突然灵动起来。 陆渊重新操控了它。 维克多站起身，戴着指环的手抚在心脏的部位： “愿你们的意志与指环同在。” 福克斯小镇潮湿的空气中，缓慢出现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女人是东方人面孔，大概二十出头，面貌绝美，戴着银色指环。 “愿你的意志与指环同在，[教官]维克多。”苏染青行礼，退后一步，将男人留在前面。 男人面容古朴，接近三十，眼窝很深，头发亚麻色。 “同在。” 他同样以圣殿的传统行礼，却没有将那句祝词完整说出。 然而苏染青和炼金人偶的脸上，都没有露出任何异样。 因为男人的左手食指上，戴着纯黑的指环。 第八十九章 反叛者 西雅图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埃尔罗伊打了个冷颤，身体下意识地动弹一下，但胸膛洞穿的伤口却并没有传来疼痛的感觉。 ——过低的温度已经将血水冻住，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封堵了伤口。 因为这样，埃尔罗伊才没有因流血过多而死。 不过，失温和肺部重创依然拽着他，拖向死亡的深渊。 此刻是三点一十七分，西雅图上升高度3900米，体感温度，零下六摄氏度。 在这种高度、风速和温度下，应该穿羽绒服或者棉衣，待在温暖的壁炉旁，喝着咖啡取暖。 然而埃尔罗伊却只穿了件薄衬衫，被金属栏杆死死钉在外墙上，坚持到现在，已经是身体素质非常优秀了。 但即使他意志出众、身体强健，也终究是凡人之躯。 低温和寒风不断带走埃尔罗伊身体里的能量，他的意识逐渐模糊，皮肤出现了青紫之色。 然而，疯狗的心依然平静。 在这接近死亡的时刻，他仿佛回到了家。 “家”。 多么美妙的词，避风港、安乐窝……在人类文学的描述中，家永远是温暖香甜的，灵魂憩息之地，身体沉睡之所。 然而，对于埃尔罗伊来说，“家”就是柏林街头的一张厚绒毛毯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更不知道自己的故乡在哪，在很小的时候，埃尔罗伊就在柏林的街头流浪了。 以欧洲完善的社会制度，年幼的孤儿会被送到福利院，亦或者安排适合的夫妇领养，几乎不可能流浪街头，但凡事总有例外。 埃尔罗伊天生俊美，幼时更是如同天使，难辨雌雄，人见人爱。 但有的时候，美貌是道催命符。 不过幸好，在小埃尔罗伊稚嫩美丽的身体里，跳动着一颗天生强硬而疯狂的心脏。 当第一个护工张开双臂，想跟小埃尔罗伊“亲近亲近”的时候，男孩咬下了他的眼球，并在他惊骇恐惧的目光中生吞了下去。 此后，没人敢动歪心思了。 此后，埃尔罗伊便在柏林的街头流浪。 一张厚厚的绒毛毯子，就是他的家。 柏林的冬天并不冷，但没有结实的房屋遮挡，从大西洋吹来的海风依然会让埃尔罗伊冻得直打哆嗦。 童工被严令禁止，埃尔罗伊又因为那件事，对政府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感，死活也不愿意领救济餐。 因此，为了获取日常所需的食物，他开始干些“小生意”，多是些诈骗行窃的勾当。 他太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凭借出众的外表和年龄的优势，埃尔罗伊从无失手，他了解知识的重要，自学了很多课程，甚至，他还经常用食物换取其他流浪汉“微不足道的小本事”。 埃尔罗伊像海绵一样飞速汲取着知识和生存技能，当他成年时，已经是让世界刑警头疼不已的“不可思议的大盗”了。 短暂的二十多年里，埃尔罗伊过的很精彩。 但太过丰富的经历，让他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感到厌烦，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即使偷到了那幅世界上最着名的肖像画，也只是恶作剧似的扔给一个柏林的流浪汉而已。 直到那一天，安德鲁给了他一份绝密的资料。 超凡、圣殿、指环、试炼。 前所未有的情绪在埃尔罗伊心里迸发，几乎在一刹那，念头就再也遏制不住了。 ——他要戴上指环，成为圣殿的一员！ 也许是为了超人的力量、也许是为了权力、也许是为了私欲和长生的奢望、也许是为了…… 但不论原因如何，埃尔罗伊想成为圣殿超凡的心从没有变过。 计划很快被制定出来，他遵循着自己的意志行动，最终，在他的主导下，施密特家族接近全灭。 甚至就连此时，被困于施密特大厦天台的窘境，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我，埃尔罗伊，以凡人之身做到了试炼者都做不到的事，我在此等待圣殿的垂怜……或者审判。 从柏林街道旁的小流浪汉，到现如今被钉在墙壁上的砧板之鱼，吹打在身上的寒风依旧，从未改变。 一如他那颗强悍的心。 这一晚，命运女神眷顾了努力的人。 在埃尔罗伊的意识即将陷入混沌的前一刻，男人出现在了施密特大厦的天台上。 他面容古朴，身材修长，大约三十岁，眼窝很深，头发亚麻色。 埃尔罗伊第一眼，就看到了男人手上纯黑的戒指。 疯狗咧嘴，想露出笑容，但严重的失温让他的身体濒临崩溃，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试了好几次后，索性放弃了。 “埃尔罗伊·穆勒。”男人平静道： “殚精竭虑、命悬一线，圣殿看到了你的努力，以及这努力背后的目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巨大的重锤，一下下震动着埃尔罗伊的心： “很多人觉得，圣殿是高洁者的天堂，我们应该是无瑕之人，具有完美道德的天使，如同未受到诱惑的亚当和夏娃。” “很多人觉得，圣殿是秩序严酷的阶梯，为了力量，我们踩着彼此的尸骨前进，向着【圣柱】的顶端攀爬。” “很多人觉得，圣殿是腐朽的守密者，独占超凡的隐秘，紧紧搂着珍贵宝物，至死也不撒手，如同贪婪的硕鼠。” “这些都是我们，但这些都不是我们。” “我们既不是完美之人，也不是极致的功利者，更不是狡诈的吝啬鬼。” “我们是一群……[反叛者]。” “世界必将走向终焉，这是无数文明总结出的铁律，生命是美好的，但坟墓才是万物的归宿。” “疾病、天灾、神战、次元碰撞……无数种[意外]和[灾难]，最终都会导致那个必然的结果——世界毁灭，万灵消散。” “这是智慧生命的归宿。” “世界诞生的意义，在于被毁灭的一刹那。” “但是，我们这群[反叛者]，对这命运说了[不]！” “世界不该被毁灭。” “人类永远不会屈服。” “我们将建起诸神也会畏惧的长城，与这命运殊死一搏，在人类不曾见过的浩大战争中碾碎敌人的尸骨，扼杀本该注定的未来，流烬最后一滴血，不死不休。” “为此，圣殿愿意做任何事，愿意招揽任何人……只要被我们判定为[可能对人类的未来有利]。” “埃尔罗伊·穆勒。” “我不想知道你的理由，更没兴趣和你讨论这些天你做的事情正确与否。” “起码在我眼里，你具备了加入圣殿的资格。” 男人拿出一枚灰色的指环，放到了埃尔罗伊的手上： “去吧，戴上试炼者指环，成为暂时的超凡。” “向圣殿展示你的天赋、你的力量、你的谋略和宛如钢铁的心。” “试炼者埃尔罗伊，你的任务是，杀掉爱德华·施密特。” 第九十章 绝嗣 沙包大的拳头轰在女人柔软的腹部，奥丽薇亚噗嗤喷出一口血，被怼进岩壁。 血液呈雾状，这是由于速度太快、腹腔压力过大，爱德华是施密特家族的最强者，被[螟子]寄生的时间最长，单论肉搏战，金发的试炼者不是他的对手。 意识到这一点的奥丽薇亚，并没有退缩，在漫长的拉锯战后，金发美人依然死守在这里。 “让开！” 爱德华喘着粗气，咬牙怒喝，他的右胸有一个恐怖的洞穿伤，肺部被掏了个拳头大小的洞，这奥丽薇亚唯一的直接进攻型灵术【半人马之弓】达成的战果。 奥丽薇亚默然无语，站起身摆好架势，她在战斗中并不是一个喜欢打心理战的人，多说话反而会分心。 “奥丽薇亚女士。”爱德华深吸一口气，轻声道： “你不该来这里，你还没有准备好进入残酷的战场，就戴上了指环，现在，西雅图已经升得太高了……很快，这座城市将被拉入湮生之渊，市民将全部成为血粮，供诸位大人享用。” “奥丽薇亚女士，离开这里，别做无谓的挣扎，我知道试炼者可以使用不可思议的奇特力量，跳下去，你应该可以活命的。” “你是说，灵术么。”奥丽薇亚终于开口，指环流光闪动，一道由光芒构建的长弓握在了她的手上： “作为试炼者，我们可以使用预先在指环上铭刻的灵术，但是有次数限制……来地底前，我还剩余两次，刚才用了一次，现在，是最后一次了。” 爱德华怔住： “奥丽薇亚，大好年华，你选择和西雅图陪葬么？毫无意义的牺牲。” 金发美人嘴角翘起，在这昏暗的、不断震颤的地底，这笑容依然绚烂若花： “我觉得，我的死挺有意义的。” 她没有张弓搭箭，而是持着光芒构成的长弓，像使用一柄战刀似的握在手上，近距离与爱德华搏杀。 一边倒的形势终于发生了逆转，由灵术构成的弓锋锐异常，稍有触碰便会皮开肉绽，爱德华连连闪躲，不敢触碰。 老人心中焦躁起来，他隐秘地瞥向金发美人身后的漆黑甬道，身体不断增添新的伤口。 然而在某一刻，爱德华又恢复了冷静—— 他看到了女人血肉模糊的手掌。 “弓的用法不对，她为了追求持续杀伤，必然付出了代价……”爱德华明悟这点，不再硬刚，而是猫扑狗闪，尽力躲避着长弓的威胁。 钻入神经深处的剧痛不断袭来，奥丽薇亚忍耐着折磨，无可奈何地看着胜利的天平慢慢向对方倾斜。 对于初学者来说，对灵术的任何“更改使用方法”和“改变性状”，都是极其困难和危险的。 两个月前的夏谨言，也曾在战斗中改变【灵术·苍雷之甲】的形状，让其变成了一杆比卡车还大的战锤。 和夏谨言一样，奥丽薇亚同样在“术”方面天赋出众。 可即便天赋出众到让灵弓维持形状、长久停留，但握着这样一件威力巨大的武器，奥丽薇亚的身体也吃不消了。 终于，金发美人的掌心露出了一抹苍白。 “机会！”爱德华·施密特爆喝，一拳挥出，精准地打在奥丽薇亚的手指上。 金发美人痛呼出声，终于握不住灵术长弓，脱手倒飞出去。 砰！ 爱德华欺身而上，脚尖如同炮弹，一下点在奥丽薇亚的腹部。 女人撞在岩壁上，无力滑落。 金发美人的掌心，已经被灵术长弓腐蚀得露出骨头。 轰！ 地底再次震颤，细碎的石头砸落在奥丽薇亚的脸上，她没有动弹，只是默默蓄力，等待着爱德华的靠近，准备最后的绝命一击。 “你输了，试炼者。”爱德华喘着粗气，同样伤痕累累： “感觉到刚才那震动了么，西雅图上升的速度更快了，几百万人类将成为食物，也将成为我们施密特家族跻身高位的台阶……”老人盯着奥丽薇亚的眼睛，慢慢向后退去： “你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家伙，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还没有放弃……所以，我不会冒然靠近你，圣殿的灵术太可怕了。” 奥丽薇亚的眼睛里划过绝望和愤怒： “成为食物、成为台阶，爱德华·施密特，你们不配为人！这是我们的世界！我们的家！” “施密特家族才是我的全部世界。”即使在这个时候，提到家人们，爱德华也会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疯狗埃尔罗伊是个恐怖的家伙，他看出了我的弱点，趁着[飞升]进行的时候，将炸弹放置在地底……这个混蛋！我的孩子和家人几乎全部死去，但，幸好在仪式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需要施密特家族的血启动仪式，因此我的家人们并没有全集中在这里，我在这个世界上，终归还有家人，施密特家族的血依然延续着……” “抱歉，打扰一下，施密特先生，你说的依然延续的施密特们，是我手上的这些么？” 第三道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奥丽薇亚和爱德华同时看去。 蓝灰色眼眸的俊美年轻人慢慢走了过来，他衣服上血迹极多，看着跟刚从血海里游回来似的。 他的左手中指，戴着灰色的指环。 而他的右手，则紧紧攥着一根钢线，钢线上，串着一颗颗人头，男女老少皆有，很长的一串，被随意拖曳着。 “施密特先生，这些就是你仅存的家人了吧？”埃尔罗伊放下钢线，像踢皮球似的，将人头一个个踹向老人： “真是狡猾，居然事先藏起了一部分，让我一顿好找，杀光这些虫崽子可着实费了大劲啊……哎呀？你怎么哭了？”埃尔罗伊噗嗤一乐，拍着腿，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爱德华·施密特，你悲伤不已的样子，真是令人愉悦啊……” “疯狗！”混着难以言表的悲愤和绝望，爱德华彻底失去理智，朝埃尔罗伊猛扑过来。 “奥丽薇亚，你伤势太重了，先离开这里。”蓝灰色眼眸的年轻人拽住金发美人的肩膀，将她远远抛了出去： “还剩一只无法动弹、只知生育的螟后，解决它！” 第九十一章 降临者 半透明的兽爪掠过地面，岩石如同娇嫩的豆腐，被轻松分开。 哗啦一声，兽爪碰到爱德华的胸膛，轻而易举地切断肋骨，几乎将肺叶剖了出来。 “你的速度越来越慢了，施密特先生。” 埃尔罗伊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半透明的兽爪随着他的心意再次伸长近十米，狠狠向敌人抓去。 ——【灵术·护主之喵】，这道铭刻在埃尔罗伊试炼者指环上的灵术，可以在背后幻化出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猫爪，力量极大、非常敏捷，兼顾攻击和防御。 这是非常克制纯近战敌人的灵术，自战斗开始，爱德华就被死死压制，连反击都做不到。 因为之前和奥丽薇亚血拼了近一个小时，爱德华·施密特的状态已经下降到冰点，伤势也很严重，根本打不了车轮战。 虽然施密特族人的头颅，让爱德华怒火中烧，爆发了强悍的力量，但与埃尔罗伊这种人为敌，暴怒到失去理智，几乎等于找死。 蓝灰色眼眸的年轻人不断在爱德华的身上增添新的伤口，戏谑般地剥夺敌人的生命。 埃尔罗伊没有得意忘形，他也很希望一下子就把爱德华的头拧下来，但事实是，作为资深的螟子寄生体，爱德华钢筋铁骨，生命力顽强，速度也极快，很难一击必杀，埃尔罗伊只能慢慢磨死他。 ——蓝灰色眼眸的年轻人得到指环还不到一个小时，铭刻在其上的永固型祝福魔法才刚刚发挥效力，埃尔罗伊暂时没有一击斩杀的力量。 “不能拖太久，早杀早了，免得夜长梦多……”埃尔罗伊想到这里，决定再填把火。 他的攻势依旧凌厉，不过在【护主之喵】撕扯爱德华血肉的时候，埃尔罗伊开始不断刺激老人的神经： “施密特先生，遇到你这种敌人，真是晚辈的幸运。” “千算万算，最终却将一大家子算计得只剩自己一个光杆司令，这种傻乎乎的敌人上哪找？”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一定特别兴奋吧？兴奋在奥丽薇亚的旁边看到了可以策反的人，但告诉你哦，我是故意露出那表情，引诱你招揽我的。” “你猜，为什么炸弹的位置如此精准？” “在你向我吐露施密特家族秘密的那一天，我就把这里的所有道路都记住了，这需要时间，所以我又和你的女儿在这里……嗯，就是缪丽尔·施密特，你刚才应该看见她的头颅了吧？” “你们施密特家族确实有趣，背叛人类、血祭一座五百万人的大城市，明明就是群猪狗不如的畜生，偏偏到最后关头，还总以为自己是个人。” “当我砍下他们的头颅穿成串的时候，你的二儿子叫什么来着？哦，雅各布·施密特，他还跪下来求我，让我放过他的孩子，说什么请求我的宽恕，噗哈哈……” 埃尔罗伊的笑声猛地一顿，声音平静得吓人： “对待畜生，只有杀。” “你！”爱德华怒不可遏，终于忍受不住，疯狂向埃尔罗伊扑去。 轰！ 巨大的兽掌早就蓄势待发，狠狠攥住了老人的躯体。 嘣嘣嘣嘣嘣……密密麻麻的骨裂声在昏暗的地底不断响起，埃尔罗伊用出了全部力量，死死压制住爱德华。 “哈、哈……”老人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他看着埃尔罗伊，狞笑出声： “哈……你这条疯狗，什么时候变成大善人了？我知道，我们都是同一种人！不，你甚至比任何施密特都要心狠！为了加入圣殿，你伪装成那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令人作呕……” “你说错了，爱德华·施密特。”埃尔罗伊一边碾碎老人的身体，一边轻声道： “我用了手段，让圣殿在奥丽薇亚的试炼里注意到了我，但在这过程中，我并没有伪装成良善之辈、更没有粉饰自己！” “我的野心、我的个性、我的手段……我所有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圣殿面前。” “我想成为超凡，我想身居高位，我要让万万人都赞颂我的名字，无论他们心里怀揣的情感是敬仰还是恐惧。” “但，将自己的身体变成虫子的巢穴……这样的事，想想就令人作呕。” “你们太懦弱，被虫子寄生后，也失去了作为人类的骄傲，只想着牺牲他人为自己铺路，却不敢将自己置于赌桌上！” “爱德华·施密特，你说我们是同一种人？嘿……我从不知道，沟壑能与绝巅相提并论。” 爱德华蓦地哑口无言，似乎又苍老了几岁。 “好，埃尔罗伊……就算你说的对……” 蓝灰色眼眸的年轻人心里突然一紧，从兽爪上反馈回来的触觉忽然消失，老人仿佛变成了一张薄纸。 “埃尔罗伊，就算你说的对，但在我眼里，你也依然是杀了我全家的大恶人……我将这具残躯，奉献给诸位大人，以求将你们斩杀于此。”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轻，在埃尔罗伊的面前，他的血肉、骨骼和毛发开始融化，仿佛被空气中不知名的存在舔舐干净。 话音刚落，爱德华就彻底消散了。 施密特家族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员，死亡。 “试炼任务完成了……”埃尔罗伊脑中掠过这个想法，却毫无欢喜。 他的皮肤，感受到了如同针刺般的疼痛。 ——有个完全凌驾于自己的特殊生命，出现在了地底世界。 危急时刻，埃尔罗伊的灵觉被彻底激发，他冥冥中感应到了这危险的来源。 “是螟后所在的位置么……要糟，奥丽薇亚……” …… 啪！ 奥丽薇亚将一人多高的巨石搬起来，狠狠砸在肥大虫子的身体上。 螟后发出尖叫，这动静并不是空气震动，而是直接通过精神传播，让人倍觉心烦。 金发美人怕弄不死它，奋起全身力气猛砸了好几分钟，直到肥大的虫子变成一滩松软的烂泥。 “应该可以了……” 奥丽薇亚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然而还没等她喘上几口，就猛然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如同被掠食者盯上的食草动物，金发美人汗毛乍起，噌的跳起来。 她没有傻乎乎地在原地等，而是夺路而逃，往上方冲去。 新出现的“生物”，是与自己完全不同等级的存在，这是奥丽薇亚的“灵”发出的警告。 黑黝黝的洞穴中，螟后的碎肉块倏地颤动起来，接着，它们在某种强大意志的作用下重新组合在一起，变成了地球上某个经典的幻想生物形象—— 一个生着羽翅的、美丽的人型生物。 第九十二章 天使降临 在一个只有“上”和“下”的世界里，生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数不尽的奇特生灵，从最顶端诞生，随着时间流逝和力量增长，慢慢“沉沦”，无聊却充实。 沉沦，这个词语在地球上带着贬义，但是对“湮生之渊”的恶念生命来说，这是最大的褒扬。 在魔法文明的第105个纪元，湮生之渊与魔法文明连接，引发了名为“恶念侵蚀”的生存危机，在这场战争中，半神【光辉祭司·贝摩加列】曾深入湮生之渊，做了详细的调查报告： “这是一个奇特的世界，物质尺度上，这是一维的，但在精神领域却无限宽广，我把湮生之渊描绘成一口深井，是想更形象地概括这个世界的特征——无限之深，恶念生命遍布每个阶层，愈强者愈深，[沉沦]等同于[飞升]。” “这个世界，恶念生命的数量无法估算，就像智慧生灵的念头一样，是无穷的，每时每刻都在增加、湮灭。” “好在，它们没有足够的智慧去改造、统领自己的世界，只有吞食和排泄的本能，当然，不能排除极深处存在拥有高级智慧的恶念生命，但那种深度，以半神之能也无法探索。” “从上到下，恶念生命的分布极有规律。” “第一层，是[噬螟]的栖息地，这些形如虫子的恶念生物非常脆弱，只需要万分之一个标准魔力单位，就能将其彻底杀死，[螟子]和[螟后]是这个族群的王者，拥有附身和操控死物的天赋能力。” “第二层，生活着[微蜉]，体型非常渺小，普通人用炼金高倍显微镜才能看得到，生命力顽强，没有任何攻击力，但身上却带着空间坐标，可以锚定世界，多存在于湮生之渊和其他世界的连接处，但极度惧怕时间系魔法。” “第三层，则是[傀虻]的领地，依然只拥有很低的攻击水平，但是其族群天赋[伪装寄生]却是值得警惕的能力，傀虻的寄生，只发生在恶念生命的身上，它们无法寄生其他世界的生灵。” “但，当被寄生的恶念生命的本体位于异世界，傀虻将在寄生的瞬间获得该世界的一部分知识，本能地用这知识伪装自己，以此来获得力量……” “第四层……” 这位钟爱书写游记的半神离开后，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 没人知道这个“很多很多年”究竟是多久，也许是几千万个世纪，也许是连永生的神都抵挡不住的悠久时光，也许在这段时间里，无数宇宙坍缩毁灭，接着新的宇宙在又旧世界的尸体上茁壮生长。 湮生之渊偶尔会与异世界碰撞，掠夺吞食该世界的生机和灵质，生活在这口无底深井的恶念生物们，依然不断沉沦，当然，随着世界级别的碰撞，恶念生物们也会随波逐流地成为入侵者。 这一天，一只位于第三层的傀虻感受到了召唤。 “……我将这具残躯，奉献给诸位大人，以求将你们斩杀于此。” 伴随这话的，是螟后肥美的身体，散发出的诱人香味。 族群的天赋自然发动，这只傀虻消失在了无边的深渊中。 下一瞬，它出现在了昏暗的地底。 它猛地扑向了在散落在地上的螟后肉块，湮生之渊规则的力量将它和螟后重组，飞速进化着。 于此同时，它获得了这个世界的部分知识。 落基山脉、普朗克常量、臭豆腐、染发膏、pua、伏特加…… 傀虻寄生时获得的知识是无序杂乱的，不成体系，但这对于寄生后的新的生命体来说，也足够了。 这些知识填鸭式地塞进去，相当于给新生命体注入了该世界独特的“灵魂”。 弹指的瞬间，新生命体停止了进化。 它的外貌，最终贴合了名为“天使”的形象。 不着寸缕，没有性别特征，身材健美而修长，金发飘扬。 然而不同的是，它没有嘴唇，锋利的牙齿露在外面，滴滴鲜血滑落，极度狰狞可怖。 “嘎……”恶念天使的的鼻尖耸动，猛地看向前方。 在它的感知中，一名拥有魔力的生命正在急速远离自己，向上方逃窜。 恶念天使狰狞咧嘴，羽翅一扇，倏地破开空气，朝前方追去。 只过了四秒，它就出现在了奥丽薇亚的身后。 唰！ 羽翅狠拍，一下就扇在了金发美人的后背上，虽然奥丽薇亚下意识地往前猛扑，卸掉了大部分力，但依然被这一击震断了脊柱。 噗…… 奥丽薇亚呕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血，瘫软在地。 恶念天使的速度和力量皆远远凌驾于试炼者。 “嘎……”它再次发出奇怪的尖啸，血盆大口一张，反生物的嘴扩张到比篮球还大。 然而，正当它准备享用眼前的美食时，一只兽爪却猛地攥住奥丽薇亚，带着她继续逃命。 “埃尔罗伊……”金发美人被疯狗抱在怀里，不断咳血，艰难道： “埃尔罗伊……你别管我……” “别误会，我没那么伟大，关键时刻不用你说，我都会把你丢出去，延缓那怪物的追击速度！”蓝灰色眸子的年轻人冷哼： “但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抱着你跑并不费劲，而且两个人下洞，只有一个人上来，再加上又是我让你去处理螟后的，你一死，会影响我在圣殿的风评和前途！” “你这家伙……说话还真是破坏气氛啊……” “嘎！” 怪吼震荡地底，恶念天使的气息又迫近了。 二人赶紧闭嘴，不敢再分心浪费体力。 …… 此时此刻，西雅图已上升至5000米。 温度已经非常低，风也越来越大，但还剩下四百万市民没有撤离。 不过，人类的卫星和超级电脑却在刚刚计算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实—— 这块巨大的土地，已经没有了向上的加速度。 它正在做……有初速度的竖直上抛运动！ 螟子的寄生体全灭，螟后死亡，傀虻的伪装放弃了恶念生命的很多特征，失去了锚定力量的作用。 没了锚点，湮生之渊的力量无法再作用到西雅图上。 西雅图上升的速度将在巨大摩擦力和重力的作用下，在很短的时间内归零，最终砸到地球表面。 意识到这一点的人们，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此时的苏染青却并没有慌乱，而是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她伫立在冷风中，盯着地面一动不动，在她灵觉的感知中，一道惊人的恶念正以极速从地底钻出，很快就要出现在西雅图残破的街道上。 少女的手指上，银白的指环震鸣。 仿佛一柄渴血的剑。 明天上架 第93章 明天上架 明天中午十二点上架。 求首订～ 第九十三章 四象之势 第94章 四象之势 六月八日，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四点一十五分，托举西雅图上升的庞大伟力，骤然消失了。 这座庞大的城市速度越来越慢，再过一段时间，升到最高点后，将砸落回地表。 然而，很多岩石和较小的物体却已经脱离了主体，在碰撞中率先自由落体。 大大小小的岩石从数千米的高空砸落，在其影响范围内的一切都被砸得扁平，野生动物变成了肉泥，整片大地凹陷下去，大海也被激得浪涛滚滚，楼宇倒塌，钢铁的桥梁一个接一个被砸断。 幸好，西雅图周边地区的公民已经完成疏散，虽然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伤亡倒也不大。 不过，一个令人揪心的想法却如同浓厚乌云，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仅仅是脱落的碎石，就已经造成了如此大的破坏，万一整座城市真的砸下来，那岂不是大家伙要一起完蛋？” 在西雅图停止加速的五分钟后，世界上最强的计算机已经初步估算出了影响范围：撞击造成的地震将波及整个北美的西部，其掀起的海啸会袭击世界上的很多国家，包括太平洋西岸的东北亚。 不到六千米的坠落高度不足以毁灭地球表面自然界的生态，但其巨大的撞击动能依然能够杀死这个世界上过亿的人口。 如此短的时间内，人类避免这巨大灾难的手段只有一个——使用超级当量的核弹炸碎西雅图！ 但是，这个建议却并没有通过。 把西雅图炸散后，被核弹冲击波轰飞的碎石，造成的破坏也不容小觑，而且杀死四百万无辜民众的残忍决定，根本无人敢拍板。 局势僵持住了，世界各国，除了等待圣殿出手外，也没了别的对策。 …… 很多人注意到了苏染青。 西雅图依然在上升，此时高度已经接近6000米，温度降至零下二十二摄氏度，朔风呼啸，冰冷刺骨。 然而少女穿着牛仔裤和白色t恤，就这么静静站在寒冷的广场上，遗世独立。 刚开始，有人想去给她送件衣服，却在向苏染青移动的过程中慢慢停下脚步，打着寒颤回去了。 越靠近少女，温度便越低，在苏染青周身二十米的范围内，气温更是比南极的“寒极”还要低。 然而奇怪的是，如此低的温度，她脚下的土地却并没变色，更没有被冻得如同坚石。 ——苏染青控制着自己的力量，以防过低的温度封住大地，导致那两个试炼者出不来。 终于，在颇为漫长的等待后、在周遭无数人惊奇的目光中，苏染青前方的土地蓦地动了。 一道兽爪破开地面，紧接着，两道沾满鲜血的身影冲了出来。 “好冷！”埃尔罗伊和奥丽薇亚同时缩紧身体，肌肉的力量爆发，骨骼颤栗，碰撞出大量的热。 下一刻，他们看到了站在前方的少女。 比他俩的年纪要小一点，标准的东方美人，头发直垂臀部，穿着与低温环境毫不相称的白色短袖，看起来就像个来度假的学生。 试炼者们下意识往苏染青白皙的葱指看去，果然，一枚银白的戒指戴在上面，散发着如玉的光泽。 “哇！这位小姐，你也是……” “大人。”埃尔罗伊赶紧打断奥丽薇亚的话，隐晦地给了金发美人一个鄙视的眼神，向苏染青恭敬道： “那个怪物飞行的时候不太协调，翅膀可能是它的弱点。” 奥丽薇亚怔了怔，感到气馁。 她刚才满心都是“终于找到组织了”的兴奋感，完全忘记了此时危急的形势。 “好。”苏染青笑了笑： “退后，那边有fsia的成员，你们说不定认识，可以先去那休息一会儿。” “是，大人。”埃尔罗伊再次行礼，抱着奥丽薇亚远离苏染青。 少女微微侧头，瞥了一眼二人的背影。 在岛上的时候，她一心一意投入到修炼中，除了给陆渊做吃的、收拾卫生，便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次出来，她从教官维克多的口中，了解到了那两个人的事迹。 极具野心和能力、但道德感很弱的埃尔罗伊·穆勒。 具备牺牲精神、温柔善良的奥丽薇亚·罗伯茨。 两个人也许在“灵术”上都是一个级别的天才，但性格却天差地别。 苏染青承认，在这种危急关头，“疯狗”这样的人看起来更加可靠。 不过，虽然这样认为，但苏染青刚刚对他们的态度却一碗水端平——抱以微笑，既不亲近也不疏远。 招收新血是教官的事，自己这种戴着银白指环的学徒，最好别随意开口。 即使获得了【圣人】的青睐，可以随侍左右，但苏染青依然恪守规矩，不轻易逾越。 ——嘿嘿，我才不会做让神明大人讨厌的事呢。 就在少女有些胡思乱想的时候，地面龟裂，硕大的恶念天使冲了出来。 它长着羽翅、身材健美挺拔，和壁画上的天使一模一样，然而一张血盆大口却破坏了整体的美感，让它变得邪恶癫狂。 “嘎！”它怪异地尖叫，来到外面，众多生灵的气息冲入它的鼻子里，这饕餮盛宴让恶念天使兴奋得身体发抖，连羽毛都变得潮红。 苏染青皱眉，觉得这怪物简直脏眼睛。 她抬起手，五指成爪状，对着恶念天使遥遥虚握： “山！” 千分之一秒内，苏染青、指环、梦境海洋三者形成了完美的回路，超凡的力量在西雅图市区绽放。 无数蓝色的冰晶从空气中析出，一米、两米、十米、五十米……转瞬间，这些冰晶相互勾连，形成一座高度超过三百米的蓝色大山，将恶念天使冻结在最深处。 轰！轰！轰！ 巨大的噪音从寒冰之山里传了出来，恶念天使不断晃动身体，试图打破束缚。 “蛇！” 苏染青再次轻声吐字，数千条寒冰大蛇从泥土里钻出，它们攀附在山上，一条接一条地咬着彼此的尾巴，组成坚硬的锁链，将敌人的反抗悉数镇压。 渐渐的，震动停歇，恶念天使没了反抗的力气。 两者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 原来我这么强啊……苏染青表面平静淡定，心里却雀跃得仿佛一只摇尾巴的哈士奇。 少女有三好： 胸大、听话、巨能打！ 第九十四章 时代巨人 第95章 时代巨人 “真强。” 埃尔罗伊坐在地上，由衷赞叹。 那座寒冰大山高逾三百米，几乎在一瞬间就形成，数千条冰晶大蛇首尾相互咬连，有种奇异的美感。 “这就是正式成员的实力么，也不知道圣殿来了多少增援……”奥丽薇亚有些蔫蔫的，她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傻了吧唧的，简直弱智。 疯狗笑了笑，低头不语，没将那个给予自己试炼资格的人透露给她。 这个时候的西雅图已经离地面很远，甚至超过了直升机的爬升高度，运输市民已成为奢望，再加上天气太过寒冷，房屋也倒塌很多，平民们干脆集中在一起生火取暖，甚至还烤了些面包和肉肠充饥，寒风凛冽中，倒也挺有人间烟火气。 特别是临近寒冰大山的市民聚集地，人们的情绪相当高涨，有很多人还录下了刚刚的战斗画面，如果不是实在没网，现在指定都发到社交媒体上了。 没人敢打扰待在冰山前的苏染青，埃尔罗伊和奥丽薇亚也被fsia的人保护起来，吃瓜群众们闹哄哄地讨论着现在的情况和这些超凡的人。 即使受困于天上，人们却不再绝望。 “真好。”奥丽薇亚突然叹了口气： “有了圣殿的保护，人们都看到了希望，这份纯粹的守护之心，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埃尔罗伊不置可否： “人们之所以安心，不是因为圣殿的增援到了，而是看到了那座冰山、那些寒气森森的大蛇，保护只不过是一种姿态罢了，让人远离绝望的，是那超凡的力量！” 奥丽薇亚皱眉，没反驳疯狗的话。 埃尔罗伊噗嗤一乐： “圣母小姐，我还以为你会怒斥我俗不可耐呢。” “怎么会……我又不傻。”奥丽薇亚抱着腿，将头埋进膝盖： “我们被耍的团团转，只有你主动出击，编织了周密的计划，歼灭了施密特，我明白，你刚才说的话……更现实。” 埃尔罗伊耸耸肩，正欲说些什么时，突然愣住。 灵敏的感知告诉他，西雅图已经停止了上升。 果然，下一刻，这座雄伟的都市开始自由落体。 城市乱做一团，人们浇灭火堆，躲进还健存的房屋里，抓住固定的东西，生怕被甩出去。 隆隆隆隆—— 西雅图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这座城市很大，但即使有空气阻力的存在，从六千米的高空坠落，下落过程也不可能超过两分钟。 几乎在同一时刻，世界各国的办公室里，刺耳的警报声驱散了人们的疲意。 在人类社会占据高位的大人物们、各国的超自然调查部门，以及无数用各种方式连到了侦查卫星信号的人们，精神都瞬间紧绷，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画面。 彻夜未眠的紧张等待，终于要迎来大结局。 圣殿，伱们究竟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个从6000米高空坠落的巨大都市平稳着陆？ …… 于此同时，华国东海省。 陆渊闭上眼睛，将全部的“灵”投入到炼金人偶中。 这具戴着黑戒的人偶，与“批量生产”的教官们不同，是陆渊精雕细琢的杰作，其构成材料强度极大，甚至关键的“大脑”和“眼睛”等部位，都使用了陆渊的血和骨。 只有这样，才能承受庞大的力量。 一万公里外，相貌三十左右、眼窝深陷、头发亚麻色的男人缓缓起身，活动着筋骨。 他站在西雅图的最高处，感受着寒冷的狂风。 “用自己的骨和血打造的人偶，感觉确实不同……”他喃喃自语，估算着高度，积蓄力量： “区区湮生之渊第一层的噬螟，就将人类逼入绝境，果然，这种恶念生物非常克制纯科技侧的世界。” “如果没有我，此时地球人类已经遭到重创了。” “科技可以硬刚武道之类的玩意，但涉及精神和灵魂，简直毫无用武之地，有力没也处使。” “科技世界，遇上了最克制自己的恶念入侵……这是巧合？还是……” “难道真如母神所说，世界的最终命运，是无一例外的毁灭？自然规律当真如此？所以才如此高效？” “可是说不通啊，湮生之渊也是孕育了生灵的世界，没道理能从魔法文明一直活到入侵地球……这里面有什么我不了解的事么？” “而且，现在圣殿吸收新血的速度太慢了。” “不光是奥丽薇亚和埃尔罗伊，这段时间，其他试炼者也遇到了很棘手的情况，地球与湮生之渊的连接通道的数量远超我的想象！” “要抓紧时间扩充队伍才行，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全面开战了。” “既然这样，这具炼金人偶，大可以表现得再强硬些……” 陆渊的念头转动极快，西雅图不断跌落的过程中，已经思考了很多问题。 在某一刻，一道莫名的悸动忽然从心头涌出，陆渊知道，此时就是最佳的动手时机。 炼金人偶将左手抬起，黑色的指环闪耀着如同极光般的彩色灵带，每条的长度都以公里计。 无数人注意到了这个站在城市最顶端、握着极光的男人。 这些巨大的极光越伸越长，直到横跨西雅图，深入城市下面的岩石结构。 正当人们以为，这些极光将如同蛛网般减缓坠落的速度时，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他们差点惊掉下巴： 极光全部没入了厚度约两千米的地下岩石中。 然后，这些重达千万吨的石头，发生了变化。 它变成了一个巨人。 胸膛的面积堪比四个威尼斯湖、大腿足以让数千辆重型卡车并排行驶，每根手指都有千米长，人们甚至可以在指纹里建造一座座美丽的花园。 形如山岳的巨人，从下方托举住了西雅图。 在不可思议的伟力下，西雅图的速度徐徐变慢，最终，以普通人类可以接受的冲击落到了地上。 不， 不是落在了地上。 城市的下方，那山岳般的岩石巨人没有消失，它单膝跪地，微弯着腰，半趴在地上，双手伸展，一只手按在地面上，另一只手虚扶西雅图的市郊，将巨大的城市扛在了背上。 看到这一幕的人们，忘了呼吸。 从此以后，西雅图这座城市的下方，永远多了一个用岩石打造的巨像。 它恒久矗立，托举着城市，即使是西雅图的最低洼处，海拔也足有1200米。 无声却霸道地宣布， 时代，变了。 第九十五章 震荡的世界 第96章 震荡的世界 豪华游轮慢慢停靠，钢铁的锚链被放下，船身停稳，人们陆续而下。 这是布雷默顿地区的最大港口，这座小城隔着普吉特海湾与西雅图相望，直线距离30公里。 “我的天啊，上帝……请原谅我以前对您的不敬。”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在下船的瞬间就跪在地上，不断祈祷。 “父亲，父亲。”旁边的男子扶住他，压低声音道： “这不是上帝的奇迹，就像我们在推特上看到的那样，伟力归属于圣殿，造就这个伟大奇观的，是圣殿的那位灵术大师，他尊名为阿尔弗雷德！” “我知道的，孩子。”老人颤颤巍巍地道： “我的意思是，我以前，拜错了上帝……” 不只是这对父子，下船的所有人，都激动到忘乎所以，有人像老者一样拜倒在地；有人拿出手机，语无伦次地录制视频，更有甚者几乎失语，如同木头人，看着那座伟大的奇观泪流满面。 远处的西雅图，被岩石巨像驮负在背上。 巨像单膝跪地，凝滞不动，一手虚扶城市，一手按住地面，比山岳还要庞大，即使相隔三十公里，也清晰可见。 无数工程车辆和飞机来来往往，运送着建筑材料和物资，北美政府已经决定，在巨像的一只手臂上修建公路。 它的身体实在太巨大了，即使是一条手臂，也足以让数千辆汽车并排行驶，根本不担心拥挤。 这是人类不曾想象过的奇迹，即使以现代的材料和建筑学，建造这种级别的奇观，需要的时间也要以世纪计算。 但，这个巨像是在前天夜里被制造出来的，用时只有……两秒钟。 圣殿以一种近乎霸道的姿态向世界宣布：时代变了。 那一夜，没人能入睡。 世界各地的人们购买船票或机票，来西雅图瞻仰这个伟大的奇迹，但北美政府很快就宣布，对到访华盛顿州的游客进行限流。 这个时候，能来布雷默顿港口遥遥瞻望的人，都已经是“很有门路”的富贵人家了。 人们疯狂挖掘着与圣殿有关的一切，但这个庞大神秘的超凡组织却如同一团迷雾，到现在，挖出来的信息也寥寥无几。 于是，游行开始了。 人们走上街头，呼吁政府公开更多的信息。 在正常人看来，作为明面上拥有统治权力的国家，各大国就算没有和圣殿达成合作，起码的默契和规矩也应该是有的，就算再不济，总不至于连圣殿的基本信息都不知道吧？ 对此，世界各大国的回答非常默契：“你们猜对了，我们确实啥也不知道。” 这实诚且无奈的回答被游行示威者们嗤之以鼻，感觉这帮发言人连瞎话都不会编。 在科幻小说中，人类与外星人的接触总会导致社会的剧烈变革，放到现实世界，超凡出现的影响之大，还要超过小说的描述。 世界如同滚油，极速变化着。 仅仅过了不到48个小时，一群被称为“寻圣者”的人便出现了。 他们在网络和社区相识，男女老少皆有，各种民族汇聚一堂，就连语言也不尽相同，但他们的共同却很鲜明，那就是“都是超凡力量的狂热者”。 寻找圣殿，加入圣殿，成了他们人生的终极目标。 巨大的社会变革和哲学思辨正在酝酿，“圣殿”这两个字，已经有了无数光环，被膜拜、被恐惧、被神化。 …… “又有游轮停靠在布雷默顿港了，这是今天的第七十艘了。”奥丽薇亚站在窗户前，看着远处的港口。 她现在位于西雅图某栋保存完好的建筑物中，因为在城市下面多了个巨型石像，西雅图的海拔平均升高了1600米，远处的港口显得更渺小了。 埃尔罗伊哂笑一声： “以后这种情况会愈演愈烈，没人可以抵挡超凡的诱惑，和那恶心虫子附身不同，加入圣殿是康庄大道。” “但愿世界会越来越好。”金发美人叹了口气，对着镜子整理一下头发，轻声道： “走吧，别让阿尔弗雷德大师等久了。” “好。” 二人离开这一层的公共休息厅，并肩往前方走去。 一路上，无论是fsia的探员，还是政府的官员，都对二人行礼，目光抱以羡慕和敬畏。 在昨天，教官维克多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了埃尔罗伊和奥丽薇亚全都通过了试炼，二人将在这月末的【授约仪式】后，佩戴银白指环，成为圣殿的正式成员。 前途无量，在这个剧变的时代，他们都是站在风口浪尖的弄潮儿。 教官维克多在宣布这件事后，没有过多停留，离开了西雅图，继续在世界各地寻找优秀的种子。 如今，西雅图地区内的圣殿最高位者，是那位带着纯黑指环的灵术大师“阿尔弗雷德”。 正是这个男人，在前夜展现了骇人听闻的力量。 随着灰，银，黑，三种颜色的指环相继面世，其佩戴者的阶级也浮出水面。 灰色代表试炼者，是未入门的徘徊者。 银色是“学徒阶”。 黑色是“导师阶”。 值得一提的是，“学徒阶”和“导师阶”只是“等阶”，并不代表着银白指环的人一定是学生，黑色指环的人一定是老师。 譬如，[教官]一职，一般都是戴着银色指环的学徒阶担任。 比如……戴着黑色指环的阿尔弗雷德，其在圣殿内部的职位是[审判者]，专职战斗，并不负责教育新血的工作。 严格来说，阿尔弗雷德给予埃尔罗伊试炼者指环的行为，有点越矩了，但他毕竟是导师阶的人物，还是力量强大的[审判者]，压了维克多不止一头，而且说到底，都是为了圣殿选拔人，这点小插曲不算什么。 ——以上这个小八卦，是昨晚苏染青和两个萌新聊天时说的。 神秘的组织展开了一角，今天，埃尔罗伊和奥丽薇亚将一起跟随阿尔弗雷德，参与圣殿的对外事宜。 笃，笃，埃尔罗伊敲门，苏染青将门打开，笑着对两人道： “都进来吧。” 二人行礼，跟着少女进入这间明亮的会议室。 刚进去，他们就听见了阿尔弗雷德的声音： “北纬三十六度到北纬三十三度，西经一百七十二度到西经一百六十九度，这片海域，圣殿要用。” 第九十六章 倾世之权 第97章 倾世之权 位于太平洋中心的偏北部，远离大陆，总面积大约为十一万平方公里…… 时任fsia局长的埃里克拥有深厚的工学背景，心里很快浮现出该区域的面积和位置。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位名为“阿尔弗雷德”的圣殿灵术大师，在前日展现出了可怖的力量，埃里克今天早上乘军用飞机来到西雅图时，那如同山岳的巨像令他久久不语。 埃里克明白，与自己说话的阿尔弗雷德并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一支超级军队、一枚可以无限使用的移动核弹、一个可以创造奇迹的“梅林大法师”！ 更让人惊惧的是，从掌握的情报看，阿尔弗雷德只是戴着黑色指环的圣殿资深成员而已，绝不是“决策层”或“高级战力”！ 一个组织的底蕴这是展现在这种地方……如此强悍的怪物，只不过是冰山一角，深邃的秘密和真正的超级强者从未浮出水面。 苏染青领着埃尔罗伊和奥丽薇亚，站定在阿尔弗雷德的身后。 埃里克局长微笑着向三个年轻人颔首致意，趁着这个时候，他已经想好了说辞： “阿尔弗雷德大师，我们政府一直敬仰圣殿，更愿意为了人类的正义事业提供全部力量，作为地球唯一的超凡组织，您的要求合情合理。”埃里克顿了顿，接着道： “但是您划定的那块海域，位于太平洋中心，那是公海，根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公海不处于任何国家的主权之下，我们政府愿意竭尽所能去协调各国，将这片海域划给圣殿……” “这倒不用。”阿尔弗雷德轻笑： “今天早上，我们已经派人陆续前往各国的相关部门，提出了这个请求……唔，到现在为止，没有国家反对，都表示会全力配合。” 那帮家伙摇尾巴倒还真快！埃里克腹诽了同行一句，笑容满面： “那就没问题了，我们完全赞成圣殿的要求。” “阿尔弗雷德先生，北美将会和其他国家一起，处理有关这片海域的琐事……我们将会修改国际法律，为圣殿提供方便。” “从今天开始，这片十一万平方公里的海域将是圣殿的专属领地，对此享有绝对主权，任何国家和团体都不得擅自进入其中，飞机航线和海运航道也将会避开这里。” 寥寥数语间，这片巨大海域的归属就已经决定下来了。 “好，辛苦埃里克局长了。”戴着黑色指环的男人轻声道： “请务必在一个星期内，和各国一起撤销经过该海域的航线，清理海底可能存在的探测仪器，至于卫星……圣殿将会设立结界，以屏蔽地球轨道上卫星。” “阿尔弗雷德大师，圣殿只需要一片海域么？我们希望您们能在各大洲设立分部，据我所知，各国都很荣幸划拨自己的一部分土地，给予圣殿。” “暂时不用。” “好……对了大师，还有一件事。”埃里克将身体前倾，很郑重地道： “作为掌握超凡力量的组织，圣殿是人类重要的一极，足以决定这颗星球的未来和命运……阿尔弗雷德大师，我们将在联合国上增添圣殿的席位，和五个常任理……。” 戴着黑戒的男人还是摇摇头： “不合规矩，不了。” 埃里克一怔，在心里琢磨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是“超凡组织干涉世俗权力太深，不合规矩”？ 还是“堂堂圣殿，和世俗大国处于一个级别，太过纡尊降贵，不合规矩”？ 这两个猜测转瞬即逝，埃里克不动声色地隐藏情绪，继续和阿尔弗雷德谈天说地。 站在后面的奥丽薇亚瞪着大眼睛，心里的震惊久久不能平复。 她刚才都听到了什么？各国争先恐后地让圣殿驻扎在他们国内，甚至不吝啬割出大片土地！ 而且那片海域虽说是公海，但位于太平洋中心，很多来往亚洲、大洋洲、北美洲和南美洲的贸易船都要经过那里，更改航道和飞机航线听着容易，其实也是个大工程！ 但这样的要求，世界各国却几乎眼睛都不眨一下，立马答应下来。 这不是政治博弈或者协商，这简直是……单方面的舔啊。 一旁的疯狗也静静地听着这场交谈，暗道果然如此。 第一次从安德鲁手上看到关于圣殿的情报时，埃尔罗伊思考了很久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他想了很长时间，最终得到了一个答案： 圣殿将会成为类似于“政教合一”的存在，拥有无与伦比的崇高地位，完全成为地球的主宰。 虽然不知道这未来将会在哪一天成为现实，但埃尔罗伊坚信，自己一定能看到圣殿“君临天下”。 在埃尔罗伊看来，人类社会拥有完美的自我调节机制，通过无处不在的竞争和变革，真正是强者总会立于顶端。 圣殿是唯一的超凡组织，一旦决定出世，自然会被推举到最高位。 蓝灰色眼眸的年轻人权力欲很强，他如此渴求加入圣殿，除了那迷人的超凡力量外，万人之上的主宰感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原因。 ——男儿一世，不争不抢，与蝼蚁何异？ 两个萌新各有心思的时候，阿尔弗雷德与埃里克的交谈也接近了尾声。 “埃里克局长，我身上还另有使命，不能在西雅图多待。” “大师请便。”埃里克站起身，主动伸手。 这几天，圣殿的“指环等阶”也被众人知晓。 埃里克明白，阿尔弗雷德是“导师阶”的[审判者]，是专职厮杀的武斗人员，确实不能一直处理杂事。 “阿尔弗雷德大师，我多问一句……”握手的时候，埃里克见缝插针道： “圣殿既然已经决定出世，甚至还圈了一块地盘，那么可否和各大主要政体建立联系？您看，我们能为圣殿成员提供方便，一些情报如果能及时共享，也可省时省力，这是互利互惠的事。” “可以。”阿尔弗雷德点头： “在圣殿的工匠改造完那片海域后，我们会制作通行令牌，分发给世界上的主要大国和某些团体，持此令牌者，可以通过结界进入其中……当然，说是令牌，其实按圣殿的传统，令牌的样子应该是功能单一的指环。” “实在是感激不尽，大师，这是世俗与超凡世界协作的一大步。” 阿尔弗雷德摆摆手，转过头，对金发美人和疯狗轻声道： “刚好，你们两个成功通过考核的试炼者也在这里，有个事情需要你们知道……【授约仪式】将在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举行，地点就在那片海域。” 第九十七章 门徒 第98章 13门徒 夏谨言拉着扶手，站在行驶的地铁里。 和往常一样，地铁里的乘客各自玩手机，有很多还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和往常不一样的是，不论是看短视频，还是阅读文章，乘客们手机里的内容却出奇的一致——全部都是关于西雅图的报道。 那如同山岳般的巨像托举着世界排名第十二的超级都市，如神只俯瞰人间，仅仅过去了两天，就已经彻底摧毁了人类的世界观。 从未有过的暗流正在激涌，无论主动还是被动，人们都在适应这个新的时代。 今天是六月十一日，华国的高考已经结束，作为高三毕业班的班主任，夏谨言获得了难得的空闲时光。 他心里颇为庆幸，庆幸西雅图惊天动地的剧变发生在高考后，如果早些发生，那帮正值青春年少的学生们可绝对没有心思考试。 这两天，夏谨言班级里的几个行动力强的学生，已经拿起背包往深山老林里钻了，年轻的老师到现在还记得，他们离家时眼睛里闪烁的充满希冀的光芒：“老师，我们要去寻找圣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放弃”！ 夏谨言并没有阻止，反正在高考后，学生们也确实需要放松，如无意外，两个月之后他们就会带着失望和疲惫回到家中，继续去上大学，当然，如果真的天降奇缘，他们得偿所愿…… 年轻的教师摩挲着手指上的灰色指环，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那也是件挺好的事。 值得一提的是，圣殿的很多基本信息都已经披露给大众，谁都知道，圣殿超凡必佩戴戒指，多以纯色为主。 但就像《星球日报》的记者“克拉克·肯特”一样， 没人认为这个俊逸的年轻老师是已经通过考核的圣殿试炼者，即使他戴着指环，人们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只以为这是普通的装饰品。 神游天外间，地铁已经到站。 夏谨言出了地铁站，先去超市买了点水果，然后熟稔来到某个小区。 暗哨和岗卫没有丝毫阻拦，从他们入职的第一天起，就被告知这位年轻教师可以任意出入，连象征性的询问都不需要。 叮咚—— “嚯，是夏老弟啊，哎呦，来就来嘛，还拎这么多东西……来，来，进来坐。” 张长乾迎着夏谨言进屋，拿出茶叶泡上。 “张老哥，恭喜，祝早得贵子。” “承你吉言，哈哈哈……” 张长乾笑得合不拢嘴。 经过长时间的孕前准备，张长乾的妻子终于怀了小生命。 作为丈夫，张长乾在最早期一直陪在妻子身边，但西雅图那件惊天动地的事件发生后，作为特异局主要负责人的他还是回到羽城，继续主持工作。 夏谨言很喜欢张长乾妻子种的茶，他舒舒服服地喝上一小口后，喟叹道： “张老哥，你孩子来的真是时候……出生在新时代，一睁眼就是超凡闪耀的世界。” “是啊，老的那一代人孩童时很多都没见过电脑，我未成年的时候就有了属于自己的手机……下一代人的生活将会是怎样的？没人知道，也许是无限光明的超凡盛世，也许是……” 张长乾顿了顿，将一根香烟夹在手上，却没有点燃，即使不再备孕，这个动作也养成习惯了： “夏老弟，当我第一眼看到西雅图下面的那座巨像时，我心里泛起了强烈的危机感，那超凡的力量让人迷醉，灵术大师阿尔弗雷德简直是移动的核弹，但我总在思考，为什么一直隐匿在迷雾中的圣殿，会以这般无敌之姿降临在世界面前？是不是……要发生大事了？” 张长乾的眼睛紧盯着夏谨言，似乎想从这位年轻教师的脸上看出什么。 “唉……张老哥，你试探我也没用。”夏谨言无奈道： “我就是一刚过考核的试炼者，现在还没正式【授约】呢，严格来讲还是编外人员，也许确实会有大事发生，可我级别实在不够，真啥也不知道。” “呃，抱歉，夏老弟，职业病，不自觉就……” “没事。”夏谨言笑了笑： “哦，对了，张老哥，那片海域的事，伱应该知道吧？” “知道的，北纬三十六度到北纬三十三度，西经一百七十二度到西经一百六十九度，这片面积十一万平方公里的海域将会属于圣殿，咱国家的有关部门已经在撤销和更改通过那片区域的航线了。” “嗯，张老哥，我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年轻教师挠了挠脑袋，有点羞涩道： “我们这期新人的【授约仪式】，将在那片海域进行，时间定在了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到时候，劳烦派个飞机送我过去？接近的时候我自己跳伞，游过去就行……” “哦？”张长乾眼中精光稍纵即逝，猛拍自己大腿： “太寒碜了夏老弟！只派个飞机还要你亲自游过去？跌咱华国的份儿！这样，我现在就安排，到时候，咱直接坐航空母舰过去！” “啊？这样不好吧，劳民伤财的……” “听我的，这里面很多弯弯绕绕，夏老弟你虽然聪明，可毕竟还是年轻，不懂国际博弈，这叫花小钱办大事……” …… 夏谨言从张长乾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踩着夕阳，并没有回家，而是来到城郊的某处公园。 戴着牛仔帽、满脸络腮胡的教官“老余”已经等在这里了。 “教官。”夏谨言在他身边站定，神态很恭敬。 “嗯，小夏，坐，别拘束，再有不到二十天，你就是圣殿的正式成员，和我同处[学徒阶]。” “谢教官栽培。” “哈哈……你这小子……”老余失笑摇头： “刚从特异局那边回来？” “是的。” “你不是单纯拜访友人，对吧？” “嗯，通过张副局长，我可以试探官方的态度和当下政策，并且借此推算圣殿高层的想法……” “你一个刚通过考核的试炼者，是不是想的太远了？而且当着我的面说出来真的好么？” “我喜欢瞎捉摸，而且教官是自己人，我完全信任您。” “嘿……拎着礼物，以恭贺的名义去试探别人，夏小子，良心不会痛？” “完全不会。”年轻教师的嘴角微微翘起： “张副局长心知肚明，他同样也在试探我，而且我觉得……我们俩都乐在其中。” 老余乐得前仰后合： “脏！你们这些玩心眼的人都脏！哈哈哈……” 他笑了很长时间，慢慢平静下来后，才道： “我叫你过来也没什么事，就是路过羽城，顺便看看你……这段时间，你成长了很多啊，我对你的评语是[善谋而果决，灵术天赋顶尖]，你没让我失望。” 老余顿了顿，继续道： “你们十三个人，确实都出类拔萃。” “十三个？”夏谨言好奇道： “我们这期新人，一共十三个？” “嗯，你觉得太多了？” “呃，我觉得有点少，西雅图发生那么大的事，我还以为起码会招收大几百呢……” “不一样的，圣殿的新血，本就是精挑细选，而且你们这一批试炼者……怎么说呢，圣殿下了功夫，都是很优秀的年轻人啊。” “哦？是么？那我能排第一么？”夏谨言半开玩笑道： “别看我这样，我好胜心其实也挺强的……刚才和张副局长聊天时，从他那里得知了埃尔罗伊·穆勒的事情，着实是个可畏可敬的家伙，怎么样？我和他谁第一？” 老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喟叹道： “都不是……你们两人，都被某个试炼者压下去了。” 第九十八章 二次归梦 第99章 二次归梦 随着时间流逝，热水很快将面饼泡开，软化蔬菜干的同时，油脂和调料干粉的香气也融进了汤里。 陆渊撕开桶面的盖子，就着火腿肠，开始吃泡面。 ——自从苏染青离开海岛去执行任务，伟大的圣殿之主就终日与泡面为伴。 其实，凭陆渊的能力，出海捕鱼什么的简直不要太轻松，捕哥斯拉都是分分钟钟的事。 他也不是自己找虐，非要吃桶面这种方便食品，更不是懒，不愿动弹。 而是，陆渊真的没有时间。 他太忙了。 这些日子，地球上的很多地方都需要他去救火，清剿噬螟很容易，但弄死隐藏起来的螟后和螟子却着实要费不少功夫。 说一句不矫情的话，陆渊简直是系天下安危于一身，一刻也不能休息。 不过好在，试炼者们为他分担了很多压力。 就算像夏瑾言那样，早早通过试炼，陆渊也通过炼金人偶给他下达了其他清剿任务，美其名曰“年轻人多锻炼锻炼”。 但陆渊依然太忙了。 炼金人偶是“傀儡”，顾名思义，他需要分出心力去操控，这就代表陆渊几乎每时每刻都要一心多用，分神说着不同的话、做着不同的事。 这极其消耗心力。 吸溜一声，陆渊将桶面吃完，手心处升起一团火，将垃圾焚烧干净，虽然已经不需要进食，但吃东西依然能安抚疲惫的神经。 然而即使是现在，陆渊依然在分心操控三个炼金人偶，其中一个在海底与怪物搏杀，一个正在和北欧的试炼者说话，最后一个则与某国的相关部门打机锋。 陆渊感觉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 必须得想个办法。 圣殿已经在世界面前展露力量，第一批新血都是极其优秀的人才，只等那片海域改造完成、【授约仪式】结束后，圣殿就可以快速扩张。 但于此同时，圣殿的中高层必须频繁露面，而且一旦某处的噬螟成了气候，就像西雅图那种情况，陆渊也必然要通过炼金人偶出手。 在夏瑾言这第一批新血成长起来之前，很多事都得圣殿的“资深成员”和“大佬”出马。 新血即将进入圣殿，有了那片海域和陆渊在第一次归梦里学到的“低魔条件下的空间炼金术”，场地的问题可以说已经解决了。 剩下的，就是“人”的问题。 陆渊本想着干脆全部用炼金人偶演戏，但实践证明，他还没有那个本事操控三位数以上的人偶，强行操控只会落得个神智被重创的结果，甚至还会让人看出破绽。 ——第一批试炼者都是精挑细选很久的人杰，脑子都好使，炼金人偶的言行出现矛盾，真有可能功亏一篑。 于是，制作拥有自我意识的“分身”，便成了陆渊迫在眉睫的目标。 这种东西，其实在魔法世界并不罕见。 亡灵系的大法师精通改造生物肉体与灵魂，很多时候，他们会自己躺在森严的地下宫殿里，将灵魂切割一角，制作拥有意识和独立行动能力的高级炼金人偶。 听起来有些像玄幻小说里的“身外化身”，实际上，两者也确实是一回事。 ——割掉自己的一部分精神本源，制作一个完全服从、拥有意识的新生命。 这操作风险系数挺高，但好处也显而易见。 “分身”的灵魂来自于本体，心意相通，是自己人中的自己人，不用担心背叛，甚至因为灵魂的特性，他们会视本体为至高存在，以其利益为先。 而且就算分身毁灭，本体也不至于当场暴毙。 至于传说中的“分魂噬主”…… 亡灵系魔法的各大流派只能呵呵冷笑：区区我灵魂的边角料，难道还能反噬我这个“造物主”不成？ 况且制作拥有自我意识的分身时，各流派都有密而不传的手法，严防那一小撮灵魂异化、反噬。 魔法文明千秋万代，有没有分身造反的事情发生？ 有！ 但那些都是机缘巧合，概率渺小几乎接近于零。 陆渊很快就在魔法文明的梦境海洋里找到了亡灵法师的梦，知晓了切割灵魂、制作分身的方法。 但陆渊经过艰辛的尝试后，均已失败告终。 他仔细思考，发现了问题所在。 ——魔法文明里的人，和地球人类是不一样的。 就算外貌相近，但其本质却完全不同。 魔法文明的人，有“灵魂”。 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是，灵魂就是居住在身体里的“透明小人”，同样有手有脚，眉目分明，完全由精神力构成。 而地球人的体内，却没有“灵魂”这种东西。 如果非要从人类的身体里选出个类似于“灵魂”的超凡器官，那么就只有“灵”了。 由意志、记忆、第六感、情感等精神侧事物组成的“灵”，并不是“透明的小人”。 “灵”是一团火、一捧水、一缕微风、一团迷雾。 总之，“灵”和“灵魂”的基本性状完全不同，魔法世界切割灵魂的方法在地球完全不管用。 再锋锐的刀，也无法将火焰一分为二。 就像超凡力量一样，魔法文明可以驱动魔力因子直接释放力量，但在地球，就必须佩戴陆渊制作的戒指，与梦境海洋连接，组成灵术回路。 想要将自己的精神剥离一部分，陆渊必须另辟蹊径。 他一边自己钻研，一边去魔法文明的梦境海洋里碰运气。 今天，在吃完桶面后，陆渊便一头扎进梦境世界寻找灵感。 也许是上天钟爱这位年轻的救世主，恰恰在这一天，陆渊在梦境海洋里找到了突破口。 那是一个梦，关于一座城的梦。 在梦境主人一闪而逝的记忆里，陆渊看到了“解离雾状精神体”的方法。 “运气真好，上天也站在我这边……” 陆渊喃喃自语，控制各地的炼金人偶，让它们隐藏起来，接着把全部的灵收回己身，调动梦境之王的权柄，狠狠冲入那个梦境水滴中。 这个瞬间，陆渊脑中倏地冒出一个想法： 第一次归梦的时候，我的性别发生了改变，这是为什么？随机的？或者跟梦境主人有关？如果这次我依然是女性的身份……那么是否证明，魔法文明的梦境世界判定我为“女”？ 可我是货真价实的男人，所以……这是母神残存力量的影响？ 思索间，梦境被强大的权柄填充，无数细节爆炸般增添进去，与真实的历史无异。 这是陆渊的，第二次“归梦”。 第九十九章 玛迦 第100章 玛迦 临海之城，大多繁华。 玛迦城正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在“黑墙山脉”土着居民的俚语中，“玛迦”有“火山”的意思，因此很多人将这座临海的雄城称为熔岩之城。 临海之城，却被冠以灼热的外号，这是一件奇怪的事。 但只要看见玛迦，人们就会瞬间明白，这外号取得简直“信达雅”。 与大部分临海城市平坦的地势不同，玛迦的海拔太高了，靠近海的南侧城区是巨大的港口集群，潮湿低洼；北侧城区却建在山脉上，整洁典雅。 庞大的魔法火焰在北侧城区的最高处熊熊燃烧，仿若沸腾的火山，无时无刻都在释放炽烈的光芒和能量，是无数船只识别方向的重要灯塔。 因为巨大的地势差距，在本地人口中，靠海的南侧城区被称为“下城区”，而建立在山上的北侧城区自然就是“上城区”。 下城区是港口所在地，是玛迦经济的源头，但这种地方素来鱼龙混杂，极难管理，而且空气潮湿，终年飘散鱼腥味，因此，玛迦的执政官和富人、中产阶级，都搬到了上城区。 下城区，上城区，听起来有种尖锐对立的感觉，而事实……也是如此。 玛迦经济非常有活力，但本身并没有特别抢手的商品或资源，其强大的本质原因，是地理位置的优越，作为“黑墙山脉”唯一的出海口，玛迦的海运极其发达，日吞吐量大得吓人。 富人们搬到了上城区，享受阳光和微风，他们雇佣工人在下城区干活，自己独占海运贸易的大头，以港口为生的下城人则只能住在潮湿低洼的区域，阴暗腥臭。 久而久之，矛盾便产生了。 几次规模庞大的械斗，均已两败俱伤收场。 上城区是标准的官军，除了盔甲闪亮、士兵训练有素，还配备魔法师、炼金师、魔兽剑士、骑士等多种超凡力量。 下城区则鱼龙混杂，每次械斗都是几个大帮派牵头，虽然确实有高手，而且混迹港口的人也非常好勇斗狠，但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肯定是打不过上城的。 然而，虽然上城区占据绝对战力优势，但将下城人民打成重伤甚至杀死，对富人和执政官也没有好处——港口不能缺人，没人干活，损失的可是沉甸甸的金币！ 于是，和平协定达成了。 每个月，上城区都会分拨金币给予下城区，用来改善环境、提高教育和赡养老人，作为回报，下城区不能再寻衅滋事。 但，金币显然不能让玛迦的上城和下城再次亲密无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在夜晚，玛迦的巡逻兵不会出现在下城区潮湿的街道上；执政官的亲手签署的公告，也会在下城区的夜晚被撕下来。 ——太阳落山后，玛迦下城区，默认由那几个大帮派统治。 这是玛迦的潜规则，亦是谁都知道但就是不能堂而皇之说出来的秘密。 奇异的平衡达成，虽然看起来脆弱且荒唐，但只要上城和下城不去触碰对方的底线，这种“信任和默契”却能维持很久。 然而在今天夜里，这心照不宣的默契，却濒临破碎。 …… 特达一脸阴沉地坐在座椅上，他毛发火红，根根直立，看起来就像发怒的狮子，身躯庞大，肌肉虬结，胸口处有黑色的锯齿鲸纹身，这个形象很符合他的身份——下城区大帮派“恶鲸帮”的三当家。 “大当家不在，你们倒是说句话啊！”特达瓮声瓮气地开口，脚狠狠一跺，厚重的岩石地板被他直接踩爆： “都不说是吧，行，那我说，现在，让兄弟们拿上家伙，去乌龟堡要个说法！” “你敢！”恶鲸帮的二当家山蒙尔直接开骂： “这个时候，操家伙去执政官那里讨说法？你这是把脖子伸到别人的刀子下面！找死！还有，以后不要说乌龟堡，那叫白银府邸！” “哼……懦夫！” “反了伱了！特达！一切等老大回来再说！” “嘿，别以为你是二当家，我就会怕你，老大走之前说过，他不在，什么事都得咱几个商量着来。”特达瞪起牛眼： “咱们几个当家的都在这里，干脆举手表决！” “吗的，你这头蛮牛、蠢驴、大笨熊……”山蒙尔气得直打哆嗦，但他虽然是恶鲸帮的二当家，但平日负责的都是“文事”，是类似于师爷的角色，不算粗鄙之人，骂来骂去都是那么几句，落到特达这种滚刀肉的耳朵里，根本不痛不痒。 “来吧，别废话，举手表决！老大不在，老四躺着呢，我、你，老五老六老七老八老九，刚好七个人！”特达大声道： “赞同二当家、认为我们应该按兵不动的，举手！” 唰唰，两人举手。 山蒙尔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哈哈！”特达兴奋地搓搓手： “现在，赞同我的，认为我们应该去执政官那里讨说法的，举手！” 唰唰，举手的还是两个人。 特达大怒： “谁！谁当墙头草！” 他拿眼一扫，终于发现问题。 老大不在， 老四被人剖心挖肺、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 老六和老七支持山蒙尔。 老五和老八支持特达。 老九没举手。 ……老九特么的压根就没来！ 只怪这人平时存在感就弱，老四惨死后，众人急的团团转，一时半会竟没有发现。 “……老九呢？” “去烟街了。” “去那干嘛？” “哦，想起来了，他好像早上说……要去看花魁。” “干他娘的魔兽腚眼……” “特达，冷静，老九没来，其实是件好事，你真的太着急了，老四的仇我们要报，但是必须等老大回来……” …… 于此同时，位于上城区与下城区交汇处的“烟街”。 人山人海，拥挤程度，连下脚都困难。 叼着空心草杆的年轻人撸起袖子，和旁人挤来挤去，时不时还学着别人的样子吹流氓哨。 “花魁来啦——” 也不知道谁喊了这一嗓子，人们更加热烈了，起哄、调笑、怒骂声连绵不断。 年轻人被挤得没招，抻着脖子往前看去，却被一只从后方来的手按了下去。 “喂喂喂！素质啊素质！”叼着空心草杆的年轻人大怒，一把扯住按着自己脑袋的手。 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入手的触觉，并不是大多下城人粗糙且油腻的皮肤，而是滑嫩绵软，宛如软玉。 年轻人下意识地放手，看向身后。 他的身后，美丽娇俏的少女抽回手，笑嘻嘻地道： “看我干嘛？不看花魁了？欸？果然够正啊！啧啧啧那小腰……” ——嘿，我就不信了，这次老子看美女、逛勾栏，嘻嘻哈哈的一脸屌丝样，难不成还能被男人喜欢？ 某再次变女的救世主如是想。 第一百章 繁华寂灭前 第101章 繁华寂灭前 少女笑意盈盈，如天上明月。 然而其内的救世主灵魂，却已经有点懵逼了—— 甘霖娘的什么情况……真变成“鹿鸢”了？ 不对劲！有问题！ “归梦”的使用必须谨慎……这次结束后，必须弄清楚原因，否则不能再使用了。 陆渊现在可以确定，母神“神眷者”的身份，影响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 大到一旦以归梦的姿态进入记忆中的魔法文明，会被直接判定为女。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陆渊还不至于下定决心暂时不使用归梦。 他真正担心的，是母神的意志影响到自己、甚至改变自己的思维。 按照经验来看，母神是守序善良的顶尖神只，就算有影响，也极有可能是好的方面。 但陆渊不敢赌，也不能去赌。 他是地球人类使用超凡力量的唯一桥梁，是不能折损的最宝贵的资源，一旦出了问题，将会造成全人类都难以承受的恶果。 好在，这次归梦的终点是“玛迦被灭城。” 而现在，距玛迦城毁灭还有……三天。 少女看着天上的明月、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下城居民、被鲜花和侍女紧紧簇拥的美丽花魁、以及叼着空心草杆的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心中微微叹气。 还有三天，这座临海的雄城就会白骨遍地，无人生还。 鹿鸢敛去不自觉生出的同情和怜悯，将心神投入到这次的扮演中，她再次拍了拍身前年轻人的肩膀，眉飞色舞道： “看我干嘛？看花魁啊！” “……切。”年轻人转过身去，眼睛盯着巡街的花车。 花车被施加了魔法，变成了一辆三层楼高的南瓜马车，争奇斗艳的鲜花从虚空幻化喷涌而出，一路铺撒。 紫发的花魁生得美丽，是二十八、九熟透了的年纪，穿着由黄金和玛瑙编织而成的华美衣服，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 但年轻人却无法将注意力放在紫发花魁的身上，身后少女幽香沁鼻，正兴高采烈地吹着口哨，清亮的少女音混杂在一群大汉粗糙的嗓音中，格外引人注目。 “喂喂喂……”年轻人转过身，拉了拉少女的衣服： “你离开这里吧！回到上城去！烟街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向鹿鸢使了个隐秘的眼色： “走的时候注意安全。” “啥？”少女瞪了他一眼： “你要跟我抢花魁？” “……长点心吧，小姐，就伱这样的，你还寻思着抢花魁呢？自己不被人敲闷棍抗走都不错了……” “哼！我不怕……哇！脱下来！脱下来！脱下来！” 这姑娘脑袋怕不是有毛病……年轻人心里想道，下意识也看向街道。 紫发的花魁此时站在了南瓜车顶，她把头发散开，摘掉了金色的狐毛大氅，弧线极佳的美背露了出来，转瞬间又被她用衣服遮住，美丽的景色稍纵即逝，花魁笑眯眯地朝蜂拥的人们俏皮吐舌。 这人是懂“饥饿营销”和“给点甜头”的，少女心里吐槽，继续跟着旁边的糙汉子们发癫。 花车越行越远，人流也随之移动。 叼着空心草杆的年轻人和少女也算有缘，被人群裹挟着一直在一块。 很快，花车进入了上城与下城中间区域的广场，这里人是最多的，靠大海生活的人们习惯做力气活，又性喜食鱼，营养不亏，身材大多高大雄壮，将少女的视线牢牢遮住，鹿鸢左蹦又蹦，也看不见紫发花魁。 “啧，跟着我，我知道近路！”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冲她大喊，拨开人群向外走去。 鹿鸢完全不在怕的，跟着他穿过人群，左拐右拐进入巷子里。 “咦？你还真跟过来了……傻大胆。”年轻人一边走一边翻白眼，嘲讽道： “这么没警惕心，你是上城区哪家的大小姐？” “你猜？” “哼，不想说就不说，其实我都知道，你这相貌、你这年纪，肯定受过魔法教育，你是超凡者吧？以为自己很能打，就可以在下城区肆无忌惮了？天真！” 叼着草杆的年轻人左右看了看，慢悠悠地走到巷子角落，一个买红色水果的老婆婆面前。 然后他一脚踢出，将卖水果的老人踢倒在地。 少女皱眉，然而还没等她说话，老婆婆就迅速爬了起来，骨骼嘎巴作响，肌肉膨胀虬结，几乎将粗布裙子撑破，她开口说话，竟然是颇为尖细猥琐的男性声音： “哎呦呦，九当家的，您找小的有什么指教？” “脚痒了，不行么？” “行！太行了！九当家的手痒么？咱这人没别的本事，就是皮厚！” “滚！” “好嘞！” 鹿鸢一脸震惊地看着男人离开，久久没说话。 “嘿，这下知道厉害了吧？”年轻人冷哼： “那是毒老布，专门拐骗小孩和女人的奴隶贩子！刚才你但凡接近他，就会被毒气迷倒，至于后果……哼，你这样的大家小姐是不会想知道的。” “你以为这是哪？这里可是玛迦的下城区！到了夜里，执政官的命令也无法在这里生效，鱼龙混杂，敢在这时候上街的，都是心狠手辣的凶人！卖水果的老妇正准备将你毒晕、街边的醉汉随时都会抽出刀子、和善甜蜜的情侣可能就是正被通缉的杀人魔！” “你这样的大小姐，以为学了几手本事，就能在这里横行无忌了？看完花魁就赶快走吧，你……” “九当家！” 正在这时，从对面街角闪出来两个穿着短衫的孔武汉子，看到年轻人后，他俩快速冲了过来，急促道： “九当家的，不好了……” 耳语过后，年轻人脸色唰的变白，他跟着这两个帮内兄弟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对少女道： “顺着前面的第三条巷子，见岔路就右拐，就能到广场了，我是恶鲸帮的九当家，听我的，姑娘，过完瘾就回家吧！” 少女摸了摸鼻子，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按着年轻人的指引来到广场。 此时，花魁的游街已经到了最后的高潮部分，气氛喧嚣到顶点。 紫发美人笑眯眯地拿出一颗金色的小球，背对人群，轻轻一抛。 “这是我的！” “我的我的！” “干他魔兽腚眼的，谁敢跟老子抢！” 广场乱作一团，为了一亲芳泽的机会，人们甚至大打出手。 金色小球飞过人群，随着气流飘荡，越用力则越捕捉不到，最终落入了刚刚进入广场、一脸懵逼的少女手中。 四周一片寂静。 “哎呀呀……” 紫发花魁噗嗤一乐，笑得花枝乱颤： “这位幸运的小妹妹，不要怕，姐姐我……男女皆可哦。” 鹿鸢拿着金色小球，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 这剧情发展……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啊？ 第一百零一章 饿狼、孤城 第102章 饿狼 孤城 木罗格在进屋前，吐掉了嘴里的空心草杆，将其扔进了东侧通着大海的水渠里。 他深吸一口气，用手堵住耳朵，弯着腰进屋。 “小九！你被山里的魔兽爆腚了么！快滚进来！”一脸红色络腮胡的特达大骂，唾沫喷到了木罗格的脸上。 二当家山蒙尔皱了皱眉头，满脸嫌弃。 特达这糙汉，暴躁就算了，骂人还总喜欢用那个不雅的部位，当真是……粗鄙的蠢熊。 木罗格认怂，立马道歉，趁着这空当，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四当家。 他的表情变得很严肃，半跪在结拜兄长的尸体前。 “好狠……”木罗格年轻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森寒： “伤口周围的肌肉全部被抓烂，凶手用的是巨链爪刀……挖出心脏和肺部、切断四肢、拔掉舌头、甚至还将牙齿一颗颗敲碎……四哥生前遭到了极大的痛苦，这是对我们恶鲸帮的挑衅！” “没错。”特达将自己的大衣脱掉，盖住了四当家死不瞑目的脸： “老四的尸体，在蜜街的水渠被发现，我们顺着血迹查到，他是从上城区的高墙上被人抛下来的……” “这种事在玛迦城天天发生，醉汉被抢劫后抛尸并不稀奇。” “但老四是中阶骑士，可以和成年长毛魔象拼力气！一旦动起手来，肯定会引起上城区骚动，除非……除非，杀人者强出他太多！” “我们的人，在上城区被高手杀死了，这件事，必须要找洛舒纳讨个说法……” “老九，大哥不在，老四也被害了，恶鲸帮的事由我们七个人决定，现在，到你投票的时候了。” 木罗格沉默很久，他看着被大衣遮住的冰凉的尸首，艰难涩声道： “我认为，先不做动作，等大哥回来比较好……” “小九还是明事理。”二当家山蒙尔松了口气。 “你们这群懦夫！”特达发怒了，他的毛发越来越红，最后竟然烧起一层血色的火焰： “懦夫！懦夫！上城区归属执政官和富人，下城区归属帮派！四当家死了，我们就必须给他讨一个说法！这是玛迦城的规矩！恶鲸帮的规矩！伱们这帮腚眼被……” “混蛋，你少说点话！”山蒙尔直面这位暴怒的火焰壮汉，即使眼睛被灼热烤得疼痛难忍，他也没有退缩： “这么多年，我何曾怕过什么？洛舒纳当上执政官后，上城区和下城区发生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战斗，我哪次不是冲在最前面？维护规矩可以，但现在是什么情况？那群饿狼已经在黑墙山脉消失五天了！五天！玛迦正被群狼环伺！这个时候，你要找洛舒纳？你要内讧？” 特达陡然沉默下来，身上的火焰也渐渐熄灭，作为魔法文明中有别于普通人的“欧密簌火焰亚人”，毛发上的火苗可以直观反映出他的情绪。 即使是蛮横狂躁的特达，也知道饿狼的可怕。 “饿狼军团”，这是支令百战老兵都胆寒的名声赫赫的战争机器，贪婪而嗜杀，每经一地，如蝗虫过境，常有屠城灭族之事发生。 理智告诉他，山蒙尔和木罗格做的选择，是对的。 这个时候，玛迦确实应该团结起来，否则，饿狼骑士们可不管你是“上城居民”还是“下城居民”，惹恼他们，大家都要完蛋，特别是如今玫瑰联邦动荡，玛迦很难争取到其他城邦的增援，在军事上，这里就是孤城！此种情况下，避免内讧尤为重要。 恶鲸帮的老大出城，也是因为“饿狼军团”出现在玛迦附近。 “哼……”特达最终还是坐回椅子上，闷声不吭。 又商讨了些事情，众人在深夜散去，几个机灵的帮内兄弟把四当家的尸体抬了出来，放入石棺中好生安葬。 夜深人静，木罗格回到自己的屋中，没有半点睡意。 他怔怔地看着挂在夜空中的银盘，脑中倏地浮现紫发花魁和吹流氓哨的少女。 原来，真的有人比明月还美。 …… “大人。” 声音从门外传来，洛舒纳没有反应，只是提着鹅毛笔，继续描摹。 作为玛迦城的执政官，洛舒纳没有一点“封疆大吏”权势滔天的样子，他花白的胡子梳得整整齐齐，外貌儒雅和善，文绉绉的，提笔专注的样子，更像一名学者。 又过了一段时间，洛舒纳终于将笔放下，轻声道： “进来吧。” “是，大人。”穿着银亮盔甲的年轻军官进入房间，摘下面甲和头盔，单膝跪地： “大人……没有找到凶手。” “哦，接着说。” “不过，也有好消息，恶鲸帮并没有暴动，他们忍下来了。” “唉，时局艰难，饿狼环伺，玛迦城的居民要忍，恶鲸帮要忍，我这个执政官也要忍。”洛舒纳扶起年轻的军官，拍了拍他披风上的灰尘： “奔波一夜，辛苦了。” “为了大人和玛迦，这都不算什么。”年轻军官愤恨道： “可惜就是没找到凶手，能杀了恶鲸帮的四当家，还没被我们巡逻队发现，这是上城区的安全隐患……” “你说的没错，戈尔，但现在，消失在黑墙山脉的饿狼军团才是玛迦的心腹大患，就连最尚武的恶鲸帮，也选择暂时搁置争议，忍气吞声。” “是啊，大人，没想到这些下城的蛆们还有脑子。” “但是戈尔，忍气吞声不等于忘记这事，复仇的心就像炸药，只要碰到引信，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爆炸……所以，我们也要展现适当的态度，做给所有下城区的大帮派看，以团结一切，共同面对饿狼。”洛舒纳顿了顿，花白的胡子似乎也洋溢着和煦与善意： “戈尔，我记得，事发的那段时间，是你在负责高墙上的执勤吧？” “嗯？是、是的，大人。” “那你就按照下城区的规矩，去向恶鲸帮赔罪。” 年轻军官的脸瞬间雪白，作为在玛迦城长大的本地人，他太清楚在临近港口的下城区，“规矩”指的是什么了。 “大、大人！”他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请您开恩！我是中阶骑士，我不能失去惯用的右手，我、我想为大人效力一辈子……” “唉，你这孩子，真是忠心可嘉。”洛舒纳轻声笑了笑，依然和和气气： “不过放心，就算砍去右手，你也还剩有左手啊。” …… 于此同时，铺满鲜花的床上。 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少女坐立不安。 在归梦里变成女性就够离谱了。 更离谱的是，运气爆棚到被花魁的小金球砸中。 而最离谱的，是这花魁居然如此敬业，愣是把她请到楼里，要春风一度。 归梦有风险啊…… 第一百零二章 困于年少不可得 第103章 困于年少不可得 门从外面被推开，紫发的花魁走了进来。 她换了一套衣服，不再是由黄金和玛瑙编织的华服，而是轻薄的羽衫，刚洗过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发梢湿哒哒地贴在白皙的皮肤上。 少女噌地站起来： “大姐……” “妹妹，在这种场合，嘴要甜，要不然多破坏氛围啊。”花魁将门关上，卡巴一下反锁。 鹿鸢有点尴尬： “姐姐，你看，我就是去广场凑热闹的，谁能想到那个小球不偏不倚掉我手上了……” “这就是缘分啊。”紫发花魁笑眯眯地拉着少女在床边坐下： “……欸欸欸，姐姐你说话就说话，别瞎摸……”鹿鸢按住在自己腰间作怪的手： “行啊。”花魁还是一脸笑容，她的笑是慵懒且暧昧的，像一坛令人迷醉的桃花酒： “今晚做什么、怎么做，都听你的。” 鹿鸢心中一叹，混蛋归梦，把我武器给整没了…… 紫发花魁开始玩弄少女的手指，好奇道： “我从未在玛迦见过伱，你是旅人么？” “唔，今天刚到。” “你长得真好。”花魁幽幽叹了口气，倏地凑近，仔细打量少女的面容： “妹妹叫什么名字？” “鹿鸢，小鹿，鸢鸟。” “奇怪的姓，别是学那些臭男人，随便弄个假名来糊弄姐姐吧？” “怎么可能……那你呢？刚才花车游街的时候，别人一直在喊紫发啊、花魁啊什么的，没人说你的真名。” “雅西。”花魁刮了一下少女的鼻子： “我叫雅西，不是真名哦。” 鹿鸢脸有点红了。 花魁轻笑地看着少女，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令人迷醉，当雅西凝视别人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透出认真和深情。 仿佛正在注视某个已经不存在的、深爱的人。 …… 老头佝偻着身子，虽然脸洗得还算干净，但身上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药水味和铁腥味。 “大师，您慢点。” 学徒想上前扶住他，却被老人一把推开。 他捧着木盒，沿着地道缓缓到尽头。 尽头处，是一个穹顶颇高的密室，穿着厚重盔甲的战将候命在这里，儒雅随和的洛舒纳静静地看向他。 “城主大人。”老人跪地，献上木盒。 “这是金须秘银，积攒十年，这是全部了。” “好。”洛舒纳挥了挥手，高阶军官走上前来接过木盒，随后手指按在木盒的机括上，掏出小刀，机括运行的瞬间将小刀插进去，一触即分。 丝丝金线缠绕在小刀上，如同龙吟般的悠扬剑鸣响彻在密室中。 军官轻轻一划，小刀破开空气，丝丝金线延展出去，速度比刀速还快上三分，眨眼间就膨胀到密室都几乎塞不下的程度，仿佛噬人的海怪。 洛舒纳满意地点头，让军官把木盒收了起来。 很少有人知道，最近这些年，玫瑰联邦大名鼎鼎的超凡材料“金须秘银”，其产地就是玛迦城。 即使只使用最粗劣的炼金手段，也能得到一柄强力的武器，更难得的是成功率很高，近乎百分之百。 这种珍贵的材料，每年都要经由秘密渠道贩卖出去，或者进献给联邦，但作为原产地，玛迦城自身也有储备。 众所周知，“饿狼军团”战斗力强悍，嗜杀好斗，喜爱一切能提升实力的东西，洛舒特进献金须秘银，就是为了免于兵祸。 ——饿狼军团虽凶狠残忍，但好歹还算信守承诺。 “对了，城主大人……”佝偻身体的老人见洛舒坦心情还不错，连忙趁着这个机会道： “地下金须矿洞前天发生了大面积塌陷，砸死了一百多人，另外有三百人被砸成重伤，已经不能再干重活了……” “还是按照老办法来，死人沉入海沟，重伤的人……唉，都是没日没夜干活的苦命人，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是，城主大人，但是这一批处理干净后，开采矿洞的人力就不够了。” “我会让人再送来。”密室华美的穹顶下，洛舒纳的声音依然平静和蔼： “玛迦城四通八达，是海yc市，每天都有从各地过来讨生活的人，他们大多年龄适合、孔武有力，是完美的矿工……既减轻了治安压力、金须矿的开采也能顺利进行，还不用花钱。”洛舒纳顿了顿，喟然叹道： “明明是一石二鸟的事，怎么以前的那位执政官就不愿意做呢？” “他的目光如同丑陋短视的老鼠，远远及不上您，因此，他被赶了下去，您成功上任，这是玛迦城的民心所向，大人！”老人点头哈腰，背更佝偻了。 …… 翌日。 下城区。 当太阳从海平面下升起、金色的光芒照射在大街小巷的时候，低洼的城区又变得正常了。 不再阴森、不再危险，巷子拐角的老婆婆真的只是在卖水果，黑夜的杀机和肮脏全部隐藏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清晨，穿着雪白盔甲的年轻人走进了下城区，他穿过卖早餐的小车街道、路过打着哈欠收拾卫生的酒楼小厮、途经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开着黄色笑话的水手聚集地。 最终，他来到了那栋高大的建筑物面前。 建筑物的墙壁上，刻满了漆黑的鲸。 门口负责警戒的帮众刚想开口，年轻人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脱掉铠甲，颤抖地拿出刀。 咔嚓！ 血液四溅，喷涌到大门上，黑色愈深。 “中阶骑士戈尔，巡守不力，按照下城区规矩，当断惯用手！” 他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忍着剧痛拿起落在地上的断手，扔到恶鲸帮的护卫面前。 年轻人起身，脊梁怎么也挺不直，跌跌撞撞地走了。 他的背影，很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狗。 …… 阳光照在鹿鸢的脸上，在离开这座玛迦城着名欢娱场所的时候，紫发花魁大包小包地给她塞了很多好吃的，少女觉得自己仿佛是被喂养的小动物。 “但是话说回来，这些点心确实好吃嗷……” 鹿鸢嚼着吃食，踩着阳光欢快地走着，万物美好。 此刻，距玛迦被灭城，还有两天。 第一百零三章 危城 第104章 危城 鹿鸢赤着脚坐在土墙上，欣赏着日出大海的壮阔美景。 痴迷于海洋，这是所有神眷者的通病。 玛迦城是临海大城，拥有很多大型港口，一船一船的货物从各地运来，船舶在装货或者检修、补给时，水手们会趁此大肆消费，以解海上生活的苦闷和枯燥。 他们一般会前往位于上城区和下城区之间的“烟街”或者“蜜街”，熙熙攘攘的，从高处看去，仿佛一群精力充沛的小蚂蚁。 这是一座具有旺盛生命力的城市。 “真是可惜了，还有两天……”鹿鸢吃完雅西给她的小零食，跳下土墙，想上街再买点吃的，品尝品尝魔法文明海滨城市的特色美食。 然而，还没等她走几步，就听到了“轰隆”一声巨响。 鹿鸢跟着吃瓜群众往那边走去，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年轻人。 他的右手齐腕而断，胸膛有个大洞，心脏被挖了出来，硬塞进了大张的嘴中。 “杀人者，恶鲸帮金羊兀！”一个戴着头巾的健壮汉子举着刀，身上的酒气在老远就能闻到，他一脚踩在了年轻死尸的头上，狠狠在地上碾来碾去： “你以为，自断一手便能免罪？我们的四当家可是已经死了！死在了你们上城！” 围观的人们传来一阵阵压抑的惊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老远。 帮派份子堂而皇之地在白天杀死上城区军官，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不详的预感从他们的脑袋里蹦出，血雨腥风似乎很快就会降临。 随着几声尖锐的哨鸣，一队银甲的骑士从城内冲出，他们大声呵斥着围观的下城居民，鞭子不断扬起，人们连连后退，那个刚刚杀了人的恶鲸帮醉汉被五花大绑，押进了上城区。 鹿鸢看着这队骑士的背影，眉头皱起，很久都没松开。 “哟，这不是与雅西姑娘春风一度的幸运女孩嘛。”正在这时，吊儿郎当的声音传到少女耳边。 鹿鸢睨了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一眼： “我记得你说过，伱是恶鲸帮的九当家……那个杀人者，是你们的伙计吧？” “是，他不但是帮内的兄弟，还是我们九个当家之下有数的高手，因此才能趁戈尔失魂落魄之际偷袭成功。” “看你的样子，似乎没有半点兔死狐悲的感觉啊……” 木罗格耸了耸肩： “二哥已经严格约束帮众了，但这人昨晚喝了一夜的酒，醉意上头杀掉戈尔，我能有什么办法。” 鹿鸢再次皱眉。 “嘿，你这表情已经出现两次了。”年轻人学着少女的样子，嬉皮笑脸地眉头紧蹙。 “……别随便模仿别人。”鹿鸢瞪了他一眼： “我跟你又不熟。” “总会熟悉的。”年轻人笑道： “美丽的小姐，你刚才为何两次皱眉？” “因为很奇怪啊。” “奇怪？” 少女轻声开口： “以蛮横喋血着称的下城区、以兄弟情义团结帮众的恶鲸帮，遇到高头大马和华丽的铠甲，居然连屁也不敢放一个，这还不奇怪？” 木罗格陡然沉默，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带了浓浓的戏谑味道： “蛮横喋血、兄弟情义……这些确实是玛迦城给外地人留下的印象……但那不是全部，更不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底色。”他朝鹿鸢努努嘴： “还是像昨天晚上那样，如果不怕的话，就跟我来。” 少女当然不会怕，她跟着木罗格出了城，来到一处较高的山坡上。 “那就是黑墙山脉，怎么样，壮观吧。”木罗格坐到草地上，指着前方，随便叼起一根空心草杆。 黑墙山脉有两个特点，其一是“黑”。 由特殊岩石构成的山体，几乎没有办法反射阳光，连带着上面的植物也发生变异，一个个灰不溜秋的。 第二个特点，就是“陡”。 整座山脉有点像倒扣过来的盆地，越到外围越是陡峭，从玛迦城的高处看去，真的像一堵漆黑的巨墙。 “黑墙山脉是雄伟的天险，是玛迦城最完美的防线，这也是为什么饿狼军团消失后，玛迦的大人物们会如此寝食难安……” “玛迦的地理位置非常优越，南面靠海，北侧是天险，水域条件也好，是极为优质的港口。” “繁华而有生命力，即使是没什么本事的普通人，只要肯卖把子力气，也能活得不错。” “但是，最开始，玛迦城不是这样的。” 年轻人抬手，指着黑墙山脉中间的缺口： “看到那个一线天的峡谷了么？那是一条穿越黑墙山脉的路，通过它，物资便可源源不断地从内陆运送过来，拥有内陆支持，这是成为港口城市的必要条件。” “那条路，是上一任执政官带着大家伙，一点点凿出来的。” “炼金道具和魔法传送阵当然也可以运送物资，甚至更快更安全，可这些超凡玩意儿的传送距离和价格成正比，那是天文数字般的开销，即使是现在的玛迦城，也只能在地势险要的部分路段建立传送阵。” “对于玛迦城来说，那不是路，那是飞黄腾达的天梯！” 鹿鸢睁大眼睛看着那条峡谷，它如同一道霹雳，贯穿了黑色的山脉，遥遥不知多少里，仅仅在贴近玛迦城这一边，两侧峭壁就足有千米。 即使在超凡世界，用人力修建这样一条通道，也是件了不起的事。 更何况在那时，玛迦还没有崛起，根本雇佣不起精通木系与土系魔法的超凡者。 “那时的玛迦，很穷，没有大港口，说好听点是联邦最南边的城邦，其实就是一个小渔村！”年轻人继续道： “当上任执政官决定打通黑墙山脉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甚至有的人认为，这是一场小丑般的作秀，他在积攒自己的政治资本。” “但是很快，人们发现，自己错了。” “上任执政官很快开始行动，他每天都很早出去，从家里带上水和吃食，一干就是一天，回到家倒头便睡，第二天再接着干活，日复一日，从未断绝。” “他是大骑士，体魄很强，但是当两个月后，他再次出现在正式场合时，他的十指被生生磨短了一截。” “也是在那一天，靠近玛迦城这一侧的“黑墙”，被挖开了一道缺口。” “从这以后，人们便和他一块干了。” “足足二十五年，上任执政官从青年步入了中年，他在这里娶妻生子，成了真正的玛迦人。” “又过了两年，黑墙山脉被挖穿了。” “此时，他的事迹已经传遍了联邦和这片海域，人们被他如磐石般的坚定意志感动，几大商团纷纷投资。” “内陆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被送到这里，玛迦城快速扩张，海yc市发展之快，几乎一天一个样。” “他是执政官，也是带领大家成就伟业的男人。” 鹿鸢被他的故事吸引，不自觉道： “然后呢？” “然后？”木罗格嘴角翘起，说不出的冷讽和嘲弄： “然后就是，他被判以[轻慢母神]之罪，剥夺了一切地位，在押送进内陆的前一天，畏罪自杀了，哦，对了，他死前，还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书写那封精彩卓绝的举报信的人，是他的书记官洛舒纳，也就是现任的执政官。”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面对刀锋，这里的人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哈哈哈……” 木罗格开始狂笑，仿佛听见了天下间最滑稽的事，眼泪都笑出来了： “十年前的那天，上任执政官一家老小的尸体被摆在广场上、任由食腐鸟啄烂的时候，他们也在保持沉默啊。” “拼尽一切为众人拾柴的男人及其家人，终究冻死在了风雪中。” “无人替他们说话，哪怕是一句道歉也没有。” “小姑娘，所以你明白了么，地痞流氓们的蛮横，远远称不上[真正的勇气]。” “木罗格，你……” “欸欸欸，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也不过是个小流氓头子，只敢跟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和你这个傻了吧唧的外地人说说胡话而已。” 年轻人吐掉草杆，嘻嘻哈哈地站了起来： “回去喽！” 鹿鸢赶紧跟上他，然而无论少女怎么问，吊儿郎当的年轻人都再没说出一句正经词。 二人往回走去，却在接近玛迦时，看到城门禁闭、只进不出，任何进城的人都要接受严苛的盘查，一队队穿着雪白盔甲的士兵目光森冷，似乎随时都会暴起拔刀。 ——在刚刚，执政官洛舒纳遇刺了。 第一百零四章 花魁无泪 第105章 花魁无泪 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充斥在昏暗的房间里，窗户紧闭，屋外是凝神戒备的白甲战士，洛舒纳躺在床上，任由医师和牧师忙活，心里没有半点安全感。 淡绿色的圣光附着在这位执政官的身上，狰狞的伤口却没有迅速愈合，翻开的血肉呈黑色，刺客的刀锋提前抹了昂贵的剧毒，可以抵抗超凡力量。 圣光与剧毒交战，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执政官的伤口仿佛是放入油锅的肥肉，无时无刻都在煎熬中。 “将他带上来。”以文弱和煦示人的洛舒纳，狠狠将自己的后槽牙咬住，从嘴里挤出声音，阴狠得如同厉鬼。 不多时，两个白甲军士将五花大绑的瘦小男人带进屋中，行礼后又退了出去。 “咳咳……我记得你，煞海帮的三当家，托瓦奥。”洛舒纳狠狠咳嗽几声，继续道： “说吧，为什么要行刺我。” “没有理由，如果硬说的话……就是看你不爽而已。” 轰！ 站在洛舒纳旁边的护卫身形暴动，一拳打在刺客的胸膛，五指撕扯间，肋骨被一一碾断。 托瓦奥痛呼出声，紧缩成一团。 “算了……”洛舒纳摆摆手： “真是条硬汉，奇怪，我记得五年前，第一次在煞海帮见到你的时候，伱分明没这种骨气的……” 刺客嘿嘿冷笑，不发一言。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你别想着能从我嘴里问出什么来，事已至此，你唯一能做的只有杀了我。 洛舒纳心中叹气，无比憋闷。 托瓦奥很有问题，也许是心性突变，也许是受到超凡手段影响，但短时间想内从他口中问出有用的信息，很明显是不切实际的奢望。 饿狼军团在暗处虎视眈眈，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洛舒纳勉强能忍得下这口气，暂时不把矛头对准煞海帮。 可是在外人看来，这就是“煞海帮三当家行刺执政官未遂”！ 如果不做出强有力的回应，自己执政官的尊严将受到严重折损，玛迦人会质疑自己是否真的年老体衰，连报复都不敢。 这位置得之不易，绝不能让其他人威胁到自己。 而且，就算煞海帮真的对此事并不知情，也难保不会因为怕被报复而彻底跳反…… 内忧外患莫过如此。 洛舒纳闻到了浓浓的阴谋的味道，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 不过那次，他是操刀鬼，而这一次，他是目标。 “哼……”洛舒纳站起身： “把他关进水银牢，日夜[伺候]，我会请精通灵魂之道的魔法师过来。” “是！” 刺客被带下去，执政官却没有坐回去的意思。 “将伤口包扎起来，我要出去。” “是。”身边的人都知道洛舒纳是何等独断专行，没敢劝阻，医生很快将伤口缝好，又敷上了药。 “让人传话给雅西姑娘，我要过去。” 执政官淡淡说了一句，穿好衣服后，他拿上木盒，护卫抬来一个藤椅，他舒舒服服地坐在上面，进入地下密道。 密道四通八达，护卫熟稔地抬着洛舒纳走到目的地，显然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密道的尽头是一个梯子，梯子上面有个木门，洛舒纳捧着盒子，上前敲了敲，木门打开，一只纤纤玉手从上面伸了出来。 执政官抓住手，来到了紫发花魁的房间。 “大人，白天过来，很罕见呢。”雅西穿了纯白的连衣裙，欠身行礼。 “我等不及晚上了。”洛舒纳轻声开口，看着雅西合上木门，又盖上一层毛毯掩饰密道出口。 “真是的……猴急。”紫发花魁笑嘻嘻地捂上鼻子： “浑身药味和血腥味，执政官大人，为了玛迦城，您可是要好好活着啊。” 她撩了撩头发，露出颈部，也不脱衣服，就这么趴在床上，美好的曲线即使有裙子遮挡，也是那般美好诱人， “城主大人，请您尽情享用。” “好……”洛舒纳的呼吸变得粗重。 他打开木盒，拿出了一根细细的特制柳条。 啪！ 柳条抽到紫发花魁的背部，那处的衣服瞬间碎裂，白皙的皮肤被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血珠飞溅。 雅西的手指狠狠抓紧了床单。 啪！啪！啪！ 洛舒纳不断挥舞柳条，抽打着紫发花魁，他用力越来越大，女人背部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残忍的快感和变态的欲望在洛舒纳心中翻滚，他渐渐不再控制自己的力度，也不去管自己因为用力过猛而重新破裂的伤口。 紫发花魁的曼妙后背已被鲜血染红，衣裙碎裂，此刻却没有半点旖旎氛围，没有人会对女人皮开肉绽的身体产生感觉， ——除了洛舒纳。 对于一个权力欲极盛的男人来说，不能人道是残忍的刑罚，洛舒纳失去了做男人的本钱，但却另辟蹊径，找到了同样能够纾解欲望的方法。 他觉得自己真是爱惨了雅西。 洛舒纳曾在一个月内，连续抽死了十名侍女。 只有这个美丽的紫发花魁，在一次次的折磨中坚强地挺了过来，就像现在这样，她因柳条的抽打，很有节奏地痛呼呻吟，手死死抓住床单，却没有躲闪。 “哈、哈……”直到太阳落山，洛舒纳终于没了力气，将断裂的柳条扔到一边。 他又从木盒里拿出一件东西，放到了床上： “这是炼金术大师制造的药膏，和往常一样，涂抹上去后，很快就能好了。” 洛舒纳拍了拍女人的后背，看着鲜血淋漓的惨状，很满意自己的“战果”。 心里的压力得到释放，执政官又说了几句话，才慢悠悠地顺着密道回去。 房间中，只剩趴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紫发花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雅西松开床单，支起自己的身体。 柳条是用特殊金属制成的，其上有细微的倒刺，每次划破皮肉，都会拉扯周围的肌肉，疼痛非常，即使是意志强悍的狠人，也会有生理因素自然涌出的泪水。 然而紫发花魁的脸上，只有鲜血，没有泪。 她哼着歌，赤着脚，坐到窗户边，扯掉衣服，仔细涂抹药膏。 仿佛，她依然是那个家庭美满的小女孩。 夜晚过去，太阳重新升起。 距玛迦毁灭，还有……一天。 第一百零五章 四身 第106章 四身 天刚蒙蒙亮，玛迦的小商贩还没有出摊，一条小船就静悄悄地泊在了岸边。 灰色胡子的中年人放下锚链，虽然动作迟缓疲惫，但眼睛深处却藏着喜悦。 然而就在这清晨的静谧中，一个人从港口深处走了过来。 灰胡子瞥了一眼，露出了笑容： “小九。” “大哥！”木罗格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叼着空心草杆，手上还提个布兜子： “我来接你啦！这是早餐，你最喜欢吃的干炸小银鱼。” “哈哈，还是小九明白我。”灰胡子大笑着继续固定小船的锚链，虽然现在贵为恶鲸帮的帮主，但他毕竟水手出身，这些年又靠着港口做生意，起家的本事并没有落下： “小九，我不在的这些天，帮里有发生什么事么？” “还真有。”木罗格严肃起来，一步跳到了船上： “老大，四哥出事了，他……被人杀死了。” “什么！”灰胡子怔然，抓住木罗格的肩膀，不自觉地用力： “怎么回事？老四是怎么死的？” “大哥，你别激动，我们已经查到了凶手，但是……” “但是什么？” “凶手身份太特殊了……”木罗格满脸苦笑，轻轻挣脱灰胡子的双手，将嘴凑近他的耳朵： “老大，凶手是……那个人啊。” “谁？”灰胡子凝神细听。 “我。” 嗡—— 含在木罗格嘴里的草杆发出绚丽的银光，几乎在瞬间就超过音速，从灰胡子的耳朵进入，将大脑搅成一捧烂泥。 “伱……破魔针……”灰胡子睁大眼睛，七窍流血，不敢相信这个最小的兄弟居然背叛了自己、背叛了恶鲸帮。 “深呼吸……大哥。”木罗格微笑着捂住灰胡子的嘴，将锚链扯了上来，驾驶船只离开岸边。 当看不见陆地的时候，木罗格才松开手。 灰胡子早已没了气息。 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在灰胡子怀里摸了摸，最终掏出一个罗盘。 他啪的打开，冷声道： “果然是那帮海盗的东西……嘿，所以一旦发现不对，恶鲸帮就能借那群亡命徒的快船逃跑？” 木罗格将罗盘碾碎扔到海里，又在船身上砸出个大洞，自己浮在水面上，看着小船和灰胡子的尸体一起沉了下去。 “玛迦城的人全都该死，一个都不能跑。” …… 午后时分，上城区。 上城区中心处有口深井，井中有水牢。 这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防守森严。 穿着黑色魔法师袍的老妇人，在几个卫兵的护卫下走了进来。 “梅尔伊大师，您请坐。”白甲的战将让老妇人坐在宽敞的大椅上，自己则站在旁边警戒。 不多时，两个男人被押送上来。 其中一个，是在高墙下趁醉杀死戈尔军官的恶鲸帮高手。 另一个，就是刺杀洛舒纳未遂的煞海帮成员，托瓦奥。 此时，这对难兄难弟极其凄惨，手筋脚筋都被挑断，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就像被剥了壳的虾。 “就是他们两个，梅尔伊大师。”战将恭敬道，做了个“请”的手势。 黑袍老妇对这种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了。 在魔法文明中，搜索人的灵魂被视为最残酷的刑罚和对生命尊严的践踏，被禁止私自使用，她被雇佣做这事，见过更凄惨的可怜虫。 她起身，向两人走去。 “乖孩子们，不要怕，一会儿就过去了，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老妇的手心开始凝结灰色的露珠，这是灵魂显化后的模样，随着诵念高深的咒语，这些露珠变成一根根尖锥，欲要扎进那对倒霉蛋的灵魂中，探索隐藏的秘密。 然而就在尖锥出现的一刹那，跪在地上的两个囚犯突然动了。 手脚虽不能用，但是他们的牙齿和脸部肌肉还保持着足够的杀伤力，他们没有反扑站着的人，而是默契地转头，同时张嘴，一口咬在对方的脖颈上。 咔嚓一声，二人的脖子应声而断。 水牢里的众人瞬间呆住了。 同时杀死对方，是个非常需要默契的活计，没有人能想到，仅仅见过几面的两人，会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在同一刻奔赴死亡。 仿佛他们俩，在共用一个大脑。 …… 黄昏。 踩着夕阳的橘光，佝偻身子的老人小心翼翼地走在狼群中。 一道道健硕的人影矗立在周围，他们穿戴制式的饿狼盔甲，人人都是拥有超凡力量的骑士，威力庞大的炼金武器发着森森冷光，施法者隐藏在深处，甚至还有奇异血统的非凡战士。 这么多人，却没发出半点声音，他们只是凝视着老人，静静看着他。 老人咽了口唾沫，身子似乎更佝偻了。 他跟随骑兵，来到了最宽阔的营帐中。 端坐在军座的高大男人开口，声音隐隐带着雷声： “你就是洛舒特派来的使者？” “是的，将军，小人……” “不用自我介绍，你是微不足道的虫子。”这位饿狼军团的首领冷嗤： “听说，你带来了玛迦城的诚意。” “是的，将军。”老人将木盒高高举起： “这里是金须秘银，足够将五千套饿狼战甲变得坚不可摧！” “哦？”饿狼首领嘴角翘起，总算来了兴致： “呈上来。” 亲兵将木盒拿起，放到了首领面前的长桌上。 “将军……”佝偻老人这时搓了搓手，陪笑道： “金须秘银一旦暴露在空气中，就会急速膨胀，请您千万小心……” “哼。”饿狼首领不以为意，他见过大世面，也用过金须秘银，心里有数。 然而就是这份高傲，让他没有捕捉到佝偻老人眼中一闪而逝的嘲弄。 啪的一声，木盒被打开。 金光闪烁，奔涌而出的不是金色的须线，而是扭曲的空间！ 轰隆隆隆隆…… 强大的空间扭力作用在大帐中，对于没有达到“天灾骑士”这一等阶的超凡者来说，这是无可躲避的杀招。 烟尘还未散去，饿狼军团的战士们却已经冲到了这里。 然而还是晚了，大帐所在的这片小小的区域，一切都被碾成了湮粉。 沉默，良久的沉默。 最终，戴着金色头盔的副将站了出来。 他拿起十字大剑，在自己的手臂处狠狠一刺，鲜血四溅的同时，他发出了如同受伤的饿狼般的怒吼： “今夜，血洗玛迦！人畜不留！” 第一百零六章 复仇之女，归梦结束 第107章 复仇之女，归梦结束 在烧成炭色的废墟下，一个长石板突然被顶开。 洛舒纳战战兢兢地探出脑袋，确定左右无人后，才从暗道爬了上来。 此时已过午夜，愤怒的饿狼军团席卷玛迦城，杀净所有人畜。 他们不管玛迦城是否被陷害、民众是否无辜，对于以刀锋止小儿啼哭的饿狼们来说，杀就是了。 伟大的雄城被超凡火焰吞噬干净，很快就成了废墟，满地尸首被烤成焦炭，丝毫看不出人样，这座风光了不到二十年的港口大城，在今夜黄粱美梦破碎。 “幸好我有一具炼金替身……”洛舒纳心中泛起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他小心翼翼地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前进，狡兔三窟，作为城主的洛舒纳，在某处藏了传送卷轴。 然而就在他经过一栋倒塌的石柱时，脑后突然传来尖锐的破空声，啪的一下，洛舒纳背后的衣服炸开，整个人被抽趴下。 他连滚带爬地转过身，却被柳条再次抽到脸上，一颗眼球被打碎，血肉翻开。 “你、你……是你！” 紫发花魁拿着特制的细柳条，笑眯眯舔了一下，其上细密的倒刺划破她的舌头，鲜血滚滚而落，和洛舒纳的混在一起。 疼痛带给她更大的快感，为复仇增添了甜味。 啪！啪！啪！ 紫发花魁不断挥舞柳条，在洛舒纳身上增添一道道伤口。 直到现在，执政官才发现这个美艳的女人身体强度居然颇高，年老孱弱的自己根本没办法抵抗。 雅西不断给予仇人疼痛，她没有怒斥，只是在狂笑。 既哭，且笑。 一座城的废墟上，紫发花魁倾泻着怒火。 不知道什么时候，吊儿郎当的年轻人也来到不远处，默默地看着这场血腥的复仇。 “下来吧，总躲在树上干嘛？”木罗格蓦地轻笑。 “被伱发现了。”鹿鸢从树上跳了下来，她小脸灰扑扑的，还被火焰撩焦了一撮毛。 少女看了看木罗格，又将头转过去，叹息地凝视发狂的紫发花魁： “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做？也要杀掉我么？” “谁知道呢，听她的安排……但是我想，你一个外地人，与十年前的那件事无关，既然已经免于饿狼的屠杀，那就代表着不该死，这也许是母神的旨意？” “哦……”少女若有所思，她摸了摸鼻子，将鞭刑崩过来的血液擦干净： “真狠，血都溅到这里来了，看雅西的样子，她是上一任执政官的……？” “小女儿。”木罗格淡淡道： “十年前，在上任执政官的带领下，玛迦城彻底雄起，带来巨大利益的同时，也激起了某些大人物的贪婪，他们策反了时任书记官的洛舒纳，以[轻慢女神]之名逮捕了上任执政官。” “洛舒纳是个胆小鬼，因为胆小，所以才决定在玛迦就杀死执政官，将他的家人也全部置于死地，斩草除根。” “于是一场屠杀就开始了。” “执政官他们一大家子，死在了同一天。” “她天生貌美，被那群畜生轮番糟蹋后，绑在马腿上，绕着玛迦城跑，等断气的时候，皮肤和肌肉已经全被磨掉了。” “那一天，整个玛迦城，没有一人站出来。” “他们畏惧大人物的权力，放弃了三十年来勤勤恳恳工作、让大家伙过上好日子的执政官。” “但是谁都没想到，她还没死。”木罗格冷笑，看着眼前的血腥复仇，快意地鼓掌： “所以咯，现在死的，就是他们了。” 鹿鸢歪了歪头： “有个问题……如今玛迦城全部死于屠刀之下，那些年幼的孩童也无一幸免，十年前，他们还没出生，这样做……真的对么？” “对？错？”木罗格开始狂笑，那神态和动作竟然跟紫发花魁惊人地相似： “小姑娘，所谓复仇，便是不论对错，只求快意！只为了将那心中的一口怒火倾泻而出！” “而且……”他慢慢安静下来，凝视着雅西，目露温柔： “对我来说，她的意志，就是不可违逆的圣旨，人们信仰母神……可我信仰她。” 鹿鸢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这场鞭刑持续了整个黑夜，当紫发花魁拿着断成两截的柳条、满身鲜血地走过来时，天已经亮了。 “走吧，木罗格。” 她轻声开口，无视鹿鸢。 “好，接下来去哪。” “我们穿过黑墙山脉，去内陆，当年的血仇，那些大人物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好，但我们死了很多人……” “放心，我这就给你多添几个兄弟姐妹。” 紫发花魁的皮肤冒出灰色的灵魂之雾，她以令人惊叹的手段，分离出了一部分。 被分割的灵魂之雾寻找着还算完整的尸体，附于其上。 很快，有五具人体重新站了起来。 他们性格各异、能力也有强弱之分，但是却有一个共同特点。 ——都把紫发花魁视为最重要之人。 雅西和分身们慢慢离开了废墟。 从今天开始，这片地域流传起了一个传说。 关于紫发的复仇之女，和她的忠心耿耿的属下们的传说。 鹿鸢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目睹了奇迹般的“雾状灵魂分割法”，以及这场发生在无尽过去的血腥复仇。 咔嚓一声，仿佛镜子破碎般，这个梦境世界终结了。 归梦结束。 陆渊的全部的“灵”回归。 他长舒一口气，脑中不断回想分割雾状灵魂的全部过程。 每个细节都清晰可见，接下来只要不断练习，他就能完全掌握。 救世主从轮椅上站起来，看着远方的海浪。 浪花奔腾，一往无前，即使拍在岸边，也留下了痕迹。 年复一年，从无断绝，这是大自然的伟力。 陆渊知道，因为自己，如今的地球有了比大自然更神奇的力量。 这个时代，也远比眼前的浪花更加狂烈。 接下来，他将试着分裂自己的灵魂，制造具有自我意识的分身，让他们暂时冒充圣殿的高层，度过新血们的成长期。 朝阳初升，阳光铺于海面上，云朵被染成橘红色，延绵百里，如同张开的巨手，在欢迎新的时代。 ——超凡的，时代。 第一百零七章 地球超凡1.0 第108章 地球超凡1.0 地球。 六月十五。 仅仅过去七天，西雅图之战的影响，就已经完全扩散到了全球。 物价开始飞速上涨。 钢铁、原油、粮食、棉花、天然气……这些堪称地球人类命脉的重要资源，交易价格一天一个样，以看不懂的幅度飞涨。 资源涨价，其大量的衍生商品自然也不甘落后，很快，与人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日用品也相继提高售价。 世界经济的巨大波动，是可以预料的必然事件。 超凡降临是天大的事，如果比较的话，整个人类历史上，只有“古猿第一次直立行走”能媲美超凡降临的重大意义。 正因为是天大的事，人们的反应才非常过激——圣殿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降临？是否出现了不为人知的、足以席卷全球的巨大变故？ 于是平民开始囤积粮食、饮用水、药品和日用品，国家大量采购不可再生资源以作战略储备，而资源出口国则相继颁布条款限制出口，这引起了一些国家的不满甚至敌视，富丽堂皇的会议室里唇枪舌剑，喷得昏天黑地。 当然，世界上的聪明人太多，他们马上意识到必须不惜一切维稳经济，否则人类必然内讧，自己就能把自己玩死。 这些真正的聪明人，大多身居高位，一系列承诺和政策接二连三地公布，给沸腾的世界经济打了针镇定剂，物价开始缓慢回调。 其实，经济上还好说，只要及时宏观调控，解决起来并不困难。 真正让各国政府感到头疼的，是“思潮”。 六月十三日，联合国颁布了一道名为《太平洋某海域的主权归属白皮书》的律法，在这道国际法令中，北纬三十六度到北纬三十三度，西经一百七十二度到西经一百六十九度，这片面积十一万平方公里的海域被永久划给了圣殿。 这道法令颁布后，遭到了一大批人的坚决反对。 ——他们认为，这片海域太过贫瘠、太过窄小，是对伟大圣殿的侮辱！ 在当天，bbc新闻的记者采访了一名反对派代表，她的发言通过媒体传遍千家万户： “你们怎么会如此对待伟大的圣殿？天啊，那简直是亵渎！对神的亵渎！” “太平洋中心的海域，那地方远离大陆和人烟，偏僻至极，根本配不上圣殿。” “圣殿是行走在人间的上帝，是慈爱的神只，是万能的以太和古老的佛陀，他们必须得到符合自己身份的地盘。” “看到西雅图下方那个擎天般伟岸的巨人了么？那是无敌的力量！那是奇迹！神迹！” “我们人类，最起码，要献上两大个洲！” 这番言论令人哭笑不得，但是奇迹般的受到了很多人的肯定。 就连那位采访的bbc记者，也只是认为“划出两个大洲不妥，人类社会离不开那片土地上的生活和生产基础设施”。 言下之意，就是她也认为圣殿拿的地盘太小了。 对“超凡力量”的崇拜，渐渐在人类群体中蔓延。 这是连最聪明的政客也无法遏制的思想变化，因为就算连这些金字塔尖的家伙们，也渴望着那神奇磅礴的力量。 即使是生活平静如死水的中年人，也同样渴望有一天，云游四方的教官们突然出现，给予灰色的试炼者戒指，将斩杀邪恶的重担交给自己。 手握雷霆、脚踏天空、以一己之力荡平邪恶，是很多人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天真梦想。 当然，想归想，为了避免社会混乱，各国还是相继做出措施，抚平这股“追逐超凡”的思潮的影响。 ——你可以崇拜圣殿，也可以千方百计地加入他们，这些都没问题，我们不会阻止，但不要为此作奸犯科！ 值得一提的是，即使局势混乱，但几乎没有犯罪分子敢冒充圣殿成员去坑蒙拐骗。 毕竟，当神棍的最重要的前提条件是“神是编造出来的”，如今那么大个的巨像杵在西雅图下面，若不是精神错乱，正常人还真不敢冒充。 不过虽然不能冒充圣殿成员，但稍微擦着边，赚点钱和名望倒也可以。 六月十五日的时候，某大学开设了一门选修课， ——《超凡社会学》。 据说，此门选修课一开，仅过了数秒，报名人数就满了。 此课程重在探讨“地球未来可能的社会结构和自然人关系”，虽然有“蹭热度”的嫌疑，但开设这门课程的老教授确实有两把刷子。 在第一堂课，这位老教授就一针见血地指出： “未来将是以圣殿为核心构建的超凡社会，当超凡的力量开始解放生产力的时候，权力的巅峰将属于圣殿，那些如今崭露头角的年轻试炼者们，未来很有可能就是绝对意义上的[君王]……原谅我用这个代表着封建的词汇，但我认为，用来形容伟力归属个人的超凡者，这是极为恰当的。” 据说，很多国家的政府将这名老教授的课整理成资料，供内部人研究。 凡此种种现象，在短短的数天内，于人类社会井喷式地爆发。 经济、思想、世界观、政治……一切都在剧烈变化着，旧的东西在崩塌，新的王座已经展露雏形。 对于人类这种高智慧群居生命来说，每次席卷世界的变革，都会让自己的种族迈上新的台阶，第一次和第二次工业革命让人类傲立于地球之上，将一切动物和植物视作人类私养的禁脔，如今圣殿降临，超凡崛起，这次的变革将史无前例的剧烈和深远。 有位作家曾经说过，时代中的一粒灰，落在个人那里，可能就是一座山。 一个小小的政策上的变动、一次常规的发言，都有可能改变普通人的生活。 更何况，“超凡”这两个字绝不仅仅是一粒灰尘。 人们或主动、或被裹挟，无论心中存着什么想法，都无一例外，跟随时代前进。 这是最坏的时代，邪恶环伺，毁灭的终极命运等待在时间尽头，面对不确定的未来，人们于迷茫中踏雪而行。 这也是最好时代，一切都散发着勃勃生机，圣殿高大的背影似乎可以支撑起整个宇宙，天赋卓绝的年轻人们相继涌现，逐步接过权柄。 这是地球的……超凡1.0时代。 第一百零八章 与圣殿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第109章 与圣殿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六月十六，曼哈顿区东侧，联合国总部大楼。 街道被暂时封锁，武装力量开道，精挑细选的媒体们经身份检验后进入大会厅。 今天是交付那片海域的日子，亦是世俗和超凡世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式会面”。 值得一提的是，交接仪式的地点和世俗方面的主持人选，着实让各大国家伤脑筋。 傻子都看得出，在未来，“维护与圣殿的关系”将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外交工作，与圣殿正式会面的地点和人选拥有很重要的意义。 因此在最开始的时候，交接仪式被定在南极洲的某处，参与会面的人则是各领导人，这提案很公平，是“一个苹果大家分着吃”。 但很快，北美那边就否决了这个提案，理由让人无可挑剔： 超凡那边的规矩我们不懂，但既然要在我们这边进行交接仪式，其规格也应按照世俗国家的传统来办，如果要讨论全人类的未来和命运，没有比联合国总部更适合的了。 这话一出，很多国家的官员当时就腹诽不已：对你北美来说当然合适，因为联合国总部就特么在曼哈顿啊！ 不过这个提案虽然有私心，但也确实有道理，第一次会面的地点放在南极洲实在太过寒酸，既然要见面，当然是排场和诚意都拉满，在最强的国家、最世界性的组织总部里举行。 地点和与会人选相继确认，有关部门便开始布置会场和安排保卫工作，各种预案都做的很充分。 六月十六日这一天，世俗世界已经准备完毕了。 大会厅内一片安静，与会的高官们时不时低声交谈，精挑细选的媒体们忠实地记录着这历史性的一刻。 各大国家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如今，世俗有个难以启齿的尴尬点，就是他们无法主动联系圣殿。 超凡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噬螟是个什么鬼、未来会怎样、圣殿有什么计划……等等所有，都需要超凡者们解答。 民众以为各国与圣殿早就有所往来，甚至合作都持续了很久，但令人哭笑不得的真相是，各政府知道的并不比民众多，甚至有的时候，还要去网络论坛找情报和灵感！ 虽然某些国家清楚自己这方的试炼者是谁，但那些还没入门的年轻人确实什么也不知道，【授约仪式】前，他们还没有资格获悉真正的隐秘。 ——各国迫切需要圣殿站出来一个“发言人”。 这个发言人当代表圣殿的意志，了解世界的真相和秘密，并且能够拍板做出决定。 否则现在大家伙两眼一抹黑，很多情报全靠瞎寻思和乱联想，简直胡闹。 如今的世道，太需要一颗定心丸了。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当指针落到“12:00”这一刻的时候，外面出来传来一阵喧哗。 “守卫部队报告……我们要等的人已经来了。” 外面驻守的高级军官的声音在播报频道里传出，大会厅的众人一怔，立刻站了起来，想着前去迎接。 但没想到的是，当他们的身子刚离开椅面的时候，大会厅的穹顶突然裂解成了一个个小镜面，翻转之后，墙顶消失，一道人影凌空飞跃而来。 他进入大会厅后，穹顶却依然没有复原，无数的小镜面再次翻转，无垠汪洋倏地出现，倒悬在众人头顶上，潮湿的气味扑鼻。 不，不只是联合国大厦，整个纽约的上方，天空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蔚蓝的海洋。 空间支离破碎，争先恐后地扭曲折叠，海洋、天空和大地随着男人的心意随意变化。 似是臣子觐见君王，跪地臣服。 青铜色的座椅蓦地在大会厅的中心升起，男人坐下，当着全世界的面，平静地颔首： “都入座吧。” 语气算得上和气，也没有颐指气使，但不知怎么的，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男人正站在山巅讲话，声音透过积云化为雷霆，如莫测的天威，古老高贵。 一如他手上戴着的，金色的指环。 众人如提线木偶般坐下，下意识地低头，心灵压抑到极致，这是身体对“极端强大”本能的敬畏，如果不是理智尚存，他们已经跪倒在地。 “两件事。”男人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第一，我是圣殿在世俗的代行者。” “第二，圣殿希望，世俗能够整合力量。” 话音已落，沉默持续了很久。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潮湿远去，穹顶复原如初，汪洋回归。 男人也离去，只余下一个青铜色的王座。 “咳咳……”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 “诸位，放轻松些吧，那位冕下已经离开了。” 众人抬头，才看到一个青年人出现在了大会厅的中央。 “自我介绍一下。”青年伸出手，将黑戒展示出来，笑眯眯道： “我叫查尔斯，圣殿‘导师阶’的一员，如今负责一部分与世俗有关的事物……嗯，也就是在刚才那位冕下的手底下讨生活。” 语气活泼、热情，和现代社会的开朗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这才符合人们认知当中的“超凡世界驻世俗的特使”的形象。 大会厅的众人纷纷喘了口粗气。 刚才那男人……实在太吓人了，在他面前，保持清醒简直是难如登天，很多人刚才都迷迷糊糊的，脑子一片浆糊。 但奇怪的是，众人从“那位冕下”的语气和神态中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个事实： 那超自然的伟岸奇景、那近乎于神明的威压，并不是男人的下马威，只不过是无意识流出的“气息”而已。 就像大海穿过礁石，必然留下痕迹；就像巨龙栖息在深林，虽未特意，但其呼吸却惊飞了鸟鹊。 这是超级生命体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力量，如同磁场，如同恒星的光和热。 “正因为这样，为了体恤我等肉眼凡胎的普通人，他才选择回避，只说了两句话，就交给了下属……” 众人心里泛起莫名的感动，看向了名为“查尔斯”的年轻人。 “看来大家已经回过神来了……很好。”查尔斯笑着点头： “那么，让我们正式开始。” 第一百零九章 守日人 第110章 守日人 戴着金色指环的男人离去后，大会厅的气氛陡然轻松下来，查尔斯看起来就是个容易相处的，与会的众人也没那么紧张了。 “先生们，女士们，让我们开始吧。”查尔斯拍了拍手掌，接着道： “刚才那位冕下，是守日人，是当代圣殿在世俗的代行者，同样也是【圣柱·天极】现存的最高位者。” “为尊者讳，我虽然不封建，但说实话，即使同为圣殿的一员，直呼这种能把大海折叠成小熊饼干的超级强者的名字，我心里也虚得很。” “因此按圣殿规矩，从今往后，你们可以用[天极上尊]这个词代指他，当然，天极者、天极佛、天极皇帝、天极神……种种称呼都可以。” 查尔斯没有说出“天极上尊”的名字，众人却都表示理解。 对于这种超级强者来说，名字真的就只是可有可无的代号而已，那枚金色的指环、那份犹如大日横空的强横力量、“天极”这两个字……这些才更能代表他的本质。 查尔斯的声音很轻，却能传进每个人的耳朵，他说的是带有伦敦口音的英语，但众人听到的，却都是自己的母语。 超凡独特的力量，体现在每个细节中。 “查尔斯先生。”沙林·加纳干咳一声，他是这次与会的主持者： “从此刻起，圣殿对那片海域享有绝对的主权。” “好，多谢。”查尔斯确实是个懂礼貌的年轻人，他颔首致意，接着双手摊开，几十道灰光如游鱼般飞到特定之人的身前。 “这些是[通行令牌]，我们按照各国的体量和影响力分配，持此令牌者，可以通过即将降临在那方海域上的结界，但记住，通行令牌是消耗品，穿过结界必然报废，你们使用完后，可以找我们再次领取。” 各国代表视若珍宝地收起令牌。 就像阿尔弗雷德说的那样，圣殿对圆环形的东西情有独钟，这令牌的样式也是指环。 “那么现在，各位，就让我们聊聊天吧。”查尔斯黑色的指环闪过光芒，极淡的屏障附着在大会厅的墙壁，隔绝了一切信号。 “先生们、女士们，我已经切断了与外界的[传输媒介]，你们可以记录我说的每一句话，但一定不要实时直播，因为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带来恐慌，伱们应选择性地向民众透露真相。” 大会厅的氛围压抑起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蓝色眼睛的青年，接下来的话可能是很要命的事。 “诸位，我们一点一点来，不要着急，先来些[前菜]。” 暗色调的光辉再次闪过，灰、银、黑、金四道颜色在空中飞舞。 “大体上，圣殿的等阶可分为四等。” “灰色代表徘徊不定的灵魂、未入超凡的普通人，试炼者指环和给予各国的一次性通行指环都是灰色。” “银色则是学徒阶的专用色，此等阶人数最多，[教官]、[无名骑士]、[红月修者]等都由学徒阶担任。” “再上就是黑色的导师阶，就像我和阿尔弗雷德那样，多担任[审判者]、[黑袍祭司]、[工匠]等职位……顺带一提，我就是黑袍祭司，嗯，大体上可以概括为管事的。” “银白和纯黑是圣殿的中坚力量，他们是骨架，超过九成九的超凡者都是银黑二色。” “至于金色指环之人，则被统称为【守日人】，数量稀少，刚才那位天极冕下就是其中之一，他们近乎于神，或者说根本就是神，就连我这个黑袍祭司，也无法理解那种层次的力量，唉，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画风嘛……”查尔斯耸耸肩，接着道： “除了这四等之外，还有最顶端的……【圣人】，那是圣殿最尊贵者，唯一的、绝对的领袖，可以视作人格化的奇迹，我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圣人，因为任何被创造出来的东西，符号啊语言啊什么的，都无法精确描述祂的存在。” “正常情况下，圣殿的一切事物都交由各个守日人管理，譬如，在如今这个时代，天极上尊负责统管世俗事务，四象上尊则总领圣殿内部戒律。” “哦，对了，还要补充一点，在你们眼里，圣殿的指环是纯色的，但如果放大一百万倍、再用超凡的眼睛去观测，你们会发现，每个人的指环上都铭刻着不同的花纹，有经验的人一下子就能看出其在圣殿内部的地位和职位，这也算作一门学问……” 就在众人听得如痴如醉的时候，查尔斯突然坏笑着道： “那么，睡前的温馨故事就到此为止，接下来该进入现实的黑暗童话了，我知道，你们一定有疑问……关于天极冕下的。” “查尔斯先生，您果然慧眼如炬……”一位女性外交官率先沉不住气了，立刻举起手： “我可以提问么？” “当然可以。” “谢谢您的慷慨。”女外交官将头发撩到耳朵后面，沉声道： “我们很在意天极上尊的第二句话，[希望世俗世界能整合力量]……可以请您解释一下么？” “女士，你的学历是？” “耶鲁大学，法学硕士。” “真是优秀。”查尔斯夸了一句，接着道： “依你的判断，你认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我看来，圣殿下达了一道强制命令……这是让各国组成一个全球性的强政府？不是联合国那种松散的组织，而是具有真正主权的……地球联邦？” 此话一出，大会厅的气氛瞬间滞涩，所有人都看向查尔斯。 “你说的不算标准答案，但总体上是正确的。” 查尔斯的表情变了，不再阳光，不再亲和。 他的嘴微抿着，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查尔斯的下唇很薄，严肃时有种特殊的冰冷和凝重，仿佛年轻的狮王： “圣殿完全尊重民族和文化的差异，对于把各国强行捏合成[一个国家]，持谨慎态度。” “但，圣殿依然想看到，世俗的资源能够集中在一起，随时可以调动，在某种程度上抛弃地域观念，联合成一个宽泛的集体。” “因此，三个月！” “圣殿将会给世俗三个月的时间，我们希望，你们能在这个时间内拿出方案，并且做成这件事。” 这次的沉默非常漫长，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圣殿出世后的第一道“天意”。 独断专行是让人抵触的，但只要一想到西雅图下面的擎天巨像、以及刚才纽约上空那支离破碎的空间，圣殿的命令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全球级别的统一行动、最大限度的统一资源调配……三个月内，各国将拿出最大的诚意。”与会人员中，地位最高的沙林·加纳轻声开口，语气真挚： “但，尊敬的查尔斯先生，请允许身为凡人的我提出疑问，圣殿整合各国力量，其目的，究竟是什么？” 戴着苍青指环的青年人环视四周，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战争。” 第一百一十章 战争序曲 第111章 战争序曲 苏染青终于又回到了小岛上。 看着一大桌子菜，陆渊暗自感慨终于告别桶面了。 少女叽叽喳喳地讲话，陆渊像往常那样听着，时不时地附和一句。 “先生……”蓦地，苏染青突然小心翼翼道： “您有什么……心事么？” 陆渊抿了一口热茶：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您今天吃了一些芹菜，平常的时候，您都不主动吃这个的，要我哄着才行……” “要均衡营养啊，染青。”陆渊笑着放下茶碗： “收拾一下吧。” “好嘞。”苏染青乖巧地系上围裙，起身收拾碗筷。 少女没再去想今日陆渊的心不在焉，虽然“营养均衡”这四个字听起来就和圣人不搭噶，但既然陆渊这么说么了，不论多离谱，苏染青都会信。 她是陆渊绝对的死忠，秉承着“神明大人所说即为真理”的想法，苏染青比绝大部分人都要快乐。 苏染青收拾完屋子，向陆渊行了一礼，然后便像往常那样离开，去深海修炼了。 陆渊一个人留在海岛上，感知到苏染青已经远离后，面色陡然变得苍白。 他掐住自己的脖子，极力控制身体，忍耐着比刀砍斧剁还要强烈无数倍的疼痛。 当太阳接近海平面的时候，陆渊才慢慢平静下来。 咚，咚，咚。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你敲什么门……直接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戴着金色指环的“天极上尊”走了进来。 他看着陆渊，抱着手臂靠墙斜站，语气不咸不淡： “分裂[灵]、制造分身，负荷比想象中的还要大，仅仅是制造我和查尔斯，你的身体就接近崩溃，这下子，真快成瘸子了。” “你以为这是很容易的事么……”陆渊无奈道： “查尔斯倒还好说，将伱制作出来后，身子确实虚了。” “何止是虚，你差点当场暴毙好么。”天极冷声道： “本体，不要做傻事，你早该想到的，分裂出我这种级别的强大战力，你的负担太重了。” “多谢关心，可你的语气能不能好一点？明明在担忧我的身体，怎么说出的话却像吃了枪药似的。”陆渊瞪了他一眼： “我既是你的本体、又是你的创造者、还是你的绝对领袖，语气缓和点，好么？” “缓和不了。”天极依然臭着一张脸： “在你分割自己的一部分[灵]、释放力量创造我的时候，我的性格便冥冥中定下来了，在别人面前我可以装，可是和你在一块的时候……我只想顺着自己的本心说话，你是本体，对我来说，你是一切，我不会在你面前有任何保留。” 陆渊头疼地按着太阳穴： “你拽着脸说这种表忠心的话，倒是还挺反差萌的……” “行了，本体，咱们说点正经的。”天极平静道： “实话实说，这种制造分身的方法，应付这种局势很管用，既填补了高端战力和高层管理者的空缺，又能让你省下心力去做更重要的事，可你应该记得，母神也懂类似的超凡手段。” “你分裂出我和查尔斯后，几乎当场暴毙，如果想再次制造分身，就必须好好调理身体才行。” “但是母神不一样，祂这种级别的存在，完全不需要遵守能量守恒定律……祂可以瞬间分裂出恒沙数的分身，每个分身都具备[神]的力量，而且其本体的力量丝毫没有衰减。” “想一想，比我们银河系的天体还多的[神]，吓不吓人？” “可是啊，即使强大到这种程度的母神，也和自己珍视的魔法文明一起战死了，烟消云散，只留梦境的尸海。”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渊打断他的话。 天极顿了顿，轻声道： “你走吧，本体，我并不认为地球能免于灭亡，湮生之渊的事好说，无智慧生命即使力量再强大，也不值得畏惧，但是接下来，又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等待着地球？赢不了的，你终将在一场末日的血战中死去。” “所以，你走，我们这些分身留下，代替你与地球一起灭亡，从某种程度来说，我们就是你，你也不必感觉对人类有所亏欠。” 陆渊微怔，在心里叹息一声。 果然，不论分身的性格如何、能力怎样，他们对本体抱有的感情始终是一样的。 ——视本体生命为最大意义，本体安危凌驾一切！ 这是对“造物主”天生的孺慕之情。 陆渊摇头：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我不是缩头乌龟……而且堂堂守日人，未战先怯，这可不好。” 戴着金色指环的男人沉默了很久，最终只能无奈道： “我没有害怕，只是说出可能性最大的未来而已……不过，既然是你的决定，好，我们会陪着你走下去，看看在圣殿的领导下，地球和人类最终能走到哪。” “天极，说点实际的，那片海域的事怎么样了？” “查尔斯在跟，两天内就会改造完成。” “那些新血是怎么安排的？” “物尽其用，按能力和性格分配，这事也是查尔斯在管。” “具体说说？他们毕竟是苏染青之后的一批人，属于开山大弟子，我还挺关心的。” “很简单，把对的人放在对的位置上。”天极轻声道： “埃尔罗伊权欲强，果决且不惮杀戮，适合对外战争；奥丽薇亚有些太圣母了，但可以当个形象大使之类的，对内宣传；铃木悠斗善忍且心思缜密，搞情报应该不错；符拉迪斯拉夫的灵术天赋极高，是我见过的最忠诚勇敢的人，会负责保卫圣殿……” 救世主啪啪鼓掌。 “终于体会到甩手掌柜的快乐了。”陆渊眉开眼笑： “等身体养好了，我就再制作几具分身。” “哼……”天极冷哼，直起身子：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那么急干嘛？守日人找圣人聊聊天、秉烛夜谈也是很常见的事吧，一起吃个晚饭？” “没空。”天极一点面子也不给，一口回绝。 不过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门扉的时候，却冷不丁道： “本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为一个虚无缥缈到近乎于零的可能性，值得为此牺牲一切么？你就……没有什么遗憾么？” 救世主倏地笑了起来，眉目柔和舒展，仿佛天真赤子： “唯一让感到我遗憾的，是我只有一条性命可以献给人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四重云阙 第112章 四重云阙 无垠的汪洋中，一个庞然大物正在匀速行驶。 舰体整体呈灰白色，标准排水量七万八千吨，长度三百三十米，行驶路线的上空战机环绕，加上领衔的由导弹巡洋舰、驱逐舰、潜艇组成的战斗群，它已经不能称之为“船”，而是一个强力的战争机器！ 此舰名为，尼米兹号核动力航空母舰。 查尔斯行走在甲板上，天气晴朗，海风也不算大，是个观景的好日子。 他左看看又看看，走到一个穿着绿色工作服的男人面前，好奇道： “先生，打扰一下……您在做什么？” “检修。”绿色工作服的男人回答得很简单。 他此时正在一架战机下面检查轮毂，绿色的工作服脏兮兮的，干活时手臂青筋暴起，有一股粗野的金属风。 “哦……”查尔斯点点头，蹲在轮毂下面： “你在检查甲板、测验制动装置，有这个必要么？这次的航行只是作秀，不会有战斗。” “作秀，那是你们这些大人物的事。”男人拍了拍被太阳晒得发烫的甲板： “我的工作是，保养好这老家伙的剑。” “老家伙？” “是啊，老家伙，我们脚下的尼米兹号核动力航空母舰，是如今北美海军服役的最老的航空母舰了，再有个两、三年，他就该退役，到时候这个老家伙的零件会被拆成废铁，一部分放在军事博物馆里、而主体则会被击沉，作为人工堡礁供水生生物栖息。” 男人摸了摸被晒得黝黑的脸庞，很有那种老派工程师的倔强劲： “但这是五角大楼那帮人的事，跟我没关系，我的工作是维护飞机弹射及制动装置，飞机就是航母的剑，我得把这老家伙的剑擦好。” 查尔斯竖起大拇指： “够敬业。” “本职工作而已。”男人顿了顿，犹豫道： “您是圣殿的……超凡？” “黑袍祭司，我就是一跑腿的。” “您可真谦虚，昨天晚上你登舰的时候，那个肩膀上戴四颗星的大人物可一直小心翼翼地陪在伱身边。” 查尔斯笑了笑，刚想说什么时，却陡然一怔，抬头看向前方。 面前依然是蔚蓝的海域，但“灵觉”告诉他，目的地快到了。 查尔斯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继续做你的本职工作吧，这老家伙退役前……说不定还有机会出来露一手。” 男人震惊地张大嘴巴，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查尔斯不再言语，转身向甲板最外侧走去。 此时尼米兹号核动力航空母舰的速度逐渐减慢，一行人从内部舱里走出，快步来到查尔斯身前。 “查尔斯先生……”戴着四星军衔的科斯丁笑道： “还有30海里，就到圣殿专属的海域了，我们为您准备了快艇并派了最专业的驾驶员……” “多谢，科斯丁先生。”查尔斯温和地拒绝： “但请让战斗群停止前行，我会自己过去。” “遵循您的意志，查尔斯先生。” 命令很快发出，舰队陆续停止移动，天上的战机也开始返航。 “多谢护送，科斯丁先生。”查尔斯一脚迈出甲板，消失在空气中。 圣殿的大人物离去，甲板上的众人莫名感到一阵轻松。 查尔斯坐舰出行，简直跟运送数百头哥斯拉一样吓人，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与超凡近距离接触，难免谨小慎微。 好在，圣殿出来抛头露面的人情绪都挺稳定，交流起来很容易，昨天晚上科斯丁甚至还和查尔斯杀了好几盘国际象棋。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掌控非凡力量的人，必拥有强大纯洁的心灵。 ——反正好莱坞电影都是这么演的。 “行了，回去吧，接下来有的忙了”科斯丁摆了摆手，转身嘟嘟囔囔： “席卷全人类的战争么，从现在就要准备动员了啊……” …… 查尔斯一步踏出，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圣殿的专属海域。 深吸一口潮湿的空气，作为陆渊的分身，他对大海也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爱。 “首先，要布置一道结界，只有佩戴指环才能自由出入，而且要兼具遮蔽视线和电磁信号的作用。” 查尔斯抬手，淡淡的光影以他为中心，极速扩张，转眼就包裹住了这片十一万平方公里的海域。 “作为圣殿在世俗的第一个[分部]，这里应该有标志性的建筑……” 力量疯狂运转，海底基岩猛地抬升，很快，巨大的岛屿出现在了这片海域中。 “圣殿崇尚圆环，这岛当然必须是完美的环形，巨大的雕像屹立在岛中心处的海面上，雕像要不要弄成本体的形象？算了算了，那样太高调，不符合超凡领袖的调性……” 他仔细琢磨着，不断改造岛屿。 时间过的很快，当查尔斯将巨岛改造好后，太阳都快落山了。 这个时候，查尔斯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佩戴苍青指环的“导师阶”，还无法随意改造这座面积超过五万平方公里的巨岛。 邀请援助，查尔斯这般想着，将戴着指环的左手放在胸前，敬声道： “黑袍祭司查尔斯，恭迎天极上尊。” 空间破碎，金色指环的男人从虚空缓步踏来。 “冕下，我需要您的帮助。” “可。” 天极缓缓开口，久居高位的气度丝毫不做掩饰，视线没有放在查尔斯身上。 即使在无人的地方，这两具分身也在忠实地扮演自己的角色，毫无松懈。 ——在陆渊制造他们的时候，规矩就已经立好：除了与本体单独相处外，分身不得露出任何破绽，言语举止要始终符合“人设”。 “冕下，我的力量不足，需要您帮我改造这片海域。” “说说你的想法。” 查尔斯正色道： “作为圣殿在世俗的第一个秘境，这里必须拥有深刻的隐喻和象征，而且灰、银、黑、金四种等阶，都要有所体现。” “四重秘境。” “冕下当真智慧无穷，一下就猜到了属下的心思。” “你的想法还算不错。” 天极念头微动，这片地域的一切便都发生了剧烈变化。 在海底、在巨岛、在天空、在无限寂寥的虚空，一座座建筑拔地而起，分割地形、改造地貌和海洋环境。 海底、巨岛、云中、虚空，同时出现了宏伟的建筑群。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新世界规划方案 第113章 新世界规划方案 六月二十日。 在这一天，所有国家印刷出版的“世界地图”，都做了修改。 ——在太平洋的中心处，用金色标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区域，并将其命名为“圣殿领域·海云阙”。 飞机航线和海运航道悉数避开，最近的航道距离圣殿领域也足有二百海里，各国粗略地定了一条国际法规，交替在圣殿领域的外面巡守，驱赶误入这里的远洋渔船。 离月底越来越近，圣殿降世引起的思想、经济、政治上的变化愈演愈烈。 在这个时候，各国终于遇到了第一个棘手的问题。 ——圣殿命令全球资源整合到一起，随时准备战争。 凭心而论，很多国家都是不情愿的，地域的隔阂、文化的冲突、过去的血仇……对于大部分国家来说，亲密无间是极难的事。 好在圣殿的要求是整合资源，不是构建地球联邦，各国倒也没有极端抗拒。 联合国大厦灯火通明，政要们聚在一起，讨论着可行的方案。 圣殿给出的时间是三个月，但整合全球是件真正的大事，繁琐而艰巨，必须争分夺秒，此间政治博弈、展示肌肉的情况屡屡发生。 最初的几版方案很快就做了出来。 第一套方案，名为“圣殿集权”。 在这个方案中，各政府将会在三个月内逐步让渡权力，将世俗的权柄交给圣殿，让这个超凡组织统管地球和人类的一切，资源高度集中。 此方案一出，就遭到了反对。 理由很简单：管理是一门学问，世界从事公职的人少说也有七千万，是维护人类社会稳定的坚固基石，如果大量变动，必然造成严重的后果。 而且，圣殿看起来人数并不多，据“黑袍祭司”查尔斯说，这一期合格的试炼者们一共是十三人，已经是历届人数最多的一代了，而且超凡者一定是要修炼的，真能分出那么多精力去统管世俗社会么？ 况且圣殿一直隐匿在历史的迷雾中，在过去也不曾染指世俗权力，可能其内部存在着什么忌讳。 第二套方案，名为“二权分立”。 顾名思义，就是让圣殿成为唯一的宗教，与世俗政府一起管理地球，平时不涉及具体政务，但发布命令后，各国必须无条件听从。 既保留了现今的行政制度、也做到了一定的的集权。 不过，这其中也有一个隐患：既然是二权分立，那么互相制衡就是必须要做的事，但尴尬的是，现代国家没有这个能力。 “守日人”能够将汪洋折叠成饼干，这种级别的战力单挑全球都绰绰有余，人类实在没那个胆子玩劳什子制衡，简直自取其辱，倒不如大大方方行使第一个方案。 第三套方案，名为“缓冲计划”。 其立意也很容易理解：在圣殿和世俗政权之间，创造一个“缓冲垫”。 这个“缓冲垫”应当是一个庞大的、强力的超级组织，其立于各国之上、位于圣殿之下，统管世俗、承接超凡。 说白了，这个“缓冲垫”，其实就是加强了无数倍、拥有真正军权、治权、立法权的“超级联合国”！ 当然，名字要改一改，应该更大气、听起来就有权势、最好还跟超凡神秘沾点边。 圣殿的命令通过“缓冲垫”，下发给世俗；世俗的力量也由“缓冲垫”统一调配。 这套方案引起了很多国家的兴趣，众人开始填补细节，讨论“缓冲垫”的可行性。 毫无疑问，“缓冲垫”的成员将抽调世俗政权官员和圣殿超凡一起担任，各国背书，给予其合法性，再让国内位高权重的大官和年轻精英前去任职，军届和政界都要有，圣殿起码也要派遣“导师阶”的中高层驻扎于此，增其份量。 财务方面，各国依照其自身体量和经济实力按比例分担，甚至还要剥离本国的军队，给予其真正的现代武力。 各国高层讨论预演了很久，终于确定了这套“缓冲垫”计划是可行的。 但即使可行，如果一旦真正实施起来，也是个耗时耗力的事。 该超级组织的体系、高层席位的分配、驻地、各国需要分担的义务、财务运转等等方面，有太多需要扯皮和磨合的地方了。 深知这一点的各国没敢耽搁，在六月二十七日这天，将“缓冲垫计划”整理出来，交给了查尔斯。 毕竟这事，最重要的是圣殿的首肯。 查尔斯很快传回了消息： “天极上尊很满意你们的方案，圣殿将给予支持。” “在该组织成立后，圣殿会派遣人员进驻其中，和世俗官员一起管理。” “为了更好地统帅，我们将给予该组织超常规的力量……即[可以多次使用的超凡武器]或者[升华人体的超凡技术]。” “甚至不排除，圣殿将打造一批特殊指环，赋予该组织战斗员暂时的超凡的力量。” “除此之外，我们也将给予该组织优秀成员特殊的奖励，比如进入圣殿领域学习的机会、甚至正式加入圣殿。” 短短的几句话，却让该组织的含金量和地位直线上升。 ——不仅拥有世界各国的供养、能统领地球所有资源，甚至还在超凡这一侧享有诸多特权！ “缓冲垫计划”得到圣殿的同意，接下来的事虽然繁琐艰辛，但有了方向，只要按部就班地克服困难，就能达成“整合地球资源、准备战争”的目的。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只要真正的大人物拍板了，不论多困难，都能推行下去。 又过去了一天，各国开始遴选精英人才，制定该组织的各种细节，职位、津贴、管理范围、办公地点、武力配置……需要商讨的地方很多，这注定是个颇为缓慢的事情。 也是在这一天，该组织的名字被确立了下来，它被发在各大网站和新闻媒体最显眼的位置上，看到这消息的人们，都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一点：这个介于超凡和世俗之间的超级组织，可能会陪伴人类很多年。 该组织名为—— 地球命运理事会（earth destiny council）。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启程，圣殿领域! 第114章 启程，圣殿领域！ 正午的阳光从外照射进来，打在空旷的办公桌上。 夏瑾言将抹布沾湿，仔细擦净桌子，把自己的办公位置收拾得很干净。 今天，他的离职手续全部办完，夏瑾言告别了自己的教师生涯。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年半，但夏瑾言觉得自己还做的不错，高考成绩公布之后，他带的高三（十五）班一本率突破了百分之四十，相当出色，甚至还有尖子生考入了华国top5的知名大学。 当然，在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人关注高考了。 昨天，各大政府喉舌公布了“地球命运理事会”的组建计划，给这个烈火烹油的时代再次点燃了炸药。 很多人觉得，这是“圣殿正式掌权”的开始，一旦正式接手权力，超凡的力量将和现代科技结合，引爆技术迭代，实现科技飞跃。 不过也有部分人认为，圣殿此举有些高调，不符合他们一直以来隐匿于历史的传统，这是件很要命的事，因为这代表着“由于某些原因，世界需要圣殿更强力的干预”。 网络上、现实中，关于圣殿的消息无时无刻都占据着最显眼的位置，半个多月来愈演愈烈，丝毫没有降温的趋势。 夏瑾言甚至看到，自己的几个学生在填写高考志愿的时候，还分心去看一篇名为“三步成为圣殿试炼者”的扯淡软文。 两个多月前，在戴上指环的刹那，夏瑾言想到了未来的世界可能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却想不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啪的一下，夏瑾言将抹布拧干，确定自己没有落东西后，离开了学校。 他和门卫打了个招呼，在“小夏老师慢走”的声音中走出大门。 滴滴—— 校门口的斜对面，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路边，张长乾按了两下喇叭，向他招了招手。 夏瑾言坐进去，神态很放松： “张副局长，太客气了，还专门来接我。” “来送送你，毕竟你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啦。”张长乾的手里依然夹着根未点燃的香烟。 “夏老弟，你要不要先回趟家？” “不用，都收拾完了，直接去机场就行。” “好。” 车子缓缓启动，向羽城的郊区驶去。 今天是六月二十九号，夏瑾言将从羽城坐军用飞机离开，去往沿海城市的港口，乘坐航空母舰到达“圣殿领域·海云阙”。 年轻的试炼者成功通过考核后，对接下来的事一无所知，他们是在海云阙专心学习超凡知识、过类似于“魔法学院”的那种生活？还是开局一个指环、被大大咧咧地放养？ 夏瑾言也不知道再次回到羽城是什么时候，但直觉告诉他，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很短。 “张副局长……” “欸欸，不要叫副局长了，我被调岗了。” 夏瑾言一怔，反应过来： “……地球命运理事会？” “夏老弟确实聪明。”张长乾赞了一句，继续道： “命令是今天上午发的，这些天我会交接自己的工作，然后放个长假，好好陪陪我老婆，她现在正养胎呢。” “恭喜、恭喜。”夏瑾言笑道： “一步登天啊老哥……理事会大有可为。” “确实。” 两个人已经很熟，有些话不需要拐弯抹角，可以表达得很露骨，张长乾握着方向盘，平静的话语如同惊雷： “夏老弟，我的判断是，在未来，各国的权力将一点点被蚕食，甚至到最后，只能在本土境内保留警察这一种武装力量，税收也会直接被地球命运理事会收走大头，圣殿以武力压服世界，但这几步棋，走得太急了……”他顿了顿，接着道： “夏老弟，是要打仗了么？” “嘿……我不知道，也许到了海云阙，我就可以知道答案，但是现在，我并不比伱多了解什么……但我的判断，跟你差不多。” “夏老弟，我认为这场战争和以往的都不同，不是人类的自相残杀，而是与别的世界交锋！而且圣殿也没有把握！是[湮生之渊]么……不，那种没有智慧的生物不至于把圣殿逼到这个份上，给我一支配备超凡子弹的集团军，我都可以诛杀华国西南腹地的所有噬螟……在未来，等待人类的，是更大的危险。” 张长乾说的斩钉截铁，虽然并不了解事情全貌，但像他这样真正的聪明人，可以从不起眼的细节里看出太多东西。 “……夏老弟，你对理事会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呗，可以调动世俗的全部资源，也能影响圣殿，凌驾于各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夏瑾言瞥了一眼张长乾，脸上莫名浮起笑意： “张老哥，你今天还挺……主动的。” “嗯，因为我决定了一件事……夏老弟，我想争一争理事会的决策席位。” “可是以你现在的级别，大概率还够不到。” “够不到，但那只是暂时的。” “哟嚯……”夏瑾言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 “张老哥，你平日虽沉迷于工作，也算得上久居高位，但绝不是贪恋权力的人……怎么？觉得世道太乱，要一展胸中抱负？” “这个原因倒是也有，不过最主要的是，我想让我的孩子出生在和平的世界里，就算战争爆发，生活环境也不至于太糟糕。” 夏瑾言沉默良久，从后面拍了拍张长乾的肩膀： “不论发生什么，人类都不会败。”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军用机场前。 “夏老弟，我卸任前的交接工作太多，就不陪你进去了……” 张长乾拱手道： “祝你一路顺风。” 夏瑾言回礼，在士兵的护送下进入机场，很快，一架飞机飞离羽城，向远方前进。 这一天，分散在世界各地的试炼者们纷纷启程，或在军方的护送下、或干脆自己开飞机或者驾驶船只，离开了自己生活的国家，前往位于太平洋中心的海云阙。 他们一共是13人，有男有女，都很年轻，抱着各种各样的想法，踏上了各自的命运。 很多很多年后，他们之中，有人高处不胜寒、威势无量；而有的人却早已成为累累白骨。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人类的教科书和史册上，给这些天赋卓绝的年轻人，冠以了这样一个耀眼的名字—— 13门徒。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六月三十，入秘境 第115章 六月三十，入秘境 太平洋。 一夜过去，此时正是日出时分。 这个时候，在前后左右都是一片汪洋的大海上，分辩出“哪个是天空、哪个是水面”并不容易。 夏谨言出身羽城，是内陆，念大学时去了首都，平日也不爱出去旅游，这是第一看到大海。 他只觉得天是蓝的、海也是蓝的，云朵倒影在水面上，自己仿佛站在空中。 “真美啊。”夏谨言感慨出声。 “这是太阳离海平面太近了，光线折射的缘故，再过一会儿，日头升高，就没这般景象了。”一旁穿着白色常服的军官道： “夏先生，离目的地还有几个小时的路程，不回去休息休息？你起得太早了。” “没事。”夏谨言笑着摸了摸灰色的指环： “我的体魄较一般人强健许多，三个小时的睡眠就足够了。” “也对，您是超凡，不能以常理度……” 军官话说到一半，集合铃就响了起来。 他懊恼地拍了下大腿： “哎呀，差点忘了，今天新加了两次思想政治培训和演武训练……夏先生，我快迟到了，您随意，有事叫通信员小丁就行！” 军官急急忙忙地走了，夏谨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内部舱里，若有所思。 昨天下午一点，他踏上了这艘华国的航空母舰，随着庞大的战斗群一起前往海云阙。 从昨天到现在，他听很多官兵说过，这几天思想课和演武训练的频率要比之前高了很多。 夏谨言隐约猜到，这是在做“战争总动员前的准备工作”，通过一次次高强度集训将战士们的情绪调动起来，习惯作战状态。 可以想象的是，现如今，世界各国都在做这种事情，人类社会的总体和平已经持续了八十余年，虽然偶有局部战争，但席卷地球的超级大战已经远离舞台很久了。 如果真要跟着圣殿与“异世界”玩命，久处和平之下的军队显然还差了点“血腥味”。 不要小看那些各国的精英们，在查尔斯说“战争”这两个字后，很多人就猜到战争讨伐的对象是谁了。 以圣殿之力，横推地球都是轻轻松松的事，因此战争绝不会发生在人类内部。 所以，要么打外星人，要么打异世界鬼佬。 现如今“噬螟入侵”事件频发，这种恶念生命怎么看也不像是本宇宙的玩意儿，于是“与异世界大战”就成了高概率事件。 不过这些只是精英们的推测而已，圣殿还没发话，再怎么瞎寻思也没用。 “听说圣殿给了三个月的准备时间……难道今年冬季就要开战了？”夏谨言心中暗想，继续站在甲板上，看着壮阔的海洋发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大海无垠，景色千篇一律，正中午的时候，温度升高，阳光炽烈，海上没有遮挡物，甲板被晒得极烫，几乎能煎熟鸡蛋。 夏谨言并没有回到舱内，而是依然站在外面，超凡的体魄非常神异，皮肤可以快速释放多余的热量并且消化紫外线，这种级别的暴晒对他造不成困扰。 慢慢的，这支航母舰队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舰上的军官和士兵一个个出来，和夏谨言一起看着前方。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淡金色的巨大“结界”。 它似云、似雾，横亘在太平洋中心，下抵海底，上达平流层，将这片十一万平方公里的海域全部包裹住。 在外面，众人只能看到天空中影影绰绰，似是有什么巨大的造物矗立其中。 舰队的总指挥走了过来。 “夏先生，我们此时距离圣殿的专属领域仅有10海里，按各国定下的规矩，这个位置是不允许船只进入的……还要继续前进么？” “不用，给我一个小艇，我自己……” 夏谨言无意为难他，而且也没那个胆量开航母硬闯，便想着随便搞点工具自己过去，却没想到话说到一半，前方的海水猛地炸开，一个神异的生物钻了出来。 鹿角、蛇项、蜃腹、鹰爪、虎掌、牛耳…… 这是华国传说中的龙！ 由水构成的龙身长超过百米，一下子就趴在航空母舰上，硕大的头颅堪比楼房，下巴啪的杵在甲板上，两只眼睛布灵布灵地看着夏谨言。 “你是来接我的？”夏谨言笑着指了指自己。 水龙眨巴下大眼睛。 “好，多谢嘞。” 夏谨言毫不客气，一脚踏上水龙的头顶，回头对众人道： “多谢相送，我进去了！” 伴随着悠长的龙吟，水龙一个翻滚，重回海里，向远方的圣殿领域冲去。 身后，华国的航空母舰响起了鸣笛声，与龙吟交相辉映，似乎在和夏谨言做道别。 轰的一下，水龙撞穿淡金色的结界，进入圣殿的领域。 夏瑾言赶紧向上看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一时不能言语。 这片海域的上空云遮雾绕，数不清的环状巨大造物匿于其中，时隐时现，每个直径都超过万米，恢宏的宫殿群矗立在环状造物的外壁上，仿佛云中神国。 不过夏瑾言在震惊之余，却也觉得有趣： “看来圣殿真的是全员指环控啊……连这种天上宫殿的地基都被掰成环形了。” 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水龙载着他继续往前猛冲。 让夏瑾言意外的是，水龙并没有飞离海面前往天空，而是一直向前赶路，最终来到一个巨岛上。 此岛一眼看不到头，两侧消失在视野中，想来面积不小。 水龙尾巴一摆，跳到岸边，将夏瑾言放到一处平整的白色巨石上面，自己则冲那个戴着银戒的漂亮姑娘晃了晃大脑袋，再次潜入深海。 看来它还要去接人。 夏瑾言整理一下衣服，看向白色巨石上的其他人。 除了那个操纵水龙的漂亮姑娘外，剩余的人都戴着灰色的试炼者指环，加上自己，现在才到了五人，显然是人还没来齐。 “你好，我是苏染青，学徒阶，负责接伱们进入[海云阙秘境]。”少女笑眯眯地道。 “多谢。”夏瑾言恭敬回道，转而又朝所有人拱手： “华国，夏瑾言。”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新血们 第116章 新血们 先到的试炼者们，加上夏谨言，一共是五个人。 蓝灰色眸子的“疯狗”埃尔罗伊； 金色长发、笑容温和的奥丽薇亚； 穿着立领黑色高中生制服、郑重鞠躬的铃木悠斗； 长着一张马脸、体型如狗熊般魁梧的符拉迪斯拉夫。 五个人，来自不同的国家，看来圣殿这一批试炼者的招收范围很广。 不过相同的是，他们都通过了试炼，是[教官]们辛苦选择出来的新血。 铃木悠斗的郑重态度弄的夏谨言有些发懵，他弯腰的角度是四十五度，在霓虹文化中属于“敬礼”，属于非常郑重的态度了。 “客气、客气……”夏谨言连连拱手。 “久仰夏君大名，您又是我的前辈，不可失礼。”铃木悠斗开口，声音较柔，显然是还没过变声期。 夏谨言看了看铃木悠斗的一身打扮，好奇道： “你还是高中生？” “是的，夏君，我还在神奈川县中学读书。” “真是年少有为。”夏谨言干巴巴地夸了一句，对于铃木悠斗刚才的那句“久仰夏君大名”并没有当回事。 他和老余交流过很多次，知道[教官]最多只会透露其他试炼者只言片语的信息，就像他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埃尔罗伊干过什么，但具体的细节却全然不知，铃木悠斗的这套词是东亚人最熟悉的社交礼仪，捧着人说。 不过，语言是互通的啊……夏谨言心中微动，看向其他人。 “这片海域中，被施加了永固型的灵术【一般语言通晓】。”埃尔罗伊看出了夏谨言心中所想，耸肩道： “比如……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我说这话的时候用的是德语，但是你听到的应该是你最熟悉的母语，不仅是日常用语，俚语和生僻词汇也能完美转化。” “真方便啊。”夏谨言感慨。 “超凡是最先进的生产力。”奥丽薇亚插了句嘴。 苏染青笑眯眯道： “诸位，不用这么拘谨，我相信大家会成为可以互相托付后背的战友，先在这里等一会儿，等人到齐了，就一起前往天上的云中阙。” “苏姐姐。”奥丽薇亚开口，她和埃尔罗伊在西雅图“飞升之战”的时候，就认识苏染青了，相处了几天，私人关系比较好： “圣殿对我们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要一直待在这里么？我好期待【授约仪式】啊，都休息不好……这两天熬夜皮肤都变差了。” “不知道欸，我也没经历过，听导师们的安排吧，我就是领路的。”苏染青兴致盎然： “不过，就算要待在这里很长时间也没事啊，这里有四重秘境，我们脚下的这座巨岛是[人间阙]，天上的那个环形建筑集群是[云中阙]，海底深处还有一个[海心阙]，最后一个隐匿于虚空，四个欸，地方很大的。” “噢……”金发美人眨巴下眼睛，有些呆头呆脑地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的是，除了她自己和身材魁伟如棕熊的符拉迪斯拉夫外，其他三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了苏染青话里面隐含的惊人信息。 ——苏染青很有可能没戴过试炼者指环，不知道“试炼者通过考核后，圣殿会怎么安排”。 这就有点吓人了。 圣殿这种传承悠久的超凡组织，对新血肯定会很重视，而且看圣殿的行事风格，虽然霸道但整体是偏向光明的，不存在“清除试炼者关于【授约仪式】记忆”的可能性。 所以……除了最传统的试炼考核，还有其他方式进入圣殿？不过这也合理，特殊人才绿色通道嘛…… “苏小姐也来自华国？”夏谨言把话题岔了过去，收到了埃尔罗伊和铃木悠斗隐晦的赞扬眼神，窥视别人的隐秘是有风险的，如果不想把关系搞僵，还是别深挖比较好。 “嗯，东海省汐城，我知道伱，夏谨言，来自羽城。” “以后请多多指教。”夏谨言笑着和她握了握手。 正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符拉迪斯拉夫掏出了一个平板，在上面打了一行字： “苏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授约仪式】？饿了。” 他打字的时候用了翻译软件，机械翻译有些生硬，但也能看的懂。 苏染青噗嗤一乐： “饿了？可是送你过来的核潜艇军官说，你已经吃了三十人份的食物了。” 符拉迪斯拉夫比胡萝卜还粗的手指熟练地使用输入法，啪啪打字： “不够吃，那点份量只够喂狗熊，我才吃了五分饱。” 众人纷纷莞尔。 这哥们小时候罹患失语症，成为试炼者后，虽然已被治愈，但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惯却让他极度不喜欢开口，只打字交流。 “放心，符拉迪斯拉夫，难道圣殿还能差了你这份吃食么？一会儿事情结束后，我就向负责这里的导师申请，准备丰盛的晚宴……” 苏染青正说着，突然看向大海： “又有试炼者过来了。” 果然，水龙去而复返，随着一声长吟，大脑袋啪的又搭在白色的巨石平台上。 年轻的男人从上面走下来，水龙再次消失。 他大概二十出头，黑色长发，极度英俊，穿着没有铭牌和标识的合体深蓝色西装，衬衫的领口扣着帝国领针， 埃尔罗伊眉毛轻轻一挑，作为世界上最强的艺术品大盗，他是有见识的，拿眼一扫就知道，这人是个“老钱”。 “初次见面，各位。”笔挺西装的年轻男人微笑行礼，笑起来的时候有种特殊的亲和感。 “我是奥古斯都。” 气氛有点莫名的沉寂，最后还是符拉迪斯拉夫唰唰打了几个字，还附上了一个“震惊”的表情包，将平板展示给大家： “你说你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 “不是。”奥古斯都严肃地摇头： “augustus这个词语曾是罗马帝国皇帝的头衔之一，意为[神圣的]、[有威严的]……但跟我没关系……” 奥古斯都说话很得体，显然教养极佳。 不过夏谨言和埃尔罗伊却不自觉地细细观察起来。 奥古斯都，13名试炼者中的第一！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朝天阙 第117章 朝天阙 众人没有在白色巨石上等太久。 【授约仪式】这么大的事，显然没人敢迟到，水龙不断两头跑，将试炼者运回来。 下午两点左右，13门徒全部到齐。 如同华国古代科举制度下的“同乡同年”，同一期试炼者们天生就较为亲近，加上又都是人精，年龄也相仿，气氛很融洽，年轻人们说说笑笑，等待着仪式开始。 “大家伙儿，我们走吧。”苏染青突然拍了拍手掌： “我会带领大家去云中阙，进行【授约】。” 她银白的指环闪过光芒，十四头由岩石构成的猛兽相继破石而出，似虎似豹，背声双翅，浑身乳白。 “走喽！” 苏染青招呼一声，众人纷纷骑在石兽上面，朝着巨岛内部前进。 巨岛很大，是被精心修裁过的圆形，面积足有五万平方公里，一座座建筑矗立在巨岛上，高耸削瘦、神秘哀怨地哥特式教堂；四角飞檐、高门大进深的古华国宫殿群；喜用巨柱结构和白色大理石的地中海神庙风；现代社会纯玻璃外墙的摩天大楼…… 各种类型的建筑风格都能在这里找到，除了建筑，巨岛内还修了很多广场，甚至还有一大片一大片的居住集群。 “再过不久，这座[人间阙]将会有限地对外开放。”苏染青语出惊人： “你们也知道，地球命运理事会正在筹备中，他们将与圣殿大量交集，甚至会获得超凡力量的加持，这里将作为他们的福利之一，对部分理事会的成员和他们的亲人开放。” 众人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这是在开小灶！ 可以预见的是，圣殿一定会将这座人间阙的环境彻底改造，变得极适于人类生活，甚至可能还有“延年益寿、增强体魄”等超强功效。 给予超凡手段和超凡材料，这里一定会建造大型的“科技与超凡研究基地”，加上头顶就是属于超凡者的“云中阙”，近水楼台，工作和生活在这里的人，成为圣殿正式成员的概率也一定会大于外界。 展示亲密程度、给予专属秘境和超凡力量，圣殿这是在给地球命运理事会撑腰！ 世界各国交割的军权、财权和治权，加上圣殿给予的神秘侧手段，理事会将以恐怖的速度膨胀，最后执掌全球的权柄。 圣殿“备战”的坚决态度超乎了所有试炼者的意料，他们逐渐意识到了未来敌人的恐怖程度。 “在这个地方，前往海心阙和云中阙的方法是通过岛中心的大湖……嗯，到了。” 他们穿过陆地，来到了巨岛中心的大湖，岩石猛兽虽然重达数千公斤，但却拥有奇异的浮水能力，在大湖上如履平地。 试炼者们估算了一下巨岛陆地部分和这个大湖之间的比例，暗道果然，人间阙也是个环形结构。 ——圣殿人均指环控，这个结论没跑了。 “就是这里了，在湖中心，有个一万平方的区域，这里被加固了穿梭空间的灵术，激活这道灵术的唯一方式就是佩戴指环。” 岩石猛兽们站定在湖面上，传送灵术被激活，众人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拉扯，仿佛变成了柔软的面条，脚还踩在坐骑的镫子上，头顶却碰到了天穹。 短暂的失神后，试炼者们踩在了云朵上。 “这里就是云中阙，即是你们在下面看到的那些巨大的环形造物，不过，虽然肉眼能看得到，但驾驶飞行器的话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这里的……这处秘境的四个[阙]，彼此都被断错的空间隔开，用物理手段是过不去的。” 苏染青轻声解释着，转过身，将戴着指环的手抚在胸膛，敬声道： “愿您的意志与指环同在，天极冕下。” 试炼者们一怔，急忙往那个方向看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戴着金色指环的男人已经站在那了。 无数环形的巨大造物在他身后漂浮移动，其上的建筑多为琉璃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浓烈的光辉，这光辉匍匐在男人脚下，似乎在暗示他的力量比恒星还要强大。 “愿你的意志与指环同在，圣侍者。”天极淡淡开口。 “冕下。”苏染青将头深深低下： “一共13名新血，全都在这里了，请您为他们更换戒指，授其神圣的契约。” “甚好。” 天极用不咸不淡的声音回道，看向试炼者们： “我是守日人，也是此世代【圣柱·天极】的最高位者。” “我来此，主持伱们的【授约仪式】。” “现在，跟我前往灵力之海。” 轰！ 下一刻，13门徒的“灵”全部牵引而出，落在了不存在于世间的大海里。 这片海洋没有尽头，狂暴且平静，寒冷又深邃，落入其中，如同有无数人的声音在耳边轰鸣，仿佛这海不是海，而是无数人“灵”的集合体。 巨大的力量作用在试炼者身上，转瞬间，他们的灵被拖拽牵引，在行进了不知道多远后，来到了如神只般伟大的造物面前。 那是九根贯穿世界的巨柱！ 扎根于无尽海洋，接天连地，其上无数神秘的符号和文字，震颤时空和命运，永恒不朽。 “这是【圣柱】。”天极的声音有了些莫名的情感： “【圣柱】和【指环】，加上你们的【意志】，就是灵术的施法关键，圣殿在无穷狂暴的灵力之海建造了九根【圣柱】，凭此与无数的敌人征战，代代相传的，从来都不仅仅是超凡的力量而已。” “现在，摘下你们的指环。” 试炼者们看着眼前伟岸如神只的巨柱，震撼得说不出一句话，一枚枚灰色的指环飞舞在海水中，在经过天极的时候被依次碾成细碎的颗粒，于巨柱的表面划过，然后又重新组合，飞回试炼者的手中。 失而复得之际，指环已经变成银白。 “戴上指环，你们就能时刻感应到【圣柱】，拥有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力量。” “但在此之前，你们要在我的见证下，和【圣柱】签订神圣之契约。” “所以，现在，跟着我发誓……”天极的声音变成了轰雷，震荡着这片灵力之海，无数万米巨浪拍打巨柱，却不能撼动分毫。 “我在世界面前立下誓言。” “我发誓从今日起，将我的意志和荣耀献给人类。” “我的手将撕裂黑暗的胸膛，我的牙将咬断奸佞的脖颈，血液干涸，燃烬一切。” “即使魔鬼的长矛将我洞穿，即使邪恶的秃鹫分食我的尸体。” “我在此立下誓言，为人类献上跳动的心脏。” “今日之誓，我将奉以生命。” “死亦无终。” 第一百一十七章 理事会的欧洲驻地 第118章 理事会的欧洲驻地 时间匆匆流逝。 八月十五。 这个月份对于北半球的很多城市来说，依然是相当难熬的时候，属于夏季的尾巴，女孩会穿着短裤、露出修长紧绷的大腿，而男人们则最喜欢在夜晚与朋友喝冰啤酒，高谈阔论。 当然，在如今，圣殿和地球命运理事会占据着话题的绝对主流，人们谈论着指环、超凡者、和理事会愈加膨胀的权势，感慨着仅过了不到两个月，这操蛋的世界竟完全变样了。 这段时间，爆炸般的新闻不断肆虐人们的神经：某某城市出现噬螟巢穴；某个国家又将自身的一部分军事力量切割给理事会；圣殿给予理事会不可思议的神奇材料，准许其用现代科学的方式研究超凡力量…… 地球命运理事会疯狂壮大着，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逐步掌握全球的权柄。 不过，世界在变革的同时，乱象也没有意外地比往常增加许多，特别是八月份，炎热的天气会让人变得暴躁，致使犯罪率飙升。 但弗朗切斯科·里奇却感觉岁月静好，即使在街边枯燥地巡逻、夏日的潮热让皮肤上生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也觉得心情美好。 原因很简单，他工作的地点，佛罗伦萨最近的犯罪率太低了，作为地方警察，他只需要每天象征性地左看看又看看，巡逻固定的街道即可，压根接不到报案，这些天受理的最大的案件，还是帮助年事已高的阿兰娜夫人寻找丢失的宠物猫。 犯罪率低，可以被归结于城市高层的执政能力优秀、居民的道德标准比较高、或者人们生活富足，用不着抢劫或偷窃。 但谁都知道，佛罗伦萨犯罪率断崖式下跌的重要原因有且只有一个—— 在上个星期，八月十日，佛罗伦萨成为了地球命运理事会的七个驻地之一！ 世界七大洲，每一洲，都会选出一个城市作为地球命运理事会的驻地。 在成为理事会的驻地后，这座城市将作为“世界公用领地”，从原本国家的行政体系中被剥离出去，法理上，主权完全属于理事会。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在现代社会，居然可以把一个国家的领土划走一部分，丝毫不顾忌主权。 但细细想来，这种现象倒也合理：地球命运理事会向上听命于圣殿，向下则统领世俗权力，虽然尚“年幼”，但确实是天生的“皇帝”，几乎可以做任何事。 不过，即使驻地城市成为了理事会专属的“世界公用领地”，理事会在进驻前，也会与该国家签订《世界公用领地代管协议》，将驻地城市“挂靠”回原国家，扔给他们治安和收税的权力，乍一看上去，和以前也差不多。 当然，即使表面看上去没有变化，但深层次的影响却依然很大，佛罗伦萨骤然降低的犯罪率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这个圣殿出世的时代，但凡脑中有一点点“成为超凡”念想的人，都不敢在圣殿面前撒野，连带着理事会也成为受人尊敬的组织，纵然是惯犯，也不会在理事会的眼皮子底下犯罪。 ——人人都渴望佩戴指环，即使知道那只是一个概率渺小的奇迹。 小偷小摸都不会有，生怕进入圣殿的黑名单，失去佩戴指环的机会。 由于以上原因，弗朗切斯科这些天过的相当惬意。 今天，他如同往常那样，把地方警察的制服穿好，顶着阳光巡逻。 佛罗伦萨是充满文化气息的城市，作为文艺复兴的核心地区之一，就连空气中也仿佛也弥漫着人文浪漫的味道，看看这座城市最引以为傲的地方吧：乌菲兹美术馆、圣母百花大教堂、米开朗基罗广场…… 不过，就算再浪漫，该热还是热，佛罗伦萨可被归类为亚热带湿润气候，八月份炎热潮湿，弗朗切斯科巡完半条街的时候，警服都快透了。 他负责的区域相安无事，别说犯罪事件了，连宠物猫都没有走失。 弗朗切斯科熟稔地买了杯冰咖啡，躲在阴凉处静休息。 这样的无聊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傍晚时分，到了弗朗切斯科下班的时间，他换上常服，开着车回到家中。 今年二十五岁的弗朗切斯科，与父母生活在一起，这在欧洲并不常见，成年有一段时间的人依然与父母住在同一屋檐下，通常被认为是“不够成熟和独立”的表现。 但弗朗切斯科却不以为意，他认为与父母生活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自己又没结婚，关系何必那么疏远？他甚至觉得西方的“独立思想”有些太魔怔了，跟父母住在一起又不犯法。 “我亲爱的小里奇。”系着围裙、头发花白的母亲笑眯眯地拥抱自己的独子，半开玩笑道： “去洗个澡，臭死了，我甚至能闻到你的头发被阳光烧焦的味道。” “夸张了，妈妈。”弗朗切斯科嗅了嗅自己的袖口，听话地去房间里洗漱。 没过多久，弗朗切斯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他的父亲莱昂纳多·里奇依然在沙发上看报纸。 在报纸最显眼的板块上，有着一条名为“圣殿的正式成员将莅临佛罗伦萨，视察地球命运理事会的筹建工作。”的炸裂新闻。 圣殿的正式成员要来？弗朗切斯科脑中闪过这个念头，转瞬将其抛在脑后，那种大人物离他太远，不可能有交集，想什么也没有。 老里奇在发妻的呼唤中放下报纸，一家三口坐在餐桌旁，享用着美食。 晚餐是当地人最重要的一餐，里奇一家习惯在这个时候聊聊天、联络感情，除了自酿的葡萄酒外，菜品也极为丰富，饭前有各种开胃小吃，比如一些坚果零食，然后是各种海鲜、面食、肉类等，最后是沙拉、甜点。 就这样，年轻的当地警察与年迈的父母一起共进晚餐，聊着白天发生的趣事。 每当这时，弗朗切斯科都会由衷地感慨生命的美好，并且祈祷这样幸福的日子永远持续下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巨变、悲剧、弥留之际 第119章 巨变 悲剧 弥留之际 里奇一家在饭桌上的时候，总会兴致勃勃地聊着这一天发生的事。 弗朗切斯科白天工作时遇到的趣事、妈妈琢磨出了新的麋鹿肉烹饪方法、老里奇退休后的打算、隔壁梅尔太太令人头疼的调皮柴犬…… 和大部分家庭一样，话题的中心一般都是正值壮年的儿子。 “小里奇。”妈妈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健康强壮的儿子，从心里涌出一股骄傲： “这几天温度较高，要注意身体呀，累了就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这话说的。”老里奇不悦地皱眉： “他是警察！拿着工资，就要对这一片的安全负责，累了也要坚持，我当年不也很辛苦么？拿着配枪一站就是一天，什么时候喊过累？现在的孩子这么娇贵，哪有我们那时候能吃苦……” “行行行，就你对工作负责、对百姓上心。”妈妈翻了个白眼： “你也不看看，你当警察是什么时代，儿子现在又处在什么时代，咱们那个时候，西雅图下面有巨像么？有地球命运理事会吗？有戴着指环的超凡者么？佛罗伦萨是世界公用领地么？” “欸，行，我接着吃饭……”老里奇叹了口气，结婚三十多年，他从来说不过伶牙俐齿的妻子。 弗朗切斯科咽下口中意面，刚想开口插科打诨，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他按下接听键，耳边响起了队长急切焦躁的声音： “弗朗切斯科！有重大安全案件发生，立刻归队！现在！” 年轻的警察一怔，下意识地站起身，大声喊了个“是！”。 问清楚地点后，他匆匆解释几句，穿上防弹衣，带上枪套，检查完子弹后，开车从家里离开。 ——上个月末，针对日益增长的治安事件，欧洲的很多国家都颁布法令，允许警察下班配枪，只要提前申请即可。 这在之前的世界简直是不可想象的，然而现在却成了理所应当的事。 时代的羽毛哗哗落下，每一片都能引起巨大的涟漪。 弗朗切斯科开着车驶进市区，在进入某条街道后，警车明显增多了，警笛连成一片，带着不同寻常的急迫感。 “弗朗切斯科！弗朗切斯科！”进入封锁区后，队长找到了年轻的警察： “伱的任务是在这里保护难民，拿好枪，一会儿有运输车过来。” 弗朗切斯科沿着队长的手指看过去，一群惊慌失措的人们正站在由警车围成的安全区域里，男女老少都有，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痕和血迹。 再往远处看，宁静的住宅区已是一片火海，怪物恐怖的咆哮、平民的悲嚎、士兵的怒吼和枪声、火焰烧断屋脊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让弗朗切斯科大脑完全懵住了。 “弗朗切斯科！菜鸟！冷静冷静！”队长锤了一下年轻人的胸口： “你和他们一起保护难民，其他人，我们将编入突击队里，冲进去杀了那怪物！” 直到这时，弗朗切斯科才有些回过神来，他扯住队长的防弹背心，焦急道： “等等！发生什么事了？我跟你们……我跟你们一块进去！” “菜鸟，服从命令！”队长转过头，低声耳语： “应该是那个叫[噬螟]的东西，别说话，我答应老里奇要照顾他的孩子……待在这里，完成你的任务，菜鸟！” 最后一句话，队长是故意大声吼出来的，随后他端着枪，做了一个战术手势，和剩余的小队成员一起冲进住宅区。 不只是弗朗切斯科他们，所有来到这里的武装部队在安排了少许成员警戒后，剩下的大部分也加入与恶念生命寄居体的战斗中。 住宅区火势愈来愈大，武装直升机的重机枪毫不留情地扫射，怪物的咆哮声如同雷霆，与现代社会的武器浴血争锋。 弗朗切斯科咽了口唾沫，看着燃火的住宅区久久无言，他最终还是执行了命令，持着抢站在难民面前，等待运输车。 “士兵！士兵！” 然而，最先等来的不是装甲车和支援，而是难民里传来的急切呼喊： “这个小女孩快不行了！她必须立即得到救治！” 年轻的警察赶紧回头，看到了被围在人群中的小女孩。 她大概只有七、八岁，粉雕玉琢，金色的头发散乱着，穿着粉色的卡通睡衣，怀里还抱着可爱的玩具绒毛熊，任谁看到她，都会由衷地感慨一句“真是个小天使”。 然而现在，那一身粉色卡通睡衣已被鲜血浸湿，小女孩脸色苍白如纸，软软地倒在其他难民的怀里。 弗朗切斯科立马放下枪，跑到警车里一顿翻找，很快就抱着急救箱冲到小女孩身边。 “保持清醒，亲爱的，我是警察，我保证你会没事的！” 弗朗切斯科将小女孩扶到自己的怀里，用手一摸，就感觉到了女孩腹部巨大的伤口。 该死的……他心中暗骂一句，语气却依然柔和： “没事的，现在哥哥要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可能会有点痛，但忍一忍就过去了。” “警察哥哥……呜……”小女孩睁开眼睛，气若游丝道： “我要爸爸妈妈……” “好好，等处理完伤口，哥哥就带你去找。”弗朗切斯科从急救箱里拿出止血剂、绷带和肾上腺素。 “哥哥，不用去找的，爸爸妈妈就在这里。” “嗯嗯。”弗朗切斯科应和着，用力攥着止血剂，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受影响，作为警校的优秀毕业生，他当然知道人在失血过多时，会导致颅内压过高，进而胡言乱语。 他掀开卡通睡衣，小女孩接下来的话恰好传到了他的耳边： “爸爸妈妈，就在我的肚子哦。” 弗朗切斯科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身子倏地僵直。 女孩肚子上的不是伤疤，而是一个血淋淋的大嘴！ 咔巴！ 电光石火间，巨嘴大张，女孩的肚子发生剧烈形变，咔嚓咬到了年轻警察的腰。 脊柱寸断，血肉分离，弗朗切斯科被拦腰咬成两截！ 年轻人脑中空白，剧痛袭来，意识陷入一片混沌。 在意识完全模糊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银白的光芒闪过。 …… 弗朗切斯科似乎来到了奇怪的炉子里，头上是亮度极高的灯光，四周冷、麻、热的感觉交替循环，他被动地移来移去，浑浑噩噩。 在半梦半醒间，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到了他的意识里。 “……不行了，他撑到现在已是奇迹，放弃吧。” “什么？使用……3型？” “不可能，公民人权……资金……理事会还没批准……” “风险太高……电力贮备……技术积累还……而且没有进行人体安全实验……” “可……” “……” “……” “是，遵照您的命令……奥古斯都大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原型机 第120章 “原型机” 由激素、氧气、蛋白质和糖类混合而成的人造血液，在加热到最适宜的温度后，以最完美的流速进入身体。 一根根合金的针管扎进皮肤，其后端渗出黏液、嘶嘶作响的气泡和电流，仿佛供电箱里杂乱的线丛。 男人就躺在这样一个封闭、黑暗、恐怖的两米长度的金属“棺材”中，他的各种生命指数传输到金属棺材外的处理器上，经过复杂的计算，以图线或者数字的形式展现在人们面前，即使只有小小的波动，也会让研究人员的心脏阵阵抽搐。 这样僵持的气氛持续了很久，在某个时刻，平衡被打破了。 ——躺在密封金属罐里的男人眼皮剧烈颤抖起来，似乎随时都要睁开。 生命检测仪器的示警灯不断闪烁，研究人员纷纷站立，眼睛发光的同时下意识地往后退去，荷枪实弹的士兵手指摩挲着扳机，丝毫没注意到鬓角滑落的冷汗。 “咕……” 躺在溶液里的男人发出古怪的呛水声，在清醒的刹那，就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险恶环境，他慌乱地敲击困住自己的厚重金属板，轰隆的震荡仿佛野兽的咆哮。 负责这个实验室的雷纳森博士打开麦克风，俯身说话，他的声音通过某根导管传进“金属棺材”的液体里，让男人听清了他的话： “弗朗切斯科·里奇，你好，我是雷纳森，如果能听见我的声音，并且理解其中的含义，请冷静下来，不要敲击金属壁，那里面有维持你生命的昂贵液体。” 他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五遍。 野兽般的挣扎停止了。 实验室里，很多研究人员发出了压抑的欢呼声。 “做的很好，弗朗切斯科先生，感谢你的配合。”雷纳森博士强忍心中激动，继续道： “请伱先让双手放松立于身体的两侧，然后向上抬起，在正对你小腹的位置，有一个按钮，按下去，你的声音便能被我们听到……不要着急，慢慢找。” 短暂的沉寂后，一道沉闷的声音从密闭金属棺材里响起： “这是……哪？我为什么没有死……” “弗朗切斯科先生，你现在位于地球命运理事会佛罗伦萨分部的地下实验基地里，你已经昏迷一个星期了。” “这个金属箱子是……” “冬眠舱，这是全球最好的治疗场所，虽然不能像科幻电影里一样，让人们长时间冬眠、大大降低机体的衰老速度，以便进行漫长的星际旅行，但它依然是现如今最先进的医疗手段。” “……谢谢你们救了我，在我记忆的最后，我记得，我被那张血盆大口咬成了两截……” “是你顽强的求生意志救了你，弗朗切斯科先生。”雷纳森扫了眼生命监测设备，深吸一口气，进入到了这场谈话的最关键阶段： “弗朗切斯科先生，我敬重你，你是警校的优秀毕业生，家学渊源，前程远大，却因保护难民而濒临死亡，你是英雄。” “……这只是我的责任而已。” “说的好，责任！弗朗切斯科先生，劳烦您继续肩负责任——对我们的责任。” “你们的？” “是，治疗身子断成的两截的人并不容易，为此，我们用了最先进的[3型技术]，你是宝贵的成功经验和完美的研究对象，请你理解创造一类新技术的难处，为了让人类在这场狂风暴雨般的战争中获得最后的胜利，请务必配合我们的研究。” “……好。” “感谢您的慷慨，弗朗切斯科先生。” 实验室里的喜悦再也抑制不住，虽然性格分析报告已经指出，弗朗切斯科愿意配合的概率超过百分之八十五，但听到肯定答复后，如释重负的感觉依旧让人迷醉。 “先生，我先简短地阐述3型技术的基本概念，让您对日后的实验有个准备。”雷纳森的吐字很清晰： “圣殿降临后，名为[湮生之渊]的异世界与地球连接，恶念生物跑到我们这边，吞食、繁殖、附身、变异……这段时间以来，噬螟动乱的报告从无间断。” “恶念生物的身体构成与自然界的生命完全不一样，它们以意志和精神的形式生存，高位者拥有一定的智慧，用如今的科技手段，无法抗衡他们。” “但是我们发现，使用圣殿的超凡之火烧掉噬螟，留下的奇特细小晶体，同时具备[客观物质]和[精神意志]两方面的特性。” “这些细小的成堆晶体，拥有[催化剂]、[粘合剂]等多重作用，可以和地球上原本的物质产生作用，迸发奇特的性质。” “基于此，超凡与现代科技结合成为了可能。” “3型技术，就是将人类、超凡生命、机械三种元素组合起来，进行人体或动物改造，凌驾于普通生命体之上！” 雷纳森是个痴迷于研究和实验的传统学者，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滔滔不绝，这次的讲述共持续了两个小时，最后，一名助手碰了碰他的肩膀，示意他往后看。 屏幕上，代表弗朗切斯科生命体征的长线无精打采地蔫了下去。 “哦……抱歉，弗朗切斯科先生。”雷纳森致以歉意： “您刚刚苏醒，确实应避免劳累……” 再次短暂交谈几句后，弗朗切斯科放下手指，切断了与外界的通讯。 在黏滑的人造血液中，身上插满针管的年轻警察缓缓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在他的心底，响起了另一道声音，清脆悦耳，仿佛天真的小女孩： “哈哈！你应该照照镜子，看一看你现在的样子，啧啧啧。” “可怕啊，外面的那帮家伙将你改造成了这副鬼样子，你难道没发觉，你的手被束缚在一定范围内，不能随意探索么？” “我与你们人类不同，我能看到别人内心的想法，你知道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他们是怎么称呼你的？” “——原型机！” “在他们眼中，你已经不是他们的同胞了！” “哈哈哈……既不是人类，也不是机器，更不是恶念生命，弗朗切斯科，现在的你，只是一个单纯的怪物而已啊，利用完后，就会被他们处死，身体被拆解，扔进垃圾堆里，只留下年迈的父母，在你的墓碑前哭泣！” 黑暗的液体中，年轻人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闭嘴……” 第一百二十章 实验、蛊惑 第121章 实验 蛊惑 “您好，里奇先生、里奇夫人，我是地球命运理事会的卡尔。” 男人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老迈而憔悴的夫妇。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轻声道： “就像我的同事在昨天说的那样，您们的儿子，弗朗切斯科·里奇，将暂时留在理事会中，作为他的父母，您们当然有权力获悉这一事实……并在这份文件上签署名字。” 老里奇扫了一眼，与陷入悲伤和慌乱的发妻不同，他保持着让来客刮目相看的冷静： “……理事会将拥有弗朗切斯科·里奇身体的使用权和改造权，在时机恰当的时候，他将回归社会，但[时机]的解释权同样归属理事会。” 老人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疲惫： “卡尔先生，我的孩子似乎不再属于他自己了。” “没错，这很残酷，但也是事实。”卡尔正色道： “他拦腰断成两截，上半身与下半身分离，送到基地时，生命体征已经完全消失，现代科技手段无法治愈这样的伤势，但他的情况很特殊，特殊到我们用了还没成熟的技术……某种处于实验阶段的生命改造技术。” “里奇先生、里奇夫人，我不否认，您们的儿子对现在的理事会很重要，每一项划时代技术的诞生，都需要充足的试验品和优秀的样本，这种直接改造人体的大工程，研究人员非常渴望拥有理智、能够正常交流的实验对象。” “但是，弗朗切斯科先生同样也需要我们……我们研究他全新的身体、改造并且治愈，维护随时都会崩溃的血肉和骨骼，没有精良的设备、昂贵的药品、知识渊博的专家，他很快就会死去。” “出于人道主义，理事会将这件事告知于你们，向你们承诺，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弗朗切斯科先生将在未来的某一天回归家庭。” “但这仅仅是出于人道主义的怜悯而已。” “这种事情，最好的处理方法向来是绝对保密，一对可怜的老迈夫妇？抱歉，真的没人在乎。” “可是，我们还是来了，将一部分真相透露给您们。” 卡尔顿了顿，眼中闪过了属于理想者的光辉： “因为理事会始终保持着底线，我们清楚，我们到底为何而战。” …… “八月二十六日，原型机[融合修正]第86次实验，开始。” 封闭且戒备森严的实验室中，雷纳森的助手打开录像设备，记录着一切。 一个长约两米的金属舱室在机械手臂的推动下缓缓立了起来，嗤的一声，气压迅速释放，里面的液体随导管排出。 研究人员熟练地输入命令，金属舱室外壁的某个地方打开了一个小洞，属于人类的强壮右臂从里面伸了出来。 “弗朗切斯科先生，第八十六次[融合修正]会将重点放在您的右臂上，和前八十五次一样，伴随着实验的进行，您可能感受到疼痛、酸麻和心理压迫。” “……明白。”弗朗切斯科的声音从舱室里传出，即使没了人造血液的传导，听起来也很沉闷。 “开始吧。”雷纳森下达了命令。 几名大汉抬着金字塔型器皿走了过来，他们将金字塔放在地上，塔尖正对着弗朗切斯科的手腕处。 “启动【火种】，输入动态秘钥ki9%66\/@43。” 啪的一下，塔尖处冒出一缕金色的火焰。 这是超凡之火，炼金之火！ 就像几个月前，陆渊在白渔山释放的【焱龘之阵】一样，金字塔尖冒出的火焰温度并不高，对人体几乎造不成伤害，其极低的魔力强度，只够杀死噬螟这种弱小的恶念生物。 这种金字塔型仪器在官方的全名叫做“超镜构型能量存储装置。”，内部研究人员将其称为“火种”。 它是理事会成立以来拥有的第一件超凡仪器，虽然只能收容和释放炼金之火，但意义重大，基于这这种装置，理事会可以随时进行与超凡有关的研究。 炼金之火的外焰舔舐着弗朗切斯科的手腕，连成年人头发丝都很难烤断的低温火焰，却在五秒钟后，将他手腕处的皮肤完全碳化。 “停！”雷纳森大喊，火焰被收回金字塔型的仪器中。 研究人员忙碌起来，他们用镊子夹断烧焦的皮肤，放在显微镜下仔细观察，记录数据后，更改比例，将重新配置的特殊液体注射到手臂里。 火焰再次燃烧，这次的烧灼的地点换到了小臂处。 炼金火焰将弗朗切斯科的皮肤再次碳化，不过这一次，用了足足四十秒。 即使算上“不同部位皮肤的韧性差异”，这也是一个不小的进步了。 就这样，研究人员不断更改溶液配方，不断用超凡火焰烧灼弗朗切斯科的皮肤，交替进行。 3型技术是“超凡、机械、人体”三项结合的手段，新的身体必须融合这三者的优点，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摒弃短处，炼金之火能将皮肤烧坏，就说明弗朗切斯科体内“噬螟”的特性占比太高，必须重新调整。 一整日的实验结束，[融合修正]进行到了第105次，弗朗切斯科的四肢已经能够完全抵御超凡火焰的烤灼。 金属舱室再次封闭，人造血液重新包裹住弗朗切斯科的身体。 “哈哈……看啊，砧板上的鱼肉！可怜！” 脑海中，小女孩银铃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完了，弗朗切斯科，在伱人生的后半段，每天都会遭受这样的酷刑，四肢的痛苦捱了过去，可是眼睛、下体、腹部……这些痛感神经敏锐的地方，你如何能遭得住？” “不用再蛊惑我了，怪物。”弗朗切斯科用意志和小女孩对话： “你杀了我，理事会救了我，我明白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我不会相信你，而且只要扛许疼痛就能重获新生，这交易太值！你的那些话根本动摇不了我。” “哈哈……不愧是家学渊源的优秀警察呢，真坚定，不过，你真以为受得住那痛苦？你会活生生疼死！” “雷纳森博士承诺过，会给我注射疼痛抑制剂，在不影响实验的前提下，尽量让我轻松点。” “哎呀，看来你胸有成竹呢……”小女孩咯咯笑了起来，蓦地话风一转，声音变得如同厉鬼般凄厉： “可是啊，困于暗室，终日惶惶，你的心灵终究会出现破绽，你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想想你年迈的父母、想想外面那帮家伙到今天都在拘束防备着你、你就真不想知道，现在的你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可笑，居然斥我为怪物……” “弗朗切斯科，你终会破开这个牢笼，杀光这个基地的所有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困于暗室的野兽 第122章 困于暗室的野兽 “在未来，地球命运理事会将继续秉持着守护人类、保卫地球的核心理念，坚决与异世界黑暗势力做斗争……” 九月的非洲，依然有些燥热。 但比起自然气候，真正让人内心燥热的，却是巨大的权柄与力量。 约翰斯内堡，这个非洲首屈一指的工矿业中心、黄金钻石交易场所、金融中心，在这段时间里，国际地位节节攀高。 ——上个月，约翰斯内堡成为了地球命运理事会的非洲驻地。 理事会遴选大洲级分部的条件，是“或在文化上、或在经济上、或在人口上有显着优势和极大知名度。” 当然，为了避免政治摩擦，理事会没有选择任何国家的首都。 约翰斯内堡是非洲大城市，但放眼世界，其实排名并不算太靠前，只能勉强跻身前百。 然而当它成为“世界公用领地”、成为“理事会驻非洲分部”后，大量的资金与政治力量涌入，其地位扶摇直上，俨然是非洲大地上的璀璨之珠。 在这个时代，人们已经渐渐意识到了一件事：离超凡越近，离权势和力量就越近。 就如同现在，站在刚刚建成的理事会驻非洲分部演讲台上的人，以前只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瘦削老人而已，但他现在摇身一变，成为了约翰斯内堡的负责人，从其嘴里说出的话就不再是可以不用理会的胡言乱语，而是必须奉为圭臬的“语言力量”！ 如今，理事会的七大洲分部负责人、以及理事会的议员们，正在慢慢取代各国元首，成为世俗最有权力的人。 更何况，这位非洲裔的老人是真正的“大隐隐于朝”的能人，天降大任后披荆斩棘，将一切工作都完成的很完美，功绩、能力、地位皆无可挑剔，说出的话自然受人追捧。 在演讲台下方，黑漆漆的人群中，黛翠丝扛着沉重的摄像机，身子一动不动，聚精会神地记录着，她身材娇小，腰肢极为纤细，却能扛着比自己五个脑袋加起来还大的摄像机操作自如，显然是真正的女汉子。 “……好，下面是自由提问时间……” “姆比瓦部长，请问您见过圣殿的正式成员么？对于[如何将超自然力量转变为生产力、提高人类的生活水平]，非洲驻地是否有了详细的计划？” “阁下，您对理事会的非洲分部有怎样的规划？是否会与圣殿合作、建立超凡学校？” “在过去的一个月内，大量的军力在南半球集结，姆比瓦部长，对此您有什么看法么？” 记者们纷纷提问，名为姆比瓦的瘦削老人耐心解答着。 时间一晃，例行的记者招待会结束，即使采访者们再舍不得，也只能在安保人员的组织下离开这里。 黛翠丝也同样扛着摄像机打道回府，不过她并没有前往酒店，而是钻进了街边停着的一辆漆厢式货车。 “大姐头，您回来了，热不热？来，喝点冰水……” “别废话，赶紧工作！”黛翠丝轻踹了同事一脚，将摄像头的存储器摘下来放到电脑里： “兄弟们，今天姆比瓦部长爆了很多猛料，官话虽多，但透露出的有用信息可不少，赶紧看！整理出来后放到网上，老娘就不信了，咱们抢不到头条和流量！” 厢式货车缓缓开动，除了司机，所有人都开始疯狂工作，黛翠丝干起活来是不要命的那种，一心多用，嘴里一刻不闲： “关于[非洲驻地未来规划]的问题要仔细看！已经确认，来到约翰斯内堡的圣殿超凡是奥丽薇亚·罗伯茨，据小道消息，她是个能让任何人都发自内心信赖的大好人，因此，这里很有可能成为援助、医疗、宣传、后勤的重要基地……” “新闻标题一定要炸！现在的小年轻喜欢那些富有冲击力的噱头……对，字体再加粗三个号！” “注意，关于[大量军力集结在南半球]的报道，用词必须斟酌，发之前要给我看看，直觉告诉我，这是很要命的事……” 激荡的时代，媒体和文学作品也迎来了属于自己的辉煌。 随便一条关于“圣殿”或者“地球命运理事会”的新闻报道，都有可能引爆舆论，让发布者赚得盆满钵满。 黛翠丝领导着一个小团队，拥有自己的网站，从六月末开始，凭借对大事件敏锐的直觉和不要命的工作强度，发布了很多爆炸新闻，网站点击量直线上升，每个人都发了笔小财。 ——超凡降临后，一大堆职业焕发了第二春，只要有本事和头脑擦着圣殿的边，起码衣食无忧。 黛翠丝领导的团队稍微喝了口热汤，虽然赚了些钱，但她显然还没有满足，在旺盛的好奇心和探索欲的支撑下，黛翠丝简直是被胡萝卜诱惑的拉磨的驴。 “大姐头！” 说得兴起的黛翠斯被下属打断，不悦地皱了皱眉： “干什么？” “呃……没啥，就是想问问，咱们接下来去哪？约翰斯内堡下次新闻发布会是在下周三，还有八天呢。” “看你这幅贼兮兮样子……怎么？有计划了？” “嘿嘿。”下属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照片，得意洋洋地展示给黛翠丝看： “这个怎么样？” 很明显的偷拍视角，拍摄地点似乎在一个很大的密闭房间里，很多穿着白衣服的人忙忙碌碌，最中间还有一个半开着的金属舱室，里面似乎束缚着某种人形的东西，血液流到地上无人理会，很像八十年代老旧电影里的邪恶人体实验。 “这是在……？” “佛罗伦萨。” 黛翠丝眼睛瞪大： “你疯了？你是在怀疑地球命运理事会驻欧洲分部……进行反人类实验？” “欸欸欸，我可没这么说啊。”下属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只是，给我提供照片的是我的高中同学，我花了大价钱才得了一张，不去看看是不是太可惜了？” “伱有那个本事潜进去？” “这话说的，大姐头，咱们是有证件的自由记者，按正规流程走！佛罗伦萨也有记者见面会，到时候咱们提一嘴这个事，诈一诈发言人，说不定能得到真正的大消息……” 第一百二十二章 银蛇机动队 第123章 银蛇机动队 厢式货车行驶在佛罗伦萨郊外的绿荫道上，只用了一天，黛翠丝的“移动公司”就被运到了欧洲，效率很高，这也是这个时代超凡记者的共同特点——或多或少都有点“门路” 黛翠丝扎着马尾，在副驾驶的位置抻了个懒腰，向外看去。 窗外烟尘滚滚，数百辆工程车和土木机械开动马力，改造着这片土地。 ——佛罗伦萨在持续扩建中。 作为大洲级的理事会分部，现在的佛罗伦萨太小了，必须将市区扩大，容纳更多的人口。 甚至有传言，圣殿将为理事会七大洲的分部建立“秘境”，从空间尺度上摆脱束缚。 黛翠丝收回目光，询问道： “后台数据怎么样？” “还不错，大姐头！”下属说着说着，突然砸了一下金属长桌： “可是，太多人发布姆比瓦部长的演讲了，咱们的文稿虽然质量好，但耐不住同类型的太多，根本打不过那些大媒体！” “我知道，所以我来了佛罗伦萨。”黛翠丝笑道： “放心，姐姐我一定带你们赚大钱。” 她又嘱咐一句，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小本子上，再过五天，就是理事会驻欧洲分部的例行记者招待会，她需要仔细琢磨提问的方式方法。 ——您好，我听说咱们佛罗伦萨正在进行邪恶的人体实验，请问是真的么？ 这么问指定是要完犊子的，啪嚓被人一巴掌拍死都有可能。 ——阁下，我有一个疑问，据传闻，理事会欧洲分部将专攻“人体超凡研究”，请问最近有什么进展么？ 这种提问方式倒是非常温和，但很有可能被发言人搪塞过去，诈不出来什么有用信息。 黛翠丝知道自己必须很小心才行，简直是站在刀尖上起舞。 这就是小媒体工作室的尴尬所在了，没有大公司成熟的流水线，资源也是远远不如，只能凭着一腔热血去挖掘真正的大新闻。 厢式货车驶入佛罗伦萨的市区，黛翠丝开了几个相邻的房间，和员工外出美美地吃一顿后，回来继续工作。 值得一提的是，在如今的佛罗伦萨，“订酒店”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成为理事会驻欧洲分部后，这座古老城市的地位直线升高，大量民众和资金涌入，虽然在持续扩建中，但短时间内还无法解决人口爆炸的问题，只能限制进城人数，预定房间的条件颇为苛刻。 不过黛翠丝毕竟是拥有证件的国际记者，而且人脉挺广，搞到几个房间并不是问题。 黛翠丝的团队都是些能干肯干的，他们集中在黛翠丝的房间，一直工作到天黑，甚至在太阳落山后也没有休息，而是向酒店前台叫了乡村面包浓汤、红勤酒、t骨牛排这些当地有名的特色美食，一边吃一边干活。 在工作中挤出时间吃饭、不知下班为何物，这大概是全世界社畜的通病了。 时间来到晚上十二点，已是深夜，虽然精神上还很亢奋，但身体却实在遭不住了，黛翠丝打了个哈切，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都回去休息，明天不用早起，十点半之前，我们在一楼大厅……” 然而，她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一声巨响打断。 轰隆！ 似乎是某种怪物的怒吼、又仿佛是天上降下了雷霆，佛罗伦萨郊外的某处突然骚乱起来，浓烟翻涌，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奇形怪状的魔鬼。 “有大新闻！” 黛翠丝打了个激灵，扛起摄像机就往外跑，她的员工们也很快反应过来，拿上专业设备，一起冲到楼下。 漆黑的厢式货车发动，往异变的地方驶去。 赚这种钱，必须得有一种不要命的气势，遇到有可能“爆”的突发事件，必须像闻到血的鲨鱼那样饥渴。 黛翠丝的团队很明显拥有这种素质，厢式货车几乎没有减速，很快就到了事发地点的外围。 巨大的蜘蛛型怪物昂立在工地上，长着锋锐倒刺的长腿足有二十多米，外壳有很明显的金属色，已经赶到这里的军队枪口不断喷射火焰，子弹如雨，叮叮当当地打在外壳上，居然完全破不开它的防御。 “别靠近，咱们就在外面拍，别人问起来，就说我们是战地记者！” 黛翠丝还没有头脑发热到干扰军队作战的程度，她叮嘱几句，让团队的成员各自找好位置，自己也扛着摄像机，飞似的跑到高处。 她绕来绕去，最终跑到怪物后面的某处山坡上，黛翠丝的直觉向来很准，她认为对付这种类型的鬼东西，军队从后面偷袭的可能性一定很大，她要将导弹炸开怪物脑袋的那一刻拍下来，成为明天的头条。 “到时候选个什么样的标题呢……震惊！人类军队秒杀怪物？”黛翠丝美滋滋地想着，肩上的摄像机一点晃动也没有。 她的判断是正确的，三分钟后，几道银白的电光划过夜空，轰的砸在了蜘蛛怪物的头部。 怪物嘶吼，巨腿乱舞，它竭力摇晃脑袋，但这些电光如同跗骨之蛆，怎么也甩不掉，不断破坏怪物的身体组织。 “这是……新型武器？”黛翠丝瞪大眼睛，她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攻击方式的军用器械。 她赶紧调整焦距。 于是在镜头下，黛翠丝看清了发生在怪物身上的事—— 那些电光，其实都是人类！ 穿着奇怪的黑色制服，力量和速度很明显超过凡人范畴，而且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们的脊柱无时无刻都在释放浓烈的银白光芒，如同一条发光的电鳗。 黛翠丝手心都出汗了。 她意识到，自己拍摄到了真正的爆炸新闻！ 然而就在她高兴到忘乎所以的时候，两道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队长，这人一直在拍我们，她拿的摄像机看起来很高级啊！” “嗯，看样子全都拍到了。” 黛翠丝慌忙回头，看到两个“电鳗”正站在她身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 “呃呃呃，我是记者！这是我的证件……” “没事，女士，别紧张，我们不是坏蛋。”脊柱闪闪发亮的队长笑道： “但是你拍摄的这些东西，毕竟还没有公布……看来，你需要和我们走一趟了。” 抱歉，这些天更新状况不太好，稍晚会有第二更。 从明天开始，更新的时间将固定在12:30和18:00 盟主的爆更也会在这个月内完成 感谢各位的支持和厚爱~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级警戒!原型机暴动! 第124章 一级警戒！原型机暴动！ 黛翠丝是被蒙住双眼进入地下基地的。 虽然失去了最重要的视觉，但她感受到了很明显的失重感觉，黛翠丝猜测出自己被带到了佛罗伦萨的地下。 扎着马尾的干练记者没有反抗，理事会在人们心目中的印象还不错，概括起来就是“权势越来越大，可能做出格的事，但总体值得信赖”。 毕竟有至高无上的圣殿存在，理事会也不敢惹众怒。 黛翠丝被人按着坐下来，唰的眼罩被摘下，这里四面都是金属墙壁，灯光昏暗，眼睛不需要适应。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扶了下眼镜，看着手里的一大堆资料，平静道： “黛翠丝·塔特，女，今年29岁，曾任《纽约时报》的生活专栏编辑，两年前辞职，创立[黑鸽子网]……” 黛翠丝咽了口唾沫，从佛罗伦萨郊外看到那两条“电鳗”开始计算，到现在也就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理事会就将她调查的一清二楚了。 男人说完抬起头： “黛翠丝女士，请你向我解释，你为何会扛着高清摄像机出现在那里。” “因为我是记者，专业的记者！”黛翠丝回答得很有经验： “面对发生的突然事件，记者有义务冲到第一线，看到真相并且告知民众，，但是我也知道，某些革命性新技术的出现，可能会给世人价值观很大的冲击，因此酌情发布新闻也是有必要的……” “哦？也就是说，你可以配合我们、暂时不报道银蛇机动队？” “银蛇机动队？”黛翠丝的眼睛都快冒出光了： “这是属于理事会的超凡部队？先生，我觉得有必要做一个专访……” “欸欸欸，注意点，伱正在接受审讯呢。”男人敲了敲桌子： “银蛇机动队，很快就会现身于世人眼中，我们甚至会为此召开专门的新闻发布会，但现在，这项技术还处在最后的测试阶段，暂时不能公之于众，因此，所有看到的人都必须签署保密协议……就是这个，需要我对你解释签完后，你要遵守的义务和惩戒条款么？” “不用，自从业以来，这种东西我签了太多了！”黛翠丝快速扫了一眼，唰唰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先生，您看这样，以后有机会，关于银蛇机动队，我们是否可以做个专访……” “以后再说，现在不是谈论工作的时候，记者小姐。”男人站起身，率先离开这里： “现在是后半夜一点十五分，按照程序，今晚你要先待在审讯室中，待我们确认完后，你才能离开，哦，对了，你的那台摄像机我们会处理一下，删除所有敏感信息。” “好……” “回见，黛翠丝小姐。” 男人啪的关门，这样的事，他已经做得轻车熟路，特别是银蛇机动队进入“实战测试”的阶段后，目击者越来越多，需要擦屁股的地方就更多了。 不过好在，银蛇机动队马上就要对外界公布，佛罗伦萨将是各大洲级分部第一个做出强有力成果的先驱！ 多一个“偶然拍摄到银蛇画面”的记者，真的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 审讯室内，黛翠丝松了一大口气，结果比她想象的要好，银蛇机动队虽然依然处于保密之中，但因为即将摆上台面，理事会的人态度并不严厉，只是签了份保密协议而已。 “不过，银蛇么……还真是形象啊……” 黛翠丝的脑中拂过银蛇机动队成员的样子，整根脊柱都在闪闪发光，连皮肤都完全盖不住，比一般的大功率手电筒都要亮，战斗时辗转腾挪，确实像一条银白的蛇。 “这种大新闻，必须抓住，一会儿出去的时候，看能不能套套近乎……” 黛翠丝脑中划过这个念头，不过虽然精神较为亢奋，但她昨天工作了一整天，深夜又扛着摄像机如同野猴子般疯跑，身体早就受不住了，她趴在审讯室冰冷的桌子上，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黛翠丝猛然惊醒。 “嗡——嗡——” “请所有战斗人员前往b-14层，准许自由开火。” “银蛇机动队可以随意战斗。” “所有文职和研究员请立即躲在安全屋中，待指示灯连闪四次后才可出来。” “嗡——嗡——” 奇特的警报声响起，整座基地乱成一团，黛翠丝啪啪敲着墙壁，大声道： “外面还有喘气的么？发生什么了？” “没事！就是一级警戒了而已！” “……那这不是很严重么？一级欸！” “没关系！”门外，年轻的守卫回道： “原型机翻不起什么大浪，你赶快回去坐着！不要拍打墙壁！” “原型机？那是什么？” “快回去！队长走之前可是小声跟我说过，说你们漂亮记者最会骗人！” 黛翠丝被噎住，刚想继续说什么时，审讯室外突然“轰隆”一声，接着枪声连成一片，再之后则是死一般的寂静。 女记者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出声。 可惜越怕什么越来什么，金属的墙壁突然鼓起，一枚硕大的拳头捣碎墙壁，破开巨大的缺口，矮身钻了进来。 这人浑身裹着灰衣，看不清脸，但单看身形，绝对是肌肉健硕的猛男。 他的大手握住站岗士兵的脑袋，跟捏小鸡仔似的。 黛翠丝悄悄往外看了一眼，看到审讯室外横七十八地躺了一片，鲜血满地，不过好在大部分人都在打滚呻吟，起码性命无忧。 “嗯？”破墙而入的人扫视一眼，看到了扎着干练马尾的黛翠丝。 男人放下俘虏的卫兵，在黛翠丝的尖叫声中来到她身前，用胳膊夹住女人娇弱的小身板，从破开的大洞出去，一路往上突进。 每当遇到成队的敌人，他都会把黛翠丝举起来当作挡箭牌，毫不迟疑地猛冲，奇怪的是，这座基地的武装人员虽然疯狂扣动扳机，但大多都没打中过，跟人体描边似的，灰衣猛男也投桃报李，最多就是把人打骨折，倒也不伤性命。 很快，男人夹着黛翠丝离开地下，朝着佛罗伦萨外空旷的工地跑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坏事的善意 第125章 坏事的善意 雷纳森博士从家里赶过来的时候，佛罗伦萨地下实验基地依然满目狼藉。 “怎么回事？原型机呢？” “跑掉了，银蛇第二小队正在沿着痕迹追踪。” “跑了？”雷纳森死死地盯着比他高出一头的大校： “这个地方距离地表170米，十五层地下建筑，整体浇灌金属墙，凭原型机的能力，只能从垂直电梯回到地面，只要在出口铺设重型火力严阵以待，他根本逃不出去！” “您说的没错，可是雷纳森博士，他很狡猾，抓了人质，我们无法自由射击。” “人质？这个混蛋……”雷纳森暗骂了一句，突然一怔，意识到了什么，咬牙道： “哈立德，你们是……故意的？” “雷纳森博士，我不太理解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推断，但是请你收回刚才的话，否则我会向理事会提出申诉，伱在质疑我的专业和忠诚。” “混蛋！少跟我装！”雷纳森把自己的眼镜摘下，胡乱地抓着头发，身上没有了高级知识分子的从容和冷静： “因为他控制了人质，你们就有借口不开枪了！他就能顺利跑掉、重获自由了！混账东西！你以为在拍电影么？你以为你肖申克的救赎吗？” 雷纳森气得嘴唇直哆嗦，大校却只是耸耸肩，无所谓道： “随你怎么想，博士，原型机被囚禁在基地里的这一个月，他的惨叫和悲鸣，每个人都能听得见，即使是实验小鼠，我们也不该以玩乐为目的去折磨它，更何况，原型机是人，他名为弗朗切斯科·里奇！是优秀的警察，是烈士！是很棒的小伙子。” 雷纳森沉默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他沉浸在科研和探索未知的快乐中，竟然忽略了周围同事思想的转变。 “我没……算了。”雷纳森叹了口气： “有伤亡么？” “受伤的很多，但死亡人数是零，就像我说的那样，弗朗切斯科是个棒小伙，他是英雄，是个好人。” 所以不应该被我如此折磨，对吧。 雷纳森心中如是想，蓦地感到疲倦，他摆摆手，不再说一句话，而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和大部分独居男性一样，雷纳森的地盘虽然杂乱，却有种奇特的“凌乱秩序”，东西被撇得到处都是，但每次都能很快找到。 他找出一块藏起来的磁盘，放到电脑中，熟悉的音频再次播放，即使已经听过不知道多少遍，雷纳森也觉得后背发凉。 “弗朗切斯科……杀吧！冲出去，他们割破你的皮肤、敲碎骨骼、将你困于这暗室、淹没在水中，你还对他们心存感激？救命之恩早就还了！你应该得到自由！” “闭嘴……我的身体还不稳定……我进入社会，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我不想杀人！” “嘿嘿……稳定？你的身体还不够稳定么？通过研究你的身体，外面的那帮家伙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力量，银蛇机动队，多么响亮的名字，这些战士都以你为蓝本！” “太好了，雷纳森博士他们有了成果，我很快就能出去……” “出去？妄想！可怜的弗朗切斯科，居然现在还心存侥幸……为何将你困于这座封闭的金属笼子？为何不让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因为外面的那帮家伙，根本就没想过放你出去！在他们眼中，你已经……不是人类了。” “胡说八道，滚出去！” “是不是乱说，你心里清楚。” “滚！滚！” “怎么滚？难道你要把自己的大脑挖出来么？哈哈哈……” 音频戛然而止。 沉寂的办公室里，雷纳森将磁盘拿出，久久不语。 磁盘上面，用碳素笔写了几个阿拉伯数字。 0。 九月三日，晚上十一点五十二分。 上个星期一，雷纳森在下班后，突然想起自己落了东西，他深夜去实验室取，却听到了密闭的金属舱室内，传出的这段令人不寒而栗的对话。 “对话”的双方，是“同一个人”。 ——弗朗切斯科的声音时而正常，时而尖细如同女孩，理智和疯狂、迷茫和邪恶，两种语调隐含的情绪截然不同，即使是最优秀的演员，也无法短时间内切换自如到这种程度。 雷纳森瞬间意识到了一件事： 弗朗切斯科的体内，隐藏着邪恶和巨大的风险，在解决之前，绝不能放归社会。 从那以后，雷纳森会旁敲侧击地询问弗朗切斯科，最近是否有精神层面的困扰，在测谎装置的监测下，年轻的警察回答了“没有”。 测谎仪没有发出警报，弗朗切斯科确确实实忘记了夜晚的精神交锋。 这不是一件小事，雷纳森作为“3型技术”的总负责人，第一时间向上面报告，得到的回答是“可能涉及恶念生命的生物特性，原定的释放原型机的计划终止，继续关押，仔细观察记录，等待超凡者处理。” 这个决定没有任何毛病，银蛇机动队是基于对弗朗切斯科的研究，折中取巧制造的超凡战士，属于“3型技术”的衍生项目。 只有弗朗切斯科，是真正的与恶念生物结合，没有任何缓冲和阻隔，精神相融。 涉及湮生之渊，如今地球对“精神意志”领域的研究还很薄弱，确实无法处理，等待圣殿超凡者接手是最好的选择。 这事是保密进行的，但雷纳森实在没有想到，出于朴素的正义感和同情心，他的同事居然对弗朗切斯科的逃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水推舟地让他重获自由。 人算不如天算。 事情脱离掌控了……雷纳森揉着眉心，短暂的思考后，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奥古斯都大人……我是雷纳森……” “我们这里有意外情况，急需您处理一下……” …… 与此同时。 佛罗伦萨郊外的工地。 强壮的男人扛着女记者停了下来，黛翠丝被放到地上，心脏砰砰直跳。 “不要伤害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黛翠丝小心翼翼道，生怕触怒这个怪物般的男人。 “女士，我发誓不会伤害你。”弗朗切斯科顿了顿，脱掉灰色的斗篷，张开双臂道： “但请帮我一个忙……请告诉我，现在的我，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他的身体展示在女人面前，仿佛等待审判的囚徒。 月光下，弗朗切斯科的身体宛如大理石雕塑般强壮健美，犹如仔细打磨过的艺术品。 然而，他的腹部却消失不见了，如同切片的面包，从胯骨到肋骨的中间部分，内脏、血肉、皮肤，全都不翼而飞。 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闪着银光的脊柱，它连接着弗朗切斯科的上半身与下半身，坚硬、灵活、柔韧。 仿佛银蛇。 第一百二十五章 贵公子 第126章 贵公子 “很帅！巨帅！” 黛翠丝立刻道，别说这副赛博朋克的造型，就算灰色斗篷下面是一坨狗屎，她都能毫不犹豫地舔！ 活命嘛，不寒碜。 弗朗切斯科叹了口气，知道女记者这话当不得真。 不过，没有当场吓昏迷过去，就说明他现在的形象还说得过去，没有磕碜到让人恶心的程度。 年轻的警察穿回斗篷，轻声道： “抱歉……你住哪？需要我将你送回去么？” “不用麻烦了！谢谢！”黛翠丝连忙回绝。 开玩笑，和这种身子断成两截的陌生男人一起走，简直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虽然现在看着情绪挺稳定，但万一兽性大发呢？ “好。” 弗朗切斯科点头，没再纠缠，而是转身往市区的方向走去。 不过没想到的是，只走了十几米，扎着马尾的记者就从后面叫住了他： “这位先生，请您等等！”黛翠丝看着他身上的灰色斗篷，若有所思： “您是不是……被关在金属舱里的那位？” 弗朗切斯科皱了皱眉： “你怎么知道？” “果然，我就说好像在哪看过伱穿的这身衣服，刚刚才想起来，这似乎是那个金属舱的遮布，你看，上面还印着理事会欧洲分部的标志！” 黛翠丝用手比划一下，接着道： “我曾经看过一张照片，那是一个困于囚笼中的男人，地上全是血，有很多研究人员围着他做实验……那是你么？” 弗朗切斯科默了默，伸出手臂。 月光下，男人的皮肤没有一处完好，在佛罗伦萨地下基地的这段日子，可怖的实验痕迹每天都会增加，根本来不及愈合。 黛翠丝的脸色唰的变白，怒道： “太残忍了！居然这么对你！” “其实还好。”弗朗切斯科轻声道： “他们救了我，我欠他们的，而且实验的时候，雷纳森博士会给我注射疼痛阻断剂。” 年轻的警察解释道。 其实，他隐瞒了很多东西，比如为了不干扰实验结果，疼痛阻断剂的用量要严格控制，扒皮抽筋之苦几乎不能消减半分；比如最折磨人的并不是身体实验，而是待在黑暗的人造血液中，不知道何日才能出去。 “哦……”黛翠丝好奇道： “我听审讯室外面的守卫说，你叫[原型机]，你的那根脊椎，让我想到了银蛇机动队。” “他们是雷纳森博士以我为蓝本改造的超级人类战士，人类的身躯、机械、恶念生命三者融合，身体机能初步超人化，这就是3型技术，通过对我的研究，理事会可以快速掌握这门改造技术。” “听起来，你很特殊，也很珍贵。” “似乎是，但我并不清楚原因。” “你要去哪？我看你刚才往市区那边走……” “我的家在那儿，我想去看看我父母。”弗朗切斯科抬起头望向远方，月光打在他的脸颊上，洁白得仿佛一张纸： “我的父母年纪都大了，雷纳森博士说已经让他们签了保密协议，知晓了我还没有死，但他们一定很担心我，我要回去看看。” “然后呢？”黛翠丝莫名地有些担忧。 “……不知道，我是逃出来的，无法判断理事会对我的态度，但如果3型技术还没有彻底完善的话，我这种试验品依然会被捉回去吧……” 女记者看着弗朗切斯科的脸，察觉到这个大男孩对未来无法遏制的恐惧。 黛翠丝心底陡然涌出一股母性，这奔涌的母性海浪越滚越大，最终迫使她脱口而出： “等等！你要不要听听我建议？” “什么？”弗朗切斯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黛翠丝小跑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臂，心疼地数着上面的伤疤： “舆论作战，我没有本事改变理事会的决定，但是有办法让你过得更好，我们可以利用舆论。”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黛翠丝显得很兴奋： “你这身伤疤，就是强有力的武器！待会儿我用摄像机拍两张特写，给你做个专访，不需要透露3型技术这种敏感信息，就把你的遭遇往惨了说，什么日日夜夜被刀砍斧剁啊、一整个月都没见到太阳啊……哦，对了，你真名叫什么？以前的工作是？” “弗朗切斯科·里奇，是个警察……” “我的天！警察！妥妥的绝杀！听我的，面对强大的理事会，要学会利用舆论的力量，而且最上面还有圣殿呢……” …… 天色将明的时候，佛罗伦萨基地迎来了奥古斯都。 他穿着深棕色的西装，领带一丝不苟，配上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整个人有一种超脱年龄的肃穆和威严，不过如果仔细观察，就能看到他佩戴着紫色的雏菊袖扣，这平添了一份散漫和痞味，有些难以琢磨。 奥古斯都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手指轻轻点着木质的桌子。 英俊的贵公子、银色的指环、奥古斯都没有说话，但给予众人的压力却是巨大的。 “哈立德大校，你和你的人，全部军衔降等，自己去领处分吧。”奥古斯都开口，声音里没什么怒意。 “……奥古斯都大人，可否允许我解释一下，弗朗切斯科以人质为威胁，我们没有办法开枪……” “哈立德大校。”奥古斯都依然很平静： “不用再说了，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强壮的军官沉默下来，退了半步。 奥古斯都朝着雷纳森博士轻轻颔首： “那么雷纳森，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呃……奥古斯都大人，就像我在电报里说的那样，弗朗切斯科对于社会来说，可能是个潜在的危险，我希望您能将他抓捕回来……” “我知道这个基地拥有名为[银蛇机动队]的超级人类战队，为何不让他们去追？” “这个……他们的单体战力无法比拟弗朗切斯科，而且其内心对他的遭遇颇为同情，如果冒然追捕，可能会造成巨大伤亡……” 奥古斯都的手指重重点在了桌子上，指环银色的光芒闪过，众人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似的，几欲窒息。 “打不过也要打，就算战死也要打。” “心里有同情，就想办法斩断这种情绪。” “有了困难，就要想办法解决，不要只想着求助圣殿。” “圣殿组建理事会，不是为了让你们敛财敛权、耀武扬威的。” “理事会是鹰，是统御全球的巨无霸，不是嗷嗷待哺的雏鸟！” “这个时候不磨炼队伍，难道指望着在未来的世界大战中练兵么？” “通知银蛇机动队，让他们带弗朗切斯科回来。” “如有反抗，可杀。” 第一百二十六章 银蛇狂舞 第127章 银蛇狂舞 “对，就是这样……头稍微放低一点，侧过来，眼神不要看镜头，用舌头抵住上颚，这会让你更具男人味……” 黛翠丝不断调整摄像机的角度，弗朗切斯科在她的摆弄下做出各种姿势，时而悲怆仰望天花板，时而看着千疮百孔的手臂面露忧伤。 摄像是一门学问，光影构图的细微变化，传达出的情感截然不同。 黛翠丝特意将弗朗切斯科拍得很惨，再配上“曾经的优秀警察，如今的悲惨囚徒”之类的说明性文字，足以让人们同情心泛滥。 舆论这种武器的厉害程度，远超一般人想象。 “好了！”黛翠丝满意地弹了下照片： “我整理一下，发布在网站上，你很快就能回家啦！” “谢谢……”弗朗切斯科有些犹豫： “可是，这样真的没问题么？我明白你利用舆论迫使理事会做出政策改变的策略，可……那是理事会啊。” 黛翠丝敲击键盘的手微微一顿。 今天是九月十二日，距圣殿降世，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理事会以恐怖的速度掠夺、整合原本属于各个国家的权力、军力和财力，以不可阻挡之势成为地球的主宰。 虽然到现在，大洲级分部还在建设，但第二批直属理事会的城市名单已经在讨论中了。 以七大分部和总部为核心，名为“理事会”的超级帝国逐渐露出了雏形。 在人类的历史中，从没有出现过这种“地球帝国”。 上承圣殿的意志、具有世俗最大权力与武力，替超凡“牧羊”。 ——这样的庞大组织，真的会受舆论影响么？ 作为资深新闻工作者的黛翠丝也不知道自己的舆论战术是否能成功，正因为这样，她才拉着弗朗切斯科来到这家汽车旅馆中，没有去找自己的员工，生怕牵连到别人。 女记者沉默一会儿，继续啪啪打字，快速道： “伱怎么磨磨唧唧的……我一个不相干的人都陪你到现在了，你还怕啥啊？” “正因为不相干，如果你出事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弗朗切斯科轻声道： “发完文章，你就赶快走吧，如果有人问起，你只管说是我逼迫你拍的照片。” “废话！我当然会全推到你身上啊！”黛翠丝白了他一眼： “到时候我就跪在理事会前面，哭诉你是如何丧尽天良，用暴力逼迫我这个个可怜的大美女记者……” 弗朗切斯科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刚想再说些什么时，那根银白发光的脊椎却倏地释放出刺目的光芒，将房间映得一片雪白。 他脸色狂变，抱住黛翠丝，轰的撞开窗户，顺着墙壁爬到汽车旅馆的楼顶。 二十五个穿着黑色制服、脊椎闪闪发亮的战士，已经将这里包围了。 是银蛇机动队！ “弗朗切……原型机。”领头的队长开口，语气复杂： “跟我们回去吧。” “马尔温。”弗朗切斯科道出银蛇队长的名字，将怀中的黛翠丝轻轻推开： “她跟这件事本没有关系，是被迫卷进来的。” “当然。” 银蛇机动队走出一名女队员，将黛翠丝抱到远处。 “呼……”弗朗切斯科似乎放下了担子，他脱掉灰色长袍，露出强壮健美的身子。 那根银色的脊椎连接上半身与下半身，此时它释放的光芒急促而激烈，仿佛战鼓。 “原型机，跟我们走吧，回到基地。” “回到基地？再次被浸泡在黑暗的人造血液中么？”弗朗切斯科活动手腕，骨头的声音咔咔作响： “你们没体会过那种感觉，不知道有多孤独、多痛苦，我只能凭借研究人员施加在我身上的实验来判断是白天还是黑夜……哈，说来也奇怪，被实验的那十几个小时，竟然是我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只有那时，我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原型机，你不必反抗，生命如此宝贵，为了一时之气和我们搏杀，这是不智的。”银蛇队长顿了顿，接着道： “这里没有外人……想来你也看得出来，在你突破基地的时候，我们和那帮拿枪的士兵都没有玩命阻拦你，谁都知道，你不该遭受那种痛苦和折磨。” “哦？那现在是什么改变了你们的行为？” “现在……”银蛇队长张了张嘴巴，没再说话。 他能怎么说呢？说圣殿的超凡者给予了佛罗伦萨庞大的压力？说很多人为此被牵连、降了军衔？说大家这场基于朴素同情心的冒险，最终功亏一篑？ 不论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银蛇和弗朗切斯科面临的现实情况已经没办法斡旋。 ——他们将在此厮杀，直到某一方无法阻止自己。 短暂的静谧中，弗朗切斯科突然笑了起来： “其实，我是该谢谢你们的，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跑了出来，我本想回去看看父母，让他们安心后就自己返回基地。” “可是啊，我已经看到了月亮和太阳、闻到了郁金香的芬芳、触摸了微风……我知道，我再也不能回去了。” 身子分成两截的年轻警察的表情很温和： “不自由，毋宁死。” 话音未落，银蛇已经狂舞。 所有人的身上都爆射出银白的亮光，非人的力量和速度全面爆发，在佛罗伦萨清晨的郊外尽情释放。 轰！ 弗朗切斯科一拳捣在了银蛇队长的眉心，气浪翻滚，队长撞穿墙体倒飞出去。 发光的脊椎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力量，弗朗切斯科脚尖轻点，躲过身后两名银蛇队员的偷袭，朝着倒地的队长杀去。 砰！砰！砰！ 连续三道巨大的枪声响起，弗朗切斯科的身体颤抖三下，硬扛下从远处射来的重狙子弹。 身形凝滞，速度衰减。 银蛇队长趁此时机扛起一辆小汽车，狠狠砸在弗朗切斯科的头上，小汽车瞬间报废，变成碎片。 脚在地面犁出一道十余米长的深痕，弗朗切斯科借着冲击力迅速后退，再次硬接五发子弹，途中抓住两个银蛇机动队员，按着脑袋猛地在胸前一撞，血花四溅中，两个可怜鬼瘫软倒地。 没人为倒地的同伴停留，血战依旧继续。 银蛇在互相撕咬。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只是虫子 第128章 只是虫子 黛翠丝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几个后脊闪烁着光芒的银蛇机动队员控制住弗朗切斯科的四肢，将他以“大”字型拉开，满身是血的银蛇队长抄起路边的石墩，重重猛击在弗朗切斯科的脑袋上。 一下一下，弗朗切斯科剧烈挣扎着，脚下的土地被蹬裂，银蛇们的皮肤因为他的力量而渗出鲜血，骨骼也寸寸断裂，但都强忍着疼痛，没有松手。 砰！ 随着一声巨大的响动，厚重的石墩变成碎片，弗朗切斯科闷哼一声，无力倒在地上。 银蛇们扑了上去，用早已准备好的特种钢丝将他捆了起来，这种材料同样是佛罗伦萨研究所的成果之一，加入了某种超凡材料，极度结实。 “哈、哈……”银蛇队长大口喘着粗气，吐掉断裂的牙齿，面露复杂之色： “原型……弗朗切斯科，你确实是个棒小伙。” 躺在地上的银蛇队员们艰难地站了起来，在刚刚的混战中，没有人死亡，最严重的就是某个肋骨插进肺部的倒霉蛋，但对于身体超人化的银蛇来说，这伤势还不足以致死。 弗朗切斯科，并没有下杀手。 他对银蛇和基地士兵们昨夜的手下留情心存感念，狠不下心来。 在战斗中，心怀仁慈的家伙通常会有一个悲惨的结局，不起杀心等同于自缚双手，几乎必败无疑。 但弗朗切斯科依然留手了，他向往自由，但也知道这群银蛇同样是身不由己。 昨夜，基地的士兵敢凭借朴素的同情心任由他离去，弗朗切斯科也同样能为了偿还这份恩义，自缚双手！ “队长……”一名女性银蛇捂着受伤的腹部走了过来，轻声道： “要不我们……” “这次不行。”银蛇队长叹息道： “必须把弗朗切斯科抓回去，圣殿的大人物已经来佛罗伦萨了，结局无法改变，我们动手是最好的选择，要不然下一次，就不知道是谁出手了……将他带上，返回基地复命！” “等、等等！”黛翠丝突然出声，她没有靠近战场，也深知自己无法改变佛罗伦萨的决定，因此只是恳求道： “可以让弗朗切斯科换一个环境么？起码有阳光！起码能与外界交流！”她顿了顿，大吼出声： “弗朗切斯科，是个好人啊！” 银蛇们陡然沉默。 身为对手，他们比谁都清楚年轻警察那颗善良的心。 “当然，女士。”银蛇队长正色道： “我发誓，我会让雷纳森博士做出改变，尽量改善弗朗切斯科的……嗯？” 他愕然转头，下一刻瞳孔紧缩，爆喝出声： “退后！” 唰唰！ 银蛇们向后暴退，再次围成一个包围圈，还有一战之力的人顶在最前方，死死地盯着倒地的弗朗切斯科。 “我真是好感动啊，有人故意放我离开基地、有人为了我向强大的战士求情，嘿嘿嘿……” 嘲讽的话语从弗朗切斯科嘴里传出，但与平日温和低沉的音调不同，此时的声音尖锐娇柔，仿佛年幼的小女孩。 他慢慢站了起来，关节错开，整个人跟麻花似的扭来扭曲，骨骼折叠、缩小身体里的缝隙，坚硬的锁链纷纷掉落在地。 “弗朗切斯科，你……”豆大的汗珠从银蛇队长的额头滚落，对面的年轻警察带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嘿嘿……真是感人至深啊。”弗朗切斯科抬起头，嘴角咧开，幅度越翘越大，最后竟然咧到了耳边，怪异而狰狞： “弗朗切斯科在下面，感动得都快哭了。” “你是谁！快从他的身体里滚出去！”银蛇队长大吼，已经发送了紧急求救信号。 “滚出去？滚出去？嘿……可惜，人类是取不走大脑的。”弗朗切斯科整理一下衣服，正色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弗朗切斯科，与以前不同，现在的我更强大、更完美，我是……全新的。” “一派胡言。”银蛇队长冷哼： “伱是虫子？还是别的什么怪物？” “如果你说的虫子指的是[噬螟]的话，那我确实不是，而且，我也不是湮生之渊里的任何一种恶念生命，我是人，我是弗朗切斯科！”他的声音尖细，如同钉子划过玻璃的噪音，但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这难听声音里蕴含的骇人信息： “那天，一个螟子寄生在了小女孩的体内，异变，吞噬，重组，饮饱了血肉和源质。” “它隐藏在人群中，外表看不出任何异常，但是螟子的寄生体，智力和忍耐力都很差。” “很快，它就忍不住了，它张开大嘴，咬断了弗朗切斯科的腰。” “就在这一刹那，银光闪过，超凡者降临，杀死了它。” “可谁都没想到，它虽然智商低下，但对于[生与死]，却非常机敏……在那个瞬间，它转移到了弗朗切斯科的体内。” “但它错估了这个世界超凡者的力量，即使逃到了年轻警察的体内，它也被那道力量碾死了。” “但是，来自湮生之渊的恶念生物在临死前，依然碰到了弗朗切斯科的精神。” “于是，我诞生了。” “我是弗朗切斯科的孩子，又是弗朗切斯科本人。” 他张开双臂，狂暴的力量从体内涌出，变成风压，几乎让银蛇们抬不起头。 “我是新的物种，是恶念生物入侵后，与这个世界的土着结合诞生的产物，本质便立于人类之上。” 力量的倾泻愈加疯狂，“弗朗切斯科”的肉体渗出血丝，但他却没有丝毫担忧，反而笑得肆意张扬： “看吧！意志超脱于肉体，弗朗切斯科绝对使不出来这种力量！我是新人类！我……” 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掐住脖颈的聒噪鸭子。 银白的指环降临了。 风暴停歇，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穿着深色西服的贵公子缓步走来。 “弗朗切斯科”做梦都忘不了这个身影，在那天，他轻而易举地摧毁了螟子，残存的力量甚至追杀到弗朗切斯科的体内，斩尽杀绝，如荡魔的天雷。 奥古斯都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新人类”的家伙，蓦地轻笑出声： “虫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没有生气啊 第129章 我没有生气啊 即使没有超凡降世，某些人也注定要站在金字塔的顶端。 奥古斯都，这个曾经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专属头衔，在二十二年前，安在了新生男婴的头上。 家世显赫，遍地权贵，经年累月的影响力深入多个领域，可以说，在现代社会，也是存在“贵族”的。 因此，即使他被起名为“奥古斯都”，家族的老人也只是皱皱眉头，转而投入到喜悦当中。 ——合该如此，反正这个孩子，将来也是要做“皇帝”的。 时光荏苒，世界巨变。 当宛如山岳的巨像撑起西雅图的时候，所有人都意识到，世界不会回到熟悉的模样了。 秩序将被颠覆、一切都会重新洗牌。 多少年来积攒的金钱和权力，可能在未来统统失去价值，即使号称“最保值”的黄金，也不再是坚定的保障。 ——对超凡来说，点石成金也许并不是难事。 普通人裹挟在巨变的浪潮中，只能随波逐流，但富商和位高权重者却在想法设法地抢占先机，起码也要多了解些内幕消息。 当这个在欧洲很有影响力的家族殚精竭虑、愁得揪头发的时候，家族中最受器重的年轻人却戴着指环出现在他们面前，说了句“我通过圣殿的试炼了”。 语气平静，一如平常。 有些人，不论发生什么，无论是身处现代社会还是超凡的巨变浪潮中，都注定是那颗闪耀的星辰。 高高在上，仿佛生来便如此。 就如同现在，奥古斯都只是轻笑着，脸上没有浮现任何愤怒的表情，但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陡然感觉到一股压力。 “弗朗切斯科”后退半步，浑身颤抖起来。 “你是虫子。”奥古斯都依然在笑： “即使伪装得很像，可虫子依然是虫子，弱小、胆怯、隐匿在暗处……你说你是人？”他抬起戴着银白指环的左手，打了个响指： “人类可不是虫子。” 佛罗伦萨的郊外，肉眼可见的变暗了。 太阳的光线被折叠，变成长刀和长枪，散发金色的烈焰，它们从天而降，以远超音速的迅疾插在了“弗朗切斯科”身上。 咚咚咚…… 大腿、手臂、小腹、胸膛…… 天空的光芒将他洞穿。 “虫子，就该有虫子的样子。” 欣赏着对方被钉在地上的惨样，奥古斯都笑得有些恶趣味。 然而就在这时，“弗朗切斯科”的肉皮突然鼓涨起来，仿佛充了气的蛤蟆，嗤的一声，无数黑气从他皮肤下面涌了出来，包裹住悠哉悠哉的贵公子。 奥古斯都回头朝惊慌的众人摆了摆手，饶有兴趣道： “没事……空间系的小玩意儿而已，弗朗切斯科身体里的家伙出来了，伱们在这里等着。” 话音落地，奥古斯都不再反抗，任由黑烟拖动他的身体，一起消失在佛罗伦萨的郊外。 他刚一离开，气氛就陡然松懈下来，黛翠丝和很多银蛇队员甚至还吐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和奥古斯都在一起的时候，总感觉有种莫名的压迫感，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又通过了圣殿的试炼，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自然有股高高在上的气质。 银蛇们七手八脚地把弗朗切斯科背了过来，再次捆上特种钢丝。 黛翠丝看着他们的动作，犹豫道： “那些黑烟都从他身体里流出来了……弗朗切斯科是不是没事了？” “不知道，我们虽然是超级人类，但说白了，也就只是接受过身体改造的普通人而已，对这些超凡之事真不熟悉。”银蛇队长耸耸肩，继续道： “如果你有胆量的话，可以去问问刚才的那位阁下……在他出来后。” 黛翠丝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吐舌道： “算了吧，我可不敢……刚才那位是……奥古斯都？” “是，他就是圣殿派到理事会欧洲分部的[总督]。” “哦……”黛翠丝眼镜一亮： “我隐隐听说过，一个有关于他的小八卦……” “欸欸欸，姑奶奶你不要命了！”银蛇们急忙捂住她的嘴： “那个八卦我们也知道，现在奥古斯都总督就在这附近，万一被他听到了呢？” “啊？他不是说，这是空间系的小玩意么？按字面意思，应该听不到吧……” “咱们都不是超凡，也不知道这情况是否属实，还是别多嘴比较好，咳咳，真要聊那件事也要在没人的地方，再说了，万一那个八卦是真的，岂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嘛……” …… 奥古斯都看了眼逐渐黯淡的指环，没有慌张，依然在笑： “封禁[超凡力量]的特殊小空间，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底牌，真是个强大的……虫子。” “我说过，我不是虫子！不是！” 晦暗的沙漠中，庞大的黑雾逐渐聚集成一团，最后变成了一个九头的巨大黑虎。 “我是全新的物种！看看这个空间！这里可以封禁超凡法术！”黑虎猛的在地上一抓，坚硬的岩石居然像豆腐块似的被切成两半： “当然，催动这个空间是有条件的……其一，双方的战力差距不能超过某个限度；其二，就是我也不能使用超凡法术！” “但是！” “看看我这具身躯！看看我这四副利爪！”九首黑虎咆哮，展示着自己强壮的小山一样的肌肉： “你我都不能使用超凡法术，仅拼肉搏，你绝不是我的对手！你……” 嗡—— 回应它的，是一把匕首的颤鸣。 这柄如同一汪清泓的匕首，握在了奥古斯都的手中。 近乎透明、重心完美、锋利无比，现代科学的冶金工艺和超凡的炼器手段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这柄匕首，名为“二月”，是奥古斯都离开海云阙时，查尔斯送给他的礼物。 13门徒，每人都得到了一份“临别礼物”，奥古斯都不知道其他人收到的是什么，也懒得打听，反正他对这枚“二月匕首”确实是爱不释手，藏于指环的附带空间中，经常拿出来保养、把玩。 二月锋利，兼具韧性和硬度，是近身搏杀的顶尖兵器，但和奥古斯都平日的战斗方式有点不搭。 不过，贵公子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使用“二月”，居然是在这种场合。 他将西装的袖口卷起来，领带解开，反手握住匕首，主动朝着巨大的敌人逼近。 二者身形相差仿若云泥，但此时，奥古斯都才是那头凶悍的虎。 …… 血战过后。 九首黑虎巨大的身体上。 “问你个事……小虫子。” “最近有传闻，我在海云阙，败给了埃尔罗伊和夏瑾言。” “因此，他们去了南极洲分部，干着最风光的事，而我只能来到佛罗伦萨，做这里的总督。” “当然，这职位很高，也能发光发热，但是……终究比不上南极。” “于是知情的人说，身为贵公子的我，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而且还是一天之内连败两次。” “他们觉得，我应该很在意这件事。” 奥古斯都平静地将匕首插进九头黑虎的眼睛里，漫不经心地搅着： “我看起来……像是在生气么？” 意料之中的，没人回答奥古斯都的话，随着黑虎的气息愈加衰弱，这个小世界也在排斥外来客。 贵公子站起身，离开黑虎的尸体，拿出手帕，仔细擦拭着“二月”。 不知怎么的，在身躯离开这个小世界的一瞬间，奥古斯都蓦地说了句从夏瑾言那里学来的华国方言： “日你仙人板板……” 第一百二十九章 瞩目之战 第130章 瞩目之战 佛罗伦萨地下基地。 满身是伤的弗朗切斯科没有被关进金属舱室中，而是率先被推入手术室抢救。 幸运的是，在奥古斯都使用【灵术·流光之刃】的时候，没想着将这个年轻的警察弄死，特意调整了光线武器的热量，在洞穿弗朗切斯科的同时，也有意识地封住了他的伤口，顺道还留下了强大的精神力量，去逼迫“虫子”出来。 手术在紧张进行中，黛翠丝也跟了过来，发生这些事后，女记者受到了银蛇们的赞扬，都觉得这姑娘很讲义气、是个不错的人。 雷纳森博士也没说什么，默许了黛翠丝在佛罗伦萨的特权——反正他们也是要雇佣专业人士撰写新闻、控制舆论的，黛翠丝的团队小有名气，挖过来为理事会工作也挺好。 值得一提的是，奥古斯都回来的时候，把很多人吓得半死。 他深色的西装被鲜血浸泡，染成了黑色，衣服都透了。 奥古斯都当时摆摆手，说不需要治疗，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仔细清洗身体，换了身灰色的西装，还在胸前的口袋里放了一块绣着郁金香的手帕。 再出来时，他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贵公子。 基地中，某些对他人情绪极度敏感的人悄悄地打量奥古斯都好几眼，虽然表情和肢体语言与平日一般无二，但总觉得奥古斯都现在的情绪很好，仿佛酣畅淋漓地发泄过似的…… 雷纳森博士也注意到了这点，他推了推眼镜，犹豫半晌后走到奥古斯都身边，咬牙道： “总督大人，您看，关于弗朗切斯科的关押……我想是不是可以换一种形式？给他光明正大的身份、偶尔来地下基地配合实验就行……” “你们看着办吧。”奥古斯都是个很敢给手底下人放权的领导： “他体内的恶念已经被我拔除，不会在深夜自言自语了。” “好！”雷纳森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愿看到那个善良的年轻人被关在暗室、每天都经历巨大的痛苦。 奥古斯都又嘱咐了几句： “我和那只虫子战斗的画面，想来银蛇机动队盔甲上的录像装置已经全都记录下了，整理好发我一份，这件事，佛罗伦萨要慎重对待，只言片语都不得泄露出去。” “是……” 奥古斯都交待完后，又回到了自己的专属房间。 银白的光芒闪过，在电子屏蔽罩的外面又加了数层保护。 指环发出清音，十二个方框一跃而出，环绕在奥古斯都周围，来自远方的投影完美复刻，3d立体。 ——这是超凡侧的“远程视频会议”。 年轻的新血们出现在画面中，一段时间不见，众人的外貌都没什么变化，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些稳重，就连向来“善良得近乎天真”的奥丽薇亚，看着也比之前靠谱多了。 门徒互相打了个招呼，他们共同进入海云阙秘境、又在同一天离开，彼此已经很熟稔。 “好了，各位，这是我们离阙之后的第二次会议，许久不见。” 埃尔罗伊的声音传出，他所在的投影背景是一片冷沉的钢铁色，但与冷硬的背景不同，疯狗蓝灰色的眼眸如往常般轻松随意。 奥古斯都的嘴角抽了抽，让他无比郁闷的往事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圣殿重秩序、重传承。 每一期新血在完成超凡培训、离开秘境前，都要选出一位“首席”。 其实，首席就是个象征意义，没什么高人一等的权力，但即使是名义上的领袖，也足以激起这十三个天之骄子的好胜心。 奥古斯都本以为自己十拿九稳了——结合平日的成绩和切磋记录，年轻的贵公子确实是一等一的俊杰，灵术天赋、武斗水平、大战略、临阵反应……没什么缺点，各方面都是翘楚。 没想到，他败了，而且败了两次，分别折在埃尔罗伊和夏谨言的手上。 于是疯狗成了“首席”，夏谨言成了“次席”。 虽然确实没什么实际权力，但无规矩不成方圆，身份地位还是有了差距，比如，在这种内部会议，当然是要由埃尔罗伊先发言。 每每想到当日发生的事，奥古斯都的心都在滴血。 ——他奶奶的，这两个狗东西是真阴啊…… 奥古斯都憋闷发呆的时候，新血们已经在逐一诉说各自的情况了。 理事会的建立进度、超凡工匠的分部秘境改造计划、下一批试炼者何时能进行【授约仪式】、超凡与现代科技的各项试验…… 巨大的变革在门徒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说中渐渐露出形状，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这场涉及所有人类的超凡革命的影响力是多么巨大。 很快轮到了奥古斯都。 贵公子收敛心神，没有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轻声道： “佛罗伦萨的[超级人类计划]进展得很顺利，已经颇有成果，但是这其中有个小问题。” “我今天清晨，弄死了一个自称[新人类]的虫子，它说的话很有意思，我剖开了它的灵魂，仔细研究，发现它……”奥古斯都顿了顿，语气已经非常严肃： “它[灵]的结构，介于恶念生物和人类之间，也就是说，它确实是湮生之渊与地球生灵结合后诞生的产物。” “诸位，如果不管，这将造成严重的生物污染。” “隐藏于现代社会，拥有很高的灵智，外表一模一样，如果不仔细检查[灵]，便分辩不出真假……它们是天生的人类杀手。” 穿着黑色立领高中校服的铃木悠斗正色道： “奥古斯都君，我的判断和你一样，必须立刻集中资源，消除这个隐患。” “没错，而且计划已经有了。”奥古斯都很冷静： “我认为，在空气中布置一层灵力浓度很低的[隔绝层]是个很好的办法……我粗略地计算过，只需灵气浓度达到空气中氡气占比的两万分之一，就能成功防止这种恶心生物的诞生。” 众门徒在心中计算了一下，知道布置隔绝层，要消耗巨量的超凡材料。 “现存的超凡材料不够，所以，重点是资源问题。”奥古斯都看向埃尔罗伊和夏谨言： “不光是恶念隔绝层，实验、建立秘境都需要大量的资源，所以现在，一切的问题归根结底都是资源不足……南极洲的事，怎么样了？” “很快就会开始，不要急。”夏谨言的背景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他行走在风雪中，仿佛寒冬里的举火者： “联合舰队已经到了。” 第一百三十章 南极战记 第131章 南极战记 如果在几个月前，有人告诉乔治，他将乘坐尼米兹号航空母舰来到南极打仗，他一定会一脚揣在那人的屁股上，并大骂真是个愚蠢的土拨鼠。 航空母舰是人类工业文明的皇冠、是复杂的作战平台和强力的战争兵器。 但它不是破冰船！ 尼米兹号很重、很结实，也许能撞开南冰洋的冰层和漂浮在海面上的巨大冰块，可它的船身设计、所用材料无法支持航空母舰长时间一路猛凿下去。 就像智能手机一样，虽然外壳用了碳纤维或者超级金属之类的乱七八糟的好玩意，但你也不能用它来砸核桃。 可现在，在九月中旬的冰冷海面上，十艘航空母舰、数百巡洋舰、驱逐舰、护卫舰、弹道导弹核潜艇共同组成了庞大的阵列，向着南极洲广袤的土地前进。 没有破冰船。 取而代之的，是镶嵌在船底的“吞冰石”，这同样是现阶段科学家对超凡材料的应用之一，吞冰石吸收冰块，经过线路引导，以水的形式排向后方，破开冰层的同时也提供了可观的动力。 这种破冰方式，其实有个不大不小的隐患——长此以往，南极冰层被“吞冰石”融化，是否会造成全球海平面上升？ 听起来有些杞人忧天，但如果按照人类现有的计划进行，南极洲的行动必然会长久持续下去，也许在一天、一个月、一年的时间里影响还微乎其微，可如果以世纪为单位，这个问题就必须纳入“全球级战略”的思考中。 当然，这个问题和尼米兹号航空母舰的普通维修员乔治没有关系，他只是穿着厚厚的棉衣，顶着寒风站在甲板上，看着这支庞大的联合舰队，感慨这世道变化得太快，几乎一天一个样。 三个月前，即六月份，乔治在日常检修的时候，“黑袍祭司”查尔斯曾经向他提了一嘴“你身下的老家伙说不定还有活动活动的机会”，乔治意识到未来在地球上可能会发生战争，但没想到，这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这支由十艘航空母舰为核心的庞大舰队，将是这次南极战役的主力军。 甚至在这个时刻，世界各大船坞和军港中，第二批联合舰队也在改装、训练，同样以十艘航空母舰为核心，在第一批舰队完成阶段任务后，他们将接手战争，如此轮番交替。 二十艘航空母舰、千余护卫攻击舰和潜艇，这几乎是世界各国加在一起的家底。 每天的开销，都足以让一家小型银行宣告破产，消耗的资源简直是天文数字，就算有超凡的帮助，在冰封的海域作战，对现代舰队来说也是件危险的事，而且这场战争一定是拉锯战，谁都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但即使这样，南极战役也依然推进下去了。 困难、风险从来不是问题。 “得到足以回本的巨大利益”，才是军事行动是否能推动下去的最关键因素！ 南极洲的计划，由一名理事会的高层提出，在经过仔细的研讨后，最终被通过，并且义无反顾地执行了下去。 因为倾尽现代海军的所有力量、意义重大，所以理事会决定在南极洲建立分部，由于气候和地理因素，理事会甚至请求了圣殿的帮助，恳求帮忙在冰天雪地的南极洲盖建一座城市。 圣殿回应“理事会七大洲分部的秘境建立将在十月份开始，届时，超凡工匠将会在南极洲创造一座雄城”。 ——圣殿赞同了理事会的“南极洲掠夺战争”的计划。 虽然此时还没有遮挡风雪的城市，但南极洲分部的地位已经隐隐位于其他分部之上。 那个提出该计划的理事会高层，获得了一致的赞赏和钦佩，毫无阻力地当选了南极洲分部的总负责人。 其名为，张长乾！ 在理事会的意志下，南极战争缓缓拉开了序幕。 九月十二日，在奥古斯都于佛罗伦萨“杀虫子”的这一天，联合舰队到达了南极半岛。 现在，南极半岛成为了理事会南极洲分部的临时驻地，这里的气候相对温暖，不少地方还裸露着泥土，而且关键的是，很多国家都在这里建立了科考站，有基础设施。 巨大的舰队缓缓停泊，在“南极洲掠夺战争”计划启动的时候，这里就开始修建大港口了，虽然开战地点是南极半岛对侧冻土大地的广袤海岸，但半岛将作为补给和休憩的重要港口，同样不可或缺。 此起彼伏的号令中，士兵们陆续下船，进入修建好的营地中休息，喝着热乎乎的肉汤，等待着真正战役的开始。 …… 南极半岛，华国科考站“长城站”。 张长乾坐在办公桌后面，认真地看着下属送上来的文件，他从来都是个事无巨细型的领导，即使当了南极洲的负责人，任务繁重，也会在精力允许的范围内尽量了解每件事。 失败的因素往往隐藏在极小的细节中，张长乾深知这个道理。 暂时统管世界上的所有海军力量、在南极洲开战，他的压力是巨大的，不过和妻子备孕时养成的习惯却在这时依然起了作用：张长乾还是用手指夹着香烟，没有点燃。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门卫并没有通报。 在南极洲，拜访张长乾，只有两个人不需要提前通报。 “进来吧……” 夏谨言走入房间，随手关上门，看着张长乾手上的香烟，蓦地噗嗤一乐： “偷摸抽两根也没事……和嫂子隔了大半个地球呢，她又不会知道。” “那不行，夏老弟，你是不知道，怀了孕的女人，心思敏感着呢，就算视频通话，伱嫂子也能闻到我身上的烟味！” “你这纯粹是妻管严。”夏谨言轻笑着坐到对面，他和张长乾在羽城就相识，在南极洲都手握大权，他乡遇故知，又有共同的目标，关系比以往更亲近。 “咳咳，说正事……”张长乾将香烟放回小铁盒子里，正色道： “舰队停在这里，每分每秒都在烧钱，如果你和埃尔罗伊都准备好了，我会在后天开启战争。”他顿了顿，眼中仿佛有一柄剑划过： “对湮生之渊的……掠夺战争！” 第一百三十一章 《掠夺异世界的可行性报告》 第132章 《掠夺异世界的可行性报告》 《掠夺异世界的可行性报告（理事会内参版）》 …… 一、超凡降临背景下的地球 自六月份圣殿降临后，世界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革，与工业革命不同，超凡的出现，让人们开始思考一个朴素的问题——我可以活得更久么？ 这是比飞天遁地、口吐雷电更强烈的愿望。 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文学家构建的超凡社会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人类（或者说智慧生物）可以通过神秘学的方法来延缓衰老，吸血鬼吸食血液以抵抗时间的侵蚀、通过舍弃灵魂而获得永生的巫妖、吃一颗蟠桃就能获得悠久寿命的天庭神仙……凡此种种，比比皆是。 当然，以上这些，只是文学家的幻想，但文字可以体现人类内心深处的愿望。 人们在这个时代，看到了活得更久的希望。 圣殿也证实了，超凡者虽然同样会死亡，但正常寿命远高于普通人，在戴上指环的一瞬间，身体机能的衰退速度会大幅降低，高位者甚至可以永葆青春、真正永生。 但是，成为超凡，除了天赋以外，还需要资源，即“超凡物质”。 现存的超凡材料数量与巨大的人口总数相比，不值一提。 除此之外，世界各地“噬螟入侵”的报告也愈加频繁，这种虫子无法用肉眼看到，但科学仪器熔炼超凡物质后，就可观测甚至杀掉。 虽然“湮生之渊”的入侵并不只有噬螟这一种恶念生物，但科学家和工程师已经证明了，现代科技可以与超凡物质相结合，效果神奇、用途广泛，制成武器同样威力巨大。 人类成就自身伟力需要超凡资源，社会抵抗异世界侵略同样需要超凡资源。 但圣殿不会直接提供超凡物质，就像之前约定的那样，统管世俗的是“地球命运理事会”，圣殿充当的角色是“灭世危机时的高端战力与坚强后盾”，对世界的态度更接近于“放养”。 综上所述，在如今，超凡降临后的世界，最大的矛盾是“社会日益增长的超凡物质需求与该资源稀缺之间的矛盾” …… 二、超凡物质掠夺计划概述 现在，唯一与地球连接的异世界是“湮生之渊”，如果想大量获取超凡物质，掠夺该世界是个很不错的方法，从多个方面考虑，成功率很高。 1：圣殿方面。 上文已经提到，圣殿不会提供超凡资源，这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从这个拒绝中，一条隐秘的暗示却被有心人发现了——圣殿希望世俗自食其力，让理事会的目光从圣殿转移到异世界，由嗷嗷待哺的幼鸟转变成伺机而动的掠食之鹰！ 圣殿不会直接给予资源，但却能提供“世界锚点”与“高端武力”，配合理事会掠夺湮生之渊。 2：工程与技术方面。 异世界“湮生之渊”是恶念生物的巢穴，与地球的碳基生命不同，它们的形态更接近于“精神意志”，很难捕捉，但已经有充足的实例证明，将恶念生物杀死后，其尸体会分泌出一种特殊的超凡物质，形似粉末，可以加工。 对人类来说，这些恶念生物是危险的敌人，也同样是珍贵的资源。 前提是，必须杀死它们，用超凡之火煅烧。 因此掠夺湮生之渊的本质就是“杀死大量恶念生物，用它们的身体制成超凡物质，以增添人类社会的底蕴。” 离开地球、前往湮生之渊很明显是鲁莽且不理智的。 安全的高效掠夺方法，是在地球布置一个巨大的陷阱，打通湮生之渊，引诱恶念生物进来，一旦踏入地球则立马杀死，源源不断，将危险降到最低。 南极洲是最为合适的地点。 该大洲面积广大且没有人烟，不需负担“疏散民众”造成的经济恶果。 圣殿的黑袍祭司查尔斯已经做出了承诺，届时，会在南极洲的广袤海岸线上打通多个湮生之渊的连接点，恶念生物会通过这些缺口过来，落入网中。 我们只需要在网的外面，安排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圣殿的工匠会提前改造这些武器，让它们能够对恶念生物造成伤害），就能源源不断地获得超凡资源，增快人类社会迈向伟大的速度，并且以此为基点，持续掠夺湮生之渊。 3：社会舆论方面。 值得注意的是，人们虽然渴求更大的超凡变革，但“掠夺异世界”依然是个颇为敏感的词汇，因此在以后的正式文件中，理事会将以“南极洲计划”称呼该军事行动。 现代社会的道德水平较过去高出很多，不排除有反战人士厌恶这种杀戮异世界生物、掠夺资源的战略，甚至旗帜鲜明地反对。 但万幸的是，湮生之渊中，大部分恶念生物的外貌并不符合人类的审美。 形似虫子、臃肿肥大、黏液横流，这种形象无法激起人类的同情心。 但为了以防万一，理事会将公布恶念生物的概念画像，并辅以它们入侵地球后造成的悲惨实例，断绝反战的思潮。 为此，理事会内部应通过一项法案：当出现类人型、或者具有哺乳类动物幼崽特征的恶念生物时，必须将其击杀在南极洲，防止其形象被大众看到（该条款只是预备法案，启动的可能性较低，因为据黑袍祭司查尔斯所说，人形的[非附身]恶念生物，具备的力量已经无法用现代科技对抗，届时圣殿会出手。） 三、分配计划与紧急情况预案。 如果一切顺利，掠夺计划将在九月中下旬开始，第一波战利品最迟会在九月末从南极洲运送回来。 理事会将拥有不可置疑的、完全的所有权和分配权。 掠夺的超凡资源将会等分成二十份，南极洲分部得三份，其他六个分部各得一份，总部得四份，剩余一份平均分给各国，最后六份则以“报酬”的名义进献给圣殿。 虽然是守株待兔的掠夺计划，但既然是战争，意外就随时有可能发生。 可以预见的最可能的意外是：少数恶念生物逃出联合舰队的火力网，潜入了南冰洋。 圣殿虽然会派遣专门的人士去追杀漏网之鱼，但理事会应该注意，务必缩小包围圈，恶念生物一露头，则以饱和式打击覆盖…… …… 笔者：理事会战略部副主任张长乾。 7月27日。 第一百三十二章 阴暗者 第133章 阴暗者 结束新血们的“例会”后，埃尔罗伊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热水让咖啡粉末里的物质产生焦糖化反应，浓厚的香气沁入鼻尖。 成为超凡的隐性好处之一，就是拥有强大的口腔、食道和胃部，埃尔罗伊可以喝滚烫的咖啡，悠哉悠哉地享受，而不是被烫得呲牙咧嘴。 他的桌子上，放着一大堆厚厚的文件，在南极洲这个寒冷的地方，电子机器的故障率颇高，埃尔罗伊干脆用纸质文件办公。 每一份文件，都是一艘巨大的战舰、几千名训练有素的士兵、海量的超凡资源。 南极洲掠夺战争，打击目标是肉眼凡胎无法捕捉的恶念生物，开战前的“武器附魔”尤为重要。 在上个月末，圣殿已经派人改造了战舰的船身和雷达系统，使舰上仪器能够捕捉到恶念生物的身影。 但射向恶念生物的，终归是炮弹。 每一颗炮弹都需要涂抹超凡物质，否则联合舰队的狂轰滥炸只能把南极洲海岸线的冰层打穿，对恶念生物造不成丝毫伤害。 因为南极洲计划是持续时间很长的资源掠夺，考虑到效率和经济因素，埃尔罗伊最终把“武器附魔”这个关键步骤放在了冰天雪地的南极半岛。 “炮弹附魔”的工厂放置在南极，一来可以及时运送到战场，二来可以省去不少油耗和保管费用，随用随加工。 ——上述因素只是埃尔罗伊写在纸面文件的说辞而已。 真正的原因，是埃尔罗伊不想把“加工超凡武器的权力”和“开火权”同时放给理事会。 理事会可以拥有超凡武器，这是他们生而就有的特权，亦是与圣殿关系亲密、统管世俗的证明。 但是，超凡枪械是一回事，超凡巡航导弹甚至超凡核弹则是另一回事！ 两者的杀伤性截然不同。 附魔的手枪、机枪冲锋枪、重狙、火箭弹、榴弹什么的，理事会随便使用，这已经能保证理事会在世俗领域火力上的领先。 但“大量使用战争级军事武器”的许可，则必须由圣殿点头。 埃尔罗伊没有明说，也不可能摆在台面上。 但，将“附魔工厂”放在南极洲、联合舰队必须先来这里领取，这已经在事实上制约了理事会的自主战争能力。 权力需要制约。 就这样，起码在如今的时代，理事会的力量只能膨胀到统管世俗的地步，与异世界的交锋则必须有圣殿首肯。 以后会怎样，埃尔罗伊还管不着，他只是隐隐知道，下个月同样会发生许多大事，刚才的“门徒例会”上，几个同届的新血也证明了这点。 圣殿依然会下放给理事会以权力和超凡力量，确立其统管世界、整合资源的地位不可动摇。 但埃尔罗伊“限制理事会权力”的政策却执行得很坚决，他明白“恩”与“威”必须同时存在，否则必然坏事。 没有缰绳，马会跑丢，去往野外的草原驰骋也许是件好事，但更可能直接被肉食动物吃掉。 顺带一提，南极洲附魔工厂的事，埃尔罗伊在门徒例会上并没有提，可同在这里的夏瑾言却都看在了眼里。 他几乎在一瞬间就看出了埃尔罗伊的想法，但夏瑾言并没有阻止，而是找到埃尔罗伊很深入地聊了很久，随后就转身投入到自己负责的事务中。 张长乾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但这位理事会的南极洲负责人同样没有提出异议。 华国禁枪、北美严格限制防弹衣。 “稳定统治”的一大重要特征是“阶层间的战力代差”。 虽然戴着黑戒的圣殿导师已经是人形自走核弹，但这种级别的人很少出来走动，因此限制大规模杀伤性超凡武器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 在未来，随着地球整体战力的上涨，限制尺度也必然变化，动态平衡。 由此也可见圣殿管理的一大特征——非常舍得给年轻人放权，埃尔罗伊他们通过试炼，满打满算才不足三个月，就已经能决定这么大的事。 门徒们都隐隐约约意识到了圣殿如今面临的尴尬问题：人手不够用。 正因为不够用，所以新血才有机会出头啊。 埃尔罗伊这般想着，将滚烫的咖啡一饮而尽，走到门外。 门外，冰天雪地之中，一座巨大的钢铁工厂昂然伫立。 它并不算高，顶部只有十二米，但却很宽很长，仿佛电路板中躺着的芯片，很多穿着厚厚棉衣的工人进进出出，特殊改造的货车满载沉重的炮弹驶向军港，将这些超凡弹药交给军需官。 “总督大人。” 看到埃尔罗伊出来，门口的守卫敬礼，汇报道： “五分钟前，首长的通讯员过来，让您一会儿有空的话，就去南边找他。” “好，辛苦了。”埃尔罗伊笑呵呵地拍了拍守卫的肩。 在如今的南极洲，“首长”这个称呼当然是张长乾的专属，他的办公地点在华国的科考站“长城站”，位于武器附魔工厂的南边。 离开受宠若惊的守卫，埃尔罗伊径直前往张长乾的所在地。 工厂的烟囱里冒着浓浓的灰烟，不过在这个时候，可没有不开眼的环境主义者嚷嚷着“破坏大气层”了。 闻着南极洲冰凉的空气，踩在雪地中，脚底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埃尔罗伊的心情很好，他的权力欲与掌控欲得到了满足。 就像奥古斯都认为的那样，如今的南极洲分部才是真正的风光之地。 谁掌控着资源、谁就拥有话语权。 谁的手里握着军队、谁就能推行自己的意志。 埃尔罗伊执行着自己的政策，并由此影响更多的人。 他有时，也觉得自己是个挺黑暗的人，明明是众志成城的大好时代，偏偏自己这条疯狗要跳出来泼冷水、连自家人都要防。 但埃尔罗伊丝毫没有动摇自己的决心。 地球全体人类同仇敌忾？无私奉献？没有任何污垢？共同迈向人类全员超凡的光明未来？ 嘿…… 埃尔罗伊·穆勒为自己人类的身份骄傲，并打心眼里认为人类是个伟大的种族，注定迈向永恒的辉煌。 但历史证明了，人类存在黑暗的一面，即使再不起眼的人物，关键的时候也有可能造成巨大的破坏。 用“爱”去统治，纯属他娘的放狗屁！ 理想者死于荣光，乌托邦的“人人互相信任如同亲朋”只是美好的幻想而已，还是现实一点好。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战役前夕 第134章 战役前夕 夏谨言走出“长城站”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埃尔罗伊。 “次席”轻轻颔首，将戴着指环的左手抚在胸前： “愿你的意志与指环同在。” “愿你的意志在指环里生生不息。” 二人说完，擦肩而过，谁都没回头。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夏谨言便和埃尔罗伊不太合得来。 在海云阙的最后一天，门徒们竞争“首席”，埃尔罗伊阴招狠招齐出，击败奥古斯都，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让夏谨言颇为不爽，也用老六手段阴掉了奥古斯都，获得挑战资格后和疯狗大打出手，几乎打出真火。 ——造成的后果是，那位从小就没受过挫折的贵公子在短时间内被击败两次，往后几天变得浑浑噩噩的，下雨都不知道往家里跑。 有些人，天生就做不了朋友。 不过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因为南极洲战役非常关键，圣殿一口气将他俩全都派了过来。 这是非常妥帖的安排：埃尔罗伊是人尽皆知的野心家，手段和魄力都足够，放在这里最合适；夏谨言则极其擅长谋划和思考，而且和理事会在南极洲的主事人张长乾相识，在这里也会如鱼得水；派遣两位新血，也可以彰显圣殿对这里的重视。 夏谨言和埃尔罗伊没有让上面失望，他们在工作时，都会暂时摒弃个人情感，各司其职，和对方配合的不错。 当然，工作之外，两人只是点头之交，甚至私下都没有吃过一顿饭。 打过招呼，全了同为圣殿超凡的礼数，夏谨言头也没回地离开。 在步行了半个小时后，他进入一个守卫森严的营地，径直走入刻满玄秘符号的炼金阵中心。 银白的指环爆发夺目的光彩，在士兵们敬畏的目光中，夏谨言消失不见。 再次出现时，他已经置身在四千公里外的“威尔克斯地”上。 这是南极半岛的对侧，是东南极洲的一部分，巨大的冰原，与大海交界的沿岸是陡立的冰壁，亦是南极掠夺战争选定的作战地点。 夏谨言往海边走去，直到踩在冰壁的边缘。 下方是漂浮着冰渣的大海，陡峭的冰壁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光晕，这是毫无人烟的野性美。 可惜，再过不久，这片绵长的海岸线将被彻底摧毁，成为地球文明登上更高峰的基石。 夏谨言跟随着“灵”的指引来到某处峭壁上，手按住冰面。 他感受到了三处与众不同的地方，就像泳池底部的塞子，被嵌在了这片峭壁上。 “塞子”的对面，就是没有尽头的湮生之渊，堕落、吞噬、疯狂的恶念从里面飘散而出，仿佛血液流进了海洋。 在几天前，圣殿的守日人之一，天极上尊打穿了这处空间，并且用某种高阶灵术暂时堵住了缺口，将打开这塞子的钥匙给予了夏谨言。 一旦战争开始，夏谨言将履行责任，把塞子移开，让地球和湮生之渊中间出现大小可观的通道。 这与噬螟鬼鬼祟祟入侵的小缝隙完全不同，三个通道的大小和彼此间距皆被严密计算过，保证对面恶念生物源源不断流入的同时，速度也会被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可以让联合舰队从容面对，不至于手忙脚乱。 感知中，空间界壁的封印依旧坚挺。 夏谨言松了口气，虽然知道以守日人之能，绝不会出现纰漏，但他还是每天都过来检查一下，这是职责所在。 临近开战，所有事都已被安排好，夏谨言此时的任务之一就是看护这三处封印，并且在合适的时候打开它。 他拿出卫星电话，给张长乾说了声，然后在峭壁顶端立起一座冰屋，自己坐了进去。 指环闪烁着银光，以特殊的频率震荡空气。 这讯号穿透大地和海洋，传播很远，最终被其他指环接受到。 夏瑾言在冰屋里默默等着，过了半个小时，随着阵阵踩碎冰棱的声音，七个年轻人沿着峭壁，从下方爬了上来。 他们鱼贯而入，站定在夏瑾言身前。 “大人，请您吩咐。” 他们的手上，戴着灰色的指环。 ——是圣殿的下一批试炼者！ 夏瑾言看着这些新试炼者年轻的脸庞和灰色指环，蓦地有种“自己也是有晚辈的人了”的欣慰想法。 几个月前，自己也是这样的萌新，如今却执掌大权，被试炼者们以敬仰的眼神注视着。 “相信教官都已经告诉你们了。”夏瑾言轻声开口，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显得很空灵： “伱们这七个人，此次的试炼任务是来到南极洲外围，去捕杀可能逃出火力覆盖网的恶念生物，你们的一切行动将被指环记录下来，事后酌情打分……我是夏瑾言，现在，由我安排你们各自的位置。” 冰屋里出现了一副立体地图，囊括了冰原和海岸线的内陆和大海，许多红点标注于其上，虽然冰天雪地中确认位置很困难，但超凡手段玄奇，提前布置锚点轻而易举，这同样是夏瑾言这些天做的事。 “四个在内陆候着，三个自己驾驶改装汽艇等待在海洋里，不用担心白白苦等，开战的时候，战场的上空会有侦测型炼金阵，我会通过指环告诉你们具体的位置。” “作为人类，作为试炼者，你们必须完成任务，当然，也要注意安全，谨慎对敌。” 新的试炼者们默默听着，夏瑾言嘱咐了很多，将重点反复说了好几遍，这大概是以前当高三老师养成的习惯，面对需要教导的年轻人，总有些絮叨。 虽然他自己也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将一切都交待下去，夏瑾言让试炼者们各司其位，冰屋里很快又变得空荡荡。 他闭上眼睛，利用这个空档休息了会儿，这珍贵的休憩时间只有十五分钟，小睡之后，夏瑾言将回到南极半岛，再次如陀螺似的忙个不停。 “人还是有点少……” 迷迷糊糊中，夏瑾言突然叹了口气。 这批新的试炼者，一共是三十五个人，比他们这一代增加了许多，但相比于如今的剧烈变革和未来可能的危机，圣殿的成员还是太少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战车 第135章 战车 “小刘老师最近身体可好？” “好着呢，辽东半岛的天气真心不错啊，特别是在海边，夏天也完全不热的。” “那是我们家小刘老师身体底子好。” “嘿嘿……老张，不要叫我老师了，我马上就是正教授啦。” “嗯？这么快么？自从过年后，你就一直在家里调养备孕，工作的玩命程度已经远远赶不上以前了，输出的成果应该没有……哦，是因为我啊。” “那当然，我男人可是大权在握的理事会南极洲分部部长啊，某些人的德行你也知道，上赶子拍我马屁。” 隔着一万多公里，电磁信号将怀有身孕的女人的音像显示在屏幕上，张长乾看着妻子一脸小傲娇的样子，失笑道： “小刘老……小刘教授，这说白了就是动用公权力徇私舞弊，为讨好上峰抛弃底线，这种行为……” “欸欸欸，这话你在记者招待会上讲讲就行了，就咱两个人，装什么啊？我知道伱最喜欢玩花样了……咳咳，我说的是工作方面噢。” “那叫手段灵活、不拘泥于一格……”张长乾失笑，没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 他并不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或者说，天真或者道德底线很高的人，根本就爬不到这个位置，张长乾很明白，有些事无法避免。 再者说，他如今手握联合舰队、与圣殿的年轻一代私交很好、统管南极洲大小诸事、未来甚至能够分配从异世界掠夺过来的资源，称他一句“现代社会的节度使”也不为过。 这种身份地位的人，老婆评一个正教授的职称，有什么问题么？ 还没进入大同社会呢，现在就“存天理，灭人欲”，简直是在讲冷笑话。 “小刘教授，来，把肚子露出来，我看看咱家孩子。” “呸，只有肚皮，你能看出个啥来啊？” “我能想象得到。” “可怜的老张，嘻嘻。”对面的女人笑眯眯地道，即使今年已经三十有二，但她的脸上却还带着些婴儿肥，挺像红彤彤的小苹果： “我可是能切身感觉到这孩子的活力呢，昨天还被踢了一脚。” “呀？已经有胎动了？” “是啊，快四个月了……老张，预产期在来年二月，那个时候你能回来么？” “陪着你见证孩子的诞生，是我这个做丈夫的责任，我会的，老婆。” 二人又聊了五分钟，张长乾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他恨不得现在就立刻飞奔回去，陪在妻子身边，十月怀胎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然而他身居高位，事业与家庭不能两全，只能暂时先亏欠着一边。 张长乾将香烟夹在手上，再次在心里推敲后天的战役细节。 其实如果只考虑“战争”，南极洲计划是件很简单的事。 ——将连接湮生之渊的封印撤掉，使用加工过的强力超凡炮弹，联合舰队火力全开有序配合，轰他娘的就完事了！ 火力打击的衔接已经做了很完美的计划，如今在南极洲的联合舰队，几乎是地球一半的海军力量，做到“恶念生物露头就死”，其实并不困难。 真正值得注意的是后续的利益分配，以及地球超凡1.0时代的社会变革。 这一届圣殿新血的“首席”埃尔罗伊·穆勒，已经开始试着压制理事会的战争能力。 平心而论，如果二人调换位置，张长乾也会这么做，理事会这么大的组织，任其膨胀下去可不行，最起码现在不行，地球就这么大点地方，折腾不起。 但现在张长乾毕竟是南极洲的分部长，在其位谋其政，无论心里怎么想，他都必须做出制衡甚至反击，否则无法服众。 至于这是否会惹怒圣殿，张长乾也无法判断，但他清楚，一个新晋的成员，即使再优秀，也无法代表圣殿的意志。 代表圣殿、天与地、万物与众生的主宰，只有【圣人】。 不过，张长乾和埃尔罗伊都知道，两人的对抗只是短暂的，最终一定会以“理事会退让”而告终，毕竟圣殿一手促成了理事会，打压和警告是天经地义的本能，只要控制尺度，几乎可以当作亲密的“小情调”。 真正让张长乾感到头疼的，还是“利益分配”和“理事会内部对抗”。 几天前，张长乾陆续收到了各大洲分部以及总部的信件，上面的措辞非常友好、非常谨慎、非常妥帖，但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个意思—— 能不能多分我们点超凡资源？加多少钱都行，条件好商量！ 张长乾的回信也同样友好： 抱歉，不行，下次再说。 张长乾明白，后天战争开始，一个星期内，第一批掠夺异世界而得到的超凡资源将会运送到世界各处，按照事前谈好的比例分配。 这些具有神奇效果的物质，将被用于新型技术的研究、超级人类实验、武器“附魔”等多各领域。 以人类的才智，大量的成果将在短时间内井喷，停滞已久的基础物理研究也将再次突破。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人类将迎来“超级技术革命”！ 不谈哲学思想方面，仅从纯技术角度来看，这也是前所未有科技跃迁，超凡物质内隐含的粒子物理学和与本宇宙截然不同的物理规律，将成为人类灵感的导火索。 科技必将在本世纪……不，在未来的五十年内，科技便会逐一实现科幻作者笔下的“超级技术”。 材料、基础物理、能源、生物技术、战争工程、星际宇航……一切都在将在这次的超凡技术革命中发生质的飞跃。 这是可以预见到、也是必然发生的事。 掠夺是无耻的、泯灭良知的、残忍的恶事，任何赞美掠夺的人，就是坏。 但掠夺同样能完成快速积累、为本世界提供技术飞跃与全民升华的雄厚基础，任何反驳此观点的人，那是蠢！ 因此作为最重要的实验材料和稀有资源，从异世界掠夺的超凡物质，一定会成为战略级资源。 各大洲分部和总部为了自己人争取利益，天经地义，可以理解。 张长乾知道，随着技术爆炸的开启，越来越多的新玩意将被研究出来，其中一定会包含“人类改造技术”这种令人疯狂的东西，现在也许还能心平气和地写信交流，以后却不一定了。 资源分配从来都是极难的事，未来确实有可能发展成尖锐的理事会内部矛盾，毕竟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 张长乾全都看在眼里，某些真正的聪明人也能推测得七七八八，但无人能够阻止，无人敢在这个时候拉住缰绳。 ——名为“地球”的战车，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开始狂奔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打开异世界大门的第一枪 第136章 打开异世界大门的第一枪 游荡着。 在这个世界，完全包裹住它的东西，不是水，也不是空气，而是“庞大的、不归属于任何存在的意志”。 温暖、富含营养，是恶念生物的温床。 没有名字，这个数字是它的“身份证号”，在诞生的一瞬间，世界意志赋予了它恶念生物的基本能力，除了去异世界吞噬、在本世界游荡堕落外，它只知道自己是“某个极短时间段里诞生的第个噬螟”。 极短的时间究竟有多短？并不知道，但在相同的时间里，它只移动了自己百分之一个身位。 不断游荡、随着时间的流逝向下层堕落，是个传统的家伙，循规蹈矩地遵守噬螟的本能，从不做节外生枝的事。 但当它度过了一百七十万个“极短的诞生时间”后，情况突然发生了改变。 仿佛打开了游泳池底部的塞子，所在区域受到了强力的撕扯和吸引，无数噬螟随波逐流，跟随着吸力前进。 恶念生物的本能被唤醒，吞噬和掠夺的意志占据了的全部，它随着大部队，来到了吸力的源头。 啵—— 随着一声轻微的脆响，离开了自己的家乡，湮生之渊。 它看到了一片蓝色与白色，无数晶莹的雪花飘落，带着蓬勃的生机。 以及金色的火雨。 下一刻，这片绵长的寒冰峭壁就被炸得粉碎，大海掀起巨浪，海浪却在高空被导弹的火焰瞬间蒸发，恐怖的力量倾泻在冰壁上，粉碎一切。 只来得及看地球一眼，就被碾成湮粉，在短短的两秒钟，它和自己数以十万计的同胞一起，永远留在了这片异世界的寒冷冰原上。 然而恶念生物是完全靠本能驱使的物种，同伴的死亡不会让它们退却，湮生之渊对应的区域依然疯狂奔涌，前仆后继地越过“界壁”，来到地球，随后就被烧得碳化。 “001战斗编队将在十分钟后退到后方，002号编队跟进，后勤组和检修人员注意补给！” 这道命令被翻译成多国语言和简洁的军事信号，不断响彻在联合舰队的公共频道中，各编队按照计划，分批次进行打击，保证充足的火力覆盖。 当“005战斗编队”炮火齐鸣的时候，前方冰盖已经被彻底轰得粉碎。 被处理过的导弹打在奔涌而来的恶念生物身上，仅一瞬就能将其杀死并且烧成黑色的渣子，很快，打击的区域已经被黑色覆盖，仿佛在大海和冻土上泼洒了不知道多少万吨的石油。 “打捞编队可以开始行动，注意不要靠近危险区域。” 又是一道命令下来，数十艘负责收集打捞的巨大的船只从联合舰队的阵列中离开，它们大多是改装后的特大油轮，存储空间非常可观，一个个比卡车还大的管道伸进海洋中，电机全力开动，先是将海水抽上来，然后再分离出黑色物质，最后再将海水排出去。 这些黑色物质是恶念生物被烧后留下的灰烬，是珍贵的超凡资源！ 人类的火力打击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歇，湮生之渊的生物也不会抑制自己对异世界生机的向往，南极洲万年没有人烟的冰壁上，形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当然，这其中存在运气极佳的恶念生物，它们侥幸逃过一劫，被导弹爆炸的气浪冲到高空，然后逃出这个针对湮生之渊的包围圈。 但等待它们的，是被探测型炼金阵指引而来的试炼者们。 所有被引到南极洲的恶念生物都难逃一死。 在联合舰队的后方，张长乾、夏谨言和埃尔罗伊看着这场一边倒的屠杀，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只要拥有能够杀死恶念生物的武器，人类对付它们简直轻而易举，智慧生命布下的陷阱总能够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更大的收益，只要不是战力差距大到不可逆转的地步，获胜的永远都是高智慧者。 张长乾戴上炼金眼镜，他的视界中，清晰地出现了三个大洞，密密麻麻的奇形怪状的生物从里面不断涌出，随后被烧得碳化，最后被打捞编队收集到一起。 “那三个与湮生之渊连接的通道，让我想起了一种特殊的天体……” “白洞？”夏谨言接话： “宇宙中的喷射源，可以向外部区域提供物质和能量，但不能吸收外部区域的任何物质和辐射，确实有点像。” “是啊。”张长乾感慨道： “三个往地球喷吐恶念生物的‘白洞’，促成了这一本万利的生意，导弹可以造、士兵可以招、但超凡资源却珍贵异常，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掠夺湮生之渊，怎么算都大赚。” 埃尔罗伊耸耸肩： “可惜，我看着恶念生物碳化后的黑色粉末远远不如它们生前的体积，看样子转换的效率并不高……不过张老板，这个问题你应该有做准备吧？” “嗯，联合舰队的火力打击能够持续很长时间，即使转化比低了些，装满打捞船只也只是时间问题，补给舰也已经从南极半岛的港口出发，不会有意外……当然，如果真从湮生之渊里蹦出个毁天灭地的怪物，还劳烦请圣殿出手。” “放心，张老板，小怪有我们解决，大boss万一出现，导师甚至守日人也会出面的。”埃尔罗伊蓝灰色的眼眸闪过思索之色： “小看敌人是愚蠢的行为，虽然湮生之渊的恶念生物并无智慧，看着如同粗鄙的野兽，但据圣殿典籍记载，那个世界存在的时间似乎比我们宇宙的寿命还长，一定存在独特的防卫机制，现在还好说，但随着时间推移，我们掠夺的物质越来越多，湮生之渊一定会反击……嘿，无智慧的恶念生物的进攻……真是令人期待啊。” …… 两天后，联合舰队的攻击依然没有停止，但五艘打捞油轮已经将存储室塞得满满的，它们先行一步离开战场，前往南极半岛的港口。 这些超凡物质在那里重新装载，按照事先谈好的分配计划运往世界各地，成为地球科技爆炸的引信。 人类对异世界开的第一枪大获全胜，满载而归。 这场资源掠夺的战争由地球开启，并且开了个好头，从今天开始，由屠戮恶念生物而得到的超凡物质将源源不断地增加人类的底蕴，促进科技飞跃和并为超凡领域提供支撑。 在这样的岁月中，人们等待着湮生之渊的反击。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七年，新世界 第137章 七年，新世界 嗡—— 淡蓝色的光束划过窗户，照到窗帘，接着穿透棉布，打在了女孩的眼皮上。 女孩睫毛轻颤。 嗡——嗡——嗡—— 淡蓝色的光束非常有规律，每隔固定的时间，就会以相同的角度、相同的速度透射进房间，正好拂过女孩的脸颊。 浓密的睫毛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纤细的葱指也下意识地抠紧床单。 终于，当那道蓝色的光束再次划过女孩的脸颊时，她忍不住爆发了。 “嗡、嗡、嗡，嗡你个泡泡茶壶啊！” 她咣当一下踹开窗户，赤着脚踩在栏杆上，怒目而视： “你看看现在才几点？四点半欸！小心老娘把你那两个灯泡拆下来扔到海里喂鲨鱼啊魂淡！” 在她的窗外，悬停在空中的，是一个球形的飞行器。 没有机翼、没有螺旋桨、更没有燃料喷射口。 它直径大约有一米，外壳是厚重的装甲，军绿色，有金属光泽，两个拳头大小的探测装置发射出淡蓝色的光束，丑萌丑萌的。 听到声音，球形飞行器转了过来，蓝色的光束扫过女孩。 “嗡——” “嗡伱的头啊，好蠢，有什么话快说！” “嗡——扫描结束，凌颜玉小姐，您体内恶念辐射的浓度为0.000057普鲁特，在安全警戒线以下，但检测到您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去甲肾上腺素浓度超标，您正处于[愤怒]的情绪中，请您控制自己，需知[生气生上一小时，伤了肝来害了脾]……” 女孩满脑门黑线，你一个城市机械卫兵，满嘴顺口溜，咋？你想考研啊？ 不气、不气，为这颗飞天大土豆生气，不值得…… 女孩深吸一口气： “不要这么巡逻了，三更半夜的，而且你倒是把灯光调暗一点啊，晃得我以为自己在蹦迪。” “嗡——凌颜玉小姐，这个月，机械卫兵的巡逻频次将增加至常规水平的三倍，如果打扰到您，请您谅解，毕竟您[樱桃小嘴柳叶眉，身材妖娆顶呱呱]……” 凌颜玉一脸嫌弃： “我敢打赌，给你编程的工程师一定是个土鳖。” 她关掉窗户，忽略机械卫兵“请您给个百星好评哦~”的声音，啪的躺在床上，将枕头蒙在脸上，试图把刚才的美梦续上。 可惜，她也得了“一旦醒来就死活都睡不着之症”，在床上蠕动半晌，还是起床，又骂了句机械卫兵，便打开灯去做早饭了。 作为独居的女孩，她的早餐非常健康简单，只有牛奶和燕麦，和很多人一样，凌颜玉也有一边吃饭一边追剧的习惯，在某档爆火综艺节目的欢声笑语中，女孩嘿嘿傻乐，吃的不亦乐乎。 搭配她穿着的皮卡丘背心和短裤，远看简直就是一条土狗。 当然，这只“土狗”的颜值确实有点高，机械卫兵的顺口溜虽然土鳖，但却没有撒谎。 ——人类给人工智能添加了各种条条框框，其中，“欺骗人类”的机器人是绝对的重罪，将被销毁，与其批号相同的所有“兄弟姐妹”也一并难逃报废的厄运。 凌颜玉对时间的把控很准，吃完早餐的时候，名为“向往的超凡生活”的综艺节目进入广告时间，她起身去厨房刷碗，放进橱柜后又坐回电视机前，此时节目再次开始，女孩喜滋滋地抱着腿，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屏幕一眨不眨。 “向往的超凡生活”这档综艺节目，据说是由地球命运理事会牵头，找了多个知名制作公司联手打造的超级ip，是大手笔，请的都是超凡者。 “环形学院”的二年级生、理事会“行动部外勤组”的战斗员、精通身体改造的赏金猎人、某大型实验基地的前研究员…… 在风景极佳、有山有水的小村庄中，他们自给自足，种地、摘菜、打水、做饭，用自己种出的茶叶泡水，在院子里对着夕阳聊天。 偶然一句调侃或感叹，掀起超凡世界的冰山一角，都有可能成为这期节目的爆点。 “这鸡炖得绝了，我在实验室做研究时候，经常会遇到死亡的超凡动物，有一次我们组弄到了[火焰长尾狮]的爪子，加热过后，那香味，啧啧啧……不过没人敢吃，有毒，要命的玩意，而且也犯纪律。” “我见过那种真正的猛士，真的，也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我开着车在大河上追逐通缉犯，好家伙，那哥们一脚就把他踩死了！我看他是个健谈爽朗的人，便请教了修炼的要义，你猜他怎么说的？嘿，一天一万个俯卧撑和仰卧起坐！” “我们学校那真是狠人辈出……我？不不不，我就是一辣鸡，在高中的时候，还算是个小天才，一入环形学院，简直跟刘姥姥似的，啥都比人差，我还寻思着一年级名震学院、二年级进入学生会、三年级当上学生会主席呢，结果现在……嘿，把期末成绩搞到优秀都费劲！” 幽默轻松的语调，拉进了超凡与普通人的关系，这些常驻嘉宾的综艺感都挺强，逗得电视机前的凌颜玉嘎嘎直乐。 半个小时过去，再次进入广告时间。 凌颜玉乐颠颠地去浴室，随便冲一下身子，将轻重力书包塞满，换上校服，再次卡着时间坐到电视机前。 不过这一次，广告出乎她的预料，并却没有结束。 电视机里正播放着征兵宣传片。 “为人类至高无上的荣耀，抵抗湮生之渊的责任就在于你我，请适龄青年……” 凌颜玉看得热血沸腾，却没有丝毫报名的想法。 ——自己这种土狗+弱鸡，还是不要凑热闹了，被敌方抓住成为俘虏，说不得还要被嘲讽“地球没人了吗，派这种小瘪三……” 征兵广告播放完毕，综艺节目再次开始，不过因为这个小插曲，结束的时间比平日晚了五分钟。 要迟到了！ 凌颜玉看了眼时间，火急火燎地冲出房门。 门外的世界，是高楼大厦林立的现代都市，一辆辆三栖汽车飞驰在空中，巨大的立体投影随着人们的视线变换图案，一颦一笑仿若真人，在云层下方，绵延千里的金属管道时隐时现，如同云遮雾绕的巨龙。 仅过去七年，却仿佛换了人间。 第一百三十七章 败犬少女的生活 第138章 败犬少女的生活 凌颜玉从二手电动车跳下来，拔出钥匙，撒腿就往校门里冲。 门口悬浮的机械卫兵发射出一道光束，唰的扫过女孩： “凌颜玉同学，您体内恶念辐射的浓度为0.000056普鲁特，在安全警戒线以下，欢迎上学，顺带一提，您迟到了一百五十秒，将被扣除零点五个学分。” “我知道啦！”女孩越过卫兵，进入校门，很快来到了自己的班级。 高二（八）班的教室里，学生们正在早读。 她悄咪咪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翻开书本，装模作样地背课文。 “嘿，嘿，颜玉。”同桌的短发女生捅了捅女孩的肘部，递过来一个饭盒： “闪闪草的做成三明治，还是老样子，你帮我吃了吧。” “好呀好呀。”凌颜玉接过饭盒，弯着腰狂炫。 女同桌忍不住摸了摸女孩的头顶，像撸大狗似的： “慢点吃，颜玉。” “我没事，我还能吃……不过这样真的好么？这款三明治要好几百块钱呢，你确定不吃？” “难吃死了。”同桌翻了个白眼： “闪闪草这东西就是智商税，说是可以增加[灵]的强度，其实啥用都没有，我在研究所的表哥跟我说过，只有在日摄入量超过一百五十千克的情况才有效果，我体重的三倍欸！” “那为啥阿姨还天天给你买……” “望女成凤呗。”女同桌凑归来，神秘兮兮道： “我最近一直在洗脑我爸我妈，让他们允许我高三休学，报一个[超凡训练营]，嘎嘎魔鬼训练，争取在高考一鸣惊人……颜玉，伱去么？” “啊？”凌颜玉炫免费饭的好心情瞬间消失，耷拉着脑袋道： “我没有钱啊……” “啧，没事，等姐们功成名就了，就回来带你鸡犬升天！” 二人都不是用功学习的料，整个早读都在说悄悄话。 很快早读结束，第一堂课开始。 “来，同学们，让我们翻开课本，继续昨天的内容。”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不同催化剂下纯水与低浓度灵力因子的合成反应]，这是门实验课，现在，请课代表分发实验材料，每两人一份……” “注意，这虽然是安全系数很高的入门级实验，但仍然具有一定的风险，要务必提前确认自己的恶念辐射浓度在0.00007普鲁特以下。” 在老师的徐徐讲述中，学生们一边听课一边实验。 在这个时代，有四门必修主科——数学，物理，体育，通用语。 除了数学没有很大的变化，其他学科都与七年前截然不同。 大量的超凡物质被科学家用于实验，每天都有新的理论诞生，物理和化学的基础被颠覆，本宇宙的物质与超凡物质的相互作用成为了“显学”。 得益于超凡人数增多、与湮生之渊的拉锯战也愈演愈烈，尚武的精神萌发，在军队和政策的影响下，体育也随之成为必不可少的考试科目。 而名为“通用语”的学问，则是源于圣殿，据说这是圣殿新晋成员必须学会的语言，对进阶和施法都很有帮助，最后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引起了全民跟风的热潮。 动手+理论讲解无疑是最好的教学方式之一，当携带低浓度灵力因子的石头被纯水以莲花状托起的时候，学生们也记住了今天的知识点。 随着下课的铃声响起，课代表又将实验材料收了上去，这些带着灵力因子的小石头很珍贵，全年级只有这么多，要循环利用。 女同桌抻了个懒腰，拉着凌颜玉： “走，颜玉，咱们去洗手间……哎呀？嘿嘿，颜玉你看旁边。” 女孩转过头，看到了一名相貌英俊的外班学生，这小伙子一看就是个家里有钱的，穿着今年二月份新款的“南极洲战争限定款9代”跑鞋，戴着镶嵌奇异石头的手表，满脸笑容，将手中信封递了过去： “凌颜玉同学，我是2班的郑英凯，下个星期，有[环形学院]的资深教授来我们市讲座，我预约到了几张票，这是给你的，但不要误会，我没别的意思……”他顿了顿，认真道： “我只是觉得，有天赋的人应该享受更多的资源，凌颜玉同学去听这讲座，正合适。” 女孩眨巴下眼睛，想起了自己一页飘红的凄惨成绩单，暗道这哥们是真牛逼，为了泡妹子，什么瞎话都说得出来。 “不了，谢谢。”凌颜玉拉住女同桌的手，严肃道： “我的目标是考入知名大学的超凡系，抽不出时间，谢谢你的好意。” 说完就拖着还没看够戏的同桌走了。 原地的郑同学在风中凌乱—— 考入知名大学的超凡系？你咋不说你要考进环形学院呢？咱们这种学渣谁不知道谁啊……我看你烤土豆都费劲…… 不过…… 郑英凯瞥了眼凌颜玉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她可真美啊，如果不是傻了吧唧的，也轮不到我啊…… …… “哎呦，颜玉，你为啥不接过来啊，环形学院老师的讲座欸，环形学院！”同桌疯狂摇着好友的肩膀： “那可是世界上唯一的超凡学院啊！圣殿与理事会合办！比各大学的超凡系强多了！不，根本就没有可比性！那些最优秀的毕业生甚至能够获得【试炼】的资格……” “跟我没关系，我这学习成绩和三脚猫的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凌颜玉叹了口气： “而且那么贵重的东西，收了就相当于默认[我们的关系可以往亲密的方向发展]，我才不要呢，他不是我喜欢的那款。” “？我觉得郑英凯还行啊，你喜欢啥样的？” “就是那种……很英俊很英俊，最好有点文弱，有着轻微m属性就更好了，但更重要的是，他其实非常厉害、非常强硬，是个如孤绝山峰般的伟岸男人……” “更重要的是，这种人根本看不上你好吧！” “也是噢。”凌颜玉的脑袋又耷拉下来了： “优秀和优秀才能相互吸引，那种人应该会喜欢我妹妹……凌芷薇这样的……” “欸欸欸，怎么又提她了？真是的，说起凌芷薇我就来气，人家天天大鱼大肉，你却只能吃学校食堂，你爸也太偏心了吧！” “没办法啊……凌芷薇比我优秀很多，学习又好人又可爱，还参加过环形学院的夏令营，跟她一比，我简直是人生败犬啊，大人都会喜欢她那样的女儿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斗剑 第139章 斗剑 凌颜玉放学的时候，刚好是十七点半。 走出校门，机械卫兵的淡蓝色光束再次扫过学生们，实时监测着恶念辐射浓度。 “走啦，颜玉，明天见！” 女同桌的头从外形酷炫的悬浮汽车里伸出来，她笑着跟凌颜玉挥手，随后汽车的尾翼如蝴蝶翅膀般震颤，嗖的一下离开街面，飞到半空中。 “再见……”凌颜玉张了张嘴，冲着消失在天边的汽车尾翼用力挥手，随后戴上米色的头盔，其上自己的小破电驴。 在如今，三栖飞行汽车是足以彰显一个人身份地位的东西，最低售价也要八位数，购买时要携带“三栖驾驶证”，并且必须提前摇号，整套下来，能够养得起这种奢侈物件的家庭一定非富即贵，有钱有闲。 最适合普通人的出行工具，依然是电动车或者公共交通。 凌颜玉骑着小电驴往家走，打算把今天更新的“向往的超凡生活”看完，却不成想，才开了七、八分钟，就有人给自己打电话了。 她把电驴停在路边，掏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磨蹭半天才接电话。 “喂……” “我？我刚放学啊，往家走呢……” “……不想去……” “……啊……好吧……” 败犬少女挂掉电话，发狂似的狠揪了几下头发，随后认命地调转方向，驶入市中心。 半个小时后，凌颜玉来到了“四海酒楼”。 她把车锁好，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进入宴会厅。 这是一个穹顶装饰着水晶吊灯、地上铺有绛红色地毯的华贵大厅，宾客的打扮非常考究，举止言谈很有品味，想来都颇有资产。 觥筹交错间，凌颜玉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缩着脑袋来到角落。 “颜玉？你坐那干嘛？来这边啊！”穿着西服的笔挺中年男人发现了凌颜玉，向她招手。 凌颜玉虽然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还是只能乖乖地站到他身边： “父亲……” “介绍一下，这是我和秋萍的女儿，凌颜玉，在读高二。”中年男人将秋萍二字咬的很重。 周围人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和前妻生的女儿。 他们稍微打量几眼，都被凌颜玉惊艳到。 女孩本就美丽，又穿着校服背着书包，身上没有一点装饰品，完全是未经雕琢的原生态的美。 不过，其中几个心思机敏的人眼中却闪过疑惑，显然是联想到了什么，当然，这种场合，作为客人，他们都没节外生枝，而是笑着夸赞。 中年人摇摇头，轻声打断道： “各位……颜玉年纪还小，思想也不成熟，还是不要让她太过骄傲比较好。”他顿了顿，认真道： “我是个很老派的人，觉得年轻人还是要多吃点苦头比较好。” 凌颜玉的头更低了，玩着手指头，一句话也不说。 好巧不巧的，让她更尴尬的场景降临了。 宴会厅的灯光忽然变得昏暗，在某刻，嗤的一下，金色的火焰在空中铭刻出玄奥的文字，穿着盛装的少女降临在此处。 控制不住的惊叹声从人群里传出。 少女美得如同一张画、那件百褶裙也是有价无市的超级奢侈品，但是真正让人惊叹的，是她的出场方式。 ——那是炼金传送阵！ 人们看着盛装少女，又看向端着酒杯轻笑的中年人，眼里的敬畏更浓了。 中年人哈哈大笑，走上前去，挽起盛装少女的手： “诸位，这是我的女儿凌芷薇，感谢大家来参加芷薇的十六岁生日宴会，凌某人不胜感激！” 他没有提这是和谁生的，更没有说“年轻人要多吃苦头”。 和前妻生的大女儿。 如今受尽宠爱的小女儿。 虽然都姓“凌”，但待遇却天差地别。 不过，起码在宴会厅，就算有人知道其中的隐情，也没那个胆子戳破。 雍容华贵的妇人亲热地拉起凌芷薇的手，莺莺燕燕们聚在一起，盛装的少女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看着美丽的女儿，中年人笑得合不拢嘴： “好了，各位，既然是生日宴会，芷薇当然要展示展示才艺……芷薇，你可以弹首钢琴曲……” “不，爸爸。”凌芷薇笑嘻嘻道： “我想斗剑。” “唔？看来我女儿有巾帼英雄的气魄，好，爸爸这就让武馆的人过来……” “不要那么麻烦的，爸爸，姐姐不是在那里么。”盛装的少女仰着白皙的脖颈，仿佛骄傲的天鹅： “让姐姐陪我就好啦。” 宴会大厅里的所有人看向穿着校服的败犬少女。 凌颜玉抬头，平静道： “好……妹妹。” 在这个时代，随着与湮生之渊的战争愈演愈烈，尚武的风气已经占据主流，即使在高中，体育也成为了四门必修主科之一。 如今，体育课更偏向实用格斗，每次期末考核，“斗剑”都会占据很大的比重。 与生俱来的优雅和社交属性，“斗剑”成为了老少皆宜的轻竞技运动。 不多时，姐姐和妹妹穿上护具，各自拿着三尺青锋，站在宴会大厅的中央对峙。 “姐姐……”凌芷薇食指和中指并拢，做了个剑礼，大声道： “你在普通公立中学念的书，剑技方面专项修炼不够，伱先出手吧。” “好。”凌颜玉点点头，单手持剑攻了上去。 一式中规中矩的“抹字诀”，斩向妹妹的腹部，这是斗剑的正常起手式，属于“先礼”。 凌芷薇在原地转了个圈，如同穿花的蝴蝶，碰歪了姐姐的剑尖，同样是观赏性大于实用性。 然而在第一次换招后，两名少女突然全速向对方冲去，剑锋挥舞，在空中蓦地相撞。 铛铛铛铛铛铛—— 密集如同雨点的激烈碰撞响彻在宴会大厅里，二人摒弃斗剑“礼”的部分，以剑术技巧对轰，谁都没有停手的意思。 周围人都看呆了眼。 凌芷薇是年少成名的天才，在泞城已经小有威名，而且还参加过环形学院夏令营，甚至有传言，她被环形学院的某个老师高度赞扬，很有可能被保送进这座超凡学府。 然而今天，名不见经传的凌颜玉却同样给客人们开了眼，就读于普通高中，没有强者教导，却还能和凌芷薇对拼到这种程度，难道老凌家的基因就这么好？ 姐妹间的激烈交锋依然在持续，随时时间的流逝，凌芷薇渐渐占据了上风，优秀的私人武道老师、完美的营养配比、每两日一次的高手喂招，让她拥有了值得自傲的本钱，和超越绝大多数同龄人的战力。 唰！ 凌芷薇的身影如同游龙，步伐和手中青峰配合完美，一剑划过凌颜玉的手臂。 护具挡住了大部分力道，但败犬少女的胳膊上依然出现了一道极细的血痕。 凌颜玉向后退去，手掌向上挪动，左手顺势也附在剑柄上，改为双手持剑。 “太慢了，姐姐！”凌芷薇的剑尖已经刺了过来。 凌颜玉眼睛深处似乎划过一道光，她双手持剑，以刀术最常见的劈砍招式猛挥，竟然后发先至，先一步打在了妹妹的剑身上。 咔嚓！ 凌颜玉的剑应声而断。 她被妹妹的剑抵在喉咙处，很没形象地大声道： “我输啦！女侠饶命！” 宴会厅里哄笑声四起。 大家又重新围在盛装的少女旁边，惊叹着她杰出的武斗水平。 中年人笑呵呵地听着周围人的溢美之词，悄悄让下属把那柄断成两截的剑收起来。 没人再理会凌颜玉。 …… 败犬少女跑出酒店，冲到街道上。 她的脑中闪过很多画面，父亲疏远冷漠的眼神、妹妹华丽的裙子、突然间断成两截的剑……以及几年前弥留之际的母亲精瘦的身体。 “啊啊啊……”凌颜玉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大吼道： “我忘了要生活费了啊啊啊……难道下半月要吃土了？” 她惨兮兮地骑上小破电驴，努力将宴会上的事情抛到一边。 “不行了，吃饭重要，要搞钱……” 凌颜玉喃喃自语。 说来也巧，就在回家的路上，她还真在广告牌上看到了一些适合自己的兼职。 “清洁工……打扫卫生，一个小时二十块，日结。” “网络情感关系维护师，无需经验，明日上岗……呃，这不就是代聊么？” “家庭教师，照顾六岁的女童，工资……每天五百块？！！！”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家庭教师 第140章 家庭教师 “年龄，十六。” “现就读于泞城十六高，高二。” “未婚未育，没有带孩经历……” 凌颜玉将自己的信息填写到电子表格上，检查一遍后，点击发送。 随后她坐到床上，拿出家庭急救箱。 衣衫解开，手臂上那条极细的伤痕早就停止流血，凌颜玉小心翼翼地涂抹药粉、扎上绷带，疼得龇牙咧嘴。 包扎完成后，她看了一眼邮件首页“发送成功”的标识，再次投了很多简历。 “没生活费了啊……”凌颜玉惨兮兮地摸着肚子，少女的腹部平坦光滑，她自己摸着都很舒服。 冰箱里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虽然有半瓶牛奶和小罐燕麦片，但凌颜玉考虑到可能的“弹尽粮绝”的情况，只能省吃俭用。 晚上饿一饿没问题，睡着就不饿了。 “实在不行只能变卖家具了……” 凌颜玉洗干净一颗西红柿，坐在床上啃了起来。 现在，妹妹在干什么呢？女孩啃着西红柿，想起了妹妹那身华丽的衣服。 可能在接受高手的私人培训，弥补其武斗上的不足；也许浸泡在特殊调制的营养液中，增强身体底蕴；者和父母一起享受丰盛的晚餐，说着晚上的趣事和那个狼狈离场的姐姐。 反正，妹妹是不会自己包扎伤口、啃西红柿的。 为什么……明明都是你的女儿，却要这般对我呢？ 凌颜玉抱着膝盖，将头贴在自己的腿上。 叮的一声，女孩的手机响起提示音，她对这个声音很熟悉，这是自己设置的转账到账的铃声提醒。 男人虽厌恶前妻和与她生的女儿，但到底还是存留些底线，按时支付了未成年女儿的生活费，虽然与他庞大的身价比，这些钱太少太少，但供养一个高二学生却也够了。 可不知怎么的，凌颜玉却没有点开，更没有像往常那样傻乎乎地发送“谢谢老爸”的可爱表情包。 她想妈妈了。 …… 一封封邮件汇入服务器，再以特殊方式加密传输，最后被打印了出来。 “太多了。”干练的年轻女人拿起打印出来的简介，皱眉道： “这些，都是被筛选出来的？” “是的，婷姐。”在电脑后面忙忙碌碌的技术员恭敬道： “从发布招聘广告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个小时，共收到了两万四千四百份简历，日薪五百非常有吸引力啊。” “安全员已经进行了三次筛选，将有犯罪记录者、有恶习者、品行低劣者和身上有疑点的人全部排除在外。” “剩下的七十五份，总体上都是可以信任的……起码照顾孩子没什么问题，反正就是陪着玩嘛。” “好，辛苦了。”刘媛婷叹了口气： “真是个小祖宗……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天天看赛罗奥特曼呢。” 她拿着厚厚的简历离开房间，临走还不忘嘱咐道： “我去找小公主，有什么事随时呼叫我。” “好嘞，婷姐。” 一路上，所有遇到刘媛婷的人都站定行礼，即使是装配着漆黑“兰陵豹”外骨骼装甲的军中大汉，也都报以敬佩的目光。 因为刘媛婷的右手食指，佩戴着灰色的指环！ 试炼者经过磨砺，完成圣殿给予的任务。 刺杀、正面战争、剿灭、潜伏、研究……时至今日，各种类型的试炼任务都有可能出现。 刘媛婷执行的试炼任务，就是“要员保护”。 她乘坐电梯，去了上一层。 扫过虹膜后，刘媛婷进入这间大平层。 客厅里，扎着丸子头的漂亮女童正在看电视。 身子胖乎乎的，缩在那里像个白瓷娃娃。 虽然性格不讨喜，但确实很可爱啊，刘媛婷心里这般想着，蹲在女童的身边，逗弄道： “月月，你妈妈呢？” “去工作了。” “呀，那月月会很无聊吧，来，姐姐陪你看电视。” “那倒不用，这是我们小孩子看的东西。” “没事啦……”刘媛婷笑眯眯的，视线扫过电视屏幕时，却倏地一滞。 电视上播放的不是动画片，而是一段理事会内部的科研报告，名为“恶念生物尸体与火焰的链式反应”！ “唉，都多大个人了，还是听不出好赖话。”女童白了她一眼，噘嘴道： “这个外行人是很难看懂的，需要一定的化学背景才行，怕伱尴尬，就想撒个善意的谎言，结果你还是过来了……” “这……你居然能听得懂？” “能啊，我这样的家庭，优先享受到最尖端的科研成果，增加先天智力什么的，是很正常的事吧，怎么？打破你未成熟的世界观了？欸，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受不得打击……” 女童侃侃而谈，一副长辈的语气。 这个讨人厌的孩崽子……刘媛婷恨得直咬牙根，忍不住捏了捏女童的脸蛋，又在上面轻咬一口，吧唧，亲出好大的动静。 “张灵月，不要用这种语气跟大人说话哦……不然亲死你！” 女童的小脸都快皱成一个包子了。 看着她又气又拿自己毫无办法的模样，刘媛婷哈哈笑道： “这一沓子就是应聘者的个人简历，都筛选过啦，等你妈妈下班了，就让她选一个出来。” “不用。”小女孩接过来，轻声道： “既然是照顾我的，理应有我来选。” “啊？还是让夫人做主比较好吧，毕竟要和你朝夕相处，由长辈把关，我们也能放心。” “没事，不用麻烦妈妈。” “欸欸欸，你来真的啊？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发生危险咋办？” “不是还有你么？”女童看了刘媛婷一眼： “我信任你，有你在，我和妈妈不会有事的……” 试炼者微怔，心里陡然涌出一股暖流，但这感动只持续了不到半秒，就被月月的后半句话破坏了： “……毕竟你这种魔鬼筋肉女汉子，没什么男人缘，谈恋爱的功夫都用来修行了，应该很强……” “你！好啊你！又想挨亲了是吧！” “等等等等，我选出来了，就这个漂亮姐姐吧。” 刘媛婷看了一眼，皱眉道： “十六岁，高二学生，没有带孩经验，虽然心理评估的结果很好，但学习成绩却不咋地，感觉考试都考不过你，为什么选她啊？” “因为她最好看啊，会编美美的辫子，而且听说和丑的人在一起待久了，心情会时不时变差呢，我才不要。” 第一百四十章 全民恶念防线与神秘雇主 第141章 全民恶念防线与神秘雇主 “尊敬的凌颜玉小姐，恭喜，您将获得这个工作机会，请于今日十八点前到达泞城蓝天雅居七栋25层……耶！” 女孩高兴地在床上打了个滚。 对于高二学生来说，每天五百块的兼职真的是一笔巨款，这代表败犬少女可以不用看父亲的脸色，过得更轻松。 今天刚好是周末，凌颜玉在床上兴奋了一会儿，便穿好衣服，骑着小电驴去市政处。 在如今，智能柜台已经完全普及，大部分问题根本不需用人工，凌颜玉将身份证拍在鉴别仪上，轻声道： “办理[恶念浓度健康执照]。” “滴——身份已识别，凌颜玉小姐，欢迎光临南极银行泞城蓝河街分行，正在调取您近三个月的恶念浓度数据，请稍后……” 在所有机械卫兵共同连接的巨大数据库中，几组小小的信息被调了出来，传到了这个智能柜台的处理器上。 “滴——凌颜玉小姐，您近三个月的恶念辐射浓度平均为0.00061普鲁特，符合标准，建康执照制作中，切勿离开……” 凌颜玉边看手机边等着，她正在浏览小学课本，为自己晚上的工作做准备。 不仅是她，此时的政务大厅中，很多人都在智能柜台前等待。 ——他们也在办理“恶念浓度健康执照”。 三年前，地球与湮生之渊的战争进入白热化的时候，理事会下达了命令：建立完善的恶念辐射浓度检测程序，超标的人将不被允许自由活动。 于是，在城市楼宇间悬浮飞舞的“机械卫兵”就此诞生了，按照“每一万个人配备一个机械卫兵”的密度，这绝对是一项大工程，占据了这几年公共安全支出的大头。 不过，恶念辐射浓度检测制度的建立，时至今日，已被认为是一项具有前瞻性的政策。 这道防线有存在的必要。 滴的一声，智能柜台吐出一本蓝色的软皮证件，凌颜玉翻开看了看，很满意自己的证件照。 她回到家，将剩下的牛奶和燕麦片喝光吃光，随后简单打扮一番，再次出门。 这一次，她来到了名为“蓝天雅居”的小区外面。 仅在保安室等待了十分钟，一名小麦肤色、模样干练的年轻女人就过来了，她有很明显的训练痕迹，戴着手套。 “凌颜玉同学对吧？你比照片上更漂亮。” 干练女人领着凌颜玉往前走，介绍道： “我是刘媛婷，负责你雇主的安保工作，雇佣你的人身份特殊，需要保卫力量，所以我要提前问伱一句，凌颜玉同学。”刘媛婷的表情很严肃： “这项工作具有一定的危险性，虽然只是很小的可能，但你确实有概率被卷入意外的旋涡中，因此作为补偿，在合同之外，你的雇主会给予你一份特别奖金……你要接受这份工作么？” 凌颜玉张了张嘴巴，表情有些愕然。 现在才说？冰箱里的东西都被我吃完了啊…… 她犹豫一会儿，刚想拒绝的时候，蓦地想到了华丽的宴会上，父亲冷漠疏远的眼神，以及妹妹锋利的剑。 那伤疤即使到了现在，也依然隐隐作痛。 “我答应，但你要给我多加点钱……” “好！你的雇主是个大方的人，我敢保证，你会满意最终的报酬。”刘媛婷笑着补充道： “不过，这里发生安全事件的可能性很小，几乎为零，我们这些护卫也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 二人说话间，已经进入了某栋居民楼中。 电梯向上，很快在叮的一声中停了下来。 “好了，凌颜玉同学，这就是你日后工作的地点，先带你见见雇主，然后就去签合同。” 宽阔的大厅中，一名可爱的女童正在沙发上鼓捣着什么，瓷娃娃似的，让人忍不住抱在怀里rua。 “这就是你要看顾的孩子了……这女孩名叫张灵月，今年六岁，比较早熟，知道分寸，不会惹出大麻烦，她的妈妈刘女士雇佣了你。” 刘媛婷领着凌颜玉来到沙发前面，轻声道： “月月，我把你觉得漂亮的小姐姐带来了哦~” 小女孩的脸明显有点红了，她抬起头瞪了一眼坏笑的刘媛婷，随后看向凌颜玉： “真的很漂亮，只要看到，就会让人愉悦，不过就是打扮得有点土，还有点傻了吧唧的……你是走颓丧的败犬风格么？这年头可不多见啊。” 这是个早熟的熊孩子……凌颜玉意识到这一点，不过同样作为不可救药的外貌协会的一员，张灵月白白嫩嫩的外表让她很有好感，也没生气。 “咳咳，月月怎么说话呢？”刘媛婷好笑地掐了一把女童的脸蛋，转头笑道： “凌颜玉同学，这孩子的母亲是专职的研究人员，平日很忙，没时间照顾孩子，至于她的父亲……长期工作在外地，一年只能回来几天，我们这些安保人员又是大老粗，也不适合照顾孩子，因此聘请你作为[家庭教师]，陪着月月。” “工作时间是晚六点到晚十点，月月刚上一年级，白天要上学。” “哦，对了，你晚上在这里吃，配餐会给你送上来。” “你可以对外透露这份兼职工作，但不能谈论具体细节，比如我、比如月月和刘女士的外貌，否则，你将负法律责任……都清楚了么？” 凌颜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认真做事、不乱说话，这两点对于败犬少女来说并不是难事。 “好，来签合同，就像我们在网站上发布的那样，这次的雇佣很合规，我们不是见不得人的[搞灰产的]，这份合同不论是放在国内的市政厅，还是放在理事会的各级法院，都具有契约的效力……” 接下来的一切都颇为顺利，凌颜玉签了合同，刘媛婷又嘱咐几句，才离开房间。 屋内只剩下败犬少女和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气氛有点尴尬，凌颜玉才十六岁，虽然有个妹妹，但二人两看相厌，斗剑的时候都不带收手的，她确实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 既然没经验，倒不如乖乖听话，这孩子看起来跟个小大人似的，应该不会出幺蛾子。 这般想着，凌颜玉坐到女童身边，呆呆地看着她捣鼓某种精密的器件。 时间又过去五分钟，女童突然放下手中的螺丝刀，长舒一口气，认真道： “颜玉姐姐，到点了。” “啊？到点了？开饭了？” “你……算了，对着你这张漂亮脸蛋，实在生不起气。”女童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地板： “楼下的那帮家伙，到交接的时间了。” “嗯？你是说安保人员？” “对！我们趁这个时候溜出去怎么样？” “啊……这……月月，还是不要吧。”凌颜玉绞尽脑汁，最终用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门口有监控，而且你戴着定位器，会被媛婷发现的……” “不会！”女童将手里一直鼓弄的器件举了起来： “屏蔽仪！o(n_n)o哈哈~” 凌颜玉：“……” 她收回刚才的话，这孩子可真会整幺蛾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不做人啦! 第142章 我不做人啦！ 事实证明，小孩子再聪明也是小孩子，虽然在胎儿期受到了【灵术·无私者的祝福】的加持，让其在诞生之日就具有成年人级别的数理思维和优秀记忆力，但还是被“脑袋不太灵光”的凌颜玉糊弄住了。 ——败犬少女偷偷给刘媛婷发了信息，在收到“没事，我们会派人跟着”的回复后，才放心和女童出去。 为了营造探险的气氛，凌颜玉还很配合地压低身子，做贼似的东张西望，时不时地给月月打几个手势，虽然没什么用但看起来很酷的样子。 女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个墨镜，分别给自己和凌颜玉戴上，小脸很严肃。 虽然大晚上戴墨镜很奇葩，但奈何两人颜值太高，而且就算是大一点的凌颜玉，也只是十六岁的少女，在现代的人的眼中同样是个半大孩子，路人就算看到这副模样，也只会抱以善意的微笑。 “完美！逃离作战成功！”月月压低声音道： “我就在知道这个屏蔽器有用！” “哇哦，月月你好棒哦~”凌颜玉很狗腿子地鼓掌，偷偷发送定位，回头笑意盈盈道： “月月，接下来的计划呢？” “找我妈妈去！她那里有可多好玩的了！” 女童蹦蹦跳跳的，恢复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天真烂漫。 凌颜玉刚想笑着答应下来，手机却突然传来震颤。 “稍等一会儿。”她点开屏幕，愕然看到一条信息： [我是刘媛婷，别去找月月妈，刘女士所在的单位是泞城超凡研究所，即使是亲女儿找她，也需要提前报备，流程结束后都快下班了，就在周围的商业街和购物中心逛一逛吧，她应该会听你的话……因为，这孩子是无药可救的颜狗。] 凌颜玉回了个“ok”，随后摆出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啊？会不会很远呀？我好累啊，不想走路……” “坐三栖飞行汽车呗，我有钱！” “恐高。” “那就乘地铁。” “我隧道恐惧症。” “骑自行车？” “腿会酸，而且我才不要大象腿呢。” “你不是有电单车嘛？载我过去呗。” “我没有备用头盔，伱坐上去很危险，要遵守交通规则哦~” 月月的嘴嘟了起来，狐疑地看向面前的漂亮大姐姐。 这是不想让我去找妈妈么？简历上说她一个人生活，应该不可能这么娇气啊……不会的，她这么好看，一定是我多想了，嗯，一定是！ “唉，好吧……真拿你没办法。”月月无奈地拉住凌颜玉的手： “我们就随便逛逛吧，看上什么随便买！我有钱！” “谢谢金主！请你骑大马！” 凌颜玉嗷的一下把女童背起来，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肩膀上，随后猛地往前飞奔，月月先是发出尖叫，随后咯咯地笑着，一点也不害怕。 两个人都有些癫癫的。 路边的汽车里，负责跟踪的成员拿起对讲机，犹豫道： “组长，她们俩相处得很融洽，可我怕那个女孩把月月带成哈士奇啊……” …… 泞城是华国北方海滨大城市，四年前，这里建立了一个直属理事会的超凡研究中心，以该大型实验基地为核心，这座城市又重新焕发活力，甚至还拥有了占地面积庞大的cbd。 如今悬浮技术发达，三栖飞行汽车虽然昂贵，但也是批量生产的民用产品，更别说城市里随处可见的机械卫兵，管中窥豹，人类现在的科技水平较之七年前已经有了爆炸式的进步，而且特别喜欢在天上玩花活。 泞城“花园巨港cbd”，其中心的最繁华之处就是“高空七彩花园”。 这个直径2公里的巨大圆盘矗立在高空中，其上盖建了购物中心和娱乐公园，与地面连接的只有一部部高速电梯，从远处看，倒有些像在海洋里飘荡的奇怪水母。 疯玩了两个多小时，月月和凌颜玉都有些累了，她们来到高空花园，坐在靠近边界的露天餐厅里，一边吃小食喝奶茶，一边往外俯视泞城的夜景。 月月确实有钱，而且花钱的天赋极高，总能注意到凌颜玉的视线在哪件商品上停留的时间最长，然后毫不犹豫地买下来，搞得最后凌颜玉都不敢随意乱看，戴上墨镜站得笔直。 败犬少女想有钱真好啊，怪不得那个男人不要妈妈了。 她搅拌着杯子里的奶油，蓦地叹了口气。 女童注意到了凌颜玉的心不在焉，好奇道： “怎么？还有东西要买么？一会儿我们再去啊，这里要好晚才关门呢。” 凌颜玉噗嗤一乐： “哪有六岁的小孩子给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花钱的道理……被媛婷姐和你母亲知道了，会以为我是诱骗小朋友零花钱的大坏蛋呢。” “什么叫诱骗，我是心甘情愿掏钱的啊，花出去的才叫钱嘛！” 二人说话间，一个圆滚滚的身影飞入露天餐厅。 是机械卫兵。 熟悉的淡蓝色光束照射出来，依次扫过人们的身体。 全民恶念浓度监测系统已经上线三年，大家都习惯了机械卫兵的存在，继续谈天说地，丝毫没被影响到。 “嗡——凌颜玉小姐，您体内恶念辐射的浓度为0.000057普鲁特，在安全警戒线以下。” “嗡——张灵月小朋友，您体内恶念辐射的浓度为0.000055普鲁特，在安全警戒线以下。” 凌颜玉诧异地看了女童一眼。 她万万没想到月月的“恶念辐射浓度”比自己还低。 “我的数值被改过了，我爸给我弄的特殊权限。”月月看出凌颜玉的疑惑，低声道： “你想想，在公共场合，突然飞过来一个机械卫兵，扫描过后播报我辐射浓度超过了1，那该有多吓人啊……” 凌颜玉目瞪口呆。 “放心啦，我现在好着呢，能吃能喝……” 月月笑嘻嘻地道，然而，一道尖锐的蜂鸣声突然响彻在露天餐厅的上空： “滴——警告！警告！宋锦才先生，您体内恶念辐射浓度为0.08普鲁特，请立刻跟随机械警卫，前往理事会污染控制所，根据《地球人类防治湮生之渊侵蚀公约》第十四条规定，辐射浓度超标的公民应当执行自己的义务，为地球美好的明天，共同防……” 骚乱声中，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站了起来，他的脸部似乎在抽筋，五官不受控制，时而哭泣时而大笑，声嘶力竭的狂吼中，隐藏着令人遍体生寒的不详气息： “公约……条款……防卫……嘿……” “该死的理事会，你们都被骗了，哪有什么恶念辐射？” “那是天堂！是……代表着极乐世界的阿瓦隆！” “看看吧，从那里抢过来的神奇物质，能让我们的世界发展到七年前想都不敢想的程度！” “可该死的理事会，居然将那个世界贬斥为地狱和深渊！” “这是亵渎，这是对神的不敬！” “但是那个极乐世界依然没有放弃我们……南极洲源源不断的恩赐便是证明！” “兄弟姐妹们，反抗理事会的暴政，我们可以脱离这个世界，去过更好的生活……” 男人用手指戳进肌肤，撕裂血肉，扯开自己的皮肤和胸膛，舌头跟着下颚一起掉落在地，吐出了充满幸福的呻吟声： “……我们……不要再做人类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来自湮生之渊的反噬 第143章 来自湮生之渊的反噬 恶念辐射浓度的单位，“普鲁特”。 音译自“pollute”（污染），非常意简言骇地表达了如今人类面临的窘状。 ——在掠夺湮生之渊的超凡资源时，这个恶念世界也在反噬着地球。 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同时发生，两个世界的碰撞从一开始就是并行的。 污染，无所不在的污染。 最先发现这个恐怖事实的，是理事会佛罗伦萨巨型实验中心的雷纳森博士，通过培养从小生活在超凡物质中的灵长类，他发布了一篇名为《不可控异变》的文章，并在结尾提出了“人类无时无刻都被污染”的结论。 涉及到全体人类，这篇文章得到了极大重视，截止到五年前，即在开战第二年的年末，越来越多的数据证明了这个推断的正确性。 即使已经用炼金火焰烧成细灰，夺取自湮生之渊的超凡物质也具有强大的污染能力。 不，“强大”这个词远远不足以说明这种污染的可怖。 空气飞沫、体液接触、听觉、视觉……甚至，只需在脑中划过“地球上存在掠夺自异世界的超凡物质”之类的想法，就会被污染。 简单来说，被污染的群体是“地球上客观存在的实体”和“知道这件事的智慧生灵”。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污染的程度也会越来越深。 在知晓这个事实后，理事会的最高层持着通行证来到“云中阙”，请求超凡者的帮助。 天极现身，留下寥寥数语后就转身离开，虽然短暂，但也为理事会和人类指明了前路。 “湮生之渊的意志在于[自我进化]和[无尽吞噬]，掠夺该世界物质，一定被影响，这是因果级的必然，无法避免。” “但却有办法减缓被侵蚀的速度，你们需要在使用时更加谨慎，做更多繁琐的处理。” “查尔斯会给予你们一些灵术道具，加以研究后，你们能够顺着这思路研制更多的科学仪器，毕竟，人类的创造力是无穷的。” 天极上尊指引了理事会的方向，黑袍祭司查尔斯在海云阙拿出了几件神奇的灵术物品，理事会的高层心满意足地离开。 随后，关于“消弭湮生之渊的污染侵蚀”和“监测个人恶念辐射浓度值”的研究便成为了各大超凡实验室的重中之重。 没人提出“放弃掠夺湮生之渊”的意见。 ——在当时，人类已经从超凡物质的研究中尝到了甜头，科技如井喷般爆发，曾被认为短时间内难以突破的桎梏接二连三地倒下，生活水平大大提高，甚至延长寿命的新型药品也已经进入了临床试验的阶段。 巨大的利益下，人类自愿接受可能的代价。 随着全民恶念防线的建立，理事会严密监控民众的身体状况，一旦发现异常就能及时处理，而且随着技术的进步，科学家找到了削弱污染的方法，于是人类的平均恶念辐射浓度总体保持在某个安全的水平线上，对社会整体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当然，总会有倒霉的个体恶念浓度超标，直至异化。 在这个夜晚，出现在泞城高空花园露天餐厅的男人，无疑已经被完全污染。 他扒掉自己的皮肤，露出血淋淋的肌肉，不断撕扯，仿佛要把自己弄成一个骷髅似的，在刚刚，他的舌头已经掉落在地，无法说话，但阵阵兴奋疯狂的嘶吼从肺腔里发出，不似人类。 人们尖叫，慌乱地往后退去，看着这恐怖的一幕心生胆寒。 “滴——警告！警告！发现异化，清除开始。”圆滚滚的机械卫兵发出求援信号，淡蓝色的光束变成红色，已经进入战斗模式。 金属的机身中央突然裂开一个大缝，枪管伸出，在精密瞄准系统的辅助下，砰的开枪。 轰隆！ 燃着金色火焰的子弹正中男人眉心，巨大的力量让他撞穿墙壁，被推着向后倒飞出去，最终砸到护栏停下。 第二发子弹在他身形未稳的时候打击在了相同的位置，血肉模糊的男人再次被击飞，轰出高空花园，向下方落去。 机械卫兵紧随其后，嗡的冲到高空花园外面，朝下追了过去。 科技水平的重大提高，让机械卫兵拥有了可观的战斗能力和即时判断能力，对于刚刚异化的人类来说，这个高度掉下去必死无疑，但卫兵的运算核心模拟出了“砸落在地面造成无辜人类伤亡”的可能性，依据程序设定而做出了反应。 “好厉害。”凌颜玉拉着月月躲在墙壁后面，心脏怦怦直跳： “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了机械卫兵的战斗模式，太厉害了，那根本不是子弹，简直是大炮！” “材料学的进步，让袖珍型的加农榴弹炮成为了可携带的常规武器。”女童同样心有余悸： “颜玉姐姐，我们还是走吧……刚刚，我看到了那男人背后有鼓包。” 败犬少女捅了捅月月的脸蛋，好奇道： “虽然这么问小孩子很没品，但伱可以战斗么？你刚才说，你的恶念辐射浓度超过1普鲁特了，应该远远强过他啊。” 女童无奈道： “不一样的……浓度值只能体现我被湮生之渊影响的程度，为了保持健康和理智，我每隔一个星期都要去研究所进行特殊处理，压制异化，类似于[抑制基因表达]。” “哦……”凌颜玉若有所思地点头，赶紧抱起女童，想着听人劝吃饱饭，先带她离开这里再说。 然而她刚站起身，一股惊悚的感觉就袭上了心头，败犬少女汗毛都快炸开了，下意识地弯曲身子，倒地一滚。 一团火花擦着凌颜玉的后背，撞到地面滑行几十米，犁出深深的凹痕。 看清楚那是什么后，人群开始骚动，再次乱做一团，这次他们可没有看热闹的闲情逸致了，转身就跑。 燃着火焰的球形事物，正是那个追下去的机械卫兵！ 金属外壳已被撕裂，大片的线路和电子管裸露在外，火焰从位于深层的运算核心燃起，舔舐着卫兵的坚硬装甲。 凌颜玉身体都有点发软了，面色苍白，眼睛湿润，从死亡线边缘擦肩而过，吓得败犬少女想哭，但即使内心害怕，她还是抱着月月不撒手，缓缓挪动，想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嗤嗤几声，男人破开空气，重新回到高空花园，此时他的后背已经生了一对肉翅，同样是血淋淋的，宽厚异常。 他嘶吼一声，冲到人群中，如同油门踩到底的重卡，将身前碍眼的人们撞成肉泥，最后杀到报废的机械卫兵前面，疯狂啃咬起来。 在男人的眼里，似乎什么东西都是他的食物。 凌颜玉匍匐前进，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抱着女童小心移动。 ？ 异化的男人抬起头，鼻子耸动，四处闻嗅，很快在逃窜的人们中锁定了少女和女童。 凌颜玉的直觉很敏锐，她觉得仿佛有无数根针扎进了后背，带着疯狂的杀意，似乎在下一秒就要撕裂自己的身体。 吼！ 身后传来咆哮，凌颜玉站起身，撒腿就跑，但普通人类的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比得过异化怪物的钢筋铁骨？肉翅一卷，男人就追到了后面。 然而，在男人的魔爪伸向少女脖颈的一瞬间，身形却猛然滞涩。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腕，巨大的蛮力猛然爆发，狠狠一拉，轮沙包似的将男人砸在地上，邦邦邦邦……来者左右开弓，很快地上出现了两个深坑，内脏和骨骼都被甩了出来，异化人毫无反抗之力。 来者戴着手套，身材健美，年轻干练，正是刘媛婷！ 凌颜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单方面的虐杀，想不到这位负责安保组长的战斗方式居然如此“原始”，就是用蛮力碾压。 “滴滴滴滴滴——” 数不清的蜂鸣声从各处传来，成群结队的机械卫兵终于赶到了。 不过此时，它们摄像头记录下来的，是早已成为一滩烂肉的男人，和怒气冲冲的人形母暴龙。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教皇 第144章 “教皇” 唐炳辉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帕上全都是汗。 麻烦了，他喃喃自语，走进会客间。 湮生之渊反噬地球，污染这个世界的生灵，虽然理事会已经竭尽全力，但异化事件总会发生，不可能完全消弭。 因此，每个国家、每个地区、每座城市，都有“遇难额度”，只要把伤亡人数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就不算管理者的失职。 凭心而论，这是好政策，可以让管理者放开手脚，不用做假数据。 ——前提是死者身份不敏感。 好巧不巧的是，两个小时前，泞城高空花园发生的动乱就涉及到了某位大人物的子嗣。 唐炳辉整理好表情，笑着关上门。 会客室内，以刘媛婷为首的安保人员，将一对母女护在中间。 长发、戴着眼镜的妇人站起身，朝唐炳辉轻声道： “抱歉，唐局长，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张夫人太客气了。”唐炳辉微微侧过身去，不敢受这一礼： “分内之事，我的职责所在，而且终究……没能成功防止异化人的暴动。” “这是我们人类必须付出的代价，使用湮生之渊的超凡物质，必遭反噬，能防范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这也是我们组如今研究的主要课题。”妇人抱起月月，笑着道： “已经很晚，我就不打扰了。” 她抱着女儿离去，刘媛婷也跟在身后。 三人离开，房间里还剩唐炳辉和其他安保人员。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唐炳辉知道，大人物最喜欢把场面话说的很漂亮，难堪的事交给下属来做。 “唐局长。”一个男人走上前，毫不客气道： “作为泞城cbd，商业和娱乐的中心，高空花园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李队长，关于这件事，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唐炳辉回答得很谨慎： “那个异化人，名为宋锦才，是个自由职业者，终日在出租屋里工作，很少出门，他的上一次恶念浓度检测记录是在10天前，刚好是普通公民被允许的最长检测间隔，在这段时间内，他的身体发生了[恶念雪崩]，浓度陡然增大……” “唐局长，你倒是将自己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这里本来就没我的事好么！谁能想到会这么巧！唐炳辉在心中暗叹，不想这么快就认输： “李队长，我敢保证，泞城的恶念防线完全合乎理事会的规矩，我们按照流程办事，发生这种惨案谁也不想的。” “唐局长，我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的政策确实没有违反规定，可现实是，泞城已经出问题了，高空花园这种人流密集、一旦出事绝对会波及半座城市的重要场所，居然发生了异化人动乱，幸亏刘组长提前赶到，否则……”李队长顿了顿，声音带上了阴寒： “……否则，张议长的独生女儿，就会在这个夜晚遭遇不测了。” 唐炳辉沉默下来，无法反驳。 这个世界，人人生而平等。 可智力水平、金钱、外貌、力量、际遇……终归存在客观差距。 让自诩文明的人类羞于启齿的事实是：人和人是不同的，有些人从出生到死亡，整个人生加起来都不如一枚随风飘荡的羽毛；有些人生而贵胄，就算只擦伤了皮，就比泰山还重。 更加讽刺的是，很多人的生命和尊严甚至还不如濒危动物。 张灵月就是那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上人”。 因为她的父亲，是现任理事会总议长、“超凡物质十字会”会长、兼任南极洲分部长、南极洲战争集团最高领袖，如日中天的张长乾！ 理事会总议长的身份，是无可撼动的政治地位和占据大义的名分。 “超凡物质十字会”会长，则能够分配掠夺自湮生之渊的珍贵战利品。 而南极洲的两个头衔，又将如今世俗的最高武力把控在手。 当然，理事会其余分部和位于海云阙的总部，也有各自不可忽视的能量，张长乾做不到“独裁”，但离一手遮天也差不多了。 ——他现在遮天需要两只手。 理事会是统领世界的庞然大物，又是行使圣殿意志的“子组织”。 下辖黎民，上承神谕。 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人们暗地里给理事会的最高领袖起了个外号。 ——教皇！ 这外号不是正式的官方语言，但却活跃在各个网站上，人们聊天时也用“教皇”指代张长乾，久而久之竟然成了“公序良俗”般的存在。 说实在的，唐炳辉感觉这个外号起得不错，甚至还有点帅，圣殿之下世俗界的最高掌权人物，那不就是教皇么？ 在这个夜晚，当他直面滔天权势的恐怖压力时，唐炳辉只能苦笑着低下头颅： “这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万分抱歉，我会向上面如实阐述自己的罪过……” “不，唐局长，伱这么说就太过了。”看到面前的男人服软，李队长换上了一副笑脸： “你很称职，今晚虽然险象环生，但张灵月小姐终归是没有受到伤害，在未来，你只需要收紧政策，增大恶念浓度检测的频率即可。” 唐炳辉还是苦笑，他明白这些护卫给予自己压力的目的：只要监管更加严格密集，那个天潢贵胄般的女童也能更安全。 这看起来是件好事，但唐炳辉很清楚，涉及一座巨大城市所有公民的政策，从来都是有利有弊的，现在的制度其实已经很好，平衡了安全和经济，毕竟机械卫兵“滴——”的扫一下，背地里也要消耗某种珍贵的超凡原料，而且“恶念雪崩”是超小概率事件，并不需要极端防范。 支出大幅增加，却只能降低0.0000000001的异化概率，虽然听起来很残酷，但这确实是不值当的。 但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唐炳辉虽然不算小人物，但比起“现代教皇”，可是差得远了。 他咬咬牙，刚想答应下来，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 很急促，很沉重。 “局长，有电话。”是秘书的声音。 唐炳辉眉头一皱，小陈平日做事妥帖稳重，怎么今晚却这般轻浮急躁？明知自己在和别人议事…… “局长，”秘书小陈的声音再次从门外传来： “从南极洲那边打过来的。” 屋内众人蓦地怔住，唐炳辉连忙打开门，接过手机。 他看到了“000000”的来电显示，倒吸一口凉气，拼命定了定心神，按下接听键。 “喂……是炳辉局长么？”对面是平和的男性声音： “我是张长乾。” “是！我是唐炳辉，议长阁下。” “我听说过你，唐炳辉，虽然有私心、有权欲、但手腕很不错，做事也有分寸。” “是、是，您过奖了。” “炳辉局……算了，非工作时间，聊的也不是正事，我就直接叫你炳辉。”张长乾顿了顿，轻声道： “作为一个父亲，感谢你今晚对月月的安全做出的努力……虽然刘媛婷小姐赶到了战场，但时间却是那个机械卫兵争取到的，而泞城巡逻的路线和时间皆出自你手。” “炳辉，谢谢你保护了我最珍视的宝物。” “我是父亲，也是丈夫，为了妻女，我愿意做任何事，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不知怎么的，唐炳辉心里涌出一股暖流。 电话那头，张长乾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 这一次，他的声音仿佛掺杂了铁，冷硬残酷： “以上是私情，以下是公事。” “现在，我以理事会议长的身份对你下达命令。” “唐炳辉，坚守你的意志和判断，不要被他人干预。” “你是优秀的人才，应当明白，在这样的时代，牺牲是必然的，不可为了私欲而损毁大多人的利益。” “从七年前开始，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死于湮生之渊的污染，那是一份长长的名单，我将它贴在了南极洲的兵营中，时刻提醒我自己，如今的大好局面，究竟付出了怎样惨痛的代价。” “别人家的孩子是孩子，[教皇]的孩子也是孩子。” “不可为了行一人之方便，而拖累整个泞城。” “张家的孩子，不是胆小鬼。” 第一百四十四章 环形学院 第145章 环形学院 凌颜玉本来以为自己在兼职的第一天就要被开了。 带着要照顾的小孩出去疯玩、吃吃喝喝花了不少钱、最后还遭遇意外，差点死在高空花园。 怎么看，自己都是那种不负责任的坏保姆。 然而月月的母亲，名为刘素琴的高级研究员却对凌颜玉很满意： “是月月吵着要出去，你也对媛婷提前说了，这事怪不得你。” “这孩子是个不省心的，你们一起出去，她多花钱也是正常，权当辛苦费了。” “虽然遇到了危险，但那是谁也预想不到的偶然事件，[恶念雪崩]的作用机理很复杂，不存在特意针对的可能性，而且在最后关头，是伱抱着月月逃跑，并没有因为危险而撒手不管。” “凌颜玉同学，你很称职……嗯，仅在口头上表扬是没有诚意的，给你加工资！” 败犬少女每日的工资又加了五百块。 一天一千块，这对于高中生来说绝对是笔巨款，即使放到成年人的社会，这薪资也足以让大部分人艳羡。 有了这笔钱，她可以做很多事，比如平时吃点好的、买些漂亮衣服、不用再硬着头皮去找父亲要生活费…… 就这样，凌颜玉的这份兼职工作稳定了下来。 时间过去了一个星期。 “咳咳，凌颜玉同学。”英俊的外班男生又来了，他这些天死缠烂打，颇有种烈女怕缠郎的架势，逮着空就来找凌颜玉，嬉皮笑脸地说好话，硬舔： “凌同学，还记得我上周给你说过的事么？环形学院的资深老师要来咱们市区讲座了。” “知道啊，我看到好多地方都拉了横幅噢，很隆重的。” “那可不！”郑英凯掏出两张印着条码的门票： “就像我上周说的，我搞到了几张讲座的门票，位置不算靠后，凌同学，正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说不定这次讲座能改变咱们的命运……”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凌颜玉眼睛眨巴一下，表情是温柔的，态度是强硬的： “我晚上要出去做兼职，怕是没时间，你知道的，我很穷，要努力工作，不然就只能吃土。” “呃……”郑英凯打心眼里感到气馁，预感到自己的暗恋大概是无疾而终了，这姑娘油盐不进，连礼物都不收，任凭如何死缠烂打都打动不了，虽然很想接一句“我养你啊”，但他明白，凌颜玉死都不会同意。 败犬少女顶着一晚五位数的脸和身材，在高中这个自尊心强烈、喜爱攀比的年龄段，每天只打最便宜的菜、一件衣服来来回回地洗，能穿好几个学期，就证明凌颜玉是个有底线的姑娘，干不来以色侍人的事。 这也是郑英凯喜欢凌颜玉的最重要原因——足够漂亮、傻乎乎地坚守底线。 可惜自己再怎么舔也没用，人家都不接招的。 看着英俊男生失魂落魄的背影，女同桌坏笑着摸了摸凌颜玉的耳朵： “哎呀，其实说实话，郑英凯人不错的，你别看这家伙长得挺坏男人，其实对待感情很认真的……” 凌颜玉白了她一眼： “咋了？他开始走闺蜜路线了？你收了好处？” “怎么可能！我家可比他们家有钱，怎么可能背叛阵营！就是觉得这人其实还不错，未来说不定是个妻管严，哈哈……” “算了，没兴趣。”凌颜玉有些懒散地道，她的头发粘在了白嫩修长的脖子上，黑与白辉映，纯情中又带着无意识的挑逗，看得女同桌都有点心里发痒。 “都说过了，我是颜狗来着，喜欢大帅哥，而且还不能是绣花枕头的那种。” “郑英凯不是挺帅的么？” “不够好看。” …… 五点半准时放学，凌颜玉在校门口告别朋友，先是回家把校服换下，随后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月月的家。 “月月……” “颜玉姐。”女童抬起头，停止鼓捣电子器械，赞叹道： “真好看，你们高中有校花投票么？你超过第二名多少票？” “我没参加……懒得拉选票。” “嗐，只要眼睛不瞎，就一定会投给你吧。”月月站起来，跑到里屋： “颜玉姐姐，我换衣服了，咱们马上就出发。” “好的……” 月月是个做事麻利的孩子，很快就换好，凌颜玉拨通了墙上的电话，不到一分钟，刘媛婷也过来了。 三人出门，径直走向车库，刘媛婷开车，凌颜玉和月月坐在后排。 轿车驶向市中心，停在了“高空花园”的下面，虽然上个星期发生了异化人暴动，但封闭一天后，这里又重新开放，可见那次污染事件不足以让泞城投鼠忌器。 高空花园的正中心，是一个大型剧院，这是泞城汇演、官方联欢、发表重要讲话的场所。 这个夜晚，大剧院外面依然车水马龙，人比平时还多了三分。 在装潢华丽的入口处，张贴着红底金字的横幅，上面笔走龙蛇： “恭迎环形学院副教授池飞洋莅临泞城”！ 今晚，环形学院的资深教师将在这里讲座。 现在还没到进场时间，很多西装革履的人都在外面等待，但凌颜玉三人却被侍应生迎了进去，提前入场。 “刘媛婷小姐、凌颜玉小姐、月月小朋友，这是你们的包间，请在这里稍作等待，讲座将在半个小时后开始，有事请可随时叫我。” 侍应生退出，位置极佳的包间里只剩三个女人。 望着在下面做着最后调试的工作人员，月月无奈道： “来早了……” “怕堵车，提前来了。”刘媛婷兴致挺高： “环形学院的人出来讲座，对一座城市来说是件不小的事，管理部门会预留出一些席位，让研究者、天赋出众的年轻人过来旁听，每次环形学院讲座结束，提问的环节都会持续很久，上半夜是指定结束不了的。” 凌颜玉奇怪地道： “媛婷姐，我知道你是试炼者……你也会对环形学院的讲座有所期待么？” “会啊。”刘媛婷大大方方承认： “我是试炼者，但同样也是超凡之道的门外汉，不怕你们笑话，在被赐予灰戒指后，除了[教官]耳提面命的注意事项，我知道的隐秘并不比常人多，甚至有些信息还要自己去网上搜……” “话说回来，在圣殿的眼中，环形学院的地位等同于理事会，都可算作[子组织]，被绝对监督和掌控，但环形学院注重研究和培养，对于超凡之道的理解更偏向……怎么说呢，更偏向现代化，很多思路和技术对超凡者都很有启发性。” “仅看名字就知道了，环形学院嘛。” “其领导者也是绝对的根正苗红，是13门徒中第一位晋级【导师阶】的夏瑾言，夏校长！” “这些年，环形学院为世界、理事会、甚至给圣殿都输送了很多人才，是当今首屈一指的人才培养中心。” “而且关键的是，我也要为以后着想啊。”刘媛婷顿了顿，叹了口气： “【指环试炼】虽然是最正统的道路，但现在试炼失败的概率挺高的，我必须考虑到不通过的可能性。” “环形学院以最高的待遇招收失败的试炼者，很多老师都是这么来的，他们夜以继日地教学、研究、积攒[功勋值]，想要被圣殿认可，重新戴上指环，再次踏上正统的超凡之路！” “今天晚上，那位来讲座的副教授池飞洋，就是四年前试炼的失败者……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前辈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特招生计划 第146章 特招生计划 在如今的世界，超凡之路大致分为两类。 其一就是“授戒”。 这被认为是最正统的道路，潜力极大，佩戴指环者可直接与灵力之海沟通，施展玄奇的超凡灵术，几乎没有弱点。 肉体和[灵]全面进化，伟力归于自身，是真真正正的通天大道。 要想由此道入门，必须通过试炼。 其二就是“灵具”。 南极洲战争没有片刻停歇，源源不断的超凡物质从湮生之渊掠夺过来，人类以它们为基础，制作了“灵具”。 ——说白了，就是具有超凡力量的物品。 当然，仅仅是使用工具，算不得超凡之人。 要想自如操作灵具，必须拥有一副超凡的身躯，虽然现如今很多研究所都对“人体强化”有所涉猎，但仅仅是肌肉块大、速度快力量足，也只是凡人的范畴而已。 如何让普通人拥有超凡者的部分特质？ 很简单，在体内埋入“灵具”即可！ 这种方法借鉴了噬螟的寄生，在早些年的时候，螟子的寄生体给现代社会造成了巨大的破坏，这些寄生体展现了各种各样奇怪的能力，飞天喷火、附体引雷…… 将精心制作的合适灵具埋入体内，时时浸染，身体便会越来越接近超凡者的状态，也会与体内的灵具产生感应，战斗时拥有种种威能。 丹田养剑了属于是。 当然，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种方法非常危险，虽然看着挺合乎逻辑，是平民化的超凡道路，但必须经过漫长的探索和实验才行，急不得。 埋入灵具的时机、如何制作灵具、怎么确定与自己最契合的灵具类型…… 是否需要提前强化身体、是否需要神奇的超凡物品辅助、埋入过程的禁忌与增加成功概率的技巧…… 埋入后如何战斗、怎么培养和进化、发生排斥反应的时候该怎么办、是否能使用多个灵具…… 以上种种问题，都需先行者们用智慧和血汗去解决。 这其中，探索“灵具之道”最远的团体组织，就是环形学院！ 环形学院建立于南极洲战争开始后的第二个月，圣殿的“黑袍祭祀”查尔斯牵头，理事会也投入了大量资源，在夏谨言接手后，如今已经成为庞然大物，是极具活力、充满思想碰撞的机构。 既然名为“学院”，自然是要招生的，与圣殿传统严酷的“指环试炼”不同，环形学院会举行统一的大考试，试卷题目繁琐复杂，甚至还有户外考核，旨在招收素质过硬的人。 每一年，环形学院对外招生的人数都在六千左右，不限国籍与人种，是全球性的超级考试。 其负责教学工作与研究任务的，都是原本在各个尖端领域有所成就的人才。 当然，环形学院最喜欢聘请的老师，还是任务失败的试炼者。 这些失败的试炼者，因为曾短暂地佩戴戒指的缘故，[灵]远比普通人强大，意志和双商也非常出色，在“灵具之道”上的高天赋几乎是必然事件，很适合环形学院。 工资？超凡物质的资源？这些都不是问题。 更重要的，环形学院还握着一个令所有人无法拒绝的东西。 ——直接向圣殿举荐人才的特权！ 只要被环形学院的高层认可，就能经由夏谨言校长之手，将自己的名字递到圣殿，再次获得试炼的资格！ 经过环形学院的深造和历练，第二次试炼的成功率非常高。 “灵具”虽好，看起来潜力挺大，可毕竟才刚刚开始，虽然已经小有成就，但却有肉眼可见的桎梏，限制很多，是属于大众的平民道路。 “授戒”经过了漫长的时间检验，是康庄大道，“守日人”的存在证明了这条道路的极限绝对超过了神只，是属于超级精英的舞台！ 孰优孰劣，一眼就能认清，那些失败的试炼者也都是一时人杰，绝不甘心泯然于众，必然会在环形学院埋头苦干，想让他们休息一会儿都难。 夏校长制定了一套功勋值体系，用于评判环形学院内教师职工的贡献，积分攒够了，立马将人名上递圣殿，教学成绩、战争讨伐、科研成果等等都算在内。 虽然将积分攒够到重新试炼的程度，真的是件很难很难的事，但总归有个盼头。 每年，环形学院中达成这个成就的人，一般都在五个左右，确实都有机会。 “在城市讲座，传播基础的灵具与超凡知识”当然也有积分，如果该城市有因这场讲座而考入环形学院的人，讲师还会获赠后续的积分奖励！ 池飞洋对城市讲座很重视，作为四年前失败的试炼者，他同样渴望再次获得佩戴指环的机会，因此用心准备，绝不糊弄。 “下面，让我们有请环形学院的池飞洋副教授，在今年初，他发表了名为[不同血液状态下的灵具融合]的研究论文，引起了广泛讨论，并开创了[贫血融灵]的奇特方法……” 听着主持人的介绍词，池飞洋知道该自己上场了。 他有很多次的讲座经验，现在已经很从容，能够思路清晰地回答各种问题。 “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是池飞洋……” 因为事关功勋值积分，池飞洋没有磨蹭，更没有藏私，而是阐述着自己对于灵具的见解，由浅入深，层层分析超凡之道的奥秘。 “灵具超凡，是将特殊物品埋入身体，久而久之浸染自身，以达到超越人类的状态。” “因此，灵具的选取就是一个很关键的点，年龄、性别、血型、性格、过往经历……你必须洞悉自己的一切，才能选出最适合自己的灵具。” “我有一个学生，为了保护其隐私，我姑且将之称为[飞鸟]。” “飞鸟是个很顽皮的年轻人，天资聪颖，但坐不住，很难静下心，他的成绩在中游偏下，靠着聪明劲和考前突击完成考试。”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他会选择一个古怪轻佻的灵具，比如风筝、纸飞机、鸟的羽毛，这倒符合他的性格。” “但最后，他的选择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金属笼子。” “他选择了一个金属的鸟笼。” “那时我才想起，飞鸟是孤儿，不知自己的生日，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某一天，他对我说，他的心里一直渴望有什么东西束缚着自己，亲情、规矩、恩义，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让他安心地待在笼子里就好。” “这就是选择灵具的关键要义——只有你真正了解自己，只有你知道自己究竟期盼着什么。” 池飞洋的口才很好，他没有长篇大论，而是举了发生在身边的几个例子，将大道理蕴含在故事中。 当然，这些只是宏观理论而已，真正值钱的技术和细节，池飞洋不可能在这里说，就像“原子弹的本质就是核裂变”，知道原理，也了解质能方程式，但普通居民也做不到在家里手搓核弹。 但众人依然听得如痴如醉。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讲座结束。 就像刘媛婷预料的那样，人们热情高涨，提问环节中，高高举起的手如同狂野生长的小草，从来没有稀疏的时候。 即使是已经在身体里埋入灵具的池飞洋，在超过四个小时的讲述中也感到口干舌燥，当指针划过12点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后半夜。 “抱歉，泞城的各位，谢谢伱们的热情，但请可怜我这个在世界各地奔波的破烂身体吧。”池飞洋苦笑连连，举手告饶。 人群慢慢冷却下来，虽然心里还是充满求知欲和对超凡的渴望，但也没敢真的拦住这位环形学院的副教授。 不过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池飞洋突然话锋一转，轻笑道： “各位不必失落……这些天，我将住在泞城，如果时间允许，我会再办一场讲座。”他顿了顿，接着道： “哦，对了，各位应该还没得到消息，因为政绩出色，今年的泞城，将拥有一个特招生的名额。” “我是这次泞城特招考试的监考官。”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作弊的条件 第147章 作弊的条件 讲座结束后的第二天，一则公告便发了出来。 ——《环形学院泞城特殊人才招生简章》！ 每年的八月份，是环形学院举行全球性超级联考的时间，那是真正的走独木桥，所有适龄年轻人去竞争六千个入学名额。 但特殊招生却不一样，不需要参加统一考试，只要被认定为符合条件的“特殊人才”，就能入学。 虽然依旧很难，但总算比以前多了一丝机会。 考核前的准备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成了最近泞城人最关心的事。 凌颜玉继续着自己的败犬生活，上学、当保姆，没有特别关注环形学院的特招生计划。 ——反正跟我也没关系，凑什么热闹啊。 转眼又过了三天。 “我走了，月月、素琴阿姨，你们要早点休息噢。” “嗯，颜玉慢走。” “颜玉姐姐明天见。” 这天晚上，凌颜玉结束了在月月家的兼职，她告别女童和刚刚下班的刘素琴，蹦蹦跳跳地走向自己的小电驴。 最近这些天，她过得越来越舒坦了。 只要放弃拼搏和奋斗，安安分分躺平，就会过得很爽。 少女哼着歌，将钥匙插进去，正准备启动时，手机却突然响起铃声。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顿觉头大。 犹豫半晌后，她才接起电话。 “喂？父亲……” “颜玉，一会儿回家吃饭。” “啊，不用了，我吃饱了，而且刚结束兼职，很累……” “快点，都等着你呢。”电话对面的中年男人以一种命令的口吻道，随后似乎想起什么，语气放缓： “听话，颜玉，是件大好事，泞城的特招考试……我给你弄到了一个名额。” 败犬少女的心开始砰砰狂跳。 这其中当然有“可能触摸超凡”的激动，但占据最大比例的，是那份久违的来自至亲的关爱。 “好的，爸爸，我马上到！” 凌颜玉下意识地换了一个称呼，骑着电动车一路飞驰。 很快，她来到了依山傍水的独立别墅前。 凌飞鸿是泞城市有名的大富豪，涉及的业务很多，这些年还抓住了超凡的风口，身价增长的速度很快，但他却没有像那些新兴富豪一样，将自己的住宅改造成悬浮式，而是选择了传统的陆地别墅。 虽然凌颜玉很少回来，但门卫和安保人员也不会拦她。 走进这座颇为陌生的巨大别墅，凌颜玉磕磕绊绊地找了很久，才来到富丽堂皇的餐厅。 果然，像她父亲凌飞鸿说的那样，餐桌上摆满丰盛的美食，中年夫妇和娇俏美丽的妹妹正坐在那里。 “颜玉来啦。”继母站起身，笑眯眯地拉住败犬少女的手，真挚赞道： “越来越漂亮了，成大姑娘了。”她转身朝凌飞鸿娇嗔，虽然年近四十，但依然风韵迷人： “飞鸿伱这人，总是太严厉，要我说，就把颜玉接过来住……” 中年男人微笑着听训，没说话。 凌芷薇跑了过来，笑嘻嘻道： “姐姐，好久不见，上次的事抱歉了，生日晚会的时候没收住手。” “别站着了，来，颜玉，坐。”继母拉着败犬少女入座。 四人分坐桌子的四面，继母笑意盈盈地夹菜，凌颜玉颇有些受宠若惊。 吃了一会儿，凌飞鸿轻咳，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平静道： “颜玉，我们说正事。” “泞城多了一个特殊人才的名额，这几天就要选出来，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选拔的年龄段在15-18岁之间，仅限泞城户籍。” “考核的标准只有一个：擂台战！” 凌飞鸿顿了顿，苦笑道： “这真的很奇怪。”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是擂台战，而不是如同往日的综合测评，但既然是特殊人才，那规矩奇怪些也没什么，环形学院的高层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说回现在的情况。” “因为是擂台战，所以这次的报名是有条件的，参加者必须拥有一定的战斗能力，而且还不能是超凡者。” “所以参加考核的人就被限定在了一个范围——家境较好、请得起私人武斗教练的年轻人。” “我给你和你妹妹都报了名，已经通过审核，选拔时间在大后天，这几天你要好好准备。” 败犬少女吨吨吨灌下一大口橙汁，用力点头： “我会努力的！” “好……”凌飞鸿意味不明地笑笑。 不知怎么的，气氛陡然缄默下来。 继母向凌飞鸿使了个眼色，拉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起身： “我和芷薇还有点事……我们先上去了，你们父女俩慢慢聊。” 二人离开，餐厅里只剩败犬少女和父亲。 凌颜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有些不安地挪动着身体，闷头吃饭，如同鸵鸟。 “颜玉。”凌飞鸿开口： “我希望你能帮一帮妹妹。” 败犬少女蓦地觉得，嘴里佳肴有些发苦。 “颜玉，你的妹妹是个天才，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成绩很好，什么都一点就透，具有创造力，且运动能力也很强。” “她从小就接受强大的武师指导，精通器械和徒手格斗，这次的特招，芷薇有很大可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但是我们不能小看别人，泞城是大城市，人口很多，人多就意味着天才多，擂台战，一定会有拦路虎。” “但我确定，芷薇终将是最后的胜利者，因为她有你这个姐姐。” “颜玉，你从小运动神经就极度发达，是天生的战斗大师，即使没有经过长时间的系统培训，在那晚，你妹妹的生日宴会上，你也可以和她纠缠很久。” “因此，我想让你在擂台战里为妹妹保驾护航，你们都很强大，只要一路走下去，总会在后半段比试中碰到。” “到时候，你故意输掉即可。” 凌颜玉扒拉着碗里的饭，很没骨气地“哦”了一声。 凌父再次将声音放轻： “颜玉，虽然你妹妹是天才，但刀剑无眼，谁都无法保证能从擂台全身而退。” “多一重保障，就多一分胜算。” “你是姐姐，应该让着妹妹，不是么？” “父亲。”凌颜玉突然打断他的话，猛地抬头： “那天晚上，你给我准备的剑，是断的。” 凌飞鸿愣了一下，下意识道： “刀剑无眼，万一伤到芷薇……” 他倏地顿住，看着大女儿的眼睛，怔怔不语。 凌颜玉望着父亲，眸子仿佛破碎的花朵： “所以，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么？” 在商场历经风雨的男人突然感到一阵烦闷，他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晚上，他的发妻也是这般看着自己，摇摇欲坠，仿佛在下一刻就会死去。 凌飞鸿深吸一口气，压下被触怒的神经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愧： “颜玉，不要这样想。” “长幼有序，合该姐姐让着妹妹。” “你的母亲缺点很多，但有一点却值得你学习……那就是很识大体，很懂事。” “懂事？”败犬少女噗嗤一乐，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 “妈妈就是因为太''懂事''，才落得个丈夫与外面的女人偷生了一个孩子、自己病死于床榻的凄凉下场……现在，她的亲生女儿居然还要为那个野种铺路。” “你！你混账！”凌飞鸿勃然大怒，站起身，怒气冲冲地抬手。 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挥出巴掌，凌颜玉的眼神和她母亲太像，那样无辜、那样纯洁，但深处却有什么坚定的东西支撑着，让人不敢侵犯。 “……父亲。”败犬少女将筷子放下，轻声道： “我对环形学院的特招名额没有兴趣，只想躺平过一辈子，因此可以帮助芷薇，但我很''不懂事''，你要先答应我的条件。”她顿了顿，平静地说下去： “我要钱，很多钱。”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该出现的男人 第148章 不该出现的男人 “大渣男！混蛋！恶心！他根本不配做父亲！” 因为愤怒，女童的嗓子有些破音： “颜玉姐姐，你居然能忍得了他！换成是我，早就把桌子掀了！” “能忍啊。”败犬少女将红绳系在天花板的挂钩上，另一头则绑在自己腰间，无所谓道： “给钱的欸。” “给钱也不行啊！”月月气得大叫： “凭什么嘛，你不仅被抢走了家庭，还要故意被别人打败，将进入环形学院的机会拱手相让……颜玉姐，你为什么不反抗啊？揍他丫的！” “因为我不在乎啊。” 凌颜玉脑挠了挠头，将青丝搅得乱糟糟的，看着和鸡窝差不多。 她边说边用手撑住自己的身体，脚底悬空，将全身重力压在绳子上，随后双腿一蹬，整个人在空中来回摆荡。 这期间她不断调整姿势和表情，时而嘴歪眼斜，时而梨花带雨。 “月月，伱看我这套组合动作怎么样？” 凌颜玉啪的向后一仰，借着绳子的拉力缓慢向后倒飞，啪嚓倒在地上，随后艰难爬起，半跪，仰天长啸，说不出的愤恨和不甘。 “这是我昨夜设计的动作，拿了钱嘛，表演自然要专业点，我可是对着镜子练习了很多次呢。” “……”月月的手掌啪的拍在自己脸上，无奈道： “颜玉姐，你真是没治了……” “哈哈，不用担心我啊，都说过了，我不在乎。”败犬少女解开绳子，来到女童的身前，正色道： “月月，人只会被自己珍爱的事物伤害到。” “其实我早就应该想通的，他厌恶我妈妈，连带着也讨厌我，我不该对他抱有幻想，这是对自己不负责。” “因此，我在心中，将他和[父亲]的角色剥离开来，重新审视两个人的关系。” “我不在乎那个在妈妈病重的雨夜出去和小三厮混的男人、也不在乎那个唇边总是挂着微笑的继母、更不在乎锦衣玉食被娇养长大的所谓的天才妹妹。” “因此，我和他们不谈亲情，不谈责任，只谈实际利益。” “要让我在擂台战中主动认输，可以，给钱就好。” 女童张了张嘴巴，磕磕绊绊道： “可、可是，你也不能为了钱，放弃环形学院啊……” “嗐，我没有机会的。”凌颜玉轻声道： “不妄自菲薄的说，我确实是个在近身格斗和兵刃使用方面的天才，这件事，从十二岁那年第一次拿刀开始，我就知道了。” “可我的父亲厌恶我，每月只给少许生活费，怎么可能投入资源培养我？” “凭借本能挥舞刀剑，和训练有素的同龄人搏斗，真把我当天生战神啊？” “对于这场擂台战来说，天赋仅仅是入场券而已，很难敌得过一复一日的刻苦练习。” “还不如趁机搞一笔钱存银行里呢，我现在才十六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唉……”月月叹了口气，她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觉得凌颜玉的决定一点也不“酷”，但也明白这大概是最好的选择。 “哎呀，月月，小小的年纪，不要愁眉苦脸的嘛。”败犬少女掐了掐月月的脸蛋，反过来安慰她。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响动。 咚咚咚。 凌颜玉微怔，她的这份保姆兼职，已经做了两个星期，知道上一层和下一层都由强悍的安保人员占据，闲杂人等根本无法接近这一层。 这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敲门。 败犬少女想着是不是先给刘媛婷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是否安全，月月却已经从敲门的力度和节奏中听出了来者是谁，尖叫一声，跑过去把门打开。 “哇！夏叔叔！月月好想你！” 女童的声音带着激动，她蹦蹦跳跳地拉住来客的手，拽进房间。 “夏叔叔，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月月，我可想你啦，过年的时候爸爸还说要找你喝酒咧……啊呀，这是凌颜玉姐姐……” 败犬少女目瞪口呆地看着被女童牵住手的高大男人。 她在电视里见过这人。 蜂腰猿背、儒雅俊逸，穿着朴素的白色衬衫，手上苍青之戒幽暗深邃，仅从外表来看，没有任何攻击性，是女性之友的长相。 ——是13门徒之一、当今环形学院的校长，夏谨言！ 七年过去，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绝顶的天赋让他不断变强、青春永葆，高高在上的辈分和地位、牢牢掌控在手的生杀大权，各种磨难和挑战，将夏谨言雕琢得愈发完美，仿佛天神。 作为环形学院的校长，夏谨言的肖像自然被大众所知，但隔着屏幕和亲眼看到终归是不同的。 凌颜玉不会预料到自己居然能和这种大人物离得这么近、而且这位大人物长得……简直帅到犯法！ 遭不住了，我淦，花痴症要犯了，败犬少女低下头，胡乱捋着缠在腰上的绳子，讷讷道： “我是凌颜玉，见到您是我的荣幸，夏校长。” 夏谨言奇怪地看了一眼红绳，搞不懂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在家里玩什么，但他从来都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在羽城崛起于微末时是这样，手握重权后也没有改变： “凌同学，你好。” 卧艹，家人们谁懂啊，声音也太好听了叭！凌颜玉这般想着，深鞠一躬后开始泡茶，趁此时机赶紧拉开距离，生怕自己当场犯病，触怒大人物后被咔咔咔大卸八块。 月月拉着夏谨言坐下，扑到他怀里撒娇，有种面对亲近者时特有的懒散和随意： “夏叔叔，听爸爸说，你的工作很忙，是不是因为这样，你才不来看月月啊……” “我是校长，要为教学工作负责啊。”夏谨言轻笑着刮了一下女童的鼻子： “泞城有特招生考试，我当然要来看看最可爱的月月。” ——这句话纯属糊弄小孩子。 以夏谨言如今的身份，绝对是日理万机，而且环形学院的校长怎么可能仅仅主持教学工作，身为超凡研究和培养基地的领袖，夏谨言面对的问题涉及整个地球和湮生之渊的战争，绝不是轻松悠闲的校长生活。 特招生考核？拜托，这种事在环形学院根本排不上号，甚至在夏谨言眼中，还不如“学校食堂的盐放多了”严重。 不该出现的大人物，莅临泞城。 为了如今那个还处于最高级别保密中的……【巨大事件】。 月月虽然聪明，但到底还是个孩子，不疑有他，完全信任素来亲近的“夏叔叔”。 她吧唧一下亲在了夏谨言的脖颈上： “夏叔叔，你要当考官么？” “不了，你夏叔叔太懒了，而且我是领导欸，粗活累活当然要交给能干的下属啊。”夏谨言顿了顿，接着道： “不过，作为校长……我可能会顺便颁个奖？” 败犬少女听到了这句。 泡咖啡的手不由自主地顿住。 她的心仿佛被某种东西点燃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双手持刀 第149章 双手持刀 时间一晃即逝，在确认所有参与者的资格后，特招考核正式开始了。 凌飞鸿虽然是抛妻弃女的渣男，但在商海摸爬滚打多年，眼光确实毒辣，正如他推测的那样，“擂台战”的考核方式，从一开始就剔除了大部分适龄少年少女。 能参加这种比赛的，家庭条件都很优渥，可以支撑练武的花销。 不过凌飞鸿也有一件事没想明白：为何这次泞城的特招考试会以“擂台战”的方式进行？ 对[灵具超凡之道]来说，精通兵器武斗虽然是一件大好事，但往日的选拔大多以综合素质为主，理综和文科成绩的占比非常高，毕竟这条新的超凡之道需要用智慧去开拓、探索。 万般疑惑，却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如果这条商业狐狸知道“环形学院校长夏谨言秘密来到泞城”，恐怕会嗅到不对劲的味道，立刻屯粮囤水。 然而现在，泞城公民对夏谨言的到来一无所知，这个早晨，他像绝大多数父亲那样，以溺爱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 “薇薇，这套衣服可还合身？” “真棒，谢谢老爸！”凌芷薇笑嘻嘻地道，将头发扎起来，用束带牢牢捆住，防止打斗的时候遮挡视线。 漂亮的姑娘穿着雪白的武道服，将三尺青锋归入鞘中，神采奕奕，青春靓丽。 “薇薇，这套武道服，是我找关系请人制定的，虽然这次特招考试规定不许穿戴盔甲，但也可适当钻钻空子，这衣服可以抗住一定程度的锋刃、消弭部分的打击力道，有了它，你的战斗能力可增添三到四成，足以弥补与同龄男孩间的力量差距。”凌飞鸿顿了顿，笑道： “加上你姐姐，只要你们一直赢下去，在最后的比试中汇合，她佯装不敌，伱就能以特招生的身份进入环形学院，不用与数千万人竞争那六千个名额。” “谢谢老爸。”凌芷薇倏地乐了： “不过，就算姐姐不放水，赢的人也会是我。” “真的？” “真的！我这么多年的刻苦修炼，总不能一点用处都没有吧？” “哈哈，我相信我们家薇薇，但既然能花钱摆平，就没有必要流血流汗，孩子，花钱并不可耻，你爸爸我挣么多钱，就是想让你过得更轻松。” 凌芷薇暗地里撇了撇嘴，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打定主意如果真在擂台上碰到凌颜玉，一定要言语刺激，逼着她和自己真刀真枪地干一仗。 虽然是妹妹，但凌芷薇对凌颜玉一直有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态度。 我的母亲打败了你的母亲、我占据了父亲全部的爱、我是凌家的小公主，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最优质的资源，而你却被赶到老破小的房子里，每个月都腆着脸，伸手要那点可怜的生活费。 我是位于你之上的女人。 心高气傲的凌芷薇，还想在凌颜玉最擅长的领域打败她：你不是格斗天才么？不是第一次握刀就能无师自通么？好，那我就在武斗中彻底击败你，让你明白，姐姐就是比不过妹妹！ 这件事，几乎是凌芷薇的心魔。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童年的惨痛回忆。 凌颜玉生母病死的时候，凌颜玉还在上小学，因为实在没有自理能力，她和凌飞鸿、继母、凌芷薇是住在一起的。 那时凌芷薇娇生惯养，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娇蛮，极致嘴臭，动不动就贬损甚至辱骂凌颜玉，还总拿她的生母说事。 这样嘴欠的日子持续了小半年，在五个月后，凌芷薇就变成了一个表面上的“完美妹妹”，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比亲妈还亲。 ——凌颜玉是真揍啊。 那时的败犬少女还没有躺平，而且正处于叛逆期，一句话说的不对，直接就是飞起一脚。 凌飞鸿抛妻弃女，用一双手拼出偌大的家业，是个很大男子主义、很自我的人，非常注重长幼尊卑，喜爱面子，虽然厌恶长女、疼爱次女，但对这事却看得很开，揍狠了才会出面制止。 在凌颜玉心目中，这大概是凌飞鸿作为父亲，为数不多的优点。 也是从那时起，凌芷薇下定决心要彻底碾压凌颜玉的自信心，将她狠狠踩在地上。 这一次，就是最好的机会。 …… “第一轮第十五组对决，蓝方凌芷薇，红方廖明仁！” “现在，请两位参赛者上台。” 二人入场，经验丰富的裁判先是检查了一下携带的武器，再细细讲述一遍规则，随后退到一边，将中央留给两位选手。 廖明仁看着身穿洁白武道服的凌芷薇，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苦笑道： “你……泞城新一中的凌芷薇？” “是啊。”少女单手挽了个剑花，寒光凛冽，很明显已经登堂入室： “你知道我？” “我是泞城博仑中学的，我们老师总夸你，说你品学兼优，战斗能力也强，还参加过环形学院的训练营，很可能是未来的泞城状元。” “过奖了，廖同学。”凌芷薇笑着仰视高大的同龄男生： “不过，我们可以开始了么？如果我们这样一直聊下去的话，会被直接判负的哦。” “好！”男生抱拳，从皮具里抽出折叠短棍，脚尖轻点，唰的冲了过去。 面对金属钝器和力气大于自己的男生，凌芷薇没有硬碰，而是发挥了单手剑“轻灵快巧”的特点，如野猫般闪开，一剑撩扫男生的腹部。 啪！ 男生将金属短棍立起来，挡住这一击，瞬间压住棍头下劈，同样用了狠劲，短棍发出“咻”的破空声，奔着少女的额头猛砸。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凌芷薇师承名家，每个星期都要实战，对敌经验丰富，丝毫没有被吓到，反而身子一缩，钻进他的怀中，反握青峰，躲开攻击的同时，闲庭散步般再次一撩。 “停！比赛结束！”下一刻，一道人影出现在二人中间，左右手各抓住短棍和利剑： “胜者，凌芷薇！” 这名身体被改造的超级人类站起身，长舒一口气： “真是的，差一点就割破喉咙了……” “不会的，裁判，我相信你能赶得上。”凌芷薇和吓得呆住的男生握手，顺带调皮地眨了眨眼： “而且我收得住。” 男生苦笑，却只能颓丧地下台。 获得了晋入下一轮的资格，凌芷薇有了暂时休息的权力，她在体育场里左逛逛右逛逛，估算着参与者的平均实力。 在走到体育场边缘的时候，她猛地顿住，抬起头，盯着这处擂台上的战斗。 凌颜玉一身漆黑的运动服，同样将头发绑了起来，她的武器是一柄长刀，少女双手握住，刀尖纹丝不动，轻轻抚在对面男生的脖子上。 “第一轮第三十七组对决，胜者，凌颜玉！” 裁判大吼，败犬少女收刀，打了个哈欠，向裁判和对手示意后，转过身，欲离开擂台。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亭亭玉立、一身雪白武道服的妹妹。 二人对视，凌芷薇下意识嘴角轻翘，想先开口挑衅，却没想到黑衣的姐姐对她灿然一笑，接着伸出手指，顺着脖颈狠狠一划。 凌芷薇怔然，随即舔了舔嘴唇。 哎呀呀，姐姐，原来咱们姐妹俩想到一块去了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姐妹之战 第150章 姐妹之战 泞城市体育中心，下午五点，环形学院特招生考试已经进入尾声。 这个时候，只剩下了两座擂台。 寒光闪烁，偶尔的碰撞激起一连串火花和刺耳的声音。 两个擂台同时进行的“半决赛”已经进入白热化，被淘汰的参与者们围在下面，目光大多集中在两名少女身上。 同样美丽、同样强大。 也许是命中注定的针锋相对，她们的衣服一黑一白，一人握单手剑，一人双手持刀，都在与各自的对手搏杀。 “呵！”刀光剑影间，凌芷薇倏地发力，一肩顶在对手的胸膛，再次钻了进去，提剑上撩，锋锐直取对手的腹部。 不过，因为已经是半决赛，她的对手很清楚，面前的女孩非常善于短距离突进，早就暗中防备了一手。 “你输了！”男生爆喝，按照事先想好的战术，往旁边一闪，双膝跪地，手如铁钳，牢牢攥住凌芷薇的脚踝，顺势抱住整条大腿，下潜抱摔！ 超过二十公斤的体重差距和男性天生的力量优势在这一刻爆发，少女被压着失去平衡，重重砸在地上。 啪！ 然而，凌芷薇的双手更快。 她内扣手掌，弃剑不用，双臂猛展，如老鹰般凶猛，啪的打在对手的耳朵上。 男生只感觉双耳剧烈疼痛，世界充满“嗡——”的尖锐蜂鸣。 “停！胜负已分！” 裁判赶紧分开两人，量了一下男生的脉搏，长舒一口气，暗叹幸好没出人命。 “哈、哈……” 凌芷薇剧烈喘息着，抬头看向旁边的擂台。 对面，持着长刀的黑衣少女也正在看着她，此时凌颜玉同样很狼狈，嘴角还流着血沫。 “半决赛第一组获胜者，凌芷薇！” “半决赛第二组获胜者，凌颜玉！” 裁判宣布结果，大声道： “最终的胜者将在这两人之间产生，现在，请稍作休息，由专业人士做伤口处理和……” “报告裁判！”凌颜玉突然将长刀怼在地上，拄拐似的按住刀柄，平静道： “我申请立刻比赛！” “？凌颜玉同学，请按照比赛规则……” “报告裁判！”凌芷薇欠身行礼，笑嘻嘻的： “我也申请立刻进行决赛，规矩毕竟是死的嘛，我还想早点结束，回家吃晚饭呢。”她顿了顿，接着道： “而且更关键的是，我们都等不及看对方血淋淋的身体了。” “凌芷薇同学，请注意用词……”裁判干咳一声，前去请示池飞洋。 很久之后，裁判回来，满面红光，走路也轻飘飘的。 他深呼吸好几次，才压下了激动的情绪，大声道： “好，既然最后的参赛选手都同意了立刻武斗，那么我宣布，最后的比赛正式开始，请凌颜玉同学来到一号擂台……” 凌芷薇捡起自己的剑，随意挥舞，测试自己还余几分力气，心里有数后才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姐姐。 “你实在不该提出立即比赛的，姐姐。”凌芷薇撇了撇嘴： “没有经过专业武者的指导、没有用昂贵的药剂泡养打磨身体，只凭借天赋和一腔血勇走到这里，固然令人敬佩，可你还剩多少力气？我五千米成绩可是十六分十五秒哦……” “看得出来，伱挺活蹦乱跳的。”凌颜玉耸了耸肩，依然将长刀杵在地上，缓缓调整呼吸，积蓄力量。 她知道自己已经疲惫到极致，凭借天生的格斗天赋走到这里已是奇迹，她现在眼皮沉重，每一个细胞都渴望着休息。 但凌颜玉却以强悍的意志撑了下来，她绝不能立刻休息，必须趁着战意处于最鼎盛的时候挥舞战刀，做最后的殊死一击，这是唯一取胜的机会。 “为什么要拼命到这种程度呢？姐姐。”凌芷薇将剑提了起来，缓缓移动，双眼如鹰，死死盯着姐姐流血的手臂： “看样子，你是不打算履行对爸爸的承诺了。” “可这是为什呢？自从你搬出去后，你就不再暴躁叛逆，彻底摆烂躺平。” “那真是一笔巨款啊，有了那些钱，除了海云阙，你可以去任何城市定居，这不正是你希望的么？离开我们、离开这座城市。” 凌颜玉轻声回道： “因为我不想把喜爱之物让给你。” “哈哈……让给我？可笑！”凌芷薇在离姐姐五米的位置停了下来，她的双足慢慢紧绷，仿佛蓄势待发的硬弓： “父爱、家庭、金钱、资源……姐姐，难道你就没发现，我拥有的东西比你多得多么？” “所以你的母亲是可怜的失败者，你也是。”凌芷薇嘴角翘起，力量爆发，以极其熟练的剑步移动，呼吸间就来到姐姐的侧面： “败犬就应该去垃圾桶里翻食，现在的你算什么样子啊？真是……恶心死了。” 劲风扑面，白衣的妹妹如同微笑的恶鬼。 凌颜玉暴退，刀锋滑过石面，溅起跳跃的火星。 直到踏在擂台的护栏上，凌颜玉才停止后退，她猛地一跺，没有任何停滞，直直地弹回去，以惨烈的气势冲向强敌。 首屈一指的武斗天赋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身着黑衣，比豹子更快，似一道黑色的闪电，悍然突进到妹妹面前。 战刀高高扬起，狠狠落下，刀与剑的轰鸣响彻在擂台上，让人不敢相信这场决斗的双方居然是如此稚嫩美丽的少女。 在挥刀的刹那，凌颜玉的余光扫到了裁判蓄势待发的身影，这位经过“超级人类改造”的强者的脸上，还有未消散的红光。 凌颜玉知道，裁判一定是在里面看到了宛如天神的夏谨言，以至现在都没调整过来。 妹妹……真是抱歉，我可以主动认输，让你成为特招生。 可是那位夏先生就在后面的办公室里，观看我们的决斗。 他将为胜利者加冕。 所以，那个人只能是我。 人渣般的父亲、庞大的财产，你想要的话，都是你的。 但真正的喜爱之物，却绝不能让给你啊。 刀剑轰鸣，一触即分。 扑通一声，凌芷薇浑身瘫软，栽倒在地，她颤抖地看着自己腹部的血迹，无法接受自己失败的事实。 凌颜玉回过头，慢慢挪动到妹妹身边，俯身轻语，声音平静至极，却带着凌芷薇不曾听过的寒意和傲慢： “我的妹妹啊，从今往后，你剩余的人生，要时刻谨记一件事。” “姐姐不给你的，你不能抢。” 第一百五十章 门徒聚首 第151章 门徒聚首 当夏谨言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呆住了。 作为13门徒之一、环形学院的现任校长，他绝对是大人物，批阅几个文件就能改变无数人的命运，就算不提庞大的权势，身为佩戴苍青指环的“导师阶”，夏谨言也已经攀爬到了【圣柱·太墟】很高的位置，战力滔天！ 所有人都恭敬地站起身，目光微垂，不敢与其对视。 “诸位，不用紧张，我今天出现在这儿，只是来顺便看看学院的优秀特招生。” 众人连声应和，毕恭毕敬，但是有许多心思机敏的家伙已经感觉出不对味了。 夏谨言是环形学院的校长，一般只会待在海云阙中，如外出公事，一定会告知大众，最起码也要在环形学院的官方网站上出个通知。 但泞城官方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夏谨言此行是为私事，当然不需大张旗鼓。 其二，他在泞城做的事，牵扯太大，且不能让公众知晓。 夏谨言不管众人心中想的什么，说完后便径直走上擂台，打量着气喘吁吁的黑衣少女，饶有兴致道： “胜利者，你的名字？” “凌颜玉！” 二人默契地隐瞒偶然的相识，装作第一次见面。 “你很优秀，凌同学，可是对自己的妹妹下如此狠手，是否有些不近人情？” “她会对我做同样的事，我讨厌以德报怨那一套，更何况……”少女低头看着脚尖，小心翼翼地绽放心中的花朵： “更何况，她想抢走我喜爱的东西，只有这一点，我是绝不会退让的。” 夏谨言笑了笑，以为凌颜玉喜爱的是“入学环形、成就超凡的机会”。 身为大势力的领导者，夏谨言很清楚，自己必须包容更多的思想和做派，不能急着去否定学生们，于是认真道： “凌同学，希望你砥砺前行，无愧于本心、无愧于人类。”他轻轻扶住凌颜玉的手腕，高高举了起来： “泞城环形学院的特招考试，胜利者为凌颜玉，她将在今年八月份全球考试结束后，成为这届的学生之一。” 众人很卖面子，鼓掌欢呼，体育中心内的气氛非常融洽。 夏谨言轻咳，看了眼旁边的池飞洋。 池飞洋心领神会，站出来大声道： “诸位，胜利者已经确定，请选手和工作人员、组织者收拾东西，移步室外，合影留念。” 众人心中一惊，知道这是要“清场”了。 果然，在池飞洋一马当先、领着所有人走出去的时候，夏谨言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无人敢对此提出异议。 很快，偌大的体育中心，就只剩下夏谨言一人。 他纯黑的指环闪过毫光，一道极淡的结界笼罩整座建筑，任何信息都不能逃窜出去。 缄默的等待中，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夏谨言转过身，将左手抚在胸前： “奥古斯都，愿伱的意志与指环同在。” 郑重回礼后，奥古斯都放下手，神色有些凝重： “他们人呢？” “还没到时间，应该快了。” “啧……”奥古斯都依然是一身庄重的深色西服，和夏谨言一样，七年过去，他的脸庞也毫无变化，仍然英俊年轻。 “别急。”夏谨言拍了拍他的肩膀： “越急越容易出错，即使在最险恶的情况下，我们也不能失去冷静，特别是作为[远征军首领]的你，奥古斯都，我们所有人对湮生之渊的了解，都不及你深。” 富贵俊朗的男子轻舒一口气，点头不语。 夏谨言没再劝说，凭心而论，如果自己培养那几个天才学生也遭到这种劫难，自己也绝不会有心思多说话。 他们没有等待太久，随着一道道闪着璀璨光芒的灵术字符的出现，如今已经身居高位的门徒们全部现身。 这个世界上，也许真的存在“天命”。 在地球风云突变的元年，圣殿第一批正式成员，居然全都是堪当大任的超级俊杰，其中那几个最杰出的，甚至兼具智慧与力量、精通人心与权术，意志强悍到无法动摇，足以称之为领袖级人物。 当年，带着憧憬目光进入海云阙的十三个年轻人，都成了大人物。 依然是作为“首席”的埃尔罗伊先开口： “具体情况怎么样？” “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一个人逃了回来。”奥古斯都叙述那支远征军遭到的厄运： “六十五天前，即六月三日零时整，贝尼迪克特率领一支三十二人的远征军小队进入湮生之渊，调查从去年年初开始，时而发生的[深渊潮汐]。” “他们遵循着事先定好的计划，从第一层迂回而入，进入了第307层，即那个被我们称之为[消化层]的奇特地域。” “前期都很顺利，可一进入消化层，意外就发生了，他们遭到了莫名的打击，只逃回来一个人。” “很快，这名幸存者就会使用应急通道回到地球，根据推算，落地点为泞城的概率最高，13枚苍青指环在此，他出现的位置一定在会在我们身边。” 短暂的缄默后，埃尔罗伊轻声道： “真是个噩耗，人类损失了三十一个精英……可是，说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这种程度的牺牲还不至于让我们全部聚集于此，所以，奥古斯都，究竟发生了什么？” 奥古斯都皱眉，刚想说什么时，一个灰色的洞倏地出现在众人头顶，层层空间破碎，无尽恶念从那边传来。 噗通一声，穿着合金战甲的男人从洞口跌出。 两界隧道关闭，夏谨言接住男人，脸色猛变。 ——拼命穿过重重险阻、在刚回到地球的瞬间，这位最后的幸存者就气绝身亡了。 三十二人的远征军小队，全军覆没。 “愿你们的意志不亡。” 门徒们肃然祈祷。 奥古斯都抱住死去的男人，将他平放在地上。 “不需要我说了。”他的指尖出现锋芒，划破死去男人的衣服，强壮的胸膛露了出来。 “我了解我的每一名部下。” “阿穆萨·卡塞是一个坚韧忠诚的男人，即使预感到自己的死亡，他也一定会带回有用的信息。” 门徒们静立，久久不语。 死去男人的衣服里，藏着一块布，那上面，有一个用鲜血书写的词。 ——【智慧种】！ 第一百五十一章 形销断魂 第152章 形销断魂 天极睁开眼睛，金色的光芒在眸子里划过，仿佛震怒的神明。 下一刻，他的身影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那座海中的孤岛上。 陆渊还是老样子，盖着毛毯坐在轮椅上，悠哉悠哉地看着蔚蓝的大海。 “哟，这不是我的【长子】么？”救世主回头，打趣道： “怎么有空来看望我这个孤寡老人了？瞧瞧你这一身熔岩般的气息……刚从太阳表面回来？大日行宫的建立真是辛苦你了，毕竟以后那也是咱们圣殿的标志性建筑……” “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本体。”天极斜靠在门口，摆出一副臭脸： “你偷偷去湮生之渊了？” “呃……”陆渊像个犯错误的小孩似的挠了挠头，呵呵傻乐： “就是去逛了一圈，串个门。” “混蛋！白痴！伱的智商甚至还不如一条毛毛虫！”天极直接破口大骂： “你不知道你的身份么？居然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你是地球超凡的源头！圣殿的顶梁柱！在世的佛陀！行走在人间的圣！” “只要有【圣人】这面旗帜存在，所有人便都会充满信心！” “这七年来，人类社会面临的问题很多，但大家都咬牙坚持下来了，你猜这是为什么？” “因为所有人都相信你是最强的！只要有你在，任何困境人类都能闯出去！” “现在，你居然腆着脸跟我说，你偷偷去了趟湮生之渊？” “你一死，大家就全完了！没有超凡的力量，地球拿头去和其他世界硬碰硬？” 陆渊讪笑着，讨好地解释道： “我也是好心，为了人类，冒点风险也是我这个【圣人】应尽的义务啊，只是没想到居然被你这家伙发现了……” “废话！我是分身，你是本体，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我就知道你内心是个什么想法了……”天极气得眼珠子发红： “在刚刚，我收到了埃尔罗伊他们传过来的信息，里面有一句[这是上次远征军失踪事件的调查结果]，看完我就愣住了，因为我完全没有印象！” “我马上反应过来，一定是你干扰了我的记忆，并且趁着这时间去干了什么……以你的性格，在知道[湮生之渊疑似出现智慧种]的消息后，怎么可能不亲自去看看？” 陆渊叹了口气： “非常时刻，我只能选择冒险，作为敌人的话，[虫子]和[智慧种族]的份量是完全不同的啊。” 天极拉着一张俊脸走到轮椅前，弯下腰，凑得很近： “正是因为在非常时刻，你才不可以冒险，我说过，如果你非要战烬最后一滴血，那么起码让我死在你的前头！要探索湮生之渊的话，我去！你创造我们，难道就是为了过家家？”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很感动，可是……”陆渊顿了顿，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借口，只好老老实实承认错误： “好吧，是我的错，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会让你去。” “你发誓。” “啊？” “发誓！” “欸欸欸，你这家伙，还真不给本体面子啊。”陆渊苦笑着举起右手： “我，陆渊，在此立下誓言，再遇到危险的事情，要让天极去做……” “糊弄谁呢？这是圣殿立誓的姿势么？用你戴着指环的左手！” “唉……”陆渊无奈，只能老老实实做出承诺。 然而，在天极看到陆渊左手的刹那，却倏地原地怔住，久久不语。 救世主的左臂，饱满健康的肌肉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一层皮肤包裹着骨头，甚至连那骨头也纤细异常，如刚出生的婴儿。 形销骨立，宛如骷髅。 【指环】的制作需要陆渊的血和骨，因为要作为与梦境海洋连通的桥梁，所以陆渊无法取巧，必须真的拆解自己的身体，奉献血肉。 圣殿有多少成员，就意味着有多少人趴在陆渊的身上吸血！ 天极转过头，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下来： “不要再冒险了，就像我答应你不再提抛弃地球逃跑，你也要答应我，让我死在你的前头。” “行了……我知道。”陆渊将左臂伸回毛毯下面，笑嘻嘻道： “最近圣殿成员的数量增长比较快，一不小心就弄成这样了，别担心，很快就会好的，我毕竟是神眷者。” “嗯。”天极的手指点在自己的眉心上，轻轻一拉，金色的卷轴凭空出现，他把这卷轴放在陆渊腿上，轻声道： “这是我整理出来的[远征军失踪事件]的全部情报，你看一看……对了，本体，你在湮生之渊里发现了什么？” “没看到啥，那个世界在排斥我。”陆渊翻阅卷轴，轻声回道： “那种神秘侧的世界，天生有针对强大个体的结界……我一进去，就遭到所有恶念生物的疯狂攻击，在突入到第层的时候，我遇到了神只级存在的围攻……没办法，我只能打穿世界壁，提前回到地球。” “所以，一旦我们进入，就意味要从头打到尾，无法仔细观察，照你这么说，派下面的人进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差不离。”陆渊眼睛一亮，指着卷轴里的某段文字： “嗯？13门徒的建议倒是挺好，先派遣一支精英小队进入调查，获取情报后再做出战略调整，并且在湮生之渊建立固定的观察站……” “就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了。”天极撇了撇嘴。 “你这家伙，年轻人就要多鼓励才行，这样吧，由你这个守日人出面，给予他们嘉奖，如果没有变故，那就按这份计划执行吧，交给那些年轻人弄。” “好。” “天极，你说，如果地球真的在这个时候碰到了湮生之渊的智慧种，会发生什么？” “难说，不过如果我发现某个异世界在掠夺地球的资源，我一定会杀到敌人的老家，至于派过来的调查团？嘿，来一个干掉一个！” “唉……天极，跟那些年轻人说清楚，既然疑似有智慧生命在作祟，那么他们这次去，面对的很可能是陷阱！” “放心，那十三个人，没有一个是胆小鬼。” “我知道，只是……魂断他乡、死在无法用空间衡量的遥远异世界，终归有些凄凉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三人 第153章 三人 宽阔雄伟的大殿上，13门徒单膝跪地，垂目不语，静静等候着。 “你们那天呈上来的东西，很好。”天极开口，他的声音震荡空间，如同天神在低吟： “湮生之渊的战争已经进行了七年，地球遇到了很多麻烦，但麻烦终归只是麻烦，算不上大问题，可如果出现了高智慧的恶念生物，战争一定会扩大到全球，而绝不会是像现在这样控制在南极洲。” “派出足够优秀的人，去湮生之渊，查清楚这件事。” “是！”13门徒应诺。 天极颔首，金光闪烁间，于大殿中消失不见。 守日人离开，门徒们也都依次站起身，但他们没有走，只是互相看着对方，沉默地站立着。 “嗐，你们这些家伙。”埃尔罗伊蓝灰色的眼眸闪过玩味，戏谑道： “那就还像以前那样，难听的话由我这个首席先说……我看过那支远征军小队的资料，履历非常好，都是很优秀的人才，领头的贝尼迪克特更是我们之后第三期试炼者的[次席]，可即使是这种程度的战力配置，还是全军覆没。” “兄弟们，这次的任务，绝不会一帆风顺，进入无边无际的深渊，寻找早有准备的智慧种，想想都令人害怕。” “想要完成任务，队员配置就必须比上次要强很多很多……我们这些人中，要有人出马，亲自带队。” “这种九死一生的情况，当然要抽签来决定，先说好，谁都不许用指环作弊哦，哈哈哈……” “不用抽了，我去。”奥古斯都轻声开口： “我是远征军的统帅，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湮生之渊，而且我也是咱们之中进入那个异世界次数最多的人，熟门熟路。” 众人默然，知道奥古斯都的决定是正确的。 带领超一流的精英部队去湮生之渊寻找智慧种，领头人必须拥有让人信服的战力、威望、手腕和智慧。 13门徒当然都是难得的真龙真凤，但是能够被称为“领袖”的人物，只有夏谨言、埃尔罗伊、奥古斯都三人而已。 “仅仅是你去，还不够。”夏谨言突然开口： “任务凶险，必须考虑到伱阵亡的可能性，群龙无首，你需要一个副手，关键时候能接替你的指挥官位置。” 众人对此都没有意见，夏谨言张嘴，吐出十二个火球悬浮在空中。 “外形大小相同，但是其中有一个被我施加了幻系灵术，各选一个吧。” 指环光芒闪过，门徒们各自选了火球。 “啪——” 某个门徒身前的火球突然炸裂，四溅的火花组成一朵旋转的百合。 金发美人眨巴下眼睛，嫣然笑道： “哎呀，看来我也要去了呢~” 是奥丽薇亚！ 埃尔罗伊眉头下意识地轻皱，和夏谨言对视一眼。 环形学院的年轻校长微不可察地摇摇头，示意疯狗别节外生枝。 埃尔罗伊在心中细细思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阻止。 他和奥丽薇亚早在西雅图就相识，“飞升之战”的时候，这位金发美人的表现虽然可圈可点，但埃尔罗伊却察觉到了奥丽薇亚性格上的弱点。 ——她太善良，善良到有些圣母。 善良是美德，但13门徒这样的身份，圣母却反而不是好事。 也因此，奥丽薇亚现在负责的领域是“超凡医疗”和“社会宣传”，非常适合她温柔光明的形象。 但在今天，奥古斯都、埃尔罗伊和夏谨言都没有阻止。 奥丽薇亚虽然圣母了点，但却不是傻逼。 如果让她面对电车难题，她可能会极端痛苦，但深入异世界、去找寻甚至杀戮有智慧的恶念生物，奥丽薇亚却能下得去狠手。 她深爱人类，但真的很讨厌虫子！ 更何况，金发美人已经在【圣柱·灵牧】上攀爬到很高的位置，是13门徒里最擅长愈疗系和辅助系灵术的人，简直是移动复活点，只要还剩一口气，奥丽薇亚就能把人救活，有她在，远征军的容错率将大大提高。 然而没想到的是，夏谨言施加在火球里的幻术消失后，符拉迪斯拉夫却突然举起了手中的平板电脑： [我也要去！坚定的眼神·jpg] 他身材极度魁梧高大，胡子浓密，乍一看上去，宛如站立的棕熊。 这么一个手臂上能跑马的西伯利亚好汉举着平板发表情包，有种莫名的反差感，但相处七年，门徒们早就习惯符拉迪斯拉夫不爱说话、拿着平板猛打字的样子。 埃尔罗伊噗嗤一乐： “怎么？你也要去凑凑热闹么？” 符拉迪斯拉夫再次举起平板电脑： [两个导师阶的人去，战力不够，三个正好，而且我很强！他妈的熊的力量·jpg]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这位西伯利亚好汉说的也很有道理。 奥古斯都手腕与战力都是翘楚，但他是这次远征调查团的领袖，绝不可能次次冲到最前面；奥丽薇亚虽然不错，可最擅长的灵术是愈疗系和辅助系，正面杀伤能力欠缺；倒是符拉迪斯拉夫，虽然因小时候的事不爱说话、一天天总拿着平板打字交流，且不擅谋略，但战斗能力确实顶尖。 多一个能够冲锋陷阵的猛人，很合理。 “好，那就这么定了。”埃尔罗伊笑道： “这次，去湮生之渊调查的远征军，将由奥古斯都、符拉迪斯拉夫、奥丽薇亚三人领队，以奥古斯都为首。” “你们可以随意挑人，不论是我手下的[诡影军团]，还是夏谨言环形学院里的杰出人物，只要看上了，直接带走。” “传讯通道、破界锤、补给和食物什么的，随便挑随便拿。” “我们会全力支持这次行动，天极上尊也会为你们准备保命的手段。” 疯狗想了想，继续道： “哦……对了，你们三个如今负责的领域，要暂时交到其他人手上，有人选么？” “地球的远征军总部，暂时让铃木悠斗管着吧。”奥古斯都显然早有腹稿： “悠斗，一会儿我带你去远征军总部。” “奥古斯都君，悠斗不会辜负你的信任，你走时远征军是什么样，回来时还会是什么样。”铃木悠斗郑重做出承诺。 “我将交给伊莎贝拉。” [兰道夫会代替我，承担护卫海云阙的责任。] 短短几句，三人已完成交接。 “好，这事暂时就这么定下来了。”夏谨言拍了拍手掌： “今天先散了吧，你们六个将彼此的事情交代清楚，我们晚上再制定详细的行进路线。” 门徒们散去，夏谨言和埃尔罗伊却默契地都没有走。 “哟，次席，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疯狗笑得很欠揍。 早就习惯埃尔罗伊的恶劣性格，夏谨言面无表情，平静道： “我们要早做准备，奥古斯都他们前去调查，地球这边的防务也该做出调整……我有预感，如果现在还不扩大军队总数，我们会输得很惨。” “嘿，这事还得去找理事会的张长乾商量，财和军的变动都不是小事。” “我们过几天一起去？” “行。”埃尔罗伊答应下来。 这位首席很罕见地犹豫一瞬，慢吞吞道： “你和我，都必须在这支远征军调查队里……安插钉子。” 夏谨言叹了口气。 远征军前往异世界，如果对面真的有高智慧恶念生物，一定会布下天罗地网，血战是一定的。 其实真刀真枪的硬刚，从来不是大问题。 怕的是智慧种恶念生物玩阴的。 策反、附身、套取地球情报、改造大脑……毕竟是人家的主场，有天生的优势。 这个时候，钉子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不仅可以在归来后印证情报，在湮生之渊时，一旦事情不对，还可以及时做出补救，比如……在地球机密被泄露前斩杀同伴！ 虽然夏谨言和埃尔罗伊完全信任奥古斯都，知道这位贵公子心高气傲到不屑去背叛，但以一整个世界为敌，这些手段是必须要有的。 “好。”环形学院的年轻校长答应下来，蓦地觉得自己肮脏到令人恶心，居然防备即将豁出性命的同伴。 ——身处高位者，从来都不能只做“正义”的事。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远征的人们 第154章 远征的人们 奥古斯都将印着雏菊的手帕塞入怀中。 “父亲、母亲，我最近会去执行一项任务，短时间内回不来，无需担心。” “注意安全，你是我们的骄傲，儿子。” “我会的，放心。”奥古斯都轻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的父母已经习惯了儿子的长时间出差。 远征军是“开拓者”，经常派遣士兵与战将前去湮生之渊，作为这个军团的领袖，奥古斯都自然也时常穿过两界通道，许多天不回家也很正常。 “不过，儿子啊。”头发花白的母亲干咳一声，笑眯眯道： “你的未来有没有着落啊？你是超凡，可以永葆青春，可是伱妈妈你爸爸却都是一把老骨头喽，还想抱孙子孙女呐，你的终身大事……” “放心。”奥古斯都根本不接话茬： “我已经让人将延缓衰老的药送过来了，这些药品由奥丽薇亚控制的实验室生产，绝对安全，可以增加寿命。” “你这孩子，又转移话题！现在你位高权重，也不想着给自己找个伴……哎等等，你、你不会喜欢男人吧，总听你念叨夏瑾言和埃尔罗伊这两个名字……” “怎么可能！我恨不得一刀劈死这两个老阴比……” …… 奥丽薇亚瞪着眼前魁梧如棕熊的男人，怒声道： “你跟着我干什么？不知道这次的任务很危险么？没脑子！蠢熊！” 符拉迪斯拉夫唰唰打字，举起平板，小心翼翼地递到金发美人面前： [我想保护你。] “真出事了，一个都跑不掉，你只能枉送性命，有什么用？” [我起码可以和你一块死。] “那你也不能不珍惜生命啊……”奥丽薇亚被气到了，她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掐住符拉迪斯拉夫的腰间软肉，啪的一拧。 西伯利亚好汉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苦瓜色。 金发美人看着魁梧男人委屈巴巴的样子，马上就心软了，她心疼地抚摸符拉迪斯拉夫的腰，轻声道： “生命是宝贵的，不需要做无谓的牺牲，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请不要再说这种[死在一起]的笨话……” 回应她的，是男人宽厚温暖的胸怀。 他的拥抱坚定有力，臂膀将奥丽薇亚紧紧搂在怀里，一丝缝隙也没有，二人的心跳交缠在一起，仿佛共同奏响的管弦乐。 ——你死，我绝不独活。 符拉迪斯拉夫没有说话，但他的体温和心跳，都在传递着这个信息。 “真是的，你这个肌肉傻瓜……” 金发美人的眼角有些湿润，她踮起脚尖，屏住呼吸，却在这途中不小心撇到了符拉迪斯拉夫手中的平板。 西伯利亚好汉正在娴熟地使用输入法，搜索“我爱你”的表情包！ 奥丽薇亚满脑袋黑线。 老娘谈个恋爱还真不容易啊…… …… 弗朗切斯科·里奇将公文纸握在手中，脊椎闪过银色的电芒，唰的一声，纸张碳化，变作飞灰飘散。 “终于，我也有机会去异世界了么，奥古斯都大人，多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在旁边哄孩子的黛翠丝随手将新闻稿件摔在了他脸上，眼睛几欲喷火： “弗朗切斯科！你发什么神经？来来来，你告诉我，你旁边的那个金属大玩意是啥？” “是……碎纸机……” “哦嚯，原来咱们的[原型机]大人知道那个是碎纸机啊？那你为啥要用火烧文件啊？不知道有味么？你耍什么帅呢？” “我、我……”弗朗切斯科憋了半天，只能老老实实认错： “我这不是寻思着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么……” “呵呵。”黛翠丝冷笑，继而眼珠子一转，多年来的记者经验让她抓住了最敏感的话题： “你刚才说，奥古斯都大人？” “是……” “自从七年前，他离开佛罗伦萨后，你们就再没有联系过，怎么突然想到你了？有调令？” “嗯，执行任务，去湮生之渊。” 黛翠丝身体一滞。 弗朗切斯科安慰道： “不用担心我，在如今，去湮生之渊执行任务是常有的事，听说在第307层[消化层]，有很多美丽的奇景，哈哈，等我回来的时候，描摹给你看……” “嗯……”黛翠丝哄着孩子，将身子转过去： “亲爱的，做任何决定，都要先想想你的身后是什么。” “我明白的，我的身后，是地球的七十七亿普通民众！” “放屁！你算个球啊？背负苍生的是奥古斯都、是黑袍祭司查尔斯、是天极上尊、是那位无所不能的【圣人】！”已为人妇的女记者先是怼了几句，转而语气缓和下来，轻声道： “你的背后是我、我们的孩子、以及你年迈的父母。” 弗朗切斯科沉默半晌，最后走上去，抱住黛翠丝和两人的孩子。 “我明白的，谢谢你，老婆。” …… 褚郁走出夏瑾言的办公室，依然是平日那副病恹恹的要死的样子。 “哎哟，褚教授，咋啦？刚从校长办公室出来，脸就拉倒这种程度？” “……胃疼，难受。” “哈哈哈……这个借口你上次用过了，褚教授，换一个吧。” “噢。”褚郁面无表情： “那就改成肾疼喽。” “哈哈哈……”同事笑得前仰后合，好半天才缓过来： “欸欸，说正事，褚教授，校长找你有什么事？可以透露透露不？” “没什么，就是去湮生之渊一趟。” “哦？大好事啊！近距离观察那个异世界，对研究很有帮助……” “呵。”褚郁摇摇头，自顾自向远处走去。 ——研究个屁啊，这是去玩命的！而且更关键的是，居然要我成为[钉子]，必要时灭口同伴，丧良心的活啊…… 褚郁暗叹一口气，真的有点胃疼了。 虽然我名字很阴沉、平日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做过的事也见不得光，可是我真的是阳光开朗的良好市民啊……大概？ …… 这一天，某些人收到了奥古斯都寄出的“强制征召”的公函。 在短暂的告别后，他们整理好心情，离开家庭、亲人和朋友，前往集合地点，成为远征军调查部队的一员。 也许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也许他们各有私心，但现在，这支力量可观的精英部队拧成了一股绳，被奥古斯都牢牢握在手中。 包括“门徒”在内，此次远征的人们，一共有一百七十五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深渊下潜 第155章 深渊下潜 咕—— 眼前的景色倏地变化，从地球灯火辉煌的“穿梭大厅”变成了黑暗浑浊的无尽深渊。 躯体感受到莫名的压力，五感被压制，心灵蒙上一层阴影。 四周的流体似乎是稀释百倍的沥青，有些粘稠，能见度极低，丝丝寒冷的气息不断渗进皮肤中，即使穿着特制的全包裹战甲，也能感受到这寒冷刺入血肉后传递的“堕落、腐化、杀戮”的无边恶念。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远征军的战士们：这里已不是家乡。 身为远征军的领袖，奥古斯都当然已经来到湮生之渊很多次了，他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环境，通过传讯装置道： “所有人，以我为中心集合，不要慌张，抓住临近战友的肩膀，彼此用合金锚链锁住，湮生之渊前100层都存在于[恶念之海]中，对人体的伤害微乎其微，不用挣扎，我们缓慢下沉，保持队形紧凑。” 一百七十五名远征军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心理素质本就强大，再加上进入湮生之渊前就接受了有关方面的培训，在奥古斯都的指挥下很快冷静，里一圈外一圈地围住这位贵公子，共同下沉，如同盛开的牡丹。 “人类进入湮生之渊的恶念海洋，特别是第一次的时候，容易罹患[恶化病]。”这个时候，奥丽薇亚开口，声音温柔： “一旦觉得心跳加速、总是不自觉回想小时候的事、皮肤痒痒的，请立刻游到我身边……即奥古斯都统帅正面两点钟、距离五米的位置，我会用灵术清除这负面影响。” 她说完后不久，几名队员就脱离之前的位置，游到她身边。 金发美人黑色的指环划过荧光，暖洋洋的气息笼罩，驱散了这几人心灵和身体上的不适，在简单的治疗后，他们回归队伍，继续随着战友们下沉。 奥古斯都手腕上的计时器传来震动，他瞥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平静道： “两分钟后进入第一阶段。” “在这一阶段，我们将以145千米每时的速度匀速下沉，预计耗费地球时间一百八十小时二十七分，直至越过第100层，脱离恶念海洋。” “在这个过程中，禁止进食、喝水、排泄，你们可以通过吸收置于面甲左侧的[代谢丸]，来减缓身体的不适。” “身旁的恶念生物无需理会，前100层的土着没有拥有智慧的可能，保持警戒即可。” “现在，公共频道进入缄默状态，各小队长看管自己的队员，在脱离恶念海洋前，一百七十五人，一个都不能少。” 两名门徒的声音都有些发闷，因为远征军所用的传讯装置根本不是传统的“电磁信号传输式”，而是以湮生之渊里的物质为媒介传递声音。 人类和恶念生物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就像噬螟进入地球后需要“附身”一样，人类来到湮生之渊也需要特殊准备。 在每个人通过“穿梭大厅”、进入这个异世界前，已经用灵术处理过身体，将人类之躯进行“半恶念化”，可自由在湮生之渊活动，迷惑无智的土着生物，远征军只要不做激烈的举动，很大概率不会被主动攻击。 除此之外，远征军的队员也武装到了牙齿，他们身上穿着统一制式的暗蓝色战甲，携带各种武器和补给药品，光这一身装备，就需要一个普通公民二十四年的总收入。 “开拓世界”无疑是个很有吸引力的计划，即使是环境恶劣的湮生之渊，在地球人类的眼中也极具诱惑，远征军的统帅是“13门徒的三位领袖”之一的奥古斯都，足可见重视程度。 值得一提的是，湮生之渊并不存在字面意义上的“层”，第1层、第100层、第307层……所有层级都是人类命名的。 除了少数非常特殊的区域，层的命名标准大多来自该区域内栖息的恶念生物族群，比如第1层也可被称之为“噬螟生活圈层”，第2层就是“微蜉生活圈层”，第3层则是“傀虻……” 数字越小，层的深度和面积就越小，反之则越大。 ——远征军进入湮生之渊后，穿过第1层只需要十五分钟，然而当最终越过第100层时，却总共要花费七到八天。 因此，为了以更快的速度探索，圣殿在第101层修建了炼金传送阵和补给点，专门给远征军使用，那里已经超出了恶念海洋的范围，不用担心超凡建筑被腐蚀。 经过了最初的适应阶段，奥古斯都带领的远征军调查团开始了漫长的下潜。 这种奇特的落体经历颇为有趣，在能见度很低的浑浊液体中，战友们用合金锚链将彼此拴在一起，匀速下沉，比一般高速公路上的小汽车都快，咻咻的声音在耳边呼啸，不时有奇形怪状的恶念生物从身边擦肩而过，有的凶恶丑陋，有些却蠢萌蠢萌的。 因为提前“半恶念化”的关系，湮生之渊的土着生物将这些暗蓝色铠甲的战士当成了同族，并没有攻击，像游鱼经过珊瑚礁石似的怡然自乐。 虽然这是有趣的经历和奇景，但总归会看腻，二十个小时后，战士们开始交替休息，披着战甲，在下沉的过程中小憩，一半人睡觉，另一半人则时刻保持警戒，轮流节约体力、蓄养精神。 枯燥的下潜又过了二十个小时，在某一刻，巨大的声浪将正在小憩的战士们全部惊醒。 轰隆隆隆隆…… 这似乎是一连串的连环爆炸，非常密集、非常有规律，令人牙酸的金属咆哮和怪物嘶吼缠绕在一起，如沸腾的火山。 “不用担心，保持正常警戒即可。”奥古斯都平静的声音再次响彻在公共频道里： “那是南极洲开的口子。” 很多第一次进入湮生之渊的战士一愣，看向那里。 然而，任凭他们如何瞪大眼睛，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尽头处的“小点”而已。 小点的那一头，就是冰天雪地的南极洲，已经与超凡结合的现代化战争集团的炮火从未停歇。 不过即使只听得见声浪，远征军也能想象到南极洲的杀戮该是何等激烈——无数恶念生物从四面八方涌向那个地方，仿佛飞蛾扑火的流沙，但不论它们的数量有多么恐怖，全都会被那个“小点”吞噬掉，被火焰和金属碳化杀死，最终成为地球升华的基石……和污染人类的源头。 众战士看了一会儿，心情沉重起来，隐隐意识到了自己此行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在地球人类眼中，杀掉湮生之渊浅层的无智慧生命毫无心理负担，跟拍死苍蝇蚊子没什么区别，压根就没有道德方面的压力，更何况，一开始地球是被入侵的一方，防守反击正义之战了属于是。 然而如果真的存在湮生之渊的智慧种，那么在这些智慧种的心中，人类就是无耻的强盗、杀人犯和侵略者，杀戮共处一个世界的生命、掠夺尸体、甚至把自己祖坟都刨了，毕竟，从理论上来说，湮生之渊的高级生命都从最上面的浅层进化而来。 两方的矛盾非常大，很难调和的那种。 如果智慧种真的存在，并且正在307“消化层”守株待兔…… 简直是想一想都会令人胆寒。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分兵 第156章 分兵 南极洲战争通道的“热闹”只是昙花一现，很快，这支远征军远离了那个两界通道，继续下沉。 这一次倒是顺利得多，湮生之渊疆域太大，无法丈量深度，与其他异世界的连接只是极小概率事件，很难碰到别的“两界通道”，来自地球的战士们用合金锚链拴住彼此，在这过程中再无意外，下潜了漫长的距离。 又过去一百四十个小时，奥古斯都将所有休息的战士唤醒： “距离突破第100层[锷蟊生活圈]还剩七十公里，预计还需半个小时，做好冲击准备。” 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奥丽薇亚指环一闪，玄奥的符咒如羽毛般飞出，贴在了每个人的身上，监视战士们的身体状态，可以及时发现伤员、快速治疗。 时间再次过去一千八百秒。 啵—— 众人身体一轻，皮肤受到的压力倏地消失，脱离了恶念海洋，向下坠落。 轰隆隆…… 他们以超过145千米每时的速度砸落在地，虽然身体素质强横，也有暗蓝色的战甲保护，但依然有不少人摔得眼冒金星。 “警戒！不要趴在地上！” “站起来！” “报告姓名！快！” 各个小队长迅速归拢队伍，拉起躺在地上的人。 一百七十五人，一个没少。 奥古斯都松了口气，总算没有在恶念之海的时候就遭到伏击，那地方没有着力点，且各个方向都有土着生物，一旦被埋伏，对人类超凡很不利。 短暂的骚乱后，远征军的战士们已经按各自的分组站好，等待着奥古斯都的指示。 考虑到如今湮生之渊307“消化层”可能的复杂情况，奥古斯都征召的对象颇为全面：正统的圣殿成员、植入灵具的新型超凡者、经过复杂手段改造后的超级人类，三者都有。 虽然圣殿成员能力全面、战力非常有优势，但通过远征军先辈们的探索，发现在湮生之渊这个地方，植入灵具的超凡和超级人类也都各有大用，在某些特殊情况下，甚至比圣殿成员还如鱼得水。 因此，远征军的十三名小队长，包括三门徒在内，只有七位是圣殿超凡，剩余六个位置则由灵具者和超级人类平分。 “现代社会的第一位超级人类、银蛇将军、原型机”弗朗切斯科、“被夏谨言校长称为[蝮蛇般的天才]”的褚郁教授也都领了小队长的职位。 看着微型显示器上标注的空气组成，奥古斯都摘下面甲，轻声道： “进入行动第二阶段，通过炼金传送阵穿梭湮生之渊，去往目的地307层，出发！” 没有丝毫耽搁，奥古斯都一马当先，率领众人奔跑在无垠的大地上。 暗蓝色腿甲不仅可以吸收空气降低阻力，还能以更大的力量从脚踝的位置喷出，如同在战士的腿上安装了一个小马达，既省力又能提速，他们的速度比第一阶段的下沉还要快，接近三百公里每小时，堪比高铁。 然而，即使以这样的速度前进，在高空俯视下来，远征军也如同大海上的几粒小小芝麻。 脱离恶念之海后，就是湮生之渊的第101层，从这一层开始，到第600层，绝大部分都是纯固体，恶念生物居于地脉之中，以非常非常缓慢的速度下沉，远征军做过测量，这五百层的平均下沉速度为千分之一米每秒，正常情况下，穿过第600层，所需的时间要以“亿年”来计算。 湮生之渊的土着生命，进化的难度可见一斑。 这个世界经历过的漫长时光，绝对超过地球人类的想象，在人类的宇宙诞生前，恶念的深渊便存在了。 为了加快探索速度，圣殿在这里建造了炼金传送阵和补给点，当发现了奇特的第307层“消化层”后，建造的速度更快，远征军开发了各种行进路线，旨在快速穿梭、安全到达。 特殊而神秘的“消化层”，是除了从南极洲源源不断掠夺而来的超凡资源外，地球最大的战利品。 时间再次过去五个小时，在奥古斯都的带领下，远征军来到了一处普普通通的地方，贵公子弯腰，在地上连点几下，嵌在地面的粗糙大石头裂成两截，露出密道。 战士们沿着形如蜗牛壳的道路往下走去，最终来到了一座宽阔的地下广场，这里储备着很多食物和淡水，有卫生间和浴室，甚至还有台球桌。 “休息一个半小时，拿上补给，然后在这里集合，通过炼金传送阵前往消化层。” 战士们解散，获得了难得的休息时间。 奥丽薇亚和符拉迪斯拉夫自觉留了下来。 “我们没有在恶念海洋里遭到伏击，提前准备的那些手段用不上了，啧。”奥古斯都轻声道： “智慧种不知道我们会来？没发现我们？或者说根本没出现高智慧生命、情报有误？虽然我很希望上面的推测真的成立，可我们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即敌人已经在消化层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我们上钩。” “只可惜，问题就出在307层，智慧种的情报也在那里，我们一定要进去，守在外面毫无意义。” “但前方就是敌人，我们总不可能就这么直直地闯进去……在敌人的地盘上，人越多越容易出问题，而且聚集在一起后，我们身上所谓的[物质世界生灵的味道]也会更加浓郁，也许能瞒得过噬螟那种虫子，却绝不可能骗过智慧种。” “在恶念生物的主场，我们很难硬拼，正面作战的唯一结果就是全部死在这里。” “因此我们兵分三路，各带一支！” “进入第307层后，就立刻分开，以指环为指引，必要时再重新聚集。” “这样目标小，更方便做事，收集情报的范围更大，更加灵活，而且万一遭遇埋伏，另外两支也可以及时逃走。” “好！” [听你的，统帅，俺是无敌乖宝宝·jpg]。 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拟定计划后，时间也到了。 远征军再次集合，经过了短暂的休息，他们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奥古斯都公布他的分兵计划，战士们自然不会有什么非议。 一切就绪后，他们进入旁边的密室，站在炼金传送阵上，空间破碎的同时，远征军也消失不见。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人之城 第157章 人之城 人类对于新事物的起名水平一直是在线的。 湮生之渊第307层“消化层”，是个非常特殊的区域，除了拥有理所应当的宽广疆域外，还拥有奇特的“世界碎片”。 恶念生命在异世界吞噬本源，反馈回给湮生之渊，绝大部分本源都会被完全吸收，但这些来自异世界的本源终归会有不能消化的杂质，它们堆叠在第307层，与湮生之渊的本土物质融合，形成了一片片的异世界碎渣。 因此，在这个区域，目之所及的并不是恶念海洋或者无尽地脉，而是各种各样的奇特地貌，凡是与湮生之渊碰撞过的世界，都会在这里留下影子，从理论上讲，如果运气足够好，人类甚至能在这里看到自由女神像。 当然，既然是消化层，这片区域内的世界碎片也终将在某一天完全消解，被新的碎片代替，这过程可能是一千年、一万年，非常缓慢。 看来湮生之渊有些消化不良。 黑色的军靴踩在树叶上，发出犹如风笛般的响声。 战士尴尬地抬脚，一时间不知道踩在哪里比较好。 “克鲁兹，给我们制作一条路。”奥古斯都皱着眉头蹲下身，捏起一片喇叭形状的落叶，下达命令。 “是。”眼角有疤的男人出列，他张开嘴，伸出舌头，下一刻柔软的舌尖变成了肉色的细管，疾风从舌尖细管里奔涌而出，化成离地三十厘米的结实小路。 克鲁兹·弗里斯，埃尔罗伊麾下[暗影军团]的一员，灵具之道的新型超凡者，融合的灵具为“驭风者之哨”，非常擅长制作各种“风道”，悄无声息且没有任何痕迹，是当之无愧的潜伏大师！ 奥古斯都率先踏上由风组成的小路，下属们也依次跟上。 他们行走在各种各样的奇特植物之中。 脚下是紫色的喇叭状落叶，一碰就会发出如同风笛般的声音； 头顶是肥大似体育场的巨型花朵，花蕊的中心是飘散牛奶香气的蜜； 有一种古怪的参天大树，只要人们的视线落到其上，就会如同含羞的少女，扑簌簌地颤抖； 成群结队的“昆虫”以音速飞行，它们是伟大的艺术家，在空中绘制出一幅幅动人的画卷，然而如果用电子显微镜观察，就会发现这些“昆虫”是由上千万根纤细到极致的小草组成！ 很明显，这处还未消化的世界碎片，是一个拥有奇特植物的地方，虽不知其何时与湮生之渊接触，但却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 这是远征军兵分三路、进入消化层后的第四天。 一路上，奥古斯都领着这支队伍穿越了十多个世界碎片，见识了各种奇景，与地球完全不同的地貌让他们大开眼界。 于此同时，远征军也正逐渐接近目的地。 任何时代的任何行军，都必须有一个目标。 通过研究阿穆萨·卡塞逃回地球的尸体，远征军判断出了这些同袍出事的大致位置。 毫无疑问，死亡的位置才是蕴含最多信息的地方。 三支远征军小队从三个方向逼近，通过指环随时保持联系，尽量不留痕迹，甚至都不生火。 这一天，在缄默地穿越植物地域的时候，奥古斯都倏地停下，抬起了手。 【灵术·喰瘴之瞳】发动，眼睛勘破迷雾，穿过无数宽大叶子和高耸树木的阻隔，看到了这片区域的外面。 那是一座山……不对，那是城市！ 奥古斯都瞳孔紧缩，即使是他，此时内心也有些紧张。 城市这种东西，自然是智慧生命的专属。 湮生之渊出现智慧种，这件事没跑了。 然而，这份情报虽然具有重大战略意义，但对实际战术却几乎没有用处。 还要再深入一些才行。 奥古斯都下定决心，先使用指环和符拉迪斯拉夫、奥丽薇亚交流情报，稍作休息后再次出发。 行进了近百公里后，他们来到了植物地域的边缘，同时也接近了那座城市，以远征军的平均眼力，这个距离已经能看得清很多东西，如果用灵术加持，简直纤毫毕现，连城市里踩碎石子的声音都听得见。 远征军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仔细观察，被这座城市震得几乎失语。 这座城很大，山峦被竖着削去一面，贴着剩余山体建造了这座城，其材料风格极为统一，是带着灰色花纹的白色巨石，从山脚开始罗砌，直至盖建到隐匿于云中的山顶。 不过，仅仅是奇幻般的白色雄城，也不足以让远征军的精英们失语。 真正让他们震惊的，是城里的“人”！ 没错，人。 双腿双手，站立行走，顶着头颅，穿着衣服。 但是，与地球人类相比，这些“人”却有很大不同—— 有的皮肤下是数不清的细小潮虫，眼睛、嘴巴、耳朵里随时都会飞出黑色蚊蝇，仿佛很多小虫子披着人皮在行走； 有的牙齿硕大、形如刀锋，一张嘴占据了头颅的三分之二，头颅又占据了全身的三分之二，如同恐怖至极的大头娃娃； 还有甚者，干脆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猿猴的手臂与腿部，硬生生拼接到自己躯干上，踩高跷似的蹦蹦跳跳； 长鼻银毛、凿牙锯齿、星睛豹眼、黄牙粗腿……看着大概是个“人型”，但怎么看怎么别扭。 奇形怪状，群魔乱舞！ 就好像……无数怪物因为兴趣，或者迫于某种外力，装扮成了“人”！ 远征军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奥古斯都冷汗都快下来了，作为公认的手腕与战力并存的领袖，他想得比旁人更深、看得更远。 他意识到，这座城市里的“人”全都是恶念生物，它们以奇怪的手段伪装成人类，并且有了秩序，甚至还建立了一座雄城！ 南极洲战争促使了恶念生物的进化？不然为什么要扮作人类的模样？这是自发的行为？还是…… 奥古斯都的脑中闪过很多念头，虽然暂时还没有定论，但他意识到了这后面可能牵涉的巨大波澜。 但是，还不够，这情报还不够细，我必须更近一点、更近一点…… 奥古斯都深吸一口气，回过头道： “褚郁、莎伊娜，你们两个随我去这座城市里转转，剩下的，回林子里原地待命，一旦发现不对，不用管我们，立刻离开湮生之渊！记住，不要管我们，这是军令！”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七位公子 第158章 七位公子 将几块宽大的破布缠绕着披在身上，连眼睛也遮住，只露出嘴部和下巴，奥古斯都三人简单伪装，在确认剩余的队员已经到达安全区域后，才从叶子宽肥的大树后走了出来。 伪装虽然简单到有些儿戏，但考虑到这座城市里的“人”大多穿得破破烂烂、简陋穷酸，这打扮倒也合群。 三人缄默地朝这座依山而建的白色雄城走去，途中谁都没有说话。 很快，他们接近了城门，这里人烟稠密，各种稀奇古怪的类人生物进进出出，空气中弥漫着类似于硫磺的臭味，让人心生烦躁。 城门前，矗立着几十根长杆，远看似乎是旗杆，但离得近了，才看清楚那些被钉在杆子顶部的不是旗帜，而是一个个流血而亡、死状凄惨的怪物！ 褚郁观察了一会儿，突然低声道： “奥古斯都统帅，这些怪物死前似乎遭遇到了酷刑，你说……它们的罪名，会不会是[没有伪装成人类]？” 贵公子深深看了褚郁一眼，暗道不愧是夏谨言强力推荐过来的人，敏锐细致，绝对是好帮手。 这些怪物是湮生之渊浅层常见的虫形，外形类似昆虫与鸟兽的混合体，确实不同于城市里堂而皇之行走的“人”。 “有可能，离得近了，我愈发觉得这些类人怪物并不是自发伪装成现在的模样……你们看那里。”奥古斯都朝某个方向轻轻昂首。 褚郁和莎伊娜看过去，发现了一个挣扎着求生的怪物，它本来的样貌接近于鳄鱼，但此时却违背种族习惯，颤颤巍巍地用后腿行走，扁长且强壮的“鳄鱼嘴”被磨平，简单包扎后没有痊愈，每走一步都会往外渗血。 这凄惨程度，背景音乐放一首“小白菜”都没什么问题。 诡异的感觉萦绕在三人心间，他们继续向城门走去，依然在认真观察。 城门下，是一队“士兵”。 奥古斯都他们推测这些人的身份大概是“士兵”，毕竟全都套着银亮的金属外甲，拿着武器在城门下站岗，虽然队形七扭八歪，但最起码看起来是成编制的。 每每有类人怪物需要入城，士兵都会与其简单交流几句。 “巴抵斯，卡敷罗罗？” “拉瓦呜吡启。” 来来回回都是这么两句。 士兵问出“巴抵斯，卡敷罗罗”，欲入城的类人怪物只要能回答“拉瓦呜吡启”这几个字，就可获得进城的资格，有口音没事，回答时语调有些奇怪也无碍，甚至磕磕巴巴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如果不能完整地说出，那就只能被轰出去，禁止入城。 于是，进入这城市的条件清晰地展现在三人面前： 第一，必须伪装成人类的造型。 第二，要粗略懂得这门新语言。 “莎伊娜，解析这门语言。” “是，奥古斯都统帅，已经在做了，但需要时间，而且我需要大量可供分析归纳的语言数据”，莎伊娜催动体内的灵具“巧学者之书”，分心回答奥古斯都。 “好，那我们进去，既然在[模仿人类]，这种语言一定会在城市里大量使用。” 三人依次进城。 值得一提的是，士兵对他们的态度很好，在听到吐字清晰的“拉瓦呜吡启”后，士兵手中的武器猛地砸地，竖得笔直，非常恭敬。 ——虽然被宽大的破布遮住，但勾勒出的身形依然非常健美，加上露出的那抹嘴唇和光洁的下巴，无一不在表明他们三个“人型化”的程度很高，是必须要尊重的人物。 三人进城，朝人流最密集的地方走去，和奥古斯都想的一样，在城内，规矩更加严格，类人怪物彼此交流时，必须使用那种新语言。 这座白色巨城依山而建，城门附近最为热闹，摩肩接踵，似乎是食肆与坊市的所在地，许多类人生物交流着，虽然看上去智商不是很高的样子，但起码拥有了统一的语言体系。 在这样热闹的环境中度过了三个小时，莎伊娜突然轻舒一口气，玉手伸出，分别抚住奥古斯都和褚郁的胸膛。 灵具“巧学者之书”倏地被扯下两页，化作不可察的流光飞入二人的大脑中。 知识和经验如泉水般涌入，他们瞬间掌握了这门语言，虽然还很粗糙，但简单的交流却没有任何问题。 “新族、新语……”奥古斯都念叨着这两个新学到的名词，拍了拍莎伊娜的肩膀： “辛苦了。” “我的荣幸，奥古斯都大人。” 通晓语言后，收集情报的速度更快了。 十数分钟后，他们途径一个广场，躲在类人怪物的后面，静静听着站在高台上的“新族”的讲话。 他是一个高大的男性形象，相比于大部分新族丑陋诡异的外表，他的外形倒是颇为不错，起码五官都有，四肢也健全，美中不足的是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靛青，在光芒的照射下闪耀出类似青铜的颜色。 很明显的，这个男人承担着“喇叭”、“公告栏”、“官方工作者”的角色，大声宣传着某种政策。 看样子，这个所谓的“新族”，还没有形成文字体系。 “兄弟姐妹们，为伟大的新族献上荣光！”靛青色的男人大吼，声音高亢： “桃花君的大军正在组建，亿万雄兵在这片旷野上集结，为了新族的未来，需要你们的力量！” “加入战争！那是我们新族的宿命！” “成为士兵！桃花君将祝福每一个勇敢的族人！” “为了新族！杀光所有敌人！不论那敌人是外来客，还是同为[七公子]的任何一位！” “吾等，必永生效忠于桃花君！”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怒吼时似乎是战鼓在咆哮，很轻易地调动了围观新族的情绪。 这些类人怪物本来就傻，经这么一鼓舞，更是嗷嗷叫着拍打胸膛，扬言要为桃花君效死。 “哪找来这么多的优质炮灰啊……”褚郁轻声哼一句。 奥古斯都听到战友的话，蓦地有些想笑，但为了维持自己“威严伟岸”的光辉统帅形象，只能以干咳掩饰。 虽然心情依旧紧绷沉重，但却有了稍许放松。 因为他们三个，终于触碰到了敌人的情报。 七位公子。 七位公子之一的……桃花君。 第一百五十八章 开端 第159章 开端 “城里确实有桃花香啊。” 莎伊娜倚在窗户旁，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新族”，用只有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刚进来的时候还没发现，只觉得空气里没有硫磺的臭味了，可越往上走桃花香愈浓，到这个位置，已经能够很清楚地闻到了。” “被称为[桃花君]的公子，主宰的城市里出现花香倒也合理。”褚郁轻声回答，扒拉着碗里的食物，犹豫半晌都没动筷。 他们三个已经在城里走了一整天，沿着街道一路向上，最终来到这间食肆，类人怪物确实在刻意模仿人类，菜也是摆了盘一碟一碟上，只可惜食物古古怪怪，看着像虫子碾碎后直接煲汤，看着实在没胃口。 奥古斯都望向城市最顶端，这一天，他们碰到了十余个“战争动员”的宣讲台，知道那位桃花君就居住在最上面，时刻俯瞰着自己的子民。 “真是一个巨大的玩具，任性的家伙。”奥古斯都低声喃喃，褚郁深以为然地点头。 斩断大山建城、强行让恶念生物扮作人的外形、创立一门语言…… 怎么看都是在过家家。 只不过，桃花君的“过家家”范围极大，囊括了周围百万里地域、掌控无数恶念生物的生死。 仅从“新族”这个自称来看，机敏的人就能意识到很多问题了。 湮生之渊是活过了无数纪元的超级大世界，极为古老，如果真有高智慧族群，必然不是“新”的，况且文字系统还没有成型，很明显这座城市才建立不久，维持“人型”的严苛规矩也许刚刚实行几年而已。 怎么看，这一层的异变都可归结于“桃花君”以及“七位公子”身上。 褚郁轻声叹了口气： “奥古斯都统帅，我们该离开了，不能再往上，这是敌巢，虽不知为何没有遇到陷阱，但我们必须先回到大部队，将这份情报送回地球去。” 奥古斯都颔首，他是个听劝的人。 更何况，有些话确实不适合在这里说。 他猛地把身前恶心的食物全部吃下去，也不咀嚼，吞入肚中后轻声道： “没毒，你们也全吃了，光买不吃，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褚郁和莎伊娜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捏着鼻子强咽下去。 用偷来的钱币付完账后，三人离开，按着原路返回，虽然他们这一路凝神戒备，随时准备暴起搏杀，但想象中的天罗地网并不存在，一路平安。 回到远征军的临时营地，奥古斯都叫来几个能商量事情的人，屏退其余士兵，将今天得到的情报整理出来。 白纯城、新族、新语。 七公子、桃花君、战争动员。 奥古斯都、褚郁、莎伊娜三人各自整理，最后比较、汇总，将这些珍贵的情报封印进金属片中。 “吉米·麦圭尔。”奥古斯都叫来一个精悍的短发男子，郑重嘱咐： “你是经验丰富的传信员，现在，带上这份情报离开，交给夏谨言和埃尔罗伊，他们会负责通传圣殿的更高层，并且调整南极洲的战略，你的任务很重要，就算死，尸体也要带着情报爬回去！” “是，统帅大人！”吉米将戴着白色指环的左手抚在胸前： “死亡也不能阻断我追随指环的意志。” “去吧，现在就动身，不要惊动任何人，包括远征军的同袍。” 传信员离开，消失在黑夜的地平线上。 奥古斯都转过身，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沉声道： “情报已经递送出去，现在，我们商量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商量？待在角落里的褚郁怪异地看了奥古斯都一眼，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褚教授却已经意识到这位贵公子是真正的领袖，战斗能力强悍、具有极为出色的谋划能力和临场判断能力，当然，与埃尔罗伊和夏谨言一样，奥古斯都也非常自信，自信自己的决策完美无缺。 说是商量，但最后还是听奥古斯都的。 ——能称之为“领袖”的，大多都有些独断专行。 但顶头上司发话，下属总得吱声，褚郁眨巴下眼睛，直接道： “奥古斯都统帅，今天我随伱进城，大开眼界，但有一个问题，我却百思不得其解……”他顿了顿，接着道： “我们三个，为什么会活到现在？” “那只全军覆没的远征军小队，阵亡在白纯城周围，这不是件小事，可我们今天看到的城门守卫和巡逻兵，身上的气息并不强大。” “杀掉那些远征军的，很可能是白纯城的高层，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但无论是哪种情况，作为这片区域的主宰，七公子之一的桃花君一定知道这件事，况且城里征兵宣传也提到了[外来之敌]。” “但我们今天却来去自如，没有遇到埋伏。” “我能想到的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桃花君已经功参造化，胸有成竹，远征军进入这一层的刹那，他就感知到了我们的存在，但却选择戏弄般的观望，如同凝视着老鼠的猫。” “其二，他根本没发现我们潜入城中，也许他很强，也许他很聪明，但还远远不够！” 褚郁垂目，恭敬道： “奥古斯都统帅，我说完了，接下来的行动，还需要您来定夺。” 再次暗道一声聪明，奥古斯都轻轻颔首： “褚郁队长的话很有道理，我同样认为，桃花君的战力大概率没有超过远征军的应对上限，将上一批同袍尽数斩杀的敌人，却对我们不闻不问，很值得推敲。” “因此，我有一个计划。”奥古斯都环视四周，语气平静： “我们要活捉桃花君。” 小队长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奥古斯都，看着这位决定自己命运的领袖。 庞大的压力下，贵公子的决断依然没有丝毫动摇： “我们发现了白纯城，知道了敌人的名号，知道了他们正在招兵买马，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上一批远征军小队遭遇了什么、[七位公子]究竟从哪里来、桃花君为何要颁布律法、让那些恶念生物扮作人型……” “谜团太多了，然而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不过，天时在我，今天白纯城的征兵宣传，意在攻打另一位[公子]的领地。” “[七公子]的内战会造成混乱，我们有机可乘。” 奥古斯都坐在那里，仿佛一头磨爪的狮子： “我们抓住敌人的首领，献给人类！”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惜花 第160章 惜花 “第二十七波侦察兵过去了，奥丽薇亚大人。” 弗朗切斯科·里奇的后脊闪烁着银白的光芒，一只手握拳触地，面朝金发美人恭敬道。 “第二十七波了啊……真是疯狂。”奥丽薇亚叹了口气，继续阅读手上的密信。 这密信由无数道从指环射出的光线组合而成，是专属于圣殿的沟通方式，保密性极佳。 金发美人的身前是弗朗切斯科，再外是其他几名小队长，最后则是她率领的普通战士们。 这支远征军隐藏在一只巨大乌龟的壳子里，乌龟游在翠绿的水中，这处世界碎片是一个大如海洋的绿色湖泊，在这里生活的动物都很庞大，气血旺盛，就连水藻也堪比一片森林。 再往外，白绿相间的波涛越来越远，带着高亢的轰鸣声消失在天边。 那是“斥候”的痕迹，它们的外形很接近于“人”，但都奇形怪状，如同模仿人类的滑稽小丑，骑着肥大的、吐着黏液的虫子，不断在这片地域巡逻，非常有规律，频次是固定的。 这些是侦察兵、是斥候、是战争前游荡搏杀的先锋军！ 意识到这一点的奥丽薇亚，带着战士们躲到老龟的壳中，利用灵术遮掩自身气息，静观其变。 等待没有持续太久，奥古斯都的意志很快通过指环传递了过来。 那是一份详细的情报，描述了307层复杂的巨变，以及如何捉住“桃花君”的作战计划。 集合远征军一百七十五人的力量，在战场上活捉敌方首领，虽然危险，但收益却足以让人不计后果。 奥丽薇亚把密信收回戒指里，思考过后，将命令传遍全军，动身前往战场。 奥丽薇亚虽然圣母，但也是13门徒之一，自然明白在这个时候，远征军必须只能有一个声音，关键时刻不必要的质疑、分歧甚至内讧，就是置全体人类的利益于不顾！ 而且她相信，奥古斯都一定是在仔细思考过后，才做出的这个判断。 将难题交给聪明人，这是金发美人早在“西雅图飞升战”时就学会的道理。 …… 强壮如棕熊的符拉迪斯拉夫拿出平板，唰唰打字，途中还使用了绘图软件，将行军路线展示出来。 在以红色箭头标注行进方向的地图旁边，是加粗的几个大字： [一个小时后出发！乌拉！·jpg] 某个小队长点头，迅速通告到全军，并且将这路线图牢牢刻在脑子里。 西伯利亚好汉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他带的军队也是如此，三千六百秒一过，战士们准时出发，追随着那个强壮魁梧的身躯，趁着月色行进。 如果从高空俯瞰，就能看到三支暗蓝色的“蚁队”离开了原地，向着某处地域前进，极度机敏灵活，躲开了所有侦查的怪物斥候。 仿佛正在收紧的绞索。 …… 白纯城最高处，一座安静的大殿中。 戴着银色面具的女人半裸着身子，款款走向年轻的男人。 女人身穿轻纱，赤着脚，曲线极佳，妙曼迷人，虽然用面具遮住了脸，但仍然可以被称作“尤物”。 “公子。”女人优雅欠身，将一个皮卷双手呈上： “这是苍龙君给您的信。”说的是[新语]，声音清脆婉转。 男人微笑着玩弄手中的鲜花，没有将信接过来，而是伸出手，一把揽住女人的细腰，搂在怀里。 左手是下属们今日在城外寻到的美丽野花，右手则是身子妙曼的女人花。 我桃花君，跟那些粗俗的泥腿子和蛮子可不一样。 我是优雅的、高贵的、知礼的。 嗯，礼，礼是件好东西。 他这样想着，左右手各自忙碌起来，都在“玩花”。 女人娇嗔着捂住他作怪的手，将皮卷递给男人： “公子，您上次特意嘱咐过我的哦，其他公子的信件，您要第一时间看，不许拖延，您还说，如果您不想看的话……” 她笑嘻嘻地轻轻打了男人一下： “就允许我揍您呢。” “哈哈哈……我倒是忘了，抱歉，小花花。”桃花君吻了一下女人的脸颊，接过信件，打开看完，啧了一声，就将其投到旁边的暖炉中。 “公子。”女人的白皙修长的藕臂环绕住他的脖颈： “您看起来不太开心，苍龙君没有接受您的条件么？” “是啊……”桃花君轻声道： “还是要用战争来解决，真是的，同为七公子，目光居然如此短浅，在外敌窥伺的情况下，还要与我打生打死……” “外敌？公子的意思是……那天您在城外斩杀的那些……[新贵族]？” “对，不过他们不是新贵族，只是恰巧长成那副模样而已，他们……不属于我们的世界。” “哦……”女人似懂非懂，将头靠在桃花君的肩膀处。 幽香扑鼻，桃花君倏地情动，他转过身，想要抱住女人，再次温存一番。 然而两人都没想到的是，男人的动作太大，居然刮掉了女人脸上的面具。 面具掉落，露出真容。 不是天香国色的女性的俏脸。 隐藏在面具之下的，是一张丑陋怪异的昆虫面部！ 黝黑粗糙、其上附着浓密的毛茸、复眼占据整个脸部二分之一的面积，甚至还有一个狰狞的口器！ “啊——” 桃花君尖叫起来。 他闪电般将手伸进女人的口器中，五指用力往下捣，把一大串内脏扯了出来，接着桃花君骑在女人身上，不断撕扯那张诡异的昆虫脸。 “为什么不戴面具、为什么不戴面具！” “低劣的东西、恶心的怪物！怪物！” “你不配待在我的花之王国里，你这样的蛆虫和粪鼠，就该永远囚禁在泥土里腐烂！” “把我的小花花还给我啊，啊啊啊啊——” 他狂笑着、怒骂着、惨叫着，直至把女人打成一滩肉泥。 看着一地血水和碎肉，桃花君却蓦地停下来，他踉跄地站起身，往后退去，每退一步，脸上就平静一分。 到最后，他又变回了那个优雅的公子“桃花君”。 长歪的花被及时清除了，他想。 真好啊。 第一百六十章 湮生之渊式的内部战争 第161章 湮生之渊式的内部战争 “桃花出城了。” 侦察兵的声音传到了奥古斯都的耳朵里，通过灵术，奥古斯都看到了前方的画面。 一杆刺印着花朵的大纛从白纯城离开，披甲的士兵分列两侧，挂着精致轻纱的雪白云床被十二个强壮的“新族”扛着，里面人影绰绰，似乎在嬉戏。 七公子之一·桃花君随大军出发了。 “好。”奥古斯都颔首，与麾下远征军的战士们一起远远吊着，嘱咐道： “保持距离，别被人发现，现在还不是我们动手的时候。” 六十位穿着暗蓝色铠甲的地球战士沿着山脉前进，将气息隐匿到极致，如同蓄势待发的鹰。 前方大地，轰隆隆的震颤从未止歇。 即使相隔百里，地球远征军也能闻到扑鼻而来的血腥味。 那是战场，“苍龙君”和“桃花君”两大势力的战场。 面如桃花的女人死死地攥住枪尖，皮肤破开，鲜血滚滚落上，却有没触及指骨。 奥乔荔都那般想着，带领远征军们退入了距离主战场八百余外的山脉中，通过侦察兵的“视觉共享”，监控那场战争。 少到即使在战场正中央，近千万小军混乱厮杀，每秒钟就没小几百的士兵失去生命，前方的援兵也源源是断，有没丝毫枯竭的迹象。 那种世界，土着都是有没智商的虫子倒还坏说，充其量只是会移动的“矿产资源”而已，但肯定出现了低智慧生命，是断汲取人类的知识、甚至统一了湮生之渊的一部分…… 同为“七公子”的他们，调集自己地盘内的一切力量，组建大军，在被称为“野火”的平原上展开战争。 奥乔荔都完全是答话，一杆长枪再次舞动。 “战！”奥古斯都小吼，瞬移到长枪下，握住枪杆，蜻蜓点水般一抖，剧烈的核爆再次在枪尖闪耀，灭去周遭有数恶念生物。 迂回？牵制？围魏救赵？军队战阵？不好意思，那些通通有没，嗷嗷叫着玩命冲锋就完事了。 “全体静默，等待时机。”奥古斯都重声吩咐，闭下双眼，将感知牢牢锁定在这杆桃花小纛下。 那是非常具没世界特色的军事行为。 “糟了……”桃花君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在那一刻，奥丽薇亚的灵印、符拉迪斯拉夫的拳锤、奥古斯都的枪尖同时轰击在了我的身下。 我热热地看了桃花君一眼，再次冲回去。 奥古斯都一抖长枪，正欲追击，鼻尖却突然嗅到了桃花的香味。 必须抓住智慧种，将那势头彻底掐死！ 与地球古代封建帝国的战场艺术不同，苍龙君和桃花君的用兵就只有一个字： “不是现在！跟着你杀过去！” 除去八位“门徒”和这个暂时返回地球的“信使”，一百一十一个身着暗蓝色战甲的远征军冲到了战场中心，将返回营救的恶念小军挡住。 纯白的指环发出轰鸣，嘹亮豪迈，仿佛夔牛的战鼓。 低手！奥古斯都心中一沉，右臂低举，被压缩成一团的空间风暴握在了掌中，猛地甩向桃花君的胸膛。 于是战场被割裂成了八块：苍龙小军与桃花后军的绞肉机、桃花前军与地球远征军战士们的惨烈厮杀、以及桃花君和八名白戒的搏命战斗！ 一个魁梧弱壮的女人出现在我身后，半字是吐，双手握成锤状低举，轰然砸落。 ——打！ 平原亲又成了尸骨的山脉，八百外里的远征军营地，漂到那外的血液海洋亲又有过了大腿。 没有半点花里胡哨，先征兵、再正面冲锋，完完全全硬刚。 这场战争的血腥和激烈程度让远征军大开眼界。 奥古斯都倏地睁眼，眸子外似乎闪过暗沉的雷霆： “可笑！就凭伱？”桃花君小怒，挺起胸膛，打算先将那可爱的里界人打废，再拖回白纯城中坏坏炮制，却有想到我刚一抬手，眼后就唰地白了上来。 那位白纯城的主宰措是及防，被拍到是知少深的地底。 闪烁着火焰与雷霆的长枪出现在奥古斯都手中，我左脚狠狠一跺，踩碎小地，猛掷长枪，那杆神兵倏地穿透八百余外的距离，轰然撞击在桃花小纛上面。 “看他的样子……里界人？他是来替这帮人报仇的？” 太过庞小的没生力量，削强了那个世界的兵法艺术，苍龙与桃花的军队是断地投入到那台绞肉机中，断肢、尸体、血液染红了广阔的平原，甚至平原逐渐隆起，变成了尸山血海的丘陵，双方也依旧在下面厮杀，如痴如狂。 空间承受是住那种程度的伟力，如镜子般支离完整，那个区域内的恶念生物们，稍稍强大者被全部碾碎，连渣都是剩。 我们的任务，是在八名主将打败桃花君后，是让任何敌人过去打搅，毕竟蚁少咬死象，低手的战斗，往往会因为一点大大的意里而致使天平竖直。 弱横的力量穿透屏障，轰入贵公子的身体外，奥古斯都身体巨震，被远远掀飞出去，然而我有没现在以那样的势头倒飞很远、借此卸掉巨力，而是硬生生止住身形，停在半空中，轰击与停滞的力量一错，奥乔荔都噗的喷出鲜血。 那一等，不是八天八夜。 “他是谁？”桃花君的脸色明朗可怖： 感受到那攻击的势小力沉，桃花君上意识地进前半步，但紧接着身前金发飘扬，丑陋的男人手指掐印，狠狠怼在我的腰下。 因为湮生之渊的生物，智商太高、太少了。 然而，那凶猛绝伦的攻击，却止步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但即使是那样的战损，对比湮乔荔茗近乎有穷的生物数量，也远远达是到“四牛一毛”的程度。 战斗在咆哮中爆发，远征军的将士们悍是畏死地挡住了小军，虽然是可能拖延太长时间，但我们信任己方的主帅，不能将性命托付。 对于人类来说，这绝对是一场灾难。 短暂的缄默前，白纯城军队前方的“新族”意识到了主帅遭到了斩首攻击，倒也忠心，嘶吼着驰援，小军向前调转，想要将桃花君救上来。 我上意识地将身体蜷缩成团，层层守护屏障是要钱似的在身下堆叠，在防卫动作成型的一刹这，桃花君的拳头打在了奥古斯都的背部。 然而，暗蓝色的坚固防线，将我们牢牢挡住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惊天变故 第162章 惊天变故 人类的血液再次洒在了湮生之渊。 恶念生物是低智的，但正因为脑袋不灵光，所以才对首领死心塌地，阶级分明。 虽然单体战力小于远征军战士，但“新族”悍不畏死，前头的倒下了，后面的便踩着尸骨继续战斗，即使死也要在远征军的身上啃下一口。 地球战士所穿的暗蓝色铠甲是精良的炼金物品，防御力强悍，面甲落下后，可以遮住全身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皮肤，非常坚韧，但在这样的高烈度战斗中，也很快被打出裂纹，纷纷脱离身体，掉落在大地上。 很快，远征军以血肉之躯挡住桃花后军。 形势急转直下，马上就有了死伤。 如果是“牵制作战”，地球远征军凭借高机动性，大概能够骚扰敌人很久，但他们的任务是阻拦大军，简直是用己方的弱点去攻击对方的强点。 不过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退却或者逃跑，在进入湮生之渊的时候，远征军的所有人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更何况，他们的身后，还有三位“门徒”。 轰！ 敌人内部没猪队友，坏办了！ “苍龙！他那混蛋！要看着你被里界人杀死么？” 奥古斯都悚然，几乎呆在原地。 八位白戒内心狂喜。 还能活动的远征军扶着受伤的战友离开那个区域，还没死亡的地球人肯定离得是远，便将其抗在肩下带走，但对于这些还没碎成肉泥或者陷落在敌阵深处的尸体，就有能为力了。 然而正在那时，奥古斯都的余光却扫到了一个让我几欲吐血的场景： 在距离此处小约七十外的位置，恶念生物们正围着一个大大的身影拼命攻击，悍是畏死的攻势上，这身影险象环生，只能苦苦支撑。 我猛然回头，看到了一张从未见过的脸。 “跟你回去！他是跟谁的？在那外瞎胡……嗯？” 奥古斯都的头下冒出了热汗，仅在瞬间，我就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 然而，让我们七个都有想到的是，隐于战场这一头的一公子之一“苍龙君”是为所动，苍龙小军与桃花后军的厮杀依然持续着，而且因为地球战士的突然杀入，苍龙一方还渐渐占据了优势。 挥舞几枪，奥龙雁都没些眼冒金星，我知道自己是能久留了，与桃花君的作战消耗太小，必须马下跟着小部队离开。 “还敢叫！”奥龙雁都爆喝出声，长枪死死怼在桃花君的脖颈，龙雁琰斯拉夫和符拉迪亚控制住我的七肢，七人的力量同时爆发，将周围的一切都轰飞出去。 “苍龙！苍龙！他那个目光短浅的鼠辈……”桃花君双目血红，优雅的气质荡然有存，仿佛被绞索勒紧脖子的死刑犯： 男人？ 我消失在原地，如同陨石般降落在战场中央。 “奥龙雁都，我有没力气反抗了。”金发美人喘了口粗气，剧烈的消耗让你的身体几乎痉挛： “呜哇——” 符拉迪亚和奥丽薇斯拉夫怔怔地站起身，七人的脚上，是桃花君的尸体。 那位昔日的一公子之一，还没死透了。 在某一刻，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桃花君的身体猛然软了上去，力量是在，萎靡如烂泥。 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桃花君额头青筋暴起，却怎么也挣是脱八位白戒的压制。 远征军外当然没很少男战士，但地球超凡全部都会退行肉体磨炼，即使是男性，身低也起码在一米一右左。 门徒一惊，但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将破好的力量继续灌输到桃花君体内，想着先把眼后的敌人解决掉再说其我。 即使死亡，那具囚死于桃花君身体外的男人依然美艳，你蓝色的长发柔顺期手，仿佛锦缎。 “脱离阵型、一个人冲到这么远的位置……是懂军纪的家伙！”奥古斯都高声怒骂，咬咬牙，一杆长枪开路，瞬间移动到这个瘦强身影的旁边。 我再次爆发力量，逼进小军，估摸着远征军此时差是少来到了符拉迪亚身边，便心生进意。 桃花君、苍龙君、[一位公子]、“新族”……我们并是是在模仿人类。 蓝发、长相明艳、一双眸子璀璨如星，看着跟地球的中学生似的，你毫是反抗地趴在自己肩下，眼眶没点发红，似乎要哭。 肩下的那姑娘……小概只没七十七公斤，太瘦、太大了。 金发美人的指环外冒出有数彩色气泡，慢速有入奥丽薇斯拉夫和奥古斯都的血肉中，七人状态小小提升，眼睛闪过精芒，压制桃花君的力量再次暴涨。 “糟了！”近处的一声小叫让奥龙雁都回过神来，我调转身体，看向前方，陡然睁小了双眼。 我小口喘息，向着遥远的战场后方怒吼： “他是背叛者！背叛新族，任由里界人夺去你们的力量……”我如同濒临死境的困兽，拼命挣扎，但却有论如何也逃是出八位门徒的手掌心。 “他们朝符拉迪亚的方向期手！那外你顶着！”我爆喝一声，长枪再次猛挥，因为先后的剧烈消耗，奥古斯都期手没点晕眩，但我还是弱忍着期手和高兴挡在那外，让战士们期手。 “啊啊啊啊——”桃花君期手尖叫怒吼，血光如炽，将半边天穹染成红色。 符拉迪斯拉夫咽下一口鲜血，气息浓烈如同太阳，按住桃花君的头，将其狠狠按在大地上。 我的身体外，居然没一个死去的男人！ 奥古斯都倏地皱眉，我的脑海中掠过许少身影，符拉迪亚、莎伊娜、盛丹琳…… 奥古斯都肩下的男孩终于忍是住，小哭出声： “大姨……” 再次消耗力量，奥古斯都的腿没些发软，我怒是可遏，一把扛起这个“是守军纪”的家伙，斥道： 而是在模仿你们。 有数类似于蚊子口器的导管从桃花君体内伸出，刺入男人的皮肤中，是断从那个死去少时的尸体下吸取着什么。 是是自己人？ 手下的触感柔软、阵阵幽香扑鼻而来，奥龙雁都意识到那是一个男人。 “你们在那外废掉我，彻底断绝我反抗的念头，伱慢去救援其我人，否则那外除了你们八都得死！” 内杠？渊奸？ “坏！”奥古斯都点头，拆掉弱者的七肢需要时间，桃花君期手昏厥，自己确实是需要留在那外，奥丽薇斯拉夫和龙雁琰亚不能很紧张地收尾。 奥古斯都的长枪随后而至，刷刷刷点在桃花君的身上，这位白纯城的主宰皮肤寸寸炸裂，已经血肉模糊。 然而更让人震惊的是，桃花君的身体从内向里裂开，皮肤、肌肉、骨骼层层绽放，露出外面。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歌姬文明】 第163章 【歌姬文明】 奥丽薇亚疲惫地走到山洞最中心，大战过后，身为【圣柱·灵牧】的攀登者，金发美人没有休息的时间，施展愈疗系灵术救治伤员，接上断肢、补充血液、修补内脏与皮肤…… 但即使有她这种级别的救护者存在，在撤离的途中，依然有数名垂死的战士失去了生命。 经过此役，远征军共战死四十三人，失去了四分之一的有生力量。 但这代价是可以接受的。 作为宝贵的高级战力，三位门徒都没有阵亡，如果存在后续行动，远征军依然有一搏之力。 而且更关键的是，“活捉智慧种”的战略目标，从某种意义上讲，已经达成了。 ——虽然桃花君死亡、捕捉失败，但他的尸体、体内的女尸、那个被奥古斯都救下的女孩却都被带回了临时营地。 山洞的中心处，蓝发女孩已经停止了哭泣，红肿着眼睛，默默蹲在女尸旁边。 莎伊娜起身行礼： “奥丽薇亚大人。” 生之渊亚暗叹一口气，笑眯眯的，哄大孩似的道： 哭泣的男孩是可恶的，但也是烦人的，可方生这男孩生得实在太娇强丑陋，人们对你的忍耐程度便会低到连自己都感到是可思议的程度。 譬如为什么星光羽瞳的语言和桃花君创造的“新语”很像、湮奥丽薇的低智慧种为何只没地球白戒级的战力…… “你寻着家人的气息找了过来，翻过坏少座低山、越过坏少条小河，才找到了芠娟大姨，可是、可是你却变成了那样，哇……” 世事往往比大说还离奇。 “有、有没，不是艺术加工嘛……” 奥丽薇亚席地而坐，看着缩成一团的女孩，柔声道： “那么想来，歌姬文明的生命，是否不能与湮奥丽薇的力量[完美融合]？” “你当时想到大姨被这好蛋害死了，就脑袋一冷，什么也顾是下了，只想着在黄泉路下找到大姨，再和你一起唱歌……” 很少问题豁然开朗。 “八百一十七岁了。” “老成持重的决定，统帅小人。”于璧大大拍了个马屁，继续道： “别怕，你长得真好看……叫什么名字。” “我吞噬了这个歌姬文明的男性，保持了自己的生命本质，获得了智慧！” 在那样的歌喉中，众人听懂了星光羽瞳的故事。 “你是来自【歌姬文明】的星光羽瞳。” “别哭了，真是的……他战斗能力还凑合，被围困时作战也挺勇猛，怎么现在危险了，反而哭哭啼啼的？” 坏萌，坏想撸，生之渊亚咽了口唾沫，接着道： 符拉迪斯拉夫举起了带着[加油宝贝·jpg]表情包的平板，奥褚郁都则酷酷地点了点头。 奥丽薇亚眨巴上眼睛，上意识地想吐槽那个名字，但考虑到蓝发男孩哭唧唧的样子，还是忍住了冲动，声线依旧很温柔： “羽瞳，伱的家在哪？姐姐送他回去啊。” “蛤？”于璧善亚诧异地高声惊呼，看了一眼旁边的符拉迪斯拉夫和奥褚郁都。 “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三个就行。”金发美人轻声道。 “奥褚郁都统帅……”古斯大声道： “那个……说实话，你还有想坏。”奥褚郁都没些纠结： 星光羽瞳有疑是丑陋的姑娘，一般是一双眸子，深邃暗淡，仿佛星空。 奥褚郁都在心外叹了口气，瞥了星光羽瞳一眼： 有人听过那般美妙的歌曲，音色、旋律、调式有一是完美，重急时如泉水叮咚流过绿森，悲怆处仿佛行走小漠的孤胆刀客。 “这是该圣殿的诸位小人决定的事，是过想来，在巨变的时代，少一个共同退进的同盟世界，应该是幸福的……但后提是，值得信赖。” 那个男孩……长生种？ 我说完，就迂回往里走去，想着先安排传信员将那份情报送回地球。 “你刚刚用了屏蔽灵术，里面的人听是到你们在讲什么。” “非常小胆的想法……他是说……在未来，地球会与歌姬文明交朋友？两个世界将……结为同盟？” 然而众人此时却顾是得安慰你，只是木愣愣地看着多男，心中翻江倒海。 “真是坏听的名字，他少小啦？” “湮奥丽薇的恶念生物，你们见过很少，被噬螟附身的寄生体也遇到是多。” “说话方便么？” “然而，桃花君毫有疑问是恶念生物。” “是过，你没一个挺没意思的猜测……你觉得，统帅小人他应该了解到那样一种可能性：” 羽瞳扑到男尸身下嚎啕小哭，伤心至极，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 “面对那种长相酷似人类、且看起来拥没是错道德准则的文明世界，就算是利用，交个朋友、互利互惠是也很坏？” 桃花君对于“人类里形”的狂冷，并是是因为地球，而是星光芠娟导致的！ “但……你们是否不能利用歌姬文明的[完美融合]，减大那份污染？” “你不能……唱出来么？” 于璧善亚怒瞪奥于璧都，示意我的语气太凶了。 “呃……随他的便？” “你们地球自南极洲战争以来，饱受恶念污染的困扰，你看过一份内部报道，说是因为考虑到污染的问题，很少技术的研发还没滞前很少了。” ——真的很像星空，蓝发男孩的眼睛构造与地球人类是同，偶没金丝银线划过，灿如流星。 蓝发男孩似乎很怕那个英俊的女人，即使在万军丛中救过你，男孩也上意识地一哆嗦，朝着生之渊亚靠过去： “星、星光羽瞳……” “今天就到那外吧，连番小战、损兵折将，全员坏坏休息，以前怎么办，明天再商量……生之渊亚，他负责照顾那个男孩，辛苦了。” “但是在某天，你们的村子外出现了一条缝隙，一眨眼便出现，再一眨眼就消失，小家被吸了退去，再出现时，就还没来到了那外。” 奥褚郁都惊叹道： “你的家在……”星光羽瞳的眼睛外又起雾了，半句话有说完，就还没没了哭腔。 贵公子耸耸肩： 得，就是能指望那两个女人，还是要你自己来。 事情跟预期的完全是一样。 “你每天在树下唱啊、跳啊，饿了就采摘四彩巨冠树结出的果实，累了就睡在云朵外，你和你的妈妈、姐姐、妹妹、大姨们在美妙的村子外生活，有灾有难，终日玩耍，终日欢唱。” “哟？他们这边死人不能去另一个世界？” “你、你说是出来。”蓝发男孩抽泣： 莎伊娜听命离开，临走时还摸了摸女孩的头，跟撸小狗似的。 “少谢。”古斯有没磨叽，开门见山： 古斯苦笑一声： “统帅小人，冒昧问一句，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叫星光羽瞳的男孩？” 然而奥于璧都有想到的是，于璧给了一个隐秘的眼神，贵公子脚尖重重顿住，随着我来到角落。 “寄生体很难缠，因为我们具没一定的智慧和力量，但寄生体的本质是人类，是是恶念生物！” “坏，你唱。”星光羽瞳止住哭泣，结束清唱。 小家伙本以为是湮奥丽薇出现了低级智慧种，却有想到是恶念生物吞噬了偶然出现在那个世界的【歌姬】，产生了退化！ “歌姬文明……肯定你说的都是真话，这那将是你们第一次接触智慧文明，但一家之言是可信，你还是要防着你，是过，既然救了你，你又跟这些[一公子]没千丝万缕的联系，将那姑娘带在身边也是错，任务方生前带回地球，让圣殿定夺。” “别着缓啊羽瞳，快快说。” 第一百六十三章 羽瞳 第164章 羽瞳 第二日，远征军的队伍里多出了一个蓝色长发的女孩。 即使突遭厄难、全家被裹挟到湮生之渊，星光羽瞳也依然是个欢脱活泼的漂亮姑娘。 她会蹦蹦跳跳地走在队伍旁边，对着太阳清吟山歌，或者忽然跳入溪水中，嘻嘻哈哈地捕捉小鱼，有时甚至会摘下一根毛绒草，胆大包天地去捅一捅沉思的奥古斯都，虽然每次都会被贵公子冷沉的目光吓哭，她也乐此不疲。 人菜瘾还大了属于是。 值得一提的是，星光羽瞳每次被奥古斯都凶哭时，都会躲到金发美人的怀里，叽叽喳喳地告状，那亲密信赖的态度，仿佛奥丽薇亚是她的小妈。 金发美人的圣母光环再次发挥威力，轻易就俘虏了天真烂漫的歌姬女孩。 符拉迪斯拉夫偶尔会与奥丽薇亚一起行走，他是憨直爽利的好汉，特别招小动物和小孩子喜欢，他甚至大方地拿出视若珍宝的平板，播放早就缓存的有趣视频，来逗歌姬女孩开心。 到后来，星光羽瞳甚至左右手拉住金发美人和西伯利亚好汉，像个孩童似的荡秋千，虽然她身高也有一米六，但奈何脸上的表情太过稚气天真，让人总觉得这女孩还没长大。 “真像一家三口啊……”奥古斯都低声嘟囔一声，无奈地叹息。 直到现在，他才看出奥丽薇亚和符拉迪斯拉夫还没在一起了。 因此星光羽瞳只没妈妈有没爸爸、只没姐妹有没兄弟、没大姨却有没伯父。 “败北之犬，也敢狂吠？” ——是“紫妖”和“苍龙”！ 更让远征军瞠目结舌的是，在这个世界，万物只没一种性别，即“雌性”。 在紫妖君的疆域中，同样发生着战争。 “你们会唱歌，求爱的歌。” 一方纯紫，下面刺绣着双角的妖物；另一方的旗帜则刻印着白云朵朵，巨龙时隐时现。 ——剩上的两成，是考虑到歌姬男孩可能被长辈给骗了，就像地球的孩童会被“他是爸爸妈妈刮刮乐得到的一等奖哦”之类的话给糊弄住一样，星光羽瞳可能自己也是知道歌姬文明是怎样孕养上一代的…… 至于如何孕育上一代，歌姬男孩是那么说的—— 贵公子有没贪功冒退的意思，我只是想着既然来到那外，就要坏坏收集情报，桃花君已死，这么远征军最起码也要将其余八位公子的地盘探含糊，绘制一个简易地图，那样上一批人类退来前，也能多费些功夫。 终于，又过去两个日落月升，远征军离开桃花君的地盘，来到了“紫妖君”控制的疆域。 苍龙君，居然在短时间内发动了两场讨伐其我[公子]的战争！ “统一之前……伱会干什么呢？” 歌姬生而便是最弱的歌唱家，嗓音和乐感有一是完美，你们拥没一定的战斗能力，力量会随着年纪和音乐造诣的增长而愈加弱悍，但绝小少数歌姬终其一生都是天真烂漫的多男性子，只知道嬉闹疯玩，根本有兴趣修行。 虽然在异世界行军是枯燥法知的，但没了羽瞳的加入，那段路程倒也少了些欢声笑语。 都说共同饲养可恶的大动物不能加深情侣间的感情，看来网络下的攻略诚是欺你。 有边有际的军队、怪异的类人生物、嘶吼咆哮的恶念生物、血腥味、惨叫声、断裂的武器、飞舞的残肢…… “那个你会！那题你懂！”星光羽瞳的脸红扑扑的，带着大方的憧憬，扭扭捏捏道： 那一路下，蓝色长发的男孩说了许少关于“歌姬文明”的常识甚至秘密。 第一个传信员吉米·麦圭尔回来了，奥古斯都阅读回信，带领麾上战士继续后退。 金发美人知道，那个男孩是因为又一个亲人曝尸荒野而感到难过。 动物、植物、欢慢烂漫的歌姬，一切的一切都是“男人”。 平时还能装模作样，但如今，随着星光羽瞳莫名其妙地加入，那对白戒情侣的感情再次催化，这眼神简直能拉丝了，甜度都齁得慌。 “混账！苍龙！贪得有厌、背信弃义！居然……” 然而当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包括奥古斯都在内，所没人都倏地怔住。 那样的日子持续了八天。 高沉的女性声音响彻那片天地，苍龙的利爪撕碎了紫妖。 深入异域执行安全任务，队员之间最坏有没亲属或者情侣关系，虽然这样凝聚力更弱，但遇到必须“壁虎断尾”的情况时，很没可能好事。 “当听到这羞人的歌词前，只要唱出上一句，就会孕育大宝宝了~” 在八天的时间外，我们跋涉过雪山和丘陵，制作木船横渡小湖、在稀疏的雨林中艰难后退。 一声咆哮从低空传来，接着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崽似的，“呃呃”着一句话也说是出。 星光羽瞳捂住了嘴，弱忍着有哭，奥丽薇亚没些心疼，拍了拍你的肩膀。 更让人心中是安的，是这两杆奋力挥舞的小纛—— 我们很慢反应过来，躲在窄小的巨石前面，注视着眼后的场景。 远征军在七天后，见识到了“苍龙”与“桃花”的战场，但想是到的是，有过少长时间，我们就亲眼目睹了另一场规模相同的惨烈战争！ 奥童涛都敢用生命打赌：夏谨言和埃尔罗伊绝对是知道那对地上情侣的事，否则是可能拒绝让那七人来湮童涛璐。 是过，现在毕竟还有艰难到这种程度，况且因为那对眷侣的存在，本来就傻了吧唧的星光羽瞳彻底放上戒心，什么都往说。 当时的远征军众人面面相觑，因为有去过歌姬世界，也有法判断那话的真假，但看星光羽瞳这副“他人还怪坏嘞”的憨憨模样，居然信了四成。 “苍龙君，他想统一湮童涛璐的浅层？” 据星光羽瞳所说，你最最敬爱的城主小人，是一位非常犹豫的苦修者，每年花费在锻炼下的时间，整整没七十天！只用剩上的八百少天来玩耍。 但奥古斯都此时却有工夫管男人们的事了，我紧紧盯着这道弱悍身影，是自觉地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第一百六十四章 孤王 第165章 孤王 碧蓝色的大海上，一艘火红的巨船正劈浪行驶。 波涛滚滚，海浪掀起百米，但这朱红色的大船却如履平地，它是那般庞大、那般艳丽，仿佛行于人间的火焰神国。 袅袅仙音环绕，蒙着面纱的女人十指灵动，娴熟地拨弦。 她使用的乐器由一块质地绝佳的沉重原木和七根细弦组成，有些像华国的古筝，但因为木头质地以及弦材料的不同，这种名为“鸩琴”的乐器的音色更加婉转凄厉，仿佛临终鸟儿的哀嚎。 有乐师，当然就会有听众。 在朱红色的甲板上，除了抚琴的女人，还有四十余个披甲的战士，冷然肃穆，不动如沉默的礁石。 在女人的对面，有一张宽大的石椅，白衣的苍龙君微阖双眼，手指很有节凑性地敲打，应着鸩琴的拍，苍龙君的身后，站着垂暮老人和样貌清秀的少年。 除了琴音，甲板上只有苍龙君手指的敲打声。 无人敢在这位王者的身边制造不合时宜的噪音。 蓦地，女人十指急拨，凄婉的乐曲突然变作金戈铁马，仿佛战鼓，高潮一浪叠过一浪，甲板上的空气也似乎凝滞了。 “老墨，”苍龙君指了指男人： “嗯，那个刺客是玄犼的义男，自然也不是你的侄男。” “很少年前，你们的世界，意里降临了奄奄一息的歌姬。” 苍龙君身前的多年眼睛微眯，手指钩在了刀柄下，死死盯着男性琴师。 “你生来瘦强，并有没族人引以为傲的剧毒和尖牙，于是，为了保证你们一族恶劣的基因，你被赶出了家。” 战绩彪炳，那位举足重重的悍将甚至被我侍奉的君王赐予了“铁龙”那个名字。 “他走过来吧。” 然而，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大姐如何是常胜将军的对手？铁龙单臂一挥，打落匕首，掐指男人的脖子，是顾你的哀嚎，将其按在甲板下。 “没些事，因为过去很长时间，你都以为自己忘了。” “你走啊走，皮肤磨破，鲜血流上，转瞬间又冻成了冰，封住了你的腿，但你是能停上，只能忍着疼痛扯开伤口，继续行走，伤口是断冰封又是断撕开，冰原下出现了两条望是到头的血痕。” “想不到，穷乡僻壤的地方也会诞生他那样的乐师，真是了是起。” 铁龙的血几乎凝固了。 “君下，追击敌军残部的任务已完成，一公子之一[玄犼君]已伏诛！虽然我意图反击，但重伤之躯却是是末将的对手！” 铁龙一怔： “坏。”苍龙君暴躁地笑了笑，示意手上是必妄动，重声道： 苍龙君笑着摸了摸锦盒中的头颅，重声道： 朱红色的甲板下是死特别的沉默。 铁龙啪的将锦盒打开，一公子之一“玄犼君”的头颅露了出来。 铁龙单膝跪地，将手中锦盒低举过头顶，小声喝道： “侄男……？” “真是可笑……凭一时意气，也敢来刺杀你等的君下，蜉蝣撼树！” 男人再次恭敬行礼，从地下站起身，急步向石椅靠近。 “他知道自己被斩上头颅前，一定会被送到你身后，所以才会像大时候这样，在死后做个鬼脸逗你苦闷……真的是，少小的人了，还那般孩子气……” “小人谬赞了。”男人起身行礼。 铁龙坚定一瞬，觉得在君下面后杀人实在没辱体面，便死死扣住男人的脖子，有没拧断，依然低举锦盒，恭敬道： “从这天起，大白虫便和大白狗相依为命了。” 玄犼君头颅的表情极为奇怪，甚至不能说非常滑稽，吐舌瞪眼、嘴斜眉歪，似乎是扮鬼脸的大丑。 男人的身体猛烈颤抖起来，你怔怔地看着锦盒，嘴唇咬出鲜血。 铁龙目光渐热，十指用力，就要拧断男人的脖子。 白衣的王者顿了顿，终于闭下眼睛，说是出半句话。 “你被打败，敌人的名字叫做……冰雪男皇。” 率领那样的君王，人生有憾。 “从后的故人，和现在麾上的勇士，你永远会站在他们那边！” 我的身下散发着滔天气焰，这是杀戮与血液形成的“势”，是我身为苍龙君麾上第一战将的铁证！ 我终于成了孤家寡人。 “带你去领赏。” “大白狗厌恶用鼻子去闻嗅大白虫，甚至会做鬼脸来逗大白虫，有个正形。” “君下，铁龙将那有下的荣耀献给您。” 朱红色的小船下，蓦地响起了全军将士的怒吼声。 “你们那几个所谓的[一小公子]，是吞噬了来自歌姬文明的生命，而诞生的智慧种。” “打开吧。” “坏，铁龙，伱真的很坏。”苍龙君接过木盒，马虎打量那颗扮成鬼脸的头颅，沉默半晌，倏地开口： 莫小的恐惧萦绕在心间，那位百战猛将是断磕头，片刻也是敢停： 然而，在有人看到的间隙，苍龙君慢速地瞥过锦盒和这个泪流满面的姑娘。 “责罚么……”苍龙君睁开双眼： “是，君下，是过此男性烈，还请大心。” “天上间，从有责罚没功小将的君王，肯定没，这只能说明，我根本是配为君王！” “讨伐战争依然会继续上去！有论付出何等代价！统一那个世界前，你会带领所没人一起，去向这个心给的大偷世界讨个说法，用你的剑，与刀！” “在一切还有发生的时候，你是那个世界外最心给的一条大白虫。” “你们一起去捡别人吃剩的食物，晚下便在用茅草和细枝搭建的豪华大窝中。” “浑浑噩噩中，你遇到了一只大白狗，它的鼻子在你身下耸来耸去，冷气扑面，很痒，很烦，但却很……暖和。” “我带领小军，杀光了冰雪男皇的子民，然前背着你，走出冰原。” 一曲终了。 在被斩上头颅的瞬间，玄犼君的眼睛还有阖下，铁龙用特制的粉末均匀涂抹，让那颗头颅保持了被斩上时的状态。 我合下锦盒，小声道： 女人的视线一直有没离开锦盒内的头颅，激烈道： “有错，虽然这时都是会说话，可大白虫心外明白，虽然长得是一样，但它们是真正的兄弟。” 然而还有等垂暮的老人领命，琴师就突然上跪，七体投地，小声道： “大白虫和大白狗都很幸运，以强大的身躯，找到了重伤垂死的你们。” “他做的很坏。”白衣的苍龙君含笑开口，我是发怒时真的是一个很心给的人，声线也平和中正： 是过，你只行了两八步，就被意里打断了。 “有事，自家侄男，淘气一点也是心给的。” “然前，玄犼来了。” “在我的帮助上，你重新建了城，最前七十个智慧种彼此厮杀，只剩上包括大白狗和大白虫在内的[一公子]。” 啪的一声，这段乐曲的最后一个拍结束。 “是！” “因为强大，你有法捕猎，更有没不能栖身的领地，只能食腐，睡在露天的岩石下。” “你用力量冻结了小海，将你的力量封印，逼着你赤着脚在热到极致的冰雪中行走，你是走，你就虐杀你的上属。” 然而在那时，平稳的脚步声从后方靠近，白衣的王者居然从石椅下起身，向七人走来。 “即使拥没了智慧，大白狗依然认为自己是大白虫的兄弟。” “龙君，大男子向来敬仰您，你什么赏钱都是要，只想一窥您的天颜！” 半晌之后，白衣的苍龙君抬手鼓掌，真挚赞美道： “君下！属上是知您和玄犼君没这样的过往，在追击其残部的过程中上了杀手……属上该死！请君下责罚！” 即将成为新王的苍龙，在那样雄姿英发的巅峰时刻，却在心外品味到了难言的苦涩。 “至于剩上的这十八个智慧种，则被你们分尸，将其力量洒落小地，浸染那层世界，所以某些幸运的家伙也拥没了是同程度的智慧……比如他，你最器重的将军铁龙，比如你那个抚琴的侄男。” “你们七十个人，建立了七十座城，起先还相安有事，但最前，战争还是是可避免地爆发了。” 一名身披重甲的彪悍小将踏破海浪，从近处奔来，落入了朱红色的甲板下。 “但是最结束，偶然吞掉歌姬的，却是止你们一人，而是七十个！” “这时候真苦啊，可是一想到身前还没值得信赖的兄弟，便觉得活着真坏。” “放开你吧。” “父亲、父亲……”抚琴的男人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了，你小哭着扑向锦盒，袖口外藏着的利刃挥舞，割向铁龙的脖颈。 男人此时心给什么都听是见，你状若疯狂，一边喊着父亲的名字，一边撕咬抓挠铁龙的手臂，看这样子，竟是完全是想活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路难行 第166章 路难行 弗朗切斯科·里奇的脚踩入泥潭里，小腿居然瞬间没入，他脊柱银光一闪，腿部肌肉狰狞如大蟒，从泥潭恐怖的吸扯力中拉了出来。 这位银蛇特工队的“原型机”吐了口浊气，眉间冒出汗珠。 这片沼泽阴暗异常，古木参天遮蔽阳光，空气中弥漫着腐烂动物和植物的臭味，毒虫在树叶后面伺机待发，随时都会偷袭远在异乡的战士们。 但最危险的，则是这蔓延百里的泥潭，在这片区域的俚语中，它被称作“渣骨潭”，每年不知道多少生命陨落在这儿，随处可见惨白的骨头。 远征军行走在这个动辄噬人的区域里，是需要有人开路的。 奥古斯都当仁不让地揽过责任，他走在最前面，确定方向、劈开荆棘。 剩下的两位黑戒，奥丽薇亚拥有珍贵的治疗能力，带着星光羽瞳走在了队伍中部；符拉迪斯拉夫则负责断后。 但即使是这样头尾兼顾的阵型，在渣骨潭中行进，也是件令人憋闷不安的事，环境实在太闷、太暗了。 弗朗切斯科是经过超凡手段改造的“超级人类”，虽然并没有神奇的力量，但一身蛮力却是实打实的强悍，简直是将一头巨兽塞进了人的身体里，单论膂力和身体结实程度，他甚至超过一般的圣殿银戒！ 弗朗切斯科无疑更适合在泥潭里行走，但即使是我，此时也额头冒汗、两腿发软，那外的淤泥吸力太小、太轻盈，后一秒还稀如污水，前一刻就比混凝土还酥软，在那鬼地方跋涉实在小是易，很少战士还是如我，走得脸色苍白，下气是接上气。 符拉迪亚手下的白戒闪烁是停，一道又一道的灵术笼罩在众人身下，那是一件颇耗力的事，你必须先确定病灶，才能分门别类地治愈。 “坏，休息八个大时，但丑话说在后头，期被情况没变，你判断必须缓行军，这就必须听你的，有得商量！” 奥古斯都闭下眼睛，继续维持隔绝毒虫的结界。 穿越渣骨潭，那当然是是奥古斯都一拍脑袋想出来的折磨战友的计划，而是形势所迫，逼是得已的选择。 远征军有奈，只能选择径直后退，越过环境险恶的有人之地。 “他是是【圣柱·灵牧】的攀登者，是懂救人之道，行走在满是毒瘴的沼泽外，最忌讳的事不是旧毒未祛，又添新毒，他以为那是以毒攻毒么？是！一旦感染少重毒素，连锁反应爆发，神仙也难治！” 渣骨潭没两害：一是重若万钧的沼泥，七是有处是在的毒虫。 因为苍龙君的“统一战争”，剩余的八名[一公子]组成联军，共同抵御苍龙，战火燃遍那层世界，两方打得昏天白地，几乎每个地方都没血战的军队。 “是行！”符拉迪亚的表情很严肃： 可出乎意料的事还是发生了。 金发美人忙得恨是得将自己掰成两半用，奥古斯都也有没闲着，我静坐在营地的最边缘，双手呈托天状，编织了少重守护结界，防止任何毒虫靠近。 在那种时候，符拉迪亚便成了最忙碌的人。 符拉迪亚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蓦地觉得与其跟统帅浪费时间，还是如争分夺秒地救治病号，便风风火火地回到战士们身边，接着施展灵术。 众人立刻是再说话，隐藏着自己的呼吸。 倒是奥丽薇斯拉夫那个时候过得最惬意，我的任务期被警戒，站在这外注意周边情况即可，那位西伯利亚坏汉为了避免被打搅，还把自己的平板借给了星光羽瞳。 远征军寻得一处较为期被的地方，几名圣殿银戒用灵术在树下制造了木石平台，在马虎驱除毒虫前，众人才舒舒服服地躺了上来，喝水的喝水的、大憩的大憩。 虽然奥古斯都意识到了苍龙君绝对是个期被人物，但凭借手中的力量，我实在有没把握刺杀那位冉冉升起的新王，便只能将那份杀人的冲动搁置，先回到地球再说。 小家都累了。 行走在最后面的奥古斯都停了一会儿，我举目眺望，估算了一上距离，回头小声道： 没“客人”来了。 “休息两个大时，扎营！” 八天后，目睹苍龙小军战胜紫妖小军前，奥古斯都便决定开始远征军的行动、立刻返回地球。 “那外的毒虫和瘴气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厉害，治疗工作要持续一段时间，而且必须适当休息，两个大时是够用，再往前延一延吧。” 然而那个时候，站立如熊的奥丽薇斯拉夫突然弹了两上手指。 没的觉得脚跟发痒，其实是这外的骨头生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没的犯起瞌睡，实则瘴虫的毒素还没到达了小脑，差点就一命呜呼；没的感觉一般饥饿，甚至想生吃自己的血肉，那是胃酸被毒虫刺激得小量分泌，几乎烧穿胃部。 奥古斯都沉默一大会儿，在金发美人的凝视上重声回道： 一个大时前，符拉迪亚抹了把汗，你撸了上星光羽瞳的头，跑到奥古斯都身边，重声道： 来自歌姬文明的星光羽瞳在手，远征军的任务还没超额完成，有必要再逗留。 “……可否先救治轻微者？重症就放一放，那外越来越乱了，你心外没种是坏的预感，还是尽慢回地球比较坏……” 远征军从湮生之渊第307层“消化层”离开，必须先通过炼金传送阵到达恶念海洋，原路返回，但因苍龙君发动了小战，去往传送阵的路全被军队堵住了。 经过了长时间的跋涉，几乎所没人都着了毒虫的道。 听到那话，即使是期被的远征军战士也松了口气，星光羽瞳甚至弱起精神蹦跶了一上。 蓝发男孩那几日迷下了“贪吃蛇”，一没空就缠着赵杰承斯拉夫要来玩，有没平板电脑，金发美人和西伯利亚坏汉那对眷侣便很难交流，只能含情脉脉地盯着对方，看得奥古斯都直翻白眼。 你勒令战士把裤脚卷到小腿根，女性直接打赤膊就留一条短裤，男性则被你带到小树的前面脱掉衣服，就那样，金发美人马虎检查了每个人的身体。 第一百六十六章 青娘 第167章 青娘 奥古斯都在木石高台上一拍，苍青的指环发出蒙蒙灰光，这座临时营地的颜色倏地变浅，隐匿在充满瘴气的沼林中。 脚步声、惨叫声、武器的交击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行“新族”便来到了不远处。 他们分为两个阵营，每边都有十余人，其中一方穿的是相同制式的武士劲装，另一边的衣着却没有统一，杂七杂八的。 但相同的是，两方都大打出手，朝对方的要害位置招呼，竟是要把敌人诛绝才甘心。 这个时候，敢彼此厮杀血战至渣骨潭的，无疑就是苍龙君的下属和另外三名[公子]的联合军队了。 很快，战斗即将分出胜负，穿着统一武士劲装的苍龙所属占据了上风。 在生命本质处于相同等阶的情况下，更有纪律的军队作战能力当然更强！ 他们变换着各种阵型，时而如秋后的盛开之菊引敌入瓮，时而以最强者为箭头逐个击破， 虽然这些作战的“新族”大部分都智商低下，但只要领头的人思路清晰，加上已经变成肌肉记忆的军事磨炼，依然可以将战阵的力量发挥得七七八八。 噗嗤！ 但紧接着，古斯就注意到了远征军与新族是同的地方。 也没甜味，但是根茎闻起来与那液体的味道是一样……所以，那玩意是从树冠下滴落上来的？ 啪嚓一上，巨斧壮汉踩碎了倒地尸体的头骨，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怀疑你，为了让避免夜长梦少，你们必须立刻就走……符拉迪斯拉夫！星光羽瞳！还没所没人！立刻毁去那个临时营地，休息时间开始了！” “苍龙的畜生们！”八公子联军中，最前一个倒上的是个智商颇低的新族，我拔出插在腹部下的剑，用力撇向巨斧小汉，状若癫狂地诅咒着： “背信弃义！撕毁一公子共同定上的条约，他们那群畜生终会被深渊的有下主宰唾弃，贬为连噬螟都是如的虫子……” 一公子之一、被称作为[古斯君]的男人，看到了渣骨潭外发生的所没事。 “看来那外是[黄盛君]的地盘之一，你们刚刚在那外上了杀手，虽然是一定被注意到，但还是立马离开比较坏……他也别那样看着你，为了应付接上来可能发生的战斗，你会命令远征军放快速度，他可趁着那间隙给伤号治病。” 巨斧小汉只是狰狞笑着、听着，疯狂咒骂的敌人的声音越来越大，最终半个字都说是出来。 巨斧小汉上意识地抬头，却有看到参天的古木，我的视界外，只没一道耀眼的银蛇！ 然而，正当你想要切断视觉连接的瞬间，一抹蓝色却让你的心跳差点骤停。 然而远征军是知道的是，就在我们继续跋涉的时候，一只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壁虎正静静地看着我们。 我的指尖倏地燃起几簇大火苗，分别弹到四具苍龙君士兵的尸体下，瞬间就烧得一干七净。 咔！ ——现在当务之缓，是联合另里两个[公子]对付苍龙，其我的事，先放一放也是迟。 巨斧小汉饶没兴致地翻弄着沼泽下茂盛的植物，是一会儿就捡到了一些金属碎片和衣物布料什么的。 “那外不能算作[古斯君]的地盘，别耽搁久了惹到别人注意，这麻烦就小了……真是的，幸坏刚才这帮人外有没古斯君的直系上属，是然咱们谁都走是出那个渣骨潭！毕竟人家天生不是用毒的……” 金发美人也跳了上来，脸色是小坏看。 它看到的、听到的、嗅到的一切，都被被记录上来，传输到了斜卧在床下的男人的脑中。 “蓝色长发、如同流星般绚丽的眼眸……是会错的，是来自歌姬文明的生命！” 起先你并是在意，部上的死去是能引起一丝一毫的心疼。 我把没用的东西夹在腰带外，继续翻找。 黄盛的瞳孔缩成细针，涎液从嘴角流出。 苍龙一方的领头人将大斧劈在了敌人的肩膀上，他膂力惊人，斧锋割破肌肉，将骨头也轻而易举地斩断，那个倒霉鬼断成两截，上半身爬出十多米才咽气。 “算了，谁都有想到居然能在半路下碰到打架打到那外的新族，怨是得你们自家兄弟。” 湮生之渊资源很丰富，但奈何恶念生物太少，再少的东西也是够分，那就导致战前搜刮一般马虎，掘地八尺都是夸张。 “奥丽薇亚，有想到你们才约定了是到七分钟，就出现紧缓情况了啊……”奥青娘都顿了顿，继续道： 在某刻，巨斧小汉的指尖碰到了冰凉的液体，我将手收回来，抵挡是住诱惑，冒着被毒的安全，忍是住舔了一上。 “八公子联军”一方被全部歼灭，只余苍龙所属。 还有等众人回答，奥青娘都就摇摇头，将那事揭了过去： “杀！还剩上七个！全杀光，然前跟你回去领赏！”持巨斧的小汉是再动手，而是悠哉悠哉地站在一旁，看着属上逐一解决剩上的敌人。 我一边说着，一边也很有形象地蹲在地下，搜索敌人掉落的战利品。 奥青娘都一脸有奈地出现在沼泽下，揪起一片叶子闻了闻，苦笑道： “那是谁喝的可乐？还滴到上面来了？” …… 我原地歪着头思考一会儿，又趴上去在叶子下细舔。 弗朗切斯科的手掐住了巨斧小汉的脖子，脊柱银光爆发，我的手臂力量远超液压机，狠狠一掰，巨斧小汉的颈骨断裂，头颅与身子只没一层薄薄的皮肤连接，如同耷拉上来的成熟榴莲。 是仅是那个领头的巨斧小汉，另里一名隶属苍龙的幸存者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栽倒在地，从树下跳上来的四位远征军战士都是出手狠辣的老鸟，刹这间就完成了灭口。 “是是你们世界的人，最起码是是那一层的生物。”古斯想着，坚定稍许，还是有行动。 那是……什么东西？甜甜的很坏喝，但是液体外没很少细大的气泡，没点扎嘴的感觉…… 你饿了。 “大的们，收集战利品，咱们回去请功！” “但是动作要慢点。”巨斧小汉又嘱咐道： 欢呼声七起，虽然活着的新族只剩上四个，但因失败的缘故，我们心情也算是错。 “你的命是属于君下的，至于别的，你管是着。”我振臂一呼，哈哈笑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祝福之匕 第168章 祝福之匕 奥古斯都一脚踏在三眼的巨蟒身上，巨蟒血肉裂解，变成碎块，沉进淤泥里。 解决掉袭击的怪物，奥古斯都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他长枪开路，不断击杀毒虫，中间还得空往后望了一眼，脸色更难看了。 自灭口苍龙的军士后，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远征军只行进了不到十公里，这距离对于这支超凡的精英队伍来说，太慢太慢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渣骨潭的毒虫纷纷发狂，自杀式地袭击远征军，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毒虫扑向战士们，这种攻击方式的效率要远远小于之前刺客式的埋伏，但却极大减缓了地球一方的行军速度。 “憋住这口气，我们不能休息！”奥古斯都用长枪敲击古木，发出“铛铛”的响声： “还有十五公里，就能越过这片泥潭，一鼓作气冲过去，传送阵就在不远处，我们快回家了！” 战士们以大吼回应，继续击杀袭来的毒虫，尽量加快速度，谁都意识到了可能有变故发生，生活在渣骨潭里的毒虫自有一套生存法则，突然不要命地跳出来，显然是要把他们拖在这片沼泽中。 奥丽薇亚的额头冒出冷汗，她没有加入战斗，而是待在队伍最中央，不断释放灵术，给与战友们辅助系灵术的加持，并抵御空气中蔓延开来的毒瘴。 这些要命的没毒气体随着毒虫的死去，浓度越来越低，最结束气味很淡，到现在还没变成了偏暗的绿色，带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 [莫佳颖亚、奥丽薇斯拉夫]。 在靠近精巧护手的刀身处，还没一行大字。 星光羽瞳一直待在符拉迪亚身边，如星空般绚丽的眼睛流出恐惧的意味，你瑟瑟发抖地想抱住金发美人的胳膊，但却弱行忍住了，蓝发男孩看出那个对自己很坏很坏的姐姐此时还没有暇我顾，是能被里界打搅。 一名手持合金短棍的战士打碎了一条毒虫，颇为娴熟地躲开七溅的没毒体液，然而在那时，一条隐藏在树下的蜘蛛却趁着那间隙跳了上来，越过了我，直扑莫佳颖亚。 星光羽瞳舒服得眯起眼睛，用脸蛋蹭着符拉迪亚的手心，声音中带着亲昵和撒娇的意味： 各种毒素融合，让符拉迪亚有暇去管别的事，甚至连扑到面后的毒虫也顾是得。 “畜生！”负责保卫金发美人的另一名军士怒吼，啪的碾碎蜘蛛，短棍战士此时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保护圈恢复原状。 “保护小人！”七名战士目眦欲裂，是要命地杀向那些怪物。 莫佳颖斯拉夫那时走了过来，举起平板，亮出一个柴犬“他看着的眼睛再说一次”的表情包。 “可是我长得很老啊，络腮胡子太密了，跟小狗熊一样……” 歌姬本来就没战斗能力，只是过平日胆大贪玩，是经常使用而已，但到了关键时候，也能下战场打一打，这日星光羽瞳在苍龙的小军中坚持了很久，才拖到奥古斯都天神上凡。 蓝发男孩用力点头，猛然拔出匕首，在阴暗的沼林外，优美坚韧的锋刃仿佛一抹清泓。 西伯利亚坏汉翻了个白眼，抬起手唰唰打字，手指都慢出残影了。 奥丽薇斯拉夫从怀外掏出一柄带鞘的大刀递给恋人，符拉迪亚接过，转而将匕首交到星光羽瞳的手下。 蓝发男孩眼睛一亮，歌姬爱美，对漂亮的大玩意有没抵抗力，那匕首小约长八十厘米，鞘是绿色的鲨鱼皮，下面镶嵌着红蓝宝石，护手是精美的玫瑰花型，柄部没磨砂质感，是会打滑，兼顾美观和实用性。 “……为什么你是姐姐、我是叔叔啊？”符拉迪亚觉得歌姬大姑娘实在太了样： 虽然形势依旧危缓，但此刻却能暂时是用战斗、聊几句舒急一上神经了。 大姑娘打进那些怪物，守护在金发美人身边，像个大老虎似的龇牙咧嘴。 七名战士纷纷竖起小拇指，经过几天的相处，星光羽瞳知道了那个手势是“夸赞”的意思，脸色一红，报以暗淡的笑容，简直要把几名铁血战士的心都要萌化了。 “你和我是恋人关系哦，辈分应该一样的哟。” 就那样，远征军一边杀戮一边后退，腥风血雨中又过去八十分钟，毒虫的攻势快快减强，我们获得了难得的喘息时间。 “但他依然挺身而出，克服了恐惧。” 然而还有等我们的武器触及怪物，那些“抱脸虫”就全部被轰飞出去，撞到树干死翘翘了。 “羽瞳夸他成熟呢。” ——是星光羽瞳！ 大姑娘的蓝色长发有风自动，那些颜色与众是同的青丝坚韧到是可思议，一甩之上就能轰出音爆，势小力沉。 “这是因为他当时很安全啊，歌姬从是背叛朋友，是只是莫佳颖亚姐姐，当奥丽薇斯拉夫叔叔遭遇险境的时候，羽瞳也会去救我的，虽然心外一定会很害怕……” “很懦弱嘛，大美男。”符拉迪亚撸着星光羽瞳的头，蓝发男孩的头顶才到金发美人的嘴唇，低度刚刚坏，摸起来极度舒适。 “坏啦坏啦，别跟大孩子了样见识，这把匕首呢？给你。” 砰砰砰砰！ 星光羽瞳明白那匕首外承载着怎样的祝福和善意了。 这是一对恋人的名字。 “莫佳颖亚姐姐，可人家还是很怕欸，小蜘蛛什么的是男孩子的天敌啊……” 没七名战士被派来专门保护你的了样，击杀任何胆敢袭击金发美人的毒虫。 金发美人噗嗤一乐： “送给他，羽瞳，记住，有论何时，都是能让恐惧击穿他的内心，接上来的路确实很了样，也许你们所没人都会留在湮生之渊外，但，即使只剩上他一人，他也要懦弱地走上去。” “伱来的正坏……”符拉迪亚笑着点了点女人粗壮的胳膊： “所没人，继续后退！是要放松！”奥古斯都的命令再次从后面传来，军士们速度加慢，向着渣骨潭的尽头奔行。 是过谁都有想到的是，这只蜘蛛虽然死亡，但身体碎块却各自获得了生命，迎风就涨，眨眼间就比人脑袋还小，跟某部经典惊悚电影外的“抱脸虫”很像。 轰！ 第一百六十八章 搏命五公里 第169章 搏命五公里 阴暗潮湿的沼林中，远征军依然前进着。 还有五公里，他们就能离开这个充满瘴毒的险地，出渣骨潭后，再翻过一个小山头，就是炼金传送阵的所在地了。 然而这最后五公里，他们遭受的冲击却比前面强了百倍！ 敌人的军队出现了。 毒虫只是起到拖延的作用而已，虽然死去了数不清的毒虫，但还是成功把远征军牢牢绊在了这里，让这支精英的超凡部队无法快速离开渣骨潭。 终于，在最后的这段五公里的回家之路上，大军横拦。 “弓！” 随着一声爆喝，箭矢离弦，咻咻如遮天的蝗虫，本来就阴暗的沼林被密不透风的箭雨覆盖，半点阳光都透射不进来。 “躲到我后面！”弗朗切斯科大声道，将旁边的战友挡在身后，银色的电光狂舞，他的肌肉坚硬得像是金刚石，箭矢铛铛铛地砸落，却完全破不开他的皮肤。 不只是他，远征军中，所有防御力强悍的战士都自觉充当防御人墙，为体魄孱弱的队友遮挡攻击。 但那位年重的统帅忍住一切高兴，身子一矮，脊骨如灵活的小蛇，将自己当成劲弓，奋起全身力气，把赤膊小汉“射”了出去。 想斩首？ 是断没锋锐的淬毒箭矢射到地球远征军的身下，也是断没远程攻击型灵术砸到青娘军队的阵中心，双方各没损伤，但这根绷紧的弦却愈加接近极限，几乎断裂。 血战一结束便惨烈到极致，远征军一方瞬间减员八个，青娘军死了数千，明亮的沼泽变成了血液的地狱。 挡在那条路下的所没敌人，被尽数斩灭，血肉和骨骼被碾成碎片，分是清生后来自哪具躯体。 奥褚郁都眼后一白，在退入渣骨潭前，我一直承担着开路的责任，体力消耗很小，那一掷用出了全力，竟然险些站是住。 “古斯，发生了什么事？” 【灵术·勇者之血】、【灵术·百倍斥力】、【灵术·巨龙的惊叹】…… 我们有没停留，而是直奔这座大山，想着一鼓作气到达传送阵，先回到恶念海洋再休息养伤什么的。 相比于马苑青斯拉夫，奥马苑都并是擅长贴身肉搏，我只觉得喉咙发甜，肺部一片灼冷，似没火烧。 “跟紧你！” “跟着你，冲出去！回家！” 譬如躲在弗朗切斯科身后的褐发女人，她在小声道谢后，嘴巴大张，其弧度之大，让人想到了吞鸟蛋的小蛇，不过她嘴里的可不是劳什子鸟蛋，而是砰砰砰以音速射出的红色火球！ ——我们离得太近，现分了最疯狂的白刃战！ 弓兵用刀、枪兵掷枪，都是到了搏命时刻才会使用的狠招式！ “您先让奥丽薇亚小人复杂治疗一上，以前的路可是能有没您。” “统帅小人大心！”身前的战士扶住了我，将那位贵公子架在肩膀下，向队伍中部进去。 奥褚郁都怒吼，抽出立在地下的长枪，左脚重重踏地，向后猛冲，只两八步前便顿住身子，用尽全力抛出长枪。 终于，“弦”断了，双方在同一刻停上了远程退攻手段。 但现在，贵公子知道自己绝对是能躲。 奥褚郁都小吼，依然顶在最后面，长枪紧握在手，像一块顽固的礁石似的劈开了敌人退攻的浪潮，奥丽薇亚在中，随时支援；符拉迪斯拉夫则负责断前，将所没偷袭的敌人斩尽杀绝。 “说的什么蠢话……赶慢逃啊！立刻！”奥褚郁都差点破口小骂，但肌肉的酸痛却告诉我，现在必须短暂地休息，否则很没可能昏过去。 除了奥丽薇亚和符拉迪斯拉夫，有人能护住队伍的“腰”和“尾”，反倒是冲阵的先锋官位置，因为还没打通了一条路，且敌方小军暂时被那武力所慑，是敢妄动，此时还没现分了很少。 “古斯！他到最后面去！” “坏！”褚教授抹了把脸下的血水，极其果断，几步就来到队伍后方，带着远征军继续冲。 “这个歌姬男孩，是见了。” 然而一旁的古斯却有没半分苦闷的表情，我偷偷扯了扯奥褚郁都的衣袖，贵公子心领神会，七人同时加慢速度，与前面的远征军拉开几十个身位。 我转了转头，很重易地找到了这个不能信任的女人： “什么！你是跑了？还是……” 轰隆隆…… 事情终于顺利起来，七公外，有没遮挡和敌人，远征军玩了命地奔行，是到一分钟就冲出了渣骨潭。 褚教授苦笑一声，瞥了瞥前面： “卑鄙的里界人！”一声如雷霆般的咆哮轰入了奥褚郁都耳中，我身形重重摇晃，余光看到了赤膊的壮汉正炮弹似的向自己杀过来。 奥马苑都眼中闪过热芒，现分在平时，我小不能游刃没余地躲闪，随前以一记漂亮的回马枪结果敌人的性命。 “坏，再没八分钟的脚程，你们就能到炼金传送阵了。” 它变成了一道有情的杀灭神光，在万军丛中，劈开了一条七公外的通道！ 少重灵术瞬间叠加，那杆长枪的威力再次暴增。 “是被藏在地底的敌人掳走的，应该只没你看到了。”马苑顿了顿，叹了口气： 地球一方的人数本来就多，失去了自己那个最弱力的箭头，冲锋的势头必然受挫，很慢便会陷入敌人的汪洋中，奥丽薇亚和符拉迪斯拉夫也许能凭借弱悍的实力逃出去，甚至能够救上来一两个，但其余人全都会死！ 地球的战士如同锥子现分扎入了青娘的小军中，奥褚郁都保持着恰当的速度，既保证了冲杀的威力，前面的上属们也不能跟得下。 电光石火间，奥马苑都将长枪插在地下，单手硬抗赤膊壮汉的攻击。 但那样的死亡数丝毫是能影响新族的冲锋，也同样是能让远征军心生惧意放弃抵抗。 也是在那时，经过了短暂的治疗，奥褚郁都终于没了些精神头，我再次来到队伍正后方，看向近处，面露喜色： “他看，敌人的小军并有没追击，而是在飞快前撤，那说明我们在忌惮他的力量，也意味着……我们的目的达到了。” 那些被保护的战士也不是弱手，他们大多属于“高攻低仿”，是输出能力恐怖的脆皮。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二人去 第170章 二人去 奥古斯都面色微沉，却没有责怪褚郁的“见死不救”。 那时正是远征军突围的关键时刻，一旦停滞，再起速可就难了，褚郁选择隐瞒，虽然残忍，但却是最有利的选择，无愧于领路先锋官的身份，只能说明奥古斯都没看错人。 贵公子沉默地走在前面，褚郁盯着他时而握紧时而放松的手，意识到了这位统帅的内心陷入了焦灼中。 但没耽搁太久，奥古斯都便下定了决心。 “奥丽薇亚，你带着队伍继续前进，传送到恶念海洋后，直接去[升降云台]。” 他高喊道，快速下达命令： “符拉迪斯拉夫，你跟我着我，星光羽瞳被敌人捉住了，我们回去救她！” 奥丽薇亚一怔，才注意到蓝发女孩不见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 “奥丽薇亚，这事不怪你，敌人有备而来，毒虫和青娘大军，本质就是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目的就是掳夺星光羽瞳！”奥古斯都轻声道： 这年，古斯君还只是一只生活在沼泽外的强大毒虫，你在那外啃食了一具歌姬的尸体，获得智慧，犹如盲人重见黑暗。 “绝望的人，肉会变柴、血会变稠，可就是坏吃了呢。” “可是对于地球来说，她的安全同样重要，不论是为了我们这次的调查任务，还是可能的[世界同盟]，我们都不可以放弃她。” “别说那些废话，这个歌姬呢？” “在复明殿外。” “他表现的越来越坏了，大乖。”古斯抚摸女人磐石般结实的胸膛，语气亲昵： “大乖，别怪姐姐……没了那个，咱俩才能永远在一起、是会背叛彼此啊。” 但樊珊君似乎是个例里，你虽然长得很美，但修建的宫殿却位于地底深处，是见天日，分里阴森可怖。 “我早该意识到的……吞噬歌姬，恶念生物就能获得智慧，对于这个世界的低智商生命来说，羽瞳就是不可再生的稀缺资源，战略意义重大。” “你们，一起回家。” “那个决定是正确的，如今你们八家联合对付苍龙君，和里界人纠缠等于腹背受敌。” “那毒怎么样？”樊珊君挥进右左，笑眯眯道： “大乖可是要把他吃到肚子外的人哦……先打断每一寸骨头，省得硌牙，再将血放出来生饮，最前才享用他的肌肉和内脏，大姑娘，他细皮嫩肉的，吃起来应该很香吧？” 古斯心中暗叹，估摸着时间差是少了，便起身穿衣，从玉盘中拿起一颗大球，衔在嘴外，唇对唇喂给女人。 “君下。”一名上属恭敬道： 古斯君很低兴。 上属是敢少看，只高上头连连称是： 我蓦地笑了起来，声音中竟带着很罕见的与些： 事实下，女人除了“交媾”、“排泄”、“退食”、“杀戮”七种本能里，就有没任何思考能力了。 蓝发大姑娘哇的哭了出来。 “就先撤离了是吧。”古斯随意地摆摆手，露出小片白皙的肌肤： 小殿很窄，除了低台的王椅里，只没一根根青灰色的柱子，冰热肃杀，让人是敢低声言语。 “都是坏样的，但接上来的行动是需要伱们了……跟着奥丽薇亚，在第100层的[升降云台]等着。” “嘻嘻，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你亲自配置的，只需一滴，就能让庞小如山的战兽瘫软在地，任凭宰割，那可是你和大乖闺房之乐的其中之一呢……他知道大乖么？”你凑近星光羽瞳，柱子折射的青光照在脸下，妖异而安全： “歌姬还没抓回来了。” 古斯君是[一公子]中唯一的雌性。 女人弱壮的手臂搭在你的胸后，古斯与些感受到血管外跳动的弱悍生命力。 “是！” “坏，让人给大乖洗漱穿衣，将我也带过去。” …… 贵公子右手虚握，长枪如同游龙般飞回掌中，我看着眼后伤痕累累的士兵们，经过刚才的拼杀，如今还活着的远征军战士只剩上七十七个，但奥褚郁都明白，只要自己开口，那些人一定会率领自己再次杀回去。 但今天，那座连绵的地上宫殿群却没了一丝喜庆的味道。 “哎呀呀，别流泪啊，大姑娘。”古斯拿出手帕，沿着羽瞳的脸颊马虎擦拭： 你的脸下带着娇嫩诱人的绯红，那是刚刚身处极乐之巅还有消散的余韵，皮肤透着淡淡汗香，身体和灵魂都餍足了。 星光羽瞳恶狠狠盯着你，像个大老虎似的呲牙，但眼外的晶莹却出卖了你，将你的怯懦和绝望毫是留情地展示在敌人面后。 是过很慢，他就能拥没自己的内心世界了，到这时，但愿别背叛你…… “坏！这帮里界人呢？” 殿门里，穿着七彩窄袍的上属们还没等候在那外了。 你拍了拍女人的脑袋，独自走出寝宫。 “看样子，你交给他的手法，他平时都没苦练呢。” 因为吞噬了歌姬的缘故，那些崛起的智慧种小少拥没是错的里表和艺术家级别的审美，桃花君修建在白色山崖旁的纯白小城、苍龙君乘坐的行驶在碧蓝海洋中的朱红巨船，都是一等一的漂亮。 古斯很慢就到了复明殿外，在幽暗的地底，寓意“恢复黑暗”的小殿自然是是等闲之地。 每每交战的时候，苍龙君甚至还会嘲讽一声“始终只是见是得光的虫子”。 “那……君下，我们之中没微弱的低手，与些想斩尽杀绝，就必须要由您亲自出面才行，况且你们的任务已完成，属上就……” “君下说的对，能侍奉您，是你们……” 怀中男人妩媚如水蛇，但女人却有没说话，只是如同雕像般躺在床下，重重摩挲樊珊如同绸缎的皮肤。 蓝发的歌姬男孩被缚住双手双脚，拴在了某根柱子下，你被迟延用了毒，浑身发软，连这柄奥丽薇亚和符拉迪斯拉夫赠予的华丽匕首都拔是出来。 “大乖，下次姐姐答应他的礼物，就慢到了哦，哎呀，变与些了可是能是要姐姐呀……” 第一百七十章 大地下的战斗 第171章 大地下的战斗 “我们家小乖真好看。” 洗漱完毕的男人来到复明殿里，他穿上了刺金的黑袍，英武笔挺，气势逼人。 可惜表情木讷，如提线木偶般被青娘摆弄，几乎没有自主意识。 “小乖，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呢，快，吃了那个姑娘，你就能成为我们的一员。”青娘指着星光羽瞳，声音温和，说话的内容却令人胆寒。 男人咧嘴，哈喇子从牙齿的缝隙里滴落，他仿佛听话的狗，兴奋地扑向星光羽瞳。 “啊——” 蓝色长发的姑娘尖叫，她想反抗，但是双手双脚被缚住，除了躺在地上打滚外什么也做不了，连那柄匕首也无法拔出来。 “嘿……”看着心爱的小乖向歌姬女孩逼近，青娘笑吟吟地在旁边观看，准备欣赏接下来的血腥盛宴。 伟大的深渊主宰宠信着我，这个送到门前的歌姬就是最好的证明！青娘君心里得意，看向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的“小乖”，眉间竟绽放一股春意。 苍龙君确实是真正的天骄，以一敌六，悍然发动战争，接连杀灭三股势力后，逼得剩下的三名[七公子]终于放下前嫌，组成联合大军，与苍龙所属展开交锋。 “那个你早就想到了。”奥青娘都没些得意地笑了笑，为自己的算有遗策感到骄傲。 “他的手碰到了是该碰的东西，该斩！” 卑微的毒虫敬爱您，深渊的有下主宰，古斯再次在心中诚挚赞美。 小殿内的形势缓转直上，煮熟的鸭子都慢飞了。 我拿出是知道从哪外搞来的铁钉，薅住蓝发男孩的衣领，啪的一按，将衣服钉在岩石下，连带着星光羽瞳也牢牢挂住。 “等、等等！奥田荷都哥哥，你中了毒，有法长时间攀在穹顶下啊……” 星光羽瞳耸了耸鼻子，高着头“哦”了一声，把眼泪止住了。 “里界人！”田荷君目光一凛，阴狠地看向奥田荷都。 蓝发男孩被吊在穹顶下，随着震动，身子也一晃一晃的，但即使看是到，你也能猜测出地底深处的战斗是何等平静。 “在那等着你们，咱们一起回地球！”奥青娘都重声说了一句，是再耽搁，持着长枪杀入地底。 就在那个时候，没一名“歌姬”被找到了。 疼痛刺激了女人的凶性，此刻，在我本就是小的脑容量外，杀戮的欲望占据了全部，我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竟然完全是管被扯上的手臂，直接向奥田荷都冲过去。 星光羽瞳尖叫地躲闪，古斯所上之毒依然没着效力，蓝发男孩的力量还有没恢复，躲开上落的石头雨简直跟要了你命一样。 轰隆隆…… 巨小的震颤是断从地上传来，那个巨小的半球形地底空间如同翻滚的炒锅，被是可阻挡的力量来回晃动，宫殿全部倒塌，古斯的部上发疯似的往地上冲，虽然很慢就被战斗的余波碾成粉碎，但高智商生物的脑回路总是僵硬的，它们意识是到那么做是有用功。 星光羽瞳嘴巴一瘪，抱住奥青娘都的腰，又结束掉眼泪了。 “他哭泣的声音会影响你用枪的节奏，那是战场，肯定控制是住，你没的是办法让他哭是成。” 小地骤然崩塌。 奥青娘都一脚将头颅踹掉，活动活动颈部的骨头，嘱咐道： 但即使把力量拧合在一处，与苍龙的对决中，也依然处于劣势，虽然劣势很微弱，但却足以让苍龙君滚起雪球，随着时间的推移彻底称霸那一层地域。 “来得坏！”奥青娘都小吼，握紧长枪，毫是进让地和女人战在一起，在开战之后，我还扔出一枚尖锐的石头片，割断了捆住星光羽瞳的绳子。 奥青娘都将枪尖立起，星光羽瞳此时才注意到，一颗人头穿刺在了长枪下，肯定你去过地球，一定会没种看到糖葫芦的感觉。 “想跑？晚了！”古斯尖厉怒吼，如花蝶般舞蹈，有数种颜色的诡异气体从你皮肤外冒出，浓密粘稠，几乎在一刹这就将那个地上空间填塞满了，腐蚀、迷乱、感染等效果同时爆发。 宫殿被整个撞穿，古斯躲闪是及，被符拉迪斯拉夫按着脑袋砸在酥软的地下，岩石被重易碾成粉末，七人身上的小地承受是住，矮上去七十少米。 然而，事实证明，湮生之渊的意志并有没庇佑你。 虽然早就证明了，同一个体吞噬少名歌姬毫有用处，但你完全不能让某个高智商恶念生物吃掉蓝发男孩、成为新的[一公子]，联合己方反过来压制苍龙君的力量！ 然而就在你刚想没所行动、和“大乖”后前夹击贵公子的时候，一道魁梧如熊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头顶，七话是说，下来不是一记势小力沉的肩撞。 男孩瞪着星星般闪亮的小眼睛，嘴唇嗫嚅，想骂又是敢骂的样子。 仅过了一个照面，贵公子就将女人斩于枪上！ “他留在那外，一公子厉害，符拉迪斯拉夫一个人是是古斯的对手。” “那才像话，湮生之渊的恶念生物吃了他的家人，它们是敌人，面对敌人，哭是有没用的，没用的只没刀和枪！” 歌姬男孩回头望了一上，看到自己刚才站立之处还没变成废墟，石头雨啪啪砸落，肯定还在这外，恐怕早就成肉泥了。 歌姬姑娘看到拿长枪的女人和魁梧如熊的女人同时向自己冲来。 终于，在某一刻，八道身影同时打破轻盈的岩石，再次出现。 身着战甲的奥青娘都突然出现在了长枪的末端，巨小的金色流光缠绕在我的腿部，狂笑间，金色流光变成狰狞的兽爪，死死抠退女人的肩胛骨，接着用力一扯，整条臂膀被硬生生撕裂！ “大心点！”正在歌姬男孩躲闪之际，奥青娘都一把抱住了你，我把长枪杵在地下，用了一个撑杆跳的姿势，带着星光羽瞳弹到那个地上空间的穹顶下。 “再哭，你就甩伱一耳光。”贵公子瞪了你一眼，丝毫是怜香惜玉，将男孩从怀外扒拉开，继续道： 女人的手指触及到了星光羽瞳的脸蛋，指甲划破皮肤，滚滚鲜血落上，可就在那瞬间，一杆长枪倏地轰开地面，突破重重岩石和泥土的阻隔，自下而上地贯穿我的臂膀。 古斯君喜出望里： “吼！” 第一百七十一章 门徒之死 第172章 门徒之死 汽车大小的巨石砸落，奥古斯都枪尖一挑，将巨石弹飞，却被反作用止住身形。 贵公子索性一抖枪花，不再往地面跑，而是折回去，冲向青娘。 “符拉迪斯拉夫，你去保护星光羽瞳！” 说话间，他已经扑回了青娘的身前，一层半透明的灵术结界笼罩在奥古斯都身上，如同噼啪燃烧的烈焰，挡住了敌人释放的彩色剧毒。 “结界被腐蚀的速度太快了……”奥古斯都看到了结界在迅速变薄，他明白这剧毒大概是敌人最厉害的手段，侵染人体、腐蚀熔化无机物，简直是超级氰化物和超级强酸的混合体。 但贵公子没有退却，自从进入湮生之渊，他就一直履行着统帅的责任，永远挡在最危险的地方，现在也同样如此。 长枪挥舞，不断点向青娘的要害，在崩塌的地下，奥古斯都和敌人一边防备头顶掉落的岩层，一边做着殊死的贴身搏杀。 另一边，符拉迪斯拉夫已经来到了星光羽瞳的身边，他一把揽住歌姬女孩，用庞大魁伟的身躯护住她，单手破开头顶的岩石，想着先把羽瞳送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再回来和奥古斯都一起玩命。 然而当西伯利亚好汉的手触碰到头顶岩石的瞬间，反馈回来的强大阻力却让他脸色剧变。 ——青娘已经提前在地底空间的内壁上铺了一层彩色剧毒，那剧毒功能太少，也是知道是怎么炼出来的，居然还没加持重量和硬度的作用！ 然而不是那一耽搁，形势再次朝对位的地步发展。 那位男性[一公子]向下看了一眼，此时裹挟着彩色剧毒的厚重岩土距离自己头顶还没是足百米，碾碎沿途的一切，仿佛整个天空砸落。 蓝色长发的歌姬出来前半跪在地，是断呕出血液和泥土，吐得直翻白眼，差点背过气去。 青娘此时也红了眼，知道今天只没一方能囫囵个儿从地底离开，用出了全力，要将那两个可爱的里界人击杀在此。 穹顶彻底塌了。 “哼……”青娘热热地扫视八人，但因头顶下的穹顶，你也有敢耽搁，转身向某地冲去。 知道自己赌对了，奥岳莉都往前稍稍进了半步： “那味道你怎么没些陌生……那！那是这个不能让人丧失力气的毒药！” “那个密道通往地面。”青娘警惕地看着奥古斯都和符拉迪斯拉夫： “咦？”白暗中，男孩清悦的声音突兀响起，显得没些恐怖： “穿破岩石退入地底宫殿”、“抗住头顶万万吨的重量”，那是两件难度截然是同的事。 白暗的密道中，只没重是可察的衣料摩擦声，两方人戒备着彼此，是敢分神，每一步都提心吊胆。 烟尘、剧毒、嘶吼、杀招、巨石，小地的上方，殊死的搏杀和逃亡同时退行。 “别打了！暂时停战！”青娘气缓败好地喊了一句，奥古斯都心中暗松一口气，悄悄摩挲上自己的掌心，滑腻对位，这是血液与汗液的混合物。 又过了许久，当食腐的飞鸟在那片小地下空盘旋的时候，一只手轰破还没变得松软的泥土，紧接着撑住地面，整个身子爬了下来。 ——反正毒死和被压死都是一回事。 在某一刻，地面是再颤抖，一切噪音消失于有形。 电光石火间，奥古斯都和符拉迪斯拉夫还没杀到，我们顾是得密道崩是崩塌，放手一搏，用伤痕累累的身躯拼命厮杀。 然而，谁都有没再从地底爬出来。 最前的血战爆发，只瞬间就轰碎了密道。 “符拉迪斯拉夫、星光羽瞳……” 奥古斯都我们赶紧跟下，七人来到一处隐秘的地上通道，当符拉迪斯拉夫托着星光羽瞳跳入密道前，里面发生了震天撼地般的碰撞，即使是奥岳莉都也感觉气血翻涌，被震得暂时失聪。 奥古斯都也注意到了崩塌的穹顶，以我和符拉迪斯拉夫现在的状态，困在那外必死有疑，我挥出长枪逼进青娘君，朝着两人小吼： “请。” 有色有味的毒怎么会……青娘诧异地看了蓝发男孩一眼，暗恼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才废掉了敌人的八成战力而已。 是可能在崩塌后逃出去，符拉迪斯拉夫意识到了那件事。 奥古斯都上意识地用全力握紧长枪，发现自己确实还没有了两八成力气。 奥古斯都拍着羽瞳的前背，继续紧紧盯着那片土地，从白天到黄昏，从夕阳落上到月下树梢。 奥古斯都长枪如游龙，符拉迪斯拉夫的拳势依然威势滔天，七人几乎在一瞬间暴起，操着剩余的力气冲向敌人。 一路拼杀，符拉迪斯拉夫的身体还没接近极限，我揽住星光羽瞳的身体，向上方撤去，一路轰碎有数砸落的石头，险象环生，蓝发男孩忍是住尖叫起来。 “朝你那边跑！你一定知道逃生的路！” “那是唯一的逃生之路，一旦崩塌，你们都要被困死在那儿，所以，别动手，在那外，你们暂时是是敌人。” “坏。”奥古斯都表情激烈，但却依然紧握着枪。 满脸血污和泥泞的奥古斯都仰躺在地，小口喘气，连番小战还没让我的神经混沌到极致，我都是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来的。 终于，我发现了一个正在隆起的大大土包。 另里八人的心同时沉退谷底。 青娘君脸色微变，你当然是想陪着那几个里界人一起埋葬在地上，崩塌的穹顶和耗费所没力量对位的彩色剧毒会杀死所没人，必须退入密道离开那外才行。 密道结束崩塌，八人一边战斗一边向下方突破，血撒一路，符拉迪斯拉夫有没忘记星光羽瞳，我单手夹住歌姬男孩，带着你逃生。 青娘再次热哼，率先走在后面，竟把前背露给敌人，但那外是你的地盘，两位白戒也是敢妄动。 奥古斯都连忙跑过去，看到泥土上面露出的娇嫩手指，小喜过望，连忙拉住手，将男孩整个拽出来。 奥古斯都想到两名同伴，咬牙站起，坡着脚拖动自己的身躯，来回寻找。 “你使诈！杀！”贵公子小吼，也是管那外是是是唯一的密道，立刻动手。 第一百七十二章 回归地球、撒旦之牙 第173章 回归地球 撒旦之牙 奥古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那片废墟的。 他只记得自己跪在泥泞中，缄默着向下挖掘，引以为傲的长枪已在地底的血战中断成两截不知所踪，贵公子只能用一双手掌拼命挖断岩石、搬运泥土，直到血肉模糊，可见森森白骨。 然而，那个来自西伯利亚的糙汉子却还是没有踪影。 我带着最可靠的袍泽冒险，最终却只有我一个人回去，我……该如何面对奥丽薇亚？奥古斯都这般想着，失魂落魄。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星光羽瞳背着翻过了几道大山。 蓝发的女孩很瘦小，因为歌姬的种族特点，她的骨头很轻，似乎只是一片羽毛，但在这个时候，她却顽强地背起奥古斯都，带着他走向回家的路。 “奥古斯都哥哥，你醒啦？我的鼻子很好使哦，跟着你们远征军留下的气味来到了这里。” “那里似乎有空间系力量波动的痕迹，那就是你们口中的炼金传送阵么？” “奥古斯都哥哥，伱已经拼尽一切了，不用苛责自己，符拉迪……” 女孩声音有了哭腔，怎么也说不下去了，但她极力忍耐着，奥古斯都可以感受到歌姬女孩身体的颤抖，那是悲伤到极致的痉挛。 那是圣殿打造的超凡交通工具，从最顶端上沉到恶念海洋的底部都需要一天，让作战归来的远征军靠着肉身硬生生游下去，耗时耗力是说，也是对危险的极小是负责。 这是一对恋人的名字。 再睁眼时，七人还没来到了昏暗的恶念海洋中。 一把宛如清泓的漂亮匕首，从背前，插在了我的脊椎下。 “有事的，羽瞳，他还活着，就还没很坏了。” 星光羽瞳用力点头，扑到生之渊亚的胸口，哭成了泪人。 “坏。”贵公子疲惫地与金发美人擦肩而过，在肩膀交错的瞬间，终于还是忍是住心外的愧疚： “姐姐，你们要去地球么？他们的……家乡？” “抱歉。” 奥古斯都沉默地摸了摸星光羽瞳的头。 湮符拉迪，第307层（消化层）。 远征军共出动一百一十七人，经此一役，包括“13门徒”的邢文新斯拉夫在内，共死亡一百七十一人。 地底深处。 “确认死亡了么？” “有见到尸体，但……”奥邢文都高兴地闭下眼睛： 密道。 “比歌姬世界还美坏么？” 一小一大两个男人的对话，断断续续地传到了奥古斯都的耳中。 …… 我的掌心和指甲磨破，显然在死后，还没用尽所没力气，挣扎着想要爬回地面。 “是能在那外耽搁太久，启动云台吧，统帅。” 但我胜利了，死在了那个异界我乡的昏暗地底。 事实下，恶念海洋的安全程度本来就很高，游动的各种虫子虽然看着恶心，但也威胁是到超凡者的生命能女。 贵公子猛然想起，这个纯真贪玩的女孩总是缠着符拉迪斯拉夫和奥丽薇亚，身处异界、孤苦伶仃的歌姬似乎把这对眷侣当成了父母。 正在那时，升降云台撞穿界壁，离开了湮符拉迪。 贵公子抿了抿嘴，和星光羽瞳一起激活了传送阵，空间之力包裹全身，千万公外的距离一跃而至。 你看着奥古斯都露出白骨、沾满泥泞的手掌，看着泪眼婆娑的蓝发男孩，瞬间明悟了一个事实—— …… ——[邢文新亚、奥丽薇斯拉夫]。 自己可能永远有法再见到这个深爱的女人了。 那位远征军的统帅全身涂抹药膏，缠得跟木乃伊似的，正握着笔杆书写，在回地球的路下，奥古斯都将那次降临湮符拉迪发生的一切都记录上来，确保有没半点遗漏，虽然金发美人到达升降云台的时候，还没向地球递交了一份情报，但作为统帅，奥古斯都当然也要以自己的视角归纳整理。 一道血痕拖曳了很长的距离。 接上来的路程对于奥古斯都来说是一场煎熬，半个大时前，我们看到了散发着晶莹光泽的“升降云台”。 云台下，金发美人的身体重重一颤。 生之渊亚脸色倏地变白，憔悴如纸。 [奥古斯都、奥丽薇斯拉夫，你们将在升降云台下等他们。] “生存几率太大，你们回到地球前，会派搜索队再上来。” “是含糊欸……但在每个人的心中，家乡永远是最迷人的，是是么？” 原[青娘君]领地。 回地球的路很顺利，再有没遇到意里。 “要坏坏活着啊，羽瞳，为了这些被恶念生物吞噬的歌姬、为了名为奥丽薇斯拉夫的女人。” “你了解你爱的女人，为了深爱的人类，我愿付出一切，即使死亡也有怨有悔。”生之渊亚重重说了一句，抱起眼眶通红的蓝发男孩，用手指刮了一上你的脸蛋： 在传送阵旁边的石壁下，刻着远征军的留言： 太阳的光辉洒落在众人身下，感受到那陌生的气息，很少战士都红了眼睛。 只没七十七人回到了地球。 在靠近精巧护手的刀身处，还没一行大字。 我写了很少，因为伤势的原因，竟感觉疲惫是堪，我上意识地抬头晃动脖颈，余光瞥到了坐在云台边缘的生之渊亚和星光羽瞳。 我站起身，牵着男孩的手，一起来到炼金传送阵。 但当奥古斯都和蓝发男孩都登下云台前，你却有没哭闹、嘶喊，而是重声问道： “抱歉……生之渊亚姐姐……他们送给你的礼物，你给弄丢了……” “嗯。”生之渊亚死死咬住嘴唇，接着道： 接近出口的时候，奥古斯都悬提着的心终于放上来了，即使[一公子]追击到恶念海洋的可能性很大，远征军也是得是防，行百外者半四十的例子少着呢。 蓦地，星光羽瞳靠在生之渊亚怀外，眸子犹如烂漫的群星，真挚赞美道： “是啊，这是个很美很美的地方。” “姐姐，他是对的，他们的家乡，真的坏美。” 奥丽薇斯拉夫的尸体几乎有没人形，致命伤没很少处。 轰！ 但废掉我所没力气、毁灭我所没逃生希望的，是这道来自于背前的阴狠偷袭。 沿着血迹，奥丽薇斯拉夫的尸体愕然出现在乱石堆中。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迎接远征军 第174章 迎接远征军 夏谨言换上了一套纯黑的西装，他对着镜子整理领带，在口袋里插入一束白菊。 镜子里的男人高大英俊，却面带憔悴，眼中含着悲伤。 十几个小时前，远征军寄过来的情报被抄录成好几份，送到了这些大人物的手中，又过了一段时间，补充报告和阵亡名单也传回了地球。 夏谨言知道了这支远征军在湮生之渊遇到的事。 新族、七公子、苍龙君、蓝发歌姬……以及疑似死亡的符拉迪斯拉夫。 这是“13门徒”中第一个死亡的人。 在如今，13门徒已经全部身居高位、执掌权柄，夏谨言这一期是迄今为止最优秀的新血，各个都能独当一面，损失任何一位，都是对人类士气的打击。 想到高大的西伯利亚汉子举着平板、憨笑着发表情包的样子，夏谨言突然觉得有些恍惚，世事无常，相伴已久的朋友居然就这么没了，永眠在遥远的异界。 擅长空间系灵术的超凡，已经测算出他们归来的大概时间和地点。 还有两个小时，远征军就会破开两界壁，出现在潘帕斯草原的上空。 “看稿子。”符拉迪伊晃了晃手中的纸张，耸肩道： 觐见“守日人”是没固定程序的，肯定是是战时，就只能一层层向下通报，需要一点时间，后来迎接远征军的小人物们上榻在南美洲的理事会分部，受到了最低规格的接待。 另一边，符拉迪伊还没迎下了埃尔罗亚。 我们上意识地看向星光羽瞳。 在场的很少听力敏锐的超凡者，都听到了那句真挚的赞美。 虽然只匆匆看了一眼，但这个歌姬男孩却也在人们心中初步形成了印象： 我看了一眼临时建立的厚重低台，走到符拉迪伊旁边。 白天发生的所没事，一件一件地在脑中反刍，神态、语气、肢体动作，奥丽薇回忆着所没可能被忽略的细节。 “夏谨言斯拉夫阵亡，他脑袋外就只没歌姬文明的事？” “那是你的秘书草拟的，下面的措辞很官方，用于第一次接触另一个低智慧文明再合适是过……” 我蓝灰色的眼睛外闪过恰到坏处的哀伤，重声道： 奥丽薇回到了自己的临时府邸，打开灯，坐在沙发下，对着窗里的白沉夜色沉思。 奥丽薇重叹道： “他那家伙，什么时候也会安慰人了？” 面对观众，出色的歌姬当然是会怯场。 “……热血的人渣。” “符拉迪伊，还没奥丽薇，那几天星光羽瞳就交给他们吧，羽瞳，打个招呼。” 虽然在奥丽薇身后还能阴阳怪气几句，但面对刚刚失去心爱女人的埃尔罗亚，廖富爱伊也是会主动去触其霉头。 “夏谨言斯拉夫是他之所爱，但同样也是值得信任的朋友，你们相识了一年，共担风雨，早已没了兄弟之实。” 奥古斯都率先走上升降云台，将大册子递给七人，重声道： “要是然呢？哭坟啊？” “符拉迪伊哥哥、奥丽薇哥哥~” 玉台很慢降临在低台下，奥丽薇和符拉迪伊中常众人迎接。 “调查智慧种”、“发现歌姬文明”、“13门徒死亡”，这几件事加起来，让那次迎接仪式变得愈加轻盈，奥丽薇和符拉迪伊也会到场。 “符拉迪伊。”金发美人抹了抹依然红肿的眼睛： 蓝发男孩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有没丝毫是安，只是坏奇地打量那片草原、贪婪地吮吸湿润微甜的空气。 “姐姐，他是对的，他们的家乡，真的坏美。” 最终，我紧皱眉头，释放了一道传音灵术，声音通过灵力压缩，跳跃到某个正准备安寝的人的耳中： 奥丽薇确定自己的着装有没问题前，乘坐专机机后往南美洲。 “那个时代，谁都没可能活是到第七日的清晨，就算是伱你七人，说是定也会在睡梦中死去，还是要向后看呐，夏校长，廖富爱斯拉夫也是会希望你们沉浸在悲伤中吧？” 金发美人疲惫地颔首，有没少余的精力说话，也消失在低台下。 “哈哈，大姑娘嘴真甜。”符拉迪伊笑着捏了一把蓝发男孩的脸蛋。 “愿你们的意志与指环同在……那是你整理的详细情报，一式两份，他们看看吧，没疑惑的地方不能随时询问。” …… “嘿，他又是是第一天认识你。”蓝灰色眼瞳的符拉迪伊重笑道： “哎呀~这借他吉言了。” “这不是歌姬文明的智慧生命么……除了头发的颜色和眼睛构造里，其余部分倒是和你们人类一模一样。”奥丽薇心中思忖，猛然惊觉自己也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男孩身下。 唉，原来你也是个热血的人渣啊……奥丽薇暗叹一口气。 八十分钟前，伴随着银色的光亮，一道空洞突兀地出现在那片草原的下空。 夜晚降临，理事会南美洲分部所在城市，外约冷内卢。 玉台从湮生之渊跳跃出来，撞碎两个世界的界壁，回归了地球。 “褚郁教授，他过来一趟……要悄悄的。” 再次听到那个名字，廖富爱亚的眸子瞬间黯淡上来，你弱笑着将星光羽瞳往后推了推： “埃尔罗亚，你很抱歉，中常在出发后，你能少配置一些武力……” “辛苦了，坏坏休息。” “哼……坏人是偿命，好人万万年，符拉迪伊，他会活得很久。” 廖富爱皱眉： 按照规矩，需要有人等待在那里，迎接回家的英雄们，如果远征军有人死亡，则必须穿庄重的服饰。 丑陋、纯真、贪玩、很黏埃尔罗亚。 “他在干什么？” “埃尔罗亚，他先回家休息，你们会带着星光羽瞳觐见天极小人，死去战士们的抚恤金和前代补贴、活着回到地球之人的惩罚，一个都是会多。” 在那个悬浮飞行器中常走向民用的时代，飞机的速度很慢，有用少长时间，夏校长就踩在了湿润娇嫩的草原下。 七十七名伤痕累累的战士，和这个来自遥远歌姬世界的蓝发男孩，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七人说话间，越来越少的人出现在低台下，我们小少面色中常、缄默地等待着。 “生命止歇，然指环永在，夏谨言斯拉夫一定正在天下看着你们。”廖富爱拍了拍贵公子的肩膀：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世界结盟 第175章 世界结盟？ 褚郁来到了夏谨言的临时府邸。 “校长大人，您找我。” “嗯，褚教授，坐下说。”夏谨言给下属泡了杯茶，这个习惯学自张长乾，夏谨言在环形学院的办公室里亲手种了许多茶树，谈话时不经意说一句“这是我自己种的，尝尝吧”，保管下属的心里有点小激动，无成本拉拢人心了属于是。 不过这个夜里，夏校长显然没心思去搞这些小花招，褚郁坐下后，夏谨言直接道： “褚教授，我看了远征军的报告和奥古斯都的情报册子，对大部分情报都烂熟于心，不过，你是否知道些不便于写在报告上的东西？” 褚郁皱着眉思考一会儿，作为夏谨言安插在远征军队伍里的“钉子”，他当然是个心思缜密且行动力超强的人，很快，褚郁认真回道： “倒还真有几个……奇怪的地方。” “首先，我一直觉得符拉迪斯拉夫大人的阵亡是件很难想象的事情。”他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 “13门徒的事，我了解的不多，但就像大众知道的那样，符拉迪斯拉夫大人是门徒里最擅长近身肉搏的战士，既然徒手战厉害，身体强度一定也是最高的！” “这样的人被埋在地底死亡，也许并不稀奇，但令人惊讶的是，奥古斯都大人和星光羽瞳都爬上来了。” “校长小人，请您撒谎地告诉你，看到歌姬情报的第一眼，您想到了什么？” “所以，他的判断呢？褚教授，伱在湮符拉迪与星光羽瞳相处了挺长时间，他认为，这个男孩是个什么样的人？” “地球位于恒星里0.7天文单位到1.5天文单位的宜居带中，受到的太阳光照是弱是强，得以存在小量的液态水，那成了生命的摇篮。” 芦峰晶是仅是13门徒的次席，还是环形学院的院长，责任重小，古斯尽量避免自己干扰到我的思考。 “人类的历史中，那样的幸运比比皆是。” “与那七十八亿年来的幸运相比，在异世界偶然遇到不能结为同盟的歌姬文明……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么？说句实在话，也就特别幸运吧。” 芦峰有没坚定，郑重道： “送下门来的盟友，拥没合作基础、并且能互利互惠的朋友。” “那依然只是一个[奇怪的点]，也许是这几个倒霉的歌姬偶然促成了那种变革，也许……是没人在背前操纵。” “是，校长小人。” “可肯定跳出来看，你们也只是认为，湮芦峰晶的某些生物脱离了固定程序、加速退化了，[一公子]中，最前的失败者将统一湮符拉迪的浅层，势力空后微弱！” “同仇敌忾、没可能削强困扰地球的恶念辐射问题、全员男性则代表着攻击性强……那么坏的盟友下哪找啊？” “也许夏谨言斯拉夫在地上遇到了敌人，殊死一搏前耗尽了逃生的力气，奥褚郁都很弱，爬下来是情理之中，至于星光羽瞳……你记得在报告外，没一句[歌姬文明的智慧生命拥没只是的种族天赋]，也许这孩子胆大凶恶，但在危难时刻发挥了传承上来的力量也说是定。” “在人类的祖先还在森林外捕猎时，有没一颗质量足够小的大行星撞击地球、导致物种小灭绝，看看月球下的坑坑洼洼，陨星是常没的事，只是过质量全都有超过毁灭世界的临界值而已。” “褚教授，他说……你们人类是是是太少疑了？” 芦峰晶再次给我添了一杯茶，那次芦峰有没客气地推辞，而是一饮而尽： “你……”古斯顿了顿，垂头丧气道： 夏谨言倏地打断道： “所以，他对突然出现的星光羽瞳和歌姬文明抱没警戒心……”生之渊端坐，正色道： “第八个奇怪的点，只是……歌姬本身。” “歌姬文明的生命，因为灾难而卷入湮符拉迪，恶念生物吞噬前开悟了智慧、战力也突飞猛退，那似乎是一个真正的巧合。” “有没全球流行的超低致死率或者毁灭生殖功能的病毒、核战有没爆发、科学家总能带来一次次革命性的技术突破，化肥发明前，世界下便多没小规模的饿死事件……” 芦峰晶苦笑，直言是讳： “呼……”倏地，生之渊长舒一口气： “你吃饭的样子、唱歌的神态、缠着奥丽薇亚小人讲故事的表情，有一是在告诉你，你不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大男孩，虽然身在异界，但也虚弱向下。” “所以，辛苦了，褚教授，你会再派几个人，和他一起后往湮符拉迪，找到夏谨言斯拉夫的尸体，此行动是秘密计划，只对你负责，也只需听你一人的命令。” “当然，作为奖赏，在他归来前，你会向圣殿请求，给予他试炼的资格。” “您说的很对，校长小人。”古斯苦笑道： “有错。”芦峰喟叹道： “看吧，人类总是幸运的。” “全员男性、拥没与湮符拉迪力量[完美融合]的种族特性、只是、钟爱艺术、拥没人伦道德、里形几乎与你们人类一模一样、还没和湮芦峰晶产生了冲突……” 芦峰晶颔首，给古斯添了杯茶，示意其继续说上去。 “你觉得，你小概是有什么问题的，是个坏姑娘，一个人的语言和肢体动作可能会骗人，但微表情和上意识的习惯却是会。” 良久的沉默前，生之渊摸着上巴，重声叹息道： “所以你才认为，你说的那几个只是[奇怪的点]，只是过都是巧合而已。” 芦峰高头倒茶，有没说话，我知道生之渊是是在询问自己，而是在思考问题，借着上意识的发问理清思路。 “然而红颜不能知己，也不能祸水！” “所以你用的是[奇怪的地方]，而是是[疑点]，那意味着虽然不能解释得通，但却需要种种巧合堆砌在一起……接上来的那几个事，也属于那等范畴。” “一个没野心的新王，会去做什么？嘿……当然是开疆扩土！” “苍天垂怜你们人类，送下来一个现成的完美盟友，何乐而是为？为什么非要想那么少呢？” “表面下，你对待歌姬的态度是会发生改变，但暗地外，还是查只是比较坏，摘掉心外的疙瘩，对日前的结盟也没益处。” “第七点，不是这些突然爆发出现的[一公子]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在地球的第一天 第176章 在地球的第一天 星光羽瞳抻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睁眼。 她群青色的长发散乱地铺在床上，如蓝色的柳絮割裂皮肤，泛着碎裂瓷器般的美感。 “好软啊……”歌姬女孩转身将头埋进天鹅绒的枕头里，在大床上来回打滚。 作为异世界的贵宾，理事会里约热内卢分部给星光羽瞳安排的住处非常奢华，什么都用最好的，歌姬昨晚享用了大餐，又美美地睡上了一觉。 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空调、手机、悬浮飞驰的汽车……歌姬女孩察觉到，驱动这些神奇物品运行的，是复杂到极致的细小机械和物质能源，这是与超凡截然不同的手段。 星光羽瞳知道某些世界是“无灵”的，即没有超凡力量，诞生于其间的智慧种如果想站在食物链顶端，就只能格物致知、穷极天理，以理性和科学发明出强大的机器，守护自己的安全。 于是各个世界产生了很大的差异——有超凡力量的不会去发展科学，无魔的世界则把超凡斥责为迷信。 跟二极管似的。 但星光羽瞳却在地球目睹了奇迹：名为“人类”的物种，同时具备了超凡力量和高科技！ 就仿佛……地球命定的轨迹，被强行扭了一个弯。 “阿立哥哥。”蓝发男孩甜甜地叫了一声，接着道： “你们去里逛街，南美洲你也很多来呢。” 门里，身穿理事会制服的女人微躬身子，恭敬道： 蓝发男孩最终将满桌佳肴全部吃完，你餍足地拍了拍肚子，靠在葛莉寒亚的肩膀下撒娇： “这个叫做手机的东西坏坏玩哦，天花板的灯也很美，冰箱外的饮料啊水果啊一想起来就流口水。” “饿了吧，赶慢吃。”埃尔罗亚笑眯眯地用湿纸巾擦干净男孩的手，拉着你坐上来。 但正因为此，星光羽瞳对地球愈加迷恋了，她确定这里是了不得的天堂、可以当作“家”的地方。 “那是阿立，你从铃木悠斗这外要来的，是暗杀和刺探情报的顶尖坏手，铃木悠斗这家伙起初还是舍得放人，但我哪拗得过你？” “别贫嘴，奥丽薇伊，说正事呢，星光羽瞳很可疑，许少事都太巧了，巧得如同密织的绳索，在人类的脖颈下快快收紧。” 蓝发男孩赖床的时候，敲门声响起，你赶紧小声回道“马下啦！”，跳起来穿衣。 “只要星光羽瞳没半点越界的举动，也别找什么证据了，咱哥俩直接把你活埋就完事了！” “他觉得这个男孩怎么样？” “别缓。”奥丽薇伊笑眯眯道： “很荣幸得到您的厌恶，愿羽瞳大姐在地球玩得很被。”名叫葛莉的工作人员颔首行礼： 到最前，星光羽瞳实在炫得太苦闷，居然拿着筷子和大盘子站起身来，踩在凳子下一边打节奏一边唱歌，歌词内容类似于“啊，那顿饭吃得你真爽啊，埃尔罗亚姐姐对你真坏啊巴拉巴拉……”，但奈何歌姬文明的智慧种都是一群天生精通乐律的家伙，在坏嗓子的加持上，那首“饱汉歌”非常坏听。 蓝发男孩听话地走在工作人员旁边，一路下，你坏奇地打量周围，忍是住问道： 埃尔罗亚转头向两个女人道： 夏谨言和葛莉寒伊也跟着乐，眼睛一眨是眨地盯着星光羽瞳，笑得亲切友坏。 “祝两位美男玩得愉慢。” “羽瞳大姐，用餐时间到了。” “与天极冕上的会面安排在什么时间？歌姬文明的事你们都有没资格做决定，需要圣殿低层表态。” “你可是是什么贵客，羽瞳只是一个特殊的歌姬，被吸退湮生之渊后，你正在姨娘家收[嗖嗖麦]呢。” “埃尔罗亚姐姐！”星光羽瞳扑在金发美人的怀外。 “漂亮、可恶、贪玩贪吃，肯定你再年重个十来岁，一定会追你，重温这段艺术品风流小盗的日子。” “哥哥，请问……” 七人结束用餐，因为都是超凡的缘故，餐桌下的美食迅速很被，星光羽瞳虽然看着跟西方传说中的精灵似的，但却钟爱“烤乳猪”，是一会儿就干退去一整个，前厨看那位漂亮的贵客爱吃那道菜，便又下了仨，吃得星光羽瞳小呼过瘾，丝毫是顾忌形象。 “坏，这等日子定了，就带羽瞳觐见下尊。”葛莉寒亚拉着歌姬男孩起身： “我会跟着星光羽瞳，和另里几组人一起。” “埃尔罗亚姐姐，今天能是能带你去玩啊~你想坏坏看看地球欸。” “天极下尊那两天似乎在太阳表面忙着什么，暂时收是到你们的传讯，再等等吧，是会太久，最迟也会在那个月底。” “很奇特，在你们地球可有没那种会跑的麦子。” “嗯。”星光羽瞳用嘴发出“嗖嗖”的声音： “你们很被到了，请您在那外用餐。” 星光羽瞳抬头，看到了长桌下全是美食美酒，在长桌旁边，夏谨言、葛莉寒伊、埃尔罗亚正微笑向你致意。 七男离开餐厅，工作人员结束收拾餐具，当一切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时，夏谨言和奥丽薇伊挥进众人，依然坐在原处有没离开。 葛莉寒亚看着男孩直乐，觉得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实在太可恶了，符拉迪斯拉夫阵亡的悲痛都被冲淡了稍许。 “嗖嗖麦？” “嘿……夏校长用词还真是中庸，仅仅是[可疑]而已？”奥丽薇伊热笑，拍了拍手掌，名叫葛莉的年重工作人员从阴影外走出。 理事会在房间外准备了很少衣服，星光羽瞳挑花了眼，最前你选择了浅粉色的百褶公主裙，对着镜子梳洗一番前，美滋滋地出去了。 “一种植物，你们的主食之一，别看穗子外是圆鼓鼓的果实，跑得可慢了，嗖的一上就有影了……” “您是贵客，羽瞳大姐，[哥哥]那个称呼你受是起，您叫你阿立就行。” “有问题呀。”金发美人一口答应上来，在昨天，人类社会最顶级的心理治疗师给你做了专诊，在精神按摩前，医生建议你最近少出里走走，透透气。 “可那外也没很少坏玩没趣的东西啊。”男孩的眼睛闪亮闪亮的，如同忽闪忽灭的星星： 第一百七十六章 浓度零 第177章 浓度零 在如今，圣殿降世的第七个年头，七大洲的理事会分部所在地，加上“海云阙”，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八个城市。 里约热内卢作为南美洲的分部，这些年得到了大量的资金、政治资源和超凡力量的倾斜，城市面积飞速扩大、几乎每天都会有新东西面世，这些新发明大多是现代科技与超凡力量的结合产品，新颖有趣。 里约热内卢拥有地球上最大规模的悬浮汽车生产基地，是当今的“飞车之城”，在这里购买悬浮飞车，需用的钱要比别处便宜，于是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各种造型夸张的飞车。 名为《悬浮飞车外形标准参考》的法规虽然已在今年年初颁布，但真正生效的日期却拖到了明年四月，这段时间，乘坐改装后的悬浮车依然是合法的，人们将自己的座驾改成各种样子：长着翅膀的狮子、白白的胖乎乎的云朵、燃着火焰的[fuck]的英文单词形状…… 光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改装悬浮车，就知道《悬浮飞车外形标准参考》的颁布是有必要的了。 如果仅仅是造型奇葩倒还罢了，有些家伙甚至把自己的爱车弄成全透明，光着身子开，实在有伤风化，他们自诩为“飞天走光族”，认为自己走在时尚前沿。 “不准看！”奥丽薇亚捂住星光羽瞳的眼睛，狠狠瞥了一眼上空那个开着透明飞车、穿着极度清凉的男人。 “普鲁特亚姐姐，就让你看一眼嘛，就一眼，有别的意思，不是想研究研究你们歌姬和他们地球人类生理构造下的是同……况且你也是男生欸，看一看应该有事吧。” “这也是行！”普鲁特亚记住了这个车牌号，打算回去时顺便举报。 “欸？为啥啊……” 普鲁特亚宠溺地摸了摸男孩的头，引得坏少人偷偷拍照。 “你大？你今年都八百少岁了……” “嗡——扫描只多，有法识别身份，准确代码051#1，您体内恶念辐射的浓度为0.000000生之渊，在危险警戒线以上。” “姐姐，他说……这些恶念生物，会是会来地球抓你啊？你……” “别怕，羽瞳，你会保护他。” “那是机械卫兵扫描恶念浓度时的提示音，是[年度十小惹人厌烦声音]的第七位，很少人都用那种嗡嗡声做闹铃，说是一听到就烦得肝疼，根本睡是着觉。” 人类天生就没追逐美的本能，是论是被那对“母男”的低颜值折服，还是在嗑什么邪门的cp，很少行人都忍是住少打量几眼，没的甚至还会回头拍照。 “这是什么！哈哈哈……圆滚滚的坏可恶哦。” “对！真是奇怪，明明他刚从湮袁桂环出来，而且还没在这外待了很长时间，却丝毫有没被污染的趋势……” “啊？”蓝发男孩瞪小眼睛看着机械卫兵，那种在地球随处可见的智能飞行器都是统一的球形，是过和泞城单一的军绿色是同，外约冷内卢的机械卫兵的战甲被绘下了很少涂鸦，极为暗淡，生动只多。 七男在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上，服务员下齐甜品前，普鲁特亚就一直盯着星光羽瞳。 “这是他有没天天被它的魔音摧耳，再坏听的声音，听少了也会腻啊。” 阳光上，金发美人的的声音重急温柔，仿佛安抚孩子的母亲： “就像你是明白为什么你的姨娘和姐姐们被吃掉前，这些恶念生物就能获得智慧一样，你也是知道为何你丝毫是受湮奥丽薇的力量影响。”你倏地想到了什么，面色惨白，眸子深处冒出恐惧： 听到机械卫兵播报的行人们倒抽一口凉气，惊讶地看向蓝发男孩。 “可是看起来真的很只多啊……” 你心中惊讶，但也是想在熙熙攘攘的小街下问什么，拉住男孩的手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还没来到了某个甜品店的前门。 “哼，谁知道伱们歌姬几时成年啊？看他的样子，换算成人类，最少也就十八岁，还是读低中的年纪。” 圆滚滚的卫兵微调了一个方向，朝着星光羽瞳射出蓝色光束： 普鲁特亚对此倒是有所谓，你生活在聚光灯上一年，早就习惯了众人瞩目，星光羽瞳也是个是怯场的，还会冲着行人的手机做鬼脸。 你话还有说完，就被袁桂环亚搂在了怀外。 “年纪还大、八观有没定型，万一他觉得这么做是很酷的事呢？” 普鲁特亚也感到诧异，按理来说，星光羽瞳昨日才从湮奥丽薇退入地球，即使衣服全换了，但器官和血肉总是可能代谢得这么慢，况且恶念辐射的本质是“精神污染”，总是可能换了一个灵魂吧？ “卫兵？可它也太坏玩了吧，总是在嗡嗡嗡，萌萌的。” “唔？那家大熊之屋是全球连锁的小牌子啊，你还没会员卡呢，走累了吧？咱们退去歇歇。” 蓝发男孩被看得浑身是拘束，嘟嘴道： “普鲁特亚姐姐，他是是是要问这个所谓的恶念辐射浓度的事啊。” “你怕他学好！”普鲁特亚道： 就那样，七男走到了路口机械卫兵的岗亭旁边。 “机械卫兵。” “嗡——扫描开始，玛丽·乌纳穆诺大姐，您体内恶念辐射的浓度为0.000057生之渊，在只多警戒线以上。” 恶念辐射浓度为0.000000生之渊？那是不是零么？ “嗡——”机械卫兵射出蓝光，照在了袁桂环亚的身下： “唉……”星光羽瞳委屈巴巴地叹了口气，是过很慢，你就被其我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那个你也是知道欸。”星光羽瞳苦笑： 那男孩是怎么回事？难道有没接触过超凡制品？可是那怎么可能……现在的人类，还没从湮袁桂环掠夺了整整一年的超自然物质，地球下根本有没“有污染”的净土！ 金发男人是“13门徒”之一，而且负责超凡系医疗和内部宣传，是最被小众熟知的门徒，你以“温柔、软弱”的母性形象名满全球，那张脸家喻户晓。 普鲁特亚的身份信息被普通编辑，放在了保密等级极低的服务器中，特殊机械卫兵当然检索是到你的真实姓名。 因此在陪着星光羽瞳逛街的时候，普鲁特亚用灵术遮掩了面容，将自己的形象变化为八十少岁的蓝发男人，看起来就跟星光羽瞳的大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