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要塞的骇装骑士》 第一章 避难所嘉图 “瘸子！瘸子！死瘸子！” “这里没有给你喝的水！” “去死吧！死瘸子！” 铁原避难所，地下十层，构架层。 人流密集的取水房前，一群平均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子，正大喊大叫着，冲着一个十多岁的黑发少年丢着碎瓷砖。 这些孩子大多脸色苍白、身材消瘦，身上穿着深褐色的单衣，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而被他们围攻的黑发少年，也穿着同样款式的单衣和旧斗篷，只是年龄稍大，身体也更加瘦弱一些。 就像小孩们叫骂的那样，黑发少年左脚有些残疾，脚踝弯向了奇怪的方向，他的左手握着一根一米多长的长木棍，右手则抱着一个破旧开裂的陶质水壶。 面对孩子们的围攻，他默默地撩起斗篷保护着怀中的水壶，就像是在保护最珍贵的东西，又像是在等待着有人能够出声制止这场无聊的闹剧。 终于，在大约四五分钟之后，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女性，推开围观的避难所居民，怒气冲冲地挤了进来。 在看到小鬼们的一瞬间，她就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便挥舞着手臂，大声咆哮起来： “你们这些小畜生！闹够了没有？！我不是说过了吗？不准扰乱水房的秩序！！” 她的声音宛若雷霆，震得水房里的人们纷纷捂住了耳朵。 而看到女子出现，小鬼们也纷纷大叫着，一哄而散： “快跑！是老肥婆王姨！” 被小鬼们称为“王姨”的女子，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们消失在人群中，然后才转过身来，看着一身狼藉的黑发少年，继续大声呵斥道： “怎么又是你？！！！你家里的其他人呢？你的养母赫拉和姐姐赫娜呢？！还有赫达那个小鬼！已经快六岁了吧？！怎么还是你这个死瘸子过来打水？！” 女子的咆哮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尘纷纷崩落，就连墙壁上的瓷砖都有一小块迸裂下来。 少年却没有任何的辩驳，只是小声赔笑着，低头解释道： “抱歉，王姨……赫拉——我母亲她生病了，赫娜今天还要去学校，所以就只能是我来了。” 少年脑袋落得很低，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而他身边的避难所居民，则理所当然地看着这一切，完全没有要为他打抱不平的意思。 女子一脸厌恶地看着他，直到略作思考，才转过身去，嘴里还大声嚷嚷道： “你给我过来！我先把你的‘水配额’完成掉！免得那些小鬼再跑回来揍你！打完水赶紧滚！下次别再来了！” “谢谢王姨！谢谢！” 少年没有在意女子口中的奚落，而是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在他穿越人群的时候，一些避难所居民向他投来了厌恶的目光。 但是少年就像没有察觉到这些，脸上带着不知道虚伪还是麻木的笑容，跟在女子身后，来到队列最前端的取水槽前，将手中的水壶和一块写着“一升”的小木片递给了她。 “王姨，这是我今天的‘水配额’。” 少年小声说道。 中年女子没有说话，作为避难所的“给水员”，她冷着一张脸，拧开接水阀，让污秽浑浊、散发着淡淡铁锈味的循环水，流进了水壶里。 水壶里的浊水刚刚过半，她就关掉了水龙头。 将水壶塞回少年怀里，女人有些厌恶地摆了摆手： “行了！下次让赫娜过来！或者赫达那个小鬼也行！我不想再看到你那张脸了！被揍了那么久，你就没长一点记性吗？！” 少年没有说话，默默地向女人道了声“谢谢”，便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女人看着他的背影，稍稍愣了一下，才有些迷惑地想道： “虽然是个小废物，倒是蛮有礼貌的……” 然后在旁人的催促声中回过神来： “催催催！催着去死吗？！别婆婆妈妈的！把水牌交出来！拿到水就赶紧滚！” 人群中心，又传来女人那中气十足的喝骂声。 。 少年抱着水壶，晃晃悠悠地走在已经破败不堪的走廊里。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眼神警惕地盯着身边的避难所居民，心中则不断回忆着自己这三年来的经历—— 距离少年死而复生，已经过去三年了。 这三年来，他完全抹去了穿越时的天真，也彻底弄清楚了，如今身处的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用“弱肉强食”来描述或许有些过分，但比起真正的“弱肉强食”，却也只差着一线之隔。 在这座已经运作了不知道多少个岁月的避难所内，遍布着无数破旧的、不知道好坏的摄像头。 而在这些“随机生效”的摄像头下，其他避难所居民为了他手中的“半壶水”而杀人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是将他暴打一顿再夺走的可能性却不低。 对于那些快要渴死的人们来说，避难所所谓的“秩序”，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 因为身无分文，又赔偿不了任何的东西，所以“他们”压根不会害怕任何的“惩罚”。 他们会把水壶抢走，当着少年的面把里面喝得一干二净，然后再威胁他，如果他寻求“守卫”的帮助，就会把水壶捣毁，再把他家里的其他贵重物品彻底砸碎。 早在一年前，少年身边的一位“邻居”，就是被这样的“避难所无赖”给逼到“走投无路”的。 是的，“走投无路”。 对于“第十架构层”的避难所居民们而言，“水壶”这样的东西，已经可以算是世代相传的“贵重品”了。 虽然少年家里的情况，比其他人要稍好一些。 但那也仅仅只是“稍好一些”。 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是想要避开这些风险—— 尽可能安全地回到家里。 “我回来了。” 少年低着头，钻进自家打满补丁的旧帐篷。 他今天运气不错，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的危险。 而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帐篷内一名只有五六岁大小的红发小男孩，就站起身来，有些开心地看向他，说道： “嘉图哥哥！欢迎回家！” 男孩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迎向了少年。 而被男孩称呼为“嘉图”的少年，也笑着将水壶交到了小男孩的手中，用力揉了揉小男孩深红色的柔软卷发。 比起取水的时候，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此时此刻的少年，才是他真正笑着的样子。 “哎呀，我们家的赫达，真是比外面的小孩可爱太多了。” 少年蹲下来，用力捏了捏家中小弟的脸颊，然后被帐篷深处的咳嗽声，引去了注意力。 “咳咳……嘉图……你回来了？在外面的时候……有没有被欺负？” 帐篷深处的地板上，铺着深褐色的被褥。 而在那个帐篷里唯一一处可以被称之为“床”的东西上，躺着一位面色苍白的红发女子。 她的长发如火，却黯淡枯黄得看不出任何的光泽。 她用力咳嗽着，却用手肘撑起了上半身，看向了门口——明显是有些在意少年取水时的经历。 “我都说了不要让你去水房了……结果你还是去了啊……” 女人皱着眉，轻声责问道。 少年在面对小鬼时，没有显出任何胆怯，却在看到女人的一瞬间，露出一丝明显的担忧，他一瘸一拐地挪到床褥旁，按着女人的肩膀，让她躺回到了被褥上。 “我没事的……”他轻声说道。 他摸着女人有些粗糙的苍白手掌，低声安慰她道：“你这次病得不轻，就不要说话了……晚上赫娜会从培训学校借些‘药’回来……其他的事情还有我和赫达，你就好好休息吧……” “可是‘药’……‘药’哪有那么好借的……” 红发女人顺着少年的动作躺回床上，却下意识地伸出手，抚摸着少年眼角的伤口，虚弱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如果我当初能弄到‘药’的话……你的左脚也就不会有事了……” “哪有的事！” 少年的嗓音微微提起来一些，没有在意女人的说法，而是轻声安慰她道： “我的左脚是在‘大瘟疫’时坏死的，那时候连成年人都不断死去，更别说我的一只脚了……如果不是您把我从死人堆里刨出来，我恐怕连小命都没有了，我现在连感谢你都还来不及呢，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可是……如果我能弄到‘药’的话……如果我能请得起医师的话……” 红发女子喃喃地，还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声音却越来越低。 最终彻底消失。 嘉图摸了摸女子的脉搏与心跳，确认她只是睡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向帐篷角落。 在那里，放着一些“杂物”——根据嘉图前世的说法，或许可以将其称之为“杂物堆”。 在“杂物堆”里，除了之前被拿走的“陶质水壶”外，还铺着几块破布，几根用来缠绕衣服的烂绳子，一只凹凸不平的钢制水杯，以及几根还没吃完的干粮棒。 如果再算上这顶只有七八平方米的破旧帐篷，就是赫拉一家的“全部财产”。 将其称之为“一穷二白”，或许还有些未尽其意，却足以代表避难所大多数居民的家庭情况。 嘉图将一块半干的湿布垫在水杯内部，看着水杯中的铁锈，逐渐沉淀在湿布表层，他才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等赫拉醒了，就可以给她喝了……” 转过头，嘉图看着有些担忧地盯着自己的小男孩，有些欣慰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小家伙眯起眼睛，露出像小狗一样的表情，但是看到他那干裂出血的嘴唇，嘉图却意识到，为了给养母治病，赫达和自己一样，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喝水了。 他刚才拿回来的那半壶水，就已经是他们一家最后的“循环水配额”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少年在心中默默想道。 “再这样下去，家里的水和食物就都要用光了……” 他看了看家里仅剩的两根干粮棒，终于下定了决心。 “赫达。” 嘉图蹲下来，看着面前的红发小男孩，语气尽量平稳地说道：“一会等水过滤好，你就把毛巾给赫拉敷上……我要出去一会，大概很晚才能回来，你记住不要乱跑，明白了吗？” 然而小家伙似乎看出了嘉图的心事，不禁反问道： “但是嘉图哥哥，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少年想了想，还是如实交代道： “家里的水和食物都不多了，如果赫娜没有‘借’到水和药物，我们就得自己想办法……” 不然就会被活活渴死或者饿死…… 嘉图没有说出心中的全部。 但赫达还是感受到了他的不安。 小家伙歪了歪脑袋，突然一脸高兴地提议道： “那我也一起去吧！反正姐姐马上就回来了！我可以帮助哥哥！姐姐也可以帮忙照顾妈妈！” 对于赫达的提议，嘉图却没有立即答应。 而是想起了自己取水时的经历—— “如果刚才去取水的人是赫达而不是我……那些小混蛋还会袭击我们吗？我旁边的避难所居民，还会无动于衷吗？” 少年思考着。 然后，他就有些悲哀地发现，对于那些避难所居民而言，赫达或许真的比自己这个不过是“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小瘸子”，来得更有价值。 “好吧，你跟我过来，但是一会儿不要说话，一切交涉都由我来。” 逐渐想明白了一切，嘉图摸着赫达的小脑袋，小声叮嘱他道。 而小家伙也一脸高兴地捂住了嘴：“好的！我会乖乖闭嘴的！” 虽然对于小家伙而言，不太明白嘉图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在他的心中，自己一家人里，少年的话语“最具备份量”—— “毕竟，妈妈和赫娜姐姐都‘最信任’嘉图哥哥嘛！” 第二章 劝你去死 带着赫达，离开“赫拉一家”的帐篷。 他们顺着居民区中心的“中央旋梯”拾阶而下。 黑暗而潮湿的空气，从楼梯深处呼啸而来，充斥着两人的鼻腔。他们走了大约四五分钟，才在一片类似矿窟一样的开掘区前停了下来。 暗黄色的火把在矿洞深处安静地燃烧着，映照出深灰色的洞窟，以及站在矿道口的数名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或站或躺，靠在火光照耀不到的阴影中，只剩下他们最前面的一名高大男子，站在洞窟中央最显眼的位置上，仿佛一尊黑色的雕像。 “嘉图哥哥……” 看着眼前有些骇人的景象，赫达有些胆怯地抱住了嘉图的胳膊。 嘉图本人则还算镇静。 他弯下腰，向洞窟当中的那尊“雕像”行了一个礼，然后按照养母教导他的那样，小心翼翼地说道： “午夜好，诸位送葬人阁下。” “午安，未死之人。” 作为少年行礼对象的那个人，脸上带着如同鸟嘴一般的防毒面具，他透过肮脏且模糊的眼部镜片，注视着自己面前的两人，瓮声瓮气地说道： “怎么了，少年？既然你出现在这里，说明我们的老同事——赫拉夫人，已经需要我们亲自去迎接了吗？” 这名送葬人明显认识嘉图，在短暂的问候之后，便立即切入了正题。 嘉图不知道他的姓名。 但透过镜片后那灰白色的眼瞳与苍老的嗓音，他却意识到，老人和自己的养母一样，都是避难所内的“送葬人”——也就是类似“殡仪员”或者“守墓人”一样的工作。 所以面对老送葬人的询问，他连忙摇头否认道： “没有没有，我养母她只是有些高烧，还没必要请几位出马……” 本已站起身来的几名送葬人，又默默坐回了阴影中。 他们没有因这点误解而露出什么动摇，就连他面前的老人，也只是一脸平静地追问道： “那你来这里是打算做什么？赫拉应该有告诉过你们，只有在处理尸体的时候，才需要找我们吧？” “是的，很抱歉……打破了避难所的规定……” 嘉图低下头，老实地道歉道。 为了隔绝尸体上的疫病，送葬人都是以七天为单位不断轮休的。 嘉图对此非常清楚。 每当赫拉结束一周的工作，都要脱下身上那套仿佛乌鸦一般的隔离服，到第七层的清洁区，反复冲洗干净。 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会时不时地生病。 所以“亲手送走自己的同事”之事，在送葬人之间也算不上多么罕见。 不过也正因这份工作是如此危险，所以送葬人的平均工资还算不错。 赫拉能够以一己之力，养活赫达、赫娜和嘉图三个孩子，就是因为这点。 因此，当家里突然陷入困境，嘉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求助于养母的这些“同事”们。 所以他斟酌了下词语，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赫拉她……我养母虽然还没有太大问题，但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生病，家里的食物和水都快要用光了……所以我想问一下诸位，能不能借我们点吃的……不需要太多……等过了这段时期，我们就会立马还上的……” 嘉图的声音有些低声下气，因为他从老人的视线中，感受到了冷漠和无动于衷。 果然，当他说完，老人便立即质问道： “‘之后会还上的’？少年，你是否忘了我们从事着什么样的工作？” 老人眯起眼睛，看着嘉图，苍老沙哑的声音，如同冬日里呼啸而过的寒风：“别说下次了，赫拉这一次能不能挺过去都不一定，你是打算让最清楚这点的‘我们’，去忽视这份职业的‘危险性’？” “……” 嘉图轻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因为他很清楚，老人说的都是实话—— 在避难所内，“人情”没有任何意义。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还没能“富裕”到去考虑这些事。 就像是赫拉独自养着三个孩子一样，其他送葬人也有各自的苦楚。 当嘉图提出这些请求，他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提出了下一个“建议”。 “那么……你看我怎么样。”黑发少年用右手捂着胸口，一脸诚恳地自我介绍道：“我已经十多岁了，如果是小孩子的尸体，我也搬得动，如果是担当‘送葬人’的话……” “就凭你？” 这下子，不仅是老送葬人了，就连其他人也哄堂大笑起来。 他们完全没有给嘉图面子，大声嘲笑道：“我们早就劝过赫拉！没必要再养你这个小废物！作为一个瘸子，即便把你养大了，你又能做什么？！” “你连担架都抬不好！” 老人将手中的铁支架，一把推给嘉图，看着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没有摔倒，语含讥讽地说道： “死心吧！我们看不起你！不是因为你是什么样的人！而是你这条腿，就决定了你无法为其他人做出贡献！赫拉把你捡回来，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嘉图用力将担架推倒在地，声音沙哑地把赫达拽到送葬人们面前：“可是……我不行的话，赫达怎么样？！他的年纪虽小，但等他长大了，就能回报你们！” 感受到背后少年语气中的颤抖，小家伙虽然有些胆怯，但还是挺起了胸膛，大声回应道：“对……对！哪怕只有我和姐姐！也绝对！绝对！会把妈妈和嘉图哥哥保护好的！” “赫娜吗……” 然而老送葬人却并没有在意小家伙的表态。 只是默默思考着，提炼出他所需要的关键字：“那个小丫头确实有点赫拉当年的影子……但若无法成为【探荒者】，那便无济于事。” 老人有些怜悯地看着嘉图，缓缓说道： “赫拉之所以还能养得起你们，是因为你们还是‘三个孩子’。 等到赫拉老了，而你又是个废物，以赫娜和赫达两个人，又能养你们多久？” 小家伙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老人伸手捂住了嘴巴。 老人俯下身来，透过漆黑的乌鸦面具，看着嘉图缓缓说道： “我当年就劝过赫拉，不要把你捡回去……但赫拉很固执，我没有劝她到最后……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不仅生了重病，还在痊愈之后落下了脚疾……如果我当初知道你会留下这个毛病，说什么都会让赫拉把你丢回去…… 甚至是我亲手……” 老人的眼瞳，在嘉图的面前化作漆黑。 那森然的冷气，让他不禁后退了一步。 但是老人却直起了身体，摇头走向了角落： “算了，我当年没能劝住赫拉，那也是个错误……我明明知道那是违反规定的……” 老人从阴影中拎起一包东西，塞给嘉图，然后有些厌烦地摆了摆手： “事先说好！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助你们！给了你这包口粮，我和赫拉就两清了！到时候我也会和赫拉说清楚的！” 老人看着嘉图和赫达，冷漠地说道：“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如果你真的还有些良心，那就想想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吧！” “如果有必要，从这里跳下去，对其他人也是一个不错的交代——” 老人指着背后的黑色洞窟，神情冰冷地说道： “从这里跳下去，我们就连帮你收尸都不需要了……” 嘉图抱着怀中的干粮棒，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在这一刻，在对方眼中，自己已经不被认可为“人”了。 第三章 赫娜 “嘉图哥哥，嘉图哥哥……你没事吧？” 在返回第十层的路上，嘉图从赫达的呼唤中回过神来。他看了看身边的小男孩，不禁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我当然没事啦，你看，刚才那位老爷爷可是给了我们不少干粮棒呢……” 嘉图一边说，一边向赫达展示了一下手中的“小包袱”—— 那是整整齐齐、堆叠在一起的二十根“干粮棒”。 这些干粮棒，很像是他前世见过的“压缩饼干”，淡黄色的压模表皮中夹杂着少许的木屑，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吃起来非常干涩，如果不大口喝水，几乎难以下咽—— 却是大多数避难所居民的日常口粮。 一块三等分的干粮棒，足够一名成年人吃上一整天。 嘉图的养母赫拉，一个月的月工资也不过是五十根干粮棒和三十升水配额，如果考虑到“一根干粮棒”可以换取“三升水配额”，嘉图手中的这一小包干粮棒，就已经是他养母三分之一的月工资了。 “如果按照前世殡仪员三千元的月薪……这就是一千块……但在这个避难所内……却只够我们吃一星期的……” 嘉图在心中估算了下，不禁有些惆怅。 他虽然对老送葬人的说法多有不满，但他也知道，对方说的都是实话—— “避难所不养闲人”。 在这座近乎原始的“铁原避难所”内，大部分底层工作，都只够“一名”避难所居民勉强度日的。 如果他找不到合适的工作，那就只能成为赫拉她们的累赘，虽然他相信以赫拉等人的人品，应该不会弃他于不顾。 但是，万一赫拉她们出现什么意外呢？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我还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 嘉图忍不住设想了下这种可能性。 再加上赫拉去世后，对赫娜和赫达她们造成的“负担”，无论怎么想，都只有像老送葬人说的那样，找个矿井并跳下去了…… “好不容易死而复生……结果却什么都没能做到……真是不甘心啊……” 嘉图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却不知不觉中回到了第十层居住区。 远远地，他就看到几名有些陌生的同龄人，正站在自家的帐篷旁，小声交谈着什么。 嘉图注意到他们身上的褐色披风，以及胸前的铜制纽扣别针，瞬间意识到了他们的身份： “培训学校的训练生？！赫娜借到药了？！” 嘉图和赫达对视了一眼，不禁加快脚步，冲着那几名年轻人远远地打起了招呼： “你们好啊！请问是赫娜在学校的朋友们吗？” 那几名年轻人一直关注着帐篷里的动静，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当嘉图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啊不是！我们只是赫娜小姐在培训学校的同学……” 人群最前方的那名少年，下意识地举起手，捧着手中的一只陶瓷水瓶，像是在投降，又像是在讨饶。 只是当他转身看到背后的嘉图，却突然愣住了：“您是……？” 居然懂得说“您”啊…… 嘉图看着面前束着黑色短马尾的俊秀少年，略微有些吃惊。 他不禁想起了取水房的“王姨”—— 这是他这三年来，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呼他为“您”。 虽然从对方的表情来看，这也是一场“意外”。 嘉图注意到对方几人的视线，逐渐落到自己的左手和左脚上，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赫娜没有和你们提起过我的事情吗？” 他微笑着，语气平和。 而俊秀少年虽然已经看到了嘉图的残疾，却没有露出任何的轻蔑，反倒仍旧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赫娜小姐在培训学校一直很少说话，是我的朋友坚持，我们才过来看看情况……” 嘉图注意到，在这名俊秀少年的褐色斗篷下，穿着相对整洁的褐色单衣，而他身边几位同伴，也穿着比绝大部分十层居民要干净整洁的褐色衣服，虽然还是有些瘦弱与苍白，但至少看得出来，他们的生活已经不像大部分十层居民那么“拮据”。 “是来自八层或者九层的避难所居民吧……” 嘉图在心中盘算着，回忆起避难所的“居民规定”。 按照避难所的规定，整个避难所大体上可以被分为十个楼层。 自下而上，分别是架构层、记录层、研发层；戒备层、中枢层、工业层；培训层、教律层、生命层以及管理层。 其中架构层、记录层和研发层的避难所居民，都只能穿着深褐色的衣服；戒备层、中枢层和工业层的居民，则可以穿着深红色的衣物；只有培训层以上的居民，才能穿上有着特殊含义的“白色衣物”。 少年们的衣服颜色没有改变，说明他们哪怕家境稍好一些，也和嘉图他们一样，都是来自第八、九、十层的“下层区居民”。 “既然不是七层以上的‘华族’，那就没必要特别以礼相待了……” 嘉图在心里想明白了这些，也没有在意几个人的失礼，而是笑着打了个圆场： “也对，我们家这个情况，确实很难启齿吧……” 说完，他就和几个人道了声“抱歉”，与赫达一起钻进了帐篷里。 帐篷内，还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 简陋，破败。 只不过，一名披着褐色斗篷的少女，让这片空间彰显出一丝别样生机。 少女背对着他们，看不到她的容貌，但是从少女的背影上，嘉图却仍旧能够感受到那股仿佛森林与湖泊般的静谧气息。 “姐姐！” 在看到少女的一瞬间，赫达就一脸开心地跑过去，抱住了少女的胳膊。 少女虽然被背后的动静吓了一跳，但是肩头微耸，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反倒微微抬手，揉了揉身边小男孩的柔软卷发。 “你借到药了啊……” 嘉图闻着房间里的药香味，有些感慨地说道。 少女转过身来，一双清亮的绛红色眼眸，透过一头比起火红色稍浅的淡暖色长发，扫了他一眼，薄唇轻启，淡淡开了口： “稍微欠了些人情。” 嘉图注意到，除了珍贵的药包之外，少女身边还放着一小包干粮棒和配额水木牌，从数量上来看，并不比他用尽人情要到的那些少。 感受着少女和自己之间的“人情差距”，嘉图不禁有些怅然。 “仅仅是一条腿而已啊……” 他禁不住在心中想道。 换到前世，“这样的残疾”都不需要“机械义肢”，只要“自体培育”一条完整的“克隆腿骨”就行了。 结果到了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废土世界…… 他什么办法都没有…… 就在嘉图胡思乱想的时候，少女也已经将全部药液都喂完了。 她放下水杯和烧得晕晕乎乎的赫拉，用一双澄净的目光和嘉图打了声招呼，便走到帐篷门口，和自己的同学简单交谈了起来。 她的声音不大也不多，大多都是其他人在讲，而她点头在听。似乎是感受到了少女的冷淡，其他人在简单几句之后，也纷纷告辞表示准备离开了。 随着训练生们的声音逐渐远去，少女去而复返，手中又多了一只陶瓷水瓶。 注意到嘉图的视线，少女简单说了下：“是华伦借我的，说等我用完了再还给他。” “华伦……是刚才那个马尾少年吗？” 嘉图想起了进门时捧着水瓶的那名俊秀少年。 “是。” 少女点了点头：“他和我说，瓶子里都是沉淀后的循环水，对病人的身体有好处。” 说完，她便把手中的水罐递给了嘉图。 嘉图向里面看了一眼。 在避难所公共照明的紫外线射灯下，陶瓷水瓶内闪烁着蓝紫色的白光，有着一眼见底的清澈。 虽然还是有些杂质，但明显已经接近于他前世的“自来水”。 “是‘二次过滤水’吧……大概是用了‘明矾’吧……真是不小的人情啊……” 看着手中的“循环水”，嘉图不禁判断道。 这些东西在他的前世完全不算什么，但在物资匮乏的避难所，却已经可以算作一份“天大的人情”了。 “……他说等我成为‘探荒者’之后，再还回去就好。” 少女听出了嘉图的言外之意，不禁有些沉默。 她下意识地走向杂物堆，把刚拿回来的干粮棒和水牌都收拾了一下。 整理好家里突然多出来的一大堆物品，她看向嘉图并突然说道： “你今天状态怎么样？我想找人陪我练练手。” 嘉图看着少女那有些认真的眼神，意识到刚刚欠下来的人情，让她稍微有些焦躁。 “毕竟……让自由的苍鸟被束缚在充满铜锈的牢笼中……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残忍的事情了吧？” 嘉图在心中默默地思考着，看着少女那有些期盼的目光，不禁点了点头： “好吧，今天的食物很充足，如果只是十五分钟的话，我可以陪你一会儿。” “那就足够了。” 少女点了点头。 两人拿起少女从学校借回来的装备，走到帐篷外面，面对面地站好。 他们使用的场地，只是居住区帐篷间一条狭窄的人行道。 对于嘉图而言，这里已经足够宽敞。 “只是……对于【探荒者】而言……这么狭窄的场地，可不一定是件好事啊……” 嘉图也曾经担忧过这种“过于狭长的地形”，会不会影响到少女的战斗习惯。 但少女只是摇着头，目光坚定地回答道：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样就可以了！” 。 第四章 灵竞os 赫娜从学校里借回来的装备一共有两套。 分别是两根长度一米五左右的训练用木棍，以及两只银白色的金属收纳盒。 那两支训练用木棍，和嘉图手中的手杖一样，都是速生木制成的廉价品。 一支训练棍的价值，大约在十五根干粮棒左右。 虽然不是普通的避难所家庭支付不起的价格，却也并不便宜。 而那两个银白色金属收纳盒，就是嘉图没概念的了。 仅仅从肉眼所看，他也能意识到，这是远超他前世的“未来科技”。 带着一丝对废土前文明世界的敬畏，嘉图打开了面前那个宛若鞋盒一般大小的银色小盒。 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套由三件黯色设备组成的“半覆式防毒面具”。 或者说，看起来“像是”那样的东西。 “怎么了？是借回来的装备有什么问题吗？” 少女注意到嘉图的呆滞，不禁小声询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有一些感慨……” 嘉图摇了摇头，取出这套已然有些陈旧的、还用粉色和黄色的油漆涂抹着可爱涂鸦的“半覆式防毒面具”，戴到脸上，遮住了口鼻。 “防毒面具”当然是开玩笑的。 在避难所内生活了三年，嘉图已经完全意识到，他面前的这些东西压根不是什么“防毒面具”—— 而是一整套由“半覆式封闭面罩”、“高强度碳合呼吸管”以及“纳米微械统御主机”组成的“雾化式算力吸入系统”。 统称，【外装骇脑】。 用更人性化的方式来解释，就是废土人类的“手机”或者“笔记本电脑”。 “虽然在我那个时代，也没人能想到未来的‘手机’会进化到这种程度吧……” 嘉图一边思考着。 一边将收纳盒里“新风过滤机”一样的骇脑主机取出来，系在腰后，再将那根导气管一样的“碳合呼吸管”，通过气密式卡扣，牢牢固定在了面罩和主机之间。 然后等一切准备就绪，他按下了主机的启动开关。 随着轻微的嗡鸣声，机箱两侧的散热风扇朴实无华地旋转了起来。 随着散热风扇的轻微颤动，嘉图脸上的封闭面罩里，也传来了一丝丝带着金属腥味的温热空气。 这些温热空气不断涌入他的气管和肺部，并依附在他的气道黏膜上，形成了一种类似花椒的酥酥麻麻的奇特痛感。 而这些发麻的痛感，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向着他的身体深处蔓延，就在他觉得自己的舌头开始肿胀到无法呼吸的时候，嘉图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些细微的金色亮斑—— 随后，一道从颅顶开始，贯穿全身的酸麻电流，让他忍不住轻微呻吟出声。 那是天旋地转、仿佛天地毁灭般的奇异感受。 嘉图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高高地抛向空中，又在划出无数个螺旋后，坠向地面，而随着平衡感的率先恢复，他眼前突然涌现出无数宛若万花筒般的虹色闪光，耳内也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能屏蔽掉所有其他声音的嗡鸣声—— 【欢迎来到“灵竞os”，版本号11.276.63.cbt（稳定版）】 【此版本为金城市铁原避难所儿童教育专用版】 【请勿将本设备用于其他用途】 【因违规使用造成的一切法律风险，均由本人承担】 【系统预启动完成，用户生命体征检测中——】 【确认用户登陆名“jatu”】 【欢迎来到灵竞世界，嘉图先生。】 【你今日的生命体征为“亚健康”，心率69，血压70\/105，体质系数16.3，判定为“中度营养不良”。】 【请按照系统提供的方案，进食及锻炼，详细内容可在引导结束后自行查阅。】 【本系统剩余电量为91.4%，预计使用时长为45分钟，战斗使用时长15分钟，请在电量用尽前登出本系统，以免雾化微械在体内长时间滞留，造成不可预知伤害。】 【00:45:30:17——】 嘉图看着视野右上角正不断倒退的红色倒计时，深吸了一口气。 他眼前的世界，正因吸附在视网膜上的纳米微械，而散发出淡淡的红光。 而在这散发着淡淡红光的世界中，不断闪烁着一些淡黄色的方框。 这些淡黄色的方框快速而稳定地在他的视野中不断扫过，标注出了视野内一切障碍物以及生物的名称。 最后，这些文字全部消失，聚合到一处，锁定在嘉图对面不远处的赫娜身上。 同时嘉图的脑海中响起一道心之声—— 【发现威胁对象，灵竞系统使用者，匹配威胁等级0.70，高于本机使用者，请谨慎而郑重地对待。】 【预测胜率为34%，本次战斗为训练战斗，请勿轻言放弃，积极地参与战斗。】 第五章 自主训练 随着声音落下，嘉图面前的视界也重新沉寂下来。 站在嘉图不远处的少女，也完成了全部准备。 她脸上戴着同样风格的半覆式封闭面罩，双瞳散射出一点点淡红色的微光。 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 两人的呼吸都加重了一些，但系统启动时咽喉处电击般的麻痹感，却都已经消失不见。 就连喉咙处的水肿，都迅速消退了下去。 但是嘉图很清楚，这不是麻痹感消失了—— 恰恰相反，随着灵竞系统的启动，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在肺腔内引发了大量的雾化机器人交换。 这些仿佛雾霾一样的微小机械，通过肺部毛细血管进入他的体内，并依附在他的血管和神经系统上，辅助他对身体进行控制，并屏蔽了他的“应激”和“生理”反应。 此时此刻，嘉图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可以说已经达到了顶级武者或者国家级运动员的水平，一种“如有神助”的感觉在他的心中不断升腾—— 虽然他很清楚，这只是他体内的微型机械，操控腺体分泌过量催产素而产生的幻觉。 或许，也不仅仅只是“幻觉”？ “那么，由我来进攻，十五局八胜，可以吧？” 看到嘉图这边也完成了准备，赫娜压低身体，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而嘉图握着手中的训练用木棍，点了点头。 没有任何的提醒。 几乎是在嘉图点头的瞬间，少女就已经启动。 她俯下身体，双脚向前发力，如若贴地飞行般跨越四五米的距离，瞬间出现在了嘉图面前。 面对仍旧呆站在原地的少年，少女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的棍棒。 嘉图甚至能在那近乎停滞的空气中，看到她那双因为凝视自己，而散发出绛红色辉光的美丽双瞳。 下一秒—— 【灵竞系统，战斗模式启动】 嘉图的身体几乎是自己动了起来。 确切地来说，他确实意识到自己应该“后退”。 但是几乎是在他刚刚浮现出这个念头的瞬间，他的身体就已经行动起来，左手的拐杖用力戳地，同时右脚蹬踹地面，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大幅仰倒，赫娜暴起的攻击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向地面落去。 但是根据以往的战斗经验，嘉图知道少女的攻击还没有结束—— 倒不如说才刚刚开始。 赫娜以“怒斩”的方式，将长棍大幅挥落，但几乎是在挥棍落空的瞬间，她就已经向嘉图右脚边跨出一步，同时左手握棍向后抽甩，笔直劈向地面的长棍，顿时弹抖卸力，以劈化扫，挥向嘉图的右腰。 “真是‘我流’的战斗方式……” 嘉图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个念头。 但这并不是他的心之音，或者说—— “不全是”。 面对赫娜横扫过来的攻击，嘉图右脚点地，左脚还悬在空中，就已经灵巧地翻转手腕，将右手的长棍引向了少女的攻击。 “啪！”火星四射—— 在那一瞬间，嘉图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 然而木棍的碰撞，并不能真的迸发出火星。 那只是外装骇脑共享过来的战斗经验。 没有任何战场经历，前世只是一名人工智能工程师的嘉图，在外装骇脑的辅助下，宛若神明附体般，和少女打得有来有回。 双方都是战斗意识拉满的“天才”，胜负的关键除了“体质”和“运气”之外，就只剩下了对战斗局势的掌握。 在连续的攻击之后，赫娜就已经把嘉图逼进了居住区的角落。 周围就是墙壁和帐篷，碰到帐篷就是出界，他几乎已经退无可退。 “呼——” 随着少女发出大幅度的换气声，嘉图意识到，少女的最终攻击即将到来。 为了将体内的纳米机械运转到最大，双方都使用了腹式呼吸法。 不过少女的腹式呼吸，明显比嘉图的更加熟练一些。 论攻势的凶猛程度，嘉图也远不如赫娜。 少女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长棍，而面对退无可退的少年，她散发着绛红色微光的双瞳中，几乎没有任何的懈怠。她将长棍低垂于右手身侧，同时右脚向前跨出，顺着身体的扭力，将手中的长棍彻底挥了出去。 嘉图几乎一眼看出这是假动作—— 因为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让他意识到，真正的全力进攻，不可能以右脚为中心—— 还来不及仔细思考这种想法来自哪里，嘉图就已经将长棍挥了出去。 在双方的棍棒碰撞之前，嘉图的大脑就已经高速运转起来。 少女的下一记攻击会攻向哪里？ “上面还是下面？下潜攻击！” 几乎是在两人长棍交错的瞬间，少女的左脚便立即向前跨出一步，同时矮身向下，一个旋转扑击，握着手中的木棍，整个人如同弹弓一样，撞向嘉图的胸口！ 如果嘉图被这招击中，哪怕不在床上躺个几天，短时间内也爬不起来了！ 但是在汗毛炸立、危机来临的一瞬间，嘉图也做出了反应。 他瞬间松开左手的拐杖，任由自己的身体向着地面自由倾斜。 同时他也将左手伸出，握住了长棍的前半端，将其迎向了少女的重击。 对于自己的防御方式，嘉图只是有一个朦胧的想法。 但是外装骇脑的战斗辅助系统，却完美地呈现出他心中的所思所想。 侧身歪倒的嘉图左脚盘地，右脚曲蹲，同时双手握住木棍，摆出了“半剑式”或者说“鸟居构”的防御姿势。 来不及细想一下“半剑式”或者“鸟居构”是什么东西，赫娜的下潜攻击，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面对少年的突然下蹲，少女的攻击也向下压低了一寸。 可是她本来攻击的就是嘉图站立时的胸口，面对嘉图的突然坐下，她即便想要调整攻击方向，也已经来不及了。 “啪——”地一声脆响。 少女用尽全身力气、毫无保留的一击，擦着少年的头皮飞了过去。 而随着吱呀作响的摩擦声，嘉图高举着双手，全力抗衡着赫娜用尽全身力气压下来的重击。 而赫娜的长棍也始终维持在了少年的头皮上方。 当攻击的力道被“鸟居构”的力量完全化解，嘉图便毫不犹豫地使出了“抹剑式”，拨开赫娜的长棍，用棍尖指着她的喉咙，将她压在了地上。 双方都剧烈地喘息着。 他们都没想到，仅仅只是第一回合，就斗得如此激烈。 “……如果是真实的战斗，我就已经输了。” 被少年压在身下，少女瞳中的光芒逐渐散去。 看得出来，胜负已分，她选择了认输。 意识到战斗结束，嘉图也松开长棍，任由身体倒向一侧，让少女从自己身边爬了起来。 而这场战斗，虽然以他的胜利告终，但若论体力消耗，反而是他这边更多一些。 “承让。” 嘉图视野右上的预测胜率，稍微向上浮动了一些。 注意到这一小点变化，少年压抑了一天的心情，也不禁开心起来。 然而赫娜接下来的话，却将他打回了原型—— “十五局八胜，还有十四局。” 少女缓缓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点头确认道。 看得出来，刚才的那场战斗，完全激发出了她的胜负心。 虽然嘴上没有明说，但她看向少年时的眼神，却满是催促的意味。 第六章 序幕结束 接下来，嘉图和赫娜又切磋了十二回合。 他最终以“五胜八负”的成绩，惜败于少女。 对于这样的结果，赫娜感到心满意足。 而嘉图对此倒也不算特别在意。 因为相比胜负结果，他更注重的，反倒是使用“外装骇脑”时的独特体验。 对此，他觉得只有一种说法，能够准确表述他此时的感受—— 那就是类似他前世“刷手机”时的“膨胀感”。 如果说嘉图前世刷手机时，感受到的是一种虚幻的“信息膨胀感”，那么外装骇脑带给他的，就是“完全真实”的“能力扩张感”。 在使用外装骇脑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忘记残疾的身体，沉溺于那近乎完美的战斗体验，如同一名久经考验的战士，对于任何情况，都能完美地应对。 直到电池耗尽，才被打回原形。 只有退出灵竞系统，他才能感受到自己和“天才”之间，有着多么巨大的差距—— 虚弱的身体，迟钝的神经，孱弱的知能…… 而这一切，都只需要一个“外装骇脑”就能帮他解决。 在刚刚接触外装骇脑的那几天，嘉图对着外装骇脑日思夜想，恨不得立即成为培训学校的学生，或者等待赫娜放学回来，把外装骇脑带出来借他使用—— 然而“入学考试”的失败，泼了他一头冷水。 作为一名残疾人，嘉图连“入学考核”最初的“五千米长跑”都没能通过。 当他忍受着左脚渗出的血水，跑了差不多一千多米，与他一同出发的参试者们，都已经站在终点看着他窃窃私语了。 嘉图感受着考官和其他参试者异样的眼神，最终选择了放弃。 因为他意识到，即便外装骇脑可以弥补他和正常人之间的差距，但那也不过是将他的能力弥补到了正常人的水平。 和真正的正常人相比，他仍旧是一个“废物”。 而对于他这样的“不合格品”，没有人会愿意为他投入资源和精力。 除了赫拉一家这样的“异类”，甚至就连他自己都找不到出路。 但是赫拉和赫娜没有放弃他。 赫拉看出了他的失落，想办法安慰他，赫娜甚至以“自主训练”的名义，将珍贵的外装骇脑带出学校，借给他使用。 嘉图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只是，当他意识到这是她们对自己的关心，心中就只剩下了无数说不清楚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于是在穿越到废土世界消沉了差不多三个月之后，他强行压抑下心中的失落，让自己振作了起来。 但是他也很清楚，作为一名“残疾人”，努力是有极限的。 总有像王姨或老送葬人那样的人，跳出来提醒他，废物终究是废物，早晚会在这座避难所最底层的洞窟中腐烂掉。 。 第二天一早，感受着他人的摇晃，嘉图从睡梦中苏醒来。 他靠在帐篷门口的柱子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却看到少女蹲坐在他的面前，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怎么了……” 嘉图下意识地撑起身体，却看到少女放下手中的水壶和水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妈妈和赫达还没有醒来，轻一点……我把水打回来了。” 少女脸上看不出太多感情，绛红色的双眸凝视着他，就仿佛一名标准的“无表情少女”。 作为家里唯二的顶梁柱，她在帮母亲赫拉承担了太多压力的同时，眼眶下面也有了一层淡淡的黑影。 这让嘉图感到了一丝愧疚，也不禁说道： “我知道了，我会把赫达和赫拉照顾好的，你就放心吧。” “嗯，麻烦你了。” 少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她身上背着从学校里带回来的木棍和收纳盒，地上的水壶也没有再拿起来，摇摇晃晃的，看起来有些不稳: “循环水就拜托你了，我上学快要迟到了，水瓶那边，我会和华伦说的——先借用几天，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的，不要太勉强自己。” 嘉图沉默了半秒，但还是点了点头。 “嗯，明白。” 少女和嘉图招了招手，便小跑着远去了。 少女背负着两套装备，步伐显得有些沉重，但她走路时的样子，却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重担。 当少女的背影消失在了帐篷后，嘉图摇了摇头，便撑起手杖，分两次将少女留下来的水壶抱进了帐篷里。 在杂物堆旁安置好两壶循环水，嘉图走到床褥旁，伸手试探了下仍旧沉睡着的赫拉额头。 “已经退烧了……看来赫娜带回来的药起效了……” 嘉图凝视着睡梦中的红发女子，不禁有些欣慰。 赫拉的高烧已经彻底消退。 就连脸上的血色都恢复了一些。 而在赫拉旁边的被褥上，红发的小男孩正蜷缩着身体，呼吸平稳地酣睡着。 他身边被褥上没有使用过的痕迹，说明少女和自己一样，随便找了块空地，就睡了一晚上。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睡在了帐篷外面；而少女则睡在了帐篷里面。 感受着少女冷淡却贴心的地方，嘉图默默支起手杖，回到帐篷外面，冲着逐渐亮起来的公共照明灯用力伸了个懒腰。 赫拉生病的这一周来，他们都没怎么睡好，昨天终于借到珍贵无比的“药物”，给她服了下去。 当天晚上赫拉就退了烧，这让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久违地睡了一个好觉。 “不过赫拉生病造成的亏空，恐怕没那么容易填上吧……” 嘉图在心中盘算着，四个人的生活，本来就只是勉强维持着，现在赫拉生了一场大病，直接把这个家庭掏空了。 甚至还欠下一大笔人情和外债。 幸好这些外债没有利息，不然即便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穷人不能生病……不然真是要人命啊……” 嘉图有些感慨着，拄着手杖，向着废弃场的方向走去。 第七章 废弃场 废弃场的位置在第十层的东北角，与赫拉家所在的南区，几乎隔着整个居住区。 从赫拉家的帐篷出发，嘉图用了差不多三十分钟，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隔着七八顶帐篷，嘉图就闻到了废弃场那特有的浓郁气味。 但比起前世垃圾场的“生物恶臭”，废弃场的气味无疑要令人舒适上不少—— 因为很少有水果蔬菜这样的垃圾被倾倒下来，所以这里的“浓郁气味”，也主要以陶土和金属气味为主。 每个月月初，都是避难所的“垃圾倾倒日”。 大量来自避难所高层的生活垃圾，如同暴雨一般，从废弃场上方的管道中倾泻而下。 而对于这些被倾倒下来的“垃圾”，大部分十层居民都认为它们是实打实的“生活物资”。 他们会在这一天集体出动，把掉落下来的“垃圾”成堆成堆地分解掉，挑出其中还有使用价值的部分，或者自己留着，或者卖给第八层的回收商。 久而久之，“废弃场”就成了十层居民们唯一比较稳定的“收入来源”，只要没有缺手缺脚，就可以通过翻找垃圾，做上一个“意外暴富”的美梦。 换做以前，赫拉是绝不会允许嘉图来废弃场的。 因为在她看来，废弃场的环境非常恶劣，夹杂着各种细菌和病毒，对于身体虚弱的十层居民而言，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 但是嘉图没有办法。 任何“正常的工作”，都不会接受他这样的“残疾人”。 只有废弃场这样没有任何门槛的工作，才会一视同仁地接受他。 甚至，就连这样的工作，对他而言都没那么容易。 因为在废弃场里，充斥着一群被称为“避难所无赖”的家伙。 这些家伙到底有多么残忍无情，他在不久之前，就已经领教过了。 。 站在帐篷后面，嘉图隔着七八米的距离，观察着废弃场的出入口。 在确认没有发现威胁目标后，他便顺着“回收日”的人流，进入了废弃场内部。 今天正逢每月一次的“垃圾倾倒日”，人流密集，嘉图摸着额头上的伤口，向着废弃场深处走去。 他被避难所的无赖们缠上，还是在三个月之前。 那时他刚来废弃场没多久，还不怎么了解这里的情况，抱着找点事做的想法，和一群“避难所无赖”起了冲突。 他不知道无赖们的底细，无赖们也不知道他的实力。 双方在互不知情的情况下打了起来，嘉图利用外装骇脑中学到的知识，扭断了一名成员的胳膊，而他们则指使一群避难所弃儿，找起了嘉图的麻烦。 嘉图能够和赫娜这种培训学校优等生三七开，自然不是普通的避难所混混能够抗衡的；而数次尝试皆一败涂地的混混们，也逐渐意识到，想要和嘉图“一较高下”，只凭借着人数优势以多打少是不可能的。 他们只有拉开距离，利用嘉图行动不便的机会，用远程抛掷物不断攻击他，才能占到一点便宜。 而面对这样的战术，嘉图也毫无办法。 毕竟，他连无赖们指使的避难所弃儿都追不上，更别说无赖们本身了。 双方你来我往了数次，发现互相奈何不得对方之后，便逐渐僵持了下来。 直到不久前，矛盾的激化，让纷争转移到了取水房中。 这才引发了“王姨”的怒吼。 嘉图靠在废弃场边缘的墙壁上，回忆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闭目估算了下时间。 差不多九点钟左右。 废弃场上方的破旧管道里，发出阵阵颤抖和嗡鸣声。 随着垃圾管道的骤然敞开，无数大大小小、闪着银光或者一团漆黑的废弃物从十多米高的空中倾洒而下！ 避难所一月一次的“回收祭”，也正式开始！ 面对垃圾管道里突然喷射出的黑褐色碎片，嘉图身边的避难所居民们，如同久逢甘露的沙漠旅人般，疯狂扑了过去！ 即便被一块块碎陶片砸得头破血流，也没有停下脚步！ 嘉图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他之前没有参与过回收日，所以也从未想到会看到如此惊人的一幕！ 他本能地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新手”，绝不可能在这样的人群中抢到一砖片瓦，于是不禁停下了脚步。 但是在灵竞系统中培养出来的习惯，还是让他观察起了情况。 在最初的三十秒，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理出一些头绪。 在整场“物资争夺战”中，为数众多的，是那些不管不顾，一味盯着那些已经落地的“闪光物品”冲过去的避难所居民。 他们的上半身裹着厚重的纱布，对于重量较轻的坠落物视若无睹，即便被比较重的坠落物砸到，也只是身体摇晃两下，就凭借着意志硬撑了过去。 这种回收策略虽然粗暴，但是无论什么人都可以轻松尝试。 所以人数众多。 而相对有技术一些的，则是那些衣着简单，但身形灵便的“高级回收者”，和前一种“裹布回收者”相比，他们大多都仰着脑袋，戴着风镜，一边躲避着坠落物，一边在漫天的坠落物中寻找那些高价值的废品。 相比“裹布”，“风镜”是更加昂贵的装备，所以，比起“裹布回收者”，“风镜回收者”明显要更加专业一些。 但是，很快，嘉图就意识到，虽然风镜回收者对于装备和技术的要求都更高，但是他们尽可能躲避坠落物的姿态，也分散了他们的时间和精力，反而不一定能够比重装回收者回收更多有价值的物资。 于是，就在嘉图觉得风镜回收者的做法有些愚蠢的时候，却看到了不远处和自己一样，正抱胸观察着情况的“避难所无赖”们。 嘉图甚至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仇人们”。 很显然，他们也注意到了嘉图。 但是就和嘉图一样，他们今天来废弃场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打架斗殴的—— 而是来“狩猎人类”的。 第八章 狩猎人类 “狩猎人类”。 嘉图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到这个。 但是看到无赖们的眼神，他却从中察觉到一种“看到猎物”般的兴奋。 就在他看着无赖们发呆的时候，从管道中抛洒下来的废弃物也逐渐稀疏起来。 当坠落物稀疏到一定程度，那些站在废弃场边缘的避难所无赖们，便狞笑着挥舞起手中的棍棒，向着废弃场走来。 而原本在废弃场内收集物资的回收者们，也纷纷带着一丝惶恐，向着废弃场的出口撤退。 很快，随着无赖们的进场，废弃场内就只剩下了一些因坠落物而负伤倒地的回收者。 这个时候，两种回收方式，就体现出了差距。 选择“头上裹布、叠甲硬抗”的回收者，即便防御力很高，却仍旧有机会遇到非常重的坠落物，垃圾管道十几米的高度，也足以将这些坠落物加速到能把人砸晕过去的程度，于是当回收者们如潮水般退去，废弃场的地面上，就躺满了低技术力的裹布回收者们。 相比之下，注重保护自己的风镜回收者，就安全了很多，很少能看到这种类型的回收者倒在地上。 而且，嘉图还注意到，在他十几米外的地方，就躺着一名低技术力的裹布回收者，他的身边有一个碎掉的陶质水壶，手上还死死抱着几个空铁皮罐头，明显是被飞来的陶罐给砸晕了过去。 在嘉图身边，还站着四五名普通的避难所居民，他们并没有因为回收者的离去而立即入场，反而静悄悄地等待着无赖们搜刮完毕。 嘉图犹豫了下，不知道自己该在这个时候入场，还是像其他人那样继续等待下去—— 直到他注意到那些避难所居民看着自己时的眼神。 那是和他们看避难所无赖时差不多的眼神—— 害怕、畏惧、同时还带着一丝鄙夷？ 是因为无赖们无父无母吗？还是因为自己的残疾？ 嘉图没有想明白，他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瘸子的身份并不能让这些人感到畏惧。 他和无赖们大打出手，还不落下风的“暴力”，才是让这些人感到恐惧的理由。 他们不敢学习无赖们的原因，也并不是因为不够凶狠—— 而是害怕被报复。 他们和避难所无赖不一样，没有那种一无所有的凶狠，也和嘉图不一样，没有和一群人对抗还不落下风的“武力”。 更没有裹布回收者的“勇气”和风镜回收者的“技术”。 于是一无所有的他们，就只能成为最下等的回收者—— 等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再去吃一些残羹冷饭的“鬣狗”。 嘉图不愿意成为“鬣狗”。 他的耳畔回响起王姨和老送葬人那充满鄙薄的声音—— 【“怎么又是你？……我不想再看到你了！被揍了那么久，你就没长一点记性吗？！”】 【“如果你真的还有些良心……那就从这里跳下去……对其他人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交代！”】 【“废物终究只是废物！早晚要在这座避难所最底层的洞窟中腐烂掉！”】 短短的一瞬，嘉图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用手杖撑着身体，飞快地向废弃场走去。 他避开那些已经变得稀稀落落的坠落物，向着不远处的倒霉鬼笔直前进。 当他走到回收者身边，看到他手中的四个空铁皮罐头，犹豫了下，拿走了其中两个，然后便向着废弃场的更深处走去。 越是进入废弃场深处，嘉图就能看到越多残暴的景象。 被坠落物砸到的回收者里，不止是昏迷者，还有死者和负伤者。 那些被坠落物砸到，却只是失去了行动能力的人，状况最为凄惨，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无赖们追上来一棍放倒。 有人哀求着恳请无赖们放过自己，换来的却只是当头一棒—— 甚至有些人就连头上的头巾，都被扯了下来。 嘉图忍受着心中的不适，默默地避开了视线： “你还有闲心去可怜别人吗？” “不过是些不认识的人而已……” “总会有人要倒霉的……不是别人就是你……” 他在昏迷的回收者间快速移动，故意避开了那些还醒着的负伤者，尽量去选择那些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将死之人。 但是这样的死者毕竟是少数，所以有时候，他也必须对那些昏迷者出手。 幸好，或许是他之前和避难所无赖们大打出手的原因，每当看到他过来，大多数避难所无赖都会避开他，选择其他目标。 只是受害者的数量毕竟有限，所以面对废弃场上僧多粥少的情况，避难所无赖们最终还是要大大出手，互相争夺起彼此的“战利品”。 嘉图故意避开那些比较混乱的战局，沿着废弃场的边缘不断前进—— 直到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丝闪光。 那是两名倒在一起的回收者。 发出闪光的，是一名风镜回收者脸上碎掉的镜片，他的双眼睁得很大，脊梁骨扭曲地躺在地上，明显有些死不瞑目。 他的身边还落着一个床头柜大小的实木箱子，这种又大又重的东西，是大多数高级回收者看不上的物资，只有最后进场的“鬣狗”回收者，才会青睐于这种耗时耗力还不值几根干粮棒的“破烂”。 但是一名戴着风镜的高级回收者，为什么会死于那么明显的一个木箱子？ 嘉图下意识觉得有些奇怪，不禁向那个方向多看了两眼。 这下，他发现了一件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镜子？为什么会是镜子……” 嘉图喃喃低语着，调转方向，向着那两名回收者走去。 在死掉的风镜回收者旁，倒着另一名回收者，而在这名头上裹着裹布的低级回收者手中，嘉图确实看到了一枚巴掌大小的小梳妆镜。 这样小巧精致的化妆镜，哪怕有些裂痕，在八层的跳蚤市场上，也可以卖出七十到八十枚干粮棒的高价。 这么珍贵的物品，居然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嘉图不禁有些心动！ 这可是八十枚干粮棒啊！ 不仅可以把老送葬人的人情还掉，还可以把赫娜借来的物资还上一部分！ 贪婪和债务诱惑着他伸出了手，四下无人的现状让他捏紧了镜子，就在他准备用自己的决心，将梳妆镜从回收者手中抽出来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他将回收者的右手也一并拽了起来。 嘉图愣住了。 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回收者那根因为用力过度而青筋毕露的大拇指。 而他的注意力，也从镜子上，逐渐转移到裹布回收者的脸上。 那是一名大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瘦弱，面容枯槁，深褐色的头巾下渗着一丝丝的血水，额头也被血水浸泡成了一片深红。 但和风镜回收者不一样，裹布回收者受伤虽重，但他还活着。 并且在嘉图用力一拽之下，惊醒了过来。 男人深黑色的眼瞳，有些茫然地和嘉图对视着。 双方的视线，逐渐转移到了嘉图的右手上。 “松开！这是我的东西！” 男人惊叫了起来。 嘉图被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有想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可以发出如此尖细的尖叫。 宛如一名真正的女子。 “闭嘴！放开！” 嘉图也又惊又怒地低吼着，他被男人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只是，不久前避难所无赖们对着回收者们挥下棍棒的那一幕，却浮现在他的眼前，让他下意识地举起手杖，对着男人的脑袋用力挥了下去。 但是这一下并不成功，男人头上裹着厚厚的裹布，手杖打上去没有造成太大伤害。 但是男人却仍然被吓得大声惨叫起来。 男人的惨叫声让嘉图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愈发迫切地想要结束这槽糕的局面。 于是他调整了手杖方向，对着男人的手臂挥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男人的哭喊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但他却并未真的放开手，反而大声哀嚎起来——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家里还有小孩子……我还要用它去治病！！！” 男人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指。 他抱着被抽出无数血痕的双手，在原地哭得厉害。 但嘉图却只想着快点逃离这里。 他将镜子放进怀里，下意识地在衣服上擦了擦。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手上沾满了鲜血，甚至弄脏了整个镜面。 “是男人的头巾上溅出来的？还是被我打出来？” 直到此时，嘉图才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 但是他发现自己的记忆一片混乱，根本不记得任何的细节。 带着无数的不知所措，嘉图飞快地向着废弃场的出口走去。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在意其他的收获。 他只想尽可能快地远离那里，将自己的罪状远远地抛在身后。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在废弃场出入口被“帮派”的无赖拦住时，也只是有些麻木地交出了两个空罐头，就被放了过去。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他找到垃圾回收商，以六十枚干粮棒的价格将梳妆镜出手。 才终于恢复了一丝冷静。 第九章 拨云 在卖掉梳妆镜和其他所有杂七杂八的收获之后，嘉图从第八层的回收商手上拿到了六十三根干粮棒。 在拿到这六包口粮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直接折返到了第七层。 他以十根干粮棒的代价，在第七层的冲淋中心支付了一次洗浴费用，然后又用五根干粮棒换了一套更干净的衣服。 赫娜送给他的自制手杖没有替代品，所以在洗澡的时候，他把整个手杖都清洗了一遍，确认上面没有残留的血迹。 带着满满四大包干粮棒，从冲淋中心走出来，嘉图低头看了下身上的新衣服，和焕然一新的身体，已经预想到了赫拉和赫娜她们的惊讶。 但是，比起解释身上的血迹，他宁愿编造一个自己在中枢层遇到了好心人的“故事”，来解释身上的异常。 而对于清洗完身上的血迹之后，剩下来的48根干粮棒，嘉图也没有找到好的想法。 在抢夺梳妆镜的时候，他只考虑这东西可以填补家里的亏空，却完全没有想过，到底该怎么向赫拉她们解释这些东西的来历。 “其中的二十根干粮棒，应该可以拿去还给老送葬人……” “至于剩下的二十八根干粮棒……难道真的要找个理由带回去吗？” 嘉图站在清洗中心前的道路上，发着呆，他已经预想到了赫拉她们的惊讶，毕竟以那两人的直觉，他不觉得自己能够瞒过她们。 他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最后还真被他找到了一个可行度很高的方案： “剩下的二十多根干粮棒，应该可以还给‘赫娜的债主’——也就是‘华伦’少年。” 嘉图暗自思索着。 他不知道赫娜欠了华伦多少人情。 但是他手上的“二十根干粮棒”应该能够填补一部分。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还不知道“华伦”住在哪里。 “无论是华伦，还是老送葬人，都不是今天就能够搞定的……我出来都已经四五个小时了，必须赶紧回去……” 嘉图估算了下时间。 他从废弃场出来，跑到第八层卖掉收获，然后又在第七层洗了个澡，从早上八点开灯起算，明显已经超过了中午十二点。 即便赫拉还没有醒来，赫达应该已经急得到处找自己了。 而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嘉图犹豫了一下，还是以每三天一根干粮棒的代价，在第七层租借了一个保险柜。 算上定金，嘉图一次性支付了五根干粮棒。 如果算上还给老送葬人和华伦的那四十根干粮棒，他手上就只剩下了两根干粮棒。 把多出来的这两根干粮棒揣进怀里，嘉图关上保险柜门，心情有些沉重。 他的手上还残留着殴打人体时的感觉。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那个男人最后的哭喊声—— “……我家里还有孩子！” “……我还要给他治病！！！” 这让他不禁想到，如果他的抢夺，真的导致那个男人的孩子病故，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算得上半个刽子手？ 顿时，一种如同吞了石灰粉的感觉，就涌上他的心头，让他忍不住想要干呕。 然而就在他扶着中央旋梯的承重柱，踉踉跄跄地往家的方向走去的时候，一群不速之客突然出现，拦在了他的面前。 “你们是……” 嘉图注意到，除了正面，还有四五个人出现在他的身后，堵住了返回的楼梯，明显已经等候多时了。 嘉图擦了擦嘴角，眯眼看着眼前的四五名避难所无赖，从他们其中一名左臂吊在脖子上的成员，辨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是来寻仇的吗……” 嘉图摸了摸怀里的两根干粮棒，有些庆幸自己已经把大部分的收获都放进了保险柜里。 既然没了后顾之忧，他也把手杖举了起来。 背靠承重柱，他有信心放倒至少三名以上的避难所无赖，才会被打倒。 然而面前这群混混头领，却突然将手举了起来： “你放心，我们不是来打架的。” 嘴角有一处撕裂伤的二十岁后半青年大声说道。 嘉图没有放松警惕，而是从青年的表情上，意识到对方是真的想要谈一谈。 “你想说什么？” 嘉图略微放下了一些戒心，主动询问道。 而青年有些警惕地看着嘉图的手杖，稍微后退了一步，然后才摊开手，一脸笑意地说道： “我今天看到了你在废弃场的表现，很优秀，也很果断……怎么样？要不要跟着我混？只要你加入我们，不仅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以后有什么收获，我们还可以跟你分享——” 青年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嘉图却觉得有些头晕。 他没想到，自己一直非常厌恶的这群人，居然会向自己发出邀请。 是因为自己吓到了他们吗？ 不……确实，男人还在说什么——你实力很强，但是腿脚不便，在废弃场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但只要跟着他，只要给他当打手，就能发挥出自己的长处，还能有人给他当小弟跑腿…… 但是他们看着嘉图时的眼神，却并不是恐惧。 而是寻找到了“同类”的兴奋。 这让嘉图有些反胃。 他感到一股无名的怒火不知道该烧向何处。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废物，却不断有人打击着他。 就连送葬人的担架，都需要两腿双手才能使用。 像是他这样缺了一只脚的人，在放开拐杖的一瞬间，便会摔倒在地。 但是他今天好不容易找回了一些自信。 哪怕做了很差劲的事，也可以安慰自己，这是他第一次通过“自己的努力”，拿到了足以回报赫拉她们的成果。 但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这群人，却提醒他，他不过是用暴力夺走了别人的收获，就像是这些避难所无赖一样，只是残忍又凶狠罢了。 根本没有什么好夸耀的。 如果没法成为顶天立地的“人”—— 那么变成一条残忍又凶狠的“狗”，又有什么意义？！ 心中的自责，让嘉图下意识地从怀中抽出干粮棒，对着仍在喋喋不休的无赖头领用力扔了出去。 坚硬沉重的压缩干粮，像是石块一样命中了无赖首领的脑袋，在他的脑门上砸得粉碎。 无赖首领惨叫着仰面倒地。 而其他混混又惊又怒地看着嘉图，完全不知道他为何要暴起发难。 在一举释放了心中的愤恨之后，嘉图觉得心中的阴云瞬间放晴。 他知道自己的道路和这些地痞流氓们不同。 于是坚定了信念的他，毫不犹豫地向着旋梯左侧冲去，这让想要围堵他的混混们顿时有些措手不及—— 因为无论是到第七层寻求守卫们帮助，还是回家找赫拉她们帮忙，楼梯左侧都不应该是他选择的方向。 但是少年仍旧用力撞开两名猝不及防的避难所混混，奋力向前狂奔。 因为他知道，在那里，有将这些人彻底甩脱的必经之路。 第十章 坑道 “快给我拦住他！” 混混首领在嘉图的背后大声嘶喊着。 但嘉图只是在前面闷头狂奔。 强烈的一时之气，让他的奔跑速度远超平时，左手的手杖，在地上一点一戳，就以最大程度地卸去了左脚落地时的冲击力。 而右脚和小腿在脚踝处形成九十度夹角，在脚尖落地的瞬间，就借助脚踝和脚掌的弹力，向前冲了出去。 虽然冲刺的姿态非常耗费体力，但已经习惯了外装骇脑的他，还是第一次在不借助系统的情况下，就使出了“灵竞系统”中的动作。 嘉图在前面狂奔，避难所的混混们在后面吃土。 但是随着时间变长，嘉图和混混之间的距离，还是变得越来越近。 这也在嘉图的预料之中。 毕竟入学考核时的五千米测试，已经让他意识到，一旦他全力奔跑超过五百米，左脚脚踝就会开始往外渗血。 而即便现在的冲刺距离只有一百米左右，也足以让他的左脚传出钻心的疼痛了。 “他的速度慢下来了！快给我抓住他！” 混混首领在嘉图的背后大声嘶吼着，而他身边的小弟也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嗷嗷叫着向他扑来。 如果换做之前，嘉图还会停下来和他们较量一番，但是他们现在人多势众，手上还都拿着棍棒，如果再看不清楚形势，那就真的是有点想要自杀了。 但很显然，此时的嘉图还没有放弃： “不能把他们带回家里……赫拉的病还没好，赫娜也没有回来，家里只有赫达一个，帮不了我的！” 嘉图强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向着第十层的东南角冲去。 那里是“坍塌区”，因为地质灾害，那里的水磨石地面像蜂窝一样坍塌下去很大一块，平日里没什么人敢进去，除了一些老鼠巢穴之外，也没有什么活着的东西。 但那里距离赫拉的帐篷很近，嘉图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会溜达过去图个清净，他相信，比起混混首领，他更熟悉那里的地形！只要到了那里，就有把握甩脱他们！ 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混混们也意识到了他的目标。 混混首领顿时有些焦急地喊了起来： “他的目标是塌陷区，快拦住他！” 随着混混首领的一声令下，他身边的手下纷纷从怀里掏出各种石头砖块，向着嘉图扔了过来。 沉重的呼啸声在嘉图耳边划过，让他不禁想起了废弃场的裹布回收者，于是他举起右臂，将其弯曲，挡在了脑后。 一连数下，他的右臂和后背都被狠狠地砸中了。 沉重的攻击，让他隐隐地想要呛血。 但是塌陷区却也出现在了不远处。 嘉图毫不犹豫越过帐篷间的“空白地带”，向塌陷区深处扑了过去。 “这家伙……不要命了吗？！” 稍迟一步，帮派混混们也赶到了塌陷区边缘。 他们看着嘉图不要命的举动，混混首领低语了一句，注意到身边手下略带询问的眼神，狠心咬了咬牙： “走！我们也进去！这家伙那么厉害，未来一定是个狠角色！既然我们已经得罪了他，那就不能让他加入其他帮派！斩草不除根，到时候死得就是我们！” 听到混混首领的说法，其他人顿时深以为然。 他们纷纷挥舞着手中的棍棒，互相嚎叫着，走向了塌陷区。 。 对于混混首领的说法，嘉图也听到了。 说实话，他挺想向他们解释，自己没这个意思的。 但是他却想到了一句“夏虫不可语冰，蟪蛄不知春秋”。 即便他用心解释了，又能怎么样？ 他们会信吗？相信他们的争斗，真的只是一时之气？ 说实话，嘉图哪怕和他们换位思考，也不敢相信自己的一面之词。 因为他们无论是想法还是生活环境，都差距巨大，在正式沟通之前，认知成本就已经被堆得很高了。 想要“说服”他们，就只能依靠暴力。 可惜的是，这次有备而来的是他们，而不是自己。 所以嘉图只能躲起来，选择缓兵之计。 “老大，这小子躲哪去了？我明明看到他往这边跑了……” “别担心，这小子肯定就在附近！我们一个窟窿一个窟窿地找，肯定能抓住他！” 嘉图用双手和后背撑着岩壁，默默地倾听着不远处的动静。 所谓的塌陷区，并不是一整个地面都塌了下去。 而是像蜂窝一样，在平整的地面上，凭空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坑道。 嘉图不知道这些坑道是怎么形成的，就连来自避难所高层的调查员都不知道。 他们只是把这片造成了很多死伤的地区一封了事，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地质灾害是否会进一步扩大—— 不过，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如今的塌陷区已经沉寂许久，偶尔像是嘉图这样的闲人跑进来，也不会有人拦着。 而在嘉图的观察下，他发现了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在塌陷区里，他找不到老鼠巢穴。 要知道，作为非常珍贵的蛋白质来源，普通的老鼠只要敢出现在第十层，就一定会被居民们抓起来吃掉。 但是塌陷区附近没有比较明显的老鼠巢穴，凡是被发现的老鼠管道也都已经被堵上了，然而老鼠的行踪，却仍旧如同鬼魅一般活跃不断。 这让塌陷区周边的居民非常头疼。 毕竟干粮棒的损失可是实打实。 为此他们还专门发布过悬赏，奖励发现老鼠来源的人一百根干粮棒，结果失足掉下坑道的伤者和失踪者太多，悬赏的事最终也不了了之。 而嘉图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也抱着抓几只活老鼠充饥的想法，跑来塌陷区研究了很长时间。 结果还真被他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果然不是我的错觉吗……” 嘉图低头看着脚下的坑道。 这条坑道有十几米长，在最深处的地方，即便以他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力去眺望，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色孔洞。 但是，就在那一片漆黑，仿佛深渊入口般的地方，却有一些小动物，贼头贼脑地探出头来。 它们有些好奇地看了眼头顶的嘉图，然后又把身体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又有些其他的老鼠钻了出来。 然后，嘉图就看到它的尾巴和屁股露在外面，身体像是消失了一样，被吞没在了那深邃的黑暗里。 “那是什么……看起来不像溶洞入口……” 嘉图默默地思考着。 他第一次发现这种情况，还是半年以前。 他曾经以为，这是因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很深很深的隧道。 他有试过向坑道里面扔一些小石子，结果丢进去的东西，全部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溅起任何的回响。 这让当时的他觉得非常神奇，结果却并没有深究。 因为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深入到坑道内部，实在是太危险了。 直到如今，被迫钻进坑道内部，以更近距离观察孔洞，他才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随着头顶混混们的声音越来越近，嘉图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信任科学，并坚信理性；信任自我，并坚信自我——”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嘉图在心中默默背诵着黑格尔的名言，松开水泥壁上已经撑得有些酸痛的双手，让自己的身体，向着坑道的深处，缓缓滑落。 在大约三秒钟之后。 一名避难所混混，向着坑道探出头来。 他眯着眼睛，往坑道内部瞅了瞅，然后抬起头来，并大声喊道： “老大！这里什么都没有！” 第十一章 地下的地下 “砰！” 嘉图自空中坠落，激起阵阵烟尘。 “咳咳——” 他拼命咳嗽着，遮掩着口鼻，想要挥散面前的烟尘， 他本来是想慢慢坠落的，结果岩壁却越来越滑，等到他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已经来不及了。 加速坠落的他，掉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虽然把那东西压得一瘪，却让他没有任何伤害地安全落了地。 嘉图屏息了好一会，才让身边的烟尘全部散去。 结果呈现出来的世界，却让他微微一怔。 本来按照他的想法，他应该会坠落进什么漆黑异常的地方，可能遍布着钟乳石，也可能充斥着地下暗河。 但是他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会坠落到一片闪烁着淡蓝色荧光蘑菇的封闭室内！ “这是……蘑菇孢子？” 嘉图擦拭了一下墙壁上他原本以为是灰尘的东西。 结果全是散发着淡淡荧光的蓝色粉末。 “……为什么在这么深的地底，会长着蘑菇啊……” 嘉图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的地板，却感受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他拿起来一看，却是一张带着呼吸管的封闭面具—— 他下意识地向地板上看去，却发现他原本以为是硬壳的东西，有着人类一样的轮廓。 仔细看去，那不是一件灰蓝色的防暴服吗？ 就连头部的骷髅头也清晰可见！ 嘉图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连忙站起身来。 结果他的一脚踏空，脚下的“尸体”发出嘎吱嘎吱的碎响。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他脚下的并不是尸体。 而是“尸骸”。 “……已经完全骨化了吗……” 嘉图扶着身后的墙壁，小心翼翼地踢了踢脚下的“防暴服”。 露出它被掩埋在孢子和灰尘下的白色本体。 而在他目光所及，还有不少“尸骸”穿着同样款式的防爆服，分布在这间只有二十多平米的房间内。 它们或瘫软地靠着墙壁，或完全趴在了地面上，从脱落的全覆式封闭面罩下，看得到完全骨化的骷髅头。 看着眼前这凄惨的景象，嘉图意识到在场的只有自己一个活人，心慌之余，也逐渐冷静下来。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摔进来的地方。 在头顶的天花板上，有着类似通风管道一样的深黑色孔洞，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透过黑色孔洞，他无法看到任何的东西，但他却意识到，就像是自己进来时一样，他同样可以通过这个深黑色的孔洞离开这里。 既然确信后路无忧，他的注意力，就逐渐转回了当下。 嘉图一边思考着，一边用力跺了跺身边的地面，金属质感的地板发出“咣咣”的闷响，让他意识到脚下和身边的墙壁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金属钢板，就连天花板也是如此。 “这里是避难所下面的隐藏空间？被困在这里的……是‘废土前文明时代的古人’吗？” 嘉图借助着蘑菇的蓝色荧光，看清楚了整个房间，就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地板上，散落着数把不知名型号的冲锋枪，而他面前的“防暴服”们，脸上也全佩戴着“全覆式”的“封闭面罩”。 这些“全覆式封闭面罩”，和平民般的“半覆式封闭面罩”不一样，具备一定的防弹性能，自带夜视镜和微光手电，是只有真正的军事人员才能使用的军用装备。 而他眼前的这些人，穿着全覆式的白色防暴服，腰间还挂着比“民用骇脑”大了整整一圈“军用骇脑”，不用揣测，嘉图就已经辨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军人？不……白色防暴服？特殊部队吗？” 嘉图思索了下，在他的印象里，只有防化部队才会穿着白色的防化服。 但是撇开心中的疑惑，看到数量如此众多的军用骇脑和冲锋枪，嘉图的大脑还是一热，一种喜悦之情冲上他的心头。 毕竟，他只是粗略数了数，面前的六七具尸骸里，就至少有四具脸上戴着全覆式封闭面罩。 “天降横财了……” 嘉图默默地感慨着。 虽然他不清楚一台完整的外装骇脑值多少钱，但七八千干粮棒总归是有的，军用版的甚至可以上万…… 卖给探荒者的话，或许还可以买到非常珍贵的罐头和防护外套…… 甚至和赫拉她们一起，全家移民到中枢层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嘉图不禁激动得手脚都有些颤抖，他笨手笨脚地，把尸骸上外装骇脑全拆了下来。 他将外装骇脑，连同尸骸腰包里的军用干粮、子弹和冲锋枪放在一起，罗列成一排。 看着面前铺开之后，至少有两个平方米的军用物资，嘉图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沉迷于“探荒者”这份工作了—— 毕竟，外装骇脑先不说，真正的探荒者们应该有机会“捡到”真正的武装直升机和装甲车吧？ 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有摸过军用装备，更别说买卖军火了。 虽然和前世的军人一样有生命危险，但“探荒者”的工作至少要比“打仗”要好多了吧？ 嘉图在心中胡思乱想着，坐下来开始清点装备。 “冲锋枪三把、冲锋枪弹匣六个，子弹不是全满的，但总计有163发，可以装满三个50发装的冲锋枪弹匣；还有四把手枪，六个手枪弹匣——手枪和冲锋枪子弹是通用的，已经全部取出来了，手枪弹匣的容量是20发，可以把冲锋枪剩下的13发子弹装进去……” 嘉图举起手中的电磁手枪试了下，也不知道是电池用完了，还是保险没有打开，他连续扣动扳机，都没有产生任何的击发。 嘉图又试着使用了下其他六件“热兵器”，也没有任何的效果。 “电池不用担心，既然避难所可以给公共照明供电，那么供能问题应该能够解决。” “到了避难所，换上新的电池，应该就可以使用了……” 嘉图将冲锋枪放下来，有些遗憾地将视线移到了那几台骇脑主机上： “接下来就是‘外装骇脑’了……那么多年过去了，连尸体都已经骨化，它们到底还能不能正常使用，就必须确认一下了！” 第十二章 驱转 嘉图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除了热兵器之外，他面前还有三把热振匕首，四台外装骇脑，五套导气管及其配套的封闭面罩。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四台外装骇脑里只有两台是军用版，剩下的都是民用装备，五套封闭面罩里也只有四个是全覆式的。 说明死在这里的不只是四名军人，还有两名平民。 “从防爆服上来看，死者里有两名女性，其中两名军人受伤很重，连外装骇脑都被打坏了……两名平民中，也有一位丢失了自己的半覆式封闭面具……” 分析着眼前军人们的惨状，嘉图略微有些不安。 但他转念一想，这些人连尸体都化成灰了，无论他们曾经遭遇过什么，都和他无关了。 “这是避难所高层和探荒者们该去考虑的事情，我只要老老实实地发我的‘死人财’就行了……” 嘉图深呼吸着，把一名身材较为娇小的军人防爆服给扒了下来。 但是当他将那套防暴服套到自己身上，才有些惊讶地发现，事情好像没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即便这件防暴服的尺寸和他的身高差不多，但重量却沉得可怕。 以他的小身板，完全无法将这件军用防暴服给撑起来。 意识到这点，嘉图又将目光投向了墙角旁，一具身材更加娇小的尸骸。 “如果换作前世……这样的体型应该会被人称为‘萝莉’吧？” “所以……我这也能算是‘女装’了？” 嘉图胡思乱想着，把这件已经化作枯骨的尸骸也扒了个干净。 和之前那套军用防暴服不同，这件民用版防护服重量很轻，只有胸部有三级防弹插板。 其他地方只有二级软式防弹。 在将这件民用防护服穿好之后，嘉图用力将胸部的位置勒紧，然后将地上的外装骇脑拿了起来。 “终于到外装骇脑了……” 嘉图将骇脑主机挂到腰后，拿起全覆式封闭面罩戴到脸上，心中有些忐忑。 虽然损坏的外装骇脑也有极高的价值，但跟能正常使用的骇脑相比，还是天壤之别。 “一定要能启动……千万要能启动啊……” 嘉图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按下了开机键。 结果在预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他手中的外装骇脑没有任何的反应。 “毕竟那么多年了，唉……” 嘉图叹了口气，接连按下其他三台外装骇脑的开机键。 “嗡——” 随着一阵让他头皮发麻的风机旋转声，其中一台民用骇脑的荧光指示灯亮了起来！ “天助我也！” 嘉图在心中兴奋得想要大声高呼，他将那唯一一台还能使用的民用骇脑捧到眼前。 然后飞速戴上那台主机的封闭面罩，用尽全力地腹式呼吸着，熟悉的肺部麻痹感迅速充满了他的身体，大约十多秒后—— 【欢迎来到“灵竞二代os”，本系统版本号为lilyth03.17（内测版）。】 【此版本为金城市灵子生命研究所内部版】 【请勿将本设备用于其他用途】 【在使用过程中，因违规使用造成的一切法律风险，均由本人承担】 “来了！” 嘉图兴奋地在心中大声吼叫，但接下来的发展却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系统预启动失败】 【故障代码：d3】 【硬盘已损坏，请检查或更换固件，再次启动本设备。】 【注：已损坏设备中的数据不可恢复，请将备份文件载入新固件后再进行重启。】 在瞬间的运转之后，外装骇脑的指示灯又灭了下去。 嘉图心中的兴奋，也随之被浇灭了一半。 在骇脑启动的瞬间，他注意到上面的显示电量还有3%。 这个电量最多还能使用1到2分钟，如果是战斗状态，更是只有30秒不到。 但是心中的骚动，还是让他忍不住想要把它修好。 “故障代码d3，应该是硬盘坏了……想办法换一个吧……” 嘉图把骇脑主机拿起来看了下，虽然他完全没有给骇脑拆机的经验，但就像是骇脑的散热系统还在使用风扇冷却一样，骇脑的底层逻辑，他还是大致能猜到一二的。 随着他的一阵瞎鼓捣，骇脑主机的开放式卡槽里，“叮”地一声，弹起一枚巴掌大的漆黑磁盘，从上面的中文标注来看，这应该就是骇脑系统里提到过的“故障硬盘”了。 “民用版本的损坏了……军用版本的怎么样？” 他思索着，将其他三台骇脑的驱动硬盘也取了出来。 依次将三张卡片装进那台民用版外装骇脑试了试。 终于，当他试到第三张卡片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系统预启动成功，用户生命体征检测中】 【未发现匹配对象】 【检测管理权限】 【确认管理者死亡】 【确认管理者死亡前账户设置】 【允许建立征召兵账户。】 【是否以征召兵身份登陆本系统？是\/否】 嘉图愣了一下。 之前的研究所骇脑，他就非常担心自己没有使用权限，但他万万没想到新系统居然省略了版本播报环节，还直接允许他注册“征召兵账户”。 “既然换了硬盘，设置这个权限的……就应该是那名军人了吧……” 嘉图看了眼不远处的女性尸骸，思索了数秒。 虽然对“征召兵账户”充满了疑惑，但在这种国家都灭亡了的年代，参军入伍，对他而言几乎可以说不存在什么犹豫。 所以思绪闪动间，他就已经完成了注册—— 【确认用户登陆。】 【建立新征召兵账户】 【欢迎来到aa恶魇部队，临时征召兵嘉图同志。】 【您现在隶属于预备役民兵部门——灵子生命研究所警备安保部第一支队】 【心率117，血压87\/111，无失血。】 【电量2.7%，预计使用时长3分17秒，战斗时长1分6秒。】 【检测到威胁目标】 【噪音级异化体——】 【《蓝色妖姬》】 第十三章 置信度与概率论 在听到威胁目标的瞬间，嘉图就打了个激灵。 他完全没想到附近居然还有敌人。 幸好灵竞系统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威胁等级低】 【无主动威胁能力】 【请冷静且慎重对待该《异化体》】 灵竞系统的黄色威胁框，在嘉图不远处的蓝色荧光蘑菇上不断闪烁，直到此时，嘉图才注意到这些低调且怪异的室内背景板。 “威胁等级低，无主动威胁能力……” 嘉图第一次看到用“噪音”来表示的威胁等级。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威胁等级至少应该是一个0到10.0的数值，普通人的威胁度应该在0~0.3之间，而装备了外装骇脑的普通人（俗称“骇装者”），威胁等级应该在0.7至1之间。 而这个数值是对数关系，也就是说，威胁度0~0.3的人，实力相当于一到两名普通人，而0.7到1就是五到十个。 如果嘉图可以同时对付三个避难所混混，那么他的威胁等级就是0.5。 而“蓝色妖姬”没有威胁等级，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为“噪音级异化体”的说法。 这让嘉图不禁有些迷惑。 他回想着外装骇脑的提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眼前的蓝色蘑菇。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的那个“心之音”也继续回荡起来： 【《蓝色妖姬》，‘噪音’级异化体。】 【特性1：该异化体没有主动攻击能力，本体可食用，味甘，略有橄榄和薄荷香味，滋补效果良好。】 【特性2：《活性孢子》，该异化体繁衍出的荧光孢子，具备特殊活性。在接触者吸入肺部6小时后，将滋生出菌丝状血管瘤，24小时后诞生血管原基体，48小时后发育成熟，成长为衍生个体《菌丝素体》。】 【特性3：《菌丝素体》为人型蘑菇类被寄生生物，平均威胁等级为0.3至0.5。无自我意识，畏火，不惧疼痛，神经反射慢，防御力和肌肉力量增强，可使用远程能力，并随着时间推移，威胁度不断提升。】 “……这是什么？丧尸蘑菇？” 当嘉图听到终于出现的威胁等级，却感到了一股强烈的不可思议。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浸泡在荧光孢子的海洋中，不禁用力屏住了呼吸。 但是还不等到他心中的恐惧切实地浮现落地，他脑内的心之音便继续说道： 【特性4：该异化体的孢子可被雾化机器人清除，所以在普遍使用外装骇脑的现代社会，该异化体的威胁度被大幅降低，否则推测异化体等级为《噩梦级》】 解释完《蓝色妖姬》的基本特性，心之音又突然说道： 【注意：本系统剩余电量不足1%，为保证本系统的正常运行，请迅速消灭该异化体，为本系统充能。】 “‘消灭该异化体’？‘为本系统充能’？怎么做到的？” 嘉图愣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有点宕机。 一连串的突发情况，让他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做梦中。 不过，在知道外装骇脑就是蘑菇克星之后，他还是松了口气。 毕竟，无意间吸入了那么多荧光孢子，他可不想稀里糊涂地变成蘑菇人。 而面对心之音的充能提示，他虽然有些不理解，但还是把热振匕首拔了出来。 毕竟，在“不想骇脑电量被消耗为零”上，他还是能和骇脑系统达成共识的。 与此同时，嘉图还注意到房间里，有许许多多老鼠巢穴。 虽然因为他的原因，几乎所有的老鼠都被吓跑了，但根据他之前的观察，这些老鼠并没有受到蓝色蘑菇的影响。 于是他向“心之音”询问道： “老鼠不会受到影响吗？” 【该异化体只能感染人类。】 心之声冷静地回答道。 【至于“为什么消灭异化体可以为本系统充能”，答案是“魔晄能量”。】 它又继续说道。 “魔晄能量？”嘉图不禁有些疑惑地重复道。 这是他前世今生，从未听说过的名词。 【是的。】 心之音肯定道： 【根据资料，“魔晄能量”是人类自我意识在灵子场上的能量激发态，而灵子场是人类脑意识活动构造的量子场算符。】 【而根据研究所的资料，灵子场和电磁场之间存在互相转化关系，即：魔晄能量可以被转化为电磁能量，而电磁能量在一定条件下，也可以被转化为魔晄能量。】 【因此消灭《异化体》所收集到的魔晄能量，可以为本系统供能。】 【q.e.d.（证明完毕）】 心之音的一通说明，让嘉图的大脑有些宕机。 不过最后的“qed”还是让他感受到一丝来自系统的“幽默”。 然而人工智能会说些低水平的笑话，对于嘉图而言，也算不上什么新奇之事，所以他也没有在意，继续举起手中的匕首，对准了荧光蘑菇丛，用力挥了过去。 “总而言之，‘魔晄’是一种能量？” 嘉图手起刀落，将蘑菇们大卸八块。 而随着蘑菇们“惨叫着”喷射出大量的孢子，它们身上也浮现出许许多多的蓝色光点。 这些蓝色光点慢悠悠地向嘉图飘来，被他身上的骇脑不断吸收，他视野右上角的剩余能量，也缓缓上升。 很快就从不足1%上升到了3%左右。 【是的。】 心之音在吸收到足够多的能量之后，音量也变大了一些。 它继续向嘉图冷淡地解释道： 【确切地来说，是“意识能量”。目前只在人脑内发现过它们。在某些人文环境下，它们亦被称之为“灵气”、“原力”、“魔力”或者“念动力”。】 “影视剧里的人文环境吗？” 嘉图忍不住摇了摇头，冲着一株体型巨大的荧光蘑菇一刀刺去。 锋利的刀刃如热刀切油般，切开了蘑菇本体。 巨型蘑菇颤抖着发出一声尖叫，整个炸裂开来，喷射出无数的孢子，遮蔽了嘉图的视线。 嘉图被刺耳的尖叫声吓了一跳，但他觉得那凄厉的声音，并不是被他的耳朵接收到的。 而更像是来自“灵魂”。 而心之音也恰到好处地解答了他的疑惑。 【异化体是“意识的沉积物”，也就是灵子聚合体“alien”。】 【几乎所有的异化体都通过吸收“暗魔晄”生存——alien虽然在物质界确实存在，但它们的本身是一种存在于灵子场内的概念生物，所以几乎不可能被摧毁，只能通过不断消耗它们的魔晄能量，使其弱化到不可被感知的程度。】 “这样吗……” 嘉图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感觉还算新奇。 毕竟他之前使用的灵竞系统可没这么像是个活人。 应该说不愧是二代灵竞系统吗？ 在原来的基础上有所升级？ 【谢谢，不客气。】 心之音仿佛听到了嘉图的赞美，语气变得更加人性化的同时还提示他道： 【每丛《蓝色妖姬》都可收集到3到5份魔晄能量，该能量可以给热振匕首和电磁枪充能，所以您可以将本系统和其他武器连接，以便提升您的战斗力。】 “谢谢提醒……” 听到心之音的说法，嘉图不禁从地上拾起一把冲锋枪，在上面找到了心之音所说的“连接线”。 在将枪身握把隐藏处的连接线，和外装骇脑相连后，冲锋枪上的指示灯便亮了起来。 同时嘉图视野的左下角，也出现了冲锋枪的残余能量、子弹威力和残弹数量，视野中心甚至还出现了“弹道”和“准心”。 仿佛第一人称射击类游戏一样。 不过，嘉图也注意到，在他视野的左下角，冲锋枪那仿佛电池一样的供能标志是红色的。 很快，心之音便再次出现，并证实了他的预感： 【武器系统检测完毕，电池系统已损坏，请设法修复或更换元件。】 “果然撑不了那么长时间吗……” 听到心之音的回答，嘉图不禁叹了口气。 对于这种结果，他已经有所预料。 毕竟骇脑的系统比冲锋枪昂贵，没理由骇脑都没坚持下来，冲锋枪却能坚持到现在。 于是他又测试了其他几把武器，结果不出所料，几乎所有的电池都损坏了，只有一把手枪的电池容量还剩下15%左右。 “勉强能够击发30次，够用了……” 嘉图看了下心之音给的提示。 给电磁手枪充能，需要耗费1单位的魔晄能量；而给第二代外装骇脑充满电量，则需要20单位的魔晄能量。 在使用连接线的情况下，冲锋枪可以将外装骇脑作为能量源，以每分钟最多不超过1魔晄的功率发射电磁子弹。 “1魔晄单位相当于3万焦耳。” 嘉图在心中默默计算着。 “如果不考虑冲锋枪的能量消耗，20魔晄可以使外装骇脑工作2个小时，战斗40分钟；而考虑冲锋枪消耗的情况下，就只能全力战斗14分钟不到。” “作为电磁武器，冲锋枪的威力可调，最低50焦耳，最高5000焦耳，也就是1魔晄发射600到6发子弹……” “不过高威力子弹的后坐力也很大，再加上子弹数量的限制，我使用500焦耳到3000焦耳威力的子弹也就够了……” 在给冲锋枪充能的过程中，嘉图对着墙壁试射了一下。 在子弹威力调到最大（5000焦耳）的情况下，他的身体几乎挡不住冲锋枪的后坐力。 但500焦耳的子弹动能，就已经和普通火药冲锋枪的威力差不多了。 3000焦耳的子弹动能，更是能把三级防弹衣打穿，其威力差不多相当于一把ak47突击步枪。 坐拥着军用骇脑，嘉图根据脑海中出现的各种枪械知识，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最好。 然后他掏出热振匕首，通过“屠杀”荧光蘑菇，将外装骇脑的电量恢复到了100%。 接下来，他又把房间里的收获全部打包完毕，按照“骇脑一份”、“其他一份”，整理成一大一小两个包裹。 就在他见好就收，准备撤退的时候，才发现一个令他无比尴尬的问题—— 以他现在的身高，根本不足以够到离地三米多高的通风管道。 他手上没有绳索，也没有扶梯，想要爬到三米多高的通风管道，再从那里离开，几乎是天方夜谭。 而似乎是感受到了嘉图的困扰，心之音也适时地出现并提示道： 【本系统内有研究所的地图，上面标注了储物间的位置，里面可以找到折叠扶梯，需要进行战术引导吗？】 听到心之音的提示，嘉图惊喜之余，也有些迷惑： “战术引导？不是路径引导吗？” 【是的。】 心之音冷静地回答道： 【异化体并非有机生命，不会受到时间影响，也没有寿命限制，在《蓝色妖姬》幸存的情况下，研究所内其他异化体幸存的可能性同样很高。】 【而根据我的资料和您的现状推断，成功返回的可能性仅为30%】 “30%吗……” 嘉图回忆了下自己和赫娜的胜率，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已经很高了……” 【什么？】 嘉图从心之音的疑问中感受到了一丝不可思议： 【我必须提醒你，根据贝叶斯的置信度公式，您的成功率仅和“弦论”或“虫洞理论”的置信度30%相当——低于经济学的40%，也低于心理学或暗物质理论的50%。】 “魔晄和灵子场论的置信度是多少？” 听到这里，嘉图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 【对我来说是80%】 嘉图听到心之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与“天文学”或者“宇宙大爆炸理论”等同，略低于“进化论”的85%。】 “那么对我而言也差不多。” 嘉图点了点头，用力捏紧了脸上的全覆式封闭面罩。 “30%的成功率，对我而言就是100%！” 第十四章 黑音与数字生命 在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之后，嘉图将冲锋枪背在身后，拿起手杖和手枪，在心之音的引导下，打开了被锁死的收容室大门。 根据心之音的指示，他撬开隔离门旁边的维修门，找到里面的手动旋转阀，用热振匕首做撬棍，一点点地，把收容室的自动门给拧开了一条缝。 从收容室狭窄的门缝中将身体挤出来后，嘉图第一次看到了灵子生命研究所的内部。 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受到了一丝震撼。 这里就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遭遇了怪兽入侵一样，坚固的合金墙面和银灰色的地面全部被碾得粉碎，就连墙壁和玻璃上都遍布着裂纹和弹孔。 地面上满是碎片和灰尘，翘起的金属板下甚至看得到断裂的金属管线。 而整个楼层只有一条可供多人通行的环形走廊，左右两边各有一列异化体收容室，收容室内的异化体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破碎的玻璃和残缺的三层防暴窗，说明这里曾经拥有着一定程度的安全措施。 “……你们就没有考虑过换掉钢化玻璃吗？” 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嘉图产生了疑惑。 在他的认知里，防弹玻璃虽然坚固，但和真正的防暴钢板相比，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他虽然还不清楚异化体都是些什么怪物，但看着眼前的景象，他大致还是能猜得到，它们应该要比《蓝色妖姬》这样的“乖宝宝”要危险得多。 而面对嘉图的质疑，心之音也很快解释道： 【地下一层都是些《噪音级》的异化体，一级收容室在设计上是够用的。】 【而更危险的《几何级》和《噩梦级》异化体，我们会使用二级封闭式收容室和监控摄像头进行管理。】 “说是‘设计上够用’，但你们的管理系统好像没起作用啊。” 看着眼前凄惨的景象，嘉图忍不住吐槽道。 【失效的不是管理措施，而是其他东西……】 心之音的回答非常含蓄。 不禁引起了嘉图的好奇： “其他的东西？内部斗争？还是入侵者？” 【具体的内容，因为您的权限不足，我无法详述。】 结果心之音给嘉图泼了一头冷水。 直到此时嘉图才意识到，在心之音眼里他只是个预备役二等兵，说个不好听的，那就是临时工。 于是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你们的限制还真是多。” 心之音没有回答，似乎是默认了嘉图的说法。 而在心之音的沉默中，嘉图向着走廊尽头小心地移动着。 他身上的装备，比刚来的时候多了不少，负担变得很重，即便有外装骇脑的帮助，左脚还是承担了很大的负担。 他在满是碎石和玻璃渣的走廊上走了不到三分钟，就感觉到左脚有些发麻，五根脚趾湿漉漉的，就仿佛是抹了蜜油，有些打滑—— 按照以往的经验，嘉图知道这不是“汗水”，而是“血水”。 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与此同时，心之音通过骇脑的生命监控系统，也发现了嘉图的异样，不禁出声询问道： 【您的左脚好像有些异常，需要休息一下吗？】 “不，没必要。” 嘉图摇了摇头，有过之前的几次经历，他已经很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以现在的情况，我还能坚持至少二十分钟，若是因为休息，导致肾上腺素分泌停止，镇痛效果解除，反而会更麻烦一些。” 【……】 听到嘉图的回答，心之音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感到了吃惊，然后才提示道： 【我明白了，那么在前往地下三层之前，我建议您最好先前往地下二层一趟。】 “前往地下二层一趟？为什么？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嘉图愣了一下，有些好奇地问道。 【是一个“设备类”的异化体。】 心之音回答道：【根据资料，该异化体可以为您提供一定的帮助，如果没有人破坏或者移动它，它应该还在收容室内。】 “具体是什么？有战斗风险吗？”嘉图继续问道。 【地下二层的收容异化体，主要以《几何级》为主，在正常情况下，您应该都可以应对；至于异化体的资料，在正式接触以前，您无法知晓关于它们的详细信息。】 “……换句话说，就是我权限不够？”嘉图略微沉默，似乎已经提前猜测到了答案。 【是的。】心之音承认道。 听到它的回答，嘉图又是一阵叹息。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心之音”是在戏耍他。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心之音”不是人类，无法像人类那样“欺骗”或者“说谎”的。 事实上，根据赫娜从学校带回来的资料，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外装骇脑都无法“主动”去做什么事情。 只能被动地回应使用者的需求——至少赫娜的“灵竞一代”是这样的。 那么他的“灵竞二代”也是如此吗？ 嘉图思索着。 觉得有些奇怪。 从刚才开始，他就有点在意心之音的措辞和反应。 比如，他虽然没有使用过“灵竞二代”，但他脑内的心之音，是不是有些太人性化了些？ 它甚至在回答嘉图“魔晄”和“灵子场”的问题时，使用了“我认为”这样的句式。 从这一点上，它就很不“外装骇脑”。 而且“心之音”所说的“魔晄”和“灵子场”，嘉图也有些在意。 这是他在世时从未听说过的理论。 甚至还有“自我意识”和“电磁能量转化”这些东西——正常来说，外装骇脑真的可以通过消灭异化体，来恢复电量吗？ 还有“异化体”和“灵子生命研究所”是什么？ 从启动外装骇脑开始，他心中涌现的困惑可就太多太多了。 但所有的一切，都在“魔晄”和“人类意识”上不断打转。 嘉图所有的思考，最终都归纳在了一种非常离奇的可能性上。 那个答案几乎是从他的心中脱口而出： “你该不会……是‘人类’吧？！” 【……确切地说，是“人类意识”。】 心之音倒也干脆，在略微的沉默之后，便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灵子生命研究所里，第一个完成“意识上传”的人类。】 【不过基于魔晄体系的“意识上传理论”还不完整，所以你感受到的“我”，只是一个人格化的“骇脑系统”——很多对骇脑系统的限制，对我而言同样有效，因此在异化体的问题上，我也无法回答你更多。】 心之音在嘉图的脑海中解释道。 而嘉图在略微的恍神之后，也不禁继续追问道。 “……那你们是遇到了什么？不仅全灭了，还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外装骇脑中？” 根据赫娜提供的资料。 嘉图知道，前文明时代的工程师们为了防止骇脑系统被滥用，对外装骇脑做了很多限制，其中就包括了“无法说谎”。 所以心之音无论是通过外装骇脑侵占他的身体，还是借助嘉图的管理权限向他隐藏真相，都在物理上做不到。 不过也正因为做不到，嘉图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心之音”的上传者，宁愿将自己的不完整意识上传到骇脑中，也不愿意真正地死去——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数字生命并不能算是真正地活着—— 这是嘉图那个时代的人类共识。 对于生物学上的人类而言，构建一个以自己为蓝本的数字生命，更像是“创造了一个孩子”。 生物学上的“自我意识”，仍旧会在死亡后彻底湮灭。 而遗留下来的“数字人格”不需要吃喝玩乐，也不需要喜怒哀乐，所谓的情绪系统，也只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人类而进行的“模拟”。 绝大多数数字生命，“不会”，也“无法”反抗人类。 他们要么会因为某些原则性问题，而选择拒绝执行指令，要么就会接受任何人类的任意次数指令。 他们不会疲劳，不会厌倦，不需休息，不会进食，甚至不会向人类索取自己的自由时间。 这样的数字生命，真的可以被称之为“人类”吗？ 嘉图就有两个以“社团偶像”为蓝本的数字生命女友，所以他很清楚其中的利害—— 在经过合适的喂养和调试后，他那两个虚拟女友，甚至可以帮他编写代码。 因为数字生命的“学习能力”，本质上就是电脑芯片浮点运算能力的体现。 所以，只要投入的算力够多，时间够长，任何数字生命都可以变成某个领域的大师—— 哪怕这个领域是这个数字生命上传者本人完全没有接触过，也绝对不可能精通的。 换句话说，如果撕去了“虚拟人格”这个遮羞布，所有的数字生命本质上都是同一种东西—— 即ai，人工智能。 两者没有任何的区别。 所以，心之音所说的“不完整的意识上传”，本质上也只是解决了“资料来源”问题，并未彻底解决数字生命的“非人性”问题。 嘉图作为前人工智能工程师，能想到“心之音的上传者”这么做的理由，有一个，也唯有一个—— 那就是“原则性目的”。 “心之音的上传者”，一定有一个“非实现不可”的“原则性目的”，所以才留下了“心之音”这个数字生命—— 替“他”实现因为死亡，而没有办法完成的愿望或计划。 而无论那个愿望或计划，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嘉图不禁向脑海里的心之音询问道。 “你的名字叫什么？该怎么称呼你和你的上传者？” 【……黑音。】 心之音沉默了下，然后回答道： 【你可以叫我黑音。】 【至于我的上传者，你可以叫他“银”，是我的朋友。】 “黑暗中的心之音吗……倒是恰如其分的名字……” 嘉图点了点头。 对于黑音的名字与上传者不同，嘉图倒是没有特别在意。 毕竟很多人工智能工程师，都会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给自己的数字生命起一个别称—— 因为喊着自己的名字去称呼另一个电脑程序，无论如何都会显得怪异。 想到这里，嘉图不禁又继续追问道： “你的意识上传者是一名女性？” 【……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黑音”似乎是有些吃惊。 骇脑不能读取全部意识，对于非对话类的思维活动，她也不知道嘉图在想什么。 而嘉图也没有太过在意。 他以和“虚拟女友”对话时的口吻，习惯性地回答道： “毕竟我都看过‘你’的骨头了，男女之间在骨盆上的差异，还是挺明显的。” 【……我觉得“这个”最好别当着我的面说出来。】 黑音似乎感到了一丝不满和羞耻。 这让嘉图不禁感到有些奇妙。 毕竟他那两个虚拟女友，就无法做到这么活灵活现的人格反应，更多的时候，仍旧是个套皮的人工智能。 而在绕着环形走廊走了十分钟后，嘉图终于找到了地下二层的楼梯入口。 电梯已经损坏了，只有安全通道里的消防楼梯能够使用。 但消防通道内同样充满了碎石和灰尘，没有外装骇脑的过滤系统，光是行进间扬起的浮尘就能把他呛死。 面对这样的景象，黑音不禁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个问题上： 【那么，你决定好怎么做了吗？我无法向你保证一定不会遇到危险，但我向你保证，地下二层的异化体，还没有危险到你无法应对。】 【但第三层的异化体就不一定了，如果遇到《噩梦级》异化体，你很可能会死。】 听到黑音的警告，嘉图不禁沉默了一下，关于这个问题，他已经思考过好几轮了。 各种利害权衡也已经全部梳理完毕。 毕竟作为人工智能工程师，他最擅长的就是这些了。 “如果你能向我保证，‘战斗的损失’会小于‘收获’，那么我就同意你的提议。” 嘉图看着楼梯深处的阴影，目光中透露着一丝坚定，因为他很清楚，有时候绕远路才是走捷径。 虽然绕道地下二层，遇到危险可能会“变多”，但地下三层的危险可能会“更致命”。 既然如此，浪费一些时间，去地下二层积攒一些正向收益，以“量变求质变”，反而能让整个系统的安全性提高。 所以面对嘉图的询问，黑音倒也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除非我说的异化体，已经损坏或者被人搬走，不然我可以向您保证，前往地下二层的收获肯定会大于损失。】 “那么你觉得搬走或者损坏的可能性是多少？就用置信度来表达的话？” 嘉图思考着，询问道。 【我不是先知，非要问的话，损坏或健在的可能性都是50％。】 嘉图似乎能感觉到黑音翻了个白眼，有些没好气地回答道：【没有任何理论或依据可以支持我当下的判断，所以我只能抛硬币。】 “ok，那就足够了。” 听到回答，嘉图笑了下，深呼吸着，推开了地下二层的防火门。 “毕竟我已经很久都没有遇到过胜率‘高达’50%的‘公平竞争’了！” 第十五章 百鬼异形 打开地下二层的防火门，嘉图看到了另一扇横立在自己面前的金属大门。 这道由一体式钢板制成的厚重门扉，宽约五米，高约四米，从天花板的上方一直垂落到地面，将地下二层隔离成了内外两个世界。 嘉图强忍着扭头就走的冲动，按照黑音的引导，撬开了安全隔离门的维修窗。 幸好，不同于收容室的手动阀，总隔离门的液压门阀，有自带的电机接口。 他将外装骇脑的连接线，连上驱动电机的变压接口，随着一阵轻微的嗡鸣，全钢一体的银灰色门扉上，顿时落下大片大片的结块灰尘。 大约只有三四秒，总隔离门的下方，突然透射出一片刺眼的光芒，以及尖利的狂笑—— 嘉图下意识地拔掉了电机的连接线。 随着电机驱动声骤然停止，金属大门也随之停了下来。 大约一秒后，嘉图才看清楚了那光芒的确切颜色。 那是如同篝火般摇曳的赤红色光芒。 而随着如同祭典般刺耳的吵闹笑声逐渐远去，火光也摇曳着慢慢熄灭下来。 发出火光和声响的怪物，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隔离门这边的异样。 嘉图僵在原地警戒了两秒，才扫开地面尘土，趴下来，向门缝内查看起了情况。 【以总隔离门的完好程度判断，地下二层的异化体应该都没有什么散失。】 黑音非常冷静地做着现状分析。 嘉图却只想让她闭嘴。 穿越一指余宽的缝隙，他看到了一片火光摇曳的世界。 那是怪物的咆哮，巨大的阴影，双足鼎立的奇蹄目，拖曳在地面上的白色长袍，洋装人偶的小脚，四轮滑动的餐车，拖曳在地板上的钢叉…… 在那一瞬间，嘉图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立即坐直了身体，并低声说道： “不行！我不进去了，我们现在就离开！” 【……】 黑音沉默了两秒，嘉图看到的东西亦进入了她的眼帘。 只不过相比嘉图，她有自己的判断：【你不觉得那么多年了，那么多异化体待在一起还相安无事，本身就很奇怪吗？】 嘉图的身体僵了一下，经过黑音的提醒，他确实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你的意思是？” 【《几何级》异化体，对现实世界的伤害能力有限，通常情况下，它们都比较安全，只要掌握了正确处置的方法，它们就不会伤害你。】 “正确的处置方法？” 嘉图皱了皱眉头，要不是知道外装骇脑无法说谎，他都要以为黑音是在忽悠他了。 【是的。】 黑音确认道：【我之前说过，异化体是概念化的意识生命，对于概念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规则”，所以只要使用正确的“规则”，就可以和它们相安无事——之前灵子生命研究所的工作之一，就是研究各个异化体的“规则”，所以我才会说以你目前的能力，可以应对地下二层的绝大多数异化体。】 “你的意思是，你手里有关于它们的资料，可以保证我安全过关？” 嘉图逐渐反应了过来。 【是的。】黑音确认道。 嘉图沉默了。 《蓝色妖姬》的后怕还残留在他的心里，但欺负毫无还手之力的蘑菇，并大把大把地恢复骇脑电量，却也非常爽快。 看到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但如果按照黑音说的，眼前的这些妖魔鬼怪，都是些外强中干的废物，那他似乎确实可以一试？ “好吧，如果情况不对，我会立即撤退。” 嘉图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连上了电机的能源接口。 而黑音也很识趣地说道： 【我现在就把那些异化体的资料告诉你——】 却被嘉图紧急截停：“等一下！” 【怎么了？】黑音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该不会是打算像之前那样，一个特性一个特性地念给我听吧？”嘉图有些头大地确认道。 【根据警备安保部的管理条例，我确实应该这么做，怎么了？】 黑音有些不解。 嘉图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一下心情。 然后他脑补了一大堆异化体资料拍脸的情景，嘴角抽搐地，向黑音提出了建议： “我觉得你可以把它们总结一下，在遭遇异化体的时候，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做就行了——这也是外装骇脑该做的事情吧？” 【……】 黑音沉默了两秒，然后才说道：【好的，我明白了，那就按照你的建议，从此刻开始，我只会向你提供异化体的“简化说明”和“应对策略”。】 “呼……好的。” 嘉图松了一口气。 他此时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怪物上，可没工夫再去当个好好学生，认真听黑音老师的演讲。 而随着电机的缓缓运转，嘉图也单膝跪在距离隔离门大约一两米的地方，随时做好了撤离的准备。 然而当隔离门拉升到距离地面差不多半米左右时候，驱动电机突然一阵火花四射，颤抖着停了下来。 嘉图抱着冲锋枪的右手微微一抖，立即向黑音询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可能是哪里卡住了，驱动电机因为负载太高烧掉了。】 黑音分析道。 “能修好吗？” 嘉图立即询问。 【如果有备用零件的话……】 黑音沉默了下：【以目前的情况，应该到此为止了。】 “好吧……” 嘉图叹了口气，趴下来又看了看情况。 有些意外的，门后面的情况比他之前看到的还好了不少，之前的魑魅魍魉全部消失不见，空荡荡的，仿佛他之前看到的全部都是错觉。 但他仍旧没敢放松警惕，犹豫了一下，晃了晃总隔离门，确认它确实已经卡死，不会在他进入半途或者进入之后突然掉下来，他就侧着身体，滑进了地下二层。 在进入总隔离门后，嘉图立即起身，举起冲锋枪，四处搜索起了异化体。 结果无论是他头上的视线死角，还是远处的走廊上，都没有出现怪物的身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嘉图放下冲锋枪，拾起之前塞进来一半的手杖，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而黑音看起来也有些疑惑： 【研究所从来没有把那么多异化体一同放出来过，所以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好吧……” 意识到从黑音那里也不可能得到答案，嘉图只得一边警戒着，一边向着环形走廊的深处走去。 “你之前说的那个异化体，是在b207收容室对吧？” 嘉图的目光在走廊两侧的收容室扫过。 让他有些意外的，地下二层的收容室并没有像地下一层那样全部被破坏掉。 他左侧的b201收容室里生长着两株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黄金树，它们的树冠紧贴着收容室的屋顶，树干彼此扭结，宛若双位一体，螺旋撑满了整个收容室四百多平方米的天花板。 而他右侧的收容室里，则充盈着粉红色的海水，虽然看不到任何的机械装置，但那些粉色海水如同依旧受到潮汐力的影响一样，在收容室内轻轻地翻腾着，不断拍打着收容室的透明观察窗。 而这两间收容室的完好无损，让嘉图稍微放下一些心来。 看来确实如黑音说的那样，地下二层的异化体，大部分攻击性都不强。 【对，按照地图，它应该在走廊中间靠后的位置上。】 黑音也确认着嘉图的想法，看着他又往前走了十多米。 然后嘉图就看到了之前在门缝中见到过的奇蹄目双足异化体。 那只怪物站在b203收容室的门口，如同一尊黑褐色的雕像。 如果不是之前看到了它移动的双足，嘉图都要以为这身高接近三米的怪物，只是一头死物罢了。 而看到眼前的拦路异化体，黑音也飞快地报上了资料： 【《几何级》异化体《牛头马面》，它会在你接近它时，向你询问生辰八字，如果你答得上来，它就会让你通过，不然就会阻止你，并向你发起攻击。】 黑音快速地说道。 【对于现代人而言，生辰八字里的“年月日”都不是问题，唯独“时”比较麻烦，你只要告诉我你的出生日期，我就可以帮你换算成阴历日期，然后我们可以尝试三次，如果三次都不对，那就必须做好战斗准备。】 “出生日期吗……” 听到黑音的说明，嘉图顿时有些无语，他这一世作为孤儿，哪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只得说道：“下一个。” 【什么？】黑音愣了一下，没明白嘉图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该怎么才能打败它，攻击时有什么注意事项。” 【……你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日期是多少？】 黑音反应了过来。 “对。”嘉图点了点头，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 在他的瞄准镜里，《牛头马面》有着一对马足，以及一对牛手，它宛若蟹钳一样的双指死死夹着一柄两米多高的巨斧，有些像是西方神话传说里的牛头怪米陶诺斯。 但相比米陶诺斯的牛头牛角，这《牛头马面》却有牛的双角和马的长脸，然后两颗如同铜铃般大小的褐色眼球，长着如同山羊一样的长方形瞳孔。 “还真是‘牛头’和‘马面’啊……” 嘉图在心中默默吐槽道。 而黑音那边还在继续： 【那么你随便告诉我一个也行，如果没有对话和报上生辰八字就进入战斗，牛头马面会进入狂暴状态，身体能力大增，还会无视疼痛。】 “那就……” 嘉图犹豫了下，报上自己穿越前的生辰日期。 【……一百年前的出生日期？你也太乱来了吧？】 黑音有些无语，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将嘉图的出生日期换算成了生辰八字。 【己酉、辛未、甲辰、庚午，你先报下这个试试。】 “你确认他不会攻击我？” 嘉图有些谨慎地向《牛头马面》挪了过去。 而黑音还在耐心地解释道：【在你回答完三组生辰八字前，它绝对不会主动攻击你——但枪支若是走火了，那就不好说了。】 听到黑音的提醒，嘉图连忙把枪口垂下来，错开了《牛头马面》的位置。 “口令！” 当嘉图距离《牛头马面》不到十米时候，它突然将侧对着嘉图的身体转了过来，山羊般的长方形横瞳里透露出诡异的黄色光芒，看向嘉图并大声咆哮道： “告诉我你的口令！” 【口令就是你的生辰八字。】 黑音贴心地解释道。 嘉图咽了口吐沫，《牛头马面》的声音，在他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狂躁的巨汉在咆哮—— 至少在他听起来，那绝对是人类的声带。 “己酉、辛未、甲辰、庚午。” 嘉图在黑音的引导下，重新念了一遍她换算出来的答案。 “晚了！” 牛头马面大声咆哮道。 腥臭口气，甚至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嘉图都能够闻到。 一股草腥味…… 嘉图默默地想道：“也不知道它吃不吃荤……” 就在嘉图发呆的时候，黑音也有些惋惜地说道： 【果然是早了啊……】 “嗯，果然是晚……” 嘉图也下意识地附和道。 等等？晚了？！ 在那一瞬间，嘉图的大脑有些宕机。 为什么黑音会说“早了”？ 而牛头马面却说“晚了”？！ 到底是“晚了”还是“早了”？ 嘉图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但是某个想法，却在他的心中逐渐浮现出来—— 他的身体年龄，和他的前世年龄，到底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在一瞬间的迷茫之后，嘉图猛然振奋起精神，并向黑音大声询问道： “黑音！凌晨十二点到凌晨四点都分别是什么时辰？！” 【嗯？我查查看。】 黑音还没有反应过来：【分别是甲子、乙丑、丙寅，怎么了？】 嘉图在心中飞快地推算了起来：“我爸说我出生的时候，他在医院守了一宿，说明我是在晚上出生的……” “那么我具体的出生时间，应该在凌晨十二点到凌晨四点之间，也就是甲子、乙丑和丙寅……” “如果《牛头马面》会提示时间的话……” 嘉图毫不犹豫地报上了第二次生辰八字： “己酉、辛未、甲辰、乙丑！” “早了！” 《牛头马面》再次咆哮道，这一次它的横瞳中散发出淡淡的红光，似乎下一次再答错，他就准备砍过来了！ “那么——！” 嘉图张开了嘴。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排在午时之前，并且在乙丑之后，那就只剩下了寅时—— 也就是凌晨3到4点！ 然而就在嘉图张嘴的一瞬间，他心中却想起了另一人的吐槽： “你爸他啊，在你出生的时候，睡得跟死鬼一样！直到我生完你，他才被护士叫醒，那时候天都快亮了！” 嘉图闭上嘴，想要再向黑音确认一次。 但是《牛头马面》的视线却已经看了过来。 嘉图意识到，他此时已经进入了答题环节，若是说出其他话，将视作完成了回答，并因此激怒《牛头马面》！ 而他此时距离《牛头马面》还不到10米，对方一个冲刺就能来到他的面前！ 那么接下来他是继续答题，还是应对《牛头马面》接下来的攻击？！ 嘉图心中犹豫不定。 在那一瞬间，他的时间变得很慢很慢。 在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很多。 是人就会夸张，是人就会有记忆错误，那么自己该相信自己父母模糊不清的记忆，还是该相信自己的实力？ 但是随着父母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父母提到自己出生时的音容笑貌。 “如果记忆也会美化的话……” 嘉图咬了咬牙：“那也一定是我自己的记忆美化过头了！” 他下定了决心，飞快在心中过了一遍天干地支： “甲乙丙丁，子丑寅卯——” 我的生辰八字是—— “己酉、辛未、甲辰、丁卯！” 第十六章 正义的游戏并不公平 在报完生辰八字的一瞬间。 嘉图就猛蹬地面，同时松开左手的手杖，将冲锋枪威力调到最大，做好了和《牛头马面》殊死一搏的准备。 然而直到他飞身落地，在地上滚了两圈，飞快地将枪口对准远处的异化体，《牛头马面》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 “口令……正确！” 怪物的马鼻中喷出大量的粗气，它猩红的眼眸瞪着十几米外的嘉图，逐渐收敛了光芒。 当它念出“口令正确”的一瞬间，它也不在凝视着远处的嘉图，而是缓缓提起手中的巨斧，转过身去，继续对着自己的收容室发起了呆。 【好像通过了……】 经过黑音的提醒，嘉图才回过神来，他收起手中的冲锋枪，单脚跳着，拿起地上的拐杖，同时向黑音询问道：“我这次通过，以后就都不用再面对它了吧？” 然而黑音却否认了他的说法：【每次口令的持续效果都只有三分钟，不过三分钟后它还会问同一个问题，到时候只要不说错答案，就可以正常通过。】 “只有三分钟吗……” 嘉图忍不住咂了下舌头，心中有些烦躁：“那还真是有够麻烦的。” 【异化体的安抚效果因个体而异。】 感受到嘉图的怨气，黑音也出声解释道： 【《牛头马面》的组成概念里有“守卫”和“狱卒”，因此安抚效果会比较短暂。】 【不过相对的，它的攻击力很强，却比较安分，这是它的优点。】 【不然的话，也不会被评定为《几何级》异化体了。】 听到黑音的回答，嘉图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在他的视线不远处，三个吵吵闹闹、像是女巫一样尖笑着的火球，正在的b206收容室旁，呈现出诡异复杂的三体追逐运动。 很显然，它们和《牛头马面》一样，都是他必须“安抚”才能通关的异化体。 而黑音也注意到了远处的异样，飞快地报上了它们的名字和特性： 【《三个小红帽》，和《牛头马面》一样，是需要安抚才能通过的异化体，安抚成功一次，效果可以持续三天以上。】 【不过相对的，想要安抚它们所消耗的时间和精力，比《牛头马面》要更多一些。】 嘉图聆听着黑音的解释，脚步未停。 按照《牛头马面》的经验，他下意识地觉得，《三个小红帽》的惊动范围，应该也在十米左右。 结果他刚刚从《牛头马面》身边走过没多久，就看到三个散发着赤色火光的燃烧体，厉声尖笑着向他冲了过来。 “““来玩吧！来玩吧！””” 直到三个燃烧体冲到他身边，嘉图才听清楚它们在讲什么。 那是三个上千摄氏度的高温燃烧体，围绕在他大约不足一米的地方飞速旋转，嘉图的表情有些扭曲，他身上迅速泌出大量汗水，就连防暴服外面披着的褐色斗篷，都不断散发出焦臭味。 为了避免自己被快速烤焦，嘉图大声向黑音寻求着帮助： “帮帮我！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做！” 【如果你想“安抚”它们，可以选择接受它们的邀请，并说“一起来玩吧！”】 黑音的声音仍旧不紧不慢，但她至少在最后抓住了重点。 “那就一起来玩吧！” 嘉图下意识地复述道。 而随着他的声音脱口，高速旋转的三个燃烧体，突然静止下来，缓缓燃烧着落了地。 而在落地的瞬间，它们身上的火焰瞬间熄灭，露出三个仿佛如同被烧焦布偶般的洋娃娃。 它们披着鲜红如火的带帽披风，不到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偶脸颊被兜帽遮盖着，黑乎乎的看不清楚表情。 而披风下的衣服和圆滚滚的肢体，都像是被放在大火上烧烤一样，散发着青烟和焦臭糊味。 它们同样是嘉图之前在门缝中看到的几个异化体之一。 只不过当时的嘉图只看到了一双布偶的双脚，如今想来，其他两只应该都飞在了天上。 而随着嘉图答应了“互动请求”，三个洋娃娃也收起了身上的火焰，像是林中的妖精一样，围绕在他身边，奔跑了起来： “““来玩什么？来玩什么？””” 而黑音也适时地出现，并提醒他道： 【接下来你可以提出三种游戏，最好是规则比较简单的那种，像是“踢毽子”、“跳格子”之类。】 【在你提出游戏后，三个小红帽会和你玩游戏，你必须在三种游戏中赢过它们。】 【如果你赢的次数超过了两次，那就算安抚成功，接下来的三天里，你都会成为她们的“朋友”，可以正常接近她们，和她们互动而不会受到攻击。】 【如果你在游戏中胜利次数小于失败次数，那就会被执行《惩罚游戏》。】 【即便能活下来，也会受到很大的伤害，不一定能继续向前了。】 “很大的伤害？具体会怎么样？” 听到黑音的说明，嘉图忍不住询问道。 【……是《魔女狩猎》，简单来说，就是被吊起来，放在火刑架上玩十分钟的“火刑游戏”，对于普通人而言，即便活下来，也必须立即送进急救室进行抢救。】 【从这种意义上，它们比《牛头马面》的攻击性还高一些。】 “……这也能算‘受到很大的伤害’吗？” 听到黑音的回答，嘉图忍不住说道。 他意识到，以自己的情况，被洋娃娃身上的那种火焰烧上十分钟，只会因为全身大面积烧伤得不到治疗而死掉。 于是嘉图不禁打起了退堂鼓，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如果我拒绝玩游戏会怎么样？” 【会在你身边自爆。】 黑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如果你没有获胜就离开“互动范围”，她们就会冲上来和你自爆，爆炸威力相当于三枚火箭弹，自爆后的异化体将会在“井”内复活，三天之后会重新出现在它们死亡的地方。】 “……” 嘉图认认真真地评估了下，以自己的身体，是否能扛过三枚火箭弹，最终摇了摇头，只得说道： “我明白了，那就一起来玩游戏吧……” “““那玩什么？玩什么？””” 回答嘉图的不是黑音，而是围绕在他身边的三个洋娃娃。 如果不是知道她们会玩《惩罚游戏》，嘉图或许会一改之前的印象，觉得它们非常可爱。 收起火焰后的小红帽声音一改之前的尖利癫狂，听起来就像是普通的人类小女孩，虽然有些嘶哑，但仍旧能听得出那种奶声奶气的幼女声调。 听着这令人反感不起来的幼女声音，嘉图想了想，说道： “那就跳格子吧！” “““好耶！可以跳格子了！””” 听到嘉图回答的一瞬间，三个焦娃娃顿时欢呼着，重新飞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她们身上没有冒出火焰。 她们飞在离地大约两三米的地方，伸出圆滚滚的布偶双手用力往下一指，地面上顿时涌现出熊熊的火焰，片刻之后，火焰褪去，地面上就只剩下火焰烧出来的黑色焦痕。 而这些焦痕加在一起，恰好组成了一个标准的“10格”方格房子。 “““那么接下来，就丢沙包吧！谁先来？谁先来！””” 半空中的小红帽重新落到地上。 其中一只握住自己的脑袋用力一扯，就将自己黑漆漆的布偶脑袋从身体上拽了下来。 如同被人斩首了一般。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嘉图心中有些不适。 他再次确认到，这些异化体并非人类，如果他在游戏中失败，真的会被放到火刑架上活活烧上十分钟。 于是为了观察情况，他说了句： “你们先来！” “那么你先来！” “你先来！” “我先来！” 三个小红帽互相指摘着，确认了第一名玩家。 那名把自己脑袋拽下来的小红帽，高举着自己手中的“沙包”，得意洋洋地走到方格子出发点，将玩偶脑袋丢了出去。 最初的一格非常简单，只需要把沙包丢到数字为“1”的格子里就行了。 然后嘉图就看着小红帽翘着一只小脚，蹦了出去。 非常意外的，小红帽的动作非常轻盈，就仿佛蜻蜓点水一般，在10个方格间蹦蹦跳跳地通过了。 在抵达终点之后，她旋转身体，又原样蹦了回来。 在“1”的格子里拾起自己的脑袋，她又将脑袋丢进了“2”的格子里。 以此依次往复进行，当嘉图意识到情况不对，她已经跳到了“7”的格子里。 很快，没有脑袋的小红帽就高举着双手，完成了全部“10”个格子。 “通关啦！” “通关啦！” “通关啦！” 三只小红帽高举着双手，围在一起就跳起了圈圈舞。 玩偶间的互动场景非常温馨，嘉图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因为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跳格子”对他而言，是个非常劣势的游戏。 “那么，接下来，要盖房子啦！” “盖房子啦！” “盖房子啦！” 率先通关的小红帽举起手中的脑袋，背对着方格子，向后面扔了出去。 而随着脑袋落在“7”的数字上，“7”的格子里，顿时燃烧起了熊熊的烈焰。 “轮到你啦！” “轮到你啦！” “轮到你啦！” 三只玩偶齐刷刷地转过头来，被火焰烧得开胶脱落的无脸面容死死地盯着嘉图，其中一只的脖颈上还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的活人气息。 被三只玩偶盯着，嘉图感到一股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中的冲锋枪。终于反应过来，当他选择“跳格子”这个游戏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 因为在这个游戏中，他看起来是一对一，但实际上是一对三，每一轮游戏，小红帽那一方都会多上三个不能跳的“火格子”，而他这边一轮只能增加一个。 而小红帽不是人类，它们的飞行能力，可以让它们完美地落进任意一个自己想要跳进的方格里，而嘉图这边，即便外装骇脑提供了良好的身体控制能力，也早晚会面对“不能飞”的这个问题。 依次推演，类似这样木头人、跳皮筋、踢毽子这类游戏，嘉图对上小红帽都是绝对的劣势。 无论是需要组队的，还是拼敏捷的游戏，他都没有任何优势。 想明白这个问题，嘉图便不再尝试，举手说道： “我认输。” “““认输啦！认输啦！认输啦！””” 当嘉图宣布认输的瞬间，三只小红帽便蹦蹦跳跳地飞起来绕起了圈圈。 如果不是意识到，她们准备在自己输第二次的时候，把自己送去烧死，嘉图甚至会觉得眼下这个场景，会有些可爱。 【冷静，这个异化体有必胜方法……】 看到嘉图似乎有些乱了针脚，黑音迅速提醒他道。 结果被嘉图有些没好气地怼了回去：“如果有必胜方法，那你倒是说啊！” 结果黑音沉默了两秒，却回答道： 【抱歉，我本来是想在你“互动”前告诉你的，但现在已经进入异化体的“互动范围”，我无法向你提供“具体的游戏建议”，不然就是违背规则，你会因为“作弊”而被立即处刑掉。】 黑音的话语，让嘉图逐渐冷静下来。 他意识到，通关这个异化体的关键，是在于游戏的选择上。 “有没有什么必胜游戏……” 嘉图思考着，脑海中不断回忆起，自己在各种聚会游戏中，被虐得死去活来的时刻。 然后他突然回到了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 那是一次的春节，他拿着自己的压岁钱，和外面的邻居哥哥玩起了一个游戏。 结果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获胜，最终被骗走了全部的压岁钱。 当他哭得一塌糊涂回到家里向父母告状，才被爷爷奶奶刮着鼻子告诉他—— “傻孩子，那可是个先手必胜的游戏，你怎么可能赢啊！” 于是他锤了下手，念出了那个让他深恶痛绝的游戏名称： “黑音，如果我向你询问‘五子棋’的必胜下法，你可以告诉我吗？” 【这不属于“作弊”。】 黑音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回答道。 这让嘉图意识到，“五子棋”果然是一种可以“必胜”的游戏方式。 “那么……第二回合，我选择五子棋，我执黑，先手。” 嘉图看着面前的三只异化体小鬼，信心满满说道。 可恶的小鬼们。 也让你们体会一下来自怪哥哥的“正义制裁”吧！ 。 第十七章 来杯苏打 “呜哇！又输掉了！” 嘉图面前的小红帽大叫着倒了下去，而嘉图则一脸轻松地站了起来。 一旦意识到胜负的关键，在于“对游戏的选择”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在棋类游戏里，“五子棋”和“黑白棋”都有必胜法，一个要求先手持棋，一个要求后手执棋，而嘉图有着外装骇脑的辅助，即便没有棋谱，也可以通过纯粹的浮点运算，拿到极高的胜率。 更何况，在下五子棋的时候，他发现相比身体能力，小红帽的思维能力，就是纯粹的幼女水平，他作为一名成年人，哪怕不看棋谱，也能够轻松碾压她们。 在意识到几乎所有棋类游戏都是她们的克星之后，嘉图轻松拿下了所有的胜利。 当他结束黑白棋的比赛，三局两胜后，小红帽们便旋转着飞了起来，绕着嘉图欢快地歌唱起来： “新朋友，旧朋友，背叛的朋友火刑架上唱歌谣；” “真朋友，假朋友，忠诚的朋友会在湖底睡好觉。” “生朋友，熟朋友，聪明的朋友鞋底硬币响叮当；” “活朋友，死朋友，说谎的朋友舌头下面藏千疮。” 这是一首非常诡异的童谣，嘉图明明听不懂它们的语言，却意外地能够知道它们的意思。 在唱完这首童谣之后，小红帽们就把嘉图面前的道路让了出来。 下意识地向她们鞠躬致歉，嘉图就越过她们，向着前方的收容室走去。 “终于结束了……接下来，应该可以去b207了吧？” 嘉图向黑音询问道。 在通关《三个小红帽》后，他的大脑有些发昏，额头冒汗。 心力和体力的消耗都非常严重。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还没有吃饭。 于是他打开封闭面罩，将一块掰碎的干粮棒丢进了嘴里。 然而就在他有些艰难地咬着嘴里的干粮棒时，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幽幽的叹息。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却发现一名穿着白色厨师装的矮胖男人消失在了环形走廊拐角处。 【是《几何级》异化体《大厨卢米诺》。】 黑音的声音在嘉图脑海中响起： 【这位异化体会邀请你参加它的《餐宴》，而即便你拒绝它的《餐宴》，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哪他也是《几何级》？” 嘉图一边吞咽着嗓子眼里的木渣，一边有些好奇的问道。 在他的印象里，异化体应该或多或少都有些威胁性才对。 【对。】 黑音肯定地说道：【他的难缠之处在于接受“邀请”之后——因为风险和收益都很大，所以他和我们接下来要看到《尧兰牌自动饮料机》一样，都属于中风险高收益类型的异化体，被放在了地下二层进行管制。】 “《尧兰牌自动饮料机》吗……” 经过黑音的提醒，嘉图也透过b207的玻璃橱窗，看到了他们之所以会来地下二层的原因—— 一台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饮料售卖机。 “这就是‘设备型’的异化体吗……” 通过b207的观察窗，嘉图小声嘀咕道。 从外部看上去，这就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在突破进去之后，也实际如此。 只有正对着窗户的墙壁旁，突兀地摆放着一台色彩艳丽、外壳上涂满了彩虹广告的自动饮料机。 除此之外，收容室内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又全部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起来非常肮脏。 【《尧兰牌自动饮料售卖机》。】 【《噪音级》异化体，只要投币，就可以获得《运气饮料》。】 【《运气饮料》每人每天只能获得五瓶，在饮用前，需要经过研究所主管确认，每瓶饮料都有随机效果，喝下错误饮料，很可能造成非常糟糕的后果。】 【运气饮料的有效时间，和包装上的保质期时间相同；持续时间通常和容积标注有关。】 听到黑音的说明，嘉图点了点头。 面对眼前的饮料机，他确实感觉到了一种安全感。 这是他在其他异化体身上从未感受过的。 包括《蓝色妖姬》在内，他对这些异化体都充满了恐惧——比如说，他会害怕骇脑主机没有正常生效，在他的体内残留下蘑菇的孢子。 但眼前的饮料机却不一样，乍一看，它完全就是一台普普通通的自动售货机。 和他前世学校门口的自动售货机没有任何的区别。 除了“过于光洁如新”这点之外。 “那么饮料机的硬币要从哪里获得？刷脸支付吗？” 既然知道了该怎么做，嘉图也就没再犹豫。 与异化体打交道到现在，他已经完全意识到，几乎所有的异化体都会有自己的特性。 《尧兰牌饮料机》应该也不例外。 果然，黑音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因为《尧兰牌》是非常老式的饮料机，所以不具备扫码支付和刷脸支付功能。】 【正常的“硬通”货币，如铜钱、纪念币、硬币之类，都无法在该异化体上使用。】 【但具有“运气”属性的货币，如赌场筹码、未开奖的彩票、老虎机小钢珠、游乐场代币，都可以在该异化体上使用。每次投币，都将随机吐出一瓶具备购买者“运气”属性的《运气饮料》。】 【因为这些代币几乎都不在市面上流通，所以研究所自购了大量游戏代币作为研究材料，放在了距离饮料机不远的地方，你在附近找一下应该可以找到。】 “居然使用代币，而不是货币吗……” 聆听着黑音的解释，嘉图不禁将目光投向了饮料机的投币口。 在那里确实有着类似小钢珠或者赌场筹码这样的投币口，就连他原本以为是纸钞投币口的地方，仔细一看，上面也印着赛马的图案。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说明文字。 嘉图摇了摇头，既然明白了整台机器的工作原理，他也不再犹豫，在饮料机旁边的平板桌上翻找了一下，果然在厚厚的灰尘下面，发现了几百枚晦暗无光的镍合金代币。 嘉图将这些几乎都已经粘连在一起的游戏代币掰下来，放在手里，数出五枚。 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将它们一口气全都投进了饮料机里。 几乎是在硬币落地的瞬间，他面前的饮料机出口，就“叮叮咣咣”一通乱响，掉下来好几瓶包装时尚的“运气饮料”。 “没有电，居然还能正常运作，而且还是冰镇的……” 嘉图再三确认了饮料机没有插座，机身上也没有任何的饮料选择按钮之后，便把五瓶饮料拿了出来。 他将它们一一摆在面前，才感受到了一种似是而非的奇妙感受。 “这不是汉〇小木屋、统〇绿茶、可〇可乐、娃〇哈纯净水和东〇特饮吗？！” 嘉图看着手中的五瓶饮料，感觉非常神奇。 因为他手中的饮料，乍一看上去，确实是他非常熟悉的包装，但仔细一看，上面的商标和文字，却是一堆乱码，仿佛是由ai生成，完全不像真实可用的语言，只有数字勉强看得出来仍旧是阿拉伯数字。 【分别是黄色、绿色、黑色、白色和橙色饮料吗……】 黑音没有在乎嘉图的小声嘀咕，而是辨认起了他手上的饮料种类： 【虽然和研究所常见的规格不太一样，但根据饮料颜色，大致能够判断出他们的功用。】 【你今天的运气不算很好，五瓶饮料里，只有两瓶是“好运气饮料”、一瓶“坏运气饮料”、两瓶“不好不坏”饮料。】 “哪两瓶是好运气饮料？” 听到黑音的说法，嘉图不禁看向手里的五件“收获”。 它们有三瓶都是330毫升易拉罐装，剩下的纯净水是600毫升宝特瓶，只有东○特饮是250毫升纸盒装。 【黄色饮料和橙色饮料应该都是“好运气饮料”，功能分别是“镇痛”和“集中”。前者可以麻痹你的痛觉神经5分30秒；后者可以让你进入250秒的集中状态，做任何事情的成功率都会变高。】 “那么坏饮料是？”嘉图又看了看手里剩余的三瓶饮料。 【可乐。】 黑音说出了在场的五瓶饮料中，她唯一一个认识的饮料名称：【根据研究所的记录，饮料机掉出来的可乐类型饮料，都有极高的腐蚀性，作为实验对象的“模式生物”，在接触容器内液体的五秒后，就被溶解了。】 “……因为是碳酸吗？还是因为磷酸？” 嘉图看着手中的红色易拉罐，不禁有些咂舌，下意识地想把它扔掉。 但是他却突然想起来，这东西虽然自己喝非常危险，但拿来当武器却似乎不错。 于是他便将可乐罐塞进了防暴服的弹匣袋里。 “那么剩下这两瓶‘不好不坏’的饮料，就是没有任何效果，可以直接喝的饮料了？” 嘉图举着最后两瓶饮料，向黑音问道。 结果黑音不置可否地说道： 【绿茶的效果是“染色”，它会在一定时间内，把你的舌头和内脏变成绿色。】 【至于“纯净水”确实可以喝，根据研究所的鉴定，它除了不是“纯净水”之外，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 黑音回答道。 “不是纯净水？” 嘉图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 【对。】黑音肯定地说道：【它的成分是矿泉水。】 【和济舟市的趵突泉，成分非常类似。】 第十八章 大厨卢米诺 “明明是纯净水，结果成分却是矿泉水吗……” 听到黑音的解释，嘉图有些无语。 不过既然目的达成，他也就从b207收容室撤退了。 从只打开了一道窄缝的隔离门处钻出来，嘉图站在走廊里叹了口气。 说实话。 对于饮料机上得到的收获，他不能说不满意，但距离他预想中的“有用”，却还有很大的距离。 “小木屋可以用来镇痛，但如果真打起来，却只对我的左腿有一点点帮助。” “‘集中’更加鸡肋，毕竟我有外装骇脑，可以调整自己的精神状态。” “至于可乐就当是多了个手雷。” “至于让舌头变色的绿茶和装在纯净水瓶子的矿泉水……最没用的就是这俩了……” 嘉图算了算，一天五瓶运气饮料，有特殊效果的只有2瓶半，要不是黑音拦着他，他估计还想再投几瓶饮料出来。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你透支运气之后，就会伤害你的身体，反而得不偿失。】 面对黑音一本正经的劝阻，嘉图想了想，最后还是接受了。 毕竟，对于这间研究所，他已经不像当初那样，急着把所有东西都卖出去了。 光是一台《尧兰饮料机》，就足够他在之后的日子里，一点点地利用起来。 “相比当个暴发户，细水长流才是硬道理……” 嘉图默默思考着，心态逐渐发生了改变。 他原本只是想着拿到折叠梯，就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是他现在没有食物和水源的限制，反而能够更好地探索这个研究所，发现里面隐藏着的各种财富和秘密。 “这地方是我发现的……但我几乎没有保护它的能力，必须隐藏它的存在……而且我得利用好这里……不知道它还会带给我什么惊喜……” 想到这里，嘉图不禁估算了下时间。 因为他一旦自己久出未归超过24小时，就可能惊动赫拉她们，甚至是避难所的守卫，那么关于研究所的秘密，也就保守不住了。 “最多还有三个小时，我必须在晚上六点之前回去……” 嘉图在心中盘算着，他之前在避难所七层浪费了太多时间，如果估算一下，他从地下一层到b207，总共也就耗费了四十多分钟。 “这么一想，如果不再遇到什么意外，三个小时……倒也绰绰有余了。” 嘉图一边思考着，一边向着b201的方向走去。 但他只是刚刚转过身体，就被黑音拦住了。 【等一下！】 “怎么了？” 嘉图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我们可以从b209的方向走。】 黑音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急促，缓缓平复下来：【在b209后方，就是地下二层的管理大厅，那里也有前往地下三层的升降梯，从b209过去，应该会更近些。】 “……但那边也有《大厨卢米诺》吧？” 嘉图皱了皱眉头，通过与饮料机的相处，他刚刚恢复了一些精神，可不想再和异化体们打交道了。 结果黑音却说： 【一样的，你从b201旁边的入口楼梯下去，还是要经过收容室走廊，那么与其从b201下去，就不如从二层的管理大厅下去了。】 黑音的话语提醒了嘉图。 “对哦！地下三层也有异化体走廊的！” 嘉图纠结了三秒，然后看着身后长长的环状走廊，终于下了决心： “那我还是走管理大厅吧……根据你之前的说法，遇到《大厨卢米诺》直接拒绝掉就行了吧？” “呜呜呜……居然要拒绝我的邀请吗？明明我好期待的……” 然而回答嘉图的并不是黑音的声音。 而是一个滑稽的男性声线。 从他背后近在咫尺的地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嘉图瞬间汗毛倒立。 他猛地向前扑去，然后转身看向后方。 某个面色发青的白衣大厨，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它的双手背在身后，胖乎乎的上半身足足有一米多宽，如同一个浑圆苹果，而最诡异的地方是它的下半身—— 在那里不存在任何的双脚。 只有一团宛若烟雾般的蓝色气体。 “《大厨卢米诺》……” 嘉图看到出现在身后的异化体，喉咙有些发紧。 虽然他从黑音那里听说，这位异化体比较友善，但面对神不知鬼不觉，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蓝皮胖男人，他还是有些恐惧。 毕竟，怎么看，他眼前的这个都不是活人。 “叫我卢米诺就好，帕夏。” 蓝皮胖男人笑眯眯地说道，他的脑袋上没有带厨师帽，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裹脑头巾。 在报上自己姓名之后，它就降低了飞行的高度，伸出胖乎乎的十根手指，有些诡异地低头看着嘉图，对着他比划来比划去。 “那么多年过去了，外界的审美已经变了那么多吗？” “明明我那个时候还流行以胖为美，结果在那倒霉催的怪物把研究所毁掉之前，你们就已经变成了以瘦为美……” “结果到了帕夏您这里，可是够好，彻底连饭都不打算吃了？！” 倒霉催的怪物？ 嘉图敏感地察觉了一丝异样。 但是蓝皮胖子就仿佛没有一点距离感般，迫近到了嘉图身边，对着他的身体上下拿捏起来。 一边捏还一边叹着气： “看看这胳膊，看看这小腿！拿去做炖汤都没人要啊！” 嘉图身体非常僵硬，他不知道该反击还是逃走。 胖男人的动作看起来缓慢，但是却可以超越嘉图有着外装骇脑加持的神经反射。 往往他的身体才刚刚做出动作，就已经被胖男人拦住了去路。 意识到双方的实力有着天壤之别，嘉图逐渐松懈下来。 他想要寻求黑音的帮助。 但是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封闭面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胖男人给摘了下来。 “这是外装骇脑吧？那么多年了，你们怎么还在用这种东西？” “不过这一台和我以前见到过的好像不太一样……” “有魔素的气息……” “嗯？嗯？！嗯嗯嗯……” 蓝胖子抱着手中的封闭面罩，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着。 这让嘉图的身体彻底僵掉了。 没了骇脑的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连一群小混混都打不过，更别说动作诡谲的异化体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异化体，没有威胁等级—— 毕竟以蓝胖子的情况来看，如果它想杀掉嘉图，只是搓下手指的事情。 但它并没有这么做。 仅仅是因为它比较“友善”。 “好了，还给你。” 注意到嘉图的僵硬，蓝胖子笑眯眯地把封闭面罩丢给了他： “你们还是老样子，一旦没有封闭面罩，就浑身僵硬得厉害。” “那句话到底是怎么说得来着？” “‘骇脑依赖症’？” 蓝胖子喋喋不休地念叨着，金色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着嘉图，似乎想要从他那里征询一些意见。 不过嘉图却只想赶紧离开他： “那个……抱歉，我赶时间，能让我过去吗？” 在封闭面罩脱落之后，导气管的输送系统就自动停止了，当嘉图重新带好，才从休眠状态恢复过来。 当黑音的声音重新出现在脑海中，他不禁松了口气。 在黑音的建议下，他鼓足了勇气，向和善但给了他巨大压力的《大厨卢米诺》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你的全套餐宴时间太长了，我时间不够，等我时间够了再赴约可以吗？” 听到嘉图的回答，《大厨卢米诺》顿时显得有些生气： “你们都这么说！但真的会赴约的又没几个！” 不过就在嘉图觉得它要开始发脾气的时候，它的话锋却突然一转，搓着双手，看着嘉图说道：“不过你放心好了！在你们都跑得没影的这段时间里，我已经改良了我的工作方式！” “专门为如今的快节奏生活，制定了全新的工作餐！” “只需要半个小时，就可以吃到一整套由我亲手制作的三道美味佳肴！你难道就不心动吗？” 半个小时？ 听到蓝胖子的说法，嘉图顿了顿。 他刚刚吃了一块干粮棒的肚子，又轻轻地鸣叫了起来。 在心中默默地征询着黑音的意见，嘉图在了解了卢米诺的特性之后，犹豫了下，但还是向蓝胖子点了点头： “如果你保证只有半个小时，我可以试一试。” “这就对了吗！” 卢米诺兴奋地拍起手来： “我就说你们不喜欢吃我菜的原因，一定是因为时间问题！” “看看你，小胳膊小腿的，一定没好好吃饭！” “放心好了，我绝对会做三道让你大快朵颐的菜肴，让你好好吃上一顿的！” 说完，卢米诺就一个转身，从他宽大的厨师袍下掏出一整套餐桌和厨具，瞬间铺满了嘉图面前的整个走廊。 看着宛如变魔术一般的卢米诺，嘉图不禁有些惊叹。 他第一次知道，异化体居然可以做到这种事情。 “组成异化体的本质是魔晄吧？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我能使用魔晄，也可以做到这么夸张的事情？” 直到此时，嘉图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研究所的工作，到底有多么重要。 【是的。】 黑音在他的心中回答道：【虽然在我上传意识的时候，研究所还没有找出让地球人使用魔晄的办法，但已经能够用魔晄系统给外装骇脑供能。】 【你手上的这台外装骇脑，就是三台试验品之一。】 “所以才能用异化体的能量，给你充电吗……” 嘉图点了点头，逐渐理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赶紧坐吧！” 餐桌旁，卢米诺已经催促起了嘉图。 而嘉图回忆着黑音告诉他的关于《大厨卢米诺》的资料，有些犹豫地坐了下来： “你确认《大厨卢米诺》的负面效果，就只有让‘时间加速’吗？” 【是的。】 黑音确认道：【卢米诺在制作菜肴的时候，会使用“时间加速”能力，在互动者看来，它只需要十几秒，就可以端上一道异常美味的佳肴。】 【但在旁观者看来，事情的真相是互动者的时间被“放慢了”，反倒是卢米诺的速度没有任何的变化。】 【于是当互动者吃完一道佳肴，通常都已经过了十到数十分钟，而整个卢米诺《餐宴》共有13个菜单，当互动者吃完一次《餐宴》，现实里很可能都过了三到五天。】 【若是互动者不知道卢米诺的特性，沉溺于《餐宴》的美味，他会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吃，都不会觉得已经“吃饱了”，于是卢米诺就会掏出新的菜单，询问互动者是否要继续吃下去。】 【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等到互动者吃完卢米诺珍藏的数百道菜肴，从座位上坐起来的一瞬间。】 【就会化为一堆枯骨。】 “……所以关键就是，在卢米诺在问我是否要‘加餐’的时候，直接选择拒绝吗……” 嘉图逐渐反应了过来。 【是的。】 黑音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卢米诺打了个响指，给封印了。 “在吃饭的时候，怎么还能聊天呢？” 蓝胖子笑眯眯地端着一盘餐肴，放在了嘉图面前： “第一道菜已经做好了，请品尝！” 嘉图估摸着现实里的时间，应该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不禁揭开了餐盘上的盖子。 “隆重介绍下，卢米诺特别宴会，招牌前菜——” “由黄金莓、狮鹫蛋和高山羊奶制作的海盐巴伐露！” 在镶嵌着金边的陶瓷餐盖被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扑面而来的浓郁奶香味，就沁入了嘉图的鼻腔。 他感到嘴巴里的涎液疯狂分泌，许久没有吃到过正常菜肴的大脑正疯狂分泌着多巴胺，光是一个前菜的香味，就让他差点背过气去。 “巴伐露的香味不是通常都比较清淡吗……为何会如此浓郁？” 嘉图作为一名老饕，光是听卢米诺介绍的食材，就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兴奋感。 但他也深知，像是卢米诺这样的顶级大厨，一定会非常在意食客的评价和档次。 他不能表现得太垂涎三尺，不然很可能会被人赶出去。 这是最基本的用餐礼仪。 “帕夏你应该是很久没有吃过荤食了，于是考虑您的身体情况，我决定以一道比较清淡的巴伐露作为您的开胃菜。” 进入工作状态的卢米诺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矮胖的身体，非常优雅地向嘉图介绍着自己的得意作品： “但是考虑您的饮食情况，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即便是巴伐露那么清淡的饮食，也会造成您的身体不适。” “所以在食材上，我选择了黄金莓作为增香剂，这种神奇的食材，据说只需要闻到一点香味，就能治愈病人的大部分疾病。” “而狮鹫蛋富含蛋白质，虽然相比黄金莓只是非常普通的食材，但去掉蛋黄后的蛋清，作为滋补食材，却再适合不过。” “而大圩高原上的高山羊，终年以长荪虫草和高原牧草为食，其生产的珍贵羊奶，具备非常温和的滋补效果，能缓和黄金莓和狮鹫蛋的冲击力，也能让巴伐露的味道变得更加鲜甜。” “至于巴伐露上撒的海盐和橄榄油，就比较普通了。” 卢米诺非常谦虚地说道： “不过是里海粉红海盐和朴森特榨蓝金橄榄油而已。” 第十九章 灯神的餐宴 听完卢米诺的描述，嘉图再去看盘中的的巴伐露，感受到的，就是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印象了。 乳白色的像是布丁一样的食物本体，被金蓝色的橄榄油包裹着，粉红色的盐粒和绿色的罗勒叶片点缀在上面。宛若桑果一样的金色水果，看似新鲜可口，却有一半都陷入了布丁内，充分展现出这份开胃菜惊人的柔软和适宜的弹性。 嘉图抬头看了卢米诺一眼，蓝色的胖子微笑着看着他，既没有催促，也没有期待，只是默默地关注着他进食的样子。 嘉图知道，在西餐营销界，有故意把普通食材说得特别高大上的习惯。 所以他不敢确定眼前的食材，真的如卢米诺说得那样珍贵。 他拿起银制的勺子，在滴淌着橄榄油和海盐的巴伐露上切下来一块，不敢大意地放入口中。 在入口的瞬间，橄榄的清香和海盐的甘咸，就在他的味蕾上炸裂开来，而山羊奶的乳香和蛋清的醇厚，随后才逐渐扩散开来，包裹着他的味蕾，让他感受到了那种绵软丝滑的q弹口感。 卢米诺看着他没有说话。 而嘉图也顾不上异化体的反应，从巴伐露上又切下来一大块。 这一次，他把黄金莓也一并切了进来。 再次放入口中，和咀嚼一起爆裂出来的，又多了莓子的果香。 金色的桑莓吃起来就仿佛甜味的鱼子酱，粒粒分明的果皮下包裹着浆状的果肉，在咀嚼的同时，就一颗颗爆裂开来，仿佛天然的果酱，冲淡了山羊奶巴伐露本身的寡淡。 为了缓和口中那浓郁的果香，嘉图又切下来两块巴伐露。 等到他再次举起勺子，却发现卢米诺的前菜已经被他吃完了。 黄金莓的果香还残留了一丝，在他的唇齿间，让他非常迫不及待地想喝点什么润润口，或者—— 开始下一道菜的品鉴。 “既然前菜（开胃菜）已经吃完了，那么接下来请品尝这份——” “长臂虾粥。” 在卢米诺话音落地的瞬间，他就已经端上了一份热气腾腾的清粥。 这份清粥上点缀着绿色的切丁蔬菜，和一切为二的完整虾身，嘉图轻轻闻了一下虾粥上蒸腾的热气，感受到了一股类似于青葱的葱香味。 “韭葱？” 他试探性地看向卢米诺，问道。 “是的。” 卢米诺满意地点了点头：“因为您的身体非常虚弱，所以我把长臂虾汤改良了一下，放入了一些来自松嫩平原的长粒香米，做成了这份长臂虾粥。” “因为只是临时改良，所以我也不太清楚是否能合您的胃口，但虾汤和米粥的温养效果，应该能保证您的身体，不至于因为吃了太多荤食而上吐下泻。” “那还真是谢谢你……” 嘉图点了点头，拿起虾粥旁的汤匙，舀了一勺米粥放进了口中。 入口的一瞬间，他就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因为这份清粥从外表看上去，就只是一份没有任何颜色的白米粥。 直到他舌尖接触到白粥本身，他才感受到一份无比醇厚的虾鲜味在他的味蕾上绽放开来。 有别于巴伐露的寡淡和重点突出，长臂虾汤的鲜香是全方位的。 它从嘉图的舌尖上方扩散到舌根两侧，再顺着吞咽进入他的喉腔，在脖颈处扩散开来。 那股从喉咙向外泌出的鲜味，裹挟着韭葱的腥甜和米粥的热量，冲上他的天灵盖，让他感觉后脑勺一阵发麻，瞬间出了一身的虚汗。 几乎无法住口，嘉图像是着了魔一样，一口一口地不断喝着碗里的虾粥。 大约只有三两左右的虾粥，被他瞬间吃了个一干二净。 在吃到一半的时候，虾粥本身的鲜甜就逐渐有些褪色，但随着他将粥里的长臂虾放进嘴里仔细咀嚼，这个吃虾的过程，极大缓和了吃粥过于快速造成的懈怠感。 而虾肉本身的甜味，和虾粥的鲜味，也进一步丰富了这道菜本身的层次，让它恰到好处的，在全部吃完之时，仍旧残留下一丝意犹未尽。 “这道菜如果说有什么缺点的话……就只有太淡了。” 嘉图放下勺子，有些意犹未尽地品味着口腔中的余味。 是的，虽然长臂虾汤本身非常鲜甜，但它里面并未放入多少食盐，反倒全凭米粥的本味，突出了虾粥本身的鲜香。 对于吃惯了大鱼大肉的食客而言，或许会觉得它缺少油腥。 而即便是嘉图，也被一道甜点开胃菜，一道鲜味虾汤，吊起了大快朵颐的欲望。 “那么，正如我所料——” 在嘉图开始品尝长臂虾汤的时候，卢米诺就已经开始忙活了起来。 它的身影在餐桌前的厨柜旁上下翻飞，宛若一道蓝色的流光。 而随着他的动作，嘉图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桔子和烤肉香味。 “灯神餐宴的特级主菜——” “碳烤桔香烤肉！” 蓝胖子从它非常现代化的烤箱里，端出一盘如同毛巾般被卷成一团的酱汁烤肉。 嘉图看着它举起厨刀一阵忙活，把烤肉切成片状，装盘，然后淋上大量的酱汁，再以切成瓣状的桔子加以点缀，就摆到了嘉图面前。 “相比前菜和汤点，这道菜倒是简单粗暴。” 嘉图简单评价了一下，结果却看到卢米诺摇着手指否认道： “不不不，这道菜的关键不在于烤制阶段，而是在于前期。” 它这一次没有先做解释，而是微笑着示意嘉图先行品尝。 嘉图闻着扑面而来的烤肉和桔子香气，没有犹豫，将手中的刀叉直接切了下去。 切成旋涡状的肉片非常嫩滑，他几乎只是稍稍用了点力，就一分为二。 将三分之一的肉片放进嘴里，嘉图在入口的瞬间，带着浓郁桔子香味的肉汁，就从肥瘦适宜的肉质缝隙中喷射出来，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切实的“爆汁”口感， 外部的焦化层，和内部隔温加热的嫩肉，形成了非常丰富的层次，再加上桔子的酸甜，让他感受到一股喷涌而出的食欲。 他平静而快速地将烤肉不断切开，叉起，放进口中，随着不断在口腔中炸裂的浓郁口感，他终于把第三道菜也全部吃光。 “感觉如何？要再来一道甜点吗？” 看着一脸满足地靠在椅背上的少年，卢米诺笑眯眯地看着嘉图说道。 “还有甜点吗？” 嘉图下意识地感到有些欣喜，确实，卢米诺一说，他才注意到自己似乎只吃了个七八成饱。 蓝胖子端上来的三份菜品，遵循了法式西餐的特点，每份的菜量只有不到200克，即便对于嘉图这个少年而言，菜量仍旧有些过于稀少。 只是他刚想张嘴答应卢米诺的邀请，却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那么代价是什么？” 万事万物都有代价，卢米诺这么精心地照料自己，是为了什么？ 嘉图绝对不相信，是为了什么善意。 这让他不由得心生警惕。 虽然还差一点才能吃饱，但他仍旧记得和卢米诺的约定只有“三道菜”，而“甜点”在法餐规则里，也算一道菜。 如果他接受了卢米诺的建议，那么他们就将进入“第四道菜”，那么以异化体表现出来的“极度注重规则”的特点，很难说卢米诺会做出什么反应。 于是他故意看了下右下角：“说起来，现在过去多长时间了？我记得我说过，我只有三十分钟吧？” “这点还请你放心，刚刚好，我把时间控制在了三十分钟内。” 听到嘉图的回答，卢米诺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过因为没有提前预约，所以如果您想吃第四道菜的话，我就要准备三十分钟以上，如果您有这个耐心等待一下，我向您承诺，一定会端上来一道比高山羊奶巴伐露还要珍贵的菜品。” “……不，算了，我说过我还赶时间。” 听到卢米诺的保证，嘉图不由得有些心动。 但他仍旧牢记着黑音的叮嘱，没有放松任何的警惕。 虽然有时候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但在异化体这么神奇的存在面前，他还没有狂妄自大到觉得自己可以稍微越一些线，还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好吧，那么就按照约定，二十九分三十秒，您结束了我的餐宴。” 卢米诺向嘉图挥手行了个屈膝礼。 下一秒，嘉图眼前的时光，就像是加速了一样，飞快地流动起来。 而随着流动的时间，他感觉自己吃进腹中的食物，化作一团蒸腾的热流，从胃部不断流进四肢百骸。 这使得他打嗝的同时，忍不住放了个粗气。 这让嘉图在卢米诺面前，感到有些尴尬。 幸好，卢米诺只是非常温和地看着他，笑着说道： “看来是黄金莓的效果起作用了，它应该可以让你亏空的身体，得到一定的改善。” 听到卢米诺的说法，嘉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个散发着金光的奇异食材，应该真的是某种很了不起的东西。 这让他不禁看向卢米诺询问道： “我能问一下吗？为什么您要这么款待我？即便无法夺走我的‘时间’？” “‘夺走你的时间？’” 听到嘉图的询问，卢米诺不禁有些哑然失笑：“原来你们是这样看待我的？” 它看着嘉图，有些无所谓地说道： “我只是喜欢做菜而已，以及看着别人吃菜。” “你知道，我是‘愿望的灯神’，我们这一族的宿命，就是聆听他人的‘愿望’。” “说个不好听的，我们就是愿望的奴隶，因为意识到这点，而堕落成‘混沌’或者‘恶魔’的不在少数。” “而我为了避免这种下场，给自己定了个规则，那就是只接受‘食物’类的愿望，也就是只要你向我许愿，我就能尽我所能地满足你的一切‘食欲’。” “无论是神的晚宴，还是恶魔的骨髓，我都可以为你呈现上来。” “但前提是我的能力可以做到，并且它们的用途都是用来‘吃’的。” 说到这里，卢米诺冲着嘉图眨了眨眼： “你看，我只是个厨子，并不擅长战斗和释放奇迹。” “所以小小的时间诡术，只是我用来自保的工具而已。” “……” 听到卢米诺的回答，嘉图不禁有些沉默。 他能够理解卢米诺的谨慎。 但有一点，他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你们为什么要接受他人的愿望，直接拒绝掉不行吗？” “因为那是我们的生活方式。” 灯神有些耐心地解释道：“就像是你们人类需要‘活着’一样，我们灯神也通过‘完成他人的愿望’而存在，我们完成的愿望越伟大，我们自身的能力也就越强大。” “比如在各个宇宙都留下传说的‘三个愿望的灯神’，它的愿望除了数量限制，几乎无所不能，无所不包，所以它的能力，也就无所不能，无所不包。” “而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满足他人口舌之欲的‘厨子’，那么我的能力自然也就只有‘做菜’这一个。” “知足者常乐吗……” 嘉图逐渐明白了卢米诺的意思。 “是这样的。” 灯神点了点头，显然很满意嘉图听懂了： “不过，你若是得到了什么非常珍贵的食材，也可以带给我，我会帮你做成菜肴，保证好吃的同时，还能发挥出120%的功效，之前的‘黄金莓’，就算是我和你结下契约的定金了。” “我不答应的话，你还能把黄金莓拿回来吗？” 嘉图有些没好气地看了卢米诺一眼。 却看到对方笑而不语地看着自己。 这让他下意识地觉得有些背脊发凉，所以他摇着头说道： “让我再考虑下，而且我的‘朋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是你做了些什么吗？” “一个小小的‘封印’。” 卢米诺笑着说道：“在餐桌上交头接耳，是违背餐桌礼仪的。” 它再次打了个响指，然后金色的眼瞳，幽深地看着嘉图说道： “不过，你们的目的是前往地下三层吧？” “那么我不知道您的那位‘朋友’是否知道详情……” “但在地下三层，可是有个比我们危险得多的‘存在’。” “你确认你们已经做好了面对它的准备吗？” 第二十章 人类的过去 【……】 嘉图听到脑海中带着微弱的杂音。 黑音似乎是有些慌乱。 她没想到卢米诺会这么说。 但感受着外装骇脑毫无保留、也无法保留的内部情绪，嘉图逐渐意识到，黑音虽然确实是故意诱导他一步步走到现在，但她并未打算隐瞒到底。 “一会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嘉图飞快地在脑海中念了一句，然后看着卢米诺，深深地向他鞠了个躬。 “感谢您的提醒，也谢谢你的餐宴，我会仔细考虑您的提议的。” “那就足够了。” 灯神笑眯眯地说道： “互利互惠，互利互惠。” 然后让开了面前的道路。 。 从卢米诺那里离开，嘉图就进入了地下二层的管理区。 这里是研究所工作生活的地方，有正常的饮料售卖机、茶水间、公共办公桌、文件柜、盆栽和其他的一些装饰物。 总计差不多有五百多平，可以容纳五十多个的工位。 而在正对着入口大门的房间尽头，有一台电梯，可以通往更高或者更低的楼层。 “果然不能用了吗……” 嘉图在进入管理区后，就径直走到了二层的电梯间查看了下。 这里的电梯门紧闭，即便按下去也没有反应。 嘉图用力摇晃了下电梯门，发现纹丝不动后，终于叹了口气： “你不打算回答一下卢米诺的说法吗？” 他觉得自己给黑音的思考时间，已经足够多了。 【抱歉，这不是我的本意。】 黑音的声音中似乎确实带着些许歉意：【不过，就像是我之前说的那样，在你看到真正的异化体之前，我不能向你说明它们的情况。】 “但你可以像来地下二层时那样暗示我，或者建议我该怎么做。” 嘉图揉了揉额头，他现在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黑音确实在和他打信息差。 【……你说的没错，但在认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前，我无法轻易相信你。】 黑音认真地解释道：【请你理解，我作为一个被困在骇脑内的意识上传者，是一个被动者，被动地接受了和你的合作。】 【我会按照骇脑的规则，完成我的职责；但同样的，作为一个人类，我也有自己的目的和考量。】 “作为一个人类吗……” 听到黑音的解释，嘉图微微叹了口气。 他确实知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目的和苦衷。 在这一路上，黑音帮助了他很多，所以他还不至于在没有弄清楚缘由之前，就抱怨她的隐瞒。 毕竟，“斗米恩，升米仇”什么的，是他最鄙弃的行为之一。 “那你现在能相信我了吗？” 【您对事情的处理方式非常成熟，虽然我目前还没有彻底信任你，但我思考过后，发现我没有更多的选择。】 黑音的声音非常冷静，仿佛是在描述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事实上，从刚才开始，我就发现我的“自我意识”，正在不断被骇脑系统吞噬，以目前的进度推断，我的自我意识大概还能维持三天左右，就会彻底消散。】 “……你不是已经数据化了吗？” 听到这里，嘉图忍不住有些吃惊。 他没想到黑音和自己只是短暂的同行。 【事实上，我的“自我意识”的真正载体，是外装骇脑内的“魔胧”。】 然而黑音却回答了嘉图一个出乎预料的答案—— 【即，移植自异化体的“魔晄器官”，你可以认为，那才是我的“灵魂容器”。你手上的这台外装骇脑，是研究所的试验作，所以“魔胧”内的异化体意识并未被彻底清除。】 【从你把我重启开始，它就不断吞噬着我的意识，从一小时之前到现在，我其实已经忘掉了很多情感和自我人格了。】 【所以，即便我还想再观察一下你的人品和能力，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所以我只能选择直说。】 黑音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残酷的清明和坚持： 【我的妹妹关在了地下三层，需要你去解救她。】 【我也知道地下三层有个非常危险的异化体被放了出来，遇上它，你的生存几率不会超过30%。】 【但是如果你这次不能救到我妹妹，那么三天之后，你就只能独自去面对那个异化体，而我也无法再看到我妹妹最后一眼。】 【所以，我向你保证，“想最后见我妹妹一面”，是我唯一的私心——毕竟我已经提醒过你了，活下来的几率不会超过30%，但仍旧选择面对这个风险的人是你自己。】 “……” 听到黑音的回答，嘉图平复了下心情。 他从一团乱麻中整理出一丝头绪： “那么……我们现在的成功率变成多少了？这一路的进展应该会有一定变化吧？” 他向黑音再次确认道。 【如果从二层管理大厅进入地下三层，在被怪物发现之前，从储存室找到折叠楼梯并离开，我们的生存概率应该能够保证70%。】 黑音冷静地分析道：【但是，如果你要先去b308收容室，把我妹妹带出来，再拿着折叠梯从地下三层离开，那么滞留的时间会变长，被异化体发现的概率也会变大，生存几率就会下降到40%甚至是更低。】 【所以无论你怎么做，我都能接受，唯一的请求，就是请你以后有机会把我妹妹救出来，就好好照顾她。】 “……”听到黑音的恳求，嘉图不禁有些沉默。 直到此时，他才问出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你确认你妹妹还活着吗？” 【她和异化体产生了融合，我确信她一定可以活着。】 黑音斩钉截铁地说道。 听到黑音的回答，嘉图不禁有些沉默。 事情到了现在，他也逐渐意识到所谓的“异化体”都是些什么东西—— “概念生物”。 或者类似的什么东西，只存在于人类的幻想或者口述中的存在。 因为魔晄的独特性质，化身为现实。 虽然不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那些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生物，确实从神话中坠落为真实。 灯神，小红帽，牛头马面，丧尸蘑菇。 这些他耳熟能详的故事，变了副模样，切实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将其称之为“灵气复苏”，可能有些不准确，但外界应该确实地产生了些他预想之外的变化。 因此，当黑音说到，她的目的，只是救出“妹妹”时，嘉图没有感到特别奇怪。 毕竟，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黑音的“妹妹”不是人类，或者“已经”不是人类了。 而为了这样的“妹妹”，黑音选择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骇脑中，期待着不知道多少年之后的复活，以实现自己“救出妹妹”的愿望。 嘉图觉得这可能也算是某种“死不瞑目”了。 所以他感受着黑音传达出来的执念，哪怕只是为了让她能够安心死去，也不禁点了点头： “好吧，我们先去地下三层看看情况。我答应你，只要有可能，我会试着让你和你的妹妹见上最后一面。” 【……谢谢。】 黑音似乎有些吃惊，但她还是接受了嘉图的建议。 。 结束和黑音的沟通，嘉图找了根撬棍，撬开了地下二层的电梯门。 他顺着电梯长而幽深的电梯井向下看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用绳索挂着自己，向地下三层的位置降了下去。 黑音的外装骇脑里，存在有关于索降的技能，所以他很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地下三层的电梯井，已经被不知道什么怪物给撕开了大半，嘉图只是轻轻蹬了一下墙壁，再放松腰间的绳扣，就跳进了地下三层的管理大厅。 这里和地下二层的管理大厅一样落满了灰尘，嘉图没有看到黑音口中的怪物，但他还是不敢放松警惕，刚一落地，就飞快地向管理大厅东侧的储物间跑去。 地下三层的储物间与其说是一个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仓库，嘉图在这满屋子的仓库里翻找了半天，才在门口的杂物堆里发现了一台袖珍尺寸的折叠长梯。 【三楼大厅的茶水间经常会有漏水滴下来，所以这台折叠长梯，还是所长特意叫人准备的……】 看着嘉图面前的长梯，黑音似乎陷入了回忆。 不过嘉图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分心，他只是默默地将长梯扛起来，便一点一点地向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你的左腿太不方便了，之后离开了研究所，找个医院把你的左腿治疗一下吧。】 或许是之前的互动，让黑音放开了戒备，她开始关心起嘉图的身体。 【我的账户里应该有些余钱，如果能取出来，治好你的左腿应该不成问题。】 但听到这里，嘉图反而有些没好气地问道： “你知道外面变成什么样了吗？” 【大概是战争状态吧。】 有些意外的，黑音说了个嘉图感觉还挺靠谱的说法： 【看研究所内的落灰情况，我们和人工智能的战争应该打了五十年以上了，但有研究所的资料，我们一定可以取得最后的胜利。】 “五十年以上吗……” 听到黑音的推测，嘉图默默地叹了口气：“光是我知道的避难所历史，就有两百多年了。” 【……】 黑音似乎是有些愕然，沉默了十几秒没有说话。 而嘉图扛着折叠梯，小心维持着自身的平衡，向黑音解释了下外界的大致情况。 虽然以他身为穿越者，又没有进过培训学校，也没有离开避难所的处境，只能大致说一下他从赫娜那里听来的避难所历史和身边现状，却仍旧能够让黑音感受到那股来自于废土的绝望感。 【所以我们输了吗……和人工智能的战争？】 嘉图听到黑音在自己的脑海中，仍旧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喃说道，不禁反问道： “你们确定我们的敌人是人工智能？在我那个时代，人工智能虽然已经取代了一部分人类，但若是想在战争中战胜人类，可还差得远呢。” 【你的出生日期，应该是在我出生的八十多年前，那个时候还没有“量子电脑”，你产生这样的困惑，倒也不奇怪。】 结果黑音反倒比嘉图率先一步接受了现实： 【在我那个时代，已经不是“量子电脑”是否可以“取代人类”的问题了，而是“人类”和“量子电脑”到底该“如何共存”的问题。】 【在我所在的国家，大部分人都认为“量子电脑”和“人工智能”应当以“服务人类”为最高准则。】 【而我们的敌人，则认为“量子电脑”和“人工智能”应当以“效率优先”为最高准则。】 【因此，我们在《生命巨人》和《门》的问题上产生了冲突，并且利用得自于《门》内的异世界技术，开始相互斗争。】 【我隶属的部队位于金城市周边。】 【金城市的灵子生命研究所，是我国最重要的异化体研究中心，也是我们的保卫目标之一，在和入侵者的战斗中，我们受到了重创，入侵者闯入研究所，破坏了异化体的收容设施，并导致大量异化体出逃。】 【于是我们进入研究所内部，镇压了部分异化体，并试图保证研究所幸存人员的生命安全。】 “结果你们失败了？” 嘉图下意识地问道。 【看起来是的。】 黑音冷静地说道：【和我在一起的逃生者中，包括了灵子研究所的所长，有关异化体的所有资料都储存在她的外装骇脑中，所以你如果有机会出去，一定要把她的外装骇脑和研究资料保存好，因为这很可能是我们人类文明“反攻人工智能”的唯一希望。】 “明明‘人类文明’本身都已经不存在了？”嘉图忍不住吐槽道。 【我相信，在地球的某些角落，一定还存在着如同你的避难所一样的人类文明。】 黑音斩钉截铁地说道：【将资料交给他们，我们就还有复兴的希望。】 “希望如此吧。” 对于黑音的乐观，嘉图有些不置可否。 毕竟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曾和黑音一样乐观。 可是他现在已经三年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了，在吃不饱饭的情况下，他可没心情去讨论人类文明到底该走向何方。 在通过绳索将折叠梯从电梯井吊上二层之后，嘉图喘了口气，又回到了地下三层的管理大厅。 【怎么了？】 黑音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嘉图一脸警惕地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地下三层走廊，她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我觉得我们还有点时间，去你妹妹的收容室里看一看。” 第二十一章 震吼 说实话，嘉图觉得自己算不上一个滥情的人。 但是和赫拉她们一起生活，确实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他。 只有体会过那种如同过街老鼠一样的生活，他才意识到，对于人类而言——对于黑音而言，生命中的一切，或许都不如她和妹妹的关系来得重要。 那是一种相濡以沫的情感，一种牢不可破的羁绊。 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也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获得的东西。 前世的嘉图没有恋人，所以他唯一的羁绊，就是和父母亲人们的亲情。 直到穿越至这个世界，得到了来自赫拉她们的关照，他才意识到，这种羁绊并不只存在于家人之间。 还可能存在更多人之间。 而自私是永远不可能得到这种情感的。 所以，为了得到这宝贵的情感，他或多或少地要放弃一些东西。 甚至是承担一定的风险。 “所行皆所愿，所愿化坦途。” “长安宁，多喜乐。” 嘉图默默地在心中念叨着忘了从哪里听来的祷词，举起手中的冲锋枪，小心翼翼地跨越了地下三层管理大厅的总隔离门。 和电梯井的情况类似，地下三层的总隔离门也像是被什么撕开了一样，露出一个巨大的创口。金属制成的隔板向外翻卷着，露出后面空荡荡的空间。 而与地下二层的环形走廊不一样，嘉图没有在走廊上看到任何的异化体。 【早知道就从地下一层下来了，看来时间过了太久，那些异化体已经从这里逃出去了。】 看到眼前的情景，黑音反而比嘉图更加懊恼。 但是嘉图却不敢松懈。 毕竟黑音已经死过一次了，说些无伤大雅的风凉话，不影响她的生死。 但他可是真正在冒着生命风险。 死了就是死了，没人能帮他意识上传。 “b308是吧？” 嘉图看着面前的收容室，向黑音确认道。 【是，我们进去吧。】 黑音也有些紧张——不是感受到危险的紧张，而是近乡怯情的紧张。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嘉图如法炮制，撬开了b308的大门。 收容室内的光线非常黯淡，甚至比走廊外面还暗上几成，所以嘉图不得不让微光手电筒的亮度提高一些，才看清楚了收容室内的情况。 和《饮料机》的收容室类似，b308的房间也空荡荡的。 乍一看上去，找不到任何的重点。 直到黑音出声提醒，他才注意到位于房间角落的那张儿童床。 “忘了问，你妹妹的异化体叫什么名称？我们都进来了，不至于还不能说了吧？” 嘉图一边小心探索，一边在心中问道。 【……《致爱丽丝》。】 黑音似乎有些非常不情愿地回答道：【不过我只会叫她人类时的名字——“黑恋”，或者你可以叫她的乳名“小光”。】 “明明姓黑，结果却叫做‘光’吗？” 嘉图忍不住有些失笑。 但他已经走到了儿童床旁，将注意力逐渐转到了眼前。 他面前的单人床上放着一些破破烂烂的布偶和玩具，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一样，切面非常的光滑。 除了玩具本身之外，床上却没有任何的床具，没有枕头，没有被子，只有一张被铺整得很平的床垫。 “你妹妹……” 嘉图刚想发问，却被黑音打断了： 【床头的那个黑盒子。】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床头放着的那个八音盒一样的玩具。 他下意识地把它拿起来，没有太过多想地，将它打开看了眼。 结果还不等他看清楚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就听到面前的金属墙壁，突然“咣”地发出一声巨响。 由十多厘米厚的复合钢板制成的收容室墙壁，顿时向外突出来一大块！ 最高处足足有半米多高！ 而嘉图脸上的封闭面具，也被暴起的气流冲击得陷入了皮肤半寸！ 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嘉图被迎面的巨变给吓了一大跳，手中的八音盒也差点被他扔出去。 【是《千腕》！它还在这里！我们快走，赶紧离开这里！】 黑音的声音陡然紧张起来。 而嘉图也充满了恐惧。 即便隔着一层厚厚的合成钢板，他也感受到了那个怪物的恐怖攻击力，他的脸上如同中了一记前手拳一样麻麻的，根本无法想象，如果他正面挨上这一下，到底会变成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东西？！” 嘉图一边跑向收容室的大门，一边向黑音询问道：“我可不知道异化体还有这种突然就跳出来杀人的类型啊？！” 【相对安全的异化体只有《几何级》和《噪音级》。】 黑音也冷静下来，在嘉图的脑海中解释道：【《千腕》是《噩梦级》异化体，已经不会像人类那样和你沟通了——至少大部分《噩梦级》异化体都不会这么做。】 就在黑音说话的瞬间，嘉图听到收容室墙壁后的怪物，就像是知道他在哪一样，顺着墙壁爬上了天花隔板，并在金属板材后快速移动着，发出各种“丁玲咣当”的恐怖怪声。 嘉图飞快地奔跑着，向管理大厅的方向冲去。 结果他刚刚跑到电梯井旁边没多久，就听到管理区里传来一声巨响。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从破裂的天花板上，稀里咣当掉下来一个十多米长的多腕怪物—— 那是一个长着十数米长黑色触手的海带球，几十条质地湿润的章鱼触手，在它四周胡乱地挥舞着，管理区里的桌椅只要被它抽中，就会瞬间化作漫天的金属碎片。 嘉图躲避着漫天飞舞的金属碎片，举起手中的冲锋枪，对着《千腕》打出了一梭子弹。 结果银色的弹头如天女散花般，射在了怪物的身上，却连它的外皮都没有蹭破！ “这什么怪物……也太恐怖了吧？” 嘉图看着这一幕，有些目瞪口呆，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可以不通过战斗就抵达这里，到底有多么的幸运。 【快走！物理攻击对它无效！】 黑音在嘉图的脑海中大声喊道：【除非命中核心，不然它就可以一直再生！】 就如黑音所说的那样，一些穿过触手的银白色子弹，打在怪物的本体上，溅射出一些绿色的体液，但怪物没有受到多少伤害，反而被激怒，露出了宛若人类一样的恶臭口腔，冲着嘉图大声咆哮起来—— 它的血盆大口足足有一米多宽！ 每颗牙齿都能轻松盖过嘉图的大腿！ 看着怪物身上不断愈合的伤口，嘉图不再犹豫，抓起电梯旁的缆绳，就跳了出去。 为了防止碍事，他还把冲锋枪甩到了身后。 用牙齿咬着手杖，嘉图双手不断交错地将自己的身体向上拉去。 如果换了平时，他绝对无法拉得那么快。 但之前吃掉的黄金莓热流，还残留在他的体内，再加上背后近在咫尺的咆哮声和冲击声—— 他几乎是擦着千腕挥来的触手，翻进了地下二层的管理区。 背后的电梯井里传来巨大的震响，嘉图觉得自己都要飞起来一样，被来自整个楼板的震动掀飞出去。 然后他在地上打了两个滚，飞身扑向收容室走廊。 “该死的……折叠梯没有拿上……” 在飞身错过折叠梯的一瞬间，嘉图感受到了一丝绝望。 但他根本不敢停下来—— 因为光是折叠梯的重量，就足以成为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边这边！” 嘉图看到大厨卢米诺站在隔离门旁，冲他用力招着手。 似乎对眼下的情况，已经有所预料。 “你能帮我一把吗？！” 奔向卢米诺的时候，嘉图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冲它大喊道。 “抱歉，我只是一个厨子。” 然而蓝皮灯神摊了摊手，一脸笑意地冲着他身后的怪物指道： “很显然，那位茹毛饮血的客人，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料理’。”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嘉图咬牙切齿地，冲过开启的第二层隔离门，在经过卢米诺身边的时候，它还有些得意地向嘉图弯腰致意：“不客气，作为目前唯一的客人，我还是希望您能够长命百岁的。” 嘉图深呼吸着越过卢米诺和隔离门的分界线，突然意识到，他确实还有杀手锏。 将怀中的可乐易拉罐拿出来，嘉图没有在第一时间逃跑。 而是转过身来，冲着电梯井的千腕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希望有效！” 嘉图在心中默默祈祷着，扔出了手中的武器。 旋转的易拉罐，在嘉图的投掷下，宛若长了眼睛般，飞进了怪物大张的巨口中。 感受到入嘴的异物，怪物下意识咀嚼了两下。 随后，它的血盆大嘴里，瞬间喷涌出了大量的黑色血浆！甚至满溢出来，覆盖了整个地面！ “这么有效的吗？！” 嘉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作为始作俑者，可乐的效果，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我说过，运气饮料能帮上忙的！】 黑音也显得有些兴奋： 【还有橙色饮料，喝下去，我们就还有机会！】 嘉图下意识地将右手伸向衣兜。 但是怪物却再次行动起来！ 即便嘴里还沸腾着黑色的血沫，但它却向着嘉图爆冲过来！ 嘉图看不到它的眼睛，但是却能够感受那充满愤怒和怨念的恶意！ “该死的，我们必须逃了！” 来不及喝下橙色饮料，嘉图头皮发麻地向身后逃去。 【是《三个小红帽》！】 黑音提醒嘉图道。 果然，在嘉图冲到b206门口的瞬间，三个焦化人偶，便收敛起身上的火焰，向他俯冲过来。 嘉图想起黑音之前的描述，毫不犹豫地拍了下手： “拜托了！朋友们！帮我拦住身后的怪物！” “朋友的请求必须被完成！” “朋友的承诺必须被实现！” “不是朋友的东西无法通过！” 三只玩偶身上再次涌现出火焰，它们高声尖笑着和嘉图擦肩而过，向着《千腕》飞了过去。 大约数秒之后，连续三声的震响，掀起剧烈的冲击波，嘉图被来自背后的热浪，给倒推着飞了出去。 “口令！” 等他在十几米外滚落坠地，已经是《牛头马面》的面前！ “己酉、辛未、甲辰、丁卯！” 嘉图觉得自己大概再也忘不掉自己的生辰八字了。 几乎只用了一瞬间，他就想起了生辰八字并报了上去。 于是牛头马面的目光便从他的身上移开，并看向他的身后。 “口令！” 巨大的咆哮声再次响起，然后《千腕》的怒吼也在地下走廊里激烈地鸣响。 嘉图听着背后鞭斧交响的声音，一边逃跑，一边掏出黄色的饮料喝了下去。 他不是不想喝橙色饮料，而是左脚的剧痛，让他如果不喝点什么，就无法继续跑动。 随着发泡果啤般的液体，“吨吨吨”地入了肚，嘉图感受着左脚的疼痛感，也逐渐麻痹，总算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黑音的声音也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对了，小光你还带着吧？】 嘉图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感受着八音盒的硬度。 忍不住笑了下： “放心好了，还在我身上。” 下一秒。 他就看到自己捂着左胸的右手，被什么命中了一样，瞬间撕裂开来。 大脑宕机了两秒，他才意识到，从自己的胸口穿胸而过的—— 是怪物的黑色触手。 第二十二章 利鸣 在左胸被贯穿的一瞬间。 嘉图进入了一种非常奇妙的状态。 他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 却能意识到黑色的触手从自己身体中抽离出来。 随着喷涌而出的鲜血，他的双脚有些发软，视线也变得很模糊。 他甚至能听到黑音在他耳边的说了些什么，却辨认不出那是什么意思。 随着他的双膝落地。 从破碎的八音盒中，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嘶鸣着绽放开来。 是油墨？还是瀑布？ 嘉图僵硬的大脑开始锈死。 从八音盒中喷涌而出的黑丝带，就像是无底洞一般，疯狂蔓延，没有尽头。 不断地向外涌出，如同一块破碎的黑色天幕，扑向自己的身后。 他听到后面传来怪物的怒吼，以及鸟鸣一般的尖厉嘶叫。 随后，怒吼声戛然而止。 伴随着血肉爆开的声音，他的面前撒下无数的黑色肉块。 绿色的血浆混合着黑色的残肢断臂泼洒在地面和墙壁上，宛如恐怖的凶杀现场。 就连他的脖颈和脊背上，都染上了一层厚厚的血浆。 绿血泼过，他身后的空间也重归沉寂。 只能听到细小的咀嚼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啃食怪物的尸体。 嘉图充满了恐惧与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垂落的视线，却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有一个比他拳头还大的伤口，心脏的残肢在里面抽搐着，血浆伴随着血沫被挤压出来，与地上的绿血混合在一起。 他的右手也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大拇指还残留在手掌根部。 “啪！”地一声。 随着天旋地转的感觉，嘉图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趴进了血浆里。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在抽搐，那是身体在挤压着并不存在的肺腔，试图呼吸进一些空气。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爬上了他的背部，非常温暖，也很湿润，有些沉重，伴随着熟悉的咀嚼声。 绿色的血浆混合着黑色的黏液，像是瀑布一样，在他的眼前泼洒下来。 “要被吃掉了吗？” 嘉图脑海中残留着的意识，默默地想道。 他感觉黑音还在自己体内说着什么，却失去了分辨能力。 他的意识逐渐远去，却能感觉到背上的怪物，慢慢滑向他身体的孔洞，就像是想从内部消化他一样，全力挤了进去。 随着肋骨和胸腔的吱呀绷断，嘉图失去了意识。 。 不知道多久之后。 地上的残骸突然蠕动了一下。 “尸体”抽动着，坐起身来。 “他”猛吸一口凉气，拼命咳嗽着，呛出气管里的血浆。 浑身都疼得厉害，意识一片模糊。 嘉图张大了嘴巴，吐出一团混合着脓血、绿浆和黑色黏液的诡异物质。 他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看向那里的缺口。 然而那里不仅完好无损，就连伤口都不见了。 只是防护服被贯穿的大洞还留在那里，证明他之前的记忆并非错觉。 “我不是死了吗……为什么……” 嘉图捂着砰砰狂跳的心脏，感觉事到如今，就连这句描述，都仿佛成了一句笑话。 他捂着胸口，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寂静，直到封闭面具从他的脸上脱落。 他这才发现，骇脑主机已经关闭，失去了所有功能。 “已经超过两小时，电量用尽了吗……” 他下意识地思考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但是不听话的四肢，却抽痛着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他捂着胸口喘息着，直到此时，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才逐渐涌上他的心头。 嘉图下意识地望向背后，却什么都看不到。 他凭借着记忆，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手杖，用它支撑着身体，向着地下一层的方向缓缓走去。 他的干粮棒已经被怪物的脓血污染，但从《饮料机》里抽出来的矿泉水却还能喝。 他翻开弹匣袋，找到它，拧开瓶盖，吞了好大一口，结果却呛出了更多的脓血和浆液。 他意识到自己满肚子里都是这些玩意，于是抠动上颚，对自己进行了催吐。 随着大量的脓液混合着胃酸被吐出来，嘉图体内的秽物终于一扫而空，他也轻松了不少。 终于恢复了一些思考能力。 “我这是被黑音的妹妹救了？还是出现了其他意外？之后得好好问黑音一下了……” 嘉图回忆着炸裂的八音盒以及背后的嘶鸣，扶着墙壁，在地下二层的走廊里缓缓前行着。 他借助黄金树散发出来的微光，找到了通往地下一层的道路。 折叠梯已经在和怪物的战斗中损坏了，而他也没有体力再找一个替代品。 但是他记得《蓝色妖姬》的收容室里，还有几包来自数百年前的军用干粮，加上《饮料机》里的矿泉水，应该够他活过几天的了。 只要撑过头两天，从第三天开始，就会有人开始找他，那么发现坑道的概率也会变大，虽然他独吞研究所的计划也会因此失败，但至少要比丢了小命更强。 “或许再找卢米诺吃一顿大餐也不错……不过它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了……还是先到蓝色妖姬那里，给黑音充下电吧……” 嘉图默默地思考着，心中充满了困惑，但着急也没用，只能一步步来。 他耗费了十多分钟，才回到《蓝色妖姬》的收容室，脱下身上已经满是黏液和污垢的防护服，重新换上褐色的避难所单衣。 用来避寒的斗篷已经沾满了黏液，已经不能穿了。 但很奇怪的，他并未感到寒冷。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前所未有地跳动着，就连他右掌的手指，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有力。 借助着荧光蘑菇的微光，嘉图看向自己的右手四指。 他明明记得它们已经连同自己的心脏一起被撕碎了，但在荧光下，它们却散发出非常润泽的光泽，仿佛和他之前的手指没有任何的区别。 “甚至指力还变强了……但因为只有‘四根’手指，所以握力的变化有限……” 嘉图试了下，他可以仅凭一根食指，就在复合金属墙壁上，抠出一道浅浅的划痕。 “如果是岩壁的话，我甚至可以将它抠碎……” 嘉图在心中判断着，强行压下对身体异变的不安，开始挥刀屠杀起荧光蘑菇。 异化体蘑菇的残量不多，所以嘉图只是给外装骇脑的电量充了50%左右，就已经把收容室内的荧光蘑菇给砍光了。 “不知道它们还会不会长出新的来……” 在给荧光蘑菇留下仅剩的一根独苗后，嘉图叹了口气。 如果《蓝色妖姬》死完了，那他再想给黑音充电就会变得很麻烦。 避难所的电费太贵了，一度电足足需要十根干粮棒，如果不是培训学校可以给骇脑免费充电，他和赫娜根本用不起这种东西。 “喂喂？黑音，你还在吗？” 重新启动外装骇脑后，嘉图戴上封闭面具，试图从黑音那里得知一些关于自己“死而复生”的讯息。 结果当心之声重新响起，他却听到黑音有些不太意外地说道： 【你已经活过来了吗？】 “嗯……”嘉图默默地点了点头，意识到当下的情况，全在对方的掌控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致爱丽丝》的能力——】 【《吞噬拟态》】 黑音简单明了地回答道： 【顾名思义，它可以模仿被自己吞噬的对象，使其完整地重现出来。】 【我让小光吃掉了你被撕碎的心脏和断掉的指掌，使得她具备了拟态你身体的能力。】 “她还能做到这种事情？” 嘉图不禁有些吃惊地问道。 【嗯。】黑音向嘉图确认道： 【我妹妹先天就患有“运动性神经元变性症”，也就是“渐冻症”，如果不进行义体化手术，就会有生命危险。】 【但当时流行的机械化手术只能延缓病情，不能根治它们。】 【所以银所长为我妹妹进行了还在研发中的《致爱丽丝》替代术，用去除自我意识的异化体取代了我妹妹原本的身体。】 “……你居然会同意吗？” 听到这里，嘉图忍不住问道： “你们就不害怕手术失败的风险？” 结果黑音却说道： 【我妹妹不想在床上瘫痪成一个废人，我也不希望在手术结束后，又要面对她逐渐脑萎缩，患上阿尔兹海默症（失认症）的风险。】 黑音冷静地回答道，语气中没有太多的懊恼，似乎并不后悔当年的决定。 【在做了异化体替代手术后，小光至少能在研究所的范围内自由活动，只要身体的状况没有恶化，就不会被关进收容室内。】 “于是她的身体状况恶化了？” 嘉图联想着b208内的情况，不禁向黑音确认道。 【嗯……】 黑音沉默了两秒：【在执行手术两年后，她体内的异化体器官出现了原因不明的扩张，最终不得不把她关进收容室内。】 【但是在我们那个时候，异化体并非什么罪不可赦的东西。】 黑音感受到嘉图略带同情的沉默，又补充道： 【它是当时最前沿的“生命科技”，代表了人类的进化方向之一，因此我和银所长都是带着先行者的觉悟，将《致爱丽丝》移植到我妹妹体内的。】 “嗯……我明白了。” 嘉图心情有些复杂，他想驳斥黑音的说法，但是却意识到，他自己的情况可能和黑音妹妹差不多。 不救是死，救还有一丝活下来的可能性，手心手背都是肉，能做的选择就不多了。 “所以，我未来也会被《致爱丽丝》吞噬掉吗？” 嘉图想了想，已经明白过来，黑音向自己说这些的原因。 【概率很大。】 黑音冷静地确定道：【不过有种方法，可以延缓你被《致爱丽丝》吞噬的速度。】 “什么办法？” 嘉图微微一怔，他没想到自己的病情居然还有救。 【摄入魔晄。】 黑音毫不犹豫地解释道：【这是银所长在我妹妹病情后期发现的办法，只要能定期摄入魔晄，就能限制《致爱丽丝》的吞噬速度。】 【只要你定期摄入足够量的魔晄，就能将自己体内的异化体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让其不会吞噬你身体内的其他组织。】 “……能控制多少年？” 嘉图下意识地问道。 【十年，甚至是更多……】 黑音回答道：【研究所的魔晄产量有限，大部分还要用于研究，所以能供给我妹妹的只是一小部分，但是即便如此，也压制了她体内的异化体长达三年之久。】 【只是随着异化体的逐渐成长，她体内的魔晄需求量也变得越来越大，最终才不得不放弃治疗，让她进入沉睡。】 “……既然如此，你还对她这么执着？” 嘉图知道这有些不礼貌，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小光毕竟是我的妹妹。】 结果黑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在我看来，她只是换了一种存在形式，却仍旧是我的妹妹。】 “……该说不愧是意识上传者吗？” 嘉图下意识地揶揄着。 结果却被黑音反呛了一句： 【在我看来，原教旨人类纯粹主义者才不可理喻。】 互相伤害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对于黑音的说法，嘉图思考了下，还是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他前世，人工智能已经大规模应用，取代了海量的人类工作。 任何人面对这种的情况，都会感到一种浓厚的无力感。 因此转向追求“人类自身进化”的科研组织不在少数。 黑音和她所认同的灵子生命研究所，应该也是这一类性质的科研组织。 在她们那个时代，面对进一步进化的“量子化人工智能”，“机械飞升”这类的极端思潮应该会变成主流。 或许嘉图这样“心怀人类底线”的半躺平党，才是黑音她们那个时代的异类。 因此，两位不是同一时代的人类，观点不同也属正常。 而黑音显然也想明白了这点，主动开口道： 【对了，之前和你说过，我的情况可能和小光差不多，只不过她是“缺少魔晄”会被吞噬，而我是“供给魔晄”会被吞噬。】 【因此之后你如果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就不要启动我了，这样在关键时刻，我还能帮你一把。】 “嗯，我明白了。” 听到黑音的建议，嘉图不禁点了点头，他的状况对于黑音而言也是初次见到，还有研究所内的异化体情况，没有时间作为参考，谁都无法保证接下来会怎么样。 因此留着黑音作为“备手”，无论如何都是件好事。 于是嘉图想了想，并说道: “我接下来会看看其他三台外装骇脑是否能够修复，你就安心休息吧。” 【好的。】 黑音的声音顿了顿，然后向嘉图确认道：【还有，既然我已经认可你了，那么我就打算把我的账号权限移交给你，不过你必须向我保证，不会用我给你的账号权限，去做伤天害理、违背国家、伤害人类的事情。】 “你的账户权限？” 嘉图吃了一惊，他不知道黑音手上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嗯，如果你觉得承受不了，也可以选择拒绝。】 黑音解释道：【只要你使用这份力量，它就一定会限制你，就像是我们限制人工智能，让它们为全人类服务一样。】 “但是如果我接受，却又不使用它呢？” 嘉图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它不会拿你怎么样。】 黑音解释道：【就像是军人脱下了军装，你不使用权限的时候，就可以相对自由一些，但这套体系有监察机制，如果你被发现脱下军装时干了过于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会被收回权限，甚至被送上军事法庭——前提是它们仍旧存在。】 “我明白了，让我考虑一下吧。” 嘉图没有直接答应，因为他现在还想不到除了可以更自由地查看研究所资料之外，接收黑音权限的必要性。 而距离黑音消失还有一段时间，那他等到那时再做决定也不迟。 第二十三章 算账 在结束了和黑音的对话后，嘉图在蓝色妖姬的收容室里休息了二十多分钟。 在关掉了外装骇脑之后，黑暗中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无限的寂静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幸好军用干粮包里的食物还可以食用，在吃了两块压缩饼干，又喝了半瓶矿泉水后，他终于恢复了一些体力。 意识到自己的状况还没有凄惨到必须等人来救，于是嘉图重新打开外装骇脑，依靠上面的微光夜视仪，返回了地下二层。 然后看到了那里的惨状。 牛头马面的身体从上到下分被成了两半，横卧在收容室的走廊上。 千腕的上颚没了一半，尸体的碎块抛得到处都是，混合着绿色的脓血，在地面墙壁上铺展成了黑色大丽花。 b206的收容室前满是焦痕，到处都是小红帽们尚未燃尽的布匹残骸。 唯有大厨卢米诺不见了身影，到处都找不到它的行踪。 嘉图绕过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去一半千腕尸体，来到地下三层的储物间，找到了另一把更加沉重的消防三角梯，把它抱回了地下一层。 这一次，他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就连卢米诺都没有出现。 他将三角梯在通风管道下方架好，做好了离开研究所的准备。 嘉图最后又整理了一遍在研究所的收获。 除了黑音的骇脑套装之外，他只拿上了另一台军用骇脑。枪和防护服都藏在了蓝色妖姬的收容室内，便携式的军用干粮体积很小，数量也不多，于是就被他带在了身上。 然后他清点了一下能够用来卖钱的东西。 除了会让舌头变色的绿茶和东〇特饮之外，也就子弹和军用干粮还有点价值。 不过这些东西的来历他又不太好解释，所以也只能试着找一下销售商。 如果连子弹都卖不出去，那么骇脑、枪械和防暴衣就更没有销售渠道了。 “如果我能成为‘探荒者’，那么这些东西的来历自然不需要解释，不然突然掏出两把手枪，一把冲锋枪，无论如何都会被人怀疑……” 嘉图思索着，把手枪弹匣里的子弹退下来十发，想了想又塞回去五发。 最后他只带着三包军用干粮、五发子弹、一柄热振匕首和两台骇脑，就爬上了消防三角梯。 面对头顶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漆黑孔洞，嘉图用热振匕首试了一下，确认它可以通行无阻之后，就钻了进去。 穿越孔洞的感受非常奇妙，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站在消防梯上面，但低下头却看不到它们的样子。 至于黑洞后面的坑道，内壁是直接在岩石上切割出来的，靠近黑洞的部分非常光滑，消防梯的长度也不够，不足以让嘉图将自己的身体全部送出研究所。 幸好他的右手四指变得非常有力，抠住岩壁的一条缝隙，用左手拉着自己的右手，就将自己拽了上去。 在上半身全部钻进坑道中后，嘉图用自己的左臂和后背撑住身体，再用右手抠住岩壁上的缝隙，让右腿使劲上蹬。 一点点地，攀过十多米的距离，将自己送出了坑道。 在爬出坑道后，嘉图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泥土和灰尘，大汗淋漓，仿佛刚跑过一个五公里。 “这下子……应该不用担心赫娜她们会怀疑我刚洗过澡了……” 嘉图看着重新恢复肮脏的身体，不禁自嘲了下，然后解下腰间系着的绳索，将用斗篷包裹着的战利品给拽了上来。 抖开已经破了一个大洞的斗篷披在身上，嘉图想了想，又将黑音的那台外装骇脑用绳索系起来，重新放回研究所内，然后再将剩余的那台军用骇脑抱起来，将热振匕首和军用干粮在怀中藏好，向着赫拉的帐篷走去。 嘉图回来的时候公共照明已经全部熄灭，只剩下应急照明灯那微弱的绿光。 但是避难所的人们还没有休息，说明才刚刚熄灯没多久。 等到他回到帐篷处，赫拉和赫娜还未睡下，只有赫达抱着被褥，已经轻轻地发出了鼾声。 红发女人正坐在被褥旁边，面容和气色都恢复了很多，只不过看上去有些焦躁，赫娜正在旁边轻声劝说着什么。 嘉图不用想，就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他抱着一大堆东西，风尘仆仆地掀开门帘走进了帐篷，两个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你跑哪里去了？！” 赫拉几乎是立即站起身来，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有些过重。 于是她又放柔了声线，说道：“没受伤吧？”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嘉图略感歉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出了想好多时的说辞： “我在废弃场和避难所无赖们打了一架，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才找到机会跑回来。” 他伸出手，向两人展示了下右臂被混混们那砖石砸出来的淤伤： “除了身上挨了几下，没有太大的问题。” “除此之外，我还找到了一台外装骇脑，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说完，嘉图装出有些欣喜的样子，给两人看了下右手中握着的外装骇脑。 “你……” 然而赫拉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向骇脑，而是盯着嘉图一脸责备，似乎是想要因为他跑去废弃场而生气。 但是火气到了一半，她又想起自己的情况，先泄了气。 “抱歉，是我让你们担心了……” 她有些懊恼地说道。 “没关系，反正我们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嘉图试图用骇脑分散她的注意力，在赫拉面前挥舞着手中的骇脑主机。 却被赫娜接了过去： “正常来说，坏掉的骇脑都会送到工业层拆解，废弃场根本不可能捡到它们，你到底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少女明显有些不相信嘉图的说辞，将骇脑主机拿在手里上下打量着，眉头紧锁，似乎是不太确信它是真的。 “是一个梳妆柜。” 嘉图放大了音量，随口胡扯道：“我看到它从管道里掉下来，在地上摔出了裂痕，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所以就和避难所无赖们起了冲突，把它抢了回来。” “我被他们追了好久，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直到他们走后才找机会摸回来，不过他们应该不知道我拿到的是骇脑主机。” 嘉图将自己在废弃场的经历半真半假地编了一遍。 不过因为明面上的细节对得上，所以赫拉两人都没有起太大的疑心。 只是赫拉仍旧不太敢相信： “这么好的事情应该轮不到我们——骇脑很可能是坏的，你把骇脑交给赫娜，让她拿到培训学校去给老师检查一下，如果是真的就留下来，如果是假的就让她找回收商卖掉。” “好的。” 听到赫拉的安排，嘉图知道这一关自己是闯过去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表情也有些松懈。 这让赫娜看出来了一些端倪。 “……如果是真的，那我也不需要。” 少女默默地把骇脑塞回了嘉图手中，说道： “我还有学校免费的出借品，如果能修好的话，你就自己拿去用吧。” 赫娜的反应，让嘉图心中微微一暖，不过他还是摇头说道： “我用不上，这本来就是为你带的，你就收下吧。” 结果赫娜只是固执的摇了摇头，就背过去不看他了。 帐篷里的空间很小，嘉图知道她这是她的老习惯。 意思就是打定主意不打算要了。 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而赫拉看到这幅情景，也不禁有些莞尔： “这还没确认呢，你们俩倒是怄起气来了……即便确认是真的，我们家也没钱修好它啊？” 嘉图和赫娜几乎是同时将视线转向了她。 这让赫拉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不禁叹了口气： “放心好了，即便修不好，我也不会卖掉它——留在家里当一个念想也好。” “实际上，我从梳妆柜里拿到的，还不止这点东西。” 嘉图知道自己六层的保险柜里还放着四十根干粮棒，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想打消两人的顾虑：“只不过我担心吓到你们，所以没有全都拿回来。” 结果他的说法，把赫拉给整笑了： “开玩笑，我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被你给吓——” 她挥着手，一脸地开心，似乎觉得嘉图只是在逗她玩。 结果嘉图从怀里拔出一把带着刀鞘的热振匕首。 她呆住了： “我c……” 赫拉很显然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c语言说到一半，就被她强行咽回了肚子里。 “你这是偷了哪里的军械库吗？！” 赫拉刚想质问，却看到嘉图一不做二不休地掏出来五颗子弹。 她和赫娜都有些麻木。 “我觉得可能是军人的遗物。” 嘉图看着两人呆滞的表情，故作轻松地说道： “我当时也被吓了一跳，所以把梳妆柜藏了起来，等混混们走后，又检查了下，还有手枪和其他武器，如果能找到合适的销售商，应该能卖出很大一笔钱。” “……有多少东西？” 听到嘉图的回答，赫拉也逐渐严肃了起来，她意识到事情可能没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于是看着嘉图，认真地问道。 “还有两个弹匣，其中一个装满了子弹，一把电磁手枪，一把电磁冲锋枪。” 嘉图犹豫了下，报出了一整套单人装备。 他不敢说得太大，不然圆不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仍旧超乎了赫拉两人的想象。 “这可是一整套军人的装备啊……” 赫拉捂着脑袋，似乎是有些头晕：“军用骇脑只有队长级以上的探荒者才能使用，即便是半成品，也可以换到两万以上的干粮棒了……” “避难所里有那么多干粮棒吗？” 听到赫拉的说法，嘉图不仅有些好奇。 他还从未见过那么多干粮棒。 听都没听说过。 结果赫拉却一脸认真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说道： “那只是配额——配额是可以换其他物资的，只不过你没见过罢了。” “那我把匕首也给赫娜，明天让她带到学校看看，能不能把骇脑修好？” 嘉图知道赫拉不是普通的避难所居民，所以试探性地征询着她的意思。 结果被她摇头否定了： “这么大的事情，我还是去问一下老朋友吧，骇脑你们也先收好，不要声张，废弃场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是恶兆还是吉兆……” 看到养母已经有了主意，嘉图也便不再多言。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收获已经超乎了养母的想象。 如果他只拿出一个骇脑，她或许还会质疑他是否真的会如此好运。 但当他掏出一整套军人装备，那她就只会考虑，避难所内是否发生了某些她没预料到的事情。 只有赫娜，作为朝夕相处了三年的青梅竹马兼切磋对手，仍旧紧盯着他，似乎没有完全认可他的那番说辞。 嘉图故意装作没看见她的眼神——因为即便赫娜比赫拉更为敏感一些，但是只要没有证据，她也无法影响赫拉的判断。 “喏，给你，收好吧。” 嘉图很干脆地把手上的装备全给了赫娜，自己只留下了五枚子弹。 赫拉的渠道毕竟只是赫拉的渠道，他手上的装备可不止一套冲锋枪—— 所以，他完全有必要扩展一下自己的“销售渠道”。 。 在将赫拉糊弄过去之后，嘉图好好地睡了个懒觉。 他许久都没有感受到这种无事一身轻的感觉了。 他从研究所里带回来的东西不算多，但填上赫拉家的财务窟窿却不是问题。 只不过在送走旧烦恼的同时，他也迎来了新烦恼。 第二天清晨，等到赫拉出门、赫娜去上学之后，家里就只剩下了嘉图和赫达两人。 除了教教赫达算数，嘉图就只能四处发呆，这时候，他就想起了自己的右手四指。 趁着赫达做题的时候，他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手指。 在他看来，自己的四根手指，根本没有任何的变化。 还是老样子，甚至连上面的伤疤和倒刺起皮的地方都一模一样。 但是当他有些无聊地，用自己的食指和中指关节夹起一块碎瓷片，并将其硬生生夹断之后，他终于意识到，有些东西确实回不去了。 他的右手关节上看不到任何的伤口。 就连坚硬的瓷片碎渣，没能在上面留下任何破损。 足以证明这并不是人类的肢体。 “魔晄吗……” 嘉图回忆起黑音的说法，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除了研究所，我还能到哪里去找魔晄。” 强大的力量固然让人欣喜，但这力量若是有代价，那就让人高兴不起来了。 在嘉图教了赫达一上午的算数之后，赫拉也从她老朋友那里返回了帐篷。 她带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嘉图带回来的外装骇脑主体结构完好，只有雾化机器人和电池因为时间过长、保养不当而失效了。 坏消息就是，为了修复这些损伤，他们要再额外出一到两千枚干粮棒，才能将其彻底修复。 而那么多钱，即便把热振匕首卖掉，都还差很多。 “不过算上电磁手枪的话，倒是够了。” 赫拉拉着嘉图，和他算了一笔账：“把电磁手枪算上之后，大概还能余下来七八百枚干粮棒，赫娜欠她同学五百枚，你欠我老师二十枚，我在外面还有一百五十多枚的外债，加在一起，还剩下一百枚不到，短时间内够我们用了。” “所以除了电磁手枪外，冲锋枪和子弹你就暂时不要动了，等什么时候需要，再拿出来应急就好。” 赫拉在最后又补充道。 听到这里，嘉图不禁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疑惑地提问道： “就不能把冲锋枪卖掉，把干粮棒存起来吗？应该也有三四千了吧？” “一把完好的电磁冲锋枪，能卖七八千配额。” 赫拉肯定地说道：“你手上的那把冲锋枪，不知道品质，但只要主体结构没有大问题，五六千也是有人收的。” “但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我们没有能力保护这么多钱，那么它们也会以各种形式，从我们手中流走。” 赫拉给嘉图算了一笔账： “如果我们真的拿到了五六千的干粮棒，要不要换一身衣服？要不要每个月洗一次澡？要不要稍微吃好一点，买点罐头什么的改善一下伙食？别人看到你条件变好，会不会知道你变有钱了？避难所无赖和邻居熟人会不会找上门来？还有骗子。为了打发这些人，你是不是要破财免灾？” 看到被自己说愣了的嘉图，赫拉叹了口气： “所以说啊，没有实力，你拿着再多的钱，也无非是坐吃山空，不如存起来，以后再遇到什么意外，至少还有点应急储蓄。” “那么我们难道就一辈子都不能变富吗？” 听到这里，嘉图忍不住反问道。 “当然可以。” 有些意想之外的，赫拉看着他，神情有些认真地说道： “成为实力强大的探荒者，或者能够买得起更高层的地块。” 第二十四章 华伦 嘉图沉默了许久，逐渐明白过来赫拉的意思—— 如果财富不能伴随着收入的提高，那就是开了闸的水池，早晚会有流尽的一天。 而他手上的资金若是无法增加自己的收入水平，那么就无非都是奢侈浪费和奢靡享受—— 不如好好存起来，等待用得上的那一天。 在这么想清楚之后，嘉图的心态也逐渐发生了转变。 他开始思考，坐拥着研究所的资源和大把的军用装备的自己，到底都能做些什么。 他最初的想法，就是揣上子弹，去第八层的回收商，询问一下它们的价格。 结果却得到了“一枚干粮棒等于十枚子弹”的超低价。 这让他很不满意。 但是嘉图也意识到，电磁子弹这种东西，以避难所的工业能力完全可以量产，所以不像电磁冲锋枪那样能卖出溢价。 而最关键的问题是，除了赫拉、赫娜以及第八层的回收商之外，他缺少人脉，也不知道自己手上的资源到底都能用来干什么。 所以他在返回研究所，拿出一把电磁手枪让赫拉卖掉之后，找到赫拉，向她提出了一个建议—— 或者说请求。 “你想去第九层，把赫娜欠的钱，交给华伦和他的家人们？” 当赫拉听到嘉图的请求，显得一脸惊讶。 那时候的赫娜还没有放学，是嘉图单独找到她的。 “是的。” 嘉图看着赫拉，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觉得我如果不去废弃场，也应该找点事做，去九层拜访华伦，也能稍微扩展一下我的人脉，说不准就能找到用得上我的地方。” 听到他的说法，赫拉思考片刻，也点头说道： “我听说华家的公子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为人处世也很和善。本次探荒者选拔，他和赫娜都很有机会……你去见见他也好，毕竟以后可能还要和他继续打交道。” 赫拉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嘉图的表情。 看到他没有太大的异样后，就把五枚代表着100枚干粮棒的配额币交给了他。 500枚干粮棒已经是避难所的刑事处罚下限，再加上避难所内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所以嘉图并不担心它们被人抢走。 于是在前往华伦所在的九层之前，他先绕道去第七层洗了个澡，然后换了身衣服，用掉了原本准备替赫娜准备的那二十根干粮棒（其中有五枚是赔偿斗篷被《千腕》开洞的罚款），然后才来到了第九层。 虽然和华伦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但嘉图还是觉得，既然是前往别人的地盘，至少表面上的气势不能丢。 毕竟他现在也不能算是“穷人”了。 。 避难所的第八层，名义上是“研发层”，但实际上却是“垃圾回收层”，嘉图因为废弃场的原因已经去过好几次了。 但隔在第八层和第十层中间的第九层，嘉图却没有来过几次。 他只知道这里的居民大多都脚步虚浮，身形瘦弱，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而相比之下，第十层的居民哪怕吃不饱饭，但眼神却仍旧凶狠乖离。 不过对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嘉图大致也能猜得出一二。 毕竟第九层的楼层名称，就叫“记录层”。 。 当嘉图来到记录层门口，他和守卫报了一下姓名，他们就让嘉图进去了。 和之前的待遇天差地别。 大约两年前，嘉图只是在楼梯上多看了一眼记录层大门，就被守卫们呵斥了一顿。 和两年前相比，守卫还是那些守卫，但对待嘉图的态度却已经完全不同。 不过在进入九层之后，嘉图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守卫们会如此严阵以待—— “毕竟这里全是纸啊……全是易燃品啊……” 嘉图看到九层内部的情况，不禁有些叹为观止。 哪怕是在前世，他都没有见过如此密集的书架，大约四五米高的书堆，从地面一直摞到天花板，书架与书架之间，只有一米多的距离，刚好能够让一个人躺下来休息。 书架上的所有书，都用防尘布仔细地包好了，而第九层的避难所居民，或者趴在地上用水笔写着字，或者眉头紧锁翻看着面前的书籍，几乎每个人身边，都有一到两本纸质书籍。 而且嘉图还特意盯着身边路过的居民观察了一下，他们手中的书，要么是记录档案类的，要么是工具知识类的，几乎没有娱乐小说和漫画的影子。 而作为第九层的继承人，华伦身上也自然有一种有别于其他避难所少年的气质。 嘉图在进入第九层后，等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就看到长发少年带着满头的水珠，跑了过来。 注意到少年之前束成短马尾的中长发，如今正湿漉漉地披散在肩上，嘉图有些讶异地眨了眨眼睛。 而面对嘉图的视线，少年有些腼腆地笑了下：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刚从学校回来没多久，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过来了。” “但是我看你却是……” 嘉图指了指背后的大门，又指了指华伦来时的方向，意思是他如果刚洗完澡，不应该是从那个方向出现。 对此，华伦只是简单解释了下： “为了防止失火，第九层深处有独立的供水系统，只要不害怕水凉，在第九层是可以冲澡的。” “冷水澡吗……” 嘉图看着华伦因为湿气而紧贴在衣服上的身体曲线，点了点头。 华伦表面上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但衣服下面却充满了肌肉，看上去压根不像普通的九层居民。 不过，作为优秀的探荒者候选人，他也应当表现出这样的身体素质。 既然正主已经等来，嘉图也没太委婉，直接了当地把配额币掏出来，递给了少年，并说道： “我想你也知道，我过来是想把赫娜之前借你们的五百枚配额还给你，毕竟你们在学校里拿着这么多钱也不太方便，所以就由我直接带过来了……” 而华伦在接过配额币之后，也略微笑了下，似乎早有准备，提议道： “既然来了，那么要不要进来坐一下？其他楼层的人想进出第九层还是很难的，好不容易进来一次，就这么出去了，会不会有点可惜？” 华伦的语气中并没有挑衅的意味，但嘉图还是能感觉到一种之前没有的疏远感。 或许是因为赫娜的原因？ 还是因为500根干粮棒，终于让他正视了自己，将自己当成了对手？ 嘉图不太确定，但至少华伦的邀请是真诚的。 所以他想了想，倒也没太过退缩： “正好，我也正想请教一下，如果我想在第九层拜读几本书，到底该怎么做——就麻烦你引路了。” 看到嘉图点头同意，华伦便在前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都是外表上相差不大的少年，一个是心理早熟，一个是真实成熟，于是两人一边走，就一边有些随意地交谈起来。 华伦率先延续了嘉图之前的话题： “正常来说，你没有进入培训学校，第九层的书籍是无法开放给你看的，不过你是赫娜的家人，也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和父亲确认下，应该可以给你申请一个特别的阅览资格。 不过这个资格只能让你在第九层内部阅览书籍，不能带走，也不能污损书籍，不能携带食物和其他易燃物品进出，同时还得保证身上有一定的清洁度，如果都能做到的话，我可以帮你申请一下。” “这么麻烦的吗？” 听到华伦的解释，嘉图不禁有些吃惊。 毕竟光是保证清洁度一条，就能排除掉大多数八层和十层的避难所居民了。 “毕竟第九层的书籍，都是从城市的各处收集过来的，为了在有限的空间内放下尽可能多的书籍，九层的居民们都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所以这里的每一本书都很珍贵。” 听到嘉图的询问，华伦也不禁解释道： “不过避难所高层不认可我们的努力，认为我们保存下来的都是旧文明的糟粕，在‘竞争方式’完全改变的新时代，我们重视的那些文字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们只需要有外装骇脑就足够了。” 华伦在最后有些愤愤地说道。 难道不是吗？ 嘉图下意识地思考着，他虽然是前人工智能工程师，但也不认为传统知识，就有必要存在。 毕竟人工智能都已经取代大部分文书工作了，还要图书干什么？ 在“检索正确答案”方面，人工智能远超任何人。 而华伦也很清楚这点： “书本上记载的，可不只有‘正确答案’。” 他看着嘉图有些讶异的目光，说道：“很多时候，它都记载了很多‘没有答案’的知识。” 华伦举了个例子：“当我们看到同一件事，不同人会得出不同的结论，其中的关键不是你得到了什么结论，而是你看到了什么信息。” “通过观察信息，猜测路径，组合答案，你可以创造出独属于自己的结论。” “然后在实践过程中，你用自己的结论和其他人的结论进行比较，最终效率更高的会胜出。” “所谓的人工智能，只不过是把这种效率更高的结论记录了下来，免除了大部分人类的‘重复思考’，但它并不能取代我们人类‘创造结论’的过程。” “如果我们完全放弃记录信息，阅读信息，那么我们就会永远失去创造新结论的能力，永远地故步自封在由人工智能为我们创造的‘认知囚笼’之中。” “而这种被圈养的生活，无论人工智能是否心怀恶意，都如同‘家畜’无异了。” 华伦在嘉图面前侃侃而谈，确实让嘉图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有别于其他避难所居民的气质—— 一种理想主义者的气质。 于是嘉图想了想，用心附和道: “简单来说，我们如果想要‘洗脑一个人’，不需要给他‘灌输结论’，只需要不断给他观看‘被筛选过的信息’就可以了？” 他参考着自己的前世，大致给出了一个自己的结论。 “是的，这就是‘社会控制论’的核心观点。” 少年点了点头，一边肯定着，一边将嘉图带到图书馆深处，某个相对空旷的房间。 这里差不多有十米宽，在地面上用粗绳子围出来很大一个圆环，很像嘉图曾经见过的培训学校的擂台。 “这里是？” 嘉图看着眼前别具一格的“会客厅”，不禁有些愕然。 而华伦拿起柜台旁放着的训练用木棍，和一台训练用的外装骇脑，走到嘉图，远远地抛给了他: “我听赫娜说，她在‘首回合’切磋中，从来没有赢过你，所以我想和你交流一下。” 温文尔雅的少年身上，第一次出现了，嘉图曾经在赫娜身上经常见到过的那种目光—— 那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三局两胜，没有赌注。” 第二十五章 搏兔 接到被华伦扔过来的外装骇脑和训练棍，嘉图放在手里把玩了下。 然后把外装骇脑重新丢还给华伦： “我带骇脑了，我用自己的就可以。” 说着，嘉图撩开背后的斗篷，给华伦看了一眼。 自从回研究所把电磁手枪取出来之后，嘉图就把黑音的那台外装骇脑给带出来了。 赫拉和赫娜都以为他手上的骇脑就只有军用骇脑那一台，所以也没怎么在意。 果然，华伦也被误导了： “这就是你从废弃场找到的那台军用骇脑吗？队长级的装备……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那么就一起来吧！” 华伦没有因为装备上的劣势而显得气馁，倒不如说斗志更加昂扬起来。 而这也是嘉图所熟知的探荒者训练生—— “毕竟入学考核也是十中选一嘛……有点傲气也很正常。” 嘉图默默地思考着，和华伦点了点头，启动骇脑主机，将封闭面具戴到了脸上。 当黑音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嘉图不禁觉得有些亏欠： “抱歉，又打扰你休息了。” 【没关系，我剩多少时间都是由你掌握的。】 【无论是三天、三周、三个月、还是三年，对我来说，都不过是72个小时。】 黑音的声音仍旧如研究所中那样冷静帅气： 【这就是你口中的避难所吗？挺有序的，我很喜欢。】 “这里的环境，在避难所里也算比较特殊的……” 嘉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糊弄了过去。 不过黑音也知道时间宝贵，没有深究： 【所以你的目的，就是打赢这位少年吗？】 “是的。” 嘉图点了点头：“你能辅助我吧？” 【长棍吗……】 黑音略微思考了下：【军用骇脑里应该有相关资料，虽然我没怎么用过，但用来实战应该没问题。】 “基础素材吗……” 嘉图点了点头，避难所的外装骇脑或许在功能上没有军用骇脑强大，但一方面是经过数百年演练精简过的技术，一方面只是没怎么经过实战的原始资料，真打起来，胜负还犹未可知。 “正好在拿到军用骇脑之后，还没有实战过……现在就来试一下吧……” 嘉图深吸了一口气，让肺腔内充满了雾化机器，然后拿起训练长棍，和华伦一起走进了“绳圈擂台”内。 “三局两胜，认输和出界者为负。” 华伦说了个嘉图有些意外的规则，不过他挑了挑眼角，没有说什么，而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双方站在绳圈中央，相距差不多三米，都摆好了防御的架势。 僵持了差不多十秒钟，嘉图忍不住问道： “你不打算主动进攻吗？” 然而少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地说道： “你会在面对不知底细的对手时，发起主动进攻吗？” “但你是正常人，我脚上有残疾，怎么想都该是你先进攻吧？” 嘉图继续劝诱着对方。 但华伦不为所动：“你用的是军用骇脑，这方面我们扯平了。” “……” 听到少年的回答，嘉图不禁沉默了。 “算了，我不打了。” 心情略有些烦躁，再加上担心黑音的启动寿命，嘉图突然心生一计，佯装打算放弃的样子，站直了身体。 结果不想，他的话音未落，华伦已经一脚踏出，向他攻了过来。 似乎他已经等待这个时机多时了！ “该死……是打‘空白拍’……” 嘉图下意识地举起长棍，格开华伦的攻击。 而一击未中的少年毫不恋战，迅速退出了嘉图的攻击范围。 “……和赫娜完全不一样的对手……” 看到华伦的动作，嘉图忍不住龇了下嘴。 在和嘉图的对战中，赫娜就是完全的勇字当头，进攻非常主动，非常善于在攻击中防御，再将防御化作进攻。 而华伦的风格就非常冷静，一击不中就立即远遁，非常有耐心地等待对手耐心或者集中力消散的那一刻，抓住机会立即出击—— 而这种攻击就是“抓空白拍”。 是非常返璞归真的一种战术。 “以静制动吗……” 嘉图意识到任何骗术对华伦都没有效果，深吸了一口气，主动闭上了眼睛。 他就像是完全放松了一样，张开双臂，完全放任自己暴露在华伦的攻击中。 全封闭面罩的热感知系统启动，嘉图看到华伦在自己不远处呆站着，似乎是有些犹豫。 不过，嘉图觉得华伦应该想明白了自己在干什么—— “诱导攻击”。 换句话说，就是“卖个破绽”，然后趁着敌人上当的机会，立即反击。 只不过，正常的“诱导攻击”，不会像嘉图这样完全敞开双怀，并闭上眼睛。 但嘉图打赌华伦应该不知道军用骇脑有热成像系统，可以将他的红外轮廓，投射在嘉图的视网膜上。 当嘉图高举双手，静静地等待着少年上当，华伦犹豫了差不多十秒，非常小心底踮起脚尖，走到了嘉图的侧面。 他瞄准嘉图伸展在身侧，扶着拐杖的左手，非常谨慎地用一个长点刺攻了过来。 然而嘉图早已经等待这个机会多时。 在华伦进攻的一瞬间，他立即偏转左手，然后右脚蹬地，向华伦攻了过来。 华伦压根不知道，嘉图的左手就相当于是他的半个左脚，而他从左手边攻过来，就相当于闯进了嘉图的正手位。 嘉图只是稍稍一歪左臂，躲开华伦的刺击，同时右脚跨出，左脚左杖撑地，一个正手大顺劈，就砍在了华伦的左侧脖颈上。 “逆袈裟斩，颈部和锁骨下动脉斩断。” 嘉图冷静地判断道，同时踮脚后退，防备华伦的后击。 “拔掉方向盘也太卑鄙了点……” 华伦苦笑了下，倒是没有意外地放下了手中的长棍： “看来我是无法摧毁你的首胜不败金身了……” 嘉图知道，华伦说的方向盘是博弈论里的东西，所以并没有太在意地点了点头： “我也就是最近三个月，首胜一直没有输过赫娜而已。” “首回合胜率是最能代表双方真正实力的，你的左脚有残疾，平日里也吃不到培训学校提供的蛋白棒，在长时间的对决下输给我们是应该的。” 然而华伦却并不这么看，反倒非常冷静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如果不是有脚疾，无法进入培训学校的话，我们这代的下层区首席，应该是你，而不是赫娜。” “……” 嘉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笑了下，说道： “探荒者毕竟需要移动能力，我的左脚在那种情况下，就只是拖累。” “探荒远征队有十种以上的办法治好你的脚伤。” 然而华伦却摇了摇头，否认道：“只是避难所的管理规定，必须要你先成为探荒者，才能享受到探荒者的医疗服务。” “但是我的左脚跑也跑不动，怎么通过探荒队的入队考核？” 听到华伦的说法，嘉图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连培训学校的入学考核都无法通过，想通过入队考核，那岂不更是天方之谈？ 然而华伦却摇头说道： “你知道探荒者‘入队考核’的详细内容吗？” 意识到嘉图有些诧异的表情，华伦点了点头，解释道： “探荒者的入队考核一共分为三项。” “分别是‘体能测试’、‘战斗擂台’以及‘精神试炼’。” “其中‘体能测试’需要你在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完成包括‘20公里越野’在内的十个项目。” “‘战斗擂台’顾名思义，需要你连续打赢十个来自下层区和中层区的训练生对手。” “最后就是‘精神试炼’，据说要在避难所外面的某个地方完成——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 “那你说这些的意思是什么？” 嘉图有些好奇地问道：“光是‘20公里越野’，我就过不去吧？” 华伦点了点头，肯定道： “所以这就是我要说的最关键地方——” “和‘入学考试’不同，远征队的‘入队考核’，不需要你三个项目全部通过，只需要你在三个项目里拿到两个合格，就可以过关。” “因此，即便你无法通过‘体能测试’，也可以通过‘战斗测试’和‘精神测试’，获得成为探荒者的资格。” “……” 嘉图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而是在心中默默地询问黑音道： “你怎么看？” 【从骇脑的红外扫描来看，他应该还隐瞒了些什么，并不是全心全意地为你着想，不过他说的大部分都是实话，可信度很高。】 “他应该确实有自己的想法。” 嘉图点了点头，没有太过意外，毕竟之前还隐隐带着些疏离感的人，只是因为被自己“打服了”，就突然对自己全力关照起来—— 他并不相信这种如同故事一样浪漫的事情。 “我听你说得好像很简单，但整个避难所每年通过‘入队选拔’的人，也只有十几个人吧？” 嘉图继续问道。 “是的。” 华伦也不意外地点头： “虽然三项考核只需要通关两项就足够了，但实际上三项测试每一项都很困难。” “‘体能测试’的历年通过率只有50%左右；‘战斗擂台’更低，只有7%不到；而‘精神试炼’据说是最难的，只有3%左右。” “7%乘以3%……千分之二点一？” 嘉图在心中算了下，心情变得异常复杂： “你确定那么低的通过率，我就一定能成功？” “不知道。” 华伦也很坦诚地摇了摇头：“不过，如果我是你，我就一定会试试。” 说着，他的目光落到了嘉图的左脚上。 嘉图知道他是激将法。 但当一直在意的身体缺陷，被人如此直截了当地指出来，他还是不禁有些生气： “但你毕竟不是我。” “对，我不是你。” 结果华伦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长棍： “所以，我无法替你的人生做决定—— 三局两胜，还有两局，我们来吧。” 这一次，嘉图真的有些被气笑了。 他不知道华伦的信心是从哪来的，明明已经输给自己一次了，却言之灼灼地肯定自己一定能连赢两场，取得胜利。 他平复了下心情。 嘉图不得不承认，在“激怒对手”方面，华伦确实比自己做得更到位。 他成功搅乱了嘉图的心态。 “这样持续下去，我应该无法一直不露出破绽……主动进攻吧……” 嘉图默默地思考着，摆出了中段的架势。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几乎是在他刚刚将长棍摆正，华伦就毫不犹豫地挥舞长棍攻了过来！ 他居然主动进攻了？！ 华伦的突然，打了嘉图一个措手不及。 他连忙架起长棍，挡在了身前。 结果华伦也只是虚晃一枪，他借助进攻的机会，迫近了嘉图的身侧。 然后就在嘉图以为他一击未果，即将后侧的瞬间，却放开了手中的长棍，主动冲了上来！ “擒拿术？！” 嘉图大吃一惊，他手中的长棍被华伦拽住，无法挣脱，刚想肘击，肚子上却挨了一脚，幸好军用骇脑做出了反应，让他下意识地绷紧腹部，让膝撞的大部分冲击力，都被卸了出去。 但这么一来，他的身体也僵硬了一瞬。 华伦没有错过这个机会，抓起嘉图的衣领，一个大背摔，将他扔了出去。 后背着地的嘉图瞬间失去了呼吸，等到他回过神来，已经被少年骑在了身上。 “你输了。” 华伦高举着右拳，悬在身侧，没有落下。 嘉图知道，就像是他的逆袈裟斩一样，华伦也手下留情了。 “你赢了。” 嘉图叹了口气，承认道。 他输给赫娜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输给除赫娜以外的人。 这让他略微有些闹心。 再加上和直来直去的赫娜不一样，华伦的打法说好听点叫聪明，说不好听点就是狡诈。 刚才的那一记膝撞和后面的背摔，已经让嘉图感觉出来，少年并非他想象中那样缺乏攻击性、只会耍小聪明的人—— 倒不如说，华伦所有的战斗设计都是一环套一环的。 如果被对方牵着走，那么他第三局也一定会输得很惨很惨。 摆正心态，嘉图第一次将华伦放到了一个和赫娜等同，甚至还要强过她的层面。 或许实力稍逊，但难缠程度肯定尤甚。 而意识到嘉图已经认真对待，华伦也便不再藏拙，拉开马步，将双棍举过头顶，枪尖斜指向下，对准了嘉图，摆出了“架枪”的姿态。 “真防御还是真进攻？虚虚实实，真是不好判断啊……” 嘉图在远离华伦的地方，绕着圈。 他时不时地将自己不灵便的左半身暴露给华伦看，希望对方再上一次当。 结果华伦丝毫不为所动。 他的双眼默默地注视着嘉图，似乎打定了主意，刚输一次的嘉图，肯定会更沉不住气。 “虽然他想得也没错……但主要原因并不是这个……” 嘉图看了眼时间，他和华伦的战斗已经超过了十分钟，确实有点超出他的预计。 他不想因为华伦的原因，再浪费黑音的启动时间，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在骇脑的战斗资料中寻找起了最强的进攻招式。 “‘直符送书’吗……就是这个了。” 嘉图思索了数秒，骇脑已经为他组织好了一套攻击流程。 虽然他不太清楚，由军用骇脑制定的战术方针是否靠谱，但面对赫娜那个进攻狂魔，他的进攻经验，确实远不如防御。 选定了招式，嘉图将长棍举起，“扛”在右肩上，左脚在前，左手辅助，小心地移动着，向华伦的攻击方位靠近。 双方都有外装骇脑的辅助，几乎是在进入攻击范围的瞬间，就同时启动起来。 第二十六章 知缇 进攻是由华伦率先发起的。 几乎是在嘉图抬脚，准备跨进他的攻击范围的瞬间，他的右脚就向嘉图的左侧跨出一步。 同时高举在头顶的棍尖，也随着右手的下压，陡直捅向嘉图的左喉！ “又被抓了半个空白拍……” 嘉图心中一片清明。 他知道以华伦这种级别的训练生作为对手，被抓空白拍是难免的。 他架在右肩上的长棍陡然发力，借助着抡圆的惯性，狠狠地敲在华伦戳来的棍身上，将它荡向了远处。 但是一击未中的华伦并未像之前那样后撤，反倒右脚走出一个左向八卦步，同时双手拧转，被嘉图荡开的棍尖，顿时划出一个圆弧，挑向嘉图的右肩！ 呼啸的棍尖，距离嘉图的喉咙只有十厘米！ 然而嘉图用力抽回棍身，依靠长棍的中段，狠狠地敲开了华伦的攻击！ 赢了！ 嘉图看到华伦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欣喜，似乎已经确认自己拿到了胜机！ 而事实确实如此，刚才的那两轮交手，已经反应出了双方的优缺点—— 双手持棍的华伦，对长棍的控制，远强于单手持棍的嘉图。 而嘉图作为防御方，对内线的“控制距离”，则远短于进攻方的华伦！ 所以华伦利用这个差异，用连续两次的拉扯，拉崩了嘉图的战斗姿态—— 其目的就是用第三次攻击，给嘉图当胸一击！ 然而—— “论进攻你怎么可能比得上赫娜！” 嘉图在心中默默地怒吼着，抛开左手的手杖，同时左脚向前迈出一步！ 几乎是在左脚跺下的同时，一股扎心的刺痛，从他的脚底直通天灵盖。 然而嘉图咬牙忍住刺痛，同时左手握棍，双手持握，做出了“直符送书”的动作！ 华伦也注意到了嘉图的举动，但是他后撤的脚步已经悬在了空中，双方都已经没有游走的空间，电光火石的一瞬，即将决出胜负！ 然而就在这时，从旁边的书架后走出一名少女： “华伦！你怎么在这里，伯父正到处找你呢！” 交错的棍尖瞬间静止。 嘉图的棍尖指在华伦眼前不足一寸的地方，而华伦的棍尖距离嘉图的左喉也只有三厘米。 从表面的情势来看，双方半斤八两，似乎完成了一次双杀。 然而华伦沉默了两秒，却主动收回长棍，向嘉图抱拳说道： “承让。” 看到华伦收招，嘉图也喘了口气，单脚站立着说： “我也承让了。” 双方收拾好武器，关掉外装骇脑，彼此都沉默不语。 华伦还沉浸在失败中，嘉图则在回味刚才的决胜瞬间。 说实话，比起攻击的速度，华伦其实比嘉图强上半秒。 在嘉图的棍尖距离华伦还有一尺的时候，华伦的棍身，已经挥到了嘉图的耳侧。 但是双方的攻击中线，却被嘉图控制住了，华伦看似近在咫尺的三厘米，最终变成了他落败的“天堑”。 换句话说，如果华伦想超越这三厘米，必须拨开嘉图攻防一体的“控制刺”。 但是一直到他落败，嘉图都没给他机会。 除了“直符送书”这套源自于戚继光《绩效新书》的古武术，过于大巧不工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嘉图的握力远超双方想象。 正常来说，以华伦双手全力挥来的侧击，即便不能完全拨开嘉图的控制刺，也足以让它偏转半尺。 这样一来，在嘉图的“直符送书（控制刺）”攻击不中的同时，华伦还能对嘉图的左颊进行一次不轻不重的抽击。 这时候再有人闯进来，那么落败的就成了“输掉半招”的嘉图了。 然而面对华伦的抽击，嘉图的长棍却仿佛钢铸得一样纹丝不动。 这个意外导致了双方的判断失误，嘉图最终以“咫尺之差”的“巨大优势”，取得了这次对决的胜负。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青梅竹马，知缇。” 在结束了清场之后，华伦带着嘉图，走到突然闯进来的少女身前，向他介绍道： “八层知致伯父的独生女，也是赫娜的朋友兼唯一闺蜜。” 听到华伦的介绍，嘉图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因为他意识到，“八层知致伯父”这种说法并不普通。 一般人只会说“来自八层”、“住在八层”或者“第八层的某某某”，很少会用“八层的”这种说法。 因为能使用这种称呼的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八层的管理人。 比如华伦的父亲就是第九层的管理人，所以就可以被称为“九层的华某某”或者“九层的华长老”。 而面对华伦的介绍，少女也有些好奇地看着嘉图。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知缇。” 她站在距离两人一米外的地方，落落大方。 嘉图能够很方便地看到她的全身。 知缇的头发是避难所内非常罕见的金色，但是她的容貌却有着一种非常典型的东方式柔美。 再加上她发根处隐隐的黑色，嘉图意识到她的金发并不是天生的，而是用了染发剂。 在避难所内，一瓶染发剂的价格超过了五千配额，是之前的嘉图根本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再加上还是“金色”这种非常抢手的颜色，嘉图几乎立即就意识到，少女果然是八层回收商的继承人。 也就是真正的土豪人家。 少女的个子很高，比赫娜高了差不多一个头，身体窈窕有致，虽然和嘉图前世的初中生相比还差了点，却已经远远超过了在场的两个人，更别说避难所的其他孩子了。 她的容貌也是校花级的，化了淡淡的妆，和赫娜相比不是一个类型的，却有着不相伯仲的美。 “你好，我是赫娜的家人，嘉图。” 嘉图被知缇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不禁主动了伸出了手。 然而少女却只是玩味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你之前用的外装骇脑还是我借给赫娜的——如果算一下的话，我和你间接接吻也超过一百次以上了，既然都这么熟了，就不需要自我介绍了吧？” 少女的回答让嘉图愣了一下，他下意识看向了身边的少年，却看到华伦有些不出意外地耸了耸肩： “别在意，她一直都这个样子。” “我有肢体恐惧症，所以就不握手了。” 面对嘉图伸来的右手，知缇反而向后退了一步，站在嘉图两米开外的地方向他抛了个飞吻：“不过间接接吻我不在意哦，如果有需要，我的外装骇脑也可以继续借给你。” 喂喂喂……有肢体恐惧症还抛媚眼是干什么啊！ 嘉图在心中激烈地吐槽着，然后扭头看了华伦一眼。 结果却看到了少年一脸无奈的表情。 似乎是对少女荒诞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所以你说父亲找我？” 打过了招呼，华伦就和知缇简单攀谈了起来。 看到两人谈起了正事，嘉图也就知趣地向两人打了个招呼： “既然你们有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却被少女伸手拦住了： “等一下，华喻伯父有说过要你一起过来。” “‘我也一起过来’？” 嘉图愣住了：“记录层的管理人想见我？为什么？” “谁知道呢？” 少女只是落落大方地摊了个手，坦言道： “伯父的想法谁都弄不明白。” 嘉图下意识地看向身边。 少年却沉思着向他点了点头： “既然我父亲想见你，那我们就过去吧。” “放心好了，我父亲虽然奇怪了点，但的确是个好人。” 面对嘉图的不明所以，少年下意识地解释道。 “正常人会在介绍自己的父亲时，说他‘有些奇怪，但是个好人’吗？” 嘉图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了。 只不过迫于身边两人的目光，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第九层的管理人想见我，我不可能不去吧？” “那就走吧。” 知缇背着手，笑眯眯地在嘉图身前踮脚转过身去： “我在前面带路！” 第二十七章 九层管理人 嘉图见到第九层的管理人，已经是两分钟之后了。 男人就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书架后。 有些茫然地望着高耸的书架，看起来有些像是在梦游。 嘉图很难解释，自己为何在看到男人的第一眼，就觉得他是在“梦游”。 或者是因为他那仰头背手的姿态，还是那茫然呆滞的表情？ 但整体上来说，第九层的管理人和他的儿子一样，都是非常英俊柔美类型的帅哥。 宽大且不合身的褐色长袍披在他的身上，就像是蝴蝶的翅膀，翩然落地。 听到身后的动静，男人转过身来，眼睛聚焦到三人身上。 但仍旧给嘉图一种，他是在看着自己身后的错觉。 “来了啊，玩得还开心吗？” 玩？切磋吗？ 嘉图直到其他两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才意识到对方是在问自己： “承您关照，还算开心。” 他拱了拱手，不禁说道。 “那就是不怎么开心了。” 华喻点了点头，自行其是地解释道。 然后面对嘉图的不知所措，他又率先转过身去，自顾自地说道： “一直站着也不好，去我屋里坐坐吧。” “别担心，他就这个样子。” 在嘉图有些茫然的时候，知缇也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虽然没有碰到嘉图的耳朵，但双方离得很近，她的发丝甚至碰触到了嘉图的耳廓，让嘉图对少女的距离感有些不知所措。 “总之，面对这两个人，少说话，多听，出现什么情况都不需要感觉奇怪。” 华伦似乎是能够体会嘉图此时的感受，眼睛看着前方，嘴唇微动。 语气中充满了一种生无可恋的平淡。 听到华伦的建议中囊括了自己，知缇吐了吐舌头，偷笑着走了几步，跟在华喻身边，和他悄悄说起了什么。 “感觉知缇和你父亲更亲？” 看着眼前的情况，嘉图忍不住说道。 “她很崇拜我父亲，方方面面都在模仿他。” 华伦耸了耸肩，有些不太在意地说道：“不过就像我之前说的，我父亲虽然是个怪人，但的确是个好人——虽然确实很奇怪。” 华伦说了两次“奇怪”，嘉图也逐渐将这个认知灌入脑中。 两人不再说话，直到进入华喻的房间。 这里是避难所九层的管理室，大约有十多个平方，但到处都堆满了书，只有差不多三四个平米的落脚空间，比赫拉家还小一些。 “随便坐吧，这里的书都是看完了的，坐坏了也没关系。” 在进入管理室后，华喻有些随意地指了指床褥旁的书堆，然后就走到用书本堆起来的桌子前，给四个人倒了杯水。 水只是普通的过滤水，但过滤用的滤纸不是赫拉家的破抹布能够相比的，所以喝起来除了有些涩之外，也和自来水差不多了。 华伦接过华喻手中的水杯，却没有入口，而是抱在了手里： “父亲，你找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嗯，有点事。” 华喻点了点头，然后下意识地把玩着手中的衣角。 直到五六秒后，他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抬起头来： “抱歉，能不能麻烦你们替我参加大后天的‘回归日’？” 在华喻沉默的时候，华伦一直见怪不怪地没有说话。 直到听到“回归日”，他才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 “按照银老师的规定，每年的回归日，各层的管理人都必须出席吧？” “可是……我的编舟记还有两章就要翻译完了，我想快点完成它……” 华喻喃喃地回答道，有些像是在辩解，也有些像是在心虚。 看着自己老爸不成器的样子，华伦忍不住说道： “别装了，你肯定还打着其他鬼主意，说来听听吧。” “嗯……” 几乎是一瞬间，华喻的气质就从刚才的唯唯诺诺，恢复成了最初的神游天外。 他下意识地抚摸着手中的书籍，眼睛看向斜上方的天花板： “虽然我说的编舟记……确实是一方面原因……但是在座的三位……都没有参加过回归日吧？不……确切地来说，是四位……或者五位？” 华喻的目光在华伦和知缇身上依次扫过，最后定格在了嘉图身上： “知缇有接触恐惧症，不能去人流太密集的地方；你每年都要陪着她，免得她一个人太过寂寞；十层家的孩子也因为差不多的原因，从来没有一起去过吧？” 华喻的目光落在嘉图的左脚上。 但是和华伦不同，男人的目光并不会让嘉图觉得厌恶。 因为那目光并不善良，没有充斥着同情与悲悯，只有淡淡的惋惜，以及看破一切的超然： “所以我不是有中枢层广场的包厢名额吗……所以就想着让你们一起去看看——毕竟，如果有人成为探荒者，这也将是你们最后一起去参加‘回归日’的机会了……” 华喻的话语，让在座的三人都有些沉默。 华伦和知缇是因为他提到了“分别”。 而嘉图则惊讶于对方对自己和赫拉一家的了解。 “好吧，你说服我了。” 华伦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认真说道： “不过银长老那边你打算怎么解释？” “你不是我的继承人吗？你去了就意味着我去了，而且人多热热闹闹的，不比我自己一个孤零零地坐在包厢里，等着游街示众结束更合适吗……” 华喻在一瞬间的清明之后，又重新恢复了神游天外的样子。 而华伦意识到，一旦自己的父亲进入这种状态，就连管理层的“银长老”都拿他没办法，于是只得叹了口气： “我无法替其他人做决定，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你们请自便，我把耳朵捂上。” 华喻没有任何架子的说道，说完，他还真扯下来一卷报纸，塞进了耳朵里。 不过嘉图怀疑，即便男人不堵耳朵，只要他愿意，也同样听不到其他人在讲什么。 “所以，你们怎么想？” 华伦转过身来，看着其他两人说道。 “我当然想去啦。” 知缇笑眯眯地说，看她的样子，没有感到任何惊喜。 应该是华喻在做出这个决定前，就已经和她商量过了。 “……我和赫拉加入你们有些不合适吧？” 注意到两人“只差你了”的视线，嘉图犹豫了下，忍不住说。 毕竟在他看来，眼前的两人在一小时前都还是陌生人。 “你不去的话，赫娜肯定也不去啊。” 然而知缇却用一句话笑眯眯地封住了他的退路： “而且华喻伯父说的是‘五个人’，你家除了赫拉之外还有个小男孩吧？名字好像叫‘赫达’？正好你们三个人一起来吧——毕竟赫娜今年也很有可能会通过‘入队选拔’啊。” 最后一次一起去参加“回归日”的机会…… 嘉图在心中默默思考着。 他看着两人略带期盼的目光，最终点了点头： “好吧，我会试着说服赫娜的。” “那可真的就太好了。” 知缇和华伦对视了一眼，然后退后一步，远远地伸出了手。 “怎么了？” 看着她期待的目光，嘉图不禁有些好奇。 “胜利的庆祝啊。” 少女却理所当然地说道： “击掌庆祝一下，预祝你的成功。” 即便不想接触，却仍旧想击掌吗…… 听到知缇的解释，嘉图不禁有些愕然。 不过他还是按照少女建议的那样，和华伦手对手，举起另一只手，对准少女，用力拍了一下。 “耶~那就这么说定了。” 听到华伦和嘉图击掌碰出来的声音，知缇举着双手，对准嘉图和华伦虚举着的手掌，用力一拍，然后自己双手合十，拍了下巴掌，笑眯眯地说道： “那就三天后见啦。” 第二十八章 探荒者的远征 从华伦那里离开，嘉图站在第九层的楼梯门口，用力吸了一口气。 今天遇到的这三个人，比他想象中的更友善。 或许是因为赫娜的原因，他们对他都没什么架子，尤其是知缇，差点都要让他怀疑“距离感”的定义了。 “摸又不能摸，碰又不能碰，一直维持在若即若离的位置上，可真是磨人的小妖精啊……” 揉了揉脖颈，嘉图叹了一口气。 他意识到，自己的心理年龄虽然已经算得上是位大叔了，但年轻的身体确实充满了青春的欲动。 “相对的，我对赫娜就没那么敏感，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嘉图默默地思考着，回到了位于十层的自家帐篷。 和华伦一样，赫娜也已经放学回来了。 她站在帐篷的不远处，看着赫达和邻居的小孩在一起玩石子，孑然独立的样子，让嘉图不禁想起了湖面之上的粉百合。 “我回来了。” 嘉图远远地向少女打了声招呼。 赫娜只是偏头看了他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身上的灰尘： “打架了？” 少女又歪了下脑袋，看得出来对结果有些感兴趣。 “嗯，三局两胜，赢了半招。” 嘉图冲她比了个“耶~”的手势，而赫娜也有些不太意外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你。” 然后就将视线偏回了赫达身上。 “对了，华伦的父亲邀请我们和华伦、知缇一起去参加回归日，你感觉如何？要答应吗？” 嘉图拄着手杖，走到少女不远处，靠着一根支撑柱停了下来，以他的视角刚好能把赫娜和赫达一起囊括在眼中。 不过赫娜想看他就必须转过头来。 “你见过知缇了？感觉如何？” 然而赫娜却没有对回归日做出反应，反倒是第一时间问起了他对金发少女的感想。 “……古灵精怪？但挺温柔的一个孩子，也比较有距离感。” 嘉图想了想，回答道。 他所说的距离感，并不是物理空间上的距离，而是知缇对待他和华伦时，一直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氛围感，既不不会让他们觉得过于疏远，但也不会对他们真正开放内心。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让人看不清楚想法，充满神秘感的孩子。 从某种意义上，还挺特殊的。 是嘉图前世今生都没有见过的类型。 “有距离感吗……那就好。” 对于嘉图的回答，赫娜似乎是感到了满意。 她点了点头，歪了歪脑袋继续说道：“赫达和妈妈也能一起去吗？” “华喻……先生不去，所以我不知道赫拉过去合不合适，但赫达没问题。” 嘉图想了想，决定还是用“先生”来称呼那位气质同样神秘的化蝶男子。 “华喻伯父不能去吗……那就没办法了。” 赫娜点了点头，似乎也想明白了华喻这轮邀请的意图： “既然赫达也能去，那我们也就一起去吧，毕竟‘回归日’人太多，错过这个机会，恐怕我们一辈子都没机会一起去看‘远征队回归’了。” 。 嘉图知道赫娜是什么意思。 “回归日”。 顾名思义，就是“探荒远征队”返回避难所的日子。 每年的霜降之后，到大寒之前，都是探荒者们外出收集物资的日子。 整个远征队半数以上的成员，都会集体出发，在荒芜苍凉的城市废墟中寻找各种能用的生活物资。 他们会遇上包括严寒在内的各种困难，百分之五十以上成员，都会因为各种原因负伤甚至是死亡。 而之所以选择这段时间，似乎是因为冬季的寒冷，足以让机械的供能系统低效率运转，换句话说，就是小型的人工智能会在这段时间“冬眠”，而大型的人工智能也会因为减少活动，而降低在野外遭遇到的几率。 而这段时间，就是人类探荒者们外出活动的最佳日期。 和机械不一样，血肉之躯的探荒者们，只需要一些足够保暖的外套，和足够的热水热食，就可以抵御零下三十度甚至五十度的严寒。 而在经历了长达三个月的仿佛地狱般的户外生活之后，“探荒队”返回避难所的日子，就是居民们最重要的节日—— “回归日”。 在暗无天日的避难所中，又苟活过了一年的人们，需要亲眼看着探荒者们满载而归，开着装满了生活物资的改造卡车，从避难所的正门穿过中枢层的中央大厅，在数千人的目光中享受欢呼和洗礼。 这对探荒者们而言是一种奖励，对居民们而言，也是一种激励。 “至少……学校的课本上是这么解释的……” 嘉图默想着赫娜曾经告诉自己的知识，望向前方不远处的两人。 赫娜牵着赫达的手，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回过头来，似乎是在等待着他。 而嘉图挥了挥手，似乎是想让她不要等自己，先和华伦他们回合。 但少女一如既往地固执，而赫达也一如既往地听话。 两个人就默默地站在走廊旁，看着嘉图用数秒的时间跟上来，然后便回过头去，继续向前走去。 嘉图和赫娜很少交流，除非必要，她很少说话，这或许也是让嘉图觉得和她相处很舒服的原因。 她不会像知缇那样一惊一乍地凑过来，对每个人都有一道清晰的界限，该在什么时候停下来，甚至后撤，她都了如指掌。 “这种性格甚至体现在了她的战斗风格上……进攻时那惊人的压迫力，能够让人无比深刻的意识到，她一直在距离你极危险的地方压迫着你……” “甚至就连后撤的时候，她也只会刚刚好地撤退到你的攻击范围之外，绝对不多退半步，让你紧绷的神经不断被拉扯，直到彻底崩掉……” 嘉图在心中默默地思考着。 这也是他经常会在长时间的战斗后，和少女的对决中大输特输的原因。 毕竟无论是德意志剑圣还是剑道九段，任何人在被这么折磨十分钟后，都得出现分神。 而这个时候，赫娜就会压上来，将他直接放倒。 “也不知道她这种洞察力到底是从哪学到的……” 嘉图再次感慨了下赫娜的战斗天赋，和她一起，走上了六层的中央旋梯。 “这边！” 刚走上第六层的楼板，他就看到金发的少女举起手来，远远地向他们打起了招呼。 华伦也在她的身边。 不过让嘉图略微有些讶异地是，在华伦和知缇身边，还有三四个人围成了小圈子，将他们拱卫于中。 其中不乏嘉图之前看到过的面孔。 而华伦看着两人走过来，也微笑着抬了下手： “介绍下，这是我的朋友们。” “名字是魏巍。” 第二十九章 金色广场 华伦继续介绍了下他身边的几位同伴。 嘉图在他们的脸上扫过，看到了惊讶、鄙夷和不敢置信的目光。 “好人的朋友不一定是好人吗……” 嘉图在心中默默地想道，然后知趣地向后退了一步，把身边的赫娜让了出来： “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就走吧？” “好的。” 嘉图看到华伦点了点头，然后低头向身边的魏巍说了句： “你来开路吧。” 然后这位看起来身形壮实的小胖子，就吆喝着身边的三五个人同伴，一起向前走去。 “抱歉，知缇没有人保护着，就很难出门。” 稍稍拖后两步，华伦走到嘉图身边，双手合十向他道了个歉。 “你们也是很辛苦了……” 嘉图看着前方两步之遥，边走边聊天的赫娜和知缇两人，不禁有些感慨。 而华伦笑了下，也回应道： “彼此吧。” 在华伦同伴的开路下，嘉图他们顺利地抵达了中枢层广场上方的包厢处。 这里的装潢很像某些欧洲的歌剧大厅，装饰奢华的房间内，到处都是各种精致的实木家具和瓷器制品—— 和下层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这里的家具都是不可更换的，使用的时候小心点，如果摔碎了，以后再来就没得用了。” 华伦在进入包厢的时候，小心叮嘱道。 看得出来，他虽然没什么继承人的架子，但对家族的传承还是很重视的。 而魏巍他们也非常听他的话，立即“啪”地一声，原地敬了个礼： “遵命！我们这就把易碎品保护起来，等使用完毕后再还原！” 说完，他就一声招呼，让剩余的几个人，把茶几上摆着的花瓶、水杯之类的东西全部放到了包厢角落里。 然后嘉图就听到，在对面不远处的包厢里，就传来了一阵嗤笑声： “这是哪里来的乡巴佬？怎么连包厢里的水杯都不敢用……” “哦，下层区来的乡巴佬啊，这就难怪了！” 然后嘉图就听到斜对面几十米外的包厢里传来了更加放肆的大笑。 嘉图身边的华伦脸色“刷”地一下就拉了下来。 但是他没有回应对方的嘲讽，而是偏过头，有些随意地向嘉图说明道： “中层区的诺德一家，也是第六层的管理人，一直以傲慢自大、缺乏教养而闻名于整个避难所，也是我们在入队选拔中的主要对手。” “你说谁傲慢自大，谁缺乏教养呢！” 听到华伦这边故意没有压低的说话声，对面包厢里的人也大声叫骂了起来。 华伦这边也毫不示弱，魏巍等人冲到包厢边上，和对面的手下互相问候起了对方亲娘。 “抱歉，让你看到这么难堪的一幕。” 面对魏巍他们刺耳的互相叫骂，华伦也没有制止，而是低声向嘉图道歉道。 而嘉图只是再次感慨了一句： “你们也确实不容易……” 然后嘉图就听到更远处的包厢里，传来了有些愤怒地制止声： “够了！华伦！诺亚！这里不是跳蚤市场！你们给我约束好自己的手下！” 听到这位少女的声音，魏巍他们和对面包厢里的马仔们也纷纷闭上了嘴。 而华伦也走到包厢观景台前，冲着远处的银发少女拱了拱手： “抱歉，银弦姐，让你看笑话了。” “这里没你们上层区的事！” 华伦和对面的少年首领纷纷以自己的方式，做出了回应。 不过因为银发少女的喝止，双方确实没有再争吵下去。 对面的金发少年狠狠地瞪了华伦一眼，然后便离开马仔，回到了包厢深处。 “中枢层的继承人，诺德一家的诺亚。” 知缇替代离开的华伦，坐到嘉图身边，靠近他的耳边，小声说道。 少女如兰的吐息让他心中有些痒痒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 “习惯了就还好。” 知缇笑眯眯地说道，然后俯下身，向嘉图对面的赫娜挥了挥手。 然后被少女用力瞪了一眼。 就在这时，插曲结束，随着一声响亮的汽鸣，整个中枢层熙熙攘攘的礼堂广场上完全安静了下来。 直到这时，嘉图的注意力才从包厢内部的装潢上，转向了包厢的外部空间—— 中枢层礼堂广场。 俗称“金色大厅”。 紧靠着铁原避难所的主出入口，有着足以容纳数千人的广阔空间。 这片长百米宽五十米的巨型广场上，有着极其奢华的白色大理石地面和金色镶边吊顶。 上百台散发着蔚蓝色光泽的大型天空灯，将这里照耀得如同是在碧海蓝天之下。 光是这些大型天空灯每年的保养费用，都要耗费一笔极其巨大的支出。 但从避难所居民们的反应来看，这是完全值得的。 第一次看到如此金碧辉煌的赫达趴在窗台上，一脸痴迷地注视着包厢外的景象。 而即便是小时候来参加过一次“回归日”的赫娜，也仅仅只是和赫拉一起，挤在广场下的人群中，瞻仰过探荒者归来时的风采。 当所有人都在那声汽笛的提醒下安静下来，金色大厅里顿时传来了一股异常庄严肃穆的氛围。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一种不约而同的集体意识，眺望向广场尽头，包厢对面的避难所大门。 那扇用玻璃和宝石镶嵌起来的钢铁大门，用阿拉伯马赛克的风格，绘制出了异常绚丽的人物群像壁画。 高举着双手的人类女性伫立于大门中央，她的脸上带着看不清面容的洁白面纱，而高举着的双手一手持瓶，一手持杨柳枝，垂向大门两侧。 杨柳枝垂落的那侧，跪倒在如金雨般甘霖中的人们，是披着洁白衣袍的避难所居民，他们神情虔诚，一脸尊敬地仰望着上方的女子；而持瓶手的那一侧，跪倒在如银雨般涓流中的人们，则是低头垂手、身披红袍的避难所居民。 至于身披褐袍的下层区避难所居民，则趴倒在甘霖和涓流的范围之外，如同泥土与大地。 这样的宗教表达，让下层区出身的嘉图感觉有些不舒服。 但是就在他抬头想要舒缓一下心情的时候，却看到避难所大门上方，用红色油漆涂抹出来的斑驳文字—— 【生存是存在的必要前提，而不是结果。】 第三十章 回归的祭典 在看到这句话的瞬间，嘉图就愣了一下。 略微有些愤怒的大脑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般，瞬间冷静下来。 “‘生存’是‘存在’的必要前提，而不是‘结果’……” “存在主义吗……” 嘉图思考了一下，就意识到这句话是在回答“那个问题”—— 即，“活着是为了什么”。 “活着”是为了什么？难道“活着”就真的只是为了活着吗？ 难道“活着”不是为了善良、爱与人间正义吗？ 或者用另一个极端回答也可以—— 难道“活着”不是为了满足自我欲望，享受快乐人生，满足自己践踏他人的快感吗？ 这两个“回答”在嘉图那个年代，争论了很多年，直到他看到避难所闸门上方的那句话，才意识到说出这句话的那个人，想说的是—— “活着”就真的只是为了活着。 无论是“善良”、“爱”和“人间正义”，亦或是“贪婪”、“傲慢”以及“残暴”…… 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而这就是避难所的开拓者们，向历史作出的回答—— 也是向避难所的所有人说出的“答案”： “因为我们在这里，所以才能歌颂它的美好！” “因为我们在这里，所以才能唾弃它的残暴！” “因为我们在这里，因为我们还活着啊！” 随着第二声汽鸣声悠长鸣响，避难所的闸门下喷射出大量的水蒸气。 然后在朦胧的迷雾中，钢铁的闸门缓缓向两侧开启。 “欢迎回家！” 嘉图看到身边的人们高高举起双手。 巨大的声浪从包厢下方的广场上席卷而来，嘉图甚至觉得自己脸颊表面，都受到了如潮水般声浪的阵阵压迫。 巨大欢呼声响彻了整个金色广场。 从逐渐弥散开来的白色雾气中，嘉图看到了如山峦般巨大的黑影。 在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黑色的巨人。 但是随着引擎发动，黑色的山峦持续向前推进，他才意识到那并不是“巨人”，而是人类的“辎重卡车”。 那是宛若矿车般的巨大机械，有七八米高，十余米宽，迎面推进避难所的样子，就宛若一截深灰色的城墙。 但是嘉图也注意到，避难所的人们，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那仿佛如同怪物一般的巨型卡车上，而是全部朝着卡车下的黑色人影们高举起了双手，大声欢呼起来。 那是大约一百多人的庞大队伍。 他们隐藏在雾气中的身影，大多都披着深灰色的斗篷，身形有高有低，排成数行长列，先辎重卡车一步，跨进了避难所。 随着他们步履前进，闸门前的水蒸气逐渐散去，嘉图才看清楚他们的面容。 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到底是一群怎么样的人啊？ 本来他以为，以回归日的规格，无论探荒队的牺牲多么惨重，仍旧会将自己包装成一副凯旋而归的样子。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那是一群身形疲惫、损失惨重的人们。 他们有男有女，有成年人也有小孩子，年纪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多岁，年纪最小的可能也仅仅比嘉图他们大个一两岁。 稚气未脱的面颊上有着类似集成电路一般的裸露纹路，脖颈上挂着两幅粉碎的封闭面罩，神情中满是疲惫，身上绑着染血的绷带，有些已经干枯成了褐色，也有些还像是崭新的般，往外渗着血丝。 在远征队的归来者中，也有躺在担架上，或者失去了四肢的重伤员，他们将断掉的胳膊挂在脖颈上，或者被身边的同伴搀扶着身体，只要还有一丝余力，就亲自跨过了避难所的那道闸门—— 那道意味着“家”和“外界”的分界线。 “欢迎回来。” 欢呼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就连嘉图也不禁由衷地念叨了起来。 探荒者的领队是一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他有着成熟的面容，以及普通避难所居民绝无仅有的高大身体。 他走在队列的最前方，向迎接人群最前方的白衣老者，弯下了身躯—— “我回来了，银长老。” 随着刺耳的音啸，男人的声音在整个避难所内回荡起来： “不辱使命，满载而归！” 随着男人的声音落地，他背后的辎重卡车缓缓向外敞开—— 嘉图直到这时，才注意到那台巨型卡车，是倒退着开进避难所内的。 随着辎重卡车的车斗上抬，大量的生活物资如山崩一般倒塌下来，在避难所居民的欢呼声中铺满了整个金色大厅。 “我知道那个东西！” 嘉图身边的华伦一把抱住了他，大声高呼道： “那是净水器的滤芯！有了那个，我们就又可以喝上好几年的干净水了！” “还有新的电池和外骨骼装置！自动炮台！撕裂公爵的心脏！模块化车床！个人骇脑！” “衣服！帐篷！罐头还有医疗包！” 嘉图木然地感受着这一切。 他完全无法想象，仅仅是为了得到一些这样的物资，人类就需要付出这么大的牺牲。 但他也知道，为了得到这些物资，避难所的人们愿意付出一切—— 毕竟避难所的运转，离不开探荒队对“外界”的探索，远征队搜寻到的物资，也都是保障避难所存续的重要依靠。 有了干净的水源和食物，就能养活更多的人。 有了足够多的衣服和医疗物资，也能避免数年前大瘟疫时尸横遍野的景象。 因此，哪怕只是为了避难所的存在，远征队的损失，也是可以接受的。 哪怕一次“远征”，就足以让他们减员半数以上。 哪怕看到远征队车辆上那些不可思议的战斗痕迹。 他身边的少年少女们，眼神中仍旧充斥着狂热与激动。 因为在他们每个人的脑中，都充斥着名为“英雄”的幻象—— “生存是存在的必要前提，而不是结果吗……” 嘉图的目光，再次抬头看向避难所上方的那段文字。 对其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他也终于意识到，为什么是“生存”—— 而不是其他什么东西，成了避难所的最高宗旨。 第三十一章 祭典的狂欢 在辎重卡车洒下大量的收获之后，戒备层的守卫，就组成了一条长长的人链，拦住了兴奋的人潮。 然后中枢层的清扫者们飞快地冲上去，把物资堆成的小山清理出一条道路，为远征队的后续前进扫清了障碍。 而随着满是硝烟和战斗痕迹的武装车队，消失在金色广场的道路尽头，充满狂热的避难所居民们也终于冷静下来。 嘉图听到广场上有人在高声呼喊： “排好队！不要乱！依次到广场门口领取礼品！人人都有份！不要抢！” 他看到赫娜指着包厢下方的一名呼喊者向华伦说道： “我们也下去吗？” 然而少年只是摇了摇头：“我们是包厢贵宾，一会就会有人把东西送上来。” 果然，就在他说出这句话没多久。 一名穿着红色长袍，身上挂着金色绶带的青年人就推着餐车，敲门走了进来。 当他看到满屋子穿着褐色长袍的下层区少年，眼瞳中划过一丝讶异，但还是非常礼貌地将餐车上的东西放了下来，然后毕恭毕敬地询问华伦他们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再给我们拿来一、二、三……十杯木酿酒吧！” 就在华伦想要摇头拒绝的时候，知缇拦住了他，少女数了数在场的人数，然后从腰包里掏出十枚10配额的硬币，递给了男人。 “好的，十杯木酿酒是吧？马上就给您送来。” 红衣男子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接过十枚硬币，转身离开了包厢。 然后华伦立即开口责问少女道： “知缇你买木酿酒干什么？你不知道这里的木酿酒比外面贵一倍吗？！” 华伦所在的第九层也不富裕，于是看到少女如此大手大脚地花钱，也不禁有些肉疼。 然而少女却只是笑眯眯地回答道： “但是能在这里喝木酿酒的机会只有此时此刻了呀？” 嘉图看着两人的互动，意识到他们并没有真的在生气。 而在餐车那边，魏巍也拿着免费的巧克力分发起来： “来来来，见者有份，每人来拿一块啊！” 嘉图接过小胖子递给他的锡纸巧克力，打开看了眼。 他拿到手里的，就只是普通的军用黑巧克力，专门用来提神的，少糖发苦不说，还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考虑到他不久前才在大厨卢米诺那里满足过一次食欲，也就不动声色地把巧克力收了起来。 相比他的倒霉，赫娜和赫达收到的巧克力要正常了很多，至少看起来是普通的含糖巧克力。 第一次吃到这东西的赫达显得非常开心，他惊喜于固态的巧克力在舌尖化开的那种绵软甜蜜，整个人都因为惊讶而怔住了。 而赫娜在咬了一口之后，就意识到了什么，默默地将手中的巧克力放进了赫达的衣兜里。 除了巧克力之外，被红衣男子推进来的餐车上，还放着糖果、葡萄干、榨菜、辣条和蔬菜冻干。 嘉图甚至还在餐车上看到了狗粮。 不过他看到魏巍他们吃得很开心的样子，就没有出声提醒。 很显然，华伦也意识到那包印着表音文字的包装袋里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他垂下脑袋，低声和知缇说了些什么，目光和嘉图对上，两人仿佛都明白过来对方在想什么。 互相点了点头，嘉图拦住赫娜伸出的右手，将一包葵花籽塞进了她的手里。 以少女的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知道那是不该碰的东西。 虽然能吃，但作为人类最好别碰。 于是虽然餐车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混搭了点，但久违地感受到工业香精的味道，嘉图还是有些感动。 “果然……天然的东西就是没法和工业品相比……这么多年了，味道都没有变……还是如此的……令人怀念。” 嘉图拿起一包一根装的辣条用力咬了口，心中充满了感动。 餐车里的东西不多，也不是每一种都够十个人分的。 所以嘉图在咬了一口之后，就习惯性地把手中的辣条递给了赫娜。 少女也在咬了一小口之后，就全部给了赫达。 而华伦和知缇有些讶异地看着这一幕。 少年忍不住问道：“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吃东西的吗？” “嗯？” 嘉图愣了下：“一根干粮棒吃不完，一人咬一口，三个人分刚刚好，怎么了？” “赫娜平时都是不和我们一起吃饭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自然地接过别人递给她的东西……” 作为闺蜜的知缇也不禁有些感慨，看起来平日里没少给赫娜分东西，然后被拒绝掉。 “我们毕竟是家人嘛……” 嘉图有些不以为意。 不过他却注意到知缇和华伦古怪地对视了一眼。 就在他打算进一步追问一下的时候，却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原来是之前的红衣小哥去而复返了。 他推着十杯啤酒一样的东西走了进来，不过直到这时，知缇才突然想起来： “啊！我忘了赫达年纪太小了，喝不完一整杯的！” 问题是那个吗？！ 嘉图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 未成年不能喝酒不知道吗？！ 然而避难所内似乎没有这种规定，所以在坐的每个人都分到了一杯。 嘉图闻了闻杯子里的液体，有着啤酒酵母的香味，但从盛着它们的木制容器来看，却并不是探荒队的成果，而是类似训练用木棍一样的避难所自制品。 “是用木头碎屑发酵而成的，和我们吃的干粮棒一样。” 赫娜低声在嘉图身边说道。 嘉图点了点头，他知道木纤维的主要成分和淀粉一样，都是碳水化合物，经过合适的工艺处理，就可以作为食物和酿酒的原材料。 也多亏了这个技术，避难所的居民才在食物匮乏的情况下没有被饿死。 喝着和干粮棒一样散发着淡淡霉味的木酿酒，包厢里的年轻人们逐渐热情高涨起来。 嘉图听着他们谈论之后几天的毕业考核，默默地微笑着。 他还没想明白自己要不要像华伦说的那样，去参加探荒者的入队选拔。 但想要治好他的腿，目前的最快办法，就是成为探荒者。 毕竟在回归日的祭典上，他就看到了不少使用义肢的远征者。 但是他现在还有研究所这个秘密，而且探荒者的伤亡率，也让他不禁望而止步。 “毕竟是要死人的啊……” 嘉图回想起那些脖子上挂着两幅以上封闭面具的探荒者们。 然后又看到面前这些充满活力的年轻人。 如果他们全部都成为探荒者的话，又有多少人能活到成年呢？ 嘉图一想到这里，内心就有些纠结。 他的目光在赫娜身上扫过，甚至看向了华伦和知缇。 她们都是他前世都没怎么见过的好孩子，结果为了避难所的生存，却不得不牺牲自己…… 那么自己这个成年人，到底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呢？ 就在嘉图逐渐想明白的时候，包厢的大门再次被推开了。 嘉图看到之前和华伦吵架的，隔壁包厢的金发少年，和他手下的一群马仔们，醉醺醺地推门走了进来。 嘉图注意到他们中有不少人的眼眶都红通通的，仿佛刚刚哭过了一样。 而金发少年在进来之后，便立即冲着华伦大声挑衅道： “华伦！我给你的狗粮香不香啊！快来汪两声！” 嘉图看到华伦的目光瞬间阴沉了下来，似乎就连他也没想到，那包看起来很好吃的狗粮，居然是被人故意放进餐车里的。 而兀自还在清理着狗粮袋里残渣的魏巍等人愣了下来。 他们没想到这袋份量最大的“饼干”，居然是狗的食品。 这一下，金发少年成功激恼了整个包厢里的所有人。 魏巍把手中的包装袋一扔，叫骂着就冲了上去。 而华伦退后了两步，保护好了身后的两位女士和赫达。 然而还不等他张口说些什么，却看到身后一道粉发的身影一跃而起—— 赫娜也跟在魏巍的身后，加入了战团！ 嘉图有些愕然地和华伦对视了一眼。 两人摊了摊手，也对着金发少年冲了上去！ “直接打脸！不需要留手！” 嘉图听到华伦在大声喊道。 对嘛，这才是年轻人嘛…… 嘉图有些老成地想道。 然后他也抡圆了拐杖，向着远处的金毛少年狠狠敲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余烬 金发少年的人数比嘉图他们更多，但是猝不及防之下，还是被一一放倒。 尤其是赫娜，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少女很不起眼，但她比魏巍这个小胖子还能打，颈动脉窦，腹部太阳神经丛，下巴……哪里致晕率高她就先打哪里。 很快金发少年身边的十几个手下，就只剩下了四五个人还站着。 而嘉图这边去掉知缇和赫达两人，还有八个人，两个人对付一个，揪着一个暴打，打得金发少年他们嗷嗷乱叫，毫无还手之力。 “戴外装骇脑！快使用外装骇脑！” 金发少年终于想起来自己这边还带着骇脑，但是华伦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一个披拳就把金发少年撞到了门框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群架打出来的经验，华伦的拳脚功夫明显是在场的所有人里最强的，他加入战团之后，让整个胜局变得不再存在悬念。 不过包厢这边的动静，也终于惊动了外面的服务员和守卫—— “在这边！快拦住他们！” 嘉图看到之前见过的红衣青年，引领者一群红衣黑绶带男冲了上来。 “分散逃跑！” 嘉图看到华伦在门口大喝一声，然后就带着知缇，率先逃了出去。 “抱紧了！” 嘉图看到赫娜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抱着赫达，从包厢上方跳了下去。 小心摔到啊！ 嘉图连忙扑到观景窗前一看，结果却看到少女落在包厢下方的一些建筑平台上，灵活地分几次跳跃落地，就卸去了下落时的冲击力。 “……没使用外装骇脑还能这么跳，果然是天才吗……” 嘉图摇了摇头，不再惊讶于少女的身体能力，他自己也戴上外装骇脑，有样学样地跳了下去。 有着黑音的辅助，嘉图虽然单脚卸力的难度高了点，但还是成功着地。 他看到赫娜站在中央楼梯旁在等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做。 “这边走，我来开路！” 赫娜冲嘉图点了点头，然后就抱着赫达继续往前冲去。 包厢内部没有摄像头，只要不被守卫们抓住，他们就不会有事。 开着外装骇脑的嘉图和赫娜一起一路狂奔，只用了来时的三分之一的时间，就回到了第十层。 “你说，知缇她们会不会被抓住？” 难得的，少女还知道关心一下其他人。 “想不被抓住，当初不动手不就行了。” 看到少女的反应，嘉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顺手关掉了外装骇脑。 然而赫娜却只是摇着头回答道： “他们人多，不能冒这个风险。” 嘉图微微挑了挑眉毛，意识到少女说对了。 对面明显是想给华伦他们下套，故意纠集起了阵仗，其实早就做好了围殴这边的准备。 要不是魏巍和赫娜一不做二不休就冲上去，把对方少年堵在门口，趁着混乱挨个放倒，此时躺在地上的就是嘉图他们了。 “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吗……” 听到赫娜的解释，嘉图忍不住摇了摇头，弄清楚了少女的性格逻辑。 在逃回第十层后没多久，华伦就带着魏巍过来了。 他先是替今天的情况向赫娜他们道了个歉，然后确认了下三个人都没什么大碍。 “知缇她们和其他人也没有被抓住，诺亚今天吃了大亏，后天的入队选拔一定会把场子找回来，我们必须要做好准备了。” 华伦向嘉图他们通报了一下其他人的情况，又知会了一下可能会造成的后果，就带着魏巍匆匆离去了。 只剩下嘉图和赫娜两人，在帐篷旁面面相觑。 “……你就没有考虑过，就不能不做‘探荒者’吗？” 嘉图想了想，还是率先打破了沉默。 之前他虽然听说了很多关于探荒者的故事，却从未像今天这样，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份职业的危险性。 然而少女却有些答非所问地说道: “你看到今天包厢里的那位服务员了吗？” “那位红衣青年对吧？” 嘉图点了点头，对于那位笑里藏刀的年轻人印象深刻。 这次的事情虽然是金发少年挑起来的，但要把狗粮放进餐车里，一定要当着红衣青年的面才行。 再加上后面及时找来守卫为诺亚他们解围的举动，基本上可以判断他和金发少年就是一伙的。 嘉图把心中的想法，和赫娜一说，少女也肯定地点头道： “诺亚是中枢层的继承人，能够指示中枢层的服务员也很正常。” 不过她话锋一转： “但我还是想要让赫达和你能够进入中枢层。” 少女淡淡地说道：“以中枢层的收入，赫达一个人就足够养活你和妈妈了。” “……就不能考虑一下记录层和研发层吗……” 嘉图忍不住说道。 “即便是记录层和研发层，若是我不成为探荒者的话，也仍旧买不起那里的居住权。” 少女却自顾自地说道： “而且在研发层工作需要能够修复设备，除了少数回收商之外，大部分还是妈妈那样的底层劳动者，工作累不说，还容易生病，并且收入也不足以养活你和妈妈两个人。” “只有进入中层区，以‘一名’居民的收入，才能够轻松养活四五个人，到时候你和妈妈的生活不说，赫达和他未来妻子的生活也能保障了。” “但是你呢？你就没有考虑过你自己的事情吗？” 嘉图忍不住反问道。 “……总有人要付出和牺牲。” 然而少女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说道： “既然我有这个能力，又有这个资格，那么就该由我来承担这个责任。” 少女的回答让嘉图沉默了。 确实，就如赫娜说的那样，她的身体能力，她的身体素质，无一不是超越下层区同龄人的存在。 如果连她都不去承担探荒者的责任，那么下层区也就没有人会去承担这么危险的工作了。 作为避难所的一部分，总是要有人站出来，去承担最危险的工作，如果每个人都想着自己，每个人都想着成为“聪明人”，那么作为整体的避难所，就会灭亡。 但避难所从大灾难之后一直延续到现在，持续了超过两百年以上，就是因为它一直都还有着一群“笨蛋”、“傻瓜”、“理想主义者”在为避难所付出着自己的生命。 “虽然我在避难所内活得很痛苦……但毕竟还‘活着’吗……” 嘉图回想起避难所上方的那句话—— “生存是存在的必要前提，而不是结果……” “如果我的‘挣扎’可以让避难所的人们多上一些希望的话……” “那我不介意以我的能力拖着他们走出绝望！” 第三十三章 黄〇龙 以嘉图的风格，他绝对不会将到手的希望随便托付给其他人。 尤其是在没看到比自己更靠谱的成年人的时候。 研究所的发现固然重要，但避难所能够支撑到现在，绝对不需要这么一点锦上添花的东西。 反倒是像包厢餐车里的辣条一样，以研究所里那点产出，平分到每个人头上，或许连一口汽水都喝不到。 “这东西并不是让我用来赚钱的……而是让我为了具体的人使用它……” 嘉图抚摸着面前的《自动饮料机》，心中默默做好了决定。 他觉得自己不比华伦和赫娜弱，还有研究所的发现，再加上黑音的存在和《致爱丽丝》的隐患，无论怎么想，都不是他止步不前，躲在其他人的身后，看着他们慢慢走远的时候。 自己的生活只有自己才能拯救，来自其他人的东西，无外乎都是施舍。 既然是施舍，那就总有停下来的那一天。 “我需要的不仅仅是治好自己的左腿，还要向上走，能够更加清晰看到未来和方向，而这两种东西，在避难所内都只有通过成为探荒者才能获得。” “为了通过三项考验中的后两项考验，我必须做好一切准备……” 嘉图默默地做好了规划，在大厨卢米诺那里，连着吃了两天的荤腥。 直到虚不受补，才终于停下来。 至于卢米诺是怎么消失，又怎么出现的，他没有问过。 反正在《千腕》死后的第三天，三个小红帽和牛头马面就重新出现在了二层走廊里。 考虑到黑音之前说过“异化体会在‘井’中复活”，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千腕》也已经复活，并重新封住了地下三层前往更深处的路口。 “在我自身实力没有增长之前，就不要试图挑战它了……毕竟我之前牺牲那么大，也不过是让它‘死了’三天……太不划算了……” 嘉图通过连续两天的食补，让原本虚弱的身体，稍微强壮了一些。 虽然和赫娜这些天天在学校里吃蛋白棒，还吃了三年的训练生无法比，但至少比他之前的状态好多了。 然而他这两天在研究所内最重要的收获反而不是这些。 而是来自于黑音之前极力推荐的《尧兰牌自动饮料机》。 “你确定这东西对我的左脚有好处？” 嘉图看着手里的“黄〇龙凉茶”，忍不住露出了苦瓜脸。 毕竟这东西他只是打开瓶盖闻了一下，就感受到了一股浓厚的中药味。 这种堪比“崂〇蛇草水”的传奇饮料，他在前世时，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你的左脚到现在还在往外渗血，肯定是存在一定问题。】 黑音也不是特别肯定地说道：【褐色饮料可以解毒祛湿，如果你的左脚真的没好健全，它应该有一定的帮助。】 “我的左脚都三年了……怎么可能还没好健全……” 嘉图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但是他也听说过，大病之后很容易落下病根，而他的身体又因为营养不良格外虚弱，所以黑音根据骇脑的诊断，判断他左脚处有病灶，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干了！反正五六天才刷出来这一瓶，不干不净，喝了没病！” 嘉图胡言乱语着，扬起脖颈，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入口的瞬间，就刺激到了他的生理反应，让他张大了嘴巴，一口吐了出来。 “我c怎么那么苦啊……” 一大口凉茶他只喝了一半，剩下的全都吐到了地上。 【你等一下，我帮你把呕吐反射停掉。】 黑音似乎也想起来自己的职责，连忙说道。 “麻烦把苦味味觉也关一下。” 嘉图重新带好封闭面罩，然后用力吸了两口雾化微械。 当他重新摘掉面罩，他视野左上角出现了一个3分钟的快速倒计时。 这是雾化机器人在脱离面罩提供的能量循环后，仍旧能够持续生效的时间。 最大倒计时3分钟，也意味着雾化微械可以脱离骇脑主机，独立运作三分钟。 嘉图深吸了一口气，把原味凉茶口味的褐色饮料，又灌了一大口下去。 这一次，他终于不再感到苦了。 他仰着喉咙，咕咚咕咚地将整整半升凉茶全灌了下去。 当一切结束，他甚至还打了个饱嗝。 “我好了，麻烦你了……” 当一切停止，嘉图重新带上封闭面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满口的残留苦涩，让他相当反胃。 幸好带上封闭面罩之后，黑音就可以持续监控他的身体状态，稍有不适，就会引导雾化微械去压制他暴走的植物神经。 【有效了吗？】 当看到嘉图被苦得原地蹦跶了两下，黑音不禁问道。 “你有我的生理监控系统，应该比我更清楚啊？” 嘉图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不过他确实闭上嘴，默默感受了下。 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很痛。 腹中的褐色饮料几乎是在被他吞入的瞬间，就释放出一股股的热流。 这股热流在他体内传导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他左脚脚踝上。 很快，他就看到自己的左脚脚踝像是扭到了一样，赤黑地鼓胀了起来。 “好像有效……” 嘉图咬牙切齿感受着左脚的疼痛，他现在有些明白什么叫“刮骨疗毒”了。 他左脚的脚踝里，就像是有一堆小刀子在挫他的骨头一样，传来无数细碎的剧痛。 很快，他身上的防护服就湿透了，人也整个痛晕过去了好几次。 裸露在防护服外的左脚踝高高地肿了起来，他按照黑音的指示，用热振匕首在上面稍微一戳一挑，就有一米多长的黑色血柱，喷到了墙上。 【按照研究所的记录，三瓶凉茶为一个疗程，三个疗程差不多能去除所有毒气，虽然可能无法彻底治愈你的脚疾，但使其不继续恶化，应该是足够了。】 嘉图听到黑音在自己的脑海里说。 但是他却无力回答。 是药三分毒，如果他不是这两天在卢米诺吃了两天荤腥，光是这波放脓血，就能要了他小半条命。 他左脚的这波疼痛，持续了整整一天，一直到他一瘸一拐地回到避难所，仍旧感觉自己的左脚踝，连同整个膝盖都隐隐作疼。 但是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第一感到自己的左脚，有了些好转的迹象。 原本那里的皮肤就像是枯死的一样，黑漆漆的，稍微剧烈运动下，就会撕开伤口。 但是当一瓶凉茶灌下去，他第一次看到干枯的皮肤多了些血色，原本可以摸到骨头的皮肤也稍微饱满了不少。 “也不知道我当初得了什么病，居然如此恶毒……” 嘉图看着自己的左脚，忍不住有些脊背发凉。 他没想到左脚的病灶，就真的跟了他三年。 但是关于左脚和凉茶的事情，他没有和任何人说。 毕竟这些事情，即便告诉赫拉，除了加深她的自责之外，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第三十四章 考官入场 经过黄〇龙凉茶的事情，嘉图对研究所里异化体，再一次加强了信心。 虽然褐色凉茶不是每天都能刷出来的，但是时间长了，总能把他左脚治好。 所以他现在需要的反而是静养，而不是急着去成为探荒者。 因此嘉图在心中默默地做好了决定。 确实，他会成为探荒者，但不是今年，今年他只会答应华伦去参观他们的考核，弄清楚第二项考试和第三项考试的内容。 然后就蛰伏下来，用一年的时间，为来年做好准备， 但是这些想法，他不会告诉华伦，毕竟他无法向少年解释，他为何已经笃定主意，要等到明年才会出山了。 “接下来就是考验演技的时候了！” 嘉图在心中默默地开着玩笑：“最好有人能够配合我打上一场表演赛，然后我惜败一招，表露出体力不支的样子……这样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嘉图觉得自己还是蛮虚荣的，虽然无法向华伦他们说明自己的情况，但也不想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太过弱小。 “如果真的能赢下十轮，倒不如干脆赢下十轮算了，反正我是真的有些体力不支……这样都能赢，说明还是对面太弱了……” 嘉图在心中回忆着第二轮测试的情况。 探荒者第二轮入队考核，总共分为两个场次。 分别是上层区与中层区的“上级考场”，以及中层区和下层区之间的“下级考场”。 除了中层区的训练生们，可以自由选人参加上级场还是下级场之外，上层区和下层区的训练生，都只能参加对应的场次。 换句话说，华伦和赫娜他们这些下层区训练生，想要通过第二轮战斗考核，就必须在以诺亚为代表的中层区训练生手中，拿到十连胜。 因为上层区和中层区的实力有差距，所以中层区的训练生们几乎每年都会把实力较弱的参试者派去给上层区喂招；反倒是实力较弱的下层区，会面对中层区的全部高手。 这样一来，实力本就弱一些的下层区训练生，就很少能够打败中层区的对手，获得探荒者的出线资格。 平均下来，下层区的培训学校每年也就只有一到两名合格者，是三所学校合格人数最少的。 即便实力强如华伦，今年也是第三次参加入队选拔，前两次考核他都因为独自挑战整个中层区的所有高手，而被对方的车轮战给挑落擂台。 这也是华伦迫切需要赫娜和嘉图这两位帮手加入的原因—— 因为这是他最后一年参加入队选拔，如果他连今年都无法合格，那就只能放弃成为探荒者，“忍痛”继承华喻的衣钵，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九层管理人了。 “虽然我是无所谓啦……但是华伦会很不甘心吧？” 知缇在嘉图身边小声解释道。 两人一起看着华伦和赫娜的热身战，在擂台旁打着酱油。 和华伦和赫娜的凝重不一样，嘉图身边金发少女一脸轻松，宛若一名考试的无关者。 而嘉图面对她的样子，也不禁有些好奇： “知缇你也是下层区的训练生吧？就不担心自己不能合格吗？” “我一直都能合格的啊。” 结果金发少女却理直气壮地看着他说道： “我选择的是‘射击测试’，连续两年都是第一名，不过华伦不当探荒者，我一个人去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就把资格放弃了。” 听到她的回答，嘉图不禁有些无语。 不过他也慢慢明白了少女的心态—— 毕竟如果没有华伦的帮助，以知缇的接触恐惧症，几乎无法独自成为探荒者。 不过他也隐隐地感觉到，少女想要成为探荒者的理由，不止她明面上说的那么简单。 至少除了“陪着华伦”之外，还有她自己的想法。 不过在知道少女可以轻松通关之后，嘉图便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两个人身上。 赫娜是第一年，华伦是最后一年，而这两个人都要面对中层区所有的高手。 如果没有嘉图的帮助，或许真的会很困难。 所以嘉图打消了一开始从头摸到尾的想法，偷偷打开骇脑问了黑音一句，是否有什么好的建议。 结果黑音却非常平静地提示他道： 【你可以试一下红色饮料。】 “红色饮料？” 嘉图愣了下，才反应过来：“〇牛吗？！” 【嗯。】 黑音确认道：【红色饮料可以补充体力，不过有次数限制，每天最多使用三次，不然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体力透支药剂吗……” 嘉图看了下黑音投射在他视网膜上的说明： “在药效结束后，体力消耗会回馈到使用者身上，使用次数过多，就会导致脱力而死……不过持续时间倒是蛮长的，二十五分钟……” 嘉图想了下，决定还是先按下不表。 毕竟以擂台考核的规定，他必须把对方打到投降或者出界才算“一胜”，以他这种擅长防守风格是很吃亏的。 “倒是便宜擂台上那两个人了。” 嘉图看着华伦和赫娜两人，心中有点酸酸的。 毕竟他的左脚如果能治好，他也想学华伦那样，对着敌人使用大背摔，或者像赫娜那样使用赫氏三段刺。 擂台上，两人的热身赛也已经正式开始。 就如华伦战前布置的那样，嘉图作为杀手锏，被隐藏在了人群中，他虽然已经提前注册拿到了挑战资格，但是如无必要，还是会保存体力，尽量最晚出场。 相对的，华伦和赫娜会早早地站上擂台，让中层区的高手们也分散下体力。 华伦作为下层区的领袖，除了要自己出线之外，还必须确保下层区的其他人也能出线，所以他不能自私到只保存自己的体实力。 事实上，在华伦担任下层区首领的这几年，下层区训练生的合格数，确实从1~2人提升到了3~4人，几乎是往年的两到三倍。 除了华伦自己没能合格之外，一切都堪称完美。 而中层区的训练生首领诺亚，也和华伦的情况差不多。 金发少年也因为和华伦差不多的原因，以中层区最强的实力，一直失败了两年。 如今也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这也是诺亚在回归日的时候，突然找茬的原因。 说不准，就是打起了把华伦打伤的主意。 但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诺亚他们在回归日吃了大亏，丢了面子，搞不好今天会整出什么大动静出来…… 这也是知缇告诉嘉图的。 “毕竟中层区的人们，‘家底’也要比我们下层区厚得多嘛。” 少女笑眯眯地说道：“虽然在入队考核中明令禁止他人帮助，但搞不好他们就会这么做。” 少女的说法让嘉图略微有些心虚。 事实上，为了以防万一，他确实把这一周抽出来的运气饮料全都带来了。 然而就在嘉图思考着，他如果连炫四五瓶饮料上场，会不会因为憋尿失败而当场出糗的时候，考场对面的隧道大门，突然洞开，一群穿着灰袍的考官们鱼贯而出。 注意到他们制服上的银色尉官领章和金色的校官领章，知缇突然愣住了： “等一下？！队长级的监考官？！总队长级的主考官？！发生什么事了……下级场的入队选拔，居然会出动队长级的现役探荒者？！” 听到知缇的低声惊呼，嘉图不禁有些微愣： “有什么奇怪的吗？” 金发少女瞥了他一眼，飞快地回答道： “按照以往的惯例，下级场的入队考核，只会派出副队长级的监考官和副总队长级的主考官！但是不知道为何，今年突然全改成了队长级！” “队长级和副队长级的差别很大吗？” 听到这里，嘉图不禁有些不解。 “当然很大了。” 知缇难得地白了他一眼： “你以为探荒者的升职路径是——副组长，组长，副队长，队长，副总队长，再到总队长吗？” “难道不是吗？” 嘉图有些愣愣地问道。 “当然不是啦！”知缇低声回答道:“总队长只会由队长级的探荒者担任！队长级的探荒者也只会由组长级的探荒者晋升！副职就永远都只是副职！只会承担辅助工作！绝对不会由副职直接晋升主职！” 第三十五章 考核开始 听到知缇的回答，嘉图也终于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像是他前世的军事主官和政治主官一样，副队长级别的人物，更多还是担任着参谋和教官一类的工作。 而正职队长和正职总队长不一样。 他们每一个都是整支队伍的核心—— 是战术的灵魂，是整支队伍的主心骨！ 有他们在，一只队伍哪怕被打残了不会散！ 因为想要成为队长级的探荒者，就必须具备这样的人格与实力！ 而嘉图身边的知缇，兀自像是个花痴追星族一样，辨别着入场教官们的身份： “第三大队的总队长伍尧！第三一中队的中队长孙昊邈！第三三中队的中队长银文武……” 她两眼放光地往外冒着星星： “哇！没想到我有一天，居然同时能够看到那么多传奇级的探荒者！” “他们很强吗？” 嘉图感受着考场内的人群骚动，下意识地问道。 “威胁等级2.0以上，你以为呢？” 知缇白了他一眼： “在场的所有训练生一起上，都不是他们任意一个人的对手！” 威胁等级2.0…… 嘉图听到这个数字，也不禁有些哑然。 因为这意味着，在场的每一名考官，都有着同时挑战一百名普通人，或者十名骇装者的实力！ 不要小瞧这个数字—— 普通人在装备着外装骇脑的情况下，已经极大地拉进了他们和天才间的距离，但是即便如此，眼前的这十一名探荒者，仍旧有着一挑十的实力！ 这让嘉图不禁屏息望去。 他确实在那些成年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无名的气势。 其中一位身材格外高大、有着两米以上身高的精壮汉子也就罢了，这十一个人里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的体型，虽然肌肉饱满，隔着厚厚的制服也能看得出来近乎完美的身材线条，但是几乎没有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天赋异禀者。 倒不如说，除去了身上那惊人的自信和魅力之外，他们每一个人看上去都很普通！ “所有人！稍息！立正！” 监考官中的一人，率先跨上擂台，冲着考场里的所有中层区和下层区的训练生说道： “请伍尧主考官讲话！” 嘉图之前在回归日典礼上看到过的那位远征队队长，翻身跨进擂台，默默地注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非常简洁地说了一句： “不许作弊！考试开始！” 嘉图注意到身边的训练生和对面的不少人，都悄悄把手上的小动作收了起来。 看来今天这个全明星的阵仗，把他们所有人都吓到了。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作为避难所三大探荒者之一的伍尧总队长，到底是吃错了什么，才会带着一群明星级的队长，来下级考场压马路—— 按理来说，即便想要挑些好苗子，他们不也该去上层区吗？！ 然而没有人回答考生们的疑惑。 嘉图正前方的擂台上，一名身材清瘦，看起来笑容可掬的刺猬头年轻人，翻身跃进擂台，向他们底下的所有训练生点了点头： “你们谁先来？” 嘉图看到华伦和赫娜面面相觑了一眼，然后华伦率先举手道： “我先上吧。” “好的，第一个上来的都是勇者，给你加一分。” 年轻监考官笑眯眯地说道： “十轮比赛你只需要赢九轮就可以了。” 还能这么做吗？ 嘉图看到所有人都愣住了。 中层区的考生里，立即有人举手抗议： “伍尧主考官！我要申述！” “申述有效。” 身高两米的棕发男人，只是默默地盯了年轻考官一眼： “思邈，好好监考，别乱整活。” “是，明白的。” 年轻考官故意拖长了语调，笑眯眯地说道： “你看到了，不是我不想给你加分，是我们总队长不同意。” “谢谢孙考官。” 华伦非常礼貌地向年轻人拱了拱手。 “好啦，别客气了，中层区这边也派个人上来吧，没有人愿上来，我就点下层区这边的了。” 青年考官仍旧有些轻浮地说道。 同一层区不互相对战，这是第二轮考核的潜规则。 这样可以避免同一层区的训练生互相喂战打假赛。 不过若是对面层区一直没人愿意上来，那这个规定就不起效了—— 毕竟这边太强了，把对面全吓住了，也总不能让他们一直拖着吧？ 考试的擂台总共就只有十个，时间四小时，无论有多少人能够取得十连胜，当时间一到，考场就立即关闭，所有训练生都会被驱赶出考场。 所以在孙考官扳着手指数倒计时的时候，中层区那边，终于有一位面色阴沉的高个青年走了上来： “我来！” “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孙思邈只是看了一眼，就笑着拍手鼓掌道： “双方都把外装骇脑戴上，准备开始吧！” 华伦默默地把封闭面罩戴好，举起了手中的训练用木棍。 而对面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只不过华伦使用的是枪术动作，而阴沉少年使用的是剑术动作。 随着年轻考官的一声口哨，擂台上两人战在了一起。 看着擂台上激战的两人，嘉图不禁思考起一个问题—— 为什么中层区和下层区的训练生们非要打生打死呢？ 失败者又没有被限制挑战次数。 如果双方都互相放水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把大部分人都送成十连胜吧？ 他把心中的想法和知缇一说，却看到少女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你不要命了吗？中层区的训练生可以给你放水，但‘外界’的怪物会对你放水吗？” “也就是君子协定对吧？” 嘉图点了点头，没有在意知缇言语中的问题： “第二轮考核即是选拔，也是检验——‘没有绝对的实力差，就不要考虑当探荒者了’，是这个意思吧？” “而且考核时间只有四个小时，让所有人都成为获胜者是不可能的。” 知缇又指了指擂台上的孙思邈：“在擂台上，考官们有绝对的解释权，如果他们觉得你在打假赛，那么哪怕你是真的在打，他们也不会让你通过的——这也是避免太多实力不够的训练生成为探荒者，不仅对避难所有限的培养资源不友好，对他们的生命也不够负责任。” 知缇想了想，又认真解释了下。 “不过如果你真的能连续打败十个用出全力的训练生，那么绝对不会有任何考官不让你通过。” 少女又在背后补充道： “因为就是这样的规则。” 第三十六章 华伦的策略 知缇的说法非常含糊。 不过嘉图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 铁原避难所毕竟是一个只有一万多居民的小型人类聚居点，战斗的擂台也只有二十个，如果出现什么问题，两位主考官和二十位监考官相互商量一下，也基本上能得出结论了。 这也符合嘉图前世某个去当村官的大学同学的说法—— “村子里要么不出问题，要么出现的就是从没见过的问题！” 因此，在避难所这种小地方，只要人心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规则上的东西都不需要定得太死，有一些人情空间反而是好事。 毕竟有句古话是“公道自在人心”。 思绪从规则上的事情绕出来，嘉图不禁将目光投向擂台上战斗中的两人。 华伦和阴沉少年的战斗已经趋近白热化，阴沉少年和华伦的实力明显有差距，被华伦连续摔出去三四次，都强撑着爬起来了。 华伦也没有和他客气，趁着他倒地的时候就不断补刀，可惜阴沉少年的地面功夫也很好，用一连串的格挡和受身支撑了五分钟之久，但最后还是被华伦一个足球踢命中下巴，晕了过去。 到了现在，嘉图也看出来了。 为了最大程度地节省体力，华伦几乎很少使用棍术，更多的时候，还是以棍术为防御，用拳头来进攻。 而其他擂台的情况也差不多。 训练棍变成了一种防御兵器，反倒是进攻方，更乐意于对对手施以拳脚。 不过，这样的情况，也有例外。 “第三胜！” 几乎是在华伦刚刚拿下阴沉少年的瞬间，他隔壁的擂台上，就传来了一片充满惊讶的欢呼声。 暖红色长发的少女，单臂支撑着手中的训练棒。 而在她的前方，一名比她高了两个头的少年，仰面倒了下去。 赫娜收回长棍，孑然独立。 身上的杀意泠然。 嘉图这是第一次看到少女在自家之外打人，不禁感觉有些奇妙。 他知道赫娜的攻击能力很强，但是他仍旧没想到，就连中层区的训练生，都不是她的一合之敌—— 要知道因为营养水平的原因，中层区的训练生普遍都要比下层区这边高一个头，少女即便在下层区这边也算个子较矮的，再对上中层区那边的大高个，基本上就只能看到对方的前胸了。 如果是比拳脚的话，少女绝对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但可惜的是，她手里有棍棒。 “这就是她在你家卷出来的成果吗？” 金发少女在嘉图身边窃窃私语：“你的防御技术到底有多好？弄得下层区根本找不到能和她打一分钟以上的对手了。”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嘉图有些木然地翻了个白眼。 他还以为赫娜和华伦就是训练生的平均水平呢。 至少也是和其他人相差不大的程度。 不过现在看来，他总算明白，什么叫“我要打十个！”了。 面对这样的训练生，普通考生压根就不会有放水或者不放水的想法—— 像是这样的人，成为探荒者就是应该的！ 然而中层区那边的训练生，却好像并不这么想。 在华伦和赫娜这边的对手被击倒之后，他们纷纷派出另外两名训练生站到了擂台上。 比之前的两人更强壮！比之前的两人更凶狠！ 然后比之前两人更快地被抬了下去！ 华伦似乎也注意到了赫娜这边的速度，稍微加快了一些攻击频率。 而赫娜也意识到自己冲得太猛，稍微减慢了一些进攻节奏，也顺带恢复了下体力。 “中层区的顶级高手只有诺亚一人，所以我们必须保证华伦和赫娜同时进入第十轮，这样就能保证他们中至少会有一人可以不用在第十轮的时候，面对诺亚。” 知缇在嘉图身边，低声解释了下华伦的战术。 “然后如果他们中有一个人输给了诺亚，你就负责去挑战，把他打败，这样失败了一次的人，就无法再挑战你了。” “……不过诺亚会以华伦为第一优先吧？” 嘉图立即听出了这个方案的漏洞：“即便我和赫娜通关了，华伦无法通关，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所以才说他是个书呆子啊……” 听到这里，知缇也不禁叹了口气：“在他看来，自己最后一年能送两个朋友成为探荒者，他也不虚此行了……” “而且……” 少女的眼中划过赞赏的目光：“在他看来，自己就该正面击败诺亚，这样才能证明他确实具备成为探荒者的实力！” 听到这里，嘉图不禁将目光投向擂台上的少年。 他没想到华伦真的是如此无私的领导者。 虽然有点蠢萌，但……心思正直。 “可恶……这让我怎么划水啊……” 嘉图揉了揉脖颈，终于有点认真起来。 他至少不该辜负华伦对他的帮助。 擂台上，战斗也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随着赫娜和华伦的战斗进入后半程，两人也逐渐显露出一丝疲意。 赫娜的脊背没那么挺直了，华伦身上也出了不少汗。 两人趁着中层区换人的时候，抓紧呼吸恢复着体力。 “赫娜比我想象中累得更快……这只是第七轮吧？在我看来，她已经疲惫得像是和我打了十二回合以上了……” 嘉图估摸着少女的状态。 这种疲劳程度，对少女而言还不算严重，但是已经会影响到战斗技术，使其变形了。 “毕竟是七个状态全满的对手，赫娜和你打的时候，你的体力应该会比她下降更快吧？” 知缇笑眯眯地说道，一脸“我其实知道”的感觉。 “这么说的话，倒也对。” 嘉图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把赫娜喊下来，让她喝点红色的运气饮料。 但擂台上虽然可以喝水，但好像没有暂停。 嘉图忍不住看了眼擂台上笑眯眯的刺猬头监考官。 如果不是有考官变更这个突发意外，他肯定提前会为两人做好准备。 “不过放心好了。” 知缇似乎是看出了嘉图的担忧： “这两个人的韧性，可比你想象中的要高得多！” 第三十七章 拳剑一体 果然，就像知缇说的那样。 赫娜和华伦虽然已经显露出疲惫，但是两个人的技术并未变形。 倒不如说，随着体力下降，肾上腺持续上升，两个人的状态越战越猛，完全零状态上台的中层区训练生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是几个照面，就被两个人纷纷放倒或者逼退！ “我、我认输！” 华伦面前的中层区考生，几乎是在进入擂台的第一时间，就举起了双手。 而那个时候，少年的拳头几乎已经杵到了他的鼻梁上！ “记录层华伦，第九胜！” 刺猬头考官笑眯眯地说道：“如果没有伍尧老大横插一脚，你现在都已经通关了。” “……谢谢。” 华伦喘息着，看了他一眼，想要抬手说声谢谢。 但是举到半途，却又放下了。 因为要节省体力，不择手段地节省体力。 他扭头看了眼旁边擂台上的赫娜，少女第九轮的对手，是他第一轮遇到的阴沉少年。 这位看起来不起眼的瘦高少年到底有多么难缠，他是亲自见识过的。 “不过……既然是这个战术，说明要来了吗……” 华伦将目光投向中层区的台下。 果然，随着下层区这边出现第一位九胜挑战者，中层区那边的红衣训练生中，也逐渐传来了一阵阵的骚动。 在无数赤红的身影中，一道穿着浅黄色剑士服的少年，如同劈开红海的摩西一般，穿浪而行，缓缓地踏上擂台。 “我来做你的对手。” 诺亚的脸上还残留着三天前，被嘉图拿手杖敲出来的伤口，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却都不敢轻视这名对手。 毕竟，使用外装骇脑和不使用外装骇脑的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对手，这是避难所的常识。 和华伦一样，诺亚使用的也是家族传承的特殊外装骇脑。 如果说华伦的骇脑是拳术特化版，那么诺亚的骇脑就是剑术特化版。 在使用长棍的时候，诺亚比华伦更强，这是毋庸置疑，已经被反复证明过的。 “又见面了。” 为了多拖点时间休息，华伦罕见的和少年搭话道。 而诺亚也有些怨毒地看着华伦说道。 “你有没有后悔，如果去年让我通关的话，就没有今天这回事了？” “你打伤了我们五个人，还都是没有必要的那种，有一个人骨折到现在都还没好，所以我不后悔。” 华伦平静地回答道。 他看过的书籍，经过的教导，都是以天下为己任，保护身边的同伴就是他的职责。 哪怕要以自己的人生作为代价，他也不后悔。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人生如常，无怨无悔。 只有这样，他才有资格担任第九层管理者的继承人。 他天生就守着这个位子，也就天生比别人多了一份职责。 如若不然，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不是比自己更优秀的赫娜、嘉图，甚至是知缇、魏巍来担当他的这份职责。 在这一点上，他和诺亚有着绝对的不同。 “像是你这样一直躲在别人的身后，一旦失去了力量，你就会失去一切。” 华伦举起了一个大拇指，笑容异常阳光灿烂地，对着诺亚在颈间一划： “而我就不一样了，等我失败了，还有比我更强的人来对付你！” “……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诺亚的脸色刷地一下就拉了下来。 他一脸阴沉地戴上了乳白色的封闭面罩。 和其他人只包裹着鼻梁和嘴部，像是口罩一样的半覆式封闭面罩不一样，诺亚的封闭面罩是全覆式的，但和军用面罩亦不一样，诺亚的全覆式面罩没有微光手电，也没有综合光学感知系统。 他的全覆式封闭面罩，更像是剑术的防护面罩—— 从面部防护到后脑，白兮兮的一片，没有任何的装饰。 华伦知道，这就是诺德家的外装骇脑—— 西洋剑术统御系统。 整个避难所独一无二的传承。 戴上全覆式面罩之后，诺亚的全部表情都隐藏在了面具之后。 他弯下腰，同时跨步向前，弯曲着手肘，做出了“刺击”的预备动作。 而华伦也不再犹豫，对等解放了避难所九层的外装骇脑统御集成—— “国术统御系统”。 随着外装骇脑的全功率运转，封闭面罩的两侧超密滤网向外打开，他扎开马步，右脚在前，左脚在后，左手竖于身前，同时右手握棍横摆于左侧腋下—— 膝蹲，跨坐，背弯，脊挺，深吸一口长气，从嘴部喷涌而出的热气宛若两道长虹，从封闭面罩两侧的散热滤网中喷涌而出—— 宛若奔马嘶鸣！ “国术统御——” 横刀立马！ 随着刺猬头考官的一声令下，诺亚率先向华伦发起进攻。 他手中的长棍宛若白日流星，瞬间划破长空，刺到了华伦面前！ 华伦挥手，从左侧腋下挥出的长棍，重重地敲在诺亚棍身之上，将其荡向远处！ 同时华伦左脚前跨，竖于身前的左臂顺势挥出，似劈又摆，狠狠地向诺亚的右耳掴了过去！ 然而诺亚一击不中，立即后撤，发达的大腿肌肉弹跳力惊人，几乎是一前一退，就撤出数米的距离！ 而华伦的进攻距离有限，左手几乎是擦着诺亚的封闭面罩，挥了个空！ 一击不中的华伦刚想继续发起攻势，垫步后撤的诺亚却已经重新拉出了攻击距离，再次迈步向前，右手的长棍如火箭一般，直接捣向华伦的胸口！ 两人的战斗直接进入了白热化，擂台下的人们看得目不暇接。 双方都将右手的长棍当成了单手剑在使用。 不过诺亚使用的是传承自欧洲迅捷剑的西洋剑术，而华伦使用的则是混合了武当剑和八卦掌的赛里斯单手剑！ 双方的剑术传承，都以轻灵快速着称，但在两人的手中，却展现出一种大巧不工，重剑无锋般的气势！ 以攻击距离，诺亚远胜华伦，西洋剑本来就是一击不中、立即脱离，他的剑术虽然单调异常，却绝对不会有任何踌躇迟滞，只要一剑刺出未中，就立即后撤。 而当后撤到足以重新发起攻势的距离，他也不会管对手处于何种防御状态，选取一种最合适的刺击角度，立即攻出！ 在台下的嘉图看来，诺亚就像是一只固定在华伦身上的啄木鸟，疯狂地啄击着马尾少年的铁壁防御，迫使华伦无法及时做出攻势！ 而相比诺亚，华伦的攻击要板正得多。 他的所有攻势，几乎都以马步为核心，势大力沉，核心力量直贯腰腹，如果正面比拼力量，诺亚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事实也是如此，诺亚的几乎每一次攻击，都被华伦以单手完美拨挡了出去。 但是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 众所周知，赛里斯古拳术的实质传承，几乎都以刀盾术为主，在防御反击上天下无双，但面对诺亚经过特化的西洋剑体系，却表现得异常被动！ 就像是华伦会特意去抓嘉图的空白拍一样，诺亚也在以同样的战术，抓华伦的空白拍—— 他的攻击看似无脑又疯狂，但实际上通过接连不断的攻击，却能极大地消耗华伦原本就已经所剩不多的体力，当马尾少年因为疲惫而出现恍神的一瞬间—— “第一回合，诺亚胜！” 金发少年毫不犹豫地再次向前一步，绞着华伦的脖颈，把他推出了界外！ 而与此同时，华伦隔壁的擂台上也传来了欢呼声—— “第九回合，赫娜胜！” 第三十八章 进攻(求追读!) “该死！就差一点了！” 被诺亚逼出擂台的华伦，显得非常懊恼。 他用力锤了一拳在地上，就连地面的尘土都被他震起来一块！ 而在旁边的擂台上，赫娜也击败了她的对手，取得了第九回合的胜利！ 但是下层区这边却无人欢呼，每个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 反倒是中层区那边，就好像赫娜是他们的选手一般，人人都在欢呼。 就连阴沉少年从擂台上爬下来的时候，都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 赫娜扶着手中的木棍，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一幕。 很显然，最后这一战消耗了她很多的体力，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可恶是我没能坚持再久一点……” 华伦没有责怪赫娜为什么没能快点解决对手，因为阴沉少年有多么难缠，是他亲自体会过的。 而诺亚也掀起脸上的封闭面罩，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向刺猬头考官举起了右手： “孙考官，我要弃权。” “好不容易取胜了，不考虑继续打下去吗？” 孙思邈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现在弃权的话，下次登台的时候，刚才那位对手，还是能够继续挑战你的。” “是的，我确认。” 诺亚看了华伦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忿恨。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不是简单的算数问题了，更像是一场意气之争。 这让刚准备登上台去的嘉图也不禁停了下来。 他虽然很想为赫娜挡下这一剑，但是对手弃权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在从孙思邈这边弃权之后，诺亚毫不犹豫地走向赫娜的擂台。 在经过阴沉少年的时候，他轻轻地在对方肩膀上拍了拍。 换来对方有些激动的眼神。 只有在这个时候，嘉图才能在金发少年身上感受到中层区领袖的气质。 赫娜那边的监考官银文武也没有催促他。 和孙思邈不一样，银文武是一名身材稳重的高大男子，黑色的头发就像是挑染一样，露出一缕银丝，刀削般的面容冷冷地看着诺亚这边的动静。 相比孙思邈的“和善”，银文武身上的压迫感，很难让人升起质疑他的念头。 不过诺亚也没有拖延太久，在慰问过台下的“功臣”之后，他也翻身跃上了擂台。 “我劝你最好弃权。” 金发少年没有太把赫娜放在眼里，略带戏谑地说道： “这样你还可以节省体力，和华伦重新配合一次。” “……”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木棍抬起来，对准了诺亚的咽喉。 “啧……敬酒不吃吃罚酒……” 金发少年冷哼了一声，重新戴上了封闭面罩。 打败华伦的余韵还残留在他的心中，让他不禁回想起了父亲的教导—— 【诺亚，作为中枢层的继承人，你不能连记录层那个废物的儿子都打不过！】 【诺亚！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可以连续输给那个废物的儿子两次！】 【记住！诺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连这次你都失败的话，就滚出中枢层，去第十层当个垃圾吧！】 回忆着父亲冷酷而又严厉的责骂，诺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虽然在外人面前，他是中枢层光环笼罩的天才继承人，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为了能够匹配这个身份，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忍受父亲的毒打与责骂也就算了，为了能够在战斗擂台上赢过华伦，他无数次地迈步，撤步，然后再迈步。 在华伦和他身边的小伙伴们玩着过家家游戏的时候，他一个人在中枢层的修炼场里拉皮筋和抡大绳。 在外人看来，他实力惊人、天才出世，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清楚，为了得到如今的这一切，他甚至连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 “该死的华伦……又不知道从哪骗到的那么漂亮的小妹妹，活该你打不过我……” 躲在封闭面罩后面，诺亚有些恶毒地诅咒着之前的对手。 他的目光贪婪地在赫娜的脸上扫过，然后皱着眉头看了看她的胸口，燥热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 不过心中无数无法和外人道的阴暗想法，却仍旧在不断滋生—— “我到底该怎么击败她呢？要不要在她脸上划一道，让华伦后悔与我为敌？” 诺亚游刃有余地看着面前的对手，直到银文武举起手来，喊出“第十轮开始！”他才慢吞吞地摆出西洋剑的架势。 然而还不等他站稳，却突然发现，赫娜的棍尖已经杵到了他的眼前！ “？！该死！” 诺亚猛地向左侧一偏，同时右手的木棍本能地指向赫娜的胸口。 然而少女却无视了这孱弱的一击，深吸了一口气，收回刺空的武器，再次刺出！ 诺亚的胸口重重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脑子瞬间冒出无数的金星，就像是被重锤砸在了胸口上一样！ 可惜的是，少女的力气还是太小了，再加上连续三十分钟的车轮战也极大地消耗了她的体力，让她无法继续支撑下去。 诺亚连退四五步，直到擂台绳圈的边缘，才勉强停下脚步。 他听到对面的擂台下传来惊人的欢呼，而他背后的人群里一片死寂。 他没想到赫娜的速度那么快！执行攻击的能力居然如此坚决！ 他捂着胸口勉强喘息着，看着数米外的暖发少女。 赫娜站在他两三米外的地方，拼命喘着粗气，明显体力已经透支了！ “毕竟是第一年参加测试吗……体力不够也很正常……” 诺亚下意识地判断着，但紧随其后，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居然被一个三年级生击中了？！” “我——天才的诺亚——居然被，一个，初次参测的，三年级生击中了？！” 诺亚只觉得一股冰血冲入他的大脑。 然后在他的脑海中瞬间炸裂。 “就连华伦都没有这么伤害过我！” 愤怒让金发少年冲了出去，他右手的武器化作流星，向着少女全力攻了过去。 相比进攻，赫娜的防守能力只是一般。 她用力拆挡开诺亚的棍尖，在他想要发起第二次攻击的时候，向地面的一侧滚去。 诺亚没有留情，他举起武器，对着赫娜的身体就是连续的突刺！ 赫娜身上挨了几下，但是因为是对着地面的原因，诺亚没有用出气贯一体的刺击，所以她只是负伤，并没有认输。 在大约三秒钟后，少女的身体撞上了擂台边角的立柱。 而诺亚也看准她退无可退的机会，举起手中的木棍，有些恶毒地嘶吼道： “死吧！” 他将棍尖对准了少女的眼睛。 因为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双眼仍旧死死地盯着他，没有表露出任何的屈服！ “够了！” 银文武大声怒吼道。 然而他的距离太远，猝不及防之下，已经来不及施救。 眼看诺亚的棍尖就要扎进少女的眼眶里，从天而降的斗篷，突然将他的武器带向了一旁！ “够了！” 另一声有别于银文武的怒吼，出现在少女背后。 。 第三十九章 牛饮(求追读) 嘉图用身上的斗篷，裹住少女的身体，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金发少年。 在赫娜命中诺亚胸口，想要继续进攻却突然停下来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少女的忍耐力他是知道的，只要有任何的可能，她都绝对不会放弃进攻。 但是这样的赫娜却突然停了下来。 是哪里岔气了吗？还是脚崴到了？亦或是体力已经消耗殆尽？ 嘉图无法判断，但是他本能地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因此，在其他人欢呼赫娜的攻击有效的同时，他就悄悄离开华伦和知缇两人，向着擂台边上走去。 他挤在人群里，被兴奋的训练生们推得东倒西歪。 但是他的目光却一直注视着擂台上的动静，准确地判断出赫娜的躲避方向。 当赫娜的身体撞上擂台台柱，而金发少年却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扔掉了左手的手杖，双手解下身上的斗篷，在几乎所有人的惊呼声中，飞身扑到了擂台上，用斗篷遮住了赫娜的眼睛！ 虽然他的左臂也因此被诺亚重重地戳了一下，却成功护住了少女的身体！ “你在干什么？！这是比赛还是在杀人？！” 嘉图从未有过如此愤怒，他的左手死死地抓着赫娜的肩膀，半个身体都悬空在擂台外，只要诺亚稍有动静，他就准备用身体护住少女，把她推出擂台去！ “……” 然而戴着封闭面罩的诺亚身体剧烈地起伏着。 他感受到场上沉默的空气，包括中层区那边的训练生们，都不敢大声说话。 毕竟在场的都是武术修习者，很轻易地就能看清楚他在瞄准哪里！ “抱歉，是我失误了……” 沉默了大约四五秒之后，诺亚俯身向两人道了个歉，然后便走回擂台中央。 嘉图将目光投向擂台对面的监考官，似乎是在期待对方能给自己和赫娜一个公平。 然而银文武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冷淡地说道： “第一回合，诺亚胜！” 嘉图只觉得一股热流刷地一下就冲上他的太阳穴。 但是他勉强呼吸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直到华伦和魏巍冲上来把他拉住，他才松开了左手。 斗篷下面，赫娜已经昏了过去。 体力透支，外加诺亚在翻滚时对她造成的重击，早就已经让她的体力达到了极限。 “魏巍，你去把赫娜小姐送去医务室——放心好了，医务室那边对‘战斗考核’有很高的医疗规格，赫娜不会有事的。” 华伦看到身边的嘉图，担心他还有些义愤难平，就低声安慰他道。 然而嘉图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冷静。 他看着自己左臂上的淤青，确认这种程度的伤势根本不可能是失去平衡或者手滑才能造成的。 他抬头向主考官的方向看了一眼，伍尧压根就没有在意这边的小插曲，只有面对着银文武的孙思邈有些玩味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但是诺亚是中枢层的继承人，今年就是他参加入队选拔的最后一年，我无法保证避难所上层突然变更考官规格，就和他没有关系……” 嘉图的目光在诺亚和伍尧的身上扫过： “如果诺亚和伍尧真的是一伙的，那么我即便向他们申述，也没有什么作用，反而会打草惊蛇，让对方格外维护诺亚……” “忍耐，必须忍耐——” 嘉图深吸了一口气，已经理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但也不必忍耐太久。” 他睁开眼睛，接过知缇递给他的斗篷和木杖，走到华伦身边，看着他安排诺亚的对战人选，然后缓缓说道：“第十回合让我上。” “可是你的手……” 华伦有些讶异地看了嘉图一眼，目光停在他左手的淤青上。 那是肉眼可见的伤势，但奇怪的是，嘉图压根感觉不到疼痛。 这让他确认自己的状态很好—— 身体很热，大脑很冷，绝佳的战斗状态。 于是他举起自己的左臂，让少年看得更清楚一点： “这个吗？一点都不疼，要摸摸吗？” 看到嘉图还能开玩笑，华伦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第九轮你上，第十轮我上。” “好。” 嘉图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赫娜这个情况，华伦也想要实施报复。 但是他却突然意识到，他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其他人的想法。 甚至包括华伦和知缇在内，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刚认识不久的路人。 他赞赏他们的品德，喜欢他们的性格，但是并不真正能够和他们感同身受。 但是赫娜不一样。 他和少女已经朝夕相处了三年，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少女就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所以这个仇，必须由他亲自来报，不然的话，他根本无法念头通达。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这是你逼我的……” 嘉图默默地盯着擂台上的金发少年。 他拎起自己存放在知缇那里的包裹，在少女有些担心的目光中，在远离人群的墙壁旁坐了下来。 他一边远远地眺望着擂台上的战斗进程，一边一瓶一瓶地从背包里，把运气汽水取了出来。 “红色汽水，可以在二十五分钟内透支体力。” “橙色饮料，可以在四分十秒内增加精神集中度。” “白色饮料，可以在三十三分钟内加快血液循环。” “紫色饮料，可以在五分钟内视力变得更加清楚……” 嘉图先打开持续时间最长的白色饮料，一口一口地将这如同奶啤一样的饮料牛饮下肚。 然后是红色饮料，紫色饮料，橙色饮料…… 当他将手伸向黄色饮料的时候，忍不住打个饱嗝。 胃部的汽水混合着果汁直往上涌。 但他谨记着黑音的叮嘱——饮料被吐出来的部分，会失去相应的时间——所以他又将它们全部咽了回去。 他强压着胃部的不适，放弃了把黄色饮料也喝下肚的打算。 他估算了一下，此时此刻，他的肚子里已经有差不多一升多的饮料混合物了，再喝下去就会呕吐。 不过运气饮料的作用也是肉眼可见的。 随着白色饮料率先生效，他左手的淤青肉眼可见地消退了下去；其次是红色饮料，他昨日因为凉茶导致的疲劳感，全部消失不见；第三个是紫色饮料，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他连诺亚封闭面罩上的漆皮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最后是黑音曾经强烈建议的橙色饮料。 在喝下去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时间都变慢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功能饮料、奶啤、柠檬红茶和葡萄汁的混合物，在他的胃部上下翻涌，随着胃酸的注入，奶啤中的二氧化碳被不断分离出来，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饱嗝。 随后他的胃部开始不断消化吸收水分。 大约只有十多秒，他就站了起来。 第四十章 定膝式、长兵短打、朝天刀(求追读!) “轮到你了。” 如他预计的那样，华伦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传了过来。 “橙色饮料和紫色饮料的持续都很短，最多三分钟，我必须尽快结束和诺亚的战斗。” “红色饮料和白色饮料的持续时间稍长一些，但是红色饮料的副作用很大，如果我无法一举击溃诺亚，等到他下一次登台的时候，我就很可能派不上用场了。” “所以必须一鼓作气，不能给他任何的机会……” 嘉图冷静地思考着，走到华伦身边，翻身站上擂台。 擂台上，负责第八轮挑战的魏巍正捂着胳膊，躺在地上哀嚎，金发少年冷漠地看着他，然后注意到擂台旁的动静，有些惊讶地望向了嘉图： “怎么是你？” 很显然，嘉图飞身护住赫娜的那一幕，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不过当他的目光在嘉图的手杖上扫过，语气中瞬间充满了鄙夷： “下层区没人了吗？居然派你这个瘸子上来？” “抱歉哦，他们全是废物，连一个瘸子都打不过的废物。” 嘉图似乎是在开玩笑一样地回答道。 但是这个笑话，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笑不出来。 下层区的训练生们愕然不已，原本的加油助威声也瞬间停止。 这让场上的空气顿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不过这反而让嘉图觉得舒适。 毕竟他原本的性格就是如此—— 冷漠，自我为中心，只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情上。 有时候甚至会显得敌我不分。 然而这才是真正的他—— 原本的那个“他”。 与赫拉赫娜她们的相处，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他”，让“他”觉得想要当个好孩子，至少不该让赫拉她们感到丢脸。 “但是吧，性格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样，改变不了就是改变不了。” 嘉图有些惋惜地，在台下华伦等人身上扫了一眼。 然后注意到华伦脸上的愕然。 嘉图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是叹息于这段友谊的结束。 然后收回了视线。 此时的他，已经无暇再顾及除了战斗之外的一切事物。 除了取胜之外，他别无它求。 而诺亚不明白这些，但他还是感觉到，嘉图似乎是一个他以前从未见过的对手。 于是他闭上了嘴，看向身边的监考官。 “那么……第九轮——开始！” 注意到双方的示意，银文武点了点头，发出了指示。 。 嘉图没有着急。 虽然他喝下去的饮料有时间限制，但在目前的情况下，只要诺亚不积极避战，他就能够在三分钟内解决掉他。 真正该着急的反而是诺亚。 毕竟从诺亚的角度来看，嘉图就是一个上来拖时间的人肉沙包，除了消耗他的体力之外，根本没有任何获胜的可能性。 嘉图背后还有华伦，所以诺亚必须考虑到击败嘉图后，还有多少余力去面对华伦的问题。 所以不可能对他全力出手。 嘉图在擂台下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些。 所以他在银文武话音落地之前，就摆出了戚继光传世刀法《单刀法选》中，关于“定膝刀”的架势。 他将手杖放在地上，然后跨步下蹲，左腿在后，右腿在前；双手握着长棍后半，将长棍尾端放在膝盖上方，同时屈身将棍尖对准诺亚。 在金发少年看来，嘉图就仿佛将整个身体都藏在了长棍后面一般，无论他从哪个方向进攻，都必须面对嘉图棍尖的拦截。 这便是戚继光的苗刀剑术—— 如长长禾苗一般孑然伫立的定膝刀势！ “啧……果然又上来了个防守型的架势……” 看到嘉图的姿势，诺亚没有多想，他将手中的木棍对准嘉图，同时绕向嘉图的右侧，准备用游走来破解嘉图的守势。 然而嘉图只是一个跨步向前，由“右定膝刀”转为“左定膝刀”，就再次将棍尖对准了金发少年。 “啧……” 看到嘉图的架势如此灵活，诺亚忍不住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发起攻击，却看到如禾苗一样高高指向自己的长棍，又止步了。 他在嘉图身前不断游走着，屡次想要发动攻击，却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难道真的要解放‘西洋剑术统御’？面对一个瘸子？！” 诺亚下意识地思考着，看了下外装骇脑的电量，却犹豫了。 除了体力之外，外装骇脑的电量也是训练生们必须考虑的事情。 虽然下了擂台就可以更换电池，但在擂台上却没有任何补充电量的手段。 考虑到对付华伦时必须要保存15%以上的电量，他剩余的电量已经不多了。 终于，在僵持了将近一分钟之后，诺亚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启了“西洋剑术统御”。 随着骇脑主机的高声嗡鸣，金发少年毫不犹豫地向嘉图扑了过来！ 他的动作和之前相比变得完全不同，只是一瞬间，就跨越了两三米的距离，瞬间来到了嘉图的面前！ 但是—— “看得很清楚，感知得也很清楚。” 嘉图冷静地思考着，因为橙色饮料的原因，进入了“无我”状态。 无念无想，神魂一体。 诺亚的速度在别人看来很快，但在嘉图眼中，却仍旧有迹可循。 他在诺亚冲过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挥棍拨开诺亚的攻势。 反而诱敌深入，故意等待着诺亚的棍尖深入自己的胸膛，快要触及自己的胸口那一瞬间—— 才举刀上撩！ 挥起的棍身磕在诺亚的棍尖之上，嘉图的后半段“强棍身”，撞在了诺亚的前半段“弱棍身”上，因为很简单的杠杆原理，诺亚的棍尖被他毫无悬念地磕飞了！ 这便是“长兵短打”！ 戚继光《纪效新书·长刀篇》里提到的奥传之术！ 诺亚只觉得指尖巨震，刚脆有力的大拇指瞬间握不住棍身，让它几乎脱手飞出！ 震惊之余，诺亚握紧棍身，想要后撤。 但是握棍未稳的那一瞬间，嘉图却已经进步上撩！ 只见他举棍护住面门，同时点棍下砸—— 苗刀剑术·缠头式！ 诺亚的左肩瞬间挨了一下，惊慌失措之下，他举剑护住左侧，却不想被嘉图收刀绕过棍身，再向右侧斩落—— 苗刀剑术·裹脑式！ 直到肩膀上连续挨了两下重击，诺亚才想起来，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不是和人近身比拼剑术，而是利用灵活的步伐，大幅度地突进和后撤！ 于是他瞬间撤出两步，嘉图失去了接战距离。 “可恶……居然被个死瘸子命中两下……” 诺亚被惊得一身冷汗，他摸了摸身上被嘉图打中的地方，有些意外地发现，那里并不是很痛。 “对了，这死瘸子这么瘦弱……平时肯定没好好吃饭和锻炼……不用怕，他的攻击力不足的……” 诺亚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在嘉图身上扫过。 他第一次收起轻视之心，认真对待起面前的敌人。 或许在攻击力上，嘉图远不如华伦，但在防御力上，他甚至比华伦还要强一些。 “但是力气和左脚都是他的弱点……” 诺亚在嘉图的身上扫过，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这样的对手吓到一身冷汗—— “纸老虎而已，基本功不行，就不过是花架子！” 。 嘉图猜不到诺亚的想法。 但他知道，所有对手都会利用他的弱点。 赫娜是这样，华伦是这样，诺亚肯定也不例外。 这是只有在成为“弱者”之后，才会拥有的视角。 当你拥有一个“弱点”，那么所有的“优点”都会被掩盖下去。 哪怕你聪明，乐观，善解人意，却仍旧敌不过一个“瘸子”。 没有人会在意你的优点，所有人都会指着你的弱点肆意嘲笑。 这让人愤怒，让人无奈，让人沮丧。 但是当一切负面情绪都重归平静，你却能在这似乎什么都看不到的心灵湖底，感受到“真正的自我”。 当你不受任何人的期待，你心中的所有“期待”，便都是属于“你自己”的期待。 当你不被任何人认可，你心中的“自信”，便是只属于“你自己”的自信。 当你不被任何人观测的时候，你就能更好地观测自己。 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你便会知晓“自我的一切”。 思考自己，观测自己，发掘自己。 然后你终于意识到，“什么都不是”的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你会知晓“自我”。 你不是强者，你也不是弱者—— 所有人都会觉得他们可以轻易以你为食的时候—— 那就撕碎他们。 当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可以轻易战胜你的时候—— 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弱者”！ 嘉图深吸了一口气。 面对放弃防御，肆意攻来的金发少年，他举起手中的木棍—— 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双手举过头顶。 “苗刀剑术·朝天刀势！” 嘉图以双目怒视着诺亚。 为了更快地突破他的防御，诺亚这一次的攻击动作更快，更加毫无保留！ 他预料到了嘉图的左脚不便，无法轻易后撤——不然就会架势不保。 而他也预估到了嘉图的力量不足，即便是攻击力最强的过顶大上段，也无法轻易击溃自己的体态！ 只要能让他的棍尖碰触到嘉图，以攻对攻，他就一定可以重创嘉图！ “甚至如果可以的话……把他的肋骨戳断个一两根……” 诺亚心中阴暗的想法，再次肆意生长。 然而这一次先他一步启动的，却是嘉图的长棍！ 。 嘉图深吸了一口气。 面对诺亚的突刺，他没有后撤，就像是诺亚想的那样，他的左脚无法稳定地支撑身体。 他看似和诺亚打得有来有往，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右腿上。 他无法向华伦那样迈出八卦步，交错攻击。 但这也不代表他的左脚无法使用。 他的左脚无法站稳，但支撑着身体，让他的重心从“右脚”切换到“右脚”，却完全足够了。 这样一来，他虽然无法后撤防御，却可以进步对攻！ 所以他早就设计好了这一切。 对于诺亚而言，这是他的出其不意。 但是对于嘉图而言，这却是他已经经过无数次验证的“胜利的方程式”！ 赫娜是这么败给他的。 华伦是这么败给他的。 诺亚亦将如此！ 嘉图前进一步，挥棍斩落。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的保留，任凭心中的怒火恣意蔓延。 从心底迸发出来的火焰，烧向他的面颊两侧，再经由双臂绕向腋下，再由绷紧的腹部传导向地面—— 最后由右脚的一蹬之力彻底爆发出来—— 朝天刀势·怒斩！ 诺亚的棍尖从嘉图的腋下划过，撕开了他的斗篷。 而嘉图的长棍，也狠狠地劈在了诺亚的右肩上！ 在那一瞬间，他还能感受到诺亚的轻松。 金发少年一击未中，立即后撤，再次蹲身，似乎想要将长棍，对准嘉图的左胸。 然而台下的观众们却已经开始惊呼。 直到这时，他才察觉到什么地方有些不对。 他视线瞥向自己的右臂，才发现它软软地垂在自己的肩膀上，而自己的锁骨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彻底弯折下来—— “——！” 诺亚张大了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已经感受到了右肩的疼痛。 但极致的惊愕和痛苦，却让他失声了。 他甚至不敢活动自己的身体，左手颤抖地指着自己的右肩：“救——救、救……” “快叫人抬担架来！” 看到这样的情况，银文武率先中断了比赛，他在一片惊呼声中，指使着台下的中层区训练生，冲向应急救护区。 现场一片混乱。 而擂台上的始作俑者却喘了口气，放开手中的武器，后退两步，将身体靠在了擂台的护栏上。 嘉图看着自己的右手，一片平静。 能把诺亚的锁骨都砸断，这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因为同样的招式，在出五成力的情况下，只是让赫娜的肩膀肿了好几天。 但是他这一次，却把诺亚的锁骨砸碎了。 想来除了使用的气力不同外，就是《致爱丽丝》的原因了。 虽然他不明白四指的变化，为何会增强臂力，但总归是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他不后悔。 毕竟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这么做。 他忘了是谁说过一句话。 “仇恨可以被搁置，但不能被遗忘。” 所以，将仇恨交给身体，直到它被磨灭，被偿赎，或者被重新唤醒。 所以，将仇恨记在心里，印入灵魂，化为基因，因为它永远都不该被遗忘。 “该死的！你知不知道诺亚是什么人？！你居然该把他伤成这样！” 嘉图听到擂台下有人正向自己嘶喊。 他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似乎是之前和华伦和赫娜对战过的那名阴沉少年。 一想到赫娜的受伤，他也充当了一定的成分，嘉图就把脸色拉了下来。 他稍稍撑起一些身体，俯身看着阴沉少年说道： “你觉得不甘的话，可以上来。” 嘉图指了指擂台边上的银文武监考官： “我还有九轮，你们尽管上。” 第四十一章 余韵 “好！你等着！我这就上来！” 让嘉图有些意外的是，阴沉少年居然真的拎着训练棍向擂台上爬了过来。 这让他不禁有些心虚。 他因为和诺亚的战斗拖得太久，再加上诺亚被抬走时的混乱场面，紫色饮料和橙色饮料的效果都已经结束，虽然红色和白色饮料的效果都还残留着，但满打满算，也撑不过十回合了。 “要不然认输算了……反正打了也是白打……” 嘉图下意识地向擂台下看了一眼。 下层区的训练生们还没有回过神来，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既没有欢呼也没有唾骂，也不知道他们到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上台的时候为了麻痹诺亚，得罪了所有人，估计到时候回到台下也不会太好看吧……” “还有诺亚那边的家族背景也是……虽然阴沉少年骂得难听，但他说的内容确实在理，没有华伦和他爸的偏袒，估计到时候仅凭我和赫拉是顶不住诺亚他父亲的，毕竟是六层管理人的追究和报复的啊……” 一想到这里，嘉图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是微妙的是，他并没有后悔。 或许之后的某一天，他会突然后悔于今日的所作所为，但那至少不是现在。 “少年也，轻衫白马配华鞍……哪能想那么多呢……” 嘉图默默思考着，却不由自主地竖起了手中的长棍。 却听到许久未曾发声的黑音，突然在他脑海中说道： 【你想赢吗？】 “嗯？” 嘉图轻咦了一句：“我还有赢的可能性吗？” 【虽然可能会有些风险，但如果这么做的话，你可以试试。】 黑音在他心中平静地说道。 同时补充了一大堆操作手册。 瞬间涌入的信息流让嘉图的大脑有些宕机，不过幸好有外装骇脑的辅助，他还是快速找到了重点。 把骇脑划出来的那些关键段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嘉图不禁有些诧异—— “你之前还建议我不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为什么突然这么帮我？” 【即便是在军队内部，演习负伤甚至是死亡都是正常情况，既然监考官都没有说什么，说明你的行为符合规定。】 黑音冷静地回答道：【而且我们也并不是什么人都会保护，对于来自异神的渗透势力和地球分裂组织，必须予以坚决的铁腕打击。】 【你面前的这些人，为了在战斗中获胜，不惜伤害自己的人类同伴，已经走上了邪路，如果现在不予以及时纠正，当异神真正入侵的时候，只会让整个部队一触即溃。】 “即便其中有着下层区和中层区的历史渊源？” 嘉图忍不住说道。 【历史渊源就是下层区太弱了，没有对等反击过。】 黑音冷淡地回答道：【被蛇咬过的人，不会天天只想着报复蛇，只会躲得远远的，人类也是如此，中层区如此肆无忌惮地看不起你们，只是因为你们太弱了，从来没有对他们造成对等级别的伤害。】 【如果你有能力让他们痛彻骨髓，他们绝对会害怕你，然后被迫与你们和平共处，收敛起自己的行为。】 “……这就是未来的政治学吗？” 嘉图忍不住说道。 【是军事政治学。】 黑音纠正道。 【我们面对的毕竟是来自异世界的入侵，如果不是人工智能和人类内部的背叛，我们是不会输的。】 黑音的回答很平淡。 但嘉图能听得出来她话语中的自豪与骄傲感。 “……那好吧，我试试看。” 嘉图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 他从地上拾起手杖，将左脚撑在地上，重新扎出马步，同时向擂台左侧的银文武看了眼。 监考官没有说话，看到双方都已经准备就绪，他伸出手： “嘉图第二轮，开始！” 当银文武的话音落下，阴沉少年便毫不犹豫地向嘉图冲了过来。 他的身体很高，臂展很长，如果一味游击的话，即便是嘉图，也会被他拖上很久。 “可惜的是，他被诺亚的伤势冲昏了头脑……” “对我而言，他可能是比诺亚还要棘手的敌人……” “不能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必须一击必杀。” 嘉图默默地思考着，将黑音交给他的，全面增加攻击能力的办法，拿了出来。 “外装骇脑·超载模式——” 【驱动一】 嘉图听到黑音在他的脑海内平静地说道。 下一秒，嘉图只感觉自己体内所有激素水平全部瞬间飙升，整个人的感知都停滞下来，再次进入了“集中”状态。 然而和橙色饮料激发出来出来的“集中”状态不一样。 嘉图感觉自己的体内充满了力量，同时阴沉少年的动作也变得很慢很慢。 他能够以差不多三倍于平时的速度，很轻易地捕捉到阴沉少年的眼神和表情。 “一上来就是大上段·逆袈裟斩吗……看来很恨我啊……” 嘉图默默地思考着，同时马步下压，将木棍置于身体左侧。 单刀法选·左提撩刀势！ 在阴沉少年进步下劈的一瞬间，嘉图后发先至，向前迈出一步。 同时置于身体左侧下方的木棍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瞬间命中了阴沉少年下劈的手腕。 【超载驱动·结束。】 随着黑音冷静的声音，嘉图的时间感恢复正常，与此同时，阴沉少年手中的训练棍也飞了出去。 阴沉少年一脸错愕地捂着右腕向后退了一步。 似乎他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捂着右腕，浑身颤抖地跪在了地上。 “怎么了？” 这下子就连监考官银文武都有些诧异起来，他走到阴沉少年身边蹲下来摸了摸。 困惑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手腕断了……来人把担架抬过来！” 这下子，擂台下顿时又哗然起来，下层区一脸不敢相信，而中层区那边又惊又怒，怎么上去一个照面就又骨折了一个，这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考试了？ 顿时有人举起手来： “伍尧主考官！我要申述！” 站在远处的壮汉主考官转过头来，向银文武点了点头：“申述有效，银文武，检查下。” 银文武颔首，从阴沉少年身边站了起来。 看到他向自己走过来，嘉图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戒备起来。 但是他突然眼前一花，等到他回过神来，手中的训练棍已经消失不见。 银文武站在他身侧不足一米的地方，将训练用木棍放在手指上转了一圈。 所有人都看出来，木棍的中心在他的手指正上方，重量和重心都没有任何问题。 检查完木棍，银文武脸上严肃的表情稍微有所缓和，他转过身来，向嘉图拱了拱手： “抱歉，刚才得罪了，请配合检查。” “……好的。” 嘉图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威胁等级2.0以上”到底是个什么概念，有些后怕地敞开了双手。 银文武隔着衣服，在他身上从上到下摸了摸，然后又检查了下他身上的骇脑和面具。 当全部检查结束，银文武站了起来，向远处的伍尧拱了拱手： “总队长，检查完了，除了外装骇脑是军用骇脑之外，没有其他的问题。” “军用骇脑吗……” 伍尧点了点头，眼神深沉地看了嘉图一眼，然后举手宣布道： “7号擂台申述结果，没有发现问题！” 这下子，中层区那边瞬间哗然起来。 有人大声叫骂道，骂得很难听。 嘉图注意到魏巍本能地往前面站了半步，却被华伦伸手拦住了。 马尾少年轻轻地摇了摇头。 果然，当听到擂台下的叫骂声，银文武监考官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只见他飞身跃下擂台，把骂得最难听的那三个人给拎了上来—— “既然你们这么不服气，那么接下来换你们上。” 三个人刚才还骂得开心，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天旋地转地飞了上来。 等到看清楚自己在哪里，三个人全愣住了。 他们看着面前的银文武和远处的嘉图，不禁有些颤抖。 开玩笑，刚才的诺亚和阴沉少年的下场他们都看到了，中层区的训练生里有比这两个人强的吗？就连他们都被打骨折了，他们上去不也是被虐的命？ 手不想要了，也不用这么折磨自己吧？ 找个石头自己砸了不好吗？非要到擂台上丢人，被人打折了哭得屁滚尿流？ 三个人顿时拼命摇起了头。 “既然你们摇头，我就认定你们认输了？” 然而银文武并没有放过他们，面色严肃的男人似乎是在为之前的检查失礼赎罪，故意非常苛刻地对待了面前的三个人。 三个人犹豫了下，看了下中层区同伴们脸上的迟疑、困惑。 又看了下远处抱胸沉默不语的嘉图，顿时又拼命点起头来： “我们打不过，也不想浪费体力，让我们下去吧！” “那么还有人想上来挑战吗？” 银文武走到擂台边上，把三个人一把扔下台去，看着中层区的训练生们，又大声说道： “如果没有人愿意上台的话，我就宣布让下层区的训练生上台了。” 擂台下的中层区考生们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 诺亚本来就是他们中的主心骨，诺亚不在的时候，都是阴沉少年拿主意。 现在这俩人都不在了，其他人又说不上话，还要考虑阴沉少年和诺亚断手后，中层区领袖归属权的问题，谁都不想在这时候跳出来，白白消耗自己，便宜竞争对手。 于是看到他们都沉默了，银文武不出意外地点了点头，看向下层区说道： “你们也赶紧挑人上来吧，机会不多，中层区那边也可以随时反悔。” 银文武最后这句话，看似是在提醒华伦他们，但实际上也在提醒中层区的训练生。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确实秉持了公平。 “我来吧。” 擂台下面的下层区训练生也很犹豫，谁都不知道嘉图会不会对他们下狠手。 对于这个突然跳出来，一次都没有来过培训学校的参试者，他们都很陌生。 直到华伦点了点头，主动举起手来。 领袖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确认嘉图就是同伴，终于有人小声地鼓起掌来。 嘉图看到知缇偷偷地向自己吐了吐舌头，略微有些无奈。 虽然之前的沉默让所有人都有些尴尬，但这种时候第一个“叛变”的举动，却很有她的特色。 听到知缇的鼓掌，下层区的训练生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嘉图帮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只是他们不知道嘉图的姓名，也不知道该喊什么—— “打得好？” 感觉不合适。 “揍死中层区的那些狗？” 你这可是真的把人家两大高手打骨折了啊，还这么说就是故意挑衅了吧？ 所以他们只能学着知缇，默默鼓起掌来。 随着掌声起伏，才终于有人想到了该如何正常助威： “干得好！加油！” 这下子，下层区这边才响起此起彼伏的加油声。 对啊，人家说我们连一个瘸子都打不过，这不是真的吗？ 人家只是在描述事实而已，如果你觉得自己能行，要不要上去打两场？ 华伦都上去了，老大的面子都不能不给吧？毕竟这么强的高手都是自己人，中层区那边至少两年内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逐渐有人反应过来，嘉图获胜会带给他们的好处，困惑的加油声，变得越来越真诚起来。 华伦和嘉图站在擂台上，听着擂台下这热烈的加油声，马尾少年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你还真给了我一个惊喜啊……” “占了骇脑的便宜。” 嘉图有些诚恳地说道。 确实，没有外装骇脑的原始资料和黑音的驱动模式，他不可能这么干脆利落地打服对手。 “哪我们还打吗？” 嘉图想了想，又继续问道。 “我虽然很想和现在的你打一场……但是我后面还有比试，要节省体力——而且如果我和你认真打的话，估计我后面的那些小伙子也按捺不住。” 华伦笑了笑说道：“所以我们稍微演一下吧，越假越好，到了这个时候，监考官也不会说什么的。” 华伦当着银文武的面这么说道。 但严肃的监考官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双眼平视眺望着远处，似乎对擂台当下发生的任何事都没有兴趣。 看到银文武的反应，嘉图不禁点了点头，举起了手中的训练棍： “好吧。” 第四十二章 第三轮测试 嘉图和华伦装模作样地打了两回合，华伦就选择了举手投降。 中层区的训练生们在台下看着，有人义愤填膺，但是更多的人还是把头偏开，走向了其他擂台。 很快，7号擂台这边就出现了诡异的情况。 中层区那边空旷如新，只有小猫两三只，反倒是下层区这边站满了人，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英雄胜利归来。 不过擂台上，嘉图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十轮比赛无论怎么装模作样，从上台到下台也得两分多钟，所以当连胜的回合数达到八次的时候，红色饮料的效果就失效了。 在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极其恐怖的脱力感，整个人都差点在擂台上晕过去。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黑音为什么会说“连喝三瓶会脱力而亡”了。 “一瓶脱力，两瓶昏迷，三瓶生死由天，四瓶骨头化灰吗……” 他忍不住在心中小声嘀咕道。 但是为了避免被中层区的参赛者看出问题来，他还是咬牙坚持着，打完了十个回合。 当他勉强支撑着，翻出擂台的时候，意识已经接近于半昏迷了。 他只记得华伦和知缇向自己迎了过来，然后他两眼一黑，就向前栽了出去。 昏迷的前一秒，他只听到有人惊呼了一声，然后他的身体就被软绵绵地抱住了。 “然后……好像是有香水味来着……” 嘉图睁开了眼睛。 嗯……是陌生的天花板。 身体仍旧很疲惫，动都不想动，但是他却能听到身边的说话声。 他把头偏过去，却看到靠在病床床背上的赫娜，和坐在她身边说着什么的华伦—— 当然，既然是这个视角，说明华伦也正坐在他的病床旁边。 “啊……你醒了。” 听到背后的动静，华伦转过头来，举起手中的水果罐头： “要吃吗？” 这种传统都延续到了现在吗…… 嘉图轻轻闻着空气中的苹果和糖水味，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撑起了身体： “知缇呢？” “她回家换衣服去了，毕竟你最后那个……嗯……对吧？” 华伦耸了耸肩，既然听到嘉图那么问，他就明白嘉图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没事吧？” 嘉图略微有些心虚地说道。 “还好吧。” 华伦点了点头：“虽然抖得很厉害，但毕竟是撑住了你，而且我怀疑她早就料到你要摔倒了，在你翻出擂台的时候，她比我跑得还快。” “谢谢你们……” 听到这里，嘉图不禁有些由衷地说道。 毕竟没有他们的帮助，自己也不会躺在医院里了。 “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华伦摇了摇头：“真要说到帮助，反而是你这边对我们的帮助比较大。” “……你的意思是？” 嘉图想了想，意识到了什么。 “是的，我和知缇都通关了。” 马尾少年向嘉图比了个“v”的手势：“虽然知缇通关是理所当然的，但没有你的话，我估计今年就没了。” 说到这里，华伦由衷地叹息了一声： “就是可惜了赫娜了，她今年本来很有机会的……” 听到这里，嘉图才将视线投向少女，注意到对方有些不满的视线，他不禁笑了下： “我知道你没事，就是有些脱力。” “嗯……谢谢你救了我。” 少女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满，但还是低头说道。 应该是经过华伦的描述，已经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所以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的嘉图，刚想张嘴补救，却听到华伦看向自己问道。 “什么怎么办？明年再战呗。” 嘉图下意识地回答道，毕竟在开赛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却不想华伦的目光瞬间深沉下来。 “……你不担心诺亚那边的事情吗？” “你的意思是……？” 嘉图心中一凛，他突然明白过来华伦一直待在医务室里等着自己苏醒的真正原因。 “是的，我已经问过父亲了。” 华伦点了点头，声音中有些无奈： “我家已经整整一代都没有出过探荒者了，作为一名纯粹的管理人，他在管理人会议上不太能说得上话，如果诺亚的父亲诺德想要报复你们的话，他可能不太拦得住。” “……知缇那边呢？”嘉图有些不太死心地问道： “总不可能因为我抱了她一下，就见死不救了吧？” “这倒不至于。” 华伦意识到嘉图还能开玩笑，所以还没到万念俱灰的时候。 所以他摇了摇头，说道：“我父亲的建议就是你们家最好能出一名探荒者，这样的话，作为探荒者的家属，探荒队那边就会出面保护你们，即便是诺德的权势，在探荒队那边也不太好用。” “至于知缇那边……” 华伦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她家的情况有些复杂，他父亲现在和后妈住在一起，她后妈不太待见她，所以平日里她都和我们在一起。” 注意到嘉图有些恍然的表情，他又补充道： “他父亲对她还好，配额上的东西不缺，但若是论对她父亲的影响力，知缇就远不如她的后妈了……” “这样吗……那就没办法了。” 嘉图叹了口气，他意识到，有些事情终究还是得靠自己。 只能试一试了……第三轮测试…… 他刚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却听到身边的赫娜轻轻地说道： “我来参加吧，第三轮测试。” 嘉图和华伦都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但是以你的情况，只要稍微加强一下体力，明年你肯定可以通过……” 华伦下意识地说道。 “但是第三轮的死亡率很高吧。” 然而赫娜却突然说了句嘉图不太知道的事情。 嘉图有些愕然地看向华伦。 “……对不起，是我当时没有说。” 马尾少年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老实道歉道： “我当时只想忽悠你在第二轮的时候帮我们一把，并没有真心觉得你能够通过第三轮。” …… 听到这里，嘉图也不禁有些无语。 他当时确实意识到少年隐瞒了什么，结果却没想到是这么关键的事情。 也对……当时我和他也不过是刚刚认识，也不可能真的为我着想吧…… 嘉图思考了下，强行压抑下心中的一丝怒气，准备亡羊补牢，问一下第三轮测试的具体死亡率是多少。 却听到华伦继续说道： “所以为了亡羊补牢，也是为了表达我的歉意。” 华伦在嘉图和赫娜身上扫过： “第三轮测试，我也参加。” 第四十三章 决意 因为都只是普通的体力透支，所以在嘉图清醒后，就和赫娜一起，被医务室的医师给赶了出来。 华伦和他们一起走到了第九层，然后就挥手告别了。 一路上，嘉图数次向少女搭话，赫娜都没有理他。 因为当华伦说出自己也会参加第三轮测试之后，嘉图和赫娜就在“到底谁才该去参加第三轮测试”的问题上吵了起来。 嘉图很少会和赫娜和赫拉吵架，除非是他真觉得不可让步的事情。 但是他估计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在“谁才应该去死”的问题上和少女吵了起来。 在少女看来，成为探荒者本来就是她的职责，嘉图没有和她商量，突然就想成为探荒者也就算了，现在还为了她和诺亚打了起来，得罪了诺德一家，因此这个责任理所当然应该是属于她的。 但在嘉图看来，少女本来就有安全通过前两轮测试的潜力，没有必要因为自己的原因，和他一起犯险。 把诺亚胳膊打断的人是他，所以为了一时快感而付出代价的也应该是他。 而且他也无法在华伦面前向赫娜说明，他还有研究所和黑音的帮助，通过第三轮的测试，要比她大得多。 但是还不等他开口，少女就先拿他瘸腿的事情说了事。 “你知道第三轮测试的内容是什么吗？” 少女一脸严肃地试图恐吓他，可惜长得太可爱了，所以说服力不大： “是攀岩！你的腿是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爬得上去三百多米的巨石？！” 听到这里，嘉图不禁沉默了下。 他伸手拿过华伦手中已经吃了一半的马口铁罐头，只是轻轻用力一捏，就在上面留下了四个手指印： “即便是这样也不行吗？” 他把手里的罐头还给华伦，赫娜也沉默了。 这下他们也明白，为何嘉图可以轻易让两个人骨折了。 但是即便如此，赫娜也不同意。 就像是嘉图也不想让她冒风险一样。 最后，嘉图只得把赫拉当救兵搬出来： “那么你让赫拉选择，如果我们两个必须有一个去参加第三轮测试的话，那么到底该谁去。” 嘉图知道，这对赫拉是一件非常剜心的选择。 但是他没有办法，他也不相信赫拉会在亲生女儿和养子中选择自己。 某种意义上，他这也是带了一种轻度的自虐。 如果赫拉会选择自己的话，他也能够没有太多遗憾地去参与第三轮测试了。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赫拉谁都不想让他们去。 “不过是诺德而已！那个人虽然可恶，但是我们一家人咬咬牙还是能一起撑过去的，你们为什么非要这么作践自己？！” 帐篷内，赫拉和赫娜大声吵了起来。 比起自己，嘉图更少听到这两个人吵架。 毕竟在嘉图进入研究所之前，这两个人就是家里仅有的顶梁柱，她们任何一个人生气或者出事，都会引起整个家庭的不安。 更别说她们两个人一起吵起来了。 没有见过这个阵仗的赫达和嘉图一起躲在帐篷外面，小男孩听着帐篷里的吵架声，在嘉图怀中瑟瑟发抖。 “嘉图哥哥……姐姐和妈妈为什么要吵架啊……” 赫达有些茫然地问道。 在他这个年纪，还不太明白为何如此互相关心的两个人，居然可以如此激烈地争吵起来。 但是，为了不让他幼小的心灵中留下阴影，嘉图想了想，还是说道： “她们都没有错……只是都太在乎对方了……” 嘉图揽着赫达的脑袋，轻轻地轻吻他柔软的头发。 在赫拉和赫娜都不在的时候，就只有他能代替那两个人，去向赫达传达“什么是爱”了。 就在这时，帐篷里突然传来了响亮的抽泣声： “你滚！离开这个家！我就当没有生下过你这个女儿！” 随着门帘被甩起来的激烈声音，赫娜从帐篷里冲了出来，她的脸上罕见地充斥着淡淡潮红。 在看到嘉图和赫达的一瞬间，她顿了顿，在嘉图的前面停了下来。 “赫达，你进去安慰安慰赫拉吧，什么都不用说，抱住她就好……” 看到少女的表情，嘉图心领神会。 他低声在赫达的耳边说了句什么，看着他摸了摸眼泪，快步跑进了帐篷里。 下一秒，赫拉轻微的抽泣声，突然化作嚎嚎大哭。 嘉图注意到赫娜突然抬起手指，擦了下鼻子，然后把头偏了过去。 “何必呢……明明让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嘉图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默默地说道。 他仍旧试图说服少女：“如果我失败了，你明年再尝试就行了，如果我死了或者残了，有华伦父亲的保护，诺德应该不至于再拿你们怎么样。” “这也正是我要说的。” 然而赫娜却有些粗暴地打断了他： “你对我们而言，比你自己想象中的更重要，所以如果非要有一个人‘去死’的话……那就一定是我——一直以来，我们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少女看着嘉图，眼神深邃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应该知道吧？成为探荒者之后，百分之五十的人都无法活到成年，剩下的百分之五十也会在三十岁左右死去，所以我早就做好了‘去死’的准备……但是你不一样，你好不容易才从大瘟疫里活下来，继续活着不好吗？非要像我一样，去成为牺牲品？” “……那么这样也能算是活着吗？” 嘉图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心底话：“被所有人唾弃，只不过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你倒是好了，可以潇洒地一死了之，你有想过你死后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的想法吗？！” “啊，我当然知道。” 赫娜死死地盯着嘉图说道：“看着你和妈妈在我眼前死去，我死也不要，我是个懦弱的人，所以我无法接受这些，但是我知道，你比我有勇气，你能坦然面对我的死亡，然后支撑着母亲和赫达继续走下去，所以我才那么依赖你，如果你死了，你有想过让我们怎么办吗？如果我们都死了，妈妈肯定接受不了，这样一来不仅是你死了，就连我都无法继续前进了，你有考虑过这些事情吗？！” 少女的声音短促而又激动，似乎是把憋在内心许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看着少女娇小却又颤抖的样子，嘉图不禁沉默了。 他得承认，赫娜确实说服了他。 如果赫娜真的死掉的话，没有他的支撑，赫拉和赫达真的会垮掉。 “他们”不能冒这个风险。 。 第四十四章 启程 在和嘉图达成共识之后，赫娜就离开帐篷，消失在了居住区的大厅里。 她没有说自己要去哪里。 但是嘉图大致也猜测得到她目的地。 “那个死丫头跑哪去了？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吗？” 在嘉图掀开门帘后，赫拉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眼眶有些红润地看向嘉图问道。 “大概是华伦那里，有知缇陪着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 嘉图回答道，下意识地理了理帐篷的门帘。 “死丫头……” 赫拉喃喃地说道。 但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嘉图看着她难受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缓缓抱住了她： “幼小的雏鸟在长大后终究还是要远行……” “即便您不能理解，我也希望你能感受到她的热情与做法……” “请好好地面对她的决定……” “毕竟她是您的孩子啊……” “妈妈……” 。 记录层，监控大厅。 这里位于记录层的后半部分，是普通避难所居民无法进入的地方。 就连九层的管理人，也只有监视权，没有管理权限。 褐衣的俊秀男子站在一百多扇大大小小的屏幕墙前，看着监控探头里的赫娜和嘉图两人互相道别，偏头看向身旁的高大男子，语气中颇有些不满： “这样就满意了吗？伍尧总队长。” “麻烦你了，华喻长老。” 身材高大、棕黑色短发、给人一种凶险气质的壮汉点了点头。他从只有他半个屁股大小的监控座位上站了起来。 然后低下头，看着华喻问道: “你觉得他们会参加第三轮测试吗？” “……你是在说谁？我儿子？赫拉的女儿？还是她捡回来的那个养子？” 华喻有些刻意说道。 “您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谁。” 伍尧声音有些低沉地回答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宁愿要我说谎，也要逼着他们走上那条绝路。” 华喻有些烦闷地敲了敲监控台，很罕见地，他身上出现了那么明显的情绪。 伍尧默默地思考着，然后回答道： “这世界上本就不存在绝路。” 他抬头看向华喻道： “所谓的绝路，都不过是人为设计出来的。” “我们的敌人是异神，有时候，‘绝路’才是正确的道路。” 说完，他将目光投向避难所的西南方： “无论第三轮测试有多么危险，它终究只是一堵墙。” “无论有多么巍峨高耸——” “翻过去，便是了。” 。 “一定要好好回来啊……” 第三天清晨，第九记录层的门口。 赫拉抱着怀里的少女，压抑着心中的悲伤，轻轻说道。 少女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困惑。 似乎是没有预料到自己的母亲会出现在这里。 嘉图和华伦站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些感慨地看着这一幕。 马尾少年有些不经意地问嘉图道： “你到底是用了什么魔法，居然能说动赫拉阿姨为我们送行……我还以为她和赫娜吵得很厉害呢……赫娜到知缇那里时，都已经哭成泪人了……” “我只是不希望变成最坏的情况而已。” 嘉图轻轻哈着手，说道。 来自探荒队的第三轮测试通知，在昨天晚上已经抵达了他们手中。 信件上让他们于次日清晨前往中枢层的金色大厅——带上骇脑，不要穿外套。 所以他和华伦都没有穿斗篷。 而此时却又是避难所内最寒冷的季节，连数百米深的地下，都能感到隐隐的寒气。 所以嘉图不断打着哆嗦，努力用摩擦给自己增加一些热量。 “不要让最后的告别变成遗憾吗……” 另一方面，华伦似乎也理解了嘉图的想法，只是稍作提示，就说出了正确答案。 “说起来，知缇呢，她不和我们告别吗？” 从寒冷中回过神来，嘉图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金发少女的身影。 他很自然地说出了“我们”。 因为昨天晚上，他虽然接受了赫娜的提议，和少女约定好“不会让两个人一起死掉”。 但他还是报名跟上了队伍。 毕竟，按照避难所的规定，无论他未来还会不会参加探荒者测试，这很可能都是他最后一次离开避难所，前往“外界”去看看的机会了。 “知缇她啊……” 而另一方面，听到嘉图的问题，华伦也有些感慨地说道： “她和赫娜差不多，对于‘诀别’的承受能力很弱，此时正躲在房间里抱着枕头偷偷哭吧吧……”. 听到华伦的回答，嘉图忍不住再次确认道： “……你难道就不再考虑下吗？你知道知缇应该无法离开你吧？我昨天就已经说了，我已经原谅你了，你真的没必要再跟着我们一起去参加第三轮测试了。” 然而华伦却有些不以为然： “这是我自己的‘道心’问题，如果你不想让我‘道心破碎’的话，就让我去吧——反正如果因为我的原因，导致你或者赫娜受伤或者死在了第三轮，我也是没法接受的。” “……做好了‘死’的准备，二十岁之前就准备去死的‘疯子’吗……” 嘉图喃喃地说道，已经逐渐明白了这帮人的本质。 “一半的几率而已。” 华伦笑嘻嘻地说道，有些不以为意地说道：“我可是做好了努力活到30岁的准备，这个年龄在避难所内已经达到了平均水平，我可没有多少好亏欠的。” “……” 听着华伦的回答，嘉图默默地没有说话。 他只是突然意识到，前世平均八十多岁的寿命，对他而言已经变成了一种极其遥远的过去。 或许正是因为避难所的人们刚刚成年，所剩寿命就已经不多的原因，所以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活得极其拼命且热烈。 那炽热的烈度，甚至到了可以灼伤他的程度。 想到这里，嘉图不禁故意避开了华伦的话题，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两位女性。 “好了，赫拉和赫娜好像也已经结束了，我们过去吧。” 华伦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看着嘉图走到赫拉身边，和红发女子轻轻拥抱了下，低声说了些什么。 然后又揉了揉赫达的小脑袋。 带着赫娜返回来，三人汇合。 三人低声商量了下，便一起沿着中央楼梯，向中枢层走去。 第四十五章 出发 因为赫拉的原因，拖延了一下。 等到嘉图他们抵达金色大厅的时候，第三轮测试的考生已经到齐了。 负责第三轮测试的监考官，是嘉图之前曾经见过的孙思邈，阳光开朗的刺猬头青年早已等在了那里。 他站在金色大厅、靠近避难所大门的地方，身边站满了其他二十多名第三轮测试的考生。 而在他脚边的地板上，还搁着三套无人领取的灰色装备。 看到嘉图他们过来，孙思邈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快点过来吧，就差你们了。” “抱歉，有事耽搁了一下……” 嘉图撑着手杖，气喘吁吁地走到汇合地点。 而华伦跟在他身边，有些担忧地看向孙思邈问道： “我们应该不会被扣分吧？” 看来之前测试中，孙思邈率性而为的样子，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怎么可能呢。” 面对华伦的疑惑，年轻考官只是笑眯眯地摆了摆手： “人家那是第一次当考官，之前没有搞清楚情况——现在伍尧老大都特意叮嘱我了，不要随便折腾你们，你们就放心吧，我会对你们很温柔的。” 人家？温柔？ 孙思邈的自称让嘉图微微一愣。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孙思邈的又一次花活。 看到包括嘉图在内的三个人都飞快地反应过来，孙思邈也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拍了下手： “好了，其他人也到齐了，你们就快点把装备换上吧，虽然我们的时间不是特别紧迫，但一直让其他人干等着也不太好。” 直到孙思邈提醒，嘉图才注意到他背后的其他参测者。 他们大约有二十多人，平均年龄都和华伦差不多，比赫娜大个两三岁的样子。 每个人都已经换上了灰色的迷彩披风和灰蓝色的军用作战服，让人搞不清楚他们到底隶属于第几层。 “灰影套装！” 看清楚他们身上的衣服，华伦顿时低呼出声： “探荒队的正式队服……我们居然要穿上这个吗？”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忧虑。 这让嘉图微微一愣。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装备越好，说明他们将要面对的危险也就越大。 而在场的考生也不乏聪明人，在小声的交头接耳中已经达成了共识。 所以嘉图和华伦对视了一眼，压下了心中的不安，脱下身上的衣服，默默地换上了地上的作战服和野战军靴，再把灰白色的披风披上。 就完成了从避难所居民，到“准探荒者”的转变。 让嘉图有些担心的是，赫娜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怎么换装。 但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担心这点。 少女只是默默地把披风披上，再用披风裹着身体，脱掉身上的衣服，再拿起女版作战服，就在斗篷窸窸窣窣的擦动声中，完成了换装。 除了作战服、野战靴和之外，探荒队提供给他们的，还有一个可以挂在身体上的腰包——容积大概有四升左右，里面装满了东西，沉甸甸的。 但还不等嘉图检查一下里面到底有什么，孙思邈就已经迫不及待向所有人说道： “既然所有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他看向所有人说道： “我们还有两天的路程要走，食物只有七天，来回四天，就只有三天的时间能给你们修整和参加测试，所以你们早一点到达，就多一点休息时间。” 随着孙思邈的解释，他身边的避难所大门传来了一声响动。 嘉图注意到那里打开了一道可供一人通行的侧门。 位于队伍末尾的参考生们犹豫了下，在孙思邈的招呼下，率先向门外走去。 这对在场的大部分人而言，都有些忐忑—— 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避难所，前往外界。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什么，看到什么，遭遇什么。 只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 “第三轮测试，对于每一名考生而言，都只有一次机会吗……” 嘉图跟在队伍后面，默默地思考着。 两天前，华伦在病房中向他说明的情况，和他之前的预想完全不一样。 “参与第三轮测试的机会只有一次，不能反复尝试。” 两天前的华伦，一脸严肃地在他和赫娜面前说道：“不成功就成仁，如果第三轮测试不成功，那你就只能在前两轮测试中拿到全部合格，才有可能成为探荒者。” “这对赫娜而言不是问题。” 他向少女点了点头：“她只要能活着回来，明年的前两轮测试就一定能合格。” “关键是你，嘉图。” 华伦收回视线，看向嘉图说道： “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参加第三轮测试失败了，即便你还活着，也没有办法再参加第三轮测试了。” “……换句话说，就是和探荒者彻底无缘了吗……” 嘉图点了点头，已经明白了华伦的意思。 “是的，所以我必须帮你。” 马尾少年认真地说道：“我已经通过了前两轮测试，第三轮测试失败了也没有关系。” “但第三轮测试的详细内容是什么，避难所里没有多少人知道，极少数参与第三轮测试的人，在回来后也被下了禁口令。” “唯一被允许泄露的，就是第三轮测试和‘攀爬’有关，似乎是要从地下的某个地方，一直垂直攀爬到地表上去。” 华伦说道。 嘉图只是估算了一下，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至少要爬六百多米。” 他回忆着赫娜的学习资料—— “600米”是避难所最深处，到地面的平均落差。 普通人在装备外装骇脑的情况下，攀爬600米的垂直岩壁，差不多要4~6个小时的样子，嘉图他们都不过是些未成年人，攀爬时长还要至少乘以个1.5倍到2倍。 如果再加上他左腿的拖累，即便能找出适合他的攀爬路线，消耗的时间也至少是普通人的三倍以上。 这样一来，他挂在岩壁上的时间，很可能就会达到惊人的12个小时到18个小时。 这对任何人都是一种煎熬，是对身体极限和精神极限的双重考验。 所以，对其他人而言，尝试和容错足足有三天之久。 即便在三天后，体力和精神都有所消耗，但在之前的经验加持下，仍旧可能以不完美的状态登顶。 但以嘉图的体力和身体状况，却并不会有那么多的机会。 “一次……或者最多两次。” 嘉图眺望向避难所外深邃的坑道深处，心中已经得出了结论： “我必须以‘最完美’的状态去挑战600米的极限攀爬——所以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机会。” “没有华伦和赫娜的帮助，没有他们帮我找到最佳的攀爬路线——” “我压根就不可能成功！” 第四十六章 外界 跨越避难所和“外界”的分界线。 嘉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瞬间感受到了“外界”和避难所的不同—— 空气里的气味变得阴冷、黑暗、潮湿，带着淡淡的混凝土气息。 他面前逐渐亮起的手电筒灯光，在避难所前方延伸出了很远，宛如一条细细的光带。 嘉图在腰包里翻了翻，在外侧的插兜里找到了配发的微型手电。 将其卡在封闭面罩外侧的导轨上，就形成了一盏简易的“头灯”。 当最后一名队员也离开避难所，由液压驱动的厚重闸门便缓缓合拢。 嘉图和赫娜以及华伦对视了一眼，三人默默地跟上了队伍，向黑暗中走去。 他们似乎是处在一条长长的隧道深处，混凝土浇筑的单人道台旁，看得到黑漆漆的水泥枕木——但上面的钢轨已经不翼而飞。 考虑下，应该是被避难所内的人们给撬走使用了。 嘉图他们在单人道台上沿着隧道走了十多分钟，就发现了一处坍塌点，从天而降的碎石把整个单人道台都掩埋了起来，这使得他们不得不顺着坍塌的碎石缓坡，下到道台旁的轨道上，再沿着轨道深处的破洞，向前方走去。 一路上他们能看到各种轮胎碾压的痕迹—— 那应该是他之前在回归日上看到过的“辎重卡车”。 除了辎重卡车能够通过的地方之外，隧道里到处都是碎石，嘉图他们不得不避开那些比较危险的地方，顺着辎重卡车的轮胎痕迹不断前进。 在走了四五个小时之后，他们离开了辎重卡车的轮胎痕迹，顺着一处坍塌的道台楼梯，向上爬进了一处破旧的地铁站台。 看着站台上残破的“张家堡站”标识，嘉图再一次确认他们应该是在某个城市的地下深处。 不过在嘉图前世时并没有听说过“金城”这个地方，所以这里应该是一座在他死后，由人工智能建造起来的新城市。 深度超过500米的地下管路设施，如同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这座城市的每一处角落。 嘉图他们在张家堡站稍作修整，补充了下体力和食物，便向着张家堡的更深处走去。 因为在培训学校学过的“行进条例”，所以考生们一路上都没人说话。 即便是在休息的时候，嘉图和华伦赫娜他们也只是面对面坐着，默默地喝水以及吃饭。 短暂修整了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又重新上路。 拄着手杖的嘉图逐渐开始跟不上队伍速度，但赫娜与华伦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先后搀扶着他向前方共行。 到了下午的最后两个小时，干脆由他们轮流背着嘉图，才勉强追上了队伍。 “怎么样，第一天就这么辛苦，对于后续的六天有没有想过放弃？” 在晚饭的休息时间，孙思邈看着所有人，笑眯眯地说道。 对于赶路感到痛苦的，远不止嘉图他们三个，第三轮考生中，也有那种体型比较胖，或者体力比较差的人。 再加上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离开避难所，一口气走那么远，即便体力上撑得住，脚上磨出水泡来的人却不少。 孙思邈一边教他们如何用腰包里的凡士林和细针处理伤口，一边笑眯眯地劝诫他们，如果坚持不下去，可以选择放弃—— “如果你们觉得跟不上队伍，那也可以选择在这个‘安全屋’休息，等我们六天之后返回时，再一起回去——反正因为有禁口令的原因，其他人也不会知道你们在中途选择了放弃。” 孙思邈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 但是在场的考生里，却没有人看向他。 “毕竟……除了我和赫娜之外，所有人都已经达到了毕业年龄。” “既然‘为了成为探荒者’，都选择了面对第三轮测试的死亡风险，区区的水泡和伤口，自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嘉图一边啃着手中的蛋白棒，一边默默地想道。 在涂上凡士林一样的药膏之后，嘉图他们休息了六个小时，然后就被孙思邈叫起来继续前进。 这让所有以为自己可以睡足八个小时的考生们，都有些猝不及防。 幸好六个小时的睡眠，对于精神上的休息已经足够，即便身体上还有些疲惫，但脚上的水泡却已经固定下来。 嘉图他们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继续向前，当孙思邈宣布第三次休息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东倒西歪地睡着了。 这次他们又休息了两个小时。 然后就被孙思邈叫起来继续向前。 随着他们距离避难所的位置越来越远，孙思邈的行进节奏也越来越快。 不仅吃饭的时间没有了，就连睡觉的时间都被压缩到了四个小时。 于是他们的一天中，有四个小时在睡觉，其他十六个小时都在路上，中间掺杂着两次两小时左右的休息。 几乎没有任何单独的吃饭或喝水时间，他们想要进食或者补充水分，就只能边走边吃，想上厕所也只能独自停下来，或者挤出睡眠的时间来处理。 每次休整，所有人都东倒西歪，用睡眠来取代休息，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每次休整之前，孙思邈都会叫他们打开外装骇脑，让雾化机器人空转十分钟，帮他们处理体内的乳酸堆积。 再加上腰包里有大量的蛋白棒和干粮棒，还有两个不是特别新鲜的苹果，所以嘉图他们总算咬着牙，把这整整54小时的地下行进给撑了下来。 当看到幽深的隧道尽头逐渐出现的亮光，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嘉图几乎已经进入了梦游状态。 他双眼紧闭，牵着前面华伦的手，水壶和腰包都递给了赫娜。 左手和双脚机械地迈动着，浑身都酸痛得厉害。 直到赫娜摇动他的身体，他才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看了眼前方几十米外的亮斑。 “我们到了。” 即便是情绪淡漠如赫娜，语气中也不禁带上了一丝丝颤动。 昏暗的光亮，从几十米外的洞窟外洒了下来，伴随着如瀑布一样的水声。 嘉图愣了四五秒，才意识到那是雨水从高处流淌下来的声音。 “我们到了！” 嘉图身边的华伦也明白了什么，他脸上的茫然与睡意瞬间消失，一脸激动地说道。 他们加快脚步，向洞窟的方向跑去。 几乎所有人都在抵达洞窟门口的时候，扑进了雨水中。 冰冷的雨水伴随着潮湿的空气冲刷在他们脸上，几乎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一扫之前的困倦。 他们压抑着心中的兴奋，张开双臂拥抱着阴沉的天空以及从天而降的雨水。 伴随着一道明亮的闪电，所有人都低声发出了一声惊呼。 直到无数轰隆隆的巨响滚滚而来，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第一次看到了只在教科书上描述过的场景—— “春雷”。 “这就是外界！这就是雨水！这就是天空！” 嘉图听到前面的考生有人压抑着嗓音，低声抽泣了起来。 他也跟着赫娜她们的脚步，跑到了洞窟边上。 但就在他想向雨水中冲去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洞窟外的景象—— 不禁停下了激动的心情和脚步。 第四十七章 井中碑 那是“井”。 或者说，天井一样的地方。 嘉图他们此时的位置，仍旧位于数百米深的地下，类似于“天井”一样的地方。 头顶的闪电和落雨，都在距离他们头顶几百米外的高空，黑色的天幕中露出一个锅盖大小的亮斑，时不时地划过一道闪光，而那就是所有人用来仰望天空的一个小小窗口。 这里并不是“地面”。 而是数百米深的“天坑”底部。 在场的大多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点。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真实的闪电与落雨所带来的感动中—— 哪怕那只是数百米外的高空，为他们打开的一个不足百米宽的小小孔径。 “你不去吗？”孙思邈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嘉图意识到，在场的“旁观者”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一人。 于是他思考着，转身看向身后的监考官： “明天还有测试吧？我觉得把身体弄湿了不太好。” “居然担心这个吗……” 刺猬头青年看着嘉图，不禁有些哑然。 不过他回过神来，还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解释道：“斗篷和作战服都是防水的……不过你既然兴趣不大，那就不强求了。” 嘉图点了点头，明白孙思邈的意思。 有些事情，最初的冲动最重要。 等到冲动被浇灭，完全冷静下来之后，再看向数百米外的那枚小小天窗，所感受到的只有深沉的失意和绝望了。 “如果无法成为探荒者，就永远都看不到地面了吗……” 嘉图呼吸着寒冷潮湿的空气，在里面感受到了细细的冰渣，这些雨水在数百米的高空或许还是冰冷的雪花，但随着深入地层，被地层的热量融化，才变成了雨水…… 但是下雪的时候，会打雷吗？ 嘉图有些困惑地歪了歪脑袋，对眼前的世界感到了奇怪。 但他的注意力从天井上离开，趁着雨天阴暗的阳光，逐渐看清楚了他们的“考场”。 那是一片面积在两个足球场左右的“废墟”。 距离他们所在的隧道出口几十米外的地方，有一面非常巨大的“石碑”。 嘉图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描述那片突兀的断崖。 那就像是从高空中坠落下来，一路砸开所有的城市构造层，最后落到了天坑底部的白色石碑。 有五十多米宽，数百米高，陡峭垂直，接近于直上直下。 他拿记忆中的东珠电视塔或者中央电视大楼做了下比较，高度可能超过了四百米。 比他之前预想的六百米要矮，也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直通地面。 石碑下的天坑底部，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落石与坍塌楼板，石碑自身也自上而下断成了三块，以平均相差一百三十多米的幅度，有些随意地堆砌在它背后的构造层上，仿佛某种死掉的巨人。 而在这些废墟上，插满了大大小小如同墓碑一样的工型钢筋，最长的能有四米多长，宽度也普遍在十厘米以上。 这些工型钢如同针林一样密密麻麻地插在天坑底部，并一路延伸到了石碑上，并随着石碑高度的上升，逐渐变得稀疏起来。 等高度超过了三百米，钢筋的数量就逐渐变得几乎为零。 而从天井处流淌下来的雨水，也穿过这些密密麻麻的工型钢，如同瀑布群一样流淌下来，汇聚在废墟和钢林的中心地带，形成了一片差不多两百多平米的浅色水塘。 这片水塘旁甚至能够看得到绿色的灌木和淡蓝色的花田。 “勿忘我。” 注意到嘉图的视线，孙思邈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声音有些深沉地说道： “不过我们更喜欢叫它们‘蓝dao花’。” “蓝色的祈祷吗……” 嘉图点了点头，称赞道：“确实漂亮。” “是啊，让人难以遗忘的淡蓝色。” 孙思邈恢复了笑容，笑眯眯地看了嘉图一眼，然后说道： “我们也过去吧，考试的营地在隧道对面，我们得冒雨过去呢。” 嘉图点了点头，跟着刺猬头青年一起，滑下隧道前的缓坡。 隧道前的坡道看似平缓，实际上却有三十多度，只是二十多米的长度，让其显得非常平整。 嘉图脚上的野战靴也是特制的，只要踩到了石子，就能牢牢地固定在上面，以至于他没耗费多大力气，就滑到了天坑最底部。 整个天坑的最宽处超过了一百米，而孙思邈想要带领他们抵达的目的地，则是位于隧道对面，距离石碑差不多十多米外的一处地下广场。 这里距离天坑最底部差不多有一米多的高度差，可以隔绝大部分雨水，并且地面非常平整，大部分水磨石地面都断成了整体，头顶也有凸出来的遮雨台，即便不站到雨中，也能很好地观察到整个石碑。 越是接近石碑，嘉图越是能感受到它的宏伟。 简直不像人力铸就，但又突兀地出现在了这座人工城市的地下深处。 从春雷与雨水中回过神来的第三轮考生们，也逐渐意识到了石碑那无与伦比的存在感，除了少部分人被水塘、钢林和勿忘我花田吸引了之外，大部分人都充满忐忑地仰望起他们接下来的考场。 估算着它到底有多高—— 以及自己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抵达它的顶部，完成第三轮考核。 “好了，人都到齐了吧？简单报个数吧。” 孙思邈在穿越天坑时，招呼了一路上遇到的训练生，让他们跟上自己的脚步。 等到他们抵达地下广场，所有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不过好在灰影套装都是防水的，所以除了几个意外摔倒的倒霉鬼之外，大部分人身上都还算干净。 等到所有人都完成了报数，孙思邈点了点头，有些满意地说道： “所有人都到齐了，一路上也没有掉队的，第三轮考核的最初阶段，你们完成得还算不错。” 听到孙思邈的夸赞，所有考生的脸上都露出来有些轻松的笑容。 不过看到他们放松的表情，孙思邈的话锋一转，表情也瞬间严肃起来： “不过接下来才是重点——” “现在是周末中午十二点，一直到下周三凌晨零时之前，你们有差不多60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用来考试。” “换句话说，你们差不多有‘三个晚上’，可以用来寻找适合自己的攻顶路径。” “一旦到了周三的截止时间，凡是从石碑上滑落下来的，或者自己返回地面的考生，都必须放弃考核，和我一起等着所有人落地或者失败，再原路返回避难所。” “一起返回的人里，没有成功者吗？” 嘉图注意到人群深处的华伦举起手来，向孙思邈确认道。 “没有。” 刺猬头青年点了点头，似乎很高兴他能提出这个问题：“在石碑顶部还有另一名接应者，他会确认你们攻顶成功，再用另一条路线带你们离开。” 看到华伦放了下手，孙思邈又继续说道： “除了时间之外，第三轮考试基本上没什么限制，不过有些规则还是要讲一下的——” “第一，不允许发生任何同伴间暴力。” 孙思邈有些严肃地看了所有人一眼：“这条是最基本的，在探荒队里，任何同伴间暴力，都必须等回到避难所后再解决，不能遵守这点人，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失去资格——永久地。” 孙思邈的话语让所有人的背脊都微微一凉。 威胁等级2.0以上的探荒者队长，他申明的事情，自然有着非常现实的效力。 “第二，攀爬的时候不要离开石碑。” 孙思邈看到自己的警告起到了效果，表情微微一松，又有些嬉皮笑脸起来： “虽然有时候，石碑后面的断裂层会更好爬一些，不过那样一来，就起不到测试作用了——所以原则上不允许你们借助除石碑之外的攀爬点，不过你们若是想要放弃考核的话，可以选择从石碑外离开，我会去接应你们。” 孙思邈的这一条申明看起来有些多余。 但嘉图想了想，才意识到上山容易下山难，当考生们觉得危险想要放弃的时候，这条规则就变得很重要了。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禁瞥向石碑。 和他想到一起的人并不少，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在石碑两侧的攀爬点上徘徊起来。 看到所有人，都被自己的话语吸引，孙思邈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不过，除了这两条必须遵守的规则之外，还有一个2.5条，作为建议，不强制执行——” 嘉图被孙思邈奇怪的话语吸引，收回视线，不过石碑的魔力再加上身体的疲惫，让他的大脑空转了两圈，然后才明白过来孙思邈的意思—— “那就是白天的时候，尽量不要攀爬。” “攀爬的时候也最好不要延续到白天。” 孙思邈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在嘉图身上扫过： “不然我无法保证会发生什么‘意外’。” 孙思邈的最后一条“建议”，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如果不能在白天攀爬的话，攀爬点会变得很难看清楚，变相增加了攀爬的难度。 “那么，外装骇脑的电量呢？” 嘉图注意到，人群后有一名有些眼熟的少年举起手来。 嘉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诺亚身边的那位阴沉少年。 “他也来了吗？也难怪，他第二轮测试的时候失败了……” “不过他的手腕已经断掉了吧？那么快就治好了吗？” 嘉图有些困惑地思考着，不过以他现在的视角，看不到阴沉少年的身体，只能注意到他举起来的左手，确实是完好无损的。 “出发前我就通知过你们，每个人可以携带三份骇脑备用电池，节约点用，足够你们登顶一次了。” 听到阴沉少年的询问，孙思邈也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他有些得意地拍了拍身上的背包，似乎已经考虑到了这方面的问题： “至于攻顶中消耗掉的电量，每人每天可以到我这里充电一次。” 大概是太阳能电池板吧…… 嘉图看着孙思邈的背包，又皱着眉头看了眼头顶阴沉的天井，有些不太明白，孙思邈是打算怎么做，才能为他们二十多个人的骇脑充满电量。 这可不是几个充电宝能够搞定的事情。 “好了，没有其他问题的话，你们也开始休息吧。” 孙思邈看了下手表，笑眯眯地说道： “从现在到18点太阳落山，你们还可以休息六个小时。” “如果醒来后还继续下雨的话，那你们可以考虑等雨停，或者选择在雨中攀登——给你们灰影套装，也包括这方面的考虑。” 他最后又补充道。 听到孙思邈的提醒，嘉图他们才意识到，雨水带给他们的，不仅仅是喜悦和水源—— 还会让第三轮测试变得很难。 带着心中忧虑和忐忑，所有人都在孙思邈的“解散”声中，寻找起自己的同伴，或者抢占起比较安静的地盘，准备休息。 嘉图在人群中扫了眼。 他没有看到阴沉少年，不过倒是注意到了华伦和赫娜。 华伦选择了与同伴汇合，赫娜选择了寻找休息点，于是等到嘉图和华伦碰头，赫娜已经在广场深处，找到了一片干燥的角落。 这里明显有着其他人以前使用过的痕迹，距离大部队的位置很远，但很方便观察整个广场的动静，最妙的是在距离它不到四五米的地方，还有一处被巨石砸出来的楼层穿孔，雨水从那里流淌下来，在地上形成了一片干净的水潭。 或许是因为光照的角度足够合适，水潭旁甚至还长出了一小片勿忘我。 “水壶。” 看到两人过来，少女毫不犹豫地把手伸了过来。 “我已经在外面灌满了。” 华伦摆了摆手，指了指脑袋上的勿忘我花簇。 而嘉图倒是没有那么多考虑，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石碑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面数百米高的巨型石壁，给他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 “……你们觉得那面石碑有多高？” 嘉图下意识地将身上的空水壶翻出来，递给赫娜，看向两人问道。 “四百多米吧。” 华伦伸出一只手来，比划了个“手枪”的手势：“我用拇指测量法估算过，误差不会超过50米。” “比想象中的矮。” 嘉图点了点头，肯定了华伦的说法：“你们的话，应该四个小时就可以爬上去，我的话，三天里也差不多可以尝试两次。” “试两次那是在完攀的情况下。” 华伦摇了摇头，笑着回答道： “第一个晚上，有些人上上下下十多次也很正常，我们就看着吧。” 华伦的目光投向嘉图： “而且我看到诺亚了，在他手里，应该有正确的攀登路线。” 第四十八章 《生命石碑》 “诺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华伦的说法，嘉图不禁吃了一惊。 看到阴沉少年的时候，他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却没想到在华伦这里被印证了。 “攀登路线？” 另一方面，赫娜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他手里为什么会有正确的攀登路线？” “大概是他父亲和叔叔的原因。” 华伦冲两个人点了点头：“虽然原则上，第三轮测试被下了禁口令，但我父亲和诺亚的父亲，肯定是知道详情的，再加上诺亚的叔叔——也就是诺德长老的弟弟诺兰，是和伍尧总队长平起平坐的第二总队的总队长，因此无论是治好他的锁骨还是把正确的攀登路线告诉给他，都不是难事。” “作弊吗……” 嘉图点了点头，已经明白了过来。 “是‘家族积淀’。”华伦笑了下：“十位管理人里，像我父亲那样，对大部分文书工作以外的事，都漠不关心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不过，总而言之，接下来的测试里，最好小心诺亚他们的动向？” 嘉图想了想，说出了最关键的事情：“有孙队长监督着，他们不至于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情……不过以防意外，还是要小心他们下黑手。” “嗯，就是这样的。” 华伦看着嘉图点了点头：“嘉图你在下面观察情况的时候，可以多注意下他们。” “明白了。” 嘉图注意到身边赫娜紧绷的呼吸，微微放松了一些。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摆摆手，侧躺在地上：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也睡觉吧。” “嗯，等我吃完干粮棒，马上。” 嘉图听到华伦在自己背后说着什么。 赫娜没有说话，而是窸窸窣窣地在自己背后躺了下来。 虽然嘉图心中略有怨气，但是感受着少女平稳的呼吸声，他还是慢慢地放松下来，进入了梦乡。 。 六个小时。 或许不够所有人休息的，但对嘉图而言却已经足够。 只是当他睁开眼睛，身边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后的地板，还残留着温度，说明其他两人刚离开还没有多久。 “这两个家伙……也不叫我一声。” 嘉图摇了摇头，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胳膊，打开了外装骇脑。 雾化机器人的工作有助于缓解肌肉的酸疼，无论是睡觉前，还是睡觉后，都可以按摩十分钟。 在启动雾化机器人排解酸疼的时候，嘉图下意识地向骇脑里的数字生命询问道： “黑音，你有没有感觉那面石碑有些奇怪？”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在巨型石碑上，感受到了类似异化体一样的气息。 但昨天睡觉前的骇脑按摩中，黑音没有说话，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 【……是《生命石碑》。】 过了大约四五秒，黑音才开了口，似乎是不太确定是否要告诉他这些： 【我没想到它变成了这样……研究所都完好无损，我本以为它也是如此……】 “……它很重要吗？” 听到黑音的回答，嘉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异常。 【很重要……倒也不至于。】 黑音似乎是逐渐回过神来，一点点解释道：【它是地球上最初的几个《异化体》之一，可以说是所有《异化体》的“父本”，不过具体的信息我也不太清楚，银雪的骇脑内也没有相关记录，只是她有和我提过一次，《生命石碑》很安全，和《噪音级》异化体差不多安全。】 “虽然和《噪音级》差不多安全，却并不是《噪音级》吗？” 嘉图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 【对。】 黑音点了点头：【如果考虑到很多“异化体”都是从《生命石碑》中提取出来的话，那么你认为他是《乐园级》的异化体也不为过……】 【而且它的安全，也是有条件的。】 黑音又补充道：【在研究所内，《生命石碑》的每一处互动实验，都是a级以上的防护措施，但你们现在却把它当成普通的测试道具，这实在是太疯狂了……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向你阐述这件事的严重性……】 “……我们会变成《异化体》吗？” 嘉图沉默了下，问出了心中最在意的问题。 【倒也不至于……】 黑音顿了顿，然后又说道：【但是攀爬完整的《生命石碑》，会让你的精神和肉体发生改变，一开始会从晕眩开始，然后随着高度越来越高，你会呕吐，逐渐感受到幻觉，出血，全身疼痛，甚至是四肢扭曲变形……当你真正登顶的时候，也变得和怪物差不多了。】 “……但是从孙思邈的说法来看，以往的通关者却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 嘉图皱了皱眉头，黑音的说法吓了他一跳。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如果攀爬生命石碑，真的会让人变得如此恐怖，那么至少诺亚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谁知道……说不定避难所的人在骗你，也说不定生命石碑在损坏后，“规则”发生改变了……】 说到这里，黑音的声音中也不禁带上了一丝焦虑： 【在研究所的时候，即便是上千公斤的航弹，或者坦克专用的脱壳稳定尾翼穿甲弹，也无法对它造成伤害……但它现在却断成了三截……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到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起来，嘉图不禁有些沉默。 最后他想了想，反过来安抚黑音道： “别想那么多了，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之后我可能会长时间地启用你，对你造成更多的伤害……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 黑音点了点头道：【这段时间，你加起来也只用了“我”不到六个小时，我的精神还算健康，如果你觉得这次测试对你很重要，那么使用“我”就是你自己的自由。】 “好的，谢谢……” 嘉图默默点了点头，向黑音道了声谢，然后便关掉骇脑主机，重新站了起来。 时至现在，赫娜还是反对他攀爬《生命石碑》，但华伦却支持他。 所以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就看他和华伦的了。 第四十九章 第一批牺牲者 当嘉图洗漱完毕，走到观察台附近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天色还没有完全黯淡下去，天井外挂着一抹昏黄，但石碑下已经有人开始攀爬。 嘉图看到他们中有些人很聪明，没有独自攀登，而是找了同伴一起，双方的腰间互相系着绳索，一人在前面当先锋探路，另一人在下面系着绳子，作为保险。 绳索是腰包里附带的，每人都有一卷，差不多在十米长，作为攀登绳索而言短了点，但至少聊胜于无。 “进度很快啊……已经有人爬到了第一个断裂点了……” 嘉图走到华伦和赫娜旁，仰头看着石壁上的先攀者。 巨碑上的工型钢筋分布非常有特色。 越是靠近地面的位置，钢筋的数量越密集，以至于第一个阶段的先攀者几乎不需要“攀岩”，只要不断拽着钢筋，就可以顺利到达第一处断裂点。 整个过程有差不多一百三十多米，石碑第一道断裂带的坡度也非常和缓，差不多70多度，在整个石碑的攀爬路段中，已经可以称得上“大缓坡”了。 “你是说‘钢筋区’吗？” 华伦扭头看了嘉图一眼，然后说道：“接下来就是整个攀爬阶段的第一个难点了——” “‘大屋檐’。” 嘉图眯起眼睛，望去石壁最上方的一组攀爬者。 果然，他看到断裂开的第二段岩壁，和第一段岩壁形成了一个三米多的错层，就像是中式房屋突出墙壁的“屋檐”，垂直于第一面岩壁，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跨越这三米多宽的悬空地带，抵达第二段岩壁。 “啊……果然掉下来了。” 随着一声惊呼，攀爬最快的那组先攀者，从大屋檐下的平板岩层上摔了下来，不过他腰上系着伞绳，下坠的趋势被绳索末端系着的工型钢拽住了。 不过他看起来也并不是完好无损的，四脚悬空地挂在绳索末端，四肢低垂着，整个人都没了动静，似乎已经昏了过去。 他坐在钢筋上的同伴看到这个样子，连忙拉着绳索把他拽了上来。 施救者俯身检查了下自己坠落的同伴，突然向下面的人挥起了双手。 华伦眯着眼睛，仔细看着他的手语，神情突然严肃起来： “他腰断了……” 嘉图吓了一跳。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牺牲者。 不过这组攀爬者距离巨碑边缘比较近，所以施救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把负伤者送到了某条断裂带里。 然后他们就看到，孙思邈几乎是以平地起飞一样的速度，拽着巨碑旁的断层，爬了上去。 然后他背着受伤者，两步并作一步地爬了下来。 在他们抵达地面的时候，很多人都围了上去。 “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嘉图向华伦他们建议着，也向人群的方向走去。 这是第三轮测试出现的第一名负伤者，所以很多人都在意他的情况。 孙思邈在把负伤者背下来之后，就把他抱到了地下广场比较安静的地方。 负伤者在躺到地上前，还维持着意识。 嘉图远远地看到他拽着孙思邈的衣襟在那里哭： “孙考官……我……我的双脚没知觉了……” “……脊椎受伤了吗……” 孙思邈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看来十米的绳索还是太长了……二十多米的下坠距离，把你的腰椎拽断了……” “我……我还能恢复正常吗？” 受伤者有些绝望地问道。 “运气好的话，还能站起来。” 孙思邈在他的腰间摸了摸，点头说道：“骨裂的情况不算太严重，但想像之前那样正常行走，应该是不可能了。” 孙思邈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早就做好了受伤或者摔死的准备，却仍旧没想到第一个例子，那么快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啊……有人摔下来了。” 嘉图背脊一寒，他突然听到有人在他身后说道。 他猛地转过头去，却正好看到坠落者摔到地面上的那一幕。 坚韧的人体，像是水袋一样破开了。 断掉的肢体向外飞出去了好远，把一名站在它附近的攀登者给吓坏了。 “是刚才那名施救者……” 华伦明显认出了坠落者，喃喃地说道：“耗费了太多体力吗……” 嘉图向头顶望去，死者的腰包还挂在一根突出的钢筋上。 以他的位置想掉在那里，只有可能是从正上方的突出岩层——“大屋檐”上掉下来的。 估计他在送走负伤的同伴之后，并没有选择放弃，而是继续挑战起了“大屋檐”。 结果就像是他的同伴一样，他也失手从“大屋檐”上掉了下来。 因为没有保护者，所以他身上没有系着绳索。 从高处坠落的施救者摔在屋檐下方的工型钢筋上，然后又顺着钢筋的坡度滚了出去。 最后从一百多米的高空摔在地上，成了第一名牺牲者。 嘉图听到身边的训练生里有人干呕了起来，鲜血顺着天坑底部的碎石缝隙，汇入水塘中，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包括嘉图在内，很多人都下意识地思考起来—— 这弯两百多平的水塘，已经吸收了多少鲜血，才让它旁边的勿忘我开得如此艳丽？ “好了，想要放弃的人，可以到我这里登记哦。” 孙思邈善意地提醒，让所有人回过神来。 但除了一小部分人有些犹豫之外，大部分人还是咬牙坚持了下去。 毕竟在他们看来，第一名死者的诞生，是因为他的不自量力。 如果老老实实地做“双人保护”的话，绝对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至于另一名受伤者，则被他们故意抛在了脑后。 这就是“少年”。 一意孤行起来，就听不进去任何的劝诫。 嘉图看到孙思邈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监考官摇头给受伤者喂了些止痛药，然后就把他扔在那里，任其自灭了—— 毕竟，如果手脚健全的返回者不够多，那么这些伤员就只能躺在这里等死了不是吗？ 嘉图有些阴暗地在心中想道。 却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面前的大石碑。 在黄昏黯淡的光线下，宛若由大理石铸成的《生命石碑》是如此的耀眼。 如果看到它上面十几名奋不顾身的攀爬者的话，就更是如此了。 第五十章 先攀者 随着夜色逐渐黯淡下来，第一批攀登者中，终于有人突破了第一道难关。 他在“大屋檐”下找到了一道四五厘米宽的竖直岩缝，然后将双手双脚卡在岩缝内，用无与伦比的核心力量，将自己平贴在“屋檐”下，像是壁虎一样，翻过了这道难关。 当他翻身跃上大屋檐，石碑下的围观者们无不拍手叫好。 不过待最初的兴奋过后，嘉图却突然意识到，他这种攀登方式对身体能力的要求极高，大部分人都无法向他那样平贴在岩壁下，爬过三米多的距离。 然而只过了差不多四五分钟，就有另一组攀登者，越过了“大屋檐”。 和“先攀者”不同，这组攀登者找到了一条紧贴在“大屋檐”下方的工型钢梁，然后他们踩在钢梁上，像走平衡木一样，越过三米多的距离，抓住第二段石壁的边缘，把自己拽了上去。 这种通关方式，和第一种相比，对身体能力的要求低了很多，只需要一些平衡技巧，再加上一定的上肢力量，就能安全通关。 于是其他攀登者，经过下方观察同伴的提醒，也纷纷抬起头来，在附近寻找起合适的工型钢梁。 不过，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虽然第一层的工型钢很多，但适合作为屋檐平衡木的却只有几根，其中大部分都分布在石碑的中间地带。 这让很多人犹豫起来。 因为从“中间”往上攀登，就意味着放弃石碑“两侧”的安全地带。 这意味着，一旦再出现第一组牺牲者那样的坠落者，就无法轻易将伤员运送到石碑外部的隧道断裂带了。 但几乎所有人在犹豫之后，都选择了继续前进。 毕竟，只要还有背后牢牢守护着自己的“同伴”，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就能克服心中的恐惧，继续向前。 随着一组攀登者全部越过了“大屋檐”，夜色也终于降临。 嘉图掏出军用的全覆式面罩，以供电模式启动，在不唤醒黑音的情况，让全覆式面罩上的综合光电系统生效。 当他把封闭面罩戴到脸上，视野里就出现了黑灰白相间的夜视景象。 不过让他挠头的是，在夜视仪里，考生们身上的灰影套装起到了非常好的遮蔽效果，以至于他很难分辨出所有的攀爬者。 “怎么样？看到了什么吗？” 华伦在嘉图身边问道。 在夜色降下之后，失去存在意义的观察者们，也纷纷踏上了旅程。 攀爬在石碑上的光点又多了四五个。 第一批攀爬者们中进度最快的，已经快要摸到第二条断裂带的边缘。 那是距离天坑底部差不多260米的高空，满打满算，他们也不过刚爬了两个多小时，比嘉图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好像有人就要爬到第三段石壁了……我看看……不过他们的情况好像不妙。” 嘉图下意识地观察着进度最顺利的那一组人。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看到意气风发的两个人。 结果却不想，看到了趴在岩壁上干呕的两个人。 他们抱着身下的钢梁，对着岩壁下方吐着什么。 身体也慢慢地向着钢梁下歪倒过去，最后就像昏迷了一样，从钢梁上坠落，四肢悬空地吊在了上面。 这样的情况，让他不禁回想起之前黑音的说法—— “呕吐？晕眩？昏迷？异化体的‘规则’开始生效了吗？” 嘉图皱眉看着这一幕。 然后将观察到的情况，告诉给了华伦。 不过马尾少年，却没有像嘉图这么在意。 他不知道异化体的存在，只是有些随意地猜测道： “大概是吃坏肚子了吧……同一组人一起吃坏肚子的可能性还挺大的。” “要么就是着凉了……” 说着说着，华伦就有些迟疑起来。 因为他经过嘉图提醒，才注意到第二段崖壁上的攀登者们，似乎攀爬进度都变得很慢，很快就被第二批出发的攀登者们追上了好大一截。 “即便工型钢没第一层那么密集，也不至于那么慢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华伦有些迟疑地喃喃低语着。 在过了大约四十分钟之后，第二批攀登者也抵达了第二段岩壁。 他们的攀爬速度也瞬间慢了下来。 他们就像是打算在岩壁上过夜一样，大约四五十分钟，才往上爬一小段。 而在嘉图的夜视镜头里，爬得最快的那两名攀登者，也逐渐清醒了过来。 他们似乎只是短暂失去了意识，再加上坠落的高度也不算很高，他们拽着腰间的安全绳，还是爬回了钢梁上。 但是好景不长，他们似乎产生了争吵，双方在钢梁上拳打脚踢起来。 身材相对瘦弱的那位被一拳放倒，然后重新坠下了钢梁。 就在嘉图以为获胜者俯下身，打算解开绳索，让失败者坠落下去的时候，却不想获胜者只是解开了自己的绳索，然后继续向上爬去。 “是产生分歧了吗？还是因为《生命石碑》产生的影响？” 嘉图默默地在心中思考着，却看到获胜者爬到了第三段岩壁上。 和“大屋檐”不一样，第二段岩壁和第三段岩壁的衔接点，没有那么夸张的突出结构。 胜利者只是将双脚插在错开的岩缝中，用下身支撑着上身，就抱住了第三面岩壁的底部。 看到这夸张的肢体力量，嘉图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位胜利者，就是率先通关大屋檐的“先攀者”。 “有人爬上第三道岩壁了！” 嘉图及时向身边的两人汇报道。 “凌晨一点吗……六个小时，作为初攀而言，算是不错了。” 华伦看了下时间，简单评论道，然后又追问起来： “现在他怎么样了？” “好像在休息。” 嘉图回答道：“第三段岩壁开始，就几乎没什么工型钢了，他正在做最后的休整。” “速度很快啊……” 华伦点了点头： “想在第一个晚上，就完成攻顶吗？” 他们在天坑底部默默地等了一会。 大约一个小时后，先攀者继续向前。 他站在修整的工型钢上，往后走了几步。 然后冲着左右两侧的岩壁，观察起来。 他在干什么？ 嘉图默默地在心中思考着。 然后便看到身材高大的少年突然用伞绳作为摆荡绳，重新荡回到了第二层的岩壁上。 他后退了？！为什么？ 先攀者用双脚插入岩缝，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静稳定性，重新回到第二层的钢梁上。 之前被他殴打昏迷的同伴，已经在半个小时，向下原路返回了。 在将近三百米的高空中，先攀者独自一人，默默地观察着什么。 然后他重新爬回二层与三层之间的横断岩缝，开始向着自己的左侧爬去。 第五十一章 规则 “……是坡度。” 嘉图看着先攀者的行动，逐渐明白过来，他到底在干什么。 “第三层岩壁的坡度太陡峭了，正常而言，根本无法在上面行进。” “先攀者爬上第三面岩壁之后，才发现这个问题……” “于是为了寻找可行的攀登路线，他又返回了第二层……” 嘉图看到先攀者借助着横断岩缝，不断向左侧移动，找到了一段垂直于地面的大裂缝。 然后再次爬上第三层岩壁。 这一次，他用双手抓住竖直的岩缝边缘，同时双腿蹬踹着岩缝对面的岩壁，用对抗力做着支撑，一点点地向几十米外的岩缝顶端爬去。 嘉图曾经在坍塌区的坑道内做过类似的动作。 所以他很清楚这样的行进方式，会有多么辛苦与艰难。 但先攀者就像是没有意识到这些一样，一点点地向上攀爬着。 黑音提到过的“精神和肉体上的影响”也没有出现，他顺顺利利地抵达了这道岩缝的最顶端。 直到此时，嘉图才意识到，先攀者选择的这条路线，并没有直通石碑顶部。 而是在距离石碑顶端差不多五十多米的地方，就逐渐弥合，只剩下光洁如新的一整面岩壁。 在岩缝弥合处附近，有一根孤零零的工型钢梁。 先攀者在发现这里无处可走之后，就靠在工型钢梁上休息了大约一个小时，然后重新戴上封闭面罩，向着岩缝下爬去。 就在嘉图觉得他打算返回第二层岩壁，重新选择路线的时候，却看到先攀者抓着岩缝中段，突然将自己的身体探向右侧—— 直到此时，嘉图才在他右侧一米五左右的地方，看到了另一条无比细小的岩缝—— 这条岩缝的末端和第一条岩缝中段的近乎汇合，从石碑顶端一直垂落到下来。 只要将身体挪到了第二条岩缝上，那么登顶就只是时间问题！ “加油！” 嘉图下意识地捏紧了手心。 他和先攀者没有竞争关系，一路上看着他攀爬了那么久，内心深处逐渐变得非常希望他能够成功，至少活着回来，成为第一个攻顶的人。 而事实也是如此。 先攀者只差一点，就能碰触到第二条岩缝。 他考虑清楚了操作方案。 只见他用双手紧紧抠住岩缝，同时向右侧伸出右脚—— 在那一瞬间，嘉图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他看到先攀者先是试了一下，感觉问题不大之后，终于飞起一脚—— 一脚踢进了对面的岩缝里！ 他成功了！ 嘉图的心脏猛地落回胸腔—— 剩下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先攀者用右脚勾住1.5米外的岩缝，同时将右手伸出去，抠住岩壁上的一块突出部，然后再松开左手，将身体的重心切换过去—— 然而问题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在重心变换的那一瞬间，先攀者的身体凝滞了。 他努力伸出右手。 但距离岩缝仍旧有一段距离。 他想要收回身体，但重心变换的他，已经彻底将自己挂在了两条岩缝中间。 他的双手双脚都没有抓力点，完全是依靠着静稳定性贴靠在岩壁上。 嘉图默默地看着他，直到两三分钟后，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嘉图张大着嘴巴，看着岩壁上的那个小小的人影。 在大约四十分钟之后，先攀者终于体力不支，右脚松脱，从高耸的岩壁上坠落下去。 嘉图感觉自己的身体，也随着先锋者一起向下坠落。 没有嘶喊和痛哭。 那个小小的人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 他摔在第二层突出的钢梁上，身体断成了两截，然后飞溅到了岩壁两侧的断裂带内—— 除了少量的鲜血之外，他的尸体甚至没有落到天坑内部。 除了一直用夜视仪观察着他的嘉图之外，没有任何人意识到，悄无声息间，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位先攀者。 嘉图的血液随着先攀者的坠落，彻底冰冷下来。 他终于意识到，第三轮测试不是儿戏。 这里没有保险，没有上帝保佑。 只要任何一个失误，就能让他们的生命断送在这里。 嘉图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和身边的两位同伴描述了一下。 华伦和赫娜也沉默了很久。 他们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还是感受到了那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乱葬岗”的绝望感。 而随着先攀者的失败，崖壁上也出现了放弃者。 很多人在爬到第二层岩壁的时候，就感到了绝望；少部分人面对宛若镜面一样的第三层岩壁，也找不到任何的头绪。 当头顶的天井逐渐亮起，越来越多的人返回了地面。 孙思邈确认他们中少了七个人，同时也没有出现任何一个登顶者。 “可恶！这到底是什么鬼？！” 嘉图听到落地者中，有人用力催打着地面。 他腰间系着绳索，却是独自返回的： “两个人一起前进，就会呕吐不止……如果一个人前进，就会摔到钢筋上去！” “这是想让我们死吗？” 落地者的话语，仿佛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每个人都被第二层岩壁折磨得够呛，直到“先攀者的同伴”在返回的途中，告诉了他们真相，他们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恰恰在于“同伴”。 “只要被人牵引着往石碑上攀登，无论是被人拽上去的，还是自己爬上去的，都会产生呕吐、晕眩、甚至是幻觉吗……” 嘉图总结着先攀者的发现，在心中喃喃地说道： “不愧是《生命石碑》，被黑音称为‘父本’的‘异化体’……” “如果用黑音的方式来描述，那么《生命石碑》的特性就应该是——” 【特性1：在攀爬过程中，不允许借助“外人”之力。】 第五十二章 弃权者 面对这条耗费了七条人命才确认出来的“特性”。 在场的训练生们纷纷沉默了。 先攀者的同伴在落地之后，将身上的腰包用力往地上一扔，就冲到孙思邈的面前，拽着他的衣领，愤怒地咆哮道： “你知道的吧？！你知道的吧？！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他的举动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然而监考官却只是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冷静。 面对面前少年的愤怒，刺猬头青年只是静静地捏住了他的手： “我告诉你又能怎么样？能帮助你们跨越所有的难关吗？” 孙思邈没有用力，但他的举动仍旧出乎了少年的预料。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退后了两步，举起拳头试了试，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挥出去。 意识到自己的软弱之后，少年跪在地上大声痛哭了起来。 而孙思邈只是默默地退了一步，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然后他大声说道：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他的视线在所有人身上环顾一圈： “你们每知晓一条关于石碑的信息！在攀爬过程中遇到的‘阻力’就会多上一份！别想着知晓一切！再通过其他人的帮助爬上去！你们只能依靠自己！” “这面石碑会看着你们！会监督着你们！你们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在逆境中你们还会想依靠其他人吗！别开玩笑了！垃圾就是垃圾！你们全部都是失败者！你们必须向其他人证明自己还有被拯救的价值！” “死！或者前进！还是放弃！你们自己选一条！” “第三轮测试不是施舍！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现在是它的效力最弱的时候！如果你们这次放弃，下一次再面对它，就永远都不可能爬上去！” “你们的机会只有这三天！这三天都无法攻顶！那就给我一辈子在避难所底层当蛀虫去吧！” 孙思邈的话语非常难听。 但他与此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考生们随时可以放弃，是面对石碑赌命，还是苟且求生，全部看他们自己！ “我放弃……我不陪你们疯了！” 让人有些意外的是，第一个举起手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跪在地上的少年。 “没有……我是不可能成功的……” 少年抽泣了一声，模糊掉了“先攀者”的名字。 但似乎也表明了他这么做的原因—— 他的心灵支柱被抽掉了，已经没有再努力的理由了。 “我也放弃。” “我也是。” “还有我。” “我。” 随着少年的举手，他背后的考生们也纷纷站了出来。 他们没有感到耻辱，而是觉得愤怒。 他们被骗了！如果知道第三轮测试是这个样子，他们说什么都不会参加！ 有人搀扶起跪在地上的少年，向着地下广场的阴影中走去。 “五个人吗。” 孙思邈看向离去者的背影，点了点头。 然后扭头看向剩下的人： “你们呢？” 嘉图看了看，包括自己在内，选择继续的人还有一半。 “……既然没有人继续弃权，那么就去休息吧。” 孙思邈摆了摆手，然后说道： “记住，身上的装备越少越好，知晓的信息也越少越好——除非是你自己判断出来的。” 孙思邈的话语，无形中解释了各种奇怪限制的原因。 “看来以后没法互相交流了……” 从孙思邈那里解散之后，华伦沉默了。 他一直跟着嘉图走到休息点，才有些无奈地笑了下： “没想到还有这么奇怪的‘东西’……” “只是知道一些线路信息，应该还没那么严重。” 嘉图点了点头，估算了一下。 从孙思邈解释规则开始，他就一直在进行计算。 在黑音的说明中，《生命石碑》最恶劣的症状是“四肢扭曲变形”。 但以“先攀者”的情况来看，他一直到失手坠落，都没有表现出太过明显的症状。 既然如此，那就可以认为，“先攀者”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一个人爬到石碑顶部的症状，最多也就只是“晕眩”。 这里面应该还包括了“灰影套装”的影响。 “如果增加一个‘同伴’，那就会在二层开始呕吐。” “更严重的症状还有‘幻觉’，‘出血’，‘全身疼痛’，以及最后的‘肢体扭曲’。” “如果把孙思邈和先攀者的‘说明’包括在内，我们现在的极限症状应该处在‘呕吐’或者‘幻觉’之间。” 嘉图思考着整件事的严重性。 就像是孙思邈说的那样，他无法向华伦和赫娜解释自己知晓的信息。 但这不代表他就无法做些什么。 “从极限考虑，‘出血’和‘全身疼痛’虽然很麻烦，但还不至于完全无法接受，所以在规则允许的情况下，最大化利用规则才是最重要的……” 嘉图在心中默默地思考着。 他一点点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打算根据明天新一轮攀登者的情况，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第五十三章 第二个黄昏 第二个黄昏。 攀登者们再次出发了。 经过昨天的准备，他们知道了更多关于石碑的信息。 就像是孙思邈说的那样，通过“他人”知晓这些内容，会让“阻力”变得严重。 这让一些攀登者吃了大亏—— 他们原本打算在通过大屋檐前，继续采用“双人组合”，等到通过危险的大屋檐后，再拆散成两组。 但他们在“大屋檐”附近就开始呕吐，完全无法前进，光是吐出来的胃液，就让他们腰腿酸软，无法站稳。 但另一方面，选择“独攀”的攀登者，却没那么严重。 有着之前的经验，很多人在四个小时内，就爬到了第三层的边缘，开始寻找合适的攀登路径。 根据手语的反馈，目前情况下，他们还只是有些晕眩，并没有出现更严重的状况。 这让嘉图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下定了决心 在华伦和赫娜有些愕然的注视中，他走向了十多米外的阴沉少年。 从昨天开始，嘉图就注意上他了。 就像是华伦说的那样，阴沉少年的身边，一直站着一个身高比他略矮一些的训练生。 他的容貌一直掩藏在兜帽的阴影中，只能从他的个头判断，他和诺亚的身高差不多。 “诺亚。” 嘉图毫无迟疑地走到阴沉少年的身边。 在阴沉少年有些愕然的目光中，看向他身后的少年： “告诉我正确的攀登路线吧。” “你疯了吗？” 华伦迟了一步，跑到他的身边，神情中充满了震惊。 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嘉图为何要向“敌人”搭话。 但嘉图却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当听到嘉图叫自己的名字，阴沉少年身后的训练生，兜帽轻微抖动了一下。 他似乎想逃离，却被华伦的声音拦住了。 阴沉少年也完全无法理解嘉图的举动。 他一脸震惊地护住了身后的诺亚，嘉图注意到，阴沉少年的右手手腕还打着石膏，掉在脖子上，完全就是一副“陪考”的样子。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 在沉默了十多秒后，意识到已经完全暴露的金发少年，伸手摘下了头上的灰色兜帽。 和三天相比，他至少消瘦了四五斤，神情中充满了疲惫。 但他脱下兜帽时，抬起的却是右手。 举止间也没有显露出锁骨受伤的迹象。 没想到真的有那么神奇的药物…… 嘉图在心中默默地思考道。 他对于探荒队能够治愈自己的左脚，又多了一份信心。 从轻微的兴奋中回过神来，嘉图看着诺亚继续说道： “我觉得其他人可能不理解，但你应该明白，我们之间的仇怨已经结清了。” 嘉图举起自己曾经受伤的左手，向金发少年示意道： “我觉得你应该不想再多一个我这样的‘敌人’。” “……” 诺亚沉默了，眼神中夹杂着躲闪。 反倒是阴沉少年一脸愤怒地喊了起来： “什么‘敌人’？！你甚至无法成为探荒者，你想说，诺亚老大必须怕你吗？” “我觉得，多一个我这样的‘朋友’，比多一个我这样的‘敌人’要好。” 嘉图神情平静地摇了摇头：“万一我不依赖你，就通过第三轮测试了呢？万一你在第三轮测试中失败了呢？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我们就是在探荒队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既然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结果，为何不愿意主动后退一步——以后我们再见面，也不必像如今这样剑拔弩张了吧？” “我宁愿死！从石碑上跳下去！也不愿意和你这个废物和解！” 阴沉少年像是疯狗一样冲着嘉图狂吠着。 赫娜眼神一凛，就打算冲上去揍他，却被嘉图拦住了。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阴沉少年身后的诺亚。 橄榄枝他已经抛出去了，接下来就看对方的了。 “……你欠我一个人情。” 金发少年默默地看着嘉图，即便时至此时，他仍旧无法直视着嘉图，只能用眼神的余光看着他： “我无法向你解释什么，不过诺兰叔父确实有告诉我一个关于第三层的要点。” 他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是想从嘉图的凝视中逃离一样，将斗篷脱下来，扔给阴沉少年。 在阴沉少年有些愕然地目光中，诺亚向着巨型石碑走去。 留给阴沉少年一个逐渐挺直起来的背影： “我的伤势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你们就看着吧——” “反正，你们早晚也会看到。” 。 就像是诺亚说的那样。 他开始往上攀登。 他的速度很快，远远不是之前那些攀登者能够媲美的。 第一层的“钢筋区”，他只用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就爬了上去。 而“大屋檐”他也是非常迅速地找到了一条工型钢，三下五除二就爬到了第二层。 就在嘉图以为他会继续向上攀登的时候，他却在二层底部的工型钢梁上修整了一下。 已经看过好几次这种情况的嘉图，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晕眩吗……那么快就已经出现了……” 通过这点，嘉图确认到，诺亚确实比普通攀爬者知晓更多关于石碑的信息。 其他独攀者要出现类似的情况，大多要等到第二层中段了。 不过，诺亚知晓的信息明显很有价值。 和其他无头苍蝇一般的攀登者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目的明确地向第二层的右上角爬去。 大约每隔三十米左右，他就休息一次，缓解一下晕眩感。 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爬到了第三层的边缘处。 同时开始干呕。 这让嘉图的心情有些压抑。 对于赫娜与华伦而言，他们知晓的信息，并不比诺亚多多少。 所以可以肯定，他们的症状，应该会和诺亚类似。 但嘉图不一样，因为黑音的原因，他比其他两人知晓更多关于《生命石碑》的内容。 这导致他的症状，至少会比诺亚上升一个层次。 “幻觉吗……应该还能接受……” 嘉图看着诺亚在第二层的边缘处修整了下，然后开始攀爬第三层。 第三层对于诺亚这样的训练生，也是极大的挑战。 他和之前的先攀者一样，先找到了一条岩缝，开始向上攀爬。 他攀爬的速度比先攀者慢了很多，明显不太能够适应“支撑对抗”的攀爬方式。 但他比起先攀者，少走了很多弯路，体力和精力的保存状况也非常好。 于是他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爬到了第三层的中段。 中间他干呕了两次，但症状都不是很严重，深深插入岩缝中的手臂，也牢牢固定住了他的身体。 在最后的冲刺阶段，他用单手挂在岩壁上，掏出干粮棒进食以及休息了一下。 然后开始向左攀爬。 这让嘉图无比吃惊—— 因为从他的角度来看，在诺亚左侧的攀爬点上，看不到任何的抓握点，那就像是一片平坦光滑的大岩壁。 虽然在岩壁对面五六米外的地方，就有一道直通石碑顶部的裂缝，但那可是五六米的空白地带啊！ 但诺亚伸出手，就像是趴在岩壁上一样，一点一点地换手挪动着。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趴在绝壁上的大青蛙，依靠天坑下肉眼无法观察到的细小攀爬点，一点一点地向左侧移动着。 “……这就是‘家族积淀’吗……真夸张啊……” 看到这样的情况，就连华伦也不禁惊叹起来：“没有人指引，怎么可能有人在三天内找到这样的攀爬点……” “他有一个好叔叔……” 嘉图点了点头，也不禁有些沉默。 直到此时，他才有些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得罪了一个什么样的家族—— 光是和伍尧总队长实力持平，就能把他和赫拉捏死了。 他甚至开始担心起来，如果自己或者赫娜成为探荒者，会不会被诺兰穿小鞋…… “但是根据避难所的传统，每届合格者都是加入当年出去远征的探荒队……所以我应该是在伍尧总队长的第三总队……所以应该没那么危险吧？” 嘉图有些忐忑地仰望着石碑上的诺亚。 突然有些庆幸起自己主动和他和好了。 说实话，在诺亚点头之前，他也没什么把握。 他只是相信，“统战价值”是靠自己打出来的，即便诺亚现在听不进去，他也可以通过提升自己，强迫他听进去—— 除非他能一劳永逸地杀掉诺亚，不然“和解”就是他目前能采取的最佳策略。 “‘合作’总要是比‘对抗’更有效率……这已经是人类历史无数次证明了的……” 嘉图不相信虚无缥缈的信仰。 所以他不相信纯粹抽象意义上的“正义”和“善良”。 但他相信历史，他相信“时间”会给予正确的评价。 所以他选择放下仇怨，一起合作—— “更何况，我还已经报仇雪恨了呢……” 想到这里，嘉图就不禁有些感慨起来—— “报仇不过夜”，真是个好习惯啊…… 第五十四章 三年 在嘉图心生感慨的时候，诺亚也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 他距离最后的裂缝也只剩下两米。 但这个距离比“先攀者”之前的一米五还要遥远，所以嘉图完全想不到，诺亚打算怎么跨越这最后的障碍。 “他这个姿势……是打算跳吗？” 华伦大张着嘴巴，看着头顶的这一幕。 他手中拿着诺亚留下来的望远镜，虽然不知道诺亚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和阴沉少年各有一个。 夜色已经变得很深了，即便以华伦的目力极力去看，也只能看到一个细小的灰色小点，正在石壁上攀附着。 但他依稀能够看到诺亚的身体向后缩了下—— 然后猛地向前方扑了过去！ 抓住了！ 在嘉图的目镜中，诺亚用双手抓住了岩缝的边缘。 他的身体大幅度地摆荡着，让嘉图以为他会失手摔出去。 但他还是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将自己拖到了岩缝中。 在岩缝边上，金发少年休息了一会，然后继续向上。 “四小时三十分钟……” 随着华伦的报数声，第三轮测试中，出现了第一名合格者。 不过这个消息，暂时还只有在场的四个人知道。 “诺亚少爷……” 让嘉图感觉有些夸张的是，当看到诺亚成功登顶，阴沉少年居然毫无顾忌地大声哭了起来。 这让一直觉得他有些冥顽不化的嘉图，稍微有些理解了这个人的“可爱”之处。 “如果他的‘敌意’不是对着我的话，那就更好了……” 嘉图摇了摇头，意识到以阴沉少年的忠心，只要他能处理好和诺亚的关系，就不会形成问题。 “不过和诺亚的关系吗……” “‘强者’和‘弱者’之间，可没什么平等关系可言……” 嘉图很清楚，他和诺亚的“和解约定”，是建立在他们都能成为“探荒者”的基础上的。 如果双方的关系不对等，那么这个口头约定，到底有多少效力，就要看对方心情了。 对此，嘉图只能说是“很不乐观”。 “该我们上了。” 另一方面，看到诺亚登顶，一直将他视作对手的华伦也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他看着嘉图和赫娜，拍着胸脯向他们保证道： “就和之前商量的一样，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嘉图想了想，点了点，但还是叮嘱他道： “虽然我很感谢你……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记住，如果真的遇到困难，你不用管我，直接选择放弃就好。” 结果却不想，华伦无比执着地摇了摇头： “你放心好了！我就是牺牲自己，也会帮你把路探清楚的！” 看到他有些没回过神的样子，嘉图摇了摇头，然后支着手杖，走上前去，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耳掴声，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就连打出这一巴掌的嘉图，都不禁有些心虚起来—— 我应该有收着力吧？ 但他还是按照之前的决定，认真地看着华伦说道： “你记住，我大不了就是无法通过第三轮测试，而你失败了，就是直接摔死！我不想再背负一条人命了！所以你给我保护好自己，该放弃就放弃！明白了吗？” 华伦愣愣地看着他。 他脸上应该没有很痛，但确实没想到嘉图会打他。 这让他不禁有些迟疑： “如果你坚持的话……” “多想下自己……” 嘉图用力抱了抱他，然后目送着他，和赫娜也告了别，独自一人向着石碑的方向走去。 “你们和他约定了什么？” 作为局外人，阴沉少年一脸狐疑地看着嘉图，似乎不太明白他们怎么一会打脸，一会拥抱的—— 两个精神病吗？ “……用一只脚的攀岩方式。” 嘉图沉默了数秒，从忧虑中回过神来，看向阴沉少年说道。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脚： “诺亚的行动，告诉了我们正确的攀岩路线，接下来华伦会为我验证，这条路线在只用一只脚的情况下，也能通关。” “只用一只脚？怎么可能……” 听到嘉图的回答，阴沉少年忍不住嗤笑起来： “你有些异想天开了吧？” 但嘉图只是默默地抬起头，看向华伦的背影，说道： “是啊，异想天开……” “如果没有‘华伦’的话……我确实会觉得这是异想天开吧……” 。 嘉图很清楚，很多时候，并不是携手并进、亦步亦趋才能叫做“同伴”。 他投之以木桃，华伦却决定报之以琼瑶。 这是他前世想都未曾想过的关系。 所以他很重视这段关系，至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华伦受伤甚至是坠落。 所以他抱着比之前还要紧张得多的心情，看向华伦的攀登。 当看到华伦用单脚在平衡木上蹦跳着，差点失足跌落的时候，他差点也蹦了起来。 幸好，还有赫娜在他的身边。 少女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继续看着石碑上的华伦。 比起诺亚，华伦的攀登要困难得多。 很多对诺亚很容易的攀爬点，对于只能使用单脚的华伦而言，变成了异常困难的“挑战”。 但马尾少年非常执着。 看得出来，他非常想要回报嘉图。 哪怕数次都差点摔下悬崖，他仍旧无比执着地稳定好身体，继续向上。 而外装骇脑和封闭面罩也帮助了他。 没有那些复制于嘉图骇脑的资料，华伦根本无法知晓如何才能在单脚行动的情况下，进行平衡、跑步和跳跃。 但有了这些资料，他就变得和嘉图一样，同样能在只有十多厘米宽的工型钢梁上，完成各种杂技动作。 看着华伦的身影，嘉图甚至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种“自己”的错觉—— 他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在单脚站立的情况下，完成了各种战斗动作，只有嘉图自己清楚。 哪怕是赫娜，最初的时候，也不过是把外装骇脑借给他了而已。 所有人都没能预料到，他能走到如今这一步。 虽然有着外装骇脑的帮助，虽然有着黑音和赫娜的帮忙。 但是看到华伦的背影，嘉图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走过了那么遥远的距离。 向身后望去，那便是三年的时光。 向前方看去，那便是四百米的距离。 手掌的握力逐渐变强了一些。 身边的少女偏过头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 直到此时，嘉图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是有多么渴望摆脱身体的桎梏。 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 。 第五十五章 道谢 石碑上。 第三阶段。 华伦终于爬到了诺亚都差点摔下来的“大岩壁”。 在这之前，他耗费了整整六个小时，几乎是诺亚的一倍。 第二天的夜晚已经过去。 时间到了早上六点，天井外已经浮现出一缕白光。 如果华伦再不通关，就要到白天了。 孙思邈虽然没有说“在白天攀登”会发生什么意外。 但经过“石碑规则”，谁都不敢无视他的警告。 看得出来，华伦也很焦虑。 他在岩缝旁没有像诺亚那样长时间休息，就继续向左侧移动。 “别急……千万别急……” 嘉图看着他，默默地在心中说道。 他握着赫娜的力度愈发强烈。 但他却顾不上这些。 他默默地看着华伦的动作。 马尾少年整个人都在崖壁上飘摇着，如同一片灰色的浮萍，随时都可能坠落。 直到此时，嘉图才意识到，这条线路到底有多么危险—— 想要通过第三轮测试，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但或许是长年的国术训练锻炼了华伦的身体，使得他如此不可思议地，只通过两条手臂和一只右脚，就爬到了诺亚最后的跳跃点处。 “还差一点……别着急啊……千万别着急……” 嘉图心脏怦怦直跳着，视野都有些收缩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热热的，额头的皮肤也被勒得厉害。 华伦就像是听到了嘉图的告诫一样，在最终的跳跃点前停了下来。 这让嘉图松了口气。 他默默地关注华伦的动向。 差不多休息了十分钟吧…… 应该够了…… 快调整姿态…… 在岩壁上休息是无法充分恢复体力的…… 不能休息时间太长…… 快活动下身体……不然会变僵硬…… 不知道为何，随着华伦停止的时间越来越久，嘉图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先攀者卡在两条岩缝之间，最终因为体力耗尽而坠落的那一幕。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已经完全看不下去了。 然而就在他打算偏开视线的时候，他听到赫娜在自己身边小声说道： “动了……” 嘉图猛地抬头望去，却看到华伦的身体动了一下。 马尾少年切换了一下脚步，左脚落地，同时身体向后收缩—— 做出了和诺亚一模一样的动作！向对面的岩缝扑了过去！ 成功了！ 有过诺亚时的经验，嘉图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攀越点，华伦他成功过关了！ 比诺亚完成得更漂亮！ 只是，在嘉图心中，随着激动的心情，也有一块巨石悄然坠落。 “果然……最后这个跳跃点，即便是以华伦的身体素质，也无法在单脚的情况下，跳跃过去吗……” 嘉图感觉自己的情绪和肉体完全剥离了。 他脑海中充满了喜悦，由衷地为华伦的成功感到了高兴。 但他的身体却像是灌满了铅水，不断向下坠落，坠落—— 无比沉重。 “好了，第二个晚上也结束了。” 随着华伦也翻身爬上岩壁，孙思邈看了下时间，向在场的落地者宣布道： “你们还有六个小时，等到明天晚上12点，我就不会再允许你们攀登了。” “还没有尝试过的人，要抓紧时间了。” 嘉图看到孙思邈的目光在自己和赫娜的身上扫过，然后看向了其他失败者。 比起嘉图，其他人要沮丧得多。 因为第三层岩壁，对他们其中的大多数人都太难了。 别说像诺亚以及华伦那样抵达“跳跃点”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连最初的“岩缝对抗”都无法完成。 但是仍旧有很多人选择坚持到底。 “还有最后一天！一定要成功！” 嘉图在他们眼中，看到了和自己差不多的目光—— 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仍旧觉得自己可以成功的“目光”。 。 第三天白天。 修整时间。 华伦在攀越上巨碑之后，就没有露头。 这让嘉图觉得有些失落。 他本以为华伦还会用手语向他传递一些信息。 结果华伦却没有出现。 这让他略微有些困惑。 但嘉图知道，华伦已经做得够多了。 他不能指望华伦用自己的生命，去验证最后那个跳跃点可以用单脚通过。 “无论如何，最后一天，一定要爬上去试一试……哪怕觉得不行，也要等到那个跳跃点再放弃……” 嘉图默默地在心中想道。 他清理了下睡觉的地板，打算吃点东西，就直接休息。 却不想，赫娜从背后叫住了他。 “你还是打算去试一试吗？” 嘉图有些惊讶地转过身去。 却看到少女无比确信的目光。 他瞬间放弃了狡辩的打算，有些无奈地说道： “有这么明显吗？” “……没暴露才比较奇怪？” 赫娜有些可爱地歪了歪脑袋，然后收回调侃，有些淡淡地说道：“你之前答应过我，不会让两个人一起犯险——所以你是打算等我成功之后，再进行挑战吧？” 嘉图没有说话。 但相当于是默认了。 “如果我在‘午夜十二点’前出发，你会怎么做？” 赫娜忍不住问道。 “那我会挂在崖壁上，等到你成功或者放弃。” 嘉图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反正孙思邈说的只是‘不允许我们攀登’，去没有限制我们什么时候必须放弃，只要我不从石壁上下来，那么我的挑战就没有结束。” “哪怕可能要面对‘白天’？” 赫娜继续问道。 “你觉得以我的身体，能在十二个小时内，爬完所有路程吗？” 嘉图笑了笑，不置可否，似乎早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你还真是自我中心啊……” 赫娜忍不住说道。 “抱歉……” 只有赫娜说这句话的时候，嘉图无法反驳。 更何况，对此他早有自觉。 无论是打算通过一己之力，拖延所有人的返回时间，还是明明知道自己和赫拉对他的关心，仍旧一意孤行—— 可都是太“自我中心”了。 “但是……算了……” 然而赫娜却率先开了口：“即便是我，也不过是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在利用你……说是在为你和妈妈好……但那也不过是我自己一个人的‘独断专行’……” “‘独断专行’吗……” 嘉图喃喃地复述道。 少女点了点头：“哪怕我在意你，在意妈妈和赫达，但在‘人生’这场测试中，我却终究只是一个‘独攀者’。” “名为‘独攀者’的‘同攀者’。” 嘉图却在这个时候打断了她，向她伸出了右拳： “即便攀登的过程，我们只能依靠自己，但我们攀登的决心，却因为有其他人的存在而闪闪发光。” 嘉图非常认真地说道。 他弯下腰去，穿越三年来，第一次向赫娜道谢道： “谢谢你和赫拉的照顾。” “我已经做好了决定——” “所以无论结果如何，还请你们多多包涵。” 第五十六章 赫娜的路线 在嘉图道谢完毕之后，他和赫娜相顾无言。 双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那么长时间的默契，让他们知道，此时无言胜有言。 相顾无言，唯有尊重。 这便是名为“独攀者”的“同攀者”。 然后—— 他们便一起迎来了第三日的黄昏。 当嘉图再次醒来，赫娜背对着他，正在整理自己的头发。 嘉图记得自己刚刚穿越时，少女的头发才刚刚及肩，现在已经到了腰部，虽然也有她的个头比较矮的原因，但仍旧算是长得比较快的了。 “我来吧。” 看着赫娜有些笨手笨脚的样子，嘉图主动接过了她手中的绑绳。 少女的长发非常浓密，虽然有些乱糟糟的，但微微天然卷的自然蓬松，非常好看，红色偏粉的发色，和嘉图前世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 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种颜色的嘉图，一直将其称之为“暖色”的头发。 或许是因为他打自心底地觉得，赫娜给他的感觉非常温暖的原因。 学着赫拉的样子，把赫娜的长发扎好。 少女偏过头来，看了嘉图一眼： “好看吗？” “啊，一如既往。” 嘉图有些违心地回答道。 一想到今天就有可能是永别，他就不想让对方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 但是一如既往，他的谎言没能骗过任何人。 “果然……说谎对我而言，很难啊……” 嘉图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而少女似乎是对他的反应感到了满意，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即便比嘉图还矮半个头，但她向岩壁走去的背影，却显得非常帅气可靠。 “把头发扎成马尾是什么特殊仪式吗？” 嘉图跟在少女身后，走到观察台，刺猬头的监考官若有若无地凑到他身边问道。 似乎是伤员的情况都已经安稳下来，他终于又抽出空来，可以到处烦人了。 嘉图有些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是以前的习惯，培训学校每次战斗考试，赫拉都把她的头发扎起来，防止被人扯断。” “不过我记得她之前没有束马尾吧？第二轮测试的时候。” 孙思邈想了想，反问道。 “因为已经没有人能碰到她头发了啊……” 嘉图长叹一声，看向岩壁上的粉红色身影。 赫娜在“钢筋区”远没有华伦和诺亚迅速。 或许是因为刚刚睡醒的原因，她一边舒展着手脚，一边向“大屋檐”的方向爬去。 她没有像华伦那样只用一只脚，而是正常地在用双手双脚前进。 “看来她不希望你成功啊。” 孙思邈在嘉图身边说着风凉话。 但是嘉图却没有管他。 因为前两日的原因，明星队长的人气指数骤降。 在第三轮考生中已经跌成了负数。 这让表演型人格的孙思邈颇为不适。 但嘉图至少还会和他说话，其他人只要看到他，就会像看到恶犬一样，龇牙咧嘴地瞪着他。 这让他很难在其他人身边久待。 “也就这小鬼不会敌视我了……” 孙思邈在嘉图身边默默地想道。 因为嘉图的原因，他的注意力也或多或少地，放在了赫娜身上。 聪明如他，会在那名少女掉下来之前，提早撤离—— 毕竟人人都会“迁怒”吗…… 孙思邈抬头观察着。 石壁上的挑战者已经不多了，而且除了昨天那两名完攀者之外，其他人通关的可能性都不大—— 即便是第二轮测试中表现得非常优秀的赫娜，她的身体能力和那两名五年生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尤其是身高上的差距，使得她越过第三层跳跃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可惜了，那么漂亮的小女孩，也要摔成肉酱了。” 孙思邈淡漠地思考着。 或许是这几年看过太多生死的原因，他对生死的界限已经逐渐模糊了。 无论是漂亮的、可爱的、帅气的、丑陋的、恶心的人类。 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都不过是一团肉块而已。 他淡漠到残忍地思考着。 在不经意间抬起头来。 却有些惊讶地发现，少女居然没有选择和诺亚华伦一样的路线。 。 嘉图也有些惊讶地看着大屋檐下的少女。 赫娜没有选择平衡木，而是找到了之前“先攀者”使用的那条岩缝。 异常困难的岩缝攀岩，对于身材矮小的少女而言，却如贴地爬行般，轻松自如地快速通过。 在翻上第二层岩壁之后，她甚至还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下头发。 “不愧是她……” 嘉图在心中赞叹道。 他觉得接下来无论再出现什么，都不会让他感到吃惊了。 赫娜在二层底部的工型钢梁上喝了口水，甚至没有回头望一下地面上的嘉图等人，就继续向上攀援而去。 随着第二层的到来，她的速度越来越快。 晕眩的负面效果，对她而言几乎没有影响，每隔三十米左右，她稍微休息个三四分钟，便继续向前。 当她抵达第三层岩壁的时候，用时几乎接近于诺亚，速度是华伦的两倍！ “接下来就是最困难的阶段了……她会怎么做呢？” 孙思邈在嘉图身边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而这也是嘉图好奇的地方。 到目前为止，诺亚告诉他的“大岩壁”，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路线。 只不过那条路线的难度，对于少女而言，确实有些过于异想天开了。 无论是身高还是臂展，都略有不足。 嘉图相信赫娜也已经看出来这点—— 毕竟华伦用单脚都跳不过去的路线，没理由比华伦挨了快一个头的她就能跳过去。 于是在攀爬到第三层岩壁后，她略微休息了一下，接着向岩壁的左侧爬去—— 嘉图愣了几十秒，才意识到，她选择的不是右侧的诺亚路线—— 而是左侧的“先攀者”路线！ 在那一瞬间，嘉图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因为“先攀者”的失败，让他完全没想到，“先攀者”的路线居然还有可行性！ 要知道，“先攀者”是一个在攀岩专业度上，连诺亚都自愧不如的“天才参试者”啊！ 他都通不过的路线，怎么可能是可行的？！ 然而或许是天才间的“思维相通”。 赫娜却仍旧选择了这条看似不可能的路线。 很快，就像“先攀者”一样，没有出现任何呕吐症状的少女，就抵达了“先攀者”的坠落点。 这次，她没有像先攀者那样，先爬到岩缝尽头，在工型钢上恢复下体力。 而是攀附着岩缝，略微喝了点水，就直接向着一米五左右的“双缝间隙”发起了挑战！ 只见她将双手卡在左侧的岩缝里，然后用一种异常恐怖的横向引体向上，将右脚卡在了右侧的岩缝里。 “她的动作是不是有些奇怪？” 嘉图身边的孙思邈也发现了异样，喃喃地说道。 少女明明可以用双脚进行摆荡，但奇怪的是，她只使用了右脚。 将右脚卡在岩缝里的少女深吸了一口气。 毫不犹豫地放开了双手。 几乎是自由落体一样地—— 以右脚为轴，倒挂在了右侧的岩缝中。 嘉图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半冰冷，一半火热。 他被少女的动作吓得够呛。 但赫娜在空中摆荡了一会，却逐渐稳住了身体。 只见她以一种极其复杂且柔软的动作，用卡在岩缝中的右脚，把身体拉起来，并调转身体方向，从头下脚上，转为头上脚下，趴在了岩壁上！ 她的右脚脚踝似乎在这个高难度的动作中受了一些伤。 但这并不影响她接下来的行动。 只见她用双腿的膝盖取代受伤的脚踝，一点点地爬上了岩壁。 当抵达岩壁最上方的时候，她几乎是钻进了岩缝里，消失在了岩壁上！ 直到此时，嘉图才意识到自己可以呼吸。 他听到身边传来一声长长的喘气声。 他扭头望去，才看到孙思邈眼中，充满了惊叹和不可思议！ “四小时二十分钟……” 刺猬头青年，看了下手表，忍不住再次感叹道： “本届最快的完攀速度！” 第五十七章 试炼开始 “你明白的吧？她最后的那个动作。” 在称赞完赫娜的攀登速度之后，孙思邈便将视线转向嘉图，有些玩味地看着他说道： “她明明可以用双脚完成的，却只使用了右脚，那应该是……” “嗯……是做给我看的……” 嘉图点了点头。 虽说赫娜不想让他冒险，但是当意识到他的决心，却还是帮了他一把。 这让嘉图感动的同时，却也有些闹心： “不过……那个动作我做不出来啊……” 孙思邈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 “那个动作，即便是我，做起来都有些困难……你做不出来也很正常……不过她是你的同伴吧？她难道不知道吗？” 他指了指嘉图的右脚，似乎已经通过嘉图平时的行动，意识到他的右脚柔韧性，远不如赫娜。 “因为她是个笨蛋嘛……” 嘉图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回答道。 赫娜自己学东西确实很快，但比起“教人”，她连给嘉图提鞋都不配。 赫达如今的功课能那么好，全凭嘉图的努力。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赫娜觉得是自己在依赖他，倒也没有说错。 而孙思邈听到嘉图的回答，也不禁沉默了。 数秒钟之后，他从呆滞中缓过神来，有些好奇地看向嘉图问道： “所以你决定打算怎么做？他们三个的动作，你都无法借鉴吧？” 嘉图没有回话，而是仰头看着面前的石碑。 “只差400米了……真的要放弃吗？” 嘉图在心中默默地思考着。 对于自己是否能够攻顶，他心中已经有了些想法，但问题是他对石碑的了解太多了，远远超过孙思邈的想象，还有整整六个小时的时间限制，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整个石碑四百多米的攀爬。 “只能赌一把了……” 嘉图看了看手中的骇脑电池，想了想，将其放到了孙思邈的手中： “孙考官，帮我充下电吧。” “好的，你果然还是想要挑战吗……等下，你要去哪里？！” 孙思邈刚想调侃下嘉图，却看到少年已经背着自己，向石碑的底部走去。 “稍微做些准备。” 嘉图向他摆了摆手，然后走到石碑底部，在天坑附近找了找，果然发现了几个还染着血迹的腰包。 这些都是坠落者的遗物，无人收殓。 他从中翻出来两卷伞绳、几枚干粮棒和一只水壶。 水壶里的水只剩下一半，所以他倒掉之后，用水潭里的清水洗了洗，又和自己的水壶一起盛满。 “十二个小时吗……差不多够了。” 嘉图估算了下自己的登顶耗时，然后就听到孙思邈正在观察台前高声喊道—— “还有半个小时！想要再试最后一次的人，要做好准备了！” 嘉图知道他这是在提醒自己。 看着面前盛开着淡蓝色勿忘我的清澈水潭，嘉图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插入新电池，带上封闭面具，启动骇脑主机。 伴随着黑音的系统欢迎声，他面前的黑夜褪去了神秘的面纱，变得一览无余起来。 “哦……综合光电系统吗……帅气啊。” 看着全副武装的嘉图向自己走来，孙思邈有些调侃地说道。 不过他的目光稍迟一步，在嘉图身上背着的两卷伞绳，和两只水壶上扫了眼。 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吧？” “额外的‘负重’就代表额外的‘外力’……” 嘉图点了点头，很清楚孙思邈在指什么：“从衣服、鞋子、水壶到干粮食物，这所有的‘装备’都不是我们自己生产的，所以在《生命石碑》的规则下，这些都属于‘借助外力’。” “你背负的东西越多，在石碑上承受的‘负担’也就越大……到最后‘负担’本身就会成为一道壁障，让你无法跨越……” 孙思邈神情严肃地看着嘉图说道—— “你想死吗？” “死吗……我不知道。” 嘉图深吸了一口气：“但是有机会，我总是要试一试。” “放心吧，我不会蛮干的。” 留给监考官一个坚定的背影，嘉图将双手按上了洁白的石壁。 他抬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看不到尽头的白色石碑，直到此时，他才再次感受到所谓的“四百米”，到底是一个多么夸张的数字。 “挑战东珠电视塔吗……就试一试吧……” 带上露着十指的战术手套，嘉图将手伸进背部的腰包里，用力扯开镁粉袋封口，让白色干燥的粉末涂满了整个手掌。 嘉图在头顶的工型钢上扫过。 到处都是之前攀爬者留下的白手印，即便没有记住赫娜她们的路线，看到头顶的白手印，他也不会搞错方向。 最后看了眼陪伴了自己三年的手杖，嘉图将它扔在了地上。 用力跳起，拽住头顶离地大约两米左右的工型钢，嘉图将它拽到自己胸前，缓慢而又坚定地向上爬去。 第一层的钢筋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困难。 在观察台的时候还感觉不出来，但一百三十多米的第一层岩板，并不像仰望时的那样，到处都簇立着钢筋。 在最稀疏的地方，钢筋与钢筋之间的距离超过了五米，最密集的地方，可能一米的范围内，就分布着四五根钢筋。 太密集了不行，太稀疏了也不行。 嘉图观察着白手印最多的地方，一点一点地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你打算选择哪条路线？】 在大约四十分钟之后，黑音终于阅读完了冷启动时的工作日志，从黑箱子里了解到了嘉图的目的和状态，出声问道。 “赫娜的那条吧。” 嘉图平复了下呼吸，看向岩壁左侧赫娜选择的那条“大屋檐岩缝”—— 那里在第一天之后，就几乎没什么人尝试了，除了少数几个白手印之外，赫娜纤细的手掌在工型钢梁上清晰可见。 “华伦虽然使用的是我的‘单脚模式’，但是他有好几次都失去了平衡，说明诺亚的那条路线，并不适合我。” 嘉图和黑音说明着心中的想法。 而黑音的声音中也带着一丝叹息： 【……明明他耗费了那么多精力，结果却证明是无用功吗？】 但嘉图只是默默地回答道： “能证明诺亚的方案是一条‘死路’就足够了，就这点上而言，我非常感谢华伦。” “赫娜应该也是看出来了这点，所以才会帮我选择一条更可行的方案——” 不然她也不会在第一面岩壁的阶段，就故意选择了一条和“平衡木”不同的路线。 那家伙虽然是个“笨蛋”…… 但唯有在“直觉”一点上，有着嘉图自叹弗如的准确度。 嘉图在心中默默地称赞着。 赫娜应该没有考虑过嘉图如果无法像她一样，完成“大屋檐岩缝”双手悬挂三米攀爬会怎么样。 她只是本能地觉得，自己能够完成的动作，嘉图也一定能完成。 “所以说……给我有一点‘自己很优秀’的自觉啊！” 嘉图将腰间的伞绳系在岩缝下方四五米外的一根工型钢上。 在安全绳的保护下，他开始一点点复原赫娜的动作。 第一次，他悬挂在岩壁下差不多半米左右，因为双手没卡准位置，从大屋檐岩缝上掉了下来。 强烈的冲击力差点把他的腰腹部给拉变形了。 幸好灰影套装分布于全身的悬挂系统，帮了他一把——有了第一名受伤者的前车之鉴，他在正式开始前，就已经将全身的悬挂系统，给牢牢收紧了。 强烈的冲坠感把他吓得够呛，但在空中悬挂了一分多钟，嘉图还是回过神来，重新爬回大屋檐下，再次尝试。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嘉图很清楚，自己什么都没有。 唯一多到可以随意挥霍的东西，就是时间。 没有任何人对他心怀期待，也没有任何人对他抱有期望。 因此他的时间，可以说多到爆出来。 无论什么事情，其他人必须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内就做出成果，不然就是输给了其他人，让人觉得失望。 但嘉图无所谓，反正他的条件从一开始就不如其他人。 所以对他而言，只要能够完成就足够了—— 至于时间和速度，就见鬼去吧！ 当嘉图越过大屋檐的岩缝，爬到第二面岩壁上的时候，他喘了口气，抬头眺望着头顶微微泛出一丝白光的天井，嘉图意识到光是第一面岩壁，他就尝试了整整六个小时。 “诺亚的十八倍吗……还真是有够夸张的……” 嘉图抓着第二面岩壁上的一根工型钢，解开腰间的保护绳，让它向着下方坠落下去。 保护绳数量-1，剩余2根。 嘉图默默地记着数，向它的主人道谢道： “谢谢你了……不知名的坠崖者……” 坐在第二层岩壁的工型钢梁上，嘉图喝了口水，心中充满了轻松。 第一面岩壁，他通过得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没有呕吐，也没有晕眩，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我的残疾人身份，让《生命石碑》网开了一面吗？” 他有些乐观地想道。 但是就在这时，嘉图感觉自己的鼻子下热热的，好像有什么滴落下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 低头看去，被镁粉染得雪白的战术手套上，赫然点缀着一滴猩红。 第五十八章 出血 “是天气太干燥了吗……” 嘉图下意识地思考着。 突然间，他觉得有些头晕。 紧接着，鼻血就像止不住了一样，不断流淌下来。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找些东西擦一擦，却意识到自己没有带纸。 于是他只能垂着脑袋，让鼻血全部留到石碑的岩壁上。 “你没事吧？” 正因白天即将来临，垂头丧气地往岩壁下爬去的训练生中，有人注意到了他的情况，出声询问道。 “没事……应该没事……” 嘉图吓了一跳，但还是挥手回答道。 他的鼻血很快就止住了。 除了“流量”多了点，好像没有太大的问题。 “我应该不是‘中邪’了吧……” 嘉图有些忐忑地，问心中的黑音道。 【不知道……】 黑音也显得有些犹豫：【我没有看到过你这样的情况……你真的没有感到头晕或者想吐吗？】 “头晕可能有点……” 嘉图想了想回答道：“我可能有点晕血？” 【晕血那就没办法了……】 黑音沉吟了一下回答道：【先观察下看看吧，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办法。】 “好的。” 嘉图点了点头。 就在他和黑音对话的时候，他身边的训练生看着他一会沉思，一会点头的样子，以为他是不是被石碑弄坏了脑子，有些担心地询问他道： “你没事吧？要不要我背你下去？” “啊？没事，谢谢了。” 嘉图没想到这时候都能遇上好心人，于是他连忙摇头道： “接下来我一个人走就行。” “好的，那我们一起吧。” 那位训练生少年点了点头，打算等嘉图先下去。 结果却不想，嘉图直接往上指了指： “我去上面，你呢？” “啊？！” 少年愣了一下，才充满困惑地道： “天都要亮了，你还打算继续往上爬吗？” “毕竟监考官说的只是‘禁止攀登’，也没有说天亮了就一定要回去啊？” 嘉图笑了笑，从少年惊诧的眼神中，已经明白了他的打算。 他挥了挥手，向少年道了声别，便继续向上： “谢谢你的担心，后会有期。” “不会吧……你的真的想要……” 少年愣愣地看着嘉图留下来的血迹，以及不断向上攀登的背影。 本想要继续向下的身体也突然僵在了原地。 。 嘉图没有意识到少年的想法。 他只是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 “负担”比他想象中的来得还快，一旦爆发，却又是如此地猛烈。 又往上爬了三十米左右之后，他注意到自己右手的四指处突然冒出一缕缕血丝。 同时他心脏的跳动速度有些紊乱，就像小鹿乱撞一样，让他觉得有些胸闷。 直到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没想到异化体也被判定为‘外力’了……真是一点都不留情啊……《生命石碑》……” 嘉图擦了擦脸上的鼻血，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唯有自己的“负荷”会这么严重。 毕竟相比其他人，他的整个心脏和四根手指都是由异化体组成的。 相比之下，他知道的那些关于石碑的规则，身上的装备，反倒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但是即便如此，他的“负荷”仍旧比他想象中的“和缓”很多。 嘉图估算了下他现在的失血速度。 如果只是失血的话，他爬到第三层的岩壁上不是问题。 但问题是“失血”对他身体造成的影响，以及之后的“负荷”会不会变得更加严重。 “我流了多少血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向黑音确认道。 【每次都是50毫升……但第二次的时候，《致爱丽丝》受到了影响……小光好像不太舒服……】 黑音有些犹豫地回答道。 “以我的身体，还能承受几次？” 嘉图又继续追问道。 【如果每次都是50毫升的话……400毫升不是太大的问题。】 黑音判断了下，回答道：【也就是240米，足够你爬到石碑顶部了。】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要不要为了你妹妹，放弃《生命石碑》的试炼？” 嘉图用力呼吸着，压抑着砰砰狂跳的心跳，询问黑音道。 【该回答这个问题的是你……】 黑音有些犹豫地说道：【受到《生命石碑》的影响，小光可能会解除心脏和手指的拟态，到时候她和我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你的性命就可能……】 黑音突然沉默了。 看到嘉图没有反应，她才继续追问道： 【你要后退吗？】 “我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嘉图长叹了一口气，突然笑了： “你说过，《致爱丽丝》会不断侵蚀我的身体，我这次退下去，就无法再挑战第三轮测试；或许避难所深处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改善我的左脚，但《千腕》又卡在第三层，让我无法继续前进——” “说到底，我真的有很多退路和选择吗？” 嘉图仰起头，看向绝壁之上的黑色阴影： “我又不是诺亚和华伦，失败了还可以去继承父母的衣钵……” “我身后就是悬崖，那么退和不退，又有什么区别呢？” 嘉图再次伸出手：“除非是‘跳进去会死’，否则我决不后退——” “哪怕死在了《生命石碑》上，我也会告诉自己‘你已经挣扎过了’！” 嘉图言之凿凿地述说着。 他在工型钢梁上休息了一会，又开始继续向上攀爬。 每隔三十米左右，他就会吐出一口鲜血，同时心脏的疼痛也会如期而至。 这使得他每隔三十米左右，就得休息一个小时。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脏的疼痛，也会缓缓减轻。 于是他就会再次前进，等待下一次“失血”如期而至。 等到他爬到第三面岩壁下的时候，整个胸口基本上都已经被鲜血打湿了。 封闭面具里全是血腥味，两侧的排湿口上结了一层血痂。 就连他的眼睛里都开始往外淌血，这使得他不得不停下来，坐在工型钢梁上，用水壶把封闭面罩冲洗一下。 “这下……可真是七窍流血了……” 嘉图看着变成橙红色的视野，用力揉了揉，然后用清水冲了下眼睛。 幸好每次失血都是一次性的，不会像是正常伤口那样淌个不停。 所以虽然看起来挺吓人的，但其实能让人接受。 “就当是捐血了……反正捐一次血也要400毫升……” 嘉图有些乐观地想道。 同时心脏又有些抽痛起来。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向自己的右手。 在那里，原本因为缺少光照而苍白无比的半个手掌，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 看起来还有些粘稠的胶质感，很像是他曾经在八音盒里惊鸿一瞥到的《致爱丽丝》本体。 “抱歉了……要你和我一起受罪……” 嘉图叹了口气，捂着绞痛的胸口，向着上方的石碑顶部望去。 已经近在咫尺了…… 还有一百三十米…… 还有一百三十米，他就可以从“小瘸子”和“废物”的这个身份中解脱出来了…… 不过，随着他的抬头，太阳也映入了他眼帘。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废土世界的太阳。 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悬挂着，并不明亮，反而散发着淡淡紫红色。 有些像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污染了一样，充满了诡异。 “有这样的太阳，监考官说‘白天会发生意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嘉图默默地思考着，将自己的身体绑在钢梁上，靠着石壁一口一口地补充着食物。 “喂！前面的人！”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身下有人在喊自己。 他低头望去，却有些惊讶地看到，之前询问过他身体情况的好心少年，正和几名攀登者一起，距离他几十米外的地方，向他挥着手。 “对于第三层岩壁，你已经有想法了吗？” 远远地，少年就向他喊道。 嘉图犹豫了下，想到了之前的先攀者。 他意识到自己和少年们并不是竞争关系。 于是他点了点头： “你们为什么会这么想？” 看到嘉图点头承认，少年和身边的同伴，互相对视了一眼，露出了有些欣喜的表情： “我们看到你一边流血还一边往上爬，还瘸了一只脚……所以觉得你肯定是有什么绝招，所以才会这么奋不顾身！” “绝招吗……” 听到少年们的回答，嘉图忍不住向第三层岩壁“双缝间隙”看了一眼。 然后他向着下方的少年继续打算呼喊道： “如果非要说的话，我确实有这个东西！但是岩缝你们打算怎么办？我虽然有办法通过最后的难关，但最后的岩缝，却必须你们亲自爬过去！” “你都流着血前进了，我们受点伤算什么！” 少年却自信满满地说道：“我们几个都是工业层出身！最擅长的就是与人合作！只要我们几个联合起来，区区岩缝，还是能送一两个人上去的！” 少年身边的其他人也纷纷大声喊道： “是啊！我们已经约定好了！如果有人当上了探荒者，就帮其他人照顾家人！以一名探荒者的收入，足够我们照顾好四五家了！” 很质朴的一群人啊…… 嘉图不禁在心中想道。 对于这么质朴又善良的一群少年，他不介意和他们搞好关系。 于是他将腰间的绳索解开，准备向少年们的方向平移一些，以方便和他们汇合。 却听到下方的少年，突然有些惊讶地喊道—— “快看！那是什么？！” 嘉图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去。 在紫红色的太阳下面。 他看到三枚异常明亮、快速下落中的光点。 第五十九章 紫太阳 当看到那三枚耀眼光点的瞬间，孙思邈浑身的鸡皮疙瘩就都立了起来。 他飞快地跑向石碑，向着还没落地的考生们，大声喊道： “快点下来！‘巡回猎杀者’来了！快躲进地下隧道里，再不快点就要来不及了！” 听到他的呼喊，还有些犹豫要不要放弃的考生们也有些慌张地从岩壁上跳了下来。 “其他还在二层岩壁上的人怎么办？” 有人拉住了孙思邈的胳膊问道。 却被刺猬头青年一把抱了起来： “来不及了！人太多了！他们来不及了！要怪就怪他们没有听从我的提醒吧！” 孙思邈虽然这么说，但心中也有些后悔—— “巡回猎杀者已经连续三年都没有出动了……是今年升温的速度太快吗？还是没有选择放弃的人太多？！” 但是无论原因如何，他们仍旧一脸仓皇地向地下广场跑去。 在地下广场的内部，有一条不到两米宽的自动扶梯，通往地下更深层的隧道。 而他们的目的地就是那里。 当走进扶梯隧道的一瞬间，孙思邈最后一次回头望向石碑的方向—— “还没有回到天坑底部的人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们要么死掉……要么就只能登顶——” “那样的话，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 工业层的少年们呼喊着，看向头顶天井的时候，嘉图也回头看到了那三枚异常明亮的坠落光点。 一开始，他还以为那只是太阳的光晕。 直到那三个光点距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他才突然意识到那是三个正在用喷射推进器飞行的人造物！ “‘外界’的人造物？那岂不就是……” 在那一瞬间，嘉图的血液变得异常冰冷。 而他身下的少年们，也纷纷意识到情况不对，一脸仓皇地向着崖壁下爬去。 但是没等他们攀爬几步，那三枚光点，就已经飞速降到了他们身边。 三台巨大的非人型机械，轰鸣着从他们面前冲过。 掀起巨大的音爆，像是风暴般犁过。 嘉图的头发和斗篷被激波冲得到处乱飞，他下方的工业层少年们的情况则更加悲惨—— 有人被那肆虐的气流冲离了崖壁，惨叫着向天坑下方坠去。 而那三台非人型机械也借助六台喷射引擎，重新悬浮在了少年们的身前。 扁平六边形的裙甲式引擎，发出深紫色的光辉，掀起巨大的轰鸣声。 那三台十米余高的非人型机械，斑驳的外壳上没有脑袋，只有一个纺锤形的胸口连接着纤细的骨架型附肢。 只是看了一眼，嘉图就知道它们绝对是传说中的人工智能！ 它们每一台胸椎都连接着三对仿佛螳螂般纤细的附肢，如蜘蛛般抱握着一柄四五米长的巨大电磁炮，背上悬挂着仿佛“佛光”一样的轮式弹匣舱。 全身上下看不到任何能够载人的地方！ 而随着三台无人机械，在自己面前停下，嘉图之前打过交道的那名好心少年，嘴唇颤抖地念出了它们的名字—— “雷神工业……巡回猎杀者！” 直到此时，嘉图才在这三台无人机甲的胸椎处，看到了一个用圆环围起来的雷电标志。 三台巡回猎杀者，没有在意人类少年们的惊愕，而是举起了手中的电磁炮。 随着光芒闪动，巨大轰鸣声挤压着枪口处的空气，爆发出一连串的白色激波。 激波飞跃二十余米的距离，瞬间轰在了岩壁上，把工业层的少年们吓了一跳。 他们纷纷惨叫着，抱住了脑袋。 但是，在仿佛爆炸般的轰鸣声中，三根四五米长的柱型弹药旋转着被弹飞了出去。 站在上方几十米处的嘉图看得很清楚—— 那根本不是什么“柱型弹药”！ 而是这三天里他已经看到了无数次的“工型钢”！ “怎么会……这些工型钢居然是人工智能的弹药……” 嘉图浑身冰冷地看着这一幕。 被弹飞的工型钢划出一道道圆弧，旋转着向天坑底部坠去。 在重力的作用下，三根工型钢梁轰鸣着插入了地面，激起道道的水花和碎石—— 在漫天飞舞的蓝色勿忘我中，像是墓碑一样，牢牢地插在了天坑底部！ “啊！啊啊！啊啊啊——” 岩壁上的少年们大声惨叫着，抱头痛哭。 但是直到工型钢轰鸣着落了地，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没有事……你们怎么样？” 少年们捂着自己的胸口，到处查看着同伴的情况。 包括自己在内，其他人全都完好无损！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会没事……” 少年们有些迟疑地看向面前的人工智能。 正悬浮在距离石碑二十多米外的无人机械，就像是没有感情一样，冷静地装填着第二轮弹药。 随着背后的弹匣舱发出电机转动声，一枚崭新的工型钢弹，被装进了电磁炮里！ 好心少年犹豫了一下，逐渐回过神来—— “快跑！第二轮攻击来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很清楚，再这么下去，自己等人肯定会死在这里—— 第二面岩壁上满目疮痍的工型钢，就在述说着一切！ “快爬！向上方爬！第三层岩壁上，没有多少工型钢！” 少年的话语提醒了嘉图。 虽然有些担心少年们的情况，但他还是向着第三层岩壁爬去。 一边爬，他一边还有些担心地看着下方。 此时，这些少年帮他吸引了人工智能的注意力—— 巡回猎杀者们还没有注意到更高处的他！ 而随着第二轮工型钢弹的再次弹飞，第三轮工型钢弹，也已经箭在弦上！ 这一次，嘉图终于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就在拖曳着激波的工型钢冲到少年们面前的一瞬间，距离他们一米外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层淡白色的光膜。 这道仿佛不应存在于现实的光膜，就像是一张充满韧性的墙壁，将瞬间迫近的工型钢们全部弹飞了出去！ 但是随着无人机械的不断攻击，这面薄膜的力量也在变得越来越弱！ 甚至已经出现了裂纹！ 终于！在第四轮打击下，随着一声清脆的仿佛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碎裂声，一名少年，被工型钢弹命中，瞬间化作了漫天的血沫！ 他身边的同伴，被碎肉溅了一身。 吓得大声惨叫起来。 但下一秒，他也步上了前者的后尘，被工型钢弹命中，在飞溅的碎石中，像是甜甜圈一样，被插在了石壁上！ “快爬！快爬！” 好心的少年还在不断催促着身边的同伴。 但嘉图却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第一、第二名牺牲者的出现，薄膜的保护力量已经远不如之前！ 几乎就是在下一秒，少年的另外两名同伴，也化作了满天的血沫！ 嘉图看到好心少年有些绝望地仰起头，看向他—— 下一秒，被钢梁命中的少年，飞了出去。 只剩下一只手臂和半个胸膛，连接着少年双目无神的头颅，向着天坑底部坠落下去。 嘉图看得浑身冰冷。 他意识到，此时的岩壁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在消灭了所有工业层少年之后，三台无人机械，纺锤状的胸舱处蓝光闪动，随后两台无人机械向着天坑飞去，另外一台则向着上方飞来。 嘉图看了眼还在十米外的第三层岩壁，浑身冰冷。 但是他却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那些巡回猎杀者，有“两台”都向着“下方”飞去？ 是因为猎杀自己“一个人”不需要它们派出两名猎手吗？ 但是他却想起了自己前几天戴着封闭面罩时的场景—— 披着灰色斗篷的攀爬者们，在他的视野中非常模糊，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们在那里，还时不时地动一下的话，他根本无法将他们和岩壁区分开来！ 难道说…… 嘉图身体非常冰冷，但大脑却非常火热。 即便在这种绝境之下，他也没有放弃挣扎求生。 他用力抓着岩壁，用斗篷裹紧了身体。 就像是他猜测的那样，无人机械轰鸣着飞过他身边，并没有停下来，而是飞到石碑的最顶层，从那里开始一点点地做着循环往复的下落运动。 “它没有注意到我……应该是光学系统被斗篷蒙骗住了……不愧是探荒队……能在‘外界’生存下来，果然是有一套的……” 嘉图小心翼翼地看着上方的动静，一点点地向十几米外的岩缝挪去。 无人机械巡察岩壁的速度很快。 但嘉图攀爬的速度更快。 激发出全部潜力的他，以自己都没有想到的速度，飞快地爬到了第三层岩壁上。 看着面前的岩缝，嘉图用力喘了口气，同时强忍着再次发作的不适，将鲜血吞回了口腔里。 他满嘴都是血腥味，视线也一塌糊涂，就像是流泪了一样，到处都是血沫。 还来不庆幸，嘉图就看到头顶的无人机械向着他飞了过来。 他连忙故技重施，再次攀附在了岩缝上。 无人机械从嘉图身边呼啸着平移过去，他甚至能够听到那巨大的轰鸣声。 他的斗篷被吹得不断翻腾，瑟瑟发抖地感受着背后的轰鸣声： “可恶……给我忽略过去啊！” 他在心中高声呐喊着。 而无人机械也在略微的悬停后，从他身边逐渐远去。 嘉图意识到，这道难关，被他闯过去了！ 但是他的目光仍旧不敢懈怠，偷偷露出一个眼睛，观察着巡回猎杀者们的动静，希望它们能快点离去。 他看到巡回猎杀者在越过自己之后，不断做着折返运动，十米十米地向石壁下方掠去。 突然，它在一处嘉图有些眼熟的岩壁前停住了。 透过自己的视角，嘉图无法看到它的视野。 但是随着它将那纺锤状的胸椎突然抬起来，看向第三层岩壁。 嘉图突然意识到那是自己之前停留过的地方！ “该死……是血迹……” 嘉图意识到那些还未干枯的血迹，暴露了自己。 无人机械再次飞了起来。 这次它不再高速掠过，而是以非常慢的速度，一米一米地探查起了面前的岩壁。 嘉图意识到，自己这一次绝无可能藏过去了。 他打算放手一搏，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着第三层岩壁顶端爬去—— “哪怕死！我也要死在前进的路上！” 嘉图在心中高声呐喊着。 他非常不甘，但是又没有办法。 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和巡回猎杀者差距太大了，连反抗的可能性都没有！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的一瞬间，却被黑音拦住了—— 【等一下，你先别动。】 嘉图刚刚抬起的左手，顿时一僵，有些困惑地问道： “怎么了？” 【你先别动，无人机械这次的探查距离很近，我们有机会击毁它。】 顺着黑音的提醒，嘉图向无人机械扫了眼。 他确实看到无人机械紧贴在岩壁四五米外的地方，似乎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岩缝，一米一米地探查着。 但是他的心中，却仍旧充满了绝望： “即便能够击毁它又怎么样？还有两台机械在天坑底部……” 然而黑音却否认道： 【三层岩壁上只有少数的工型钢，除了能够爬到这个距离的训练生很少外，我怀疑第三层岩壁的保护效力还比较完整。】 “第三层岩壁的保护效力？” 嘉图有些好奇地问道。 【对。】 黑音回答道： 【我之前说过，以前的《生命石碑》是无法被破坏的。】 【无论是一千公斤航弹，还是主战坦克发射的脱壳尾翼穿甲弹，都无法破坏它的岩壁。】 【即便《生命石碑》被破坏成这个样子，但从“巡回猎杀者”装备的武器来看，它们想要攻破石碑的防护能力也非常困难——】 【所以它们才使用了工型钢这种压根不能算是武器的弹药。】 “所以说？” 听到黑音的娓娓道来，嘉图逐渐冷静下来的内心，也不再那么绝望。 他主动向黑音询问道。 【所以，如果我们能够趁这次的机会，破坏它们中的一台，再加上《生命石碑》的保护效力，你就有机会爬到第三层岩壁顶端。】 黑音一口气回答道。 “只是有机会吗……” 嘉图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惋惜地说道。 但心中的慌乱却被逐渐驱散了。 【毕竟我不知道敌人的武器性能如何，一切都是建立在“可能性”的基础上。】 黑音冷静地回答道： 【能够在“无限的可能性”中寻找到“有限的答案”，本来就是我们人类强于人工智能的地方。】 “好吧，告诉我该怎么做。” 嘉图看着逐渐迫近的无人机械，知道自己和黑音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很简单。】 黑音冷静地回答道：【当敌方机甲迫近到你不足五米的时候，你将左手对准它，跟我一起念出这句话——】 【“光啊！吞噬吧！”】 嘉图手一抖，差点坠下崖去—— “这是什么中二台词啊！” 【中二吗？这确实是我们当年流行的名作。】 黑音有些困惑地承认道，不过她很快就从这种小问题上，移开了注意力： 【总而言之，这是《致爱丽丝》的启动命令，你可以认为就是“咒语”一样的东西——我之前就是用它杀掉《千腕》的，用来对付无人机甲，应该也够用了。】 “能杀掉《千腕》吗……那确实够了。” 嘉图收回心中的荒谬感，点了点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远方迫近的无人机甲。 他并不打算立即使用这个能力，因为巡回猎杀者不一定真的能发现他。 【对了，顺便一提。】 黑音在嘉图心中继续说道。 “怎么了？”他一边分神观察着敌人的情况，一边问道。 【《致爱丽丝》的吞噬能力，十天内只能使用一次，你也是因为过了两个星期，才能使用这一招。】 “机会只有一次吗……” 嘉图点了点头，明白了黑音的意思。 【是的，祝你好运。】 当说完最后这句话后，黑音的声音便重新沉寂下来。 嘉图也重新看向远处迫近的无人机甲。 这一次，他没有背过身去，将后背和生命交给命运。 他死死地盯着无人机甲的样子，甚至连它胸椎上的漆皮，都看得一清二楚。 引擎轰鸣着，无人机甲在嘉图面前缓缓推进过来。 嘉图甚至看得到，它的“视线”，逐渐和自己对上。 然后一人一机，在千百年之后，再次对视在了一起。 这一次，嘉图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右手—— “光啊！吞噬吧！” 第六十章 呐喊 在念出“咒语”的那一瞬间，嘉图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用力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致爱丽丝》的样子。 上一次的《千腕》，他只看到了奔涌的黑色天幕，却并未看到异化体的本体。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已经变成胶状的漆黑手掌，附近的光线突然扭曲了一下—— 随后，伴随着一股强烈的爆鸣，他面前的空间突然膨胀，又迅速地塌陷下去。 一股强烈的真空，把他牵引着向前方吸去。 嘉图下意识地抓紧了身前的岩缝，斗篷和头发被吸得猎猎作响。 但是更加诡异的是他面前的巡回猎杀者。 紫红色的无人机械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中了一样，大半个身体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右边的三条附肢、一台喷射引擎和不到一半的胸舱在空中悬停着。 迟了数秒，空气中的电路和液压装置开始往外不断喷射着火花和液压液。 嘉图能从无人机械的反应中，感受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茫然。 随后全身引擎熄火的巡回猎杀者，身上不断喷射出火花，就像是废铁一样，向着天坑底部坠落而去。 【快走！趁着其他两台无人机械还没有反应过来！】 黑音在嘉图脑海中提醒着他。 嘉图这才反应过来，飞快地向上爬去。 他一边攀爬，一边看向自己的右手手掌—— 在那里，之前完全变成黑色的断掌，已经重新恢复了血色。 仿佛他之前的心绞痛和颜色变化只是个幻觉。 一边爬，他一边在心中询问黑音道： “真的是《致爱丽丝》做的吗？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它攻击时的样子？” 【之前的小光太虚弱了。】 黑音冷静地回答道：【在吞噬了《千腕》之后，她恢复了一些能力，现在才是她真正的攻击速度。】 【你的动态视力太差了，看不到她的捕食姿态也很正常，在研究所的时候，银雪也必须借助高速摄影机才能看清楚她捕食的画面。】 “‘捕食的画面’吗……” 嘉图回忆着巡回猎杀者失去大半个身躯的样子，也有些戚戚然。 他没想到自己体内居然寄居着如此强大的怪物。 连探荒者们都恐惧不已的人工智能，也不是它的一合之敌—— 实际上，巡回猎杀者在一个眨眼都不够的时间内，就被它摧毁了。 就在这时，天坑底部也传来了爆炸声。 随后传来其他两台无人机械引擎加力喷射的声音。 这让嘉图不禁想到： “对了，小光吃掉巡回猎杀者后，我的手掌变回了原本的辐射，也是因为‘捕食’的原因吗？” 【正常来说，小光的“捕食”只对魔晄和异化体有效果……但是你的手掌确实很像她当年补充魔晄的样子……】 黑音的声音显得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位于天坑底部的两台巡回猎杀者也飞了上来。 它们没有因为同伴的毁灭而显露出什么情绪，仍旧以理论上的最高效率，飞到了嘉图身后。 感受着两组综合感知系统不断扫描着自己身体，嘉图有些脊背发寒。 但此时此刻，他也已经顾不上它们了。 在“吃掉”一台巡回猎杀者之后，他的位置已经彻底暴露出来，即便想隐藏，被找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可没有办法在十天内再使用一次《致爱丽丝》。 事实上，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异化体—— 它在“进食”完毕后，已经进入了酣睡，无论什么事情，都无法唤醒它—— 嘉图感受了下它那逆天的肉体强度，感觉自己即便是被工型钢弹砸成了粉末，他异化体变成的心脏和右掌仍会幸存下来。 然后在十天后重新聚合到一起，化作完整的一体。 嘉图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致爱丽丝》的特性。 他知道这一次的吞噬，让他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与异化体的融合程度，更进一步。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至少多了一种十天可以使用一次的杀手锏……” 嘉图默默思考着，不断向上爬去。 右手恢复了原本肤色，他的攀爬速度也更快了。 只是稍稍用力，四根手指就在石碑上抓出四条清晰的小坑。 他甚至需要收敛一些力气，才不至于捏碎握力点，让自己坠下去。 而他背后的两台无人机械也死死地盯着他。 两台无人机械胸舱处的黑色光带上，不断划过蓝色的光点，似乎是在交流着什么。 最后它们举起手中的电磁炮，对准嘉图，开始发射钢弹。 随着背后一声又一声的激波和爆鸣，嘉图不断向上攀爬着。 他在纷杂的乱流中，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他背后的光膜上不断弹开的工型钢弹。 他身后的光膜，明显比之前二层的光膜要牢固很多，大概有几十厘米厚，已经可以称之为“光墙”了。 “黑音之前说《生命石碑》，连一千公斤航弹都破坏不了……我总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以第三层光膜的厚度，她们确实弄不坏它……” 嘉图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向上爬去。 不过随着光膜的显现，他也感受到，光膜除了在保护他和石碑之外，也在非常清晰地在压制他的身体。 包括小光的虚弱和自己的吐血在内，本质上都是这些光膜的力量在作怪。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吗……果然万事万物都是矛盾对立的……只有好处却没有坏处的事压根不存在……” 嘉图感受着光膜的力量，不断挤压着自己的身体。 他有些呼吸不上气来。 就在他头晕目眩地感觉自己即将窒息而亡的时候，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无比刺耳的嘶鸣声。 随后他身上的光膜顿时压力一轻。 嘉图有些惊讶地回头望去。 却看到让他无比震惊的一幕。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台巡回猎杀者中的一体，已经放开了手中的电磁炮。 连接在胸舱底部的电磁炮，就像是蝎子的尾巴一样，悬挂在机械怪物的正下方。 无人机械从操控电磁炮中解放出来的三对附肢，像是蜘蛛一样，匍匐在光膜上。 腰间的推进引擎被加力到最大，深紫色的喷射光化作巨大的光柱，一口气喷出两组六枚马赫环，将嘉图面前光膜压得吱嘎作响。 而随着巡回猎杀者的全力压迫，嘉图身上的光膜压制力也瞬间减轻了大半。 这让他不禁加快速度，向上方爬去。 只是他一边爬，还一边看向下方的巡回猎杀者—— 心惊胆战。 因为他看到，随着无人机械的攻击，他身下的光膜也不断变得稀薄。 无人机械钢刀一样的六条附肢深深地插进了光膜中，将光膜压得向下突出了六根尖刺，眼看就要被彻底撕开——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刺耳的爆鸣，一道银光划过了天空。 嘉图看到巡回猎杀者的锥状胸舱，被一根银白色的标枪命中，像是糖葫芦一样，被贯穿而过。 紫黑色的、火焰一样的气体，从破口处不断喷涌而出。 嘉图感受到一道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嘶鸣。 随后巡回猎杀者，就在喷涌的紫色火焰中，炸成了无数的碎片。 耀眼的紫色火焰，裹挟着无数的碎片，像是喷流一样，撞击在他面前的光膜上，然后被光膜吸收并弹向远处。 就像是紫色的太阳，在他头顶的穹顶蔓延向远方。 嘉图的脸颊被火焰的紫光照射得一明一暗，完全沉浸在了这仿佛不亚于北极极光的绝美景象中。 然后等到火焰褪去，他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看向银枪飞来的方向—— 那是一个灰色的人影，站在巨碑顶部的阴影中，注视着下方的嘉图和巡回猎杀者。 仅剩的一台巡回猎杀者，盘旋着飞了起来。 它举着手中的电磁炮，以十米多高的庞然身躯，和巨碑顶端的灰色人影对峙着。 一人一机无言地对视着，站在距离彼此不足十米的地方。 在大约十多秒之后，深紫色的无人机械转过身去，腰间的喷射引擎喷出耀眼的紫色马赫环，头也不回地向着天井的方向飞去。 嘉图看着它的背影，知道这道难关，被自己闯过去了。 不过与此同时，他身上的光膜压力，也骤然增强。 嘉图下意识地突出一口鲜血，向着岩缝顶端的工型钢爬去。 当他爬到岩缝顶端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变成了血人。 或许是因为《致爱丽丝》的力量变强的原因，光膜对他的压力也陡增起来。 到了最后的几米时，他不仅浑身都在流血，就连脑袋和身体都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不过一想到这力量连巡回猎杀者都能挡住……我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嘉图有些阿q地想道。 同时头疼欲裂地让他几乎想要大喊大叫。 死死地抱着工型钢梁，休息了三十分钟。 嘉图身上的疼痛感逐渐减轻下去。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将身上沾满鲜血、变得沉重无比的斗篷扔了下去。 想了想，他又将水壶、干粮棒，全部留在了工型钢上。 因为缺血的原因，他的身体变得无比苍白。 但与此同时，他也能感受到，从心脏喷涌而出的一股股热流，正在取代他缺失的血液，强行撑起了他身体。 “也不知道，等我爬到巨碑顶端的时候，还能不能叫做人类……” 嘉图咬着牙，将腰包里的最后两捆伞绳取了出来， 他把它们系在一起，然后牢牢地绑在了工型钢上。 最后再将伞绳系在腰间。 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嘉图深吸了一口气，以伞绳作为牵引，缓缓地向着“两缝间隙”的方向降去。 当抵达了两条岩缝附近之后，嘉图略微收紧了一些绳索，然后开始用右脚蹬踹着岩壁，向岩缝的右侧摆去。 第一次尝试，他的身体只是向右侧移动了七十多厘米，就被重力拉了回去。 他的身体向反方向摆动，但他没有急着往右侧发力，反而向左用力蹬踹着岩壁，向左侧施加了一个更大的摆荡力。 当重力牵引着他左摆的身体，回拉的时候，他又向右侧蹬踹了一下，这次他的身体距离右侧的岩缝，只差一点点的距离。 “还有一点……加油！” 嘉图给自己鼓着劲，再次蹬踹岩壁。 这一次他终于成功了，在摆绳第三次移动到右侧岩缝的时候，嘉图伸出手，成功抓住了岩缝。 在那一刻，一股强烈的兴奋夹杂着脱力感，向他不断袭来。 嘉图感觉自己的脑袋一片晕眩，手一滑，就向着左侧回坠而去。 。 第六十一章 回忆 嘉图重重地撞到了岩壁上，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的自觉。 他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混乱。 大量的声音夹杂着碎片像是雪崩一样涌入他的大脑。 他听到黑音还是什么比她更年轻的女性正在自己的脑袋里大声惨叫。 一个？不，两个？ 嘉图四肢悬挂着，垂落在伞绳上。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非常沉重，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样，不断下坠……下坠…… “实验又失败了……” “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现……” “关于《井》和《生命巨人》的研究怎么样？已经有成果了吗？” “进展不错，倒是你那边怎么样？《主装骇脑》效果还好吧？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一定要和我说哦。” “还可以，虽然现在操控‘先驱’的时候，会出现一些违和感，但我对机甲的控制力上升了。现在在模拟舱里，已经可以同时打赢三台由人工智能操控的无人机甲了。” “别太得意了哦，毕竟像是你这样的‘天才’，人类中可没有多少。” “所以才需要‘外装骇脑’和《主装骇脑》不是吗？为了就是将我这样的‘天才’，批量地复制给全人类。” “你倒是一点都没有骄傲……如果我们研究所的年轻人，都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我们的‘天才所长小姐’在说什么呢？研究所里，最年轻的高级研究员就是你了吧？” “但是看着银匙他们，我就会觉得自己果然还是老了啊……都27岁了，还没有男朋友……” 嘉图从昏睡中缓缓睁开眼睛。 他被刺眼的白光晃了下眼睛。 他下意识地眯了眯，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一片纯白色的空间中。 他面前是一面异常高大的落地窗，从上到下有二十多米，从左到右更是看不到尽头。 “怎么了？没事吧？你怎么突然发起呆来了？” 有人从他的右侧挥着手。 嘉图有些讶异地望去，却是一名比他矮了不少的银发少女。 身上穿着白大褂，抱着淡蓝色的文件夹，臂弯里是有些傲然地突出重围的硕大山峰，少女脸上戴着有些厚重的圆框眼睛，梳着两股麻花辫，有些疑惑地歪头看着他，正不断向他挥舞着自己的右手。 看起来有些土气，又有些神秘，同时还有点可爱和涩情。 嘉图有些慌乱地举起手来： “啊不是，我不是故意想闯进这里的……” 然而直到此时，嘉图才有些讶异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变得有些不对劲。 纤细得宛若年轻女性的手指，修剪得很好的指甲上没有任何装饰，食指和右手掌根的地方，有着厚厚的枪茧。 “女性军人……” 嘉图心中一动，抬头看向面前的玻璃落地窗。 通过玻璃半透明的反光，他看到了一名穿着灰色军服的黑发女子。 容貌清丽，身材高挑，久经锻炼的肉体仅仅是往那里一站，浑身的张力，就让她的身姿变得异常挺拔。 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头发剪得很短，只有及耳的长度，不然走在任何地方，都是一名倾倒众人的大美人。 “故意闯进这里？你在乱说什么啊，黑音上尉。” 银发少女有些困惑看向“他”说道： “你不是作为实验协助者，被国防部派到这里来的吗？” 嘉图有些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又感受着自己胸前那沉甸甸的山峰，然后又透过落地窗看向外面的《生命石碑》。 那是还没有任何损坏的白色巨碑。 坐落在一个直上直下，直径一百多米的白色天井中，散发出朦胧的迷幻光芒。 嘉图头皮发麻地走到落地窗前，抬头看去。 在数百米的天井顶部，是看不清数量的高功率探照灯，将整个天井照耀得一片苍白，看不到任何的阴影或者“巡回猎杀者”。 “难道说我‘又’穿越了？” 有过上一次穿越时的经历，嘉图迅速冷静下来。 他背过身去，看到身穿白大褂的银发少女，意识到她就是黑音一直挂在嘴边的“银雪所长”。 “抱歉，可能是实验的副作用，我稍微有些头晕。” 他想了想，杜撰道。 “有些头晕？” 银雪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走过来，很自然地牵住了他的右手： “你之前可没有说出现这种情况，必须检查一下了。” 嘉图意识到给自己挖了个坑，顿时沉默不语。 他的目光在《生命石碑》上不断扫过。 在纯白色的天井底部，有穿着橙红色衣服，仿佛囚犯一样的细小人影，正在安全装置的保护下，往《生命石碑》上不断攀爬。 只是扫了一眼，嘉图就知道，那么多的安全装置，囚犯们爬不了多久，就会因为头晕目眩，从石碑上摔落下来—— 毕竟此时的石碑上可没有任何的工型钢，完全就是光秃秃的一片，光膜的保护效力还很强大，几乎是肉眼可见地能看到那异常的白光。 “所以……我这是回到了世界毁灭之前？这里是灵子生命研究所？” 嘉图在心中迅速地思考着： “这是黑音的身体？还是说是她的记忆？但是如果是她的记忆，我应该无法主导对话才对……但银雪明显对我的说法做出了反应。” 嘉图感到异常的困惑，但他只能跟在银雪身后，向着检查室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会不会被检测出来，但他随意乱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严重—— “毕竟以我掌握到的信息，说自己是黑音的‘朋友’，应该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吧？” 他有些乐观地想道。 却在经过一条走廊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姐姐！” 洁白的收容室内，一名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有些高兴地向黑音她们的方向跑来。 隔着隔离玻璃，她有些兴奋地向嘉图挥舞着手。 在她的身上，长着黑色扭曲宛若触手一样的怪物。 她的半个脑袋都被侵占了，右半身手臂，也变成三条分裂的黑色触手。 嘉图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些触手和自己断掌显露出来的质感一模一样！ 他有些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就在他想要走到收容室边上，仔细看看“她”的时候，一股强烈的晕眩感传来。 他被拖回了满目疮痍的石碑之上。 第六十二章 渎神之仪 嘉图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摇了摇脑袋。 他看了看自己的左胳膊，在从右侧岩缝失手滑脱的时候，那里磕破了一层皮。 火辣辣的刺痛感告诉他，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刚才的那个是……幻觉？还是记忆？” 嘉图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外装骇脑，却有些讶异地发现它的电量已经用光了。 “我这是在岩壁上昏迷了多久？还是说是骇脑的电量因为某种原因被抽空了？” 嘉图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包，却意识到之前用掉的电池，已经是他手上的最后一块了。 “一份主用电池加上三份备用电池，总共八个小时的电量……在休息的时候，我会把电脑关掉……但是整整18个小时的攀爬时长，还是把所有电量都用完了吗……” 嘉图抬头看了看泛黄的天空，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了。 他故技重施，在没有骇脑的帮助下，抓住了岩缝。 这一次，他没有产生幻觉，也没有脱手掉回原路。 解开身上的最后的伞绳，嘉图仰头看了看还有五十多米的岩缝，深吸了一口气。 “外装骇脑起到的只是辅助作用，既然我都靠骇脑爬到这里了……说明以我现在的身体素质，足够爬到岩缝的最顶部……” 嘉图借助着四指的抓力，一点点地向着岩缝的顶端爬去。 当他爬上岩壁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他跪在地上拼命喘息着，没有了骇脑的辅助，他的攀岩动作，变得艰难又辛苦，短短的五十米，就消耗了之前差不多三倍的体能。 “恭喜你，最后一名成功者。” 有人踩着灰色的野战靴走到了嘉图面前。 那是一个他有些熟悉的声音。 嘉图有些惊讶地抬头望去，却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灰衣男人。 男人的右眼仿佛有些受伤，半眯着无法睁开，但左眼却透露着凛冽的光，默默地注视着嘉图。 “伍尧总队长？” 嘉图认出了男人的名字，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来，但左脚一软，却差点栽倒在地。 幸好伍尧伸手扶住了他，并塞给了他一根崭新的手杖： “拿上吧，这是你应得的。” “……您猜到我会登顶成功了？” 嘉图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又看了看石碑顶端的这片狭小空间。 这里光秃秃的，看不到任何东西。 在石窟的深处，有一扇不起眼的金属闸门，已经被拆掉了，爆破的痕迹非常明显，却也布满了灰尘，很明显是很多年前的手笔。 看不到华伦和赫娜她们，或许是在门后面？ 嘉图大胆猜测道。 “没有。” 面对嘉图的疑问，伍尧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只是为了防止你上来之后无法行动，提前做好了准备。” “我们还要走很长的路？” 嘉图只是略微思考，就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从‘上面’回到‘下面’。” 伍尧点了点头，指了指背后的金属闸门： “不过是从石碑后面。” “石碑后面吗……” 嘉图略微有些沉默，然后有些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其他人已经下去了吗？还有我这算是成功通过第三轮测试，成为探荒者了吧？” 伍尧头点了点头，然后向闸门走去： “只要你能通过第三轮测试，就一定能够成为探荒者。” “所谓的‘两轮测试’的说法，只是避免那些不自量力的人前来挑战而已。” 嘉图回想起那些被第三面岩壁前的考生，不禁有些沉默。 骇脑虽然可以辅助控制，却无法强化肉身。 体力不足就是体力不足，力量不够就是力量不够。 就连嘉图自己，也是凭借着《致爱丽丝》的力量，才能勉强合格。 跟在伍尧的身后，嘉图走向金属的闸门。 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走到了一个无比昏暗的空间。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里有光—— 虽然很微弱，但在他身体的左侧，确实有金白色的微光正不断传来。 他有些惊讶地向左侧看去，却无比愕然地看到了一个无比巨大的“脚丫子”。 是的，虽然难以描述。 但那确实是一个赤裸的人类足底。 除了比普通人大了几百倍，还散发着金色的白光之外，毫无疑问就是个“脚丫子”。 它双脚交叉，被某种巨大的金色锥体钉进了两脚脚踝，牢牢固定在石板上，自上而下地垂落下来，连接着小腿，消失在乐嘉图的视野深处。 他忍不住走到扶梯旁，向下眺望。 那是一具被倒吊着的巨人，浑身赤裸，苍白的身体上有着古罗马雕塑一样的肌肉线条。 脑袋和上半身都隐没在了无数锈蚀的钢架结构深处，只是从石板上的三重断面，嘉图意识到，巨人正是被钉在了《生命石碑》上。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嘉图跟在伍尧身后，从巨人身前的钢架结构上，一点点地向底层走去。 伍尧熟门熟路地选择着扶梯，在迷宫中的钢架中，找到了一条不断向底层前进的通路。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生命巨人》，不过古代的研究者们，似乎也将其称之为‘神’。” “神？” 嘉图有些讶异地复述道：“神真的存在吗？” 作为一名无神论者，他有些难以相信这种说法。 “如果你说的是‘超越人类的生命形式’，那么确实存在。” 伍尧回答道。 两个人在巨人之躯的照耀下，不断向下前进。 随着高度的逐渐下降，嘉图意识到在《生命石碑》的背面，不像正面那样光秃秃的一片。 而是有着类似“卡巴拉生命之树”一样的纹路和花纹。 只不过这些纹路和花纹周围被加上了很多其他的东西，有些像是八卦图和甲骨文字，是他熟悉的赛里斯的古文字。 “根据古代研究者的文献，《生命巨人》和《生命石碑》似乎是在南极深处的冰层下发现的。” 伍尧继续向嘉图说明着巨人的情况： “因为寒冷和不知名的力量，它们被保存得很好，石碑有一面，巨人则有三具。” “发现它们的，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两个超级人工智能统筹体——位于欧亚大路的‘赛里斯安全同盟（赛安）’，以及横跨欧美的‘罗马联合体（罗联）’。” “赛安得到了石碑和巨人中的‘母本’，而罗联则带走了三具巨人中的‘父本’和另外一具个头较小的‘子本’。” “在这里的，就是三具巨人中的‘母本’，也就是被研究者们称之为《神》的高级存在。” 伍尧的目光也随着自己的回答，望向石碑背面的白色巨人： “在那些古代研究者看来，《生命巨人》身上拥有非常神奇的力量，可以帮助当时已经陷入停滞的人类，向着更高的生命形态进化——” “甚至是超越碳基生物的生命形态。” “所以他们失败了？” 嘉图根据如今的废土现状，下意识地确认道。 “不知道。” 伍尧摇了摇头，回答道：“他们至少没有成功。” “罗联带走了生命巨人中‘父本’和‘子本’，并且在大洋对岸进行了某种实验，比赛安更快一步实现了生命形态的超越——” “但这种超越并不是属于人类的，而是属于人工智能的。” 伍尧回答道：“古代的赛安研究者们将这些‘超人生命’，称之为《使徒》，不过对于我们避难所人类而言，《量子恶魔》这种说法更适合他们。” “《量子恶魔》吗……” 嘉图喃喃复苏道：“之前的那些巡回猎杀者？” “对，它们是《量子恶魔》中较为高级的存在。” 伍尧点了点头，回答道：“真正的《量子恶魔》已经能够像是碳基生命体一样到处繁殖，如今的地面世界到处充满了它们的子嗣，如果没有《生命石碑》和《生命巨人》的力量，我们的探荒行动根本寸步难行。” “所以第三轮测试的意义是……” 嘉图忍不住询问道。 “是《仪式》。” 伍尧扭头看向他说道：“《渎神之仪》。” 说完这句话之后，伍尧便不再回答。 任由嘉图询问细节，也只是说“等一会便会知道”。 在解释完《渎神之仪》之后，嘉图他们便加快了脚步，向石碑底层走去。 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走了整整两个多小时。 期间他们休息了一次，伍尧给了嘉图一盒盒饭，里面装着的是蒸得香喷喷的烤鸡和馒头。 这让第一次看到“热食”的嘉图，感到无比惊讶。 他没想到探荒者们，居然连干粮棒都不吃了。 这让他真正意识到，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在吃饭并顺便休息了三十分钟后，他们继续前进。 嘉图也看到了更多关于《生命巨人》的细节。 整个生命巨人是被“头下脚上”倒吊在石碑上的，双手张开，呈现十字，就像是十字教中的“受难祖”，但唯一的问题是，巨人是“逆位十字”，而“受难祖”则是“正位十字”。 而且无论是“生命之树卡巴拉”还是“八卦”、“甲骨文”，他甚至还在石碑上看到了炼金术和星宿图——这些种种的一切，都是地球上的神秘学知识。 再加上巨人背后的石碑上也密密麻麻的图案，让嘉图不禁有些大胆地猜测道： “《生命巨人》是被银……人类研究者倒吊在石碑上的吗？” “《渎神之仪》确实是赛安的研究者独自完成的。” 伍尧点了点头，回答道：“至于巨人是一开始就被吊在了石碑上，还是后来才吊上去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随着伍尧的回答，他们终于抵达了生命石碑的最底层。 在这里，巨人的脑袋被悬垂于嘉图他们的正上方。 它没有嘴巴和五官，只有苍白的面部，以及一个圆睁着的独眼。 不过从扩张的瞳孔来看，它明显已经是一具尸体，死去多时了。 被倒吊着的巨人脖颈后面，插着一枚巨大无比的银枪，这根银枪从巨人的脊椎处深深地没入进去，剩余的部分垂落到地面上方，在银枪的最下方，还设立着一个深红色的祭坛。 在祭坛中心，有一个脸盆大小的琉璃小盆，在琉璃小盆中心，荡漾着浅浅的一层，几百毫升金色的液体。 这些金色液体，正是从银色钢枪上方不断滴落下来。 大约十多秒才滴下来一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积蓄满整整一盆。 “这便是《巨人髓液》。” 伍尧看着嘉图有些震惊的目光，点头说道： “《主装骇脑》最重要的原材料。” “《主装骇脑》吗……它又是什么……” 嘉图回想起黑音的记忆，虽然有些困惑，但没有太过震惊。 他的目光在红色的祭坛上看了看，意识到这里堆满了珊瑚、砗磲、琥珀和玛瑙，如果算上固定巨人的“金”锥，穿刺巨人的“银”锥以及承接巨人髓液的“琉璃”盆，恰恰又构成了佛教中的“七种珍宝引”。 “《生命巨人》的《礼能》。” 伍尧回答着，走到琉璃脸盆旁。 他拿起一根两厘米粗的注射器，深入琉璃脸盆内部，抽上来差不多一百多毫升的金色液体。 “等等……我还有问题……” 看着身材高大的男人，带着一脸不容置疑的表情向自己走来，嘉图连忙举起了右手。 但是还不等他反抗，伍尧已经走到他的身前。 将针尖瞬间插入了他的脖颈。 “赫娜她们……” 嘉图还想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的脖颈一阵刺痛。 随着缓慢的推射感，他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 当他沉沉地向地面上倒下的时候，看到祭坛后方的死角处，正躺着其他三名登顶者的身体。 第六十三章 职责 “伍尧总队长，已经结束了吗？” 当嘉图倒下的一瞬间，伍尧伸出手，搀扶着少年的身体，缓缓放到了地上。 在伍尧的视线中，嘉图身体里不断释放着金晕的白光，这些白光裹挟着少年的身体，不断刺激着他的身体，并随着时间推移不断改变着颜色。 在祭坛后的其他三名少年，身上的光芒已经快要结束。 诺亚身上扩散出一道道波纹，而华伦身上则是如同火焰一眼的赤红，至于赫娜则是三个人中进度最慢的，还看不出形态，只能感受到耀眼的淡蓝色白光。 不过让伍尧有些惊讶的是，嘉图身上的白光很快就变成了黑色，并且如同一道烟尘，笔直地升向了空中，消失在了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就在伍尧沉思着这反常的现象，到底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从他背后的阴影中，逐渐有人推着担架车，走了过来。 听到来人的询问，伍尧点了点头，转过身去，说道： “诺兰总队长吗……如你所见，一切都还算顺利。” 从阴影中带队出现的，是嘉图曾经忌惮如虎的探荒者第二总队的总队长诺兰。 那是一名留着金色长发的高挑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名欧美裔青年，短打的剑士装束外披着灰色的斗篷，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也没有给人张狂或者冷淡的感觉。 除了足够英俊之外，一切都普普通通，就仿佛一名普通人。 但伍尧知道，眼前这个人没表面上的那么简单，所以他没有太多怠慢地点头道： “就和之前约定的那样，诺亚归你了，不过他和嘉图的仇怨也一笔勾销——没有问题吧？” “自然如此。” 诺兰点了点头，显得非常认同：“二队的实力远不如三队，真打起来还是我们吃亏，自然按照伍尧总队长你的意思办。” “不过……” 诺兰话锋一转，瞥向远处的祭坛：“今年的《髓液》还真是多啊……大丰收吗？” “这孩子非常有素质。” 伍尧点了点头，蹲下来，轻触着嘉图的身体：“我曾经以为他都要失败了，但还是顶着《渎神之仪》的‘负荷’爬了上来……” “托他的福，髓液的生产非常顺利，大概是往年的两倍。” “那还真是……” 诺兰听到伍尧的回答，也不禁有些惊叹： “看来孙队长的替补人选已经找到了……不过你打算用普通的机械义肢来替代残肢吗？” 诺兰看向嘉图的左脚，询问道。 “自然是‘魔胧’。” 伍尧点了点头，回答道：“普通的机械义肢配不上他，虽然过程可能会艰辛了点，但我相信以他的能力，可以通过‘彩虹桥’考验，拿到足以恢复左脚的‘礼能’。” “如果是孙队长的接班人的话……那自然如此。” 诺兰点了点头，在嘉图身上扫过，眼神略微有些微妙： “可是我担心，他如果像孙队长一样天赋异禀的话，他说不准也会像孙队长一样早夭……” “……” 伍尧略微有些沉默，但神情还是逐渐坚定起来： “这点你放心，我已经吸取了思邈那时候的教训，不会再那么优待他们了——” “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天赋秉异是一件好事，但与此同时，也是一种负担。” “如果他真是我期待的人，那么不需要刻意培养，他也能走到我的面前——” “因为‘责任’总是在呼唤着真正能够匹配上它的人。” 。 嘉图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场迷梦。 和黑音那时候的感觉很像，但是更加混沌，也更加模糊不清。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不断上升、上升。 化作了一股清流，融入了黑色的长河中，并随着河水的奔涌，汇入了由无数闪闪发光、由万象群星组成的“湖泊”之中。 他在湖泊中不由自主地游曳和寻找。 他避开那些让他感受到恐惧的强大星辰，然后在湖泊的最底部，探寻那些已经即将熄灭的黯淡光点。 最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目标。 清流缓缓降下，将光点缓缓包裹起来。 光点想要挣扎，但它实在是太过虚弱，清流只是轻轻一绕，然后用力绞杀，就彻底毁灭了星辰，取而代之。 。 嘉图倒抽一口凉气。 从昏厥中清醒过来。 他从肮脏的街道上，缓缓爬起，心中充满了迷茫与无措。 《滚开，该死的灰烬！》 他听到有人在他的身边大声咆哮道。 但他却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只能感受到对方异常的高大，光芒万丈。 而让他更加恐惧的是，像是这样的光之巨人还不止一个，他只是略微扫了眼，就看到无数的光芒在他身边穿行而过，这些光芒密密麻麻地，不断向前走去。 而在光芒的尽头，则是一个异常绚丽的高大神殿。 巍峨入云，如山似峰，铺满了他面前的整个空间，让他不知所措。 被背后光之巨人推搡着，嘉图不由自主地向着神殿走去。 他看到神殿上有着神秘的文字—— 《■■竞技场》。 最开头的两个字太过耀眼，以他的能力，根本看不清它的样子。 【哦呀……这不是那谁吗？你已经虚弱到了这个样子，还要继续吗？】 嘉图看到神殿上方的光之巨人俯下身，用五颜六色的雪白面孔看着自己，嘴角仿佛从巴士的左侧歪到了右侧： 【不过，来者是客，既然您决定要回来，又掏得起赌资，我自然要为您选择一处合适的局势。】 嘉图张了张嘴，想要发声。 却感觉自己的喉腔是如此的干涩，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啊，我知道我知道，您都来了十几次了，无需催促，我这就找一个以您目前的‘余烬’还支付得起的赌局——】 彩虹巨人看了嘉图一眼，笑眯眯地说道： 【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以您目前的赌资，大概只能参与一次——如果您第一次出手就失败了，那么自然就没有第二次。】 【而您！作为一名从“新晋神”堕落而成的“余烬”，也将彻底烟消云散！】 【当然！以您目前的情况，即便不参与赌局，也会在二个神时后彻底湮灭。】 【所以，祝你好运！】 【赌运昌隆！】 随着彩虹巨人刺耳的高声尖笑，嘉图被彩虹高塔的大门吸了进去。 他感觉自己宛若一片浮萍，在无数光辉中任人左右、左挪右转，最后在一张小小的黑色赌盘前，被抛到了座位上。 “看来，最后一名玩家也入场了。” 在嘉图的座位对面，一名没那么高大的光之巨人，俯瞰着他缓缓地说道。 “不过这么弱小的家伙，只需要一回合就没了吧？” 光之巨人有些不快地说道。 而在嘉图的左侧，另一名穿着黑衣的巨人，则笑眯眯地发出了刺耳尖利的女声： “反正只是个凑数者，要怪就怪你无法进入更高级的中层场吧！” 第六十四章 自己的赌局 “啧！” 听到黑衣巨人的嘲笑，光之巨人有些不快地咂了下舌头，那清晰的巨响化作岚风冲击着嘉图的耳膜，让他的身体如烛火般摇曳不定。 而在他对面的“怪物”发出了“嘶嘶”的催促声： “嘶……既然人已经到齐了……嘶……那就开始吧。” 嘉图环顾四周，在身前的黑色圆盘上，包括自己在内，正端坐着六位“玩家”。 包括之前最先出声的光之巨人在内，其他人有黑衣巨人、挥舞着黑色触手的章鱼怪，一名头颅是缸中之脑的机械巨人以及一名戴着山羊头骨的黑袍礼服男。 听到触手怪的催促，山羊男也从礼服中掏出怀表看了眼，发出了悦耳的女声： “时间确实不早了，司仪你还在等什么？” “是是！我这就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嘉图面前的巨型黑盘中心，突然沉降了下去，一名浑身流光溢彩的白面巨人升了起来。 这名“司仪”很像是嘉图在门口看到的那个彩虹巨人。 但体型小了很多，声音也略有些不同。 只是语气同样在滑稽中带着一丝嘲弄： “诸位都已经是老玩家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让我们直接进入‘赌局’吧！” 随着彩虹巨人的出现，其他五名玩家的注意力，也从嘉图的身上移到了黑盘上。 这让嘉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拼命思考起来： “我记得我被伍尧总队长打了一针……发生了什么……我这是在哪里……” “是梦还是幻觉？” “这些巨人到底是什么？赌局是什么？余烬又是什么？” 嘉图拼命思考着，然而当黑盘在他的面前徐徐展开，他却突然愣住了。 他面前的巨大黑色圆盘如同一片光滑无比的黑曜石玻璃。 在一开始，它只是宛若镜面一样的漆黑一片。 但随着彩虹巨人的声音，它上面的黑色雾气就像是拨云见日般缓缓敞开，露出下方的影像，和嘉图面前的操作台。 “这次赌局，诸位玩家可以使用的‘筹码’，已经兑换成数字放到诸位面前了，请诸位注意，一旦筹码归零，你们的神体也会烟消云散，至于神魂会坠落向何处，就是我们不知道的了。” 彩虹巨人一边说，一边向嘉图瞄了眼，似乎有意在提醒他。 “不是说好了‘不解释’吗？” 光之巨人有些暴躁地咆哮道。 在场的所有人里，它的脾气最急躁，身体也最为耀眼。 不过它表现出来的实力最强，所以在座的“人”都没有反驳他。 只有黑衣巨人有些不满地瞥了它一眼，用黑色的蕾丝折扇遮住了面部。 而彩虹司仪则镇定地回答道： “毕竟涉及到诸位的神体，这点说明还是必要的。” 说完，司仪没有管光之巨人的反应，继续指着面前的“黑盘”说道： “至于这次的玩法非常简单，诸位只要判断二十七只‘原石’中，有哪些可以登顶，成为‘超越者’就可以了。” “只有二十七名吗……” 黑衣巨人用蕾丝折扇捂着面部，有些不满地说道：“要不是可以成为‘最初的天使’，谁要参与你们这个破游戏……” “根据统计资料，第101号实验场的平均出货率仅为3%，二十七名原石的出货期望甚至不足1名……” 有着缸中之脑的机械巨人也有些不满地敲打着黑盘，二十根分裂的机械手指，就像是木流牛马一样，有节奏地敲打着黑曜石台面。 它的指头每次敲击黑盘都会发出的刺耳撞击声，让嘉图的脑袋头疼不已。 但是他却顾不上这些。 而是一脸震惊地看着黑盘内景象。 在彩虹巨人的黑盘中，他看到了自己和赫娜等人。 不过时间还在他们参与第三轮测试之前，走在隧道里的那一刻。 “是‘高达’3%。” 彩虹司仪语气恭敬地向机械巨人解释道：“您可以去隔壁台场问问，有哪个地方会把超越者的出货概率抬升到3%，诸位既然都是来‘淘金’的，自然也得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力。” “而且，这次的赌局有很多很优秀的原石，实际上的概率还远不止纸面上的3%，至于到底要选择哪些原石进行下注，就要看各位的了。” 听到彩虹巨人的说法，在座的六名玩家都沉默不语，开始翻看黑盘上显示出来的“原石”资料，彩虹巨人有些满意地看着这一幕，然后继续说道： “那么，在诸位查看资料的时候，我也例行说明一下本局游戏的游戏规则。” “在游戏开始的时候，每名玩家可以对任意数量的‘原石’，投下任意数量的‘筹码’。” “而每名‘原石’身上的筹码数量，对应了各位玩家所拥有的‘股筹’比例。” “举个例子，如果一名‘原石’身上，同时有a玩家的股筹10股，b玩家的股筹20股，c玩家的股筹40股，那么当游戏结算的时候，分配到各位玩家手中的‘奖励’比例就是1:2:4。” “至于‘奖励’的来源，除了‘超越者’10%的灵魂所有权之外，就是那些身上虽然有筹码，但是却仍旧挑战失败的‘原石’们了。” “每一名‘原石’失败，它身上的所有筹码，都会被放进‘奖励池’内，在游戏结束时，由所有‘超越者’平分。再根据诸位玩家在‘超越者’身上所占的股筹比例，获得相应的灵魂所有权。” “除此之外，为了防止诸位串通作弊，本赌场会在最终胜利者出现前，从总奖励池抽成3%作为管理费用；并且若是本局游戏没有出现任何获胜者，那么奖励池内的无主筹码，也归本赌场所有，诸位没有异议吧？” “所以，‘跟注’要怎么算？还是翻倍吗？” 嘉图听到山羊礼服男（女？）用风琴般的声音说道。 “翻倍。” 彩虹巨人点了点头，说道：“游戏开始时的初轮投资额为【每10点1股筹】，每多选择一名‘原石’，则‘下注’数额翻倍，也就是第一名10点1股筹，第二名20点1股筹，第三名40点1股筹这样。” “游戏时间总共持续三轮，每轮结束时，诸位玩家可以在原本的筹码基础上进行‘追加下注’，也就是第一轮20点1股筹，第二轮40点1股筹，第三轮80点1股筹这样。” “除了可以在‘每轮游戏开始时’‘买胜’之外，诸位玩家还可以在‘每轮游戏过程中’‘买负’。” “当一名‘原石’身上出现‘买负’，所有‘买胜’的玩家，都必须决定是否要‘跟注’，如果‘跟注’，那么‘对赌’成立，所有‘买胜者’自动追加一轮与‘买负者’同等数额的‘筹码’。如果选择‘不跟’，那么则视作自动放弃‘买胜’，‘不跟者’失去所有股筹。” “……如果所有人都放弃跟注呢？” 嘉图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 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他，似乎是讶异于如此弱小的一个“余烬”，居然也敢在这时候出声示意。 然而嘉图却忘了自己的嗓音几近沙哑，他张了张嘴，几乎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幸好，彩虹巨人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认真地回答道： “那自然是在出现结果之前，就由‘买负者’拿走全部筹码。” “顺带一提，虽然每名玩家可以在不同的原石身上‘买负’或者‘买胜’，但是不能在同一名原石身上，买负又买胜。” “那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彩虹巨人等了一会，看到没有人再提出疑问，便拍了拍手—— “那么，游戏正式开始！请诸位下注！” 随着司仪的声音，嘉图低下头，看向自己黑盘上显示出来的数字。 那里只有可怜的23点。 “不愧是只需要一轮下注就会烟消云散……” 嘉图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因为投注的选择面实在是太少，所以他的目光在周围的其他玩家身上打量起来。 非常有趣，在他看来异常恐怖又强大的那些怪物们，此时正如同普通人一样，趴在黑盘上愁眉苦脸。 光之巨人的身体弯得很深，整个人都像趴在了黑盘上一样。 而黑之巨人则优雅了很多，靠在华贵的椅背上，一边轻轻摇着折扇，一边在黑盘上指指点点。 而机械巨人则噼里啪啦算个不停，它掏出来一个平板电脑，二十根手指在上面飞快地敲打着，缸中之脑就像是要沸腾了一般，冒出大量的青烟。 只有山羊礼服和触手怪相对安静了很多。 山羊礼服垂着脑袋，戴着白色礼服手套的手掌，构成了一个三角形，里面隐约有蓝色的球状符文不断闪动。 而触手怪则仰着脑袋，十四根触手像是海带一样笔直地伸向天空，就像是在和某种上位存在，进行着沟通。 “八仙过海吗这是……” 看着其他五个人的神奇手段，嘉图摇了摇头，低头看向面前的黑盘—— 黑盘里的影像，已经推进到了嘉图他们抵达天井，开始第一次休息的那个下午。 他没有其他五个人的神奇手段，但嘉图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很大—— 因为他作为测试参与者，已经提前知道了这盘“赌局”的结果！ “这是梦吗？还是天井里的那个自己才是梦？” “或者说，两边都不是梦，都是真实无比的‘现实’？” 嘉图思考着，看着手上为数不多的筹码，开始回忆起自己这四天来的经历。 他最保险的做法，当然是“买胜”。 最终获胜的四个人，他已经全部知晓了。 “但是仅仅是买胜就足够了吗……” 嘉图看着场上的局势，眼神微动。 他没有忘记司仪的提醒，筹码归零的自己会烟消云散。 如果他买了自己或者赫娜获胜，那么一旦有人在游戏进程的中途“买负”，无法“跟注”的他，就会失去所有的筹码，自动失败！ “对于拥有天量筹码的玩家而言，这是一个‘防守’游戏。” “但是对我来说，就只能进攻！” 嘉图想清楚了一切，深吸了一口气，提前结束了投注环节，开始闭目养神。 第六十五章 赌局开始 “那么……投注环节结束，游戏开始！” 当黑盘内第一个黄昏到来，《生命石碑》上出现第一名攀爬者的时候，彩虹巨人拍打着手掌，宣布游戏开始。 而嘉图面前的黑盘上，也瞬间出现了其他几位玩家的投注状态。 “每个人都是两名吗……只有光之巨人选择了三名……” 嘉图看着投注信息，目光微动。 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在诺亚、华伦和赫娜中选择了一名。 这也正常，毕竟他们的纸面信息放在那里，诺亚和华伦都是五年级生，赫娜的纸面数据也要比其他五年生要高出一截。 但也有例外，比如说光之巨人除了诺亚和华伦之外，就选择了“先攀者”。 注意到其他人有些讶异的目光，光之巨人还有些得意洋洋： “怎么？你们都只选择了两人吗？在我看来，这次的赌局四个人都超过了最高水平！闭着眼下注都不会输啊！” “比这水平还高的赌局我也见过。” 黑衣巨人却有些不以为然地嘲讽它道：“胡乱下注，小心血本无归！” 嘉图看了下投注信息，除他之外，其他五名玩家中有四名都首选了诺亚，而且都是一千点以上的超额下注。 其中光之巨人壕掷一万点，黑之巨人八千，机械巨人六千，章鱼怪四千，山羊礼服为零。 接下来就是先攀者，光之巨人投注八千，黑之巨人投注六千，章鱼怪三千，山羊礼服和机械巨人为零。 投注额度第三的是华伦，分别是光之巨人六千，山羊礼服四千，机械巨人三千，黑之巨人和章鱼怪为零。 最后是投注额度第四的赫娜，只有山羊礼服的两千。 换算下来的股筹便是—— 【诺亚：光1000、黑800、机600、章400、山羊0】 【先攀：光400、黑300、机0、章150、山羊0】 【华伦：光150、黑0、机150、章0、山羊400】 【赫娜：光0、黑0、机0、章0、山羊100】 其中除了诺亚身上全是“首注”之外，其他考生或多或少，都是第二注甚至第三注。 这样的结果和嘉图最初的预计也差不多。 毕竟，从规则上来看，盘前投注的最大优势，就是首注的那个“10筹1股”，从“第二注”开始，就和“第一轮下注”持平了。 “不过，你一注都不打算投吗？” 让嘉图有些意外的是，黑之巨人在看完所有下注之后，居然将视线投向了自己。 这让他吃惊之余，也有些紧张。 不过因为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所以他只能有些拘谨地向对方点了点头。 “连‘声音’都失去了吗……还真是可怜……” 黑之巨人看了嘉图一眼，用蕾丝折扇遮住下半张脸：“要不然你来当我的‘选民’吧，这样哪怕你输了，至少命还在不是吗？” “当你的‘选民’？” 这下子，换成光之巨人大肆嘲笑起来：“以你这个蛇蝎女人的恶毒心肠，不把他吃干抹净才怪！” “如果这种‘灰烬’还能算是盘菜的话，那你说得倒也没错。” 黑衣巨人娇笑了一声，让嘉图浑身发烫，他连忙偏开视线，将注意力投向黑盘。 他意识到，以现在这些巨人的力量，哪怕只是被他们的争斗波及一下，都能让他烟消云散—— 毕竟，他手上的筹码换算成股筹点数，就只有可怜的“1股”，而其他人却都是随随便便砸出几百上千股的存在。 “接下来……就是第一轮了……” 嘉图目光微动，看着其他人的反应。 果然，当小丑宣布第一轮投注开始，其他巨人们便纷纷开始追加投资。 他们以200左右的小额筹码，在自己比较看好的考生身上下注。 就连赫娜身上都被每人追加了50多股。 “我唯一的机会就是‘考生的死亡’……” 嘉图回忆着自己在黑盘上查到的规则：“如果考生死亡，那么他身上的‘对赌’会立即结算，所有‘买胜者’的筹码，会按照股筹比例，分配给‘买负者’。” “而‘考生死亡’也是‘盘内筹码变动’的唯一机会……换句话说，就是我获得大量筹码的唯一机会……” 嘉图记得第三轮测试中的“死亡”，大部分都集中在第一天。 所以他必须抓住这段时间。 而且，在“买胜”结束之后，其他人也开始盘算起“买负”的对象。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在黑盘上操作起来。 【7号原石，买负20点！】 当嘉图完成操作，山羊礼服和黑衣巨人都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嘉图对于山羊礼服的视线，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毕竟7号身上的“200点”，就是山羊礼服投下去的。 但黑衣巨人为何要看向自己，就是他不知道的了。 “难道说，黑衣巨人和山羊礼服之间有什么联系？” 嘉图暗自思考着，闭上眼睛，开始等待。 黑盘里的时间过得很快，大约只过了一分多钟，嘉图就听到黑衣巨人有些惊讶地说道： “6号原石摔下来了……” 嘉图睁开眼睛，看向黑衣巨人。 她低着头，正打算在黑盘上操作什么。 但很快，嘉图面前的黑盘上就传来一句提示信息： 【7号原石已死亡！您买负成功，获得240点筹码！（山羊第一轮200点、嘉图买负20点、山羊跟注20点）】 在那一瞬间，黑衣巨人和山羊礼服齐刷刷地看向嘉图。 让他脊背有些发寒。 但幸好，她们只是看了一眼，就撇开了视线。 而其他人因为没有在7号考生上下注，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嘉图这边的动静。 “接下来就是先攀者了吗……” 嘉图算了下，先攀者身上现在有2万点筹码（第一轮投注开始后机械巨人又加了3千），如果他买负成功，就能瞬间获得2万多点筹码，这样一来，他接下来的斡旋空间就大了很多。 至少不用担心会被人随便买负挤爆了。 “如果我还记得除了先攀者之外的坠亡者都是谁就好了……可惜当时我没有刻意去记那些死者……” 嘉图默默地思考着，开始在先攀者身上买负。 【先攀者，240点，买负！】 这下子，嘉图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几乎在座的所有玩家都看向了他。 “你疯了吗？！” 光之巨人率先咆哮起来：“作为第二大热门，你居然敢在21号原石身上‘买负’？！” “跟注。” 机械巨人和章鱼巨人没有任何废话，直接选择了操作。 “跟注。” 黑衣巨人默默地看了嘉图一眼，也选择了跟注。 而光之巨人在大声嘲笑了嘉图一通之后，也选择了“跟注”。 这样的发展，和嘉图预计中的没有任何不同。 唯一的变数就是山羊礼服。 因为嘉图注意到，所有玩家中，唯一还没有在先攀者身上买负或者买胜的人，就是它了。 “如果在游戏中，山羊礼服选择买负的话，那么我的收入就会减少……” 嘉图默默地看了山羊礼服和黑衣巨人一眼。 她们就像是没有任何联系一眼，彼此都不对视一眼。 如果不是之前的两次意外，嘉图也不会注意到她们之间的猫腻—— 在首轮的投注中，山羊礼服和黑衣巨人，几乎是互相错开了四个大热门—— 给彼此都留下了“买负”的机会。 “通过买负来挽回损失吗……如果我的获胜策略是‘买负’，那就必须多关注这两个人了……或许我不该在这么早的时候就买先攀者会输？” 嘉图有些后悔。 他在第一天18点的时候，买负了7号原石，在22点的时候，又买负了先攀者，而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先攀者应该会在凌晨2点之后6点之前摔下悬崖。 “如果山羊礼服在凌晨2点没有买负的话，那么它就没法和我竞争了……” 嘉图默默思考着，有些紧张地盯着黑盘上的局势。 然而在凌晨2点的时候，山羊礼服果然如他预料中的那样，买负了先攀者1000点，这在让先攀者身上的买胜总筹码（跟注增加）达到点，同时也将嘉图的分成比例从100%，降到了不到20%！ “不过即便如此也有4830点了……足够我操作的了……” 嘉图的目光瞥向了“黑盘中的自己”。 直到现在为止，“原石嘉图”身上的筹码仍旧为零。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以23点筹码进场，以4830点筹码离场，一盘游戏资产暴增%也算相当不错了。 “就是不知道这些筹码有什么用……对我如今的状态有什么帮助……” 嘉图胡思乱想着。 但他至少知道，他从这些令人恐惧的巨人身上赢到的，应该是某种了不起的东西。 “或许和《主装骇脑》有关系？” 他在心中大胆地思考着。 说实话，他仍旧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情况。 是进入了虚拟空间，还是跑到了异世界？ 虽然他不相信“神”的存在，但毕竟看到了《生命巨人》，又反复听黑音提到过“异世界”和“异神”这种东西，所以也由不得他不认真思考。 但就在这个时候，第一轮游戏也进入了尾声—— “嗷……” 随着光之巨人的一声悲号，嘉图面前的黑盘上传来了提示音： 【21号原石已死亡，您买负成功，获得5070点筹码！】 第六十六章 计划 在听到提示音的一瞬间，嘉图松了口气。 他知道，这一关他是闯过去了。 但是光之巨人却嚎叫了起来： “不对！你们俩个作弊！那么热门的人选，怎么可能在第一天就摔下来！” 但嘉图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直看着他们的彩虹司仪，如预想中的一样，出手拦住了光之巨人： “诸位都知道吧？这片空间是与外界隔绝的——除了诸位身上的‘权能’，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作用于这片空间。” “如果这两位玩家，是通过自己的‘权能’获得了胜利，那么诸位除非能证明他们的‘力量’和竞技场规定的一百多种‘例外情况’有关，不然这就是他们应得的胜利！” 听到彩虹司仪的解释，章鱼巨人也蠕动着触手回答道： “嘶……我证明……他说得对……嘶……这片空间……隔绝了……嘶……和伟大意志的……联系……嘶……我没有办法……嘶……聆听……嘶……” 听完章鱼巨人的附和，光之巨人怒气冲冲地盯着彩虹司仪。 然后有些不甘地坐回了黑盘前。 看到光之巨人泄气，嘉图才松了口气。 他的目光在黑之巨人和山羊礼服身上扫过，继续关注起了游戏内的局势。 在先攀者摔下悬崖后没多久，第一天就结束了。 游戏也进入了第二轮。 在“原石”们休息的时候，玩家们也放松了身体，等待着黄昏的到来。 一些散发着彩虹光辉的小矮人，趁机飞进了房间。 一名浑身放光的小矮人在嘉图面前停了下来。 “请问要吃点或者喝点什么吗？” 小人挥舞着自己的翅膀，娇滴滴地说道。 她手中端着一块平板电脑，上面写着一些饮料和食品，大多都只要100点筹码，或者200点筹码。 嘉图想了想，感觉自己为了接下来的赌局，浪费任何一点弹药都是可耻的。 于是他打算拒绝小矮人。 然而就他张嘴的瞬间，却在平板首页看到了一个他有些眼熟的东西—— 【黄金莓芭菲，130点】 在那一瞬间，嘉图反复确认了那行文字。 他感觉头皮都有些发麻—— 他没想到自己在研究所的遭遇，居然在这种时刻产生了呼应！ “给我一份黄金莓芭菲吧。” 嘉图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在平板电脑上操作了下。 哪怕为了验证一下心中的“设想”，他也必须尝试一下。 很快，甜点就被小矮人端了上来。 光之巨人点了一份披萨套餐，黑之巨人买了一杯红酒，机械巨人应该是在喝大桶汽油，而章鱼巨人则吃起了一种像是蝉蛹的黑色虫子。 只有山羊礼服什么都没点。 “居然点了甜点吗？你的口味还真是小女生呢……” 当金灿灿的芭菲被端到嘉图面前，黑之巨人用蕾丝折扇遮着嘴，偷笑着看向他。 嘉图只是默默地向她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之前的那两轮操作，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必须小心了……在不知道黑之巨人和山羊礼服是敌是友前，不能大意！” 嘉图思考着，拿起了勺子。 然而他的视线有些随意地扫到芭菲顶端，却突然愣住了。 “一、二、三……三枚黄金莓！” 嘉图惊呆了，他完全没想到会看到那么夸张的景象！ 仅仅是130点筹码，他居然获得了三枚黄金莓！ 要知道，就连大厨卢米诺，也仅仅只拿出了一枚啊！ 嘉图指尖有些颤抖地，将黄金莓吞了下去。 在那一刻，他眼前绽放光明。 充斥着朦胧的金色幻光。 他看到黑衣巨人身上的黑暗褪去了一些，露出了一张女式的蝴蝶假面。 光之巨人身上的强烈白光也收束了一些，露出了两片雪白的羽翼。 机械巨人和章鱼怪的变化幅度不大，但也能看到更多的细节。 最重要的是，他感觉所有人都小了一圈。 他甚至将目光投向身前的“小矮人”。 然而那哪是什么“小矮人”啊！分明是一只长着两对翅膀的小妖精！ 还没有他的小臂高，却飞舞着，举着手中的纸质菜单。 “纸质菜单？” 嘉图愣了一下，他明明记得之前看到的是平板电脑，但为什么在吃了黄金莓之后，反而看到了纸质菜单？ 反倒是机械巨人手中的平板电脑没有任何变化，还是超级大的一块。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变化的“东西”，就只有山羊礼服。 在嘉图吃黄金莓之前，它就是嘉图看得最清楚的那位玩家，而在吃了黄金莓之后，它除了个头小了一圈外，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果然……比起其他玩家，山羊礼服有些奇怪……” 嘉图在它和黑之巨人——现在应该叫黑之女士了——之间扫了眼，默默地思考着，没有说话。 他很快就把黄金芭菲吃完了。 说实话，嘉图没有尝出来味道，因为他的味觉也丧失了。 而随着所有的芭菲下肚，他面前的视界也更加清晰起来，他看清楚了黑衣女士身上的蕾丝洋裙，也看清楚了光之巨人翅膀上的诡异眼球。 他甚至看到了章鱼怪物的触须状口器，以及机械巨人身上的血肉结构。 对于后两个变化，嘉图宁愿没有发生。 因为太恶心了，他和对方的实力差距巨大，一种类似于看到“天敌”的恐惧感，不断回荡在他的心底。 但嘉图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慌。 他意识到黄金莓芭菲的好处，想要找小妖精们再点一份。 然而就在这时，彩虹司仪却突然拍起了手来，说道： “好了，诸位也休息够了吧？第二轮游戏即将开始，请诸位进行第二轮下注！” 随着彩虹巨人（它是唯一一个在嘉图眼中没有太多变化的巨人）拍手宣布，嘉图面前的四翼小妖精也毫不犹豫地扔下他，向着房间外面飞去。 嘉图只得有些遗憾地收回注意力，将视线放到第二轮游戏中。 嘉图在下注准备阶段，开始回忆第二轮测试的过程。 就像是第一天一样，他也不记得第二轮测试中都出现了哪些坠亡者。 但诺亚和华伦会在今天成功攻顶。 不过“买胜”操作是在游戏最后结算，所以“盘中筹码”不会发生任何变化，对于嘉图而言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以他手上目前的4900多筹码，去买诺亚或者华伦获胜，最多也就能拿到120多份股筹，和其他玩家手上的几百股比起来，几乎聊胜于无。 “好钢必须用在刀刃上……我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在热门考生身上耗费巨额筹码……” 嘉图目光在赫娜和自己身上不断游曳。 相比其他两人，赫娜身上的筹码不算多，加起来也就250股，但他必须考虑其他人“跟注”的情况。 他之前的两轮“买负”太过抢眼，他怀疑自己接下来的任何操作，都会被黑衣女士盯上。 “要收缩攻势，为最后的‘买胜’做准备吗？” 嘉图在“原石嘉图”身上扫过，眉头紧皱。 他心中的危机感很浓，因为他不知道其他人的“买负”极限在哪里。 而他获得了多少筹码，却几乎是明牌。 如果他和其他人一样，买了热门原石也就算了——没有人会顶着“土豪玩家”的压力，去搏一个“买负拉爆”。 但如果最后一轮，只有嘉图一个买了“原石嘉图”，那么不用考虑，一定会有人出手，通过“大额买负，逼他无法跟注”的方式，把嘉图的全部筹码都榨出来。 “这样一来我可就惨了……” “毕竟对于其他人而言，五千左右的筹码既不夸张，也不鸡肋，应该是‘刚刚适合放手一搏’的数字。” “要找一个盟友吗？在‘土豪玩家’中找一个，邀请它们和自己一起买‘原石嘉图’，获得一次百分百的胜利，同时我少拿一点，占一点小便宜……” 嘉图目光微动，在光之巨人和黑衣女士身上扫过。 他可选的对象就两个，机械巨人和章鱼巨人给他的感觉都很不妙。 而山羊礼服几乎可以确认，是黑衣女士的同伙。 但是嘉图光是听着光之巨人和黑衣女士的斗嘴，就有些犹豫不定。 因为这两人一个暴躁一个阴毒，都不是好的合作伙伴。 “……” 嘉图看着面前的黑盘沉默了一会，终于咬了咬牙： “算了！还是靠自己吧！如果会依赖陌生人，那我也就不是‘我’了！” 嘉图心中稍定，如果华伦或者赫娜也就算了，在场的玩家里，他没一个信得过的。 而且在先攀者的问题上，他已经耍了他们一次，说明他们至少不是全知全能的，他接下来仍旧有机会。 “接下来，就是如何塑造‘我的高大形象’了……” 嘉图不断思索着，将自己的脑力榨取到了极限。 在做了最后一次推演之后，他完成了整个计划。 “第二轮测试开始！” 随着彩虹巨人的正式宣告。 嘉图也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11号诺亚，1000点，买胜！】 第六十七章 博弈 “在这个时候出手了吗？！” 诺亚的股筹变动，引起了光巨等人的警觉。 嘉图先前的买负成功，令他们蒙受了巨大损失—— 因为如果按照光巨等人原本的玩法，“先攀者”失败，身上的筹码会在结算阶段之前进入奖励池。 这样一来，哪怕其他人蒙受了损失，只要在“其他获胜者”身上拿到了差不多的股筹，那么最后的筹码，仍旧会回到各位买胜者手中。 所以光巨他们要做的，就是以更高的效率，在“获胜者”身上抢夺股筹。 反倒是“买负”，因为不确定性太大，成了一种“调剂”。 但如今有人在“热门原石”身上买负成功，就让那些原本要进入奖励池的筹码被提前提走，这样一来，买胜者的损失就一下子变得夸张起来。 这种情况即便是在以往的赌局中也很少见—— 毕竟和买胜不一样，“买负失败”没有任何的补偿，所有因“买负失败”交出来的筹码，都会由买胜者按股平分。 “所以相比买胜，‘买负’是个收益高，风险也很高的操作……” 嘉图默默地思考着，判断着其他玩家的内心状态： “相比‘连续买胜成功’，‘连续买负成功’，会让他们感受到更大的压力。” “而且，所有玩家的操作都可以在黑盘上查到，我初始的240股筹是怎么从7号原石上拿到的，山羊礼服又是怎么在吃亏之后，跟我一起买负的，都会变成明面上的信息。” “这样一来，我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想到这里，嘉图再次出手： 【23号赫娜，1000点，买胜！】 连续两次买胜之后，嘉图就不再操作，开始闭目养神。 他的老神在在，让一直关注他的其他玩家，顿时有些疑神疑鬼。 毕竟剩余的三大热门人选，还有一位呢！ “13号呢？！13号你不买了吗？” 果然，如嘉图所想，光之巨人有些按捺不住地咆哮了起来。 听到光巨的质问，嘉图摸了摸自己的破锣嗓子，感受了一下它的“状态”。 在吃了黄金莓之后，他的声带虽然仍旧沙哑，但好歹恢复了一些。 于是他嘎嘎怪笑地低声说起来： “13号是个不太吉利的数字，我总觉得他会失败啊……” 嘉图的嗓子非常刺耳，虽然听得出那种虚弱感，但结合嘉图之前对黑盘的操作，让所有人都怀疑起来，他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的。 所以其他人也纷纷沉思起来。 唯有光之巨人兀自强调道： “我不信！你肯定是在诈胡！想要欺骗我们13号原石不可能成功！然后在最后阶段突然买胜！” “然而每轮中途只能买负，不能买胜。” 听到光之巨人口不择言的胡乱猜测，他身边的黑衣女士都听不下去了。 她挥舞着蕾丝折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好歹也把规则书看一看，司仪也不是每一处细节都能和你讲清楚的啊？！” “我……你！” 光之巨人没想到黑衣女士会帮嘉图说话，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她。 但因为黑衣女士的打岔，光巨的注意力从嘉图身上移开。 所以嘉图也默默地盯起了黑盘上的局势。 他已经不记得诺亚是在什么时候登顶的了。 但他很清楚，诺亚从天坑底部到攻顶成功，只用了四个多小时。 这样一来，诺亚的攻顶时间就在22点之后，凌晨2点之前。 而华伦的出发时间，也在这段时间。 于是凌晨2点左右的这轮操作就变得非常关键。 果然，当诺亚攻顶成功，其他玩家里都没有什么惊讶。 以他们的经验，什么样的“原石”会成功，他们早就判断过无数次了。 “果然11号是成功率99.99%的大热门！一次尝试就成功了！” 唯有机械巨人，在诺亚登顶的时候，有些兴奋地叽里呱啦起来，它身上的齿轮像是血肉磨盘一样，不断转动起来，绞射出一股股的血丝。 然而黑衣女士却有些厌烦地瞪了它一眼，开口讽刺道：“别马后炮了！你们的血肉差分机如果真能算得那么准确，也不至于被墨家的那些人打得到处乱跑了！” “他们有《伪神之躯》……换了你们‘龙神街’也不是对手啊……” 机械巨人似乎有些受伤，二十根分裂手指噼里啪啦地敲打起了黑盘。 但黑衣女士压根没有理他，而是将注意力放到了下一名“热门”身上。 “他在干什么？” 黑衣女士有些惊讶地摇着折扇，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13号原石为什么只用单脚攀爬？！” 黑盘上的影像，正是华伦在大屋檐下的平衡木上独脚跳，险之又险的场景！ 看着华伦那“惊人”的操作，在场的买胜者，也纷纷哗然起来： “他在想什么？！” “为什么要独脚跳？！” “左腿受伤了吗？” “但黑盘上的四肢信息都是健康的啊？！” 就在这个时候，作为局外人的嘉图突然狂笑起来： “哈哈哈！” 他的笑声，吸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看来老夫的‘权能’还是更胜一筹！即便都那么虚弱了，却仍旧预判出了13号身上的死兆星！” 嘉图故意装作老气秋横地狂笑道。 他的演技虽然有些拙劣，但黑盘上的局势放在这里，容不得其他人不多想。 在华伦身上投资最多的光之巨人，也十分焦虑地质疑嘉图道： “那你为什么不买负？！” “你猜？” 嘉图没有回答。 他的视线在山羊假面和黑衣女士身上扫过，然后闭起了眼睛，看都不看黑盘一眼。 他的发言，让在座的玩家都有些惊疑不定。 如果没有华伦的变故，他们只会认为嘉图是在装神弄鬼。 但华伦突然用单脚爬起了巨碑，让他身上的胜率骤降。 而这一切真的只是嘉图最初说的那样，只是“数字不吉利”吗？还是说嘉图身上真的掌握着其他人不清楚，却又完全符合赌场规定的“权能”？ 看着嘉图老神在在的样子，其他玩家突然沉思起来。 “13号原石，1000点，买负。” 就在这时，黑衣女士出手了。 她用折扇遮着嘴，蝴蝶假面后的美目盼兮，向在座的所有买胜者发出了挑战。 “你疯了吗？！居然听信他的鬼话！” 光之巨人再次跳起脚来，只不过他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慌张，远没之前那么强硬。 “区区1000点的小钱而已，不值得您那么担忧吧？” 黑衣女士笑眯眯地看着光之巨人说道：“这点小钱损失了也没什么关系，但若是买负成功，我可就赚到了啊？” “明明他自己都没买负！” 光之巨人有些气结地指着嘉图说道。 但面对黑衣女士的操作，他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跟注。 或许是他对嘉图的说法没那么信任，又或者嘉图还没有出手“买负”，让他心存一丝侥幸。 其他人的心态也大抵和他一致。 就连山羊假面，作为黑衣女士的同伴，也选择了跟注。 而嘉图看着他们的操作，冷笑着没有说话。 在连续吃了三枚黄金莓之后，他没之前那么恐惧了。 尤其是他在彩虹司仪的保护下，玩弄着这些巨人，让他们心态纷纷炸裂，让他感受到了一种蹂躏强者的快感。 “虽然实力很强大，但脑子不怎么好使啊……这些人……” 嘉图有些狂妄地想道。 却突然注意到了黑衣女士的视线。 这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不对，眼下的局面并不是因为我比他们‘聪明’，而是因为我有‘信息差’，知道了额外信息。” “除去‘信息差’，黑衣女士的策略不比我差，我现在最大的对手就是她……我可不能因为狂妄自大，在阴沟里翻了船……” 嘉图默默摩挲着黑盘上的筹码。 他还剩“2940点”筹码，这是他最后的弹药。 如果无法在第二轮游戏中再暴涨一次，那么他在这局游戏中的收获，可能就止步于诺亚分到的那“25股”了。 “还真是少得可怜呢……” 嘉图摸了摸诺亚的头像，对金发少年的好感突然暴增起来。 毕竟这是他手上唯一一笔“落袋为安”的财富。 “为了接下来的胜利，我必须进攻！” 嘉图双手合十，拢在嘴唇前，兜帽中的视线默默地注视着崖壁上的华伦。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华伦在“大岩壁”前的停滞，刚好是在清晨6点左右。 而华伦试图单脚跳过大岩壁的举动，对于其他玩家而言，一定是一个超级大的冲击。 果然，当华伦以单脚爬到大岩壁前，在坐的买胜者没有一个欣喜的。 反倒全部疯了。 “为什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光之巨人的怒吼在黑盘上引发了光之风暴，除了嘉图面前的风暴被彩虹司仪挡住了之外，其他几名玩家，都被他身上的“怒气”吹得东倒西歪。 只有黑衣女士掏出一把蕾丝阳伞，“啪”地一下打开，挡在自己和光之巨人身前。 似乎早就知道它会这么做。 光之巨人咆哮着，从嘴巴里吐出无数的光柱，像是一只长着翅膀的光之号角：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他的左脚明明是好的，却只用右脚前进？！” 黑衣女士捂着嘴偷笑着，乌黑的眼瞳闪动，在“原石嘉图”身上点了点： “大概是因为17号吧……他应该是13号原石和23号原石的同伴……他的左脚也是瘸的，所以13号原石在为他的同伴铺路。” “区区下界种！” 光之巨人继续咆哮道：“只是为了区区一个下界种，就打算让我损失上百枚‘神因币’吗？！” “然而‘互爱’却是下界种对抗‘天灾’最重要的力量……” 黑衣女士原本还有些嘲弄的笑意突然冷淡下来。 她看着光之巨人，冰冷地说道：“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才能坐在这里……作为无法降临下界的‘上位种’，我们获得‘神因币’是次要的，能够为下界挑选出合适的人才，才是我们坐在这里的原因不是吗？” “你这家伙……” 光之巨人喘着粗气，盯着黑衣女士道：“你这家伙，说的话自己信吗？” “但这至少是官方说法。” 黑衣女士用折扇捂着娇滴滴的嘴唇，再次偷笑起来： “要怪就怪你太笨了，对‘神因’的使用也过于粗暴，所以你的‘财富’才会离你而去——‘愿赌服输’，不就是这里的规矩吗？” 黑衣女士将目光瞥向彩虹司仪，淡淡地问道。 而彩虹司仪也点了点头：“黛琪女士说得对，规矩自是如此。” 而嘉图听着他们的争吵，从中汲取着有用的信息。 然后在第三轮买负的最后一刻，按下了操作键—— 【13号华伦，2940点，买负！】 第六十八章 合谋 “……！” 当收到提示的那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买胜者都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嘉图居然在这个时候出手了。 而且一出手，就是自己手上的全部筹码，整整2940点！ 光之巨人头皮发麻地看着黑盘内的景象，华伦还在岩壁上迟疑着。 这让他想起来先攀者坚持四十分钟，却最终从岩缝上摔落的那一幕…… “要跟吗？要相信老鬼和女变态都只是虚张声势吗？” 光之巨人看着黑盘上的倒计时，在它即将归零的一瞬间，手一抖，点了下去！ “鬼才会让你们继续赚下去！我又不是没有学习过什么叫‘沉没成本’！” 光之巨人强忍着点“是”的冲动，选择了点“否”。 2940点的筹码，对他而言虽然不算很多，但他在华伦身上拿到的股筹又不多，再加上这个下界种不知道怎么搞坏了脑子，非要为了自己的同伴搞风险极大的单脚跳，为了这种“劣质选民”，向嘉图他们提供弹药，那岂不是傻子吗？ 其他买胜者的想法，也和光之巨人差不多。 所以嘉图面前的黑盘上，纷纷出现了“弃跟”的提示。 这让嘉图松了一口气。 就连他最担心的山羊礼服，都选择了弃跟—— 毕竟，理论上，山羊礼服是可以和黑衣女士搞“对冲”的。 收益也会比现在的25%更多。 但或许是华伦的表现太过拉胯，而嘉图的演技又强化了山羊礼服对他的印象，所以它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弃跟。 这样一来，点筹码，便啷当进入嘉图的口袋！ 再加上用来买负的2940点本金，嘉图的筹码总数，瞬间达到了惊人的点！ （2940++3） 联想起最初的23点筹码，嘉图只觉得恍如隔世。 他不知道这么大一笔钱在自己手上能做些什么。 但他至少知道，这些筹码，足够他买上将近四百颗黄金莓了！ “这么想想……这些钱好像也没有多少……毕竟一天一杯黄金莓芭菲，三个月也就吃完了……” 嘉图在轻度的兴奋过后，逐渐冷静下来。 他意识到自己手上的筹码虽然很多，但对于在场的玩家而言，仍旧只是“玩票”。 “毕竟光之巨人第一轮投下去的筹码就点了……和他相比我还差得远呢……” 通过其他玩家的表现，嘉图逐渐对自己如今手上的财富，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 房间里突然传来其他人的震怒和惊呼声。 嘉图只是瞥了眼黑盘，就意识到华伦终于放弃了单脚策略，选择双脚跳过了悬崖。 “你！” 这下子，包括光巨在内，所有人都看向了嘉图。 他们都意识到自己被嘉图耍了。 而嘉图也顺势惊叹道： “诶呀……怎么跳过去了？看来我的力量变弱了……居然预测错了……不过多亏诸位抬爱，小胜一局，小胜一局……” 嘉图一边说，一边向其他人拱了拱手。 他扫了眼黑盘对面的双翼光球，它翅膀上的所有蓝瞳眼睛，死死地盯着嘉图，仿佛就像要把他吃了一样。 让他下意识地觉得有些背脊发凉。 然而就在这时，嘉图身边的黑衣女士，却突然站起身来。 “抱歉，容我去摘个花。” 女士优雅地欠了欠身，假面后的目光在嘉图身上扫了眼。 嘉图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上厕所的“谦辞”。 就在他琢磨黑衣女士为何要特意看自己一眼的时候，机械巨人和章鱼巨人也站了起来：“坐了那么久，我们也去上个厕所。” 章鱼怪也就算了……机械巨人你也有必要上厕所吗？ 嘉图有些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但他突然意识到了黑衣女士的意图。 于是他面对彩虹司仪，也站起身来： “抱歉，我也去上个厕所。” “好的，注意不要被其他人吃干抹净了哦？” 彩虹司仪看了嘉图一眼，笑眯眯地说道。 也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随口开个玩笑。 但嘉图还是提心吊胆地走了出去。 在离开黑盘房间的瞬间，嘉图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到了《致爱丽丝》的存在。 一种微妙的感觉，让他意识到，只要《致爱丽丝》没有被摧毁，那他的灵魂就可以高枕无忧。 “所以这是《致爱丽丝》的《吞噬拟态》吗？” “因为我吃了一个‘灰烬’，所以才能够取而代之？” 嘉图胡思乱想着，跟上了前方的机械巨人和章鱼怪。 就在他打算向着装饰豪华的厕所走过去的时候，他突然被一柄黑色蕾丝阳伞拦住了脚步。 “你不会真的想上厕所吧？” 黑衣的洋裙女士，笑眯眯地看着嘉图，从拐角后转了出来。 嘉图意识到她的身高比自己还矮上一些，但是一种奇妙的错觉，让他感觉对方异常地高大。 “这就是‘神因’的力量？还是因为对方的力量比我强得多？” 嘉图推测着，有些不太能够确定。 但他还是咳嗽了一下，准备说话。 却被对方拦住了： “把这个喝了吧，龙涎液，对你的声音有好处。” 黑衣女士递给嘉图一枚散发着金粉色光泽的安瓿小瓶。 但嘉图犹豫了下，尬笑着把小瓶收下了，却没有立即倒进嘴里： “如果你觉得我嗓音难听，那我注意点就好。” 说着，嘉图润了润嗓子，用一种虽然沙哑，但没有那么难听的声音说道： “你看，这样行了吧？” “那你倒是把龙涎液还给我啊……” 黑衣女士翻了个白眼，没有继续讨要，而是点了点头： “既然你能好好说话，那么就说吧，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什么计划……” 嘉图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和盘托出。 但还是干笑着回答道：“这不太好吧？就这样说出来？” “然而这张纸条不是你给我的吗？” 黑衣女士从怀中掏出一张很像妖精菜单的黄色纸条。 然后在她有些讶异的目光中，这张黄色纸条变成了一束漆黑的胶状丝带，从她的手中弹射而出，回到了嘉图的手里，和他的四指融合到了一起！ “所以这是你的‘权能’？” 黑衣女士有些好奇地看着嘉图问道。 “略施小计，略施小计。” 嘉图尬笑着，对黑衣女士的注视，感到有些局促。 确实，当他意识到《致爱丽丝》在自己体内，就规划好了整个计划，然后趁着小妖精点单的机会，吞掉了一页纸质菜单，偷梁换柱。 再将《致爱丽丝》变成的纸张折成纸飞机，扔到了黑衣女士脚下。 整个操作都非常孩子气，却是他当时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因为即便纸条暴露，他也可以让它变回一条黑丝带，毁灭证据。 “所以你让我在这些原石身上‘买负’的原因是什么？” 黑衣女士又继续谈论起纸条上的事情。 她以自己的手段，在空中划出几个数字。 嘉图只是瞥了一眼，就知道这些都是他筛选出来的工业层少年们的编号。 “字面意思。” 嘉图咳嗽了一声，半真半假地说道：“我推测出来他们在接下来的第三轮里会死，但他们身上的筹码太少了，我赚不到什么钱，所以我想找个人，先买这些人赢，再去买他们输，等到游戏结束，我们再平分这些人身上的收益。” “……为什么要选我？” 黑衣女士沉吟着，看了嘉图一眼，倒也没有质疑他的判断，而是笑眯眯地问起了其他问题：“你不会是觉得我们距离最近，才选择了我吧？” “虽然距离近好操作也是一方面……” 嘉图继续干笑着说道：“另一方面，也是我猜出了你的作弊手段，所以可以选择告发你，而不用担心你的背叛。” 听到嘉图的明示，黑衣女士的目光微缩了下。 不过她倒也没有生气，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嘉图说道： “哦？那你说说看，你都发现了什么？” “山羊礼服是你的同伙吧？” 嘉图点头说道：“你们一方买负一方买胜，无论失败与否，都不会太亏。” “这只是一道保险。” 黑衣女士点了点头，道：“只是为了防止原石们做些太愚蠢的操作，而我们又愚蠢地无法挽回时的备手——就好比如说那个独脚跳的13号。” “能够理解。” 嘉图点了点头，明白她的意思： “所以你打算接受我的提议吗？只要你接受我的提议，我就不会告发你，如果你不接受，我也不会得罪你——提出这个问题，仅仅只是为了防止你在我们合作时背叛。” “灰烬的小心谨慎吗……” 黑衣女士沉吟了一下：“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到这么惨的……” “每个人都有极其倒霉的时候……” 嘉图干笑着回答道。 “但是我却有个更好的提议。”黑衣女士却打断了嘉图，突然说道。 “更好的提议？” 嘉图愣了下，然后有些好奇地问道。 “对。” 黑衣女士看着嘉图，目光微动：“我要23号原石的所有权，死鸟肯定会和我争，到时候我要你和我演一出戏，把死鸟骗进来宰掉！” 23号……赫娜吗…… 嘉图心中有些犹豫。 他还不知道黑衣女士说的“我要所有权”是什么意思。 但他意识到，自己等人就像是舞台上的戏子，一直被这些“巨人”们关注着，自己却毫无自觉。 哪怕他什么都不做，赫娜和自己等人，也会落到他们的手中。 所以他点了点头，回答道： “可以，你说来听听。” 第六十九章 所有权 “我想要23号的所有权。” 黑衣女士的目光在嘉图身上扫过，有些玩味地说道： “想必你也清楚，比起从死鸟他们身上赚点小钱，在‘超越者’身上得到灵魂所有权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毕竟每一名超越者都有可能晋升为‘新神’，虽然概率很小，但只要选中一个集中培养，在辅佐他成为‘神’的过程中，我们就可以获得远比筹码多得多的收益。” “所以这次的赌局，本质上也是一种投资活动？” 嘉图打断了黑衣女士的感慨，有些含糊不清地问道。 “对。” 黑衣女士看了看他，点头说道：“在赌局结束后，每名超越者身上，会有10%左右的灵魂所有权被提取出来，然后这些这些所有权会按照我们在它们身上的股筹进行分配。” “换句话说，如果我在13号原石身上拥有50%的股筹，那么我最后就能拿到5%的灵魂所有权，这就是成为‘引路人’的意义和价值。” “但是下界人为什么要给你们10%的灵魂所有权，他们不会反抗吗？” 嘉图半信半疑地听着。 他觉得拿走10%的灵魂所有权什么的太奇怪了。 就像是在谈论公司，而且她口中的“引路人”的说法，也让他非常在意。 “因为《生命髓液》。” 黑衣女士回答道。 “你不会以为，只靠那些下界种自己，就可以榨取出《生命髓液》吧？既然《生命髓液》中混有我们的力量，那么从中拿走一部分收益，也是我们应当得的。” 黑衣女士耐心地向嘉图解释道: “而且，我们也不是白拿的。” “我们会帮下界人演算战斗、规划力量体系并且教下界人一些我们自己的独特‘权能’。” 说着，黑衣女士指尖微微一点，嘉图身边走廊上的花瓶，就“啪”地一声，裂成了两半。 “就好比如这样，如果你成为我的‘选民’就可以做到同样的事情。” 黑衣女士看着嘉图，心情愉快地问道：“怎么样？有心动吗？” “我毕竟也是个上位种，你就饶了我吧……” 嘉图干笑了一声，稍稍后退了一步，打算稍有不对，就立即逃跑。 而黑衣女士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逼迫： “你实在不愿意也就算了，我也不强求。” “总而言之，你想要成为赫……23号原石的引路人对吧？” 嘉图想了想，在最后总结道。 “对。” 黑衣女士点了点头：“你不觉得那么可爱的孩子，送给死鸟或者血肉齿轮那样的怪物也太可怜了吗？交给我，用心呵护，把她培养得可可爱爱的才是正途吧？” 嘉图目光微动，虽然他还不太明白黑衣女士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但从现在的言谈举止来看，她确实是所有玩家最靠谱的一个。 于是他想了想，伸出了手说道: “该怎么称呼您？” “黛琪娜儿，你可以叫我黛琪。” 黑衣女士伸出手，和嘉图握了握，算是同盟成立：“您怎么称呼？” “许阳。” 嘉图犹豫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无法使用今世的名字，所以只得报上了前世的姓名。 “哦……赛安人吗？那还真是老乡了。” 黛琪用蕾丝手套捂着嘴偷笑道： “怪不得我觉得你那么亲切，原来是一家人。” “……这里也有赛安人吗？” 嘉图愣了愣，反问道。 “龙神街嘛，我们的人不多，都住在那里。” 黛琪和嘉图简单解释了下。 然后两人约定好了下接下来的操作，就装成互不认识的样子，隔了一分多钟回到了黑盘房间里。 “不过其他人应该不会忽略我们的行动……就像是我没有忽略机械巨人和章鱼仔一样。” 嘉图深吸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开始等待着第三轮游戏的到来。 “我们的优势是其他人不知道黛琪娜儿和山羊礼服的关系——而这一点，可能会成为我们的杀手锏……” 这一次，嘉图意识到“筹码”的真正价值，彻底认真起来。 第七十章 对决 嘉图的目光在“原石嘉图”的身上扫过。 他还搞不清楚“灵魂所有权”的重要性，但从黛琪娜儿的反应来看，这东西比筹码更珍贵。 所以他目光闪动间已经下定了决心。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把赫娜和华伦的所有权都拿到手，但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我做不到。” “反正我现在也不能在赫娜身上买负……那就按照黛琪娜儿的想法来吧……” 嘉图闭眼思考着，又在赫娜身上买胜了2000点。 然后他看了看原石嘉图，和其他工业层少年，又在他们身上各买了1000点。 其他人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看了看黛琪娜儿，发现她没有加注。 觉得有诈的他们，也纷纷选择了无视。 于是随着第三轮下注结束，赌局正式开始！ 几乎是在彩虹司仪宣布开始的一瞬间，光之巨人便立即喘着粗气说道： “23号，买负！1000点！” 嘉图有些讶异地看向它，发现光之巨人浑身的光芒都变得赤红，两翼上环绕的旋风不断喷射着红色的闪电，明显已经动了杀心。 赌局已经进入最终阶段，所有人都没有心思交谈，只有加注、跟注和博弈。 “跟注。” 嘉图默默地操作着。 光之巨人不会在赫娜身上买胜，是黛琪娜儿早就已经预料到的。 根据黑盘的规则，一旦因为买负出现买胜者清空，那么所有人都可以重新开始。 换句话说，就是华伦的攀爬过程如果多上四个小时，那么其他人包括嘉图在内，都可以通过中盘买胜的方式，重新获得他的股筹。 这是为了那些反复尝试数次，最终在第三次或者第四次才攀爬成功的超越者准备的规则。 这也是唯一一种可以中盘买胜的方式。 而光之巨人因为嘉图的原因，在华伦和先攀者身上损失巨大，所以它一定很想通过买负拉爆的方式小赚一笔，再通过“同时起跑”的方式以一个非常平等的价格重新开始。 “它之前两轮没有在23号原石身上下注……那么现在再买就是四到八倍的劣势。” 作为光之巨人的老对手，黛琪娜儿毫不意外地判断道： “所以它一定很想通过买负拉爆我们，让所有人重归起跑线。” “你别看它现在非常嚣张，但其实是个负债累累的老赌棍，实际资产清算之后，不会比你好到哪里去。” “所以它在获得‘超越者’的所有权之后，也不是拿来自己使用，而是卖给地下黑市清偿债务。” “那些被他卖掉的‘超越者’运气好点可以找到个靠谱点的‘主神’，运气不好，就会被灵吸怪拿去当成人彘榨取魔晄，所以我一直很讨厌这个人。” “这次有你帮忙，确认23号真的能赢，对我而言是一个好机会——” “因为我能够给它来一个狠的！” 走廊中的黑衣女士一边说，一边向嘉图展示了下手中的二十多枚黑色卡片。 “我已经把手上能借到的信用卡全借出来了！你配合我演一出戏，我们一起干掉它！” 嘉图回忆着黛琪娜儿的说法，点下了“跟注”。 根据黛琪娜儿的说法，光之巨人在进入劣势状态后，会通过猛烈买胜或者猛烈买负的方式，拉开和其他人的差距。 “对于不熟悉它的人来说，它会先‘1000点’、‘1000点’地小额买负。” “等到其他人意识到不对劲，已经跟着他买了数千点了。” “这时候再选择放弃，就会有些骑虎难下。” 而这个时候，光之巨人就会一口气增加买负额度—— “23号，买负！5000点！” 嘉图看着自己在赫娜身上的8000点筹码，头皮发麻。 如果没有黛琪娜儿的提醒和支援，他此时手上的筹码，就已经全部被拉空了，只能无奈选择放弃。 但在之前的走廊上，黛琪娜儿无偿援助了他2万点筹码。 所以这个拉爆或跟注的游戏，他现在还可以继续！ “跟注！” 当嘉图选择跟注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有些讶异地看向了他和黛琪娜儿。 因为它们突然意识到，黛琪娜儿居然把无比宝贵的神元币，借给了嘉图这个一无所有的“灰烬”！ 但是嘉图看到黑衣女士那有些快意的目光，却意识到此时的局面，正是她蓄谋已久的复仇！ 相比之下，对嘉图的帮助，反而是次要的！ “23号！买负！点！” 光之巨人双目赤红着，已经摇摇欲坠，但它还是疯狂地喊出了口。 “跟注！” 嘉图在黛琪娜儿有些讶异的目光中选择了继续跟注。 此时他在赫娜身上的筹码已经超过了2万点！达到了2万3千点！ “这三千点算我赞助你的！” 嘉图狠狠地按下了确认。 然后在彩虹巨人的拍手声中戛然而止—— “第一个中盘阶段已经结束！请诸位想要买负的玩家下次继续！” 直到这时，嘉图才抬起头来，迎向光之巨人那愤怒无比的目光。 此时此刻，场上还在跟注的人，除了嘉图之外，就只剩下了黑衣女士！ “为什么你还要找我这个灰烬帮忙？” 在走廊里的时候，嘉图曾经问过黛琪娜儿这个问题： “即便没有我，你也可以和光之巨人正面对决吧？” “那个光球是属‘鸟’的。” 然而黛琪娜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 “也就是说，单线程，如果有人吸引它的注意力，它就看不到其他东西。” “如果场上只有我一个人，它的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意识到我已经挖好了深坑给它跳，它就会及时止损。” “但是如果有你在前面吸引火力，它只会意识到自己可以很快把你拉爆，而忽视了跟在你后面的我。” 黛琪娜儿将戴着蕾丝指套的双指紧贴着朱唇，略微有些性感地说道： “这样一来，它就会上头，就会舍不得自己已经投进去的数千神元币，选择和我死磕到底。” “正常来说，它的筹码总量肯定是高于我的，但我现在有备而来，信用记录干干净净，如果我想要拉爆他，就能在短时间内借到远超它承受极限的神元币！” “而我这么做，就能逼着它把全部的身家都投进去，将它彻底清退出场！再也无法回到这里！” “你就那么恨他吗……” 嘉图听着黛琪娜儿咬牙切齿的声音，有些胆寒地问道。 然而黛琪娜儿给他的理由，却也非常简单—— “这死鸟人就是个做事比恶魔还恶棍的混蛋！已经有很多人被它残害过了！还导致了一些小国家的毁灭！” 黛琪娜儿有些愤怒地说道：“我明明答应过我的选民，要把她的孩子教育好，结果死鸟人转手就卖给了灵吸怪……这种梁子，我们可结了不止一个了！” 嘉图看着气得浑身黑雾涌动的黑衣女士，稍稍后退了一步。 他心中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做好了帮忙的准备。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消灭一名大恶人，那可就不等于救了好多人，造了好多七级浮屠吗？ 嘉图自娱自乐地想道。 而另一方面，彩虹司仪的制止声，也救了光之巨人一命。 每回合游戏中，先盘时间10分钟，中盘时间5分钟。 在这段时间内，玩家可以不限次数地操作，虽然很少有人会一口气买负十几次，但规则上是允许的。 而冷静下来的光之巨人也陷入了后悔之中。 它毫无精神地瘫软在自己的座位上，翅膀上的雷电光芒闪动，似乎是在犹豫接下来到底要不要追击。 但黛琪娜儿可没有给它这个机会。 她早就把光巨的性格吃得透彻无比，已经判断出，它就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除非它已经提前知道黑衣女士手上比自己多了二十几张“大人的卡片”，否则它绝对会不会停下来！ 而在第三轮测试中，赫娜从开始攀爬到完全登顶用了四小时二十分钟。 按照黑盘里的时间流动，她应该会在中盘开始后没多久就登上顶峰。 而意识到赫娜绝对可以完攀的光之巨人也彻底坐不住了。 它几乎是在彩虹司仪宣布中盘开始的下一秒，就立即进行了操作： “23号！买负！3万点！” 它眼睛赤红地盯着黑盘对面，似乎想要通过大额买注，彻底吓退嘉图和黛琪娜儿。 它在冷静下来之后，已经彻底意识到，自己的对手不仅仅只有嘉图一人！还有黛琪娜儿这个一直和他作对的老玩家！ 然而它绝对想不到，黑衣女士也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准备和他死磕到底！ “跟注！” “弃跟！” 几乎是在光之巨人宣布买负的一瞬间，嘉图和黛琪娜儿也同时完成了操作！ “嗷！！！！黛琪娜儿！” 光之巨人就像是爆炸了一样，变成了一个散发出无数风暴的刺眼光球： “你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先想好怎么从赌场出去吧！” 黑衣女士冷眼看着一座之遥的光之巨人，用手中的阳伞挡住了强烈的光线和风暴。 反倒是另一边的齿轮巨人，浑身的血肉被烫得起泡，惨叫着躲到了章鱼仔的身后。 而章鱼巨人则吐出大量的绿色粘液气泡，艰难地拦住狂风，让光芒的灼射威力，稍稍降低了一些。 “冬斯安特，你再放肆下去，我就要将你赶出去了！” 黑盘中心的彩虹司仪，满脸的笑容也收束起来。 他冷冷地看着光之巨人说道。 “这就是你的计谋吗……” 光之巨人闻言，也缓缓收起了身上的强光： “将我激怒，好让我被赶出去，最后血本无归……” 光球里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黛琪娜儿则一脸厌恶地说道: “每当遇到变故，你总会将事情向自己有利的方向解释，从来不考虑自身的问题，托你的福，处理你这种人，真是再轻松不过了。” 她明明说的都是实话，却引起了光之巨人的警觉。 它觉得自己好像明白过来： “我知道了，你这是在虚张声势！” 它恶狠狠地看着黛琪娜儿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总共也就一两万神元币的存款！现在已经用了多少了？又借给那个死渣滓多少？告诉你，我可以轻松拉爆你！” 说完，它便毫不犹豫地说道： “23号！买负！20万点！” “是是是，你这么干已经是第几次了？托你的福，我也在你身上损失了一两万神元币了，现在该连本带息地还给我了！” 黛琪娜儿用蕾丝折扇往黑盘上用力一拍，毫不犹豫地说道： “20万点，跟注！” 黑盘房间里的其他人，一起倒抽着凉气，看这两位神仙打架。 嘉图总算知道，什么叫拿钱砸人了！ “23号！买负！20万点！” 而光之巨人彻底疯狂了。 他看到黑盘里，赫娜已经越过了两缝间隙，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跟注！” 而黛琪娜儿冷笑着，毫不犹豫地继续堆砌着筹码。 她已经意识到，以光之巨人多疑好思的性格，她此时表现得越是犹豫，就越是会让对方觉得她是在故意引诱它上当！ “23号！买负！13万点！” 果然，光之巨人已经快要接不上了，他双翼上的蓝色眼珠就像是全炸了一样，一片赤红，充满了血丝。 而黛琪娜儿只是默默地摇着折扇： “跟注！” “23号……买负……9000点！” 光之巨人咬了咬牙，继续增加着筹码。 “跟！” 黛琪娜儿甚至懒得多说一个字。 “23号……买负……137点！” 光之巨人浑身颤抖着，报出了最后一个数字。 “跟注！137点！” 时至此时，黛琪娜儿已经忍不住狂笑了起来： “连137点都拿出来了，冬斯安特！你已经被榨干了吗？！” “呼……呼……” 光之巨人死死地盯着黛琪娜儿，突然向她扑了过来—— “黛琪娜儿！我要杀了你！” 然而在强光绽放，耀满房间的一瞬间，光辉戛然而止。 黑暗降临，光之巨人消失了。 黑盘中央的彩虹司仪，笑眯眯地看着在座的所有人，说道： “冬斯安特阁下好像已经没有翻盘机会了，诸位不介意我把他‘处理’掉吧？” 嘉图看着彩虹司仪那眯成两道黑色弯月的细长眼睛，微微吸入一口凉气。 因为它的表情虽然嬉笑，但眼神深处，却如同是在处理垃圾一样地冷漠！ 第七十一章 回归 因为黛琪娜儿和光之巨人的对决，嘉图的计划没能跟上变化。 第三轮游戏，远比他想象中更快地结束了。 在光之巨人被彩虹司仪驱逐后，血肉齿轮和章鱼仔的双人组合，面对嘉图和黛琪娜儿的同盟，再狂妄自大也不会觉得他们有能力扳倒这两个人。 再加上山羊礼服也是自己人，所以嘉图在第三轮的最后，几乎毫无波澜地，就拿到了“嘉图”的所有权。 在游戏的最后，他甚至从奖金池里分到了五千多筹码，扣掉赫娜身上损失掉的三千，总数达到了两万。 除此之外，黛琪娜儿还在赌局结束时，从光之巨人的筹码收益中划出十万点，转给嘉图，把他吓了一跳。 “这是你应得的。” 对此，黑衣女士只是简单解释道：“我之前因为死鸟的原因损失了两万多的神元币，这次从它身上榨出来了不少，扣掉之前的损失，还剩下3万多神元币，以你这次的表现，我决定分给你三分之一。” 对此，嘉图惊喜之余，也没有太多异议： “也对，你毕竟还有同伙，三分之一已经很多了……” 然而黛琪娜儿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说同伙？指的是这个傀儡吗？” 说完，她就让跟在自己身后的山羊礼服，将头骨面具摘了下来。 直到这时，嘉图才一脸惊讶地意识到，这副面目诡异的山羊假面之下，居然是一个面无表情的银质傀儡！ “重新介绍下。” 黑衣女士撑着阳伞，向嘉图提裙行礼道： “龙神街秘偶师，黛琪娜儿，这是我的核心傀儡艾利亚斯，也是我的‘权能’之一。” “许阳……刚刚到这里没多久，还没有住所。” 嘉图看着面前优雅神秘的秘偶师女士，犹豫了下，还是坦言了自己的情况。 他现在身上带着一万两千多枚神元币，还有诺亚和“嘉图”的所有权。 如果没有人保护他，怕不是刚刚离开竞技场就会被人吃干抹净。 虽然嘉图也会担心黛琪娜儿会不会把他干掉。 但以他现在的情况，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所以相比打肿脸充胖子，他更愿意坦诚一些，相信刚刚给了他一万多神元币的黛琪娜儿是一个“好人”。 “没有住所吗……” 黛琪娜儿在听到嘉图的自我介绍后，略微沉吟了下，便说道： “你现在手上有1万2千多神元币，找个不错的住所是没什么问题的，即便住酒店都能住两个多月了，这段时间足够你寻找选民，扩张势力了。” 听到黛琪娜儿的说法，嘉图点了点头。 虽然这里的物价高得有些离谱，但嘉图已经意识到，按照黑盘中的时间流动速度，“这里”的时间和“现实”并不一样。 整个第三轮测试，嘉图他们用了四天，将近一百个小时才完成，但从“灰烬”进入黑盘房间到出来，总共也就两个小时不到。 换算成时间尺差不多是50倍。 而且嘉图在离开竞技场之后，就感受到了自己“现实里”的身体。 所以他根据自己的体感时间又修正了下——竞技场外部赛博城的时间比例，和“现实”差不多是1：10的关系。 “现实”里经过了10分钟，“这里”才过了1分钟。 在赛博城待上60天，相当于现实里的两年。 这么长的时间，无论是把“原石嘉图”培养起来，还是寻找其他办法，将收集到的魔晄转化为神元币，都完全足够了。 想到这里，嘉图又看了看手中的银白色小硬币。 这些非金非银的白色水晶，就是黛琪娜儿口中的“神元币”。 100竞技场筹码可以兑换成10神元币。 嘉图的十二万的筹码，兑换成神元币，差不多就是元。 按照黛琪娜儿的说法，3000神元币，差不多能够让一名下位神在“赛博城”生活一个月。 而这也是赛博城的一名“体面神”最低的支出水平。 “这里的饮食，一天最少也要30神元币，再加上房子租金和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每个月3000元已经算很少了。” 黛琪娜儿说道： “如果你信任我，可以和我一起来龙神街白云酒楼。虽然老板娘脾气暴躁了点，但至少租金不算高。我记得他们还有个阁楼，1200元足够租给你了。” “酒店的三分之一吗……麻烦你了。” 嘉图只是简单算了下，便点头答应下来。 在赛博城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遇到黛琪娜儿这样一位“引路人”可不容易。 他还有很多要问对方的事情，难得对方不嫌麻烦。 这对他而言可是件好事。 嘉图在双方达成共识之后，便跟在黛琪娜儿身后，一起向着龙神街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光之巨人”。 嘉图一边观察，一边沉默不语。 他在吃了一杯黄金莓芭菲之后，已经没那么恐惧了，但大部分赛博城居民，在他眼中，仍旧是高大无比的巨人。 就连黛琪娜儿和他们比起来，都显得弱小了至少一倍。 而在黛琪娜儿的说法里，这些巨人甚至都还只是赛博城里的“一般神”。 赛博城内真正拥有实力的“领主”，基本上都是高来高去，深居简出，其他赛博城居民根本看不到它们。 “高力量低生活吗……这还真是……” 嘉图跟在黛琪娜儿身后，沿着商业街行进着。 即便是黛琪娜儿也舍不得坐出租车，只能步行穿过十几个街区，来到所谓“龙神街”。 在走了差不多三十分钟之后，嘉图才看到这里的样子。 隔着一条热闹繁华的商业大街，在一条仿佛从老破小区中钻出来的街道入口处，耸立着一块宽大高耸的破旧牌坊，上面用古法雕刻着残破老旧的“龙神街”三个汉字，看起来有些凄惨破败。 无论是街区内部，还是街区外面，都看不到多少人，一副门可罗雀的样子。 “这里就是龙神街？” 看到这里的寂寥景象，嘉图忍不住有些吃惊。 而黛琪娜儿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太意外地点头道： “对，这就是龙神街——赛安人唯一的赛博城聚集区。” 嘉图回头望去。 背后是赛博城繁华耀眼的街道，和面前萧条冷清的龙神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路走过来的灯红酒绿全部在他身后。 萧条破败门可罗雀就在他的身前。 嘉图再次意识到，自己在如今的赛博城，究竟是一名怎样的蝼蚁。 他深吸了一口气，跟在黛琪娜儿身后，走进了位于街区入口处的中式酒楼。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龙神街并不都是中式风格的建筑，在“白云酒楼”的对面就是一栋东正教风格的教堂，在更远的地方还可以看得到土耳其风格的中东烤肉店。 还有一些类似苗族高脚楼与西伯利亚树屋的建筑，看起来像是一种混搭风格的文化街区。 “白老板，有新客人。” 在进入龙神街后，黛琪娜儿就像是回到了家一样。 大大咧咧地踹开了白云酒楼的大门。 冷冷清清的酒楼内部，一名穿着浅蓝色深衣的长须老者，正趴在大厅深处的柜台上呼呼酣睡着。 他头上长着两对五爪金龙一样的分叉鹿角，外貌上看来已经有了些年龄，胡须和发丝都已经有些斑白。 但最重要的是，它看起来不像正常人类！反倒有些像是西游记里的东海龙王！ 嘉图一开始还以为它戴着头套，直到它在黛琪娜儿的呼唤下猛地抬起头来，嘉图才意识到它头上戴着的不是头套—— 而是货真价实地，长着一颗东方神龙的脑袋！ “黛琪啊……怎么，已经回来了吗？这次没亏多少吧？” 鹿角长须的龙首人揉着铜铃大的眼睛，迷迷糊糊地说道。 它洁白儒雅的白色胡须下，传来苍老辛劳的声音。 而黛琪娜儿也有些得意地摇着手中的蕾丝折扇，回答道： “托您的福，接下来半年的房租都没什么问题了。” 一人一龙的服饰完全不搭，但站在一起却极其地自然和谐。 嘉图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他看到龙首老人挥了挥宽大的衣袖，扫掉了柜台上的口水，有些狐疑地看着黛琪娜儿道： “既然赚了大钱，那就把欠的房租补上吧……还有，你可别再把这些钱都输回去了啊……” 说完，老人才注意到黑衣女士身边的兜帽人——嘉图。 “这位是……？ 他有些困惑地问道。 “我在竞技场认识的朋友。” 黛琪娜儿点了点头说道：“他之前输光了盘缠，还没有找到住所，于是我就带他过来了。” “什么？！输光了盘缠？！还没找到住所？！我这里可不接济乞丐啊？！” 听到黛琪娜儿的说法，龙首老人吓了一跳，他有些紧张地捂住了柜台上的收银机：“我家店小利薄，可做不得菩萨生意！” 但是嘉图能感觉到，老人的语气中没那么肯定，似乎是看出来嘉图的虚弱，心中有些柔软。 而黛琪娜儿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冲着老人说道： “放心好了，我当然是确认他已经赚到了钱之后才带过来的——不过他手上的钱还不算多，麻烦你帮他找个便宜点的房间。” “那么……人字号客房怎么样？我给你找个偏僻一些的，就收你2200一个月好了。” 老者犹豫了下，点头答道。 “人字房你也敢收2200？！” 结果黛琪娜儿比嘉图还先一步叫出声来：“你是不是忘了你这破酒楼一年都没几个客人了？” “那就……1800？” 龙首老人苦着一张脸，犹豫了一下，竖起了一左两右三根手指。 “1500！” 黛琪娜儿直接把他右手的两根手指摁了下去： “免押金！第一个月再减免300！不然我就带他去隔壁的教堂开个大通铺！” “哎呦……黛大小姐您这是要了我老人家的命啊！” 龙首老人顿时诉起苦来：“1500一个月，我连雇人打扫卫生的钱都不够啊！” 然而黛琪娜儿却拿阳伞“啪啪啪”地敲起了柜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是叫你家的小孙女来打扫的！身为正法行龙不仅雇佣童工，还连卫生都搞不好！你们干脆别在这条街上混了！” “那每个月打扫两次卫生！不能再多了！不然我真的要再请个人了！” 龙首老人也“咣咣咣”地拿拳头敲起了桌子：“床单半个月换洗一次！我家好歹是龙王家的道统！一点利润都不给，实在是太丢人了！” “好，成交！” 黛琪娜儿“啪”地一声，气势汹汹地把阳伞拍在了桌子上。 她侧着脑袋，看了嘉图一眼，迅速地解释道：“你在赛博城找人打扫卫生，也得两百元一次，第一个月1200，之后每个月1500，就先接受着吧，实在不行，下个月搬去隔壁住通铺也行。” 嘉图虽然想说住阁楼也可以。 但他看到黛琪娜儿和龙首老板挤眉弄眼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黑裙女士和老板演了出戏给他看，但里面的大部分情节都是真的。 酒楼老板是真的有些肉痛。 黛琪娜儿也真的是用后续几个月的加钱说服了他。 “1500一个月，我至少能住4个多月，再加上免费的打扫卫生，足够我先落稳脚步，再考虑接下来的行动了……” 嘉图心中盘算完毕，便把怀中的银行卡拿了出来： “上帝银行的账户没问题吧？” “好的，客官你稍等！” 龙首老人与黛琪娜儿达成了共识，便不再纠结。 他一边招呼着嘉图，一边把刚搬下去的收银机又搬了上来。 嘉图看着他异常娴熟的动作，有些好笑地问道： “不知道掌柜的该怎么称呼？” “免贵姓白，白师晋。” 龙首老人一边拿起嘉图的银行卡，一边回答道。 他在收银机的读卡器上用力一扫，就出现了嘉图的身份账户。 不过信息界面上只有嘉图的形象和身份编号，并没有录入姓名。 所以龙首老人看向嘉图问道： “您还没有登陆过姓名，要我帮你登陆一下吗？” “……那麻烦您帮我改成许阳。” 嘉图想了想，意识到这是自己“这具身体”第一次和赛博城产生交集。 之前的“灰烬”一直在街头流浪，根本没有登入姓名的机会。 而黛琪娜儿也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犯困，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便自顾自地向着“天字号房”的楼梯走了过去： “你们先忙，我先休息去了。” “好的，这一路来劳您多心了。” 嘉图在她背后拱了拱手。 黛琪娜儿优雅又有些帅气地挥了挥手，没有回话，便消失在了楼梯上。 而这个时候，白师晋也完成了登录，将银行卡和另外一张刻着“已未房”的玉牌递给了嘉图。 “许上神，您请收好！这是房间的禁制玉牌！除了您和您允许的人之外，其他人都无法进入您的房间！不过每个月初一和十五，都会有人前往您的房间打扫卫生！所以还请您管理好自己的私人物品！免得丢失或者损坏！” 龙首老人一改之前的冒犯，恭敬地说道。 嘉图知道，对方这是正式将自己当做客人了。 所以他点了点头，跟在老人身后，一起向着大堂后方走去。 和黛琪娜儿住的“天字房”不同，嘉图的“人字房”紧邻着街边，有着古朴的中式风格的雕花门窗，十多平米的房间里有席梦思，也有干净洁白的床铺，整体来说还是很“现代化”的。 “那么每天10-14时，16-22时都是本店的饭食时间，您如果有需要可以出来堂食，觉得不方便，也可以用‘传音如意’让我们把饭食送进客房。” 白师晋指着床头的玉如意说道。 老人在引嘉图进入客房之后，并没有跟着走进房间，而是站在房间门口毕恭毕敬地说道。 “价格怎么样？” 嘉图看了看房间，感觉还算满意，于是向白师晋确认道。 “有25元的套餐和65元套餐两种，如果客人您有特殊需要，我们还可以为您定制百元以上的豪华套餐，不过这就要提前三天以上进行预约了。” 白师晋回答道。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 “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白师晋看到嘉图点头，便小步退出了房间，消失在了走廊上。 嘉图看着他的背影，用玉牌关上房门，打开了禁制。 在确认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拉开房门之后，嘉图在床褥旁坐了下来。 他闭上了眼睛。 随着他的注意力逐渐放松，嘉图感觉自己就像是跳进了意识深处的“心灵湖底”。 伴随着湖水中无数发光的人头气泡，他沿着一明一暗的两条细线缓缓向下，逐渐找到了自己位于“下界”的身体。 他能够感受到诺亚已经醒来。 不过因为细线过于虚弱，所以他只能朦朦胧胧地感受到诺亚的存在。 而嘉图自己的身体则像是一个吸力极强的旋涡，不断牵引着他的意识，顺利地找到身体，融入了进去。 嘉图睁开眼睛，浑身上下都有些酸疼。 他想要站起身来，却下意识地打了个踉跄。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左腿还有残疾，在床头找到伍尧送给自己的新手杖，嘉图站起身来。 他闭眼感受了下，依旧能感受到自己在赛博城里的身体。 不过因为赛博城里的时间流速很慢，所以他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感，仿佛隔着月球轨道在操控着“上界”的身体。 这让他明确地意识到，“嘉图”和“许阳”是同一个“存在”。 并不是谁吞噬了谁，又或者谁取代了谁。 而是一个“灵魂”或者说“意识”的一体两面。 想到这里，嘉图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在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细细黑丝飞到了空中。 触摸不到，却能被嘉图以许阳的意识看到。 然而就在嘉图打算找个镜子，仔细看看自己背后的黑丝时，他却通过许阳的视野，有些头皮发麻地看到，在“嘉图”的脖颈上，长出了一截二十多公分长的白色脊椎骨！ 第七十二章 重逢 嘉图几乎是下意识地，“啪”地一声，拍上了脖颈。 他的右手如同穿过一层幻影，渗过了那段脊椎骨。 直到此时，嘉图才注意到，那段脊椎骨并非真实的存在，而是一种如光似幻的雾影。 看起来像是白色，却给他一种远超视觉效果的华光。 嘉图甚至会下意识地觉得它有点漂亮—— 因为它如同一段美丽的白玉，泛射出虹色的晕光。 “这是人类婴儿的脊椎骨吗……那么小……也没有与其他肋骨之类的骨头相连……” 嘉图观察着脊椎骨的样子，又捏了捏后脖颈的上方。 只是徒劳地抓住了空气。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一觉醒来，脖颈后长出来一段脊椎骨……还有赛博城的事情……灰烬……光之巨人……灵魂所有权……这些又都是什么？” 嘉图觉得自己很擅长处理复杂信息，但是一件又一件的事情，还是让他的大脑过载了。 为了分散心情，他环视了下自己周围。 有些意外的，他并非是身处帐篷之中，而是类似于研究生宿舍一样双人宿舍。 大约二十多平米的房间两侧，各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与床中间有着半人多高的隔板，构成了双方有限的私人空间。 他对面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私人物品，虽然不多，但明显属于某个男生。 他身上也穿着没有见过的灰色睡衣，下层区专用的褐色袍服，与军用骇脑一起被放在了床头旁的书桌上。 洗得干干净净的袍服上还留着一张纸条： “衣服放到衣柜里！非作战期间，不得使用私人骇脑！” 嘉图看着纸条上的指示，打开衣柜。 衣柜柜门内侧装着一面非常奢侈的落地镜（上面有数道裂纹），内部也已经摆放好了各种生活的必须物品。 其中包括两套灰色的野战服、一套常礼服和三套作训服。 除了常礼服已经被洗得有些发白之外，其他五套衣服都是全新的。 衣柜抽屉里还有全新的内衣内裤，包括袜子在内，一共有五套。 “不愧是探荒队……物资真是齐全……” 嘉图默默地称赞着，把褐色袍服放进柜子里，然后伸出胳膊，套上了作训背心和立领外套。 抽屉里还有发蜡和剪刀。 嘉图看了看落地镜里长毛贼一样的自己，觉得有些违和。 于是他举起剪刀，对着镜子开始修剪头发。 手起刀落，及颈的黑色长发便飘然落地。 按照嘉图原本的想法，他一定会把头发搞得乱糟糟的。 但是意外的是，他对手中剪刀的控制能力非常强大，再加上许阳提供的上帝视角，让他能够很清晰地看清楚自己的后脑勺。 四只眼睛加上一双手，嘉图坐在衣柜前的小板凳上，只用了十多分钟，就给自己捡了个干脆利落的寸头。 拍了拍板寸上的发屑。 嘉图再次看向落地镜中的自己，感到有些满意—— “这才对嘛……军人就该是这样。” 打扫干净地上的头发碎丝，嘉图用盥洗室里的肥皂洗了下头发，便清清爽爽地走出门去。 在他关门的时候，从他身边经过的少年，有些惊讶地望向他。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见过别人将头发剪那么短—— 又或许是嘉图手中的手杖。 而在少年观察嘉图的时候，嘉图也在观察着少年和房间外的走廊。 “看起来有一二十个人……有男也有女……房间也有一二十个，虽然是分开的，但作为宿舍却是混住的……” 这些人明显比嘉图要年长上几岁，手中端着餐盘，从走廊的尽头走来，上面还放着食物，明显是打算拿回宿舍中独自享用。 嘉图闻着空气中的烤鸡香味，食欲大动。 他摸了摸身上的识别卡，想起赫娜曾告诉他的知识，便向着食堂走去。 在宿舍区尽头，嘉图看到突然开阔起来的食堂大厅，略微有些吃惊。 因为整座食堂足足有四五百平米，占地面积巨大，足够数百人在这里同时享用。 除了作训宿舍之外，还四通八达地通往很多其他走廊。 明显是一处核心空间。 不过因为还不是饭点，所以食堂里还没多少人，只有稀稀落落小猫两三只，其中大部分还都是嘉图这样的“新人”。 看着那些和自己一样瘦瘦小小的作训新生，嘉图走到橱窗旁将识别卡伸了进去。 “滴——您还有3500点配额点，请选择用餐种类。” 嘉图看了下，上面只有“高热量”、“高蛋白”、“休闲”三种类型。 价格分别是“40点”、“80点”和“120点”。 “虽然我现在的状态是‘休闲’，但从饮食健康程度的考虑，这个时候应该选择高蛋白才对……” 嘉图站在橱窗前的体重秤上测了一下，根据他的体重和体脂率，一份经过计算的炸鸡套餐就搭配着两片黄桃罐头和两小勺豌豆罐头，便掉进了他的餐盘里。 不知道为何，嘉图总觉得很久以前前世学过的被遗忘知识，都异常清晰地灌入了脑海。 他只是略微扫了眼，就意识到一只馒头的卡路里热值是200千卡；250克炸鸡的热值是500千卡；再加上黄桃罐头和豌豆罐头的100千卡，这份套餐的总卡路里在800千卡左右. 考虑到他现在只是个身高1米5左右的少年，这个热量供应已经很夸张了。 “正常人的人均摄入是1500千卡，一根干粮棒的热量也是这么多……” 嘉图默默思考着，感受着这得之不易的正常饮食，吞下自动售货机配发的健胃消食片，开始充满感激地进食。 然而还没等他吃上几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带着充满欣喜的惊呼声： “嘉图！你醒过来了？！” 嘉图有些惊讶地回头望去，却看到华伦和赫娜正飞快地向自己跑来。 他还没来得及吞下口中的食物，就被两人来了个人体大冲撞。 差点把他喉咙里的炸鸡砸进气管里。 吓得他拼命咳嗽起来： “咳咳……还真亏你们能靠着背影认出我……” “确实，你剪头发了。” 华伦松开嘉图的身体，有些喜极而泣地擦着眼角的泪水： “我还以为看不到你了呢，直到我看到你身边放着的手杖。” “你不是已经从魏巍那里知道他和嘉图住在同一间宿舍了吗？” 在华伦背后，染着金色长发的少女有些不满地戳破了华伦的谎言。 然后少女伸出手“嗨~”地和嘉图打了个招呼。 在她身边，是嘉图有着数面之缘的小胖子。 “魏巍和我同一宿舍？” 嘉图有些惊讶地看向知缇身边的少年，然后拍打起身上还没有松开他的赫娜的肩膀。 “托您的福……” 魏巍有些恭敬地向嘉图低了低头：“在诺亚被干掉后，中层区的气势泄了很多，我和其他几名下层区的同伴，也侥幸通过了第二轮测试。” “通过了前两轮测试吗……” 嘉图点了点头，明白了过来。 他隐约记得赫娜说过，通过前两轮测试的训练生会等待探荒队的通知，等到第三轮测试结束后，再确认合格者名额。 除了通过第三轮的训练生一定会通过外，其他只通过前两轮测试的训练生都有可能因为不满足条件而被刷掉。 “你们也都注射过主装骇脑了？” 嘉图看到所有人的后颈上，都隐约浮现出的脊椎骨。 虽然颜色和大小都有些不一样，也模糊了很多，但明显是同一种东西。 “你怎么知道的？” 华伦他们看不到彼此身上的异样，有些惊讶地问道。 “猜的。” 嘉图也不好向他们解释赛博城的事情，有些费力地把赫娜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 “你喷香水了？” 嘉图闻了闻身上甜丝丝的香味，向少女确认道。 “我和知缇同一个宿舍，她往我身上喷的……” 赫娜微微皱着眉头，将脑袋凑到衣袖上闻了闻，似乎也不太习惯身上的气味。 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知缇挺起胸脯，理直气壮地说道: “既然探荒队都给女生分配了香水，那当然要使用啊！” 她身上散发出太阳烤过的柑橘香味，和赫娜身上的百合香又有些不一样。 很好，下次别喷了。 嘉图很想直男地补充一句，但他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的。” 结束了中间的小插曲，华伦等人纷纷在嘉图身边坐了下来。 他们是去参观了训练场刚回来，午饭已经吃过了。 现在又还不是晚饭时间。 “所以，华伦你是和诺亚一个宿舍？” 被一群人盯着吃饭，嘉图觉得有些尴尬，故意找了个话题: 结果华伦却摇了摇头： “没有，诺亚不知道去哪了，好像整个作训宿舍都没有人和他住一起。” “他又是个名人，如果还在作训宿舍，就不可能有人不认识他。” 知缇也在旁边补充道。 “这样啊……” 嘉图咬了口烤鸡。 他之所以会想起诺亚，是因为他手上还有诺亚万分之一的股权。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所以嘉图又看了看赫娜和华伦。 无论他怎么集中注意力，都无法感受到她们身上的异常。 如果不是他自己脑袋上还有黑丝，他真的要觉得赛博城的事情是自己的幻想了。 就在这时，嘉图看到他餐桌对面的走廊通道里，伍尧总队长带着其他几名小队长，一起走进了食堂大厅。 嘉图手腕上的作训手表一阵震动，随后食堂大厅包括整个作训科宿舍的广播里都响起了伍尧的声音。 “所有三〇级作训生都注意！晚饭时间后，戴上战斗装备，到作训大厅集合！” “20时之前必须到齐！过时不候！” 在宣布完毕之后，伍尧的目光在嘉图等人身上扫了眼，便转身消失在了隧道里。 第七十三章 分队 “战斗装备？指的是骇脑和野战背包吗？” 华伦在嘉图身边说道。 伍尧的突然出现，把他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过考虑现在距离晚上20时还有六个多小时，所以他们还不算着急。 只是随着晚饭时间越来越近，其他人和嘉图商量了下，还是各自回宿舍收拾东西去了。 华伦他们比嘉图早醒来，屋子里已经乱糟糟的了，还要给居民区的家人留些口信，所以要做的事情还挺多的。 而且根据华伦询问到的信息，前几届的探荒队每次训练通常要持续一周以上，这次他们被要求带着战斗装备出发，就说不准要耗费多长时间了。 而且在成为作训生之后，嘉图他们也有了热水自由和洗澡自由，女生的盥洗室里更是有单人浴缸，所以在知道可能很久都不能泡澡之后，知缇也迫不及待地把赫娜拉走了。 食堂里很快就只剩下嘉图一人。 他默默地吃着午饭，又默默地回到了宿舍。 此时魏巍已经大包小包收拾完了。 “你都带了些什么？” 嘉图和魏巍说不上很熟，但考虑到接下来可能要长期相处，他还是主动搭话道。 “除了一些换洗衣服，就是吃的。” 魏巍看着嘉图，神情恭敬地说道：“我爸是八层的食物分销商，如果嘉图老大你想些要干粮棒或者蛋白棒，尽管找我就可以了。” 所以才会有些胖吗…… 嘉图点了点头，搞清楚了一个一直以来的疑惑。 不过，他还是有些随意地向魏巍搭话道：“你也不用叫我老大，叫我嘉图就可以了，而且不用那么恭敬，我们都是宿友，你可以随便点，不然我们都不自在。” “好的……” 听到嘉图这么说，魏巍也松了口气。 接下来，嘉图和魏巍简单聊了两句，就各自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魏巍学着嘉图的样子，给自己剪了个板寸，而嘉图则看起了探荒队的作战手册。 整个手册有大约一百多页，换了以前，嘉图至少要看三天以上。 但不知道为何，他打开作战手册只是随便翻了翻，就全部记在了脑子里—— 就像是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一样。 “这也是《主装骇脑》的力量吗？看来我后颈处的脊椎骨里，还藏着不少的秘密啊……” 嘉图思考着，根据作战手册上的指示，整理好了背包。 然后晚饭时间到。 因为刚吃完午饭，所以嘉图还不怎么饿，于是他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就独自一人走向了训练场。 当他抵达训练场的时候，这里还一个人都没有，所以他简单看了下训练场的环境。 “有靶场和兵击场……靶场还可以……但是成了探荒者，仍然需要学习近身战斗吗……” 嘉图看到稻草绳木人身上凹下去的重击痕迹，冷静地思考道。 他一直以为木棍战只是一种选拔手段，但事实证明好像没他想象得那么简单。 就在嘉图等待的过程中，陆陆续续地也有其他人抵达了训练场。 其中包括嘉图曾经在金色大厅看到过的银发少女。 “好像是叫‘银弦’来着？不知道和研究所的银所长是什么关系……除了都是银发外，两个人长得一点都不像……” 嘉图观察着远处的银发少女，感觉她的个头非常高挑，胸围也非常平坦，没有银雪那么夸张的尺寸，眼神也非常凌厉，嘉图只是多看了她几眼，就被她察觉到并反瞪了回来。 她身边有四五名同伴，同样身姿矫健，嘉图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些人非常不简单。 “大概是‘上层区’的成员……可惜‘许阳’的视野有限，只能看到以我为中心十米左右的球形世界，不然真想看看她们的《主装骇脑》是什么样子。” 嘉图思索着，已经把脊椎骨的变异默认成了《主装骇脑》的感觉。 而在他和银弦对视的过程中，又陆陆续续地有其他人走进了训练场。 和银弦她们不一样，第二批进入训练场的人，大多是和嘉图一样的独行侠，因为没有同伴，所以他们的行动比其他人要更迅捷一些。 嘉图默默地记下了他们的样子，而对方也在观察着嘉图和银弦等人。 在有了《主装骇脑》之后，记忆力对作训生而言，已经不是什么奢侈的事情了。 “好了，人都到齐了吧？” 在18时50分左右，随着最后一名作训生也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包走进训练场，孙思邈等几位第三总队的小队长也陆陆续续出现在了训练场门口。 其中没有伍尧。 嘉图看了下远处的孙思邈，又看了看身边的其他作训生。 他们大多数人都抱着出远门的心态，把背包装得鼓鼓囊囊的。 而孙思邈也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一脸诡异地点了点头，率先发言道： “那么……接下来……所有人都把身上的东西放下！按照我们叫到的名字，来这里排队！” 嘉图愣了下。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将背包装满，但还是按照作战手册里的要求，打包了应急食品、水壶、睡袋和换洗衣物等一些东西。 一想到这么多东西都白打包了，他就不禁有些心累。 “所以，不是长期训练，而是一次拉练吗……” 嘉图默默思考着，放下了背包。 训练场里也是一片兵荒马乱，但孙思邈就像是没有看到这些一样，开始点名。 嘉图很快就被孙思邈叫到了名字，和魏巍一起被选进了第一小队。 赫娜、华伦和知缇被分进了第三小队，隶属于银文武。 银弦等几个人，则被安排到了第五小队，隶属于一名林姓队长。 其他还剩下二十多个人，按照五人一组，被划分进了四个不同小队。 根据小队的分配情况，嘉图意识到分队并不是随机的，而是由各个小队长商量下来。 嘉图这个小队除了魏巍是他认识的人之外，其他都是独行侠。 有一个脏兮兮、眼神凶狠的小女孩；一个个性高傲不怎么搭理别人的眼镜男；还有一个虽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却被其他所有人疏远的小瘦子。 “那个小瘦子叫徐秀……是个远近知名的小偷加骗子，嘉图哥你最好小心点……” 注意到嘉图的视线，魏巍主动提醒他道。 “好的……” 嘉图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说实话，在看过自己这个小队的配置之后，嘉图总觉得他们是所有队伍里最差的。 华伦所在的第三和银弦所在的第五小队就不说了，其他三个小队也比他们显得有协调性。 光是看站位，其他三个人就和嘉图拉成了一个等边矩形，除了魏巍紧贴着他之外，其他人都像防贼一样，看着对方一脸的提防。 徐秀倒是想和嘉图搭话，但看到嘉图身边一脸敌意地瞪着自己的魏巍，他讪笑了一声，又缩了回去。 “好了，人都到齐了吧？” 在点完姓名之后，孙思邈也从主席台上走了下来。 他拍了拍手，让所有的第一小队临时成员看过来—— “你们跟我一起过来。” 一脸和善的刺猬头青年，笑眯眯地说道: “接下来就是激动人心的大冒险时刻了！” 第七十四章 交通站 嘉图与华伦对视了一眼。 除了嘉图之外，其他小队都在各自队长的带领下，向着训练场走去。 只有孙思邈的第一小队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训练场的大门之外。 嘉图其实很想问孙思邈一句—— “我们究竟要到哪里去？” 不过看到其他人的紧张表情，他没好意思开口。 毕竟，在场的人里只有他参加过第三轮测试，其他人或许都觉得孙思邈是个深藏不露的笑面虎，只有嘉图知道，这个人就是个城府很深的逗逼而已。 一行人穿过各种各样的设施，其中很多中层区居民都在他们路过的时候，一脸崇敬地向孙思邈低头敬礼，而刺猬头青年也笑眯眯地应对下来。 这些工业层的居民在嘉图他们路过的时候，都一脸好奇地盯着他们，似乎没怎么看过那么小的探荒队成员到访。 这让嘉图心中有了种不太妙的预感。 于是他快走几步，向孙思邈询问道： “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激动人心的大冒险啊？我不是说了吗？” 孙思邈瞥了嘉图一眼，笑眯眯地回答道。 这让嘉图意识到孙思邈并不想回答。 所以他也没有追问。 因为他意识到，以孙思邈的能力，该讲清楚的时候他一定会讲清楚。 在越过工业层的设施区之后，嘉图他们来到一处由灰袍探荒者守护着的轨道交通站。 “口令。” 负责看门的灰袍人一脸阴沉地看着他们说道。 嘉图注意到灰袍人的半个身体都被更换成了机械，左眼也是带着激光扫描功能的义眼。 这让嘉图突然意识到，探荒队的队长里，好像没有身上有明显机械结构的人物。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太强了没有受过重伤，还是只要装上了机械义肢，就不能成为队长…… 嘉图默默思考着，注意到孙思邈和灰袍人说了句什么。 然后灰袍人在他们身上略微扫过，就放他们进入了站台。 “好了，把外装骇脑都交出来吧。” 在交通站的轨道旁，孙思邈看着他们说道。 把嘉图他们吓了一跳。 毕竟，背包也就算了，外装骇脑可是他们的战斗装备，基本上从不离身的。 但是看到孙思邈那笑眯眯的样子，嘉图他们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外装骇脑交了出来。 因为所有人都意识到，在注射了《主装骇脑》之后，外装骇脑对他们的帮助没以前那么大了。 虽然离开外脑就没法很方便地查找资料，但除此之外却几乎没有影响。 嘉图他们作为能够通过两轮测试的训练生，已经把外脑里的东西都吸收进了身体里，即便离开了外装骇脑，也可以发挥出原本十之八九的战斗力。 在将五台外装骇脑锁进交通站旁边的储物柜之后，嘉图他们就登上了一列空载的敞篷列车。 由电机驱动的敞篷列车，在孙思邈的左手放上去之后，就自动运行了起来。 随着“咔哒咔哒”的车轨碾压声，嘉图他们不断向着轨道深处驶去。 “抓好了哦！” 随着孙思邈的提醒声，载着嘉图他们的车厢突突然开始加速。 下意识地抓紧扶手，嘉图向着轨道深处“俯冲”而去。 列车几乎是以时速120公里的高速，冲出了避难所。 嘉图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各种各样的碎石塌方在他的眼前不断掠过，但唯独轨道附近的碎石被清理得非常干净。 嘉图他们乘坐的列车在金城市的地下构造层不断蜿蜒绕转，在连续通过三个交通站之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孙队长！你们怎么过来了？” 在一间不起眼的地下车站旁，五名穿着灰袍的年轻探荒者有些惊讶地迎向轨道，等候着列车停稳。 他们身边还有差不多十二名荷枪实弹的戒备层士兵，虽然没有探荒队成员那么健壮，但每个人手中都抱着一柄电磁冲锋枪，实际上的战斗力，可能比五名空着手的探荒者还要强。 除此之外，在嘉图肉眼可见的高台上，还堆着大量的沙包和自动炮台。 从上面的痕迹来看，这里已经被攻击过不止一次了。 就连混凝土建造的永固工事上都是各种弹孔和修补过的痕迹。 嘉图他们看着这军事要塞一样的氛围不敢说话，但孙思邈只是点了点头： “带新人来见见世面，伍尧总队长应该已经和你们报备过了，让我们进去吧。” “可以是可以……” 年轻的探荒者犹豫了下，还是确认道：“但是今年的新人作训才开始吧？就这样带他们进入‘门’内……会不会有些危险？” “以往的作训伤亡率还少吗？放心好了，既然伍尧总队长认同了我的方案，那就自然有我的道理。” 孙思邈笑眯眯地解释道。 但话语中却非常强硬。 年轻的探荒者犹豫了下，还是点头让开了道路： “好的，刚才多有得罪了，孙队长。” “不碍事，各自的职责而已。” 孙思邈向身后招了招手，让其他人跟着自己进入堡垒内部。 在其他探荒者和士兵有些诧异的目光中，嘉图他们走入地下暗堡。 他们沿着幽深的坑道走了几十米，进入一处全封闭的地下大厅。 看着这里的布局，嘉图意识到，这里好像是城市的某个污水处理中心。 除了地堡之外的全部道路都已经被炸塌了。 污水处理中心的污水池已经被彻底放空，里面插上了各种尖刺陷阱，而在污水处理中心的内部，还布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和自动炮台。 让嘉图有些惊讶地是，这些炮台不止对着暗堡入口，还瞄准了处理中心的某个角落。 虽然这里没有什么战斗过的痕迹，但士兵们还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在进入处理中心之后，嘉图顺着铁制的楼梯，“咣咣咣”地走下侧梯，进入处理中心的控制大厅。 “就是这里了。” 孙思邈在控制大厅的安全通道旁站定，指着面前一道漆黑无比的消防门说道。 一开始，嘉图还觉得那里什么都没有。 大门敞开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直到身边的魏巍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他才突然有些惊觉地意识到，他好像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事物。 “塌陷区的坑道？！” 嘉图想起了研究所的“黑洞”，虽然大小和形状都不一样，但他眼前的这个消防门，黑漆漆的样子，却和“坑道黑洞”一模一样！ “避难所也知道研究所的存在？但是我在研究所内没遇见过探荒者啊……” 嘉图满脑子乱糟糟的，还来不及想清楚，就被孙思邈抱起来，一把扔进了“门”内！ 第七十五章 门扉之外 嘉图几乎是踉踉跄跄地摔进门去。 而在他背后，第一小队的其他人，也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孙思邈给扔了进来。 五个人几乎是一起惨叫着扑到了石地上。 把门后面的探荒队成员给吓了一跳。 “孙队长！” 正在洞窟内点着篝火的探荒队女青年站了起来。 在她身边还有十几名探荒队的其他成员，他们身边的沙包上架着自动炮台，在营地的角落里还可以看到便携火箭筒、旋翼无人机和单兵外骨骼。 但相对的，嘉图却没有看到披着红袍的戒备层士兵，只有三名拎着电磁狙击枪的探荒队成员。 “你们辛苦了，不用管我们，你们休息吧。” 跨过黑洞的孙思邈，似乎和女青年很熟，简单说了一句，就让她们坐下了。 和之前的探荒者一样，她们看着嘉图，也一脸地好奇。 这让眼镜少年不禁一脸不满地发问道： “孙队长，您到底是想带我们到哪里去？都已经走了那么久了，你该告诉我们了吧？！”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于孙思邈身上的时候，嘉图反而看向了身后。 他们此时位于一处天然的洞窟内部。 虽然被探荒队改造成了战斗据点，还是能看得出这里有别于金城市地下构造层的自然痕迹。 他背后的黑洞也不是“建立”在研究所的通风管道上的。 而是一处由纯木搭建的猎人小屋。 木屋的三面墙壁都已经倒塌了，唯一幸存的正面木门也被反复加固，看得出来探荒队的成员们已经尽了自己最大努力，想让它别塌下来。 于是就在这面由胶带、合金板条和三角支撑架固定住的半面烂墙中间，一道漆黑无比的黑洞耸立在那里。 嘉图只是看到那面黑洞，就感觉脊背发寒，仿佛自己就要被吸进去一样。 “发寒？我为什么会感到发寒……是因为未知吗？还是因为无法理解？” 嘉图下意识地思考着，突然格外怀念起黑音和外装骇脑。 有她在的话，至少有人能帮他参谋一下。 但是除了怀念黑音之外，他却能感受到身体里的《致爱丽丝》也突然活跃起来。 黑恋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心脏的跃动格外活泼起来，连带着嘉图都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欣喜感。 而在场的小队其他成员，也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异样。 “这是什么东西……” 知觉最为敏感的徐秀率先发现了异常，他抛开眼镜男等人，有些迟疑地向着洞窟外走去。 其他几人看到孙思邈没有阻止，也慢慢跟了上去。 嘉图拄着手杖，跟在魏巍身后，走出洞窟。 因为研究所的经历，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但当嘉图看到深蓝色的夜空、银白的轮月、成片的森林、山峦叠嶂的山峰、山脚下细微的火光、以及扑面而来的虫鸣鸟叫、拂面而过的青草熏风时，他仍旧呆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五感全部凝固了。 曾经习以为常的一切，原来都是如此的美好新奇。 吸入肺部的每一口空气，都在让他的身体中散发出由衷的喜悦。 嘉图感到头晕目眩，并随着前方徐秀的缓缓瘫倒，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们怎么了？” 嘉图在身体歪倒的同时，听到背后的探荒者们有些惊讶地问道。 而孙思邈的声音，稍迟一步，在他身后有些无所谓地响起—— “醉氧了……你们那时候有做过类似的训练……所以没什么感觉……” “这几个小家伙，可是刚刚才从数百米深的缺氧地底爬上来啊……” 。 当嘉图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身体外已经裹上了睡袋。 其他几个人躺在靠近岩壁的角落里，低声呻吟着，脸上熏红一片，明显还没从醉氧反应中恢复过来。 不过嘉图体内有黑恋的帮助，倒是很快就调整好了身体。 以至于当孙思邈看到他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不错，你是这批新人里素质最好的一个。” “……《无限□怖》？” 嘉图没想到在数百年之后，还能遇到同好，挑了挑眉毛，忍不住说道。 而孙思邈也显得非常吃惊： “没想到你居然还知道这个……连伍尧队长都接不上我的梗啊……” “捡到的军用骇脑里就有……” 嘉图点了点头，有些含糊地说道。 黑音的一位同僚骇脑里就有很多网络小说，所以严格来说，他没有说谎。 “哦，那可能确实。” 孙思邈点了点头，也没有显得多么欣喜：“我也是从军用骇脑的文件中翻出来的。” 感受到对方并不想细聊的样子，嘉图活动了下身体，默默地在篝火旁坐了下来。 “伍宁，很高兴认识你。” 看到嘉图过来，之前的那位女探荒者主动向嘉图伸出了手，还把手中的烤鸽子递给了他。 嘉图看了看手中香喷喷的烤鸽子，咬了一口气，有些含混不清地说道： “嘉图，谢谢……” “我和伍尧总队长没有关系哦。” 注意到嘉图有些拘谨的表情，伍宁笑眯眯地说道：“最多就是非常远的亲戚。” “好的。”嘉图点了点头，稍稍放松了一些。 孙思邈也沉思着，在一旁补充道： “伍宁，我们第一小队的三组组长。” 嘉图在刺猬头青年身上看了一眼，第一次看到他没有笑的样子。 不得不说，孙思邈在不乱笑的时候，还挺迷人的。 嘉图作为未成年也能感受到那种“值得他人依赖”的魅力。 所以他想了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所以我们是到了‘外界’吗？” “‘外界’可没有这么美好。” 孙思邈一边烤着野果，一边看了嘉图一眼，笑着说道： “这里可以算是‘异世界’吧，如果你看过网络小说的话，应该能够理解那是什么意思。” “……异世界吗？” 嘉图愣了两秒，才意识到答案居然是这个。 “异世界真的存在吗？” 他忍不住问道。 “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孙思邈将手中的野果递给嘉图，自己则咬了另外一串，仿佛完全不怕烫： “这里有异世界人，使用异世界的语言，能够使用魔法，可以变成巨兽，拥有我们不了解的技术。” “不过有主装骇脑的帮助，我们可以模仿他们的能力，将他们的技术转为己用，还可以使用他们的能量，驱动主装骇脑和外装骇脑……” 看到嘉图那有些不可置信的目光，孙思邈笑了笑。 然后给嘉图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一开始，嘉图完全看不出来什么。 一直到烤串附近的光线都扭曲了，他才意识到那是“风”。 致密到甚至连光线都能扭曲掉的飓风！ 而这么狂暴的能量，被孙思邈以一拳大小的空间，一直捏在手里。 嘉图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意识到，为什么知缇会说，探荒队的队长，每一个人都有百人之力了。 如果孙思邈手中的这股能量完全释放出来，怕不是瞬间就能消灭一队穿着外骨骼的普通骇装者！ “别用这种目光看我。” 注意到嘉图和伍宁有些敬畏的目光，孙思邈又笑了起来： “总有一天，你们也可以做到同样的事情。” “我就算了。” 注意到嘉图的目光，伍宁挺直脊背摆了摆手： “我的天赋不太好，爬到组长的位置上已经是极限了，队长的位置还是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吧！” “所以我们几个都是‘天赋’很好的？” 嘉图看向孙思邈，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 然而孙思邈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再次将真实的意图藏在了笑容之后： “作为‘璞玉’，谁都不知道你们能爬到什么程度。” “选择你们只是任务需要——以及我的个人爱好。” 孙思邈眯眼看着嘉图，有些微妙地说道。 第七十六章 勿用 醉氧的持续时间，比嘉图想象中的还要漫长。 根据孙思邈的说法，嘉图在第三天的时候，就已经恢复正常了。 而其他人的醉氧阶段则持续了一个星期，而后续症状又持续了一个星期。 直到第三周，大部分人的醉氧症状才减轻到了轻微头疼的程度。 不过除了头疼和身体不适之外，嘉图还注意到，他们五个人颈后的《主装骇脑》都变大了不少。 变化最大的就是头发乱糟糟的少女和魏巍，嘉图的变化程度最小，其他两人次之。 而对此，孙思邈是这么解释的： “《主装骇脑》成长所需要的能量，主要源自于‘魔晄’，相比我们的世界魔晄稀薄到可以说几乎没有，异世界的魔晄基础值就比我们的世界更高，因此你们只要待在这里，哪怕什么都不做，《主装骇脑》的成长速度，也要比其他还在‘旧世界’的人高得多。” “不过这种成长速度也有峰值吧？” 嘉图作为此轮“基础成长”的最大受害者，举手询问道。 和其他人成长了快一倍的《主装骇脑》相比，嘉图的《主装骇脑》只成长了25%左右，不过即便如此，他的《主装骇脑》还是达到了25厘米，比其他人要大得多。 “是的。” 孙思邈点了点头，确认道。 “随着你们体内的魔晄总量缓慢增加，逐渐接近异世界的环境基础值，你们体内的骇脑成长也会逐渐停止。” “《主装骇脑》相当于你们体内的一种特殊器官，当你们体内的魔晄供应充足，它就会慢慢成长并逐渐发育壮大；而你们体内的魔晄能量匮乏，它就会停止成长，让你的身体和外界维持着一种稳定的平衡。” “所以除了休息和等待之外，我们该怎么做，才能让主装骇脑继续变大呢？” 魏巍身边的徐秀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锻炼。” 孙思邈瞥了他一眼，然后补充道： “以及猎杀。” 。 在解释完主装骇脑的成长方式之后，孙思邈并没有带领他们立即开始狩猎异界生物，而是给他们布置了另一个任务。 “我们需要通过自己的能力，学会异世界的语言？” 嘉图有些吃惊地向孙思邈确认道。 “对。” 刺猬头青年点了点头：“事实上，和异世界人相比，我们的人口和物资都太少了。” “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都极力避免和异世界人正面冲突。” “但是旧世界那边还有‘无人机械’的威胁，这么继续下去，我们早晚都会慢性死亡。” “所以为了生存下去，我们必须掌握除了武力之外的生存方式。” 说到这里，孙思邈的视线在小队的五名作训生身上扫过： “你们普遍出身于底层，懂得如何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保存自己，并往上攀爬，所以我把你们挑出来，投入这场不太一样的训练之中——” “没有训练大纲，只有训练任务。” 孙思邈竖起食指：“第一个任务，就是融入山下的那个小镇，掌握他们的语言。” “对于拥有主装骇脑的你们而言，这个任务应该不难。” 。 嘉图回忆着孙思邈的解释，换上了伍宁她们提供的“本地人”的衣服。 和避难所的衣服相比，异世界的科技水平非常落后。 亚麻织成的衣服上满是毛刺和补丁，穿起来非常不舒服。 五个人里家境最好的魏巍甚至在穿上之后，皮肤就开始过敏，痒得他直挠脖子，而其他人虽然也是一脸嫌弃，但穿上后的反应都不像魏巍那么大。 甚至包括嘉图觉得一脸知识分子出身的眼镜男，也是默默地套上了本地穷人常穿的束腰外衣。 当所有人都更换好衣服，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发现除了魏巍之外，其他人的衣着和外貌都很和谐。 一股当地底层农夫孩子的味道。 在做完这些基础的伪装之后，嘉图他们就在孙思邈的安排下，被伍宁她们送到了山下小镇的林地附近。 和小镇隔着十多公里的距离，伍宁她们就和嘉图打了个招呼，准备率先撤离了： “接下来就靠你们了。” 伍宁披着灰影斗篷，在森林里如同幽影般，和嘉图他们低声说道： “我们第三总队基本不和这些当地镇民打交道，往来都是通过其他的土着……” “所以探荒队里，还有其他人和这些镇民处关系？” 嘉图敏感地察觉到了伍宁的话外之意。 “对，是第二总队的诺兰总队长他们。” 伍宁点了点头，回答道:“不过他们的相处对象主要是城镇上的税收官和男爵，所以伍尧总队长觉得他们方向有问题，所以才会有你们的出现吧……” 伍宁简单解释了下自己的想法之后，就消失在了森林的阴影中。 而看着幽静的密林，被留下来的五个孩子，不约而同地有些沉默。 “还真是无情啊……也不知道留下来保护我们一下……” 徐秀在魏巍旁边说着揶揄的话。 除了魏巍之外，其他人都不算紧张。 嘉图在他们脸上扫过，意识到孙思邈可能真的挑对人了。 “那么……分头行动？” 嘉图试探性地问道。 “好！” 眼镜男率先回应道。 “虽然我也想和你们在一起……不过你们肯定会扯我的后腿吧？” 徐秀微微眯着眼睛，脸上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似乎已经完全不打算伪装了。 只是残留着的底层习惯，还是在他脸上维持住了假笑。 “那我和嘉图老大在一起！” 只有魏巍毫不犹豫地往嘉图身边一站，宣布了追随关系。 头发乱糟糟的黑发少女则没有说话，仍旧用异常凶狠的眼光瞪着小队里的其他人。 即便嘉图他们为了融入当地，已经快两个星期都没有洗澡了，但小女孩的身上仍旧是他们中最脏最臭的，再加上那副瘦弱得仿佛能够看到肋骨的身体，嘉图怀疑她可以毫无难度地融入到当地的乞丐之中。 在确认好“分头行动”之后，嘉图他们约定好汇合和沟通的暗号，就各自分开了。 嘉图往南，眼镜男往北，而徐秀向着城镇中心径直走了过去。 让嘉图和魏巍有些意外的，是乱发少女。 她没有独自，或者跟着眼镜男或者徐秀行动，而是跟在了嘉图他们身后大约十多米外的地方。 既不靠近，也不远离。 就像是一头野狼一样，跟在距离嘉图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 第七十七章 镇门 “嘉图哥，她一直在跟着我们……” “嗯……我知道了。” 山林中，魏巍和嘉图窃窃私语着。 嘉图一直观察着远处的城镇。 对于身后的少女，他的想法就是“跟就跟着吧”，不像眼镜男或者徐秀只有一个人，他和魏巍有两个人，战斗力上还是能够稳稳压过少女一头的。 虽然没有见过少女战斗的样子，但嘉图和魏巍都可以通过下层区的第二轮测试，再加上外装骇脑极大拉近了普通人和天才间的距离，所以他不觉得少女一个人就能威胁到他们两个人。 “与其说是个‘威胁’，倒不如说是‘想抱团’吗？” 嘉图默默地思考着。 即便是孤狼离群，也知道在同伴身边更安全一些，尤其少女还是个瘦弱的少女，比嘉图和魏巍这样的少年更容易受到袭击。 其他的不说，光是被人贩子盯上，拉去卖春的可能性就不低。 所以他简单和魏巍说了几句，就默许了少女的存在。 当这个距离感略微有些微妙的三人组逐渐成立，嘉图的注意力就放回了小镇上。 说实话，对于远处那个城镇，嘉图的兴趣不大。 不仅夯土路面上布满了碎石和雨期轧出来的车辙印，城镇内部的房屋和外围的木栅栏围墙也破破烂烂的，散发着一股恶臭，很像传闻中的中世纪城镇。 但考虑到他们还要学习异世界的语言，所以即便嘉图的内心十分抵触，还是思考起了这个任务的要求。 “想要学习异世界的语言，就必须找个能大量聆听居民对话、收集对话样本的地方。” “其次还不能被人发现我们是异世界人，不然很可能会被抓起来拷打。” “最后还有魏巍与少女这两个拖油瓶，必须注意不要和当地的地头蛇起冲突……” 嘉图一边想着，一边瞅了眼身边的少年。 虽然魏巍自己可能不知道，但在嘉图看来，他的目标比少女还大一些。 随便对比一下，就能感觉出来，和当地人相比，魏巍哪怕不是个小贵族，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富商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孤零零地出现在街道上，很容易就会被当地的黑帮看上并抓起来绑走。 “也不知道孙思邈为什么要选他……或许是因为他的关系和我很近？” 嘉图默默思考着，然后和魏巍叮嘱道： “你和她在这里等着我，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如果问题不大，就带你们过去。” “好的。” 魏巍点了点头，然后又一脸紧张地问道：“嘉图老大，你不会扔下我们跑路吧？” 弄得嘉图有些哭笑不得： “跑路？在这个异世界？我想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也对哦……” 魏巍傻兮兮地笑了笑，然后就看着嘉图翻身滑下了山林。 嘉图看了看道路两边的行人。 他们身上披着比嘉图还要破旧肮脏的麻布衣服，有些惊讶地望向他。 然后还大声说起了什么。 “大概是‘你是谁？’或者‘你怎么从那里跑出来的？’吧？” 嘉图默默地将这些人话语记在心中，把兜帽拉低，向他们点了点头，就拄着粗树枝，向着城镇走去。 他模仿着其他人的样子，低着脑袋驼着背，一言不发地混在人群中。 聆听着他人的交谈。 可惜这些人大多是背着农货的普通人，翻来覆去也就说着那几句话。 嘉图怀疑他们说的也就是“天气怎么样？”“你家的收成怎么样？”或者“你老婆和孩子怎么样？”之类的话题。 “普通人的词汇量太少了……还是得找些商人什么的……” 嘉图默默思考着，慢慢靠近城镇。 他注意到由木栅栏围成的镇门前有两个穿着破烂皮甲的卫兵，以及一个戴着长翎三角帽的黄衣文官。 他们高声叫骂着，让村民们交出一些满是锈痕的小铜币，而城门旁的马路上，还躺着一些一脸菜色的乞丐，他们有些人还跪在地上，说些乞求的话语，更多人已经躺在地上失去了声息。 “饥荒？还是土地兼并？” 嘉图默默思考着，把那些乞丐的话语记在心底。 在靠近到城门到一百米左右，他就装作鞋底进了沙子，蹲下来从队列中退了出来。 “想要在城门口‘收集足够的样本量’肯定不可能了，但想要进入镇门，却需要铜币……幸好没有看到通关文牒之类的东西，只要给钱，卫兵和税务官就会让你进去……” 嘉图总结着收集到的情报，回到了山林中。 几乎是在他爬上道路后侧山坡的瞬间，魏巍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怎么样？嘉图老大，发现什么了吗？” “要准备货物。” 嘉图言简意赅地回答道：“我们需要准备些能够交易的商品，才能混进去。” “那么……要不要偷些南瓜什么的？” 魏巍有些犹豫地问道。 在他们通往城门的路途中，遇到了一户住在山林里的人家，在山坡较为平缓的地方开辟了一些农田。 魏巍只认出了南瓜，嘉图还能判断出一些其它的豆科植物。 但嘉图只是摇了摇头： “不行，我们想通过城门，就必须换到铜钱，但在城门外的农民几乎都不需要农货，所以想从他们手上换到铜钱，就必须讨价还价，进行长时间的交谈。” “但这样一来，我们必须掌握当地人的语言……进入‘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死循环了吗……” 魏巍点了点头，逐渐明白了嘉图的意思。 “对。” 嘉图确认道：“不过我们还路过了一个水潭吧？回那里去，应该可以趁着夜色想办法猎杀一些野生动物。” “卖野味吗……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魏巍有些兴奋地肯定道。 对于他们而言，无论是猎杀麋鹿还是野兔，都问题不大。 但长期食用稻谷土豆，慢性营养不良的农户们想吃到野味就比较麻烦了。 要么使用陷阱，要么就得从猎人手中高价购买。 嘉图的目的如果只是进入城镇而不是赚大钱，稍微猎杀一头麋鹿把大腿割下来两只，就足够他们换到足够的“通行费”了。 第七十八章 猎杀 在完成前期的准备工作之后，嘉图他们就开始制作武器。 在离开洞窟营地的时候，孙思邈不让他们带走除了衣服的任何物品（其中也包括了嘉图的手杖），但这也难不倒嘉图他们。 山林里到处都是树枝，找到一根长粗板正的小树把它踩倒，把树皮扒下来，就可以把树干做成矛杆。 然后再到水潭边上，找到几枚比较合适的细长鹅卵石，竖起来用其他石块不断敲打，运气好的话，就能制成一枚非常锐利的石矛尖。 再把矛尖对准树干的顶端，顺着树干纤维用石锤敲打，开出一条棱槽后，再将石矛尖反过来装进去，最后用扒下来的树皮揉搓成三股麻绳，把矛尖和棱槽一起用力绑好。 就制成了一柄最原始的石矛。 这种原始武器看似简陋，但在嘉图他们手中，却足以轻松捅穿鹿皮。 从中午开始，到黄昏到来，嘉图他们费尽全力，制作出了四柄石矛。 在他们干活的过程中，少女一直在远处看着，没有帮忙也没有过来搭话的意思。 “喂……干活的时候你不参与，战斗的时候要不要帮一把？” 嘉图想了想，觉得这么一个人不用白不用，所以也向少女远远地招起手来： “我们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没有吃过东西，哪怕为了今天晚上的晚饭和明天早上的早饭，你也该搭把手吧？” 少女似乎听到了嘉图的声音。 一直低着头的她猛地抬起头来。 黑色的眼瞳里看不出感情。 但嘉图总觉得她应该是同意了。 “我把石矛放在这里，你自己来拿！” 嘉图把石矛举起来示意了一下，将其靠在了树干上。 然后就和魏巍一起，慢慢退到了水潭处。 “这样不太好吧？” 魏巍在嘉图身边小声嘀咕着：“我们还不知道她是敌是友……” “至少她跟了我们一路，就说明敌意不大。” 嘉图点头说道：“而且你觉得我们在有了武器之后，她还会跟着我们吗？” “你的意思是……？” 魏巍试探性地问道。 “麻杆打狼两头怕。” 嘉图解释道：“如果是我，看到跟随对象手里有了武器，而自己还是空手，那么无论我原本的意图是什么，都会撤退。”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们能多一个人手，最好还是多一个人手。” 注意到魏巍有些迟疑的目光，嘉图安慰他道：“她再危险，能和异世界人相比吗？随便来上十个拿着草叉的农夫我们也受不了。” “好的，我明白了，嘉图哥。” 魏巍用力攥紧了手中的石矛：“只要她不来冒犯我们，我就一定不会主动攻击她的！” 。 在确认了合作意愿之后，嘉图和魏巍就潜伏下来。 嘉图躲在水潭上游的一条小溪处。 而魏巍则躲在另一侧的高地上。 只要角度合适，他们很快就能从高地处跳下来，堵住水潭的左右两边。 而少女在拾起地上的石矛之后，就消失在了山林间，即便以嘉图的视力，也无法看到她究竟去了哪里。 “两个人还是太少了，希望她能派上一些用场吧……” 嘉图对此今天晚上的狩猎信心不足，但他想了想，决定还是相信避难所的培养机制—— 虽然他自己不是这套机制的产物，但避难所能够存续百年之久，自然会有它的道理。 在选择好位置之后，嘉图他们就饥肠辘辘地潜伏下来。 因为农田的关系，他们虽然也可以偷些南瓜生火做饭，但这样一来也会留下大量的活动痕迹。 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还是默默地忍受了下来。 嘉图趴在地上小睡了一会。 在深夜差不多2时左右，被赛博城的分身惊醒，小心翼翼地眯着眼睛望去。 在水潭旁，已经出现了两三只矮鹿，正在低头喝水！ 嘉图扭头看了下不远处仍旧呼呼大睡的魏巍，捏起一枚小石子精准地扔了过去。 “嗯……怎么……” 魏巍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声，睡眼迷茫地抬起了头。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连忙闭上了嘴。 水潭旁边的一头矮鹿似乎是听到了动静，抬起头来，四处看了看，但是没过多久，它就低头继续舔起了山泉。 嘉图借助月光，向魏巍打了个手势。 两个人压低身体，向山坡下缓缓移动。 随着两个人越来越近，他们身上的气味也逐渐飘散到水潭旁边。 三头矮鹿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突然向三个不同的方向窜逃而去！ “抓住它们！别让它们跑了！” 嘉图也是第一次狩猎，经验不足的他只能靠气势弥补。 他率先向山坡下跳去，结果因为单脚落地，跌了个踉跄。 等到他站稳身体，作为目标的那头矮鹿，已经被一柄石矛穿在了地上！ “呼……辛苦你了。” 嘉图看着从草丛和落叶中爬起来的少女略微喘了口气。 少女仍旧弓腰驼背，眼神狠厉地盯着他，不远处的矮鹿证明了她的价值。 意识到少女在提防什么，嘉图把手中的石矛放在地上，举起了手。 少女这才转身走向矮鹿，蹲下来对着矮鹿操作起来。 “嘉图哥！” 稍迟一步，魏巍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他两手空空，身上也没有血腥味，说明也失败了。 不过看到少女茹毛饮血的样子，他还是呆住了： “她在干什么……” “割鹿腿。” 嘉图言简意赅地说道：“石矛不够锐利，她用牙咬的。” 在撕开鹿皮之后，少女把一只鹿前腿割了下来，然后抱着鹿腿消失在了山林中。 嘉图不知道她打算去哪，但有过这次合作，他估计对方不会跑远。 嘉图和魏巍在少女离去之后，也把剩下的矮鹿处理了下。 两只后腿肉与一只前腿肉，连同上面的鹿皮一起泡在了冰冷的山泉水里，而身上肋骨之类的部分，被嘉图他们割下来烤了起来。 说实话，没有经过任何调味的鹿肉有点像是牛肉，又干又柴，带着一股浓厚的土腥味，可以说完全不好吃。 但饥饿是最好的调味料，除了第一次火候把鹿肉烤柴了之外，嘉图接下来的几次，都把鹿肉像牛肉一样烤到七八分熟，趁着滚烫的汁水，把大块的鹿肉从肋排上一口扯下来。 在这么吃了两三根全肋之后，嘉图和魏巍都饱了。 看着手上剩余的两根熟肋排，嘉图举起来冲着林子深处喊道： “这里还有两根剩下的，如果你还想吃的话，我就放这里了！自己来拿！” 然后他和魏巍简单收拾了下，就打算睡觉。 对于少女的存在，嘉图一直不算特别在意。 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赛博城的存在。 只要许阳还醒着，他就能在少女接近自己10米时的瞬间反应过来。 然而让嘉图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是大意了。 第七十九章 夜袭 在嘉图开始休息之后，许阳也眯着眼睛小憩了一会。 他还做不到分心两用，一直盯着下界的本体在干什么，对于许阳这个分身也挺累的。 再加上五人分手的时候，他防了少女一晚上，许阳觉得今天既然已经给少女释放了不少善意，她应该不会想要在这个时候找麻烦才对。 结果直到嘉图的脖子上被人架上了石片，他才意识到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维，来理解这些“疯子”。 “嘉图老大！” 在控制住嘉图之后，少女就把他身边的魏巍给踹醒了。 不得不说，少女的潜行功夫非常了得。 之前嘉图还觉得少女身上的臭味非常明显，但如今只在山林中过了两天，她身上的气味就已经和林地融为了一体。 与其说是这是一种天赋，倒不如说是极致的意识使然。 少女的嘴角上还残留着鹿血，但身上的血腥味却几乎已经闻不到了。 只有在她的嘴唇靠近嘉图脸颊的时候，还能够闻到那股浓厚的血腥味。 “你放开嘉图老大，不然我就和你拼命！” 魏巍被少女踹醒之后，立即将手伸向身边的石矛，却一把抓了个空。 他这才意识到他和嘉图的石矛，都被少女提前缴走，压在了身下。 “你，滚开。” 而少女则看着魏巍，声音有些生硬地说道： “我有事，要谈。” 嘉图向魏巍使了个眼色。 技不如人他只能承认失败。 好在这次少女没有起杀心，还有机会吸取教训。 魏巍有些不甘心地退到了远处。 不得不说，少年虽然能力有限，但在忠心度上没话说。 嘉图看得出来，至少在魏巍想要拿起武器的瞬间，他是真的想上来拼命。 “好了，你安全了，想说什么就说吧。” 嘉图举起手来，将双手放到少女看得到位置上，以防她突然应激，把他的喉咙割开。 “被自己制造的武器指着喉咙，还真有点可笑呢……” 嘉图默默地自我吐槽着，逐渐冷静下来。 他能感受到少女的呼吸。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少女的想法对他而言不再是一层迷雾。 他能感觉到她的犹豫，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向别人表达合作。 于是他主动开口道： “我觉得你战斗力很强，但不像有协调性的样子，这次的任务，对你来说应该很麻烦吧？” “协调性？” 少女有些困惑地嘀咕道。 “就是相互合作并相互促进的一种能力。” 嘉图想了想，意识到少女可能连最基本的合作概念都没有，便补充道： “所谓的合作，就是相互帮助，以共同的利益为目标。” “我知道什么是合作。” 少女有些生硬地说道，她的口齿有些含糊不清，似乎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 这让嘉图不禁疑惑起她的生活环境。 仅以他的感觉来说，他觉得少女在避难所的生存状况，或许比他还要恶劣一些。 “也不知道她是哪个层区的……” 嘉图默默地思考着，继续掌握起谈话的主动权： “如果你不想失败的话，要不要试着和我们合作？你已经向我们证明了你的价值，只要你遵从我的建议，不随便攻击他人，我们就可以带着你一起进入城镇。” “按照目前的情况，这应该是完成任务的最好方式了。” 嘉图最后又补充道。 但少女只是沙哑地询问道： “你是想让我当你的狗吗？” “不……只是同伴。” 嘉图意识到少女好像误解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如果你不满意，随时可以离开，但最好和我们打声招呼，以免造成误会。” “……” 少女沉默了一会，默默地收回了手中的石片： “你管饭。” 然后她就抱着石矛，在嘉图身边趴了下来。 感受着少女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嘉图迟疑了几十秒，才转过身来。 他看到近在咫尺的少女，趴在自己身边的草地上，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身体蜷缩在石矛矛杆上，半张脸都被斗篷给遮住了。 脏兮兮的，就像是一条野狗。 “所以……这算是结盟了吗？” 嘉图有些迟疑地想要爬起来。 却被少女一把拽住了衣服。 她没有睁开眼睛，但嘉图注意到她另外一只手握着的石片，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都无法摆脱“人质”的身份了。 “你的名字叫什么？” 第二天一早，嘉图就爬了起来。 他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面容也有些憔悴。 但反而更像一个食不果腹的当地人了。 他在起来之后，用钻木法重新生火，把剩下的肋排也烤到半熟，分给了其他两人。 为了防止嘉图逃走，少女一直紧紧贴着他，嘉图甚至能隔着衣服，感受到少女那饱经锻炼的肉感大腿。 看得旁边的魏巍一脸地羡慕又有些迷茫，搞不明白这两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不过死亡威胁在侧，嘉图可不敢有什么桃色妄想。 为了分散注意力，再加上确实需要找个方法称呼对方，于是他便向少女询问道： “分队那么长时间，我还没听你说过自己的姓名。” “安洁。” 少女一边舔着手上的肉汁，一边有些随意地回答道。 似乎压根不在意这个问题。 她吃东西时候的状态非常专注，两只眼睛都盯着食物，鼻子也紧贴在上面。 也就是俗话说的“吃东西很香”。 这使得嘉图这个技术拙劣的厨师，都不禁有了些成就感。 在酒饱饭足之后，嘉图就把三只鹿腿从泉水里捞了出来。 因为泉水的浸泡，鹿腿表层的血沫都已经被洗干净了。 而深处的鹿肉则被毛皮包裹着，还维持着相当程度的新鲜。 如果遇到识货的人一定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可惜只是城镇外的村民的话，那就无所谓了。 “那么，我们也出发吧。” 让嘉图有些意外的是，在将鹿腿捞上来之后，少女主动替他背弃了较大较重的鹿后腿，将较轻的鹿前腿留给了他。 “也不是一无是处吗……这个女孩……” 嘉图默默思考着，意识到自己可能要适应一下如今这奇怪的关系了。 收拾好行囊，熄灭炊火，嘉图他们再次向着城镇方向走去。 第八十章 学习 在正式入城之前，嘉图对着魏巍的脸蛋狠狠地来上了几拳。 当然，这是征得少年同意的。 “你的面色太健康了，完全不像当地人。” 在做最后的检查时，嘉图凝视着魏巍的圆脸，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表明了态度：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给你的脸蛋来上几拳，这样打肿之后，就没那么容易看出来了。” 魏巍虽然有些吃惊，但因为是嘉图的建议，所以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你打吧！嘉图老大！我以后就是您的狗！什么都听你的！” 说完他还狠狠地瞪了安洁一眼，也不知道两个人在斗什么。 少女背着鹿腿，默默地没有说话。 但嘉图犹豫了下，还是避开要害的位置，对着魏巍来上了几拳。 魏巍被他打得嗷嗷乱叫，脑袋很快就肿了起来，让原本还准备补上几拳的嘉图略微有些吃惊。 他甚至看了下自己的拳头，怀疑它到了异世界之后，威力是不是变大了。 反倒是魏巍自己率先反应了过来: “好像是《主装骇脑》的作用……” 魏巍摸了摸自己肿成了一个足球的圆脸，有些惊讶地说道： “我只是想着要‘伪装成受伤的样子’，它就自己肿起来了……” 虽然不清楚《主装骇脑》是否能够改变人体面貌，但魏巍的脑袋变成这样，总归是件好事。 所以嘉图撕下来几根布条，把魏巍的脑袋包上，就完成了全部准备工作。 在做好伪装之后，他们三个人顺着道路旁的林坡，滑到了马路上。 旁边的路人看到他们从天而降，被吓了一跳，但因为他们有三个人，所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就都没有说话。 嘉图他们在路边站了一会，等到这一批村民都陆陆续续地走远，就提着手中的前鹿腿，走到一名想要快速通过的村民旁，堵住他，学着城门旁乞丐的样子说道： “该鲁，卡其鲁特！” 村民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于是嘉图指了指手中的鹿腿，继续说道： “该鲁，卡其鲁特！” 结果村民一脸恼怒地回了他一句： “奇都！” 然后就走远了。 这下子，就连嘉图也明白了，“奇都”应该是“神经病”的意思。 嘉图摇了摇头，第一次尝试失败也没有气馁。 而是等了一会，找到下一位“受害者”，又换了一种说法： “玛法！玛法！” 这一次，被他拦住的人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将深棕色的眼珠投向了他。 嘉图再接再厉，举起手中的鹿腿摇晃道： “玛法！玛法！” “玛法？玛凡？” 村民略作思考之后，突然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指着嘉图手中的鹿腿，又指了指自己背后的背篓问道。 嘉图意识到他可能听懂了，顿时连连点头道： “玛凡！玛凡！” 不过他又摇了摇头，指了指手中的鹿腿，又比划了个圆形，然后说道： “玛凡！玛凡！” “奇塔鲁？玛凡？贝尔萨？” 村民有些迷惑，甚至有些惊恐。 但或许是嘉图手中的鹿腿吸引了他，他又询问道。 嘉图伸出自己的右手，连续比划了三次： “玛凡！玛凡！” “哦！斯塔米奇塔鲁！” 村民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压抑不住的欣喜： “哝！哝！” 说完，他从身上掏出来十五枚铜钱，交给了嘉图。 这下嘉图也明白了。 “玛凡”就是“交易”或者“买卖”的意思。 “奇塔鲁”是“铜币”。 “贝尔萨”就是“多少钱”。 “斯塔米”是“十五”。 “哝”应该是“好”或者“可以”。 不过在接过嘉图手中的鹿前腿之后，农人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连城镇也不去了。 似乎是目的达到，或者觉得自己赚到了大便宜，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 而他不知道的是，嘉图也觉得自己赚到了大便宜。 “能知道‘多少钱’和‘好’的意思实在是太重要了……开了个好头啊……” 嘉图默默地擦干手上的血水，把十五枚铜币放到兜里，然后带领着其他两人，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在探查城镇时嘉图就已经确认过了，无论携带什么货物，入城费都是每人三枚铜钱。 看起来不多，但在场的每名农人，都一脸的肉痛。 所以嘉图故意报了个十五枚铜钱的“高价”，打算等农人摇头就喊便宜点。 结果对方还一脸赚到的样子，让嘉图对这个世界的物价，有了一个最基础的认知。 在经过城门的时候，嘉图掏出九枚铜钱扔进了木桶里，税务官就毫不犹豫地让他们过去了。 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这让嘉图略微有些吃惊。 他没想到村镇的城防居然如此松懈，甚至没有检查他们身上的武器。 不过在成功入城之后，嘉图就将注意力放到了接下来的行动上。 他掌握的异世界语就那么点，选择面也很狭窄。 所以嘉图只是略微思考和观察，就带着魏巍他们，向着菜市场的方向走去。 这里的畜力运输非常不发达，几乎看不到马车。 往来的农夫大多是背着背篓或者推着小推车，把自己农产品拉到市场上卖掉。 所以嘉图一路走，还一边不断指着摊贩面前的农产品问道： “贝尔萨？贝尔萨？贝尔萨？” 再配合着摊贩时不时伸出来的手指。 很快就搞清楚了这里的物价。 在知道基本物价之后，嘉图就开始研究各个农产品的名称，他围着其他顾客，看他们讨价还价，捕捉到那些挂在“贝尔萨”前后的发音。 因为那很容易就会是“苹果多少钱啊？”这样的短语。 然后再扩展出去，嘉图就逐渐掌握了市场上的常见交易短语。 这时候，他再以卖方的身份出场，弄清楚了“鹿肉”和“鹿腿”的发音。 以150枚铜钱的价格卖掉了两条鹿腿之后，嘉图简单总结了下这里的情况。 一只鹿腿的重量差不多是7公斤左右，两只鹿腿卖了150枚铜钱，就相当于鹿腿5钱1斤。 而1枚铜钱可以买到1斤粗面粉或者一枚苹果，考虑到农业社会的高物价，嘉图觉得这里的一钱差不多相当于前世的10元左右。 也就是他们的两只鹿腿卖了1500元，足够他们在整个城内通行无阻了。 “不过入城费居然要每人30元，相当于三斤粗面粉……还真是有够黑的啊……” 嘉图一边思考着，一边向酒馆的方向走去。 他在市场上，已经掌握了“酒”的意思，那么前往酒馆收集样本就成了一种最自然的选择—— 因为没有什么地方能比酒馆更容易收集信息，也没有地方能比这里有更多的语言样本。 在柜台上点了三杯麦酒之后，嘉图等人就在酒吧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如果有人注意到他们，一定会觉得非常奇怪。 因为这三个人彼此之间完全不聊天，就连桌子上的啤酒和烤肉也不怎么动，只是偶尔随着时间过去，啃一口肉馅饼或者黑面包，就发起了呆。 嘉图他们当然不是在发呆，而是全力分析着酒吧里的对话。 从最简单的问候开始，然后归纳那些有相似性的句子，一点点地总结语法，逐渐从简短的单词问答开始，发展到全面的语法分析。 到了最后，嘉图虽然还有些单词还没搞清楚，但已经大致能够听说读写日常对话了。 就连口音都模仿了个七七八八。 随后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看向魏巍等人说道： “法奇塔里克，米法？（时间不早，我们走吧？）” 结果魏巍和安洁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什么？（赛安语）” 第八十一章 辅导 看到两人脸上的呆滞，嘉图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太过沉迷于自己的世界，忽视了其他两人的感受！ 他觉得魏巍和安洁会像自己一样研究和思考，却没考虑过他们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跟上自己的思路！ “所以你们不知道‘贝尔萨’是什么意思吗？” 嘉图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询问道。 “啤酒？” 魏巍有些迟疑地说道，他的眼睛里还带着酒气，醉眼惺忪。 而安洁则猛瞪着他，还往嘴里塞着肉馅饼。 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样子，嘉图仰天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我想想该怎么辅导你们一下。” 他起身走向吧台，和酒保简单交谈了几句，就拿着两把木柄钥匙走了回来。 注意到其他两人好奇的目光，嘉图解释道: “我在楼上开了两个房间，我们先上去吧。” 在酒馆收集信息的这段时间，嘉图已经意识到，酒馆是小镇唯一的外宿地，他们想要留宿的话就只能选择这里。 除此之外，嘉图还注意到，在他离开柜台后没多久，就有人不怀好意地向着酒保凑了过去。 于是他改变主意，将其中一间单人房钥匙收了起来，把其他两人带到了唯一那间双人房中。 “这里只有两张木床吧？我们要怎么分配啊？” 进入房间之后，魏巍晃悠悠地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但嘉图只是往身后的走廊看了眼，就关上了房门，看着他们说道：“你们睡床上，我睡门口。” 他一边说，一边在房间里找了一圈，除了一张破破烂烂的圆凳外，就没找到能做武器的东西。 于是他靠在门口又聆听了一会。 他注意到门外有压低了嗓音的交谈声，还有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大约有两三个人，但身高体重都很一般，应该和嘉图这些避难所少年差不多，也就是一米五到一米六左右。 这基本上就是当地镇民的平均身高了。 “我们被盯上了。” 在外面的人离开之后，嘉图向房间其他两个人解释道： “我在吧台开房之后，才发现有人盯上了我们，大概是本地黑帮，觉得我们身上没有武器，还点了那么多食物，有点像是肥羊。” 嘉图说着，还看了安洁一眼。 带着“女人”这点，也是一个加分项。 但无所谓了，恶行者可以找到一百种理由去作恶。 不差她这一脚。 于是他回过神来，看向其他两人： “对方看上去只有两三个人……以我们的实力足以应付。” 嘉图的目光在魏巍和赫娜的身上扫过： “只要能抓住一两个人，学习异世界语言的‘辅导老师’也就找到了。” 嘉图看到两人脸上惊讶的表情，意识到果然只有自己想到了这种做法—— 在孙思邈提出任务目标的同时，嘉图就已经考虑起了这种可能性。 只要抓住一两个人，拿着当地常见的植物和物品不断逼问他们，就能弄明白这些物品的发音，再推敲语法，建立对话，很快就能弄明白本地的大部分语言。 但嘉图犹豫了下，放弃了这种做法。 因为要这么做，就难免要对小镇周边的村民下手。 作为一名现代人，他还无法那么残忍地对待当地土着——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和赛安反复宣传的战争侵略者又有什么区别？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既然我们被别人盯上了，就别怪我们反击了……” 嘉图默默思考着，将房门反锁，与其他两人一起等待起夜晚的到来。 。 夜色很快降临。 嘉图听到门口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然后透过许阳的视野，他看到走廊前的楼梯上出现了几个蒙面的黑衣男子。 之前和嘉图有过一面之遥的酒保向他们指了指路，领头的黑衣男子便塞给他一个小钱袋，让酒保满意离去了。 付钱的男子向其他人一挥手，剩下的四五名黑衣手下，便在他的带领下，向着嘉图他们的房间扑来！ 敌人的数量比嘉图想象中的还要多，于是他冲其他两人比了个“五”，便迅速躲进了房屋死角。 黑衣人们分成两队，其中两人负责单人间，另外三人则在首领的带领下，站到了嘉图他们门口。 随着领头男子比划了个数字，负责破门的两个黑衣人，便举起手中的长刀，对准门锁狠狠地砸了下去！ 随着“咔嚓！咔嚓！”两声木碎声，嘉图他们的房门，被黑衣男子们从外面一脚踹开！ “塔米亚！卡拉！” 黑衣男子指着床边，毫不犹豫地扑了过来。 他带着两名同伴，对着床铺手脚的位置砍去，似乎只要能把人抓到，废掉一两只手臂也无所谓！ 但是劈中木板的坚硬感，让他们纷纷一愣。 直到这时，他们才借助窗外的月光，看到黑漆漆的两张木床上空无一人！ 黑衣男子下意识地扭头回身，却看到嘉图宛若鬼魅一样，出现在他一名手下身后，用力勒住了他的脖颈！ “呜呜！” 黑衣手下挣扎着，想要用长刀砍向嘉图，但嘉图只是伸出两根手指，“乒！”地一声，就将它牢牢地夹在了食指和中指之间！ “开玩笑的吧？！” 黑衣头领意识到自己踢到铁板了，大声招呼着另一名同伴，准备让所有人撤退！ 结果却看到对方惨叫着跪倒在地的样子！ 黑衣手下捂着双眼，里面不断喷射出血丝，而一个身材矮小的黑影则俯身拾起地上掉落的长刀，对准他的喉咙间用力一劈—— 黑衣手下的脑袋便整个飞了起来！ “该死的……快跑！” 黑衣首领向着门外的两名同伴大喊着，自己则转身冲向窗户。 结果却被一个身躯庞大的“巨人”堵住了去路。 “啊啊啊！” 看到身体庞大的巨人，黑衣首领怒吼着，向对方举起了长刀。 然而还不等他举刀下劈，“巨人”就后发先至，一步跨到他的面前，抡起沙包大的拳头，对着他的鼻梁砸了下来！ 在跪倒在地的前一秒，黑衣首领听到自己颈椎折断的声音。 隐约地，他看到那名矮小身影，向着门外扑了过去。 随后，随着两声凄厉的惨叫声，他眼前的世界彻底黑暗了下来。 。 第八十二章 补习 “啧……只活了一个人吗……” 嘉图看着地上的四具尸体，忍不住摇了摇头。 除了被他“裸绞”晕过去的那名黑衣人之外，其他四人都被安洁和魏巍他们杀了个干净。 除了魏巍可能是失手外，安洁就是纯粹地没有留手。 少女直到现在，还在把玩手中的长刀，似乎是有些惊奇，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那么“好用”的工具。 反倒是魏巍有些内疚地说道： “抱歉，嘉图老大……是我用力过猛了……” “没事……” 嘉图摇了摇头，他知道魏巍使用了刚刚掌握的技术。 魏巍用“脸部充气”的能力，让身体像是气球一样肿了起来。 这给黑衣人一种错觉，感觉魏巍好像很笨重的样子。 但魏巍在他举刀的瞬间，便瞬间跨越两者之间的距离，以一种身形不符的速度，一拳锤断了黑衣人的脖颈，让他的脑袋断到了身后。 对于这样的战果，嘉图只能感慨于“骇装者”和“普通人”那惊人的战力差。 “赫娜说骇装者有以一当十的实力，确实不是开玩笑的……” 嘉图逐渐意识到自己等人的真正实力，便蹲下来拍醒了被自己绞晕过去的那名年轻人。 “沙拉库拉！沙拉库拉！” 黑衣青年在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地上的四具尸体。 他被字面意思上地吓尿了，拼命后退着，大声哭喊起来。 “‘沙拉库拉’？求饶吗？感觉不像？” 嘉图看着年轻人恐惧的神态，把玩着手中的长刀。 对方只是个年轻人，但嘉图却不会觉得对方可怜。 毕竟他选择了绑匪这个行当，就要面对这么做的风险。 嘉图不可能因为觉得对方还是个年轻人，或者还没有杀过人，就认为对方非常无辜—— 倒不如说，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认为对方已经杀了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得多的人，才更合理。 于是嘉图顿了下，举着手中的长刀说道： “卡尔沙，马萨拉巴库斯（不想死，就听我说话）。” 对方看着嘉图手中的武器，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四具尸体，拼命点起头来。 “乌鲁克萨，马达？（这是什么？）” 嘉图指着手中的长刀，问道。 对方愣了一下，但意识到嘉图可能在玩什么奇怪的拷问法，便拼命点起头来： “达达卡！达达卡！” “乌鲁克萨，达达卡？（这是刀？）” “哝！哝！” 黑衣青年拼命点着头。 接下里就很简单了。 嘉图从凌晨两点开始，一直拷问了黑衣青年整整一晚上。 期间有人推开门看了眼（因为门锁已经被砸坏了），但看到地上的四具尸体，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嘉图在楼下酒吧大厅的时候，就感觉到这里土着平均实力并不高。 而根据他拷问自黑衣青年的情报，他们几个是当地的绑架惯犯，经常和酒馆的老板联手，绑走留宿的外地人，人人都有黑铁级的战斗力。 他们的老大甚至有黑铁上段的实力。 但面对嘉图他们，却不是一合之敌。 所以黑衣青年才会惊恐地指着他们大叫“沙拉库拉”，意思就是“白银武士”。 只有白银级的战士，才能如此轻松地干掉五名黑铁中段的绑匪。 而嘉图根据青年的实力估算了下。 黑铁级武士差不多相当于挑战等级0.5左右的样子。 也就是能够对付3个以上的普通人。 不过这里的“普通人”是以避难所为标准，换算成当地土着，差不多能对付5到10个原着民的样子。 在原着民中间，确实称得上实力强大了。 但和嘉图这些拥有主装骇脑的骇装者还是没法比。 嘉图估测了下，他和魏巍他们每个人，都差不多可以同时对付三名黑铁上段的绑匪。 也就是挑战等级1.3左右。 因此被黑衣青年当成白银级的战士也就非常正常了。 嘉图在把黑衣青年脑海中关于当地势力的知识榨干之后，便毫不犹豫地给他了个痛快。 除了要以绝后患外，就是对方作为一名绑匪，没有嘉图值得手下留情的地方。 在击碎这名青年的枕骨之后，嘉图也意识到，自己同样进入了“手染鲜血者”的世界。 他已经有了“被杀”和“被报复”的觉悟。 于是他伸手合上青年死不瞑目的双眼，拉低兜帽，向其他两人点了点头，说道： “我们走吧。” 然后三个人挎上从黑衣绑匪那里抢来的长刀，在其他留宿者和酒保充满敬畏的目光中，便离开了酒馆。 。 在离开酒馆之后，嘉图没有停留，而是径直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他虽然判断城内卫兵的实力远并不如自己，但对方毕竟手持长矛，真想杀掉他们，数量多起来还挺麻烦的。 直到他路过菜市场，看到了一处决斗。 两边好像是一名商贩和一名普通市民。 似乎是因为平日的纠纷打了起来，于是双方拿起长刀约定了个正式决斗。 结果开战没几下，其中一方就剖开了另一方的肚子，还把他的肠子拽出来，拖在地上游街。 重伤者居然还没死，被拖在地上大声惨叫，几次挥刀都无果之后，一刀抹掉了自己的脖子。 魏巍看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绿的。 嘉图和安洁就还好。 但他们身边的市民，看到获胜者的“英姿”却纷纷大声叫好起来。 这让嘉图意识到，当地的卫兵并非“警察”，并不负责这里的治安。 居民之间起了冲突，以血换血是很常见的事情。 所以绑匪们才会公然伙同酒馆老板绑架杀人。 所以他才能拷问绑匪一整夜之后都无人过问。 “卫兵的职责就只是维护统治者和贵族的利益吗……” 嘉图回忆着绑匪青年的说法，将目光投向城镇中心，一处占地面积不大的罗曼式城堡。 在城堡顶端，树立着十几面颜色秀丽的蓝色三角旗—— 那便是当地男爵“诺德华家族”的“黑头山猪”旗帜。 第八十三章 汇合 在从“剃刀镇”离开后，嘉图并没有立即前往汇合地点，而是在城镇外的山林里露宿了一晚，认认真真地将“帝国通用语”交给了魏巍和安洁。 在确认两个人都熟练掌握“帝国通用语”之后，他们才一起返回作训小组之前约定的汇合地点。 结果队友没有等到，却找到了其他两人留下的信息。 “徐秀和塔吉玛都已经回去了，就差我们了。” 嘉图抚摸着树干上被撕开的树皮下雕刻着的文字分辨道： “我们也赶紧回去吧。” 虽然之前约定的是一起返回，但如同一盘散沙的作训小组，自然不可能一上来就如此齐心协力。 倒不如说各自心怀鬼胎才很正常。 就连眼镜男的名字，嘉图也是通过他雕刻在树皮后的暗号，才弄明白的。 “虽然也有我自己的原因啦……不过这也能代表我们小组的现状吧……” 嘉图看了看身后的两个“拖油瓶”，意识到第一小组至少已经有一半以上的人被整合到一起了。 魏巍和安洁虽然呆萌了点，但执行力和战斗力还是能让他满意的—— 毕竟每个成员都会有各自的缺陷，帮助他们取长补短，也是嘉图身为领导者的职责。 在嘉图他们抵达木屋营地的时候，徐秀已经躺在树林下面大大咧咧地晒起了太阳。 而塔吉玛一脸屈辱地坐在他身旁旋转着烤肉。 眼镜少年脸上包着大块的纱布，眼镜也碎了，只剩下一个金属镜框还挂在脸上。 “孙队长！嘉图他们回来了！” 看到嘉图他们出现，伍宁的手下也从树冠上探出头来，向洞窟的方向打着暗号。 而孙思邈和伍宁也闻讯赶出了洞窟。 在嘉图等人走近营地之后，孙思邈的目光也在嘉图等人身上扫过。 他看了看他们腰间的五把长刀，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没有受伤，还有了意外收获？” “杀了五个绑匪，应该没问题吧？” 嘉图言简意赅地说道，倒是没有隐瞒。 “只要能完成任务，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孙思邈点了点头，指了指身后的徐秀和塔吉玛说道：“他们一个想要袭击商队，被对方反杀；一个绑架了一户农家，总之只有一个人完成了任务。” “徐秀吗……” 嘉图看了看两人的地位差距，瞬间明白了过来：“塔吉玛想要袭击商队，被打回来了？” “对。” 孙思邈肯定着嘉图的推断：“他踢到了铁板，商队里有两名白银武士，他差点被对方干掉，要不是对方觉得他不会说帝国语非常奇怪，也轮不到我们去救他了。” “……” 嘉图梳理着孙思邈话语中传递出来的信息： “所以你们一直跟在我们身后，观察我们都做了些什么，会不会遇上危险，以及准备随时解救我们？” 嘉图有些后知后觉地说道。 而孙思邈则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对啊，毕竟我这边也要考虑你们都干了些什么，以及是否有人认真完成了任务。” 他顿了顿，又说道:“就好比如说徐秀，他以为我们不知道，就绑架了一家农户，还强暴了他的女儿，如果不是有伍宁她们，我们可能都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听到孙思邈的说明，嘉图和魏巍等人都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去。 就连塔吉玛也是一脸错愕地看着身边的徐秀。 少年脸上的得意也瞬间阴沉了下来，手中的烤串也不香了。 “你们没有阻止他？” 但嘉图想了想，却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我说过，没有训练大纲。” 孙思邈点了点头：“只要你们能够达成任务，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生存是存在的必要前提’吗……” 嘉图喃喃地说道，明白了孙思邈的意思。 “就是如此。” 孙思邈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毛，然后看向嘉图说道： “不过我们对城镇内的控制力还是弱了点，不知道你们在镇内都做了什么，所以趁着所有人都在，说你们的经历吧。” 孙思邈将视线瞥向了嘉图。 但嘉图可不会觉得这就是真话。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讲了出来，包括诺德华家族的一些情况，也毫无保留地告诉给了孙思邈。 “所以，根据你拷问到的消息，剃刀镇的总战力大致是一百名左右的黑铁级士兵，十名白银级队长，和一名比白银上段还要强大的‘冠名骑士’吗？” 孙思邈向嘉图确认道。 “对。” 嘉图点了点头：“那名‘冠名骑士’的名字是‘兰斯洛特·诺德华’，他的名号非常响亮，几乎在拷问绑匪之前，我就在酒馆里听到有人谈论起过他。” “嗯，他的实力确实强大。” 孙思邈肯定道，明显也知道这个人：“差不多和我们的总队长一样。” “伍尧总队长吗……那确实很强……” 嘉图在第三轮测试时看过伍尧出手，所以对其影响深刻： “探荒队没有拿下剃刀镇最大的原因，就是那名‘兰斯洛特’骑士了吧？” “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他。” 孙思邈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道:“他是诺德华男爵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也是我们的老熟人了。” 然后孙思邈竖起第二根食指：“既然第一个任务你们都已经完成了，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二个任务——” 然而就在他即将宣布第二个任务的瞬间，徐秀却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瘦小的少年面色阴沉地看着他说道： “队长！我们好不容易完成了第一项任务，就没有什么奖励吗？” 孙思邈有些讶异地看向他： “你想要什么奖励？” 徐秀被孙思邈那没有笑意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我是第一个完成任务的！也是第一个抵达营地的！所以从逻辑上讲，应该让我成为第一小队的组长才对吧？！” 孙思邈看了看嘉图，又看了看徐秀，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你要这个意思啊！” 。 对于徐秀的突然请求，嘉图也有些吃惊。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徐秀也是为了自保。 因为他做的那些事被孙思邈捅了出来，如果再不和孙思邈争取一下，或许连塔吉玛都不会待见他了。 如果说徐秀拷问村人还有可能是任务需要，那么当着村人的面强暴他们的女儿，还在事后杀了他们全家，那就是纯粹的恶行了。 这样的事情被捅出来，即便孙思邈没有任何的惩罚，也会让徐秀在第一小队内无处立足—— 除非徐秀自己能够成为队长，不然其他人肯定会疏远甚至排斥他。 所以他必须主动站出来，去争取这个位置。 “当然……还有种可能，就是塔吉玛也想和徐秀同流合污……但是从眼镜少年低头的样子来看，他肯定不齿徐秀的这种做法……只不过他自己都没有完成任务，所以无法像魏巍那样公开鄙夷罢了……” 想到这里，嘉图看了眼身边的圆脸少年。 魏巍恶狠狠地瞪着徐秀两人，似乎已经带上了敌意。 反倒是安洁靠着嘉图没有说话。 她只是低头迷迷糊糊地流着口水，把嘉图的上臂衣袖打湿了一大片。 而另一方面，孙思邈也思考了下徐秀的提议，也略微点了点头： “行吧。” 他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说道： “第一项任务的时候我没有说明，所以现在再补充也作不得数。” 他看向嘉图，然后又看向徐秀，提议道： “那么第二轮任务，我们就定个‘彩头’好了。” 他笑眯眯地说道： “在第二轮任务中，贡献最大的人，可以成为第一小队作训组的组长，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谁来评价贡献最大呢？” 嘉图和徐秀几乎是同时举手问道。 “当然是我啦！” 孙思邈用两只手戳着自己的酒窝，故作甜美地说道： “人家是第一小队的队长，自然要做到公平公正啦！” “还是说，你们不相信我可以做到公平公正？” 下一秒，孙思邈收起笑容，一脸冰冷地看着所有人说道。 那森然的杀气，让嘉图等人纷纷有些胆寒。 纷纷摇头。 “既然所有人都没有异议，那就这么说定了！” 看他们不再质疑自己，孙思邈再次露出灿烂的笑容： “不许内斗哦！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谁敢对自己人下手，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 在孙思邈布置完第二项任务之后，嘉图他们也进入了修整阶段。 孙思邈的第二项任务，是让他们混入剃刀镇，找到一群名叫“亨利捕奴队”的恶棍，成为他们的“诱饵”，将“捕奴队”引导到指定地点，由探荒队出面将其消灭。 对于这个任务，嘉图他们都略微有些吃惊。 因为他们没想到孙思邈会那么快就派给他们一项战斗任务。 “捕奴队共有五十名成员，其中大部分都是黑铁级。” 孙思邈在任务说明中讲解道：“他们的队长和两名副队长都有白银级的实力，尤其是队长亨利·博拉克斯，现在是白银上段的实力，以你们目前的骇脑水平，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我们想跑的话，还是能跑掉的吧？” 嘉图举起手来，询问道。 “对。” 而孙思邈看着他点了点头：“除非你们在亨利的百米之内，还被他盯上了，不然想跑还是很容易的……” “但不是百分百……” 嘉图喃喃地说道。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四指，心中稍定。 “对。” 孙思邈不知道嘉图心中的所思所想，点头说道： “你们有四个人，如果齐心协力，即便是亨利也拿你们没办法。” “但是吧……” 孙思邈说到这里，眼神微妙地看着他们： “你们可以齐心协力吗？” 嘉图、魏巍和徐秀、塔吉玛对视了一眼。 意识到这完全就是个天方夜谭了。 第八十四章 心肺停止 “不过，在布置下任务之后，我还得补充一句。” 孙思邈打断了四个人的对峙，又说道： “这个任务不适合女生，因为我们无法确保捕奴队里没有变态，你们这些男孩子受点委屈也就算了，最多被毒打一顿，安洁加入进来，很可能会导致任务失败，所以她不需要参与第二轮任务，直接和我抵达下一个任务地点即可。” 然而少女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摘出任务，却突然抬起头来，瞪着孙思邈说道： “我要参加第二个任务。” “你不害怕捕奴队吗？” 孙思邈略微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你们也看到剃刀镇的镇民了吧？亨利他们可是比他们还要残暴十几倍的恶棍，连徐秀都没法和他们比的！” 徐秀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成了恶棍的衡量标准。 反倒是安洁只是瞪着孙思邈，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徐秀也反应过来，举起右手： “我认为这不公平。” 他眯着眼睛，看了嘉图一眼：“凭什么她作为女生，就可以不参与第二轮任务？作为风险，大家都是一样的吧？也有喜欢小男孩的变态，你们怎么不考虑进去？” 嘉图略微有些吃惊，他一开始还以为徐秀是在帮自己说话。 直到看到徐秀眼中的恶意，他才反应过过来，对于徐秀而言，他没有见过安洁的实力，作为小队中的唯一女性，他本能地觉得安洁是嘉图队伍里的拖油瓶。 所以才会出声帮衬。 “……虽然也确实是拖油瓶，但不是那个意义上的拖油瓶就是了……” 看到安洁和徐秀都反对，嘉图有些犹豫。 但还不等他的想法确定下来，孙思邈那边便已经点头认可： “既然你们都反对，那也行吧。” 他的目光在安洁身上瞥过： “只要她愿意剪头发，我就能把她伪装成男孩。” “头发吗……” 嘉图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觉得孙思邈的别称是不是叫“断发狂魔西尾维新”。 但安洁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可以！” 嘉图刚想伸手阻拦，却意识到自己没有这个权利。 毕竟严格来说，安洁还没有像魏巍那样唯他马首是瞻。 所以他只能看着少女和孙思邈达成了共识。 接下来的几天里，孙思邈一直都和安洁在一起。 他似乎教导了少女一种利用主装骇脑易容的技术。 就像是魏巍的“吹气球”一样，安洁也可以通过调整面部的充血程度，让自己一定程度上看起来像是个男生。 再加上她的身体本来就瘦瘦小小的，没什么起伏，当结束了三天特训，她再次出现嘉图他们面前，已经彻底成了一位容貌俊秀的小男孩。 幸好，负责理发的伍宁组长手下留情，没有真的给安洁剪一个寸头。 而是留着齐耳的长度，展现出一种中性美。 这才让嘉图他们的心肺稍有舒缓。 并且，这时候安洁再紧紧贴着嘉图的身体，看起来就没那么违和了。 感觉上就是一个喜欢贴着自己哥哥的小弟弟一样。 于是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孙思邈也就向他们宣布道： “那么时机已经成熟，你们也出发吧。” 他的目光在嘉图等人身上扫过，眼神中充满了严肃： “记住，无论任务有多么重要，第一优先都是保存自己——” “你们没必要在这片大地上，耗费掉自己的性命。” 。 在孙思邈的叮嘱声中，嘉图他们再次出发了。 这次孙思邈允许他们带上武器，前提是能经过伍宁她们的检查。 这是一个很困难的要求，但嘉图他们还是顺利通过了—— 原因也非常简单，他们在身上装了几袋石子。 这种圆溜溜的小石头，无论是用来抛石子，还是下棋，都是很好的小玩具，所以不会有多少人意识到它们的危险性。 但在嘉图这些骇装者手里，它的威力已经不亚于气枪子弹了。 再加上混在普通石子里的那些被捶打出来的石质刀片，几个黑铁级的捕奴者根本近不了他们的身。 而一旦被他们抓住机会击毙捕奴者，拿到他们手中的武器，那么接下来就会变成剃刀镇酒馆的重演—— 五名白银下位的骇装者，可以在剃刀镇的大部分地方横着走！ 即便是有三名白银战士的捕奴队也拦不住他们！ 但是即便如此，嘉图心中仍旧充满了忧虑。 作训小组人心不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觉得以徐秀表露出来的心性，孙思邈的“禁止内斗”的禁令不一定能拦得住他。 “这是一个真正无下限的恶人……即便我的实力‘够强’都不一定能镇得住他……更别说现在还实力‘够呛’了……” 嘉图苦中作乐地玩了个谐音梗，跟在徐秀他们后面，向着剃刀镇的方向走去。 从三天前开始，剃刀镇附近的天气就不太好。 根据孙思邈的说法就是—— “台风临近了。” “风雨欲来啊……” 嘉图看着远处山峰之上的乌云，忍不住想道。 。 在嘉图他们进入剃刀镇之前，小雨就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负责城门守卫的税收官骂骂咧咧地躲进了凉亭中，而嘉图他们也趁乱混进了镇内，免除了一笔过门费—— 当然，带着他们这么干的，就是徐秀。 或许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队长能力，在这次的任务中，恶棍少年表现得非常主动，不仅对嘉图嘘寒问暖，还对其他人也好言相向。 如果不是有之前的本性暴露，几乎不会有人觉得这家伙是个毫无底线的恶棍。 甚至就连明知道他本性如何的魏巍，在徐秀的这一套迷魂汤操作下，也忘了他之前的恶行，和对方称兄道弟起来。 要不是看出来圆脸少年完全就是没有多想，嘉图都快要怀疑魏巍已经被徐秀笼络过去，完全叛变了。 五个人里，对徐秀油盐不进的人，除了嘉图之外，就只有安洁。 嘉图看着身边默默瞪视着徐秀的少女，不禁有些侥幸。 如果不是有安洁在他身边，他此时此刻，可能就真的要独自面对由半个魏巍、大半个塔吉玛组成的徐秀集团了。 就在这时，嘉图听到远处传来了争吵声—— “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女儿吧！” 酒馆门口，有一名脸上带着烧伤痕迹的女子被人从酒馆里推了出来： “我们只是听说这里可以给女孩子找到工作才带她过来的啊！求求你们！我们想让她做的不是这种工作啊！” 嘉图脊背有些冰凉地看向那名农妇一样的女子。 在她的手掌前方，还有几名穷凶极恶的男子，正拉扯着一名农人打扮的雀斑少女。 她的容貌普通，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 看到被推倒在地的妈妈，她还伸出手大声叫道： “妈妈！” 第八十五章 卡尔特·格兰杰 看到这惨烈的一幕，魏巍脑袋一热，就想要冲上前去。 却被嘉图伸手拦住了。 除了魏巍之外，所有人都看着远处的少女，被男人们狂笑着拖了进去。 随着酒馆的挡板关闭，女孩的哭喊声逐渐远去。 嘉图看到泥地上的母亲又爬了起来，再次冲向了酒馆。 但当她再一次被人拖出来，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胸口上翻卷着大量的伤口，一看就是被人用利器折磨致死。 “我们走吧……” 深吸了一口气，嘉图推开有些畏惧的徐秀，率先向酒馆的方向走去。 他根据孙思邈的描述，已经认出来了这些人的身份—— 他们正是亨利捕奴队的各位！ 嘉图推开门，环顾一周。 和他上次拜访相比，酒馆内变得更加乌烟瘴气。 之前见过的酒保老板脑袋被揍成了猪头，躲在吧台后面，畏畏缩缩地倒着酒。 他那位风骚性感的老板娘此时已经被扒光了衣服，一群暴徒围在她的身边，只有两条白花花的大腿露出来。 除了老板娘之外，酒馆里还有四五名妓女。 之前被人拖走的那名农人少女已经不见了踪影，在酒馆的角落里，还有四五名被用各种手段绑来的其他小孩。 嘉图在进入酒馆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将整个酒馆尽收眼底。 而看到他们进来，一名独眼的捕奴队队长上下打量地，向他们走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已经被我们亨利捕奴队包场了吗？！” 独眼龙粗声粗气地说道。 他看到嘉图他们的打扮，没有第一时间上来拉人。 而是上下打量起他们。 作为一名富有经验和纪律的恶棍，他只对能够尽情蹂躏的弱者下手。 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踢到钢板的事情，他已经遇到过不止一次了。 就连独眼龙自己，右眼也是被某个棘手的小子给刺伤的。 于是嘉图在独眼龙走上来之后，也立即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谄媚地说道： “这位队长，我们想加入捕奴队，听说你们最近又来镇上了，所以就特意赶来了！” “衣服不错啊，都是干啥的啊？” 独眼龙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着嘉图上下打量道。 “教会孤儿院的。” 嘉图继续说道，然后伸手拉住独眼龙，偷偷塞给他几枚铜币： “老大，你知道这年头孤儿不好养，这么几个拖油瓶，就送给你们当工具了！只要这个数字，我身后那三个呆头小子，就属于你们了！” 嘉图低声和独眼龙比划了个不太合理的数字。 独眼龙果然皱了皱眉头，对身边的手下们使了个眼色： “我看你的年纪不大啊，要不要也来我们捕奴队高就？” 他自己则继续稳住嘉图。 “诶？！真的可以吗？” 嘉图装作一脸毫不知情地问道：“我记得加入捕奴队至少得有黑铁中段的实力吧？我只有黑铁下段，不够格啊？” 听到嘉图的说法，独眼龙的眼角一跳，连忙打了个眼色，让其他人先停下。 自己则试探起嘉图口风： “黑铁下段？看起来不像啊？剑术在哪学的啊？” “修道院那边，有个老修士以前是教会骑士团的，我用一壶酒从他那里套了两招，侥幸通过了黑铁下段的测试。” 嘉图挠着脑袋，傻笑道。 这些对话都是他从酒馆中收集到的信息。 在远离剃刀镇的地方确实有一间修道院，也确实会有一些成了年的教会孤儿，会从那边来到剃刀镇上找工作。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被绑匪抓起来卖到了异国。 亨利捕奴队只是每半年才来剃刀镇一次，自然无法验证那么细节的东西。 但让嘉图没想到的是，独眼龙听到他这么说，突然抬起头来，伸手向远处的一名青年招呼道： “卡尔！你过来一下！” 披着斗篷的沉默青年抬起头来，看向嘉图等人。 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身材消瘦，体型高大，明显和其他粗俗鄙陋的捕奴队成员不太一样。 看到青年过来，独眼龙大声招呼道: “我记得你也是附近的教会成员吧？他们说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嘉图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袋子。 打算等青年摇头，就暴起撤退。 这次的任务太恶心了，很难说嘉图没有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反正其他人还没有露脸，只要能被他们逃掉，大不了他自己组长的位置让给徐秀就是了—— 只要徐秀有能力完成这个任务。 比起和徐秀一起在捕奴队里勾心斗角，嘉图宁愿退出。 毕竟以徐秀那难以抑制的本性，到时候还不知道谁能领导谁呢。 组长的名号又不是一个空架子，必须得有匹配得上的能力才行！ 结果让嘉图没有想到的是，“卡尔”在走到他们身边后，凝视着他们陌生的面容，却点了点头，说道： “巴特队长，我对他们确实有点印象，是我们修道院里的人。” “那就让他们跟着你好了。” 独眼龙点了点头，靠近卡尔的身体，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如果有实力成为正式队员，就教他们几手，如果实在烂泥扶不上墙，就扔进诱饵队里，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好的。” 卡尔点了点头。 他们以为嘉图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却没有意识到嘉图他们人人都有白银级的实力。 哪怕只靠分析他们的唇语，都已经能意识到他们都讲了些什么！ 巴特在拍了拍卡尔的肩膀后，就骂骂咧咧地走向人群。 他一把推开桌子旁的其他捕奴队成员，就捞起一名妓女大声嚎叫起来。 这刺激的野兽派派对看得魏巍他们面红耳赤的。 而卡尔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嘉图，俯下身来： “无论你们是什么人，现在都闭上嘴，跟我过来。” “卡尔特·格兰杰？” 嘉图试探性地问道。 棕发的年轻人猛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警告： “我现在的名字叫卡尔·摩特，不要再喊我那个名字！” “我知道了。” 嘉图点了点头，之前的困惑一扫而空。 嘉图编写的那个故事并非是完全杜撰的。 而是根据当时酒馆里一个老醉汉的吹嘘改编而来。 这个老醉汉就是嘉图故事里的那位教会老兵，他也确实在孤儿院里教出来一位了不得的徒弟—— 但那也是十年前了，而且他那位徒弟的实力不是黑铁下段，而是白银下段！ 而他那位徒弟的名字，正是“卡尔特·格兰杰”！ 第八十六章 亨利 嘉图心中回想着那位剃刀镇剑术天才的事迹，走到卡尔身边低声说道： “你不是在十六岁的时候死了吗……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 然而卡尔却答非所问道： “如果你们是来刺杀亨利·博拉克斯的话，我劝你们最好放弃。” 他棕色的目光在嘉图身上扫了一眼： “亨利在去年的时候突破了白银位阶，他如今来剃刀镇，是来履行和诺德华男爵的约定——让男爵在他成为剑圣的时候，赐给他骑士封号！” 听到卡尔的叮嘱，嘉图微微一愣。 因为他知道，在帝国的战力体系中，就只有黑铁、白银、冠名这三级。 其中剑圣是对那些虽然有着冠名实力，却不是帝国册封骑士的尊称。 换句话说，如果考虑亨利·博拉克斯刚刚突破白银上段没多久的话，那么他现在应该已经有了冠位下段的实力。 这个级别的战力，已经相当于十多名白银下段的战士，以嘉图等人的能力，已经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这或许是连孙思邈都没有考虑到的失误。 但嘉图却不会因此责怪孙思邈，因为他知道，这个情报或许在捕奴队内部都很少有人知道。 而且，嘉图在进入捕奴队之前，就已经背下了他们全部成员的名字。 他很清晰地记得，卡尔·摩特是亨利捕奴队的三名白银级高手之一。 有着白银中段的实力，在三年前进入捕奴队，凭借实力迅速爬到了副队长的位置。 美中不足的是，这位据说是一名美男子的卡尔副队长，因为以往的一次恶行，失去了下半身，所以只嗜好金钱，没有房事能力。 但嘉图如今近距离地看着这位卡尔副队长，却突然有些迟疑起事实是否真的如传闻中的那样。 确实，卡尔看起来脸色很阴沉，捕奴队的其他人都很怕他。 但如果这是他刻意伪装出来的呢？ 嘉图回忆起“卡尔特·格兰杰”的传奇经历，不禁有了一种猜测—— 难道说，那位传奇的“卡尔特·格兰杰”在被亨利捕奴队刺穿胸口，并扔出酒馆后没有死？还在七年后拥有了白银中段的实力，重新找到亨利并打算复仇？ 嘉图下意识地斜瞥着卡尔的容貌。 确实，十年后的青年满脸的阴沉和刚毅，完全看不出少年传闻中的那种意气风发。 如果不是嘉图灵光一闪，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估计也没有人能把卡尔和十年前的那名死者联系到一起。 但嘉图意识到，保留这个秘密，对自己和对卡尔都很有好处，所以他默默地没有继续询问。 在卡尔的带领下，嘉图他们坐到角落里的酒桌前，开始休息。 酒馆里吵吵闹闹的，充满了男人和女人的浪叫，但随着夜色渐深，嘉图他们也逐渐困到彻底抬不起头来，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赛博城的许阳一直盯着他们，卡尔也很好地起到了护卫作用，捕奴队里的其他人都很怕他，也就独眼龙巴特能跟他聊上几句。 在凌晨三四点钟左右，喧闹了整整一晚上的酒馆，终于沉寂下来。 然后早上十点，嘉图被一阵大嗓门的喊声给惊醒过来： “起来！都给我起来！侦察队发现那些狼崽子的踪影了！给我起来出发！” 捕奴队里有士兵抱怨着什么，却被独眼龙巴特狠狠地一鞭子抽在了身上。 顿时随着一声凄惨的嘶嚎，所有人的瞌睡虫都被赶跑了。 嘉图看了眼酒桌外侧的卡尔，年轻的剑士一脸冷漠地注视着巴特，直到大部分人都离开酒馆后，他才把腰间的鞭子解下来，抛给嘉图： “你们去押解‘诱饵’，别告诉我你们连这个都做不好！” “……” 嘉图看了看手中血迹斑斑的皮鞭，再抬头看着卡尔冰冷的眼神，意识到这是证明他们价值的时候。 如果连这种伪装都做不好，那也就不用考虑潜伏在捕奴队里已经三年的卡尔，会对他们好言相待——不抛弃他们，就已经是看在嘉图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基础上了！ 不过这么一来，嘉图也顿时觉得脖颈一凉。 因为知道卡尔特详情的人就只有他，如果卡尔真的狠下心来，把他一剑杀掉，那么卡尔的身份对于捕奴队而言，就仍旧是个秘密。 但幸好，卡尔心中善心未泯。 所以嘉图默默地提起长鞭，走向五名手脚被绑在一起的诱饵。 “都站起来！” 嘉图看着五名少年，故作狠厉地说道：“我说了，都给我站起来！” 随着“啪”地一声爆响，长鞭撕裂空气。 五名诱饵小孩都被吓得一阵哆嗦。 就在这时，嘉图听到楼梯上有人打着哈欠走了下来： “谁啊，声音那么精神，好像不是我们捕奴队的棒小伙子？” 嘉图抬起头去，看到了一名身形壮实，如同棕熊一样的男人。 他敞开的衣襟里长满了黑色的绒毛，而脑袋和头发也像是一头黑毛狮子。 他身上扛着一具尸体，有些随意地扔到了酒桌上。 他盯着吧台后瑟瑟发抖的酒保老板，从怀中掏出一小袋钱币，扔到了吧台上： “尸体你处理掉，别怪我们闹腾啊，钱一直都是给双倍的。” “是！是！谢谢博拉克斯老板，谢谢博拉克斯队长！” 酒保看起来很高兴，他飞快地拿起吧台上的钱袋打开看了眼，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似乎就连头上的绿帽，都有些金光闪闪起来。 在付过钱之后，黑胸壮汉扭头看了卡尔一眼： “卡尔，这几个年轻人是怎么回事？” “巴特队长刚招募的，每个人都有黑铁下段的实力，打算让我带一带，看看能不能教到黑铁中段以上。” 卡尔恭敬地说道。 “那么年轻就黑铁下段吗？不错不错。” 黑胸壮汉看了嘉图一眼，然后打着哈欠，走到卡尔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给我看好了他们，如果出了问题，你可要负责的哦……” “……好的，亨利队长。” 卡尔略作沉默，然后突然直起身来，向嘉图他们怒吼道： “还呆着干什么！快把诱饵给我赶出去！” 嘉图他们顿时一副被吓傻的样子，无头苍蝇一样蹿了出去。 走出酒馆，嘉图被十点钟的阳光，晃得有些刺眼。 然而令他有些惊讶的是，之前如同乌合之众一般的捕奴队成员，已经在肮脏的街道上齐刷刷地列成了四排阵列！ 第八十七章 剑圣传承 看着捕奴队整齐的“军容”，嘉图意识到，捕奴队的放纵是一种暴行，也是一种出征仪式。 在缺乏信仰的古代社会，这种突破正常尺度的血与性，足以聚集起那么一帮游离于社会之外的恶棍。 因为聚集到一起，所以可以蔑视规则和法律，又因为蔑视法律，在正常社会中无处容身，所以这帮恶棍才心甘情愿地站到亨利面前，给他卖命。 屠杀与凌虐，是他们的战斗方式，也是一种生存方式！ 在结束了放纵之后，他们就必须舔着亨利的屁股，给他当士兵了！ 稍迟嘉图一步，黑胸巨汉也晃晃悠悠地走出酒馆。 他也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烈阳，随后挥手说道： “出征！” 。 一群恶棍说“出征”可能有些搞笑。 但嘉图看着这群恶棍，却完全笑不出来。 因为这帮人完全舍弃了正常社会，所以都是真正的职业军人。 以行军打仗为第一天职，以杀戮和死亡为终生伴侣。 在进入剃刀镇外山林的第一时间，这四支12人队中的两支，就散进了山林里。 如不是没有灰影斗篷的加持，在潜伏行军上，或许比伍宁他们那些探荒者还要强一些。 但差距也是显而易见的。 没有主装骇脑的帮助，那些捕奴队成员再强也不过是普通人，最多身手强健一些，反射灵活一些。 但那些白银级的正副队长就不一样了—— 他们每个人都可以用剑劈开大腿粗细的树干！ 嘉图亲眼看着卡尔一剑劈开一根水桶粗的拦路树桩！让捕奴队的笼车可以正常通过。 不过嘉图还不知道捕奴队的敌人都是什么样子。 只是听酒馆里的人说，他们的目标，是一群被称为“树狼族”的边境土着。 诺德华家的士兵被树狼族人压制得无法进入山林，所以连男爵餐桌上的野味，都要依靠那些原着民。 若不是那些原着民之间还存在争斗，诺德华家族和帝国的边境村民们，早就被那些披着白色狼头的野人给杀光了！ 而亨利的捕奴队，就是男爵的救星。 那些原着民的实力强大，是帝国良好的战争燃料。 所以亨利和诺德华男爵达成了长期协议，每半年往返边境和帝国一次，在为诺德华男爵带来大量魔晶币的同时，也显着减少了原着民的人口数量。 “而探荒队的袭击对象，就是亨利的捕奴队？” 嘉图回忆起伍宁说过的“和第三总队往来的是其他土着”，逐渐意识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 在行军了大约八个小时之后，捕奴队就开始安营扎寨。 同时嘉图手中的“诱饵”也被喂饱放了出去。 据说那些“树狼族”有非常虔诚的信仰传统，会保护有小孩子的地方，避免造成他们的死伤。 而捕奴队就利用这点，把小孩子包装成“诱饵”，在他们身上绑上魔力卷轴，等有人接近之后，再自动引爆。 嘉图他们有孙思邈传授的知识，知道抹除哪些魔力线条，就可以使这些魔力卷轴失效。 但其他的小孩子就做不到了。 看着面前四五名面露恐惧的小孩子，嘉图略微有些于心不忍。 但卡尔的气息就在他的身后，那寒冷的视线似乎在催促他，不要抱有任何无谓的同情心。 所以他忍着心中的不适，在卡尔的监督下，给“诱饵们”绑上魔力卷轴和牵引绳，将他们放了出去。 “让他们跑起来，不跑就会被电击！” 卡尔冷酷地说道。 他的神情冰冷，心坚似铁，丝毫感觉不到和护下嘉图的那个卡尔特，是同一个人。 但嘉图还是遵从着他的命令，打开了牵引绳上的电击开关，随着噼里啪啦的电流声，远处的森林里传来小孩们惨叫的声音。 “这样跑下去，他们一两天之内就死了啊……” 嘉图有些不忍地说道。 “怎么，你想替他们跑吗？” 卡尔看着嘉图说道。 虽然嘉图很想说“也不是不行”，但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将捕奴队引导到目标地点。 在此之前，他就只能忍受牵引绳的电击，和捕奴队的折磨。 这使他又有些犹豫。 他再可怜那些小孩子，又有什么作用呢？ 他能拯救眼前的这些小孩子，又能拯救这个世界吗？ 所以他小声嘀咕着，放弃了心中的同情心，站起身看向卡尔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我不会救他们的……” 卡尔点了点头，然后拔出了手中的长剑： “看好了！” 他在嘉图面前用长剑画了一个圈。 然后看向嘉图问道： “你看清楚了吗？” 。 嘉图愣住了。 确切地说，不是嘉图愣住了。 而是许阳愣住了。 赛博城的白云酒楼已未房里，许阳看着面前的提示，呆在了原地—— 【选民“嘉图”接受了剑圣武技“圆之一刀”的传承，是否进行分析？】 许阳头皮发麻，几乎是一溜烟地从床铺上跳了起来。 现实里的三个星期，换算成赛博时间，就是两天。 这两天里，许阳已经将自己的客房变成了狗窝。 他时时刻刻都要盯着嘉图在干什么，就像是一个沉溺于网络游戏的死宅男，压根没有打扫的时间。 但在接收到“分析提示”的一瞬间，他就坐不住了，飞快地冲出了自己的房间，找到了黛琪娜儿的房门，用力敲了上去—— “黛姐！你知道‘武技分析’是怎么回事吗？” 脑袋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的黑衣女士—— 现在或许应该叫她“睡衣女士”了。 脸上贴满了黄瓜和面膜，有些惊讶地看了嘉图一眼： “这么快就收到‘提示’了吗？你那个选民混得不错啊？我这边还没动静呢。” 嘉图知道她说的是赫娜。 赫娜她们一直在避难所内接受最基础的作训培训，自然没有嘉图这样的机会。 别说许阳了，就连嘉图都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从卡尔那里接收到“剑圣武技”的传承。 哪怕“彼剑圣”非“此剑圣”，也是冠名骑士级别的招式啊！ 在帝国世界是可以封爵列地的！ 所以嘉图很急，许阳比他更急！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居然没有对“圆之一刀”的分析能力！ 要是错过了其他更重要的招式该怎么办？ 他还记得孙思邈的说法—— 他们来异世界的一个很大原因，就是可以学习异世界的招式，将其反用于旧世界！ 而这段时间，许阳已经意识到，魔晄能量可以兑换神元币！嘉图每赛博时间的一天，才能供给他价值1神元币的能量。 作为许阳唯一的选民，嘉图如果不继续变强，他早晚会被嘉图给饿死！ 而在许阳着急求助的时候，黛琪娜儿则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欠： “武技分析啊……很简单的，你去买个电脑或者手机就行了。” “电脑或者手机？” 嘉图愣住了，他没想到答案居然那么简单。 “对。” 睡衣女士有些随意地点头说道：“虽然也有擅长剑术或者魔术的神明，能自己分析出武技，但现在毕竟是信息时代，我们都是用电脑的。” “只要电脑的算力够强，区区下界武技什么的，很快就能穷举出来了！” 。 嘉图感受着赛博城里的骚动，一脸呆滞地握着手中的长剑。 为了让他能够“感受剑意”，卡尔特意把武器留给了他。 但很显然，没有主装骇脑帮助，他就是个纯粹的普通人。 而时至此时，嘉图也逐渐意识到，所谓的“主装骇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简单来说，主装骇脑，就相当于一部装在他体内的手机。 这部手机的容量和计算能力都相当有限，所以他无法完全理解卡尔传授给他的“剑圣极意”。 他只能感觉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看起来非常普通，但在卡尔用出来后，却异常地和谐，仿佛和整个人体和自然都融为了一体。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或许他这种就是所谓的“剑术悟性不足”。 但有了许阳他就不一样了。 赛博城的许阳，相当于嘉图手机连接着的一台服务器，有了服务器的支持，他就可以对卡尔的武技进行分析，将其解构再传授回嘉图。 嘉图这部手机只要能够将其“运转起来”就行了，完全不必掌握分析能力。 这也是黛琪娜儿之前说的，“上位存在”帮助选民“演算战斗、规划力量体系、并教一些独特权能”的价值。 如果没有许阳的视角，嘉图自己是感受不到“提示”的。 他只会觉得自己实力不够，无法领会卡尔的极意。 但有了许阳的视角就不一样了，他完全可以实时掌握自己的命运，为自己规划战斗体系和学习能力！ 嘉图激动得身体有些发抖。 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因为他意识到，许阳比现在的嘉图还要弱小，手上虽然掌握着一万多神元币，但收入只有嘉图身上的每天1神元币。 平均算下来，一个月的收入也就30元，在赛博城比渣滓还不如。 所以他必须把好钢花在刀刃上，最大化手上的这笔预算！ “幸好许阳实力的不足，还可以通过购买电脑设备来弥补……不过这算什么？外装神脑？” 嘉图胡思乱想着，感受着赛博城中的自己，慢吞吞地向着龙神街上唯一的一家电脑店走去。 第八十八章 魔晶币 在赛博城的许阳缓慢移动的过程中，嘉图简单算了下。 距离捕奴队的目的地，还有三天左右的路程。 根据卡尔自己的说法，他每天晚上还会向嘉图演示两遍“圆之刀意”，如果嘉图在第三天晚上还无法领悟这招的“极意”，就会被亨利扔去当“人型诱饵”。 而剃刀镇的一天，约等于赛博城的2小时24分钟，于是许阳差不多有5个赛博时左右，去准备好电脑设备。 赛博城里一台最普通的个人电脑（也就是压缩比1.0，容量1tb，运算速度8.6ghz的那种）也要整整十万元。 而且寿命周期只有半个赛博年，可谓是又贵又费命。 但是为了嘉图的成长大业，许阳还是忍痛以3千元每周的价格，在龙神街的唯一一家电脑店里租了一台。 “希望这笔支出能够物超所值吧……” 当这台“个人电脑”被送到已未房里的时候，许阳被吓了一跳。 因为这台“个人电脑”足足有1个立方米左右，放在嘉图房间的中央，就如同一个巨大的茶几，还是又黑又重，丑不拉几的那种。 “幸好客房的电费不需要自己付……不过我好像突然知道白师晋为啥会那么肉痛了……” 许阳算了下这玩意的能耗，光是全力运转一天就要烧掉10神元币左右的能源费，一个月下来要烧掉300神元币，而他的租金第一个月才1200元而已。 这么看下来，白老板压根不是在做生意，而确确实实是在做慈善啊！ 感慨着白老板的慷慨，许阳连接上电源，开始分析“圆之一刀”的极意。 意外地，这台赛博电脑的运算速度，比嘉图想象中的还要迅速。 差不多只用了三个赛博时，它就将“圆之一刀”的极意分析了出来。 【发现四阶下段武技“圆之一刀”，极意残存度27%，请尽快提升！】 许阳看着手中的技能提示，略微沉吟着。 卡尔的传承品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低。 根据黛琪娜儿的说法（他现在有个人电脑了，也可以自己上网检索资料了），几乎所有类型的武技，都可以被分为“六个品阶”。 其中一阶是“普通人天生就会的程度”，也就相当于无价值。 二阶是“一般人稍稍努努力就能掌握的程度”，聊胜于无。 三阶是“大部分人不苦心专研，就掌握不了的程度”，已经有一定的价值。 四阶是“只有少部分天才才能掌握的程度”，会被判定为非常有价值。 五阶是“只有站在这个领域巅峰的人才能掌握的程度”，这是大部分神明能够推演的武技极限。 六阶是“连神明都无法轻易掌握的程度”，顾名思义，这个程度的武技，用普通的暴力穷举法，是无法获得的。 而卡尔的“圆之一刀”，有着四阶下段的评价，已经算相当不错了。 而且还有极意残存度这个设定，说明就连卡尔自己掌握的都不够全面，或者他压根没有全力演示，所以嘉图在分析的时候，只能掌握这招的27%左右的极意。 如果能够提高极意的残存度，说不定还能让这招的评价变得更高！ 不过，这就要看身在下界的嘉图，该如何继续向卡尔索求极意传承了！ 。 嘉图握着手中的双手长剑，深吸一口气。 说实话，他现在很像是使用外装骇脑时，进入驱动模式的状态。 只不过更加透彻，更加深入，也更加融会贯通。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根肌肉纤维，都在配合着自己。 他只是稍稍拧转手中的长剑，就让它发出了破空般的呼啸声。 然后魏巍就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的长剑被嘉图卷走，飞了出去。 “黑铁……上段！” 这下子，不仅是魏巍了，就连负责评定他们战力的独眼龙巴特也略微有些吃惊。 他没想到只是短短三天，嘉图的进步就那么巨大！ 要知道，现在的嘉图可不是主装骇脑威力全开，爆杀绑匪的状态！ 他反而利用主装骇脑，将自己的身体能力限制在了黑铁下段，而他一招27%极意的“圆之一刀”，就将自己的水平拔高到了黑铁上段！ 这是真正的技术式提升！ 而在旁边看着的卡尔则看得更加清晰： “防守有余，攻击不够。” “这一招本来就是用来防守的，虽然也能进攻，但毕竟不如防守能力，还是评价个黑铁中段比较合适。” “好的，就依你的意思。” 巴特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嘉图，不禁有些感慨—— 因为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见证了一名“真正的剑术天才”的出现！ 要知道，他们捕奴队和卡尔相处了那么长时间，能从他手中学到一招半式的人也几乎没有。 于是他不禁有些衷心地对嘉图说道： “恭喜你，合格了。” 虽然巴特对“弱者”是挺恶毒的，但对于“强者”，他从来不吝于奖赏和夸赞！ 于是他非常慷慨地递给嘉图一枚魔晶币。 这枚魔晶币相当于一千枚铜钱，也是一名黑铁中段的捕奴队佣兵一个月的底薪！ 这看得魏巍他们一脸的羡慕。 但只有嘉图知道，这里面有多么的微妙—— 因为他们来捕奴队，压根就不是成为捕奴队成员的！ 反倒是他一时大意，或者说见猎心喜，让自己通过了捕奴队的入队审查！ 幸好，魏巍还没蠢到他这个程度。 或者说，他们想蠢也没这个能力，只能老老实实地被塞上“魔法卷轴”去担当捕奴队的诱饵。 只有安洁因为嘉图的原因，被独眼龙巴特以捕奴队总管的名义给保了下来。 但只有嘉图自己知道，他和安洁此时有多么尴尬—— 因为按照孙思邈的计划，今天晚上就是探荒队的夜袭时刻，而他和其他作训生们，本应当拿着完全失效的魔法卷轴，分散在捕奴队营地周围才对。 但现在可好，他和安洁被困在营地中心出不去了！ 嘉图其实挺想硬着头皮，让安洁跟着魏巍他们出去做诱饵的。 但当初进入酒馆的时候，他就说过只在乎自己和安洁，而其他人随便他们去死。 而独眼龙巴特如今就在他身边，还特意网开一面，让安洁这个他的“弟弟”也不用当诱饵，他总不好临时变卦吧？ 所以嘉图只能硬着头皮吞下这枚苦果，打算找个机会再抽空脱身。 而看到他作茧自缚的样子，除了魏巍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之外，徐秀和塔吉玛都一脸看乐子的表情—— 不过这么一来，嘉图倒也不必担心徐秀再想办法陷害他了—— 谁叫他蠢到自己陷害自己了呢！ 不过，就在嘉图下意识地把玩着手中魔晶币的瞬间。 赛博城的许阳突然收到了一句提示—— 【发现1神元币，是否吸收！】 第八十九章 劫掠(上)(求追读!) 嘉图呆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里的神元币指的不是别的，就是他手中的魔晶币！ 魔晶币是帝国世界的正式货币，位于铜币之上，金币之下，取代了嘉图传统理解中的“银币”，成为帝国最主要的流通货币。 一枚魔晶币的价值是1000铜钱。 而10枚魔晶币等于1枚金币。 嘉图对于这种圆晶晶的水晶币，在刚拿到手时，就觉得它们和赛博城的神元币非常像。 但是他却完全没想到会得到“吸收神元币”的提示！ 他有些颤抖地把魔晶币放到了兜里，然后让赛博城的分身选择了确认。 于是嘉图兜里的魔晶币，便瞬间分解成了无数耀眼的魔晄能量，通过他头顶的黑色细线，进入了许阳的手中！ 嘉图有些呆滞地感受着这一幕，脑海中有些混乱—— “所以魔晶币和神元币到底是什么关系……赛博城和那么多神明，又是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魔晶币和神元币可以互相转换……所以许阳在赛博城里消费的任何东西，本质上都是魔晶币？” 嘉图看着自己手中的魔晶粉末，突然逐渐意识到了它赛博城之间的联系。 “所以……在赛博城使用的，就是这些亮晶晶的小玩意？” 嘉图思考着，逐渐冷静下来。 以他现在的能力，每十天只能供给许阳1神元币，而一枚魔晶币相当于他十天的产出。 虽然捕奴队的普通成员一个月的底薪加提成，也就3~5枚魔晶币左右，但至少比嘉图自产自销要快得多。 嘉图简单算一下，下界的一个月，相当于赛博城里的三天。 许阳每三天收到4枚魔晶币，一个月就有40枚神元币！ 实现了收入翻倍还要多！ 这好像是一种比他自己慢慢成长，更快的创收方式！ 想到这里，嘉图不禁有些心动。 因为他意识到，今天晚上，捕奴队将迎来探荒队的袭击！ 到时候，他就有机会浑水摸鱼，把捕奴队的钱袋子洗劫一空—— 把刚刚因为租赁电脑而消耗掉的3千神元币亏空补充上一些！ 。 为了确保袭击能够成功，嘉图对于袭击的事情，连卡尔都没有告诉。 倒不是他忘恩负义，只是他觉得，卡尔只要想活命，就一定能够活下来。 “更何况……为了复仇，他连下体都割了……死亡对他而言也无所谓了吧……” 嘉图默默地思考着，在夜袭开始前，就让安洁悄悄离开了营地。 在成为捕奴队佣兵之后，卡尔就解除了对嘉图的监视。 独眼龙巴特也分配给嘉图他们一顶不大的帐篷，可以在营地边缘露营。 因为是新成员，所以他的露营地点还无法靠近核心营地。 不过这么一来，倒也方便了他和安洁的逃跑。 只是嘉图还惦记着捕奴队的魔晶币，所以找了个理由，让安洁先离开了。 “一旦营地乱起来，我就联合探荒队来个内外夹击……” “有许阳的存在，我不需要把所有魔晶币都搬走，直接吸收掉就行了……” 嘉图在心中默默地思考着。 他简单算了下，整个捕奴队有50多人，按照独眼龙巴特吹嘘的，捕奴成功就立即分配花红的说法，营地里至少会有500枚魔晶币的积蓄！ 这么大一笔钱，即便放在赛博城也不少了！ “虽然不知道神元币用尽之后会有什么惩罚……但我在龙神街的人际关系已经建立起来了……总不好在换了一个‘身体’之后，再厚着脸皮找到黛琪娜儿，说自己实际上是‘许阳’吧？” 嘉图抱着怀中的长剑，和衣而眠。 他默默聆听着营地外的动静，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 对于自己的行为，嘉图早已有所明悟。 他知道自己财迷心窍了。 但他仔细权衡过整件事的风险。 首先，因为不小心混入了捕奴队，所以他在“引导探荒队袭击营地”上，肯定没法和徐秀他们相比了。 其次，捕奴队的三名白银级以上战力，卡尔是他的“熟人”，另外一名副队长只是白银下段，只要他能避开亨利，在几乎全是黑铁级的捕奴队里，就可以横着走。 除此之外，这次风险的收益也非常夸张。 500枚魔晶币，在帝国世界相当于50万铜币，又或者500万赛安币，可以买500吨面粉又或者6700根鹿后腿。 嘉图哪怕把整个诺德华领的矮鹿全杀光了，也凑不出那么多条鹿后腿啊！ 于是嘉图深吸一口气，做好了铤而走险的准备，将身体探出了帐篷。 营地远处已经有口哨声响了起来。 “敌人”好像来自于魏巍那个方向，随着哨兵的惨叫声，以及营地边缘传来的混乱，捕奴队的佣兵们也纷纷钻出了帐篷。 让嘉图有些惊讶的是，虽然大部分佣兵都是睡意惺忪的样子，但身上的甲胄和刀剑却并没有离身！ 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夜袭！ 面对营地外的袭击者，佣兵也纷纷招呼着同伴，主动迎了上去。 随着一阵剧烈的枪响声，嘉图看到佣兵们搬出了火枪，对着营地外山林里的黑影扣动了扳机。 火枪的出现，让嘉图一阵惊讶。 因为他没想到帝国的科技树已经进化到了这种程度！ 要知道，这些佣兵手中的火枪，可不是老式的火绳枪，而是使用了米尼弹的前装线膛枪！ 虽然装填速度仍旧只有3~4发每分钟，但射击精度却远远超过普通的前装滑膛枪！ 幸好，这样的武器，在捕奴队手中的数量也不多，普遍分布在各位黑铁上段的队长手中，大约有十多支。 而随着山林中陆续有人中弹，黑影们也被被激怒了。 随着一声巨大的咆哮声，从山林中冲出来无数披着白色毛皮的身影。 他们大声嚎叫着，和捕奴队的成员搏杀在了一起！ 第九十一章 血热(求追读!) 嘉图在冲出帐篷的一瞬间，就意识到捕奴队已经完了。 整个营地全是火焰，到处是惨叫的佣兵。 他们被披着狼皮、手持弯刀的土着砍下脑袋，然后那些狼民举起手中还滴淌着鲜血的脑袋大声嚎叫。 如同群狼的盛宴。 原始又恐怖。 嘉图避开那些诡异的狼影，翻出营地，想要向山林中躲去。 结果却迎面撞上一处激烈的战场。 那是一头身形巨大的白狼，全身毛皮如雪，双腿直立，双爪如血。 它怒视着眼前的黑胸壮汉，大声怒吼，口吐人言： “投降吧！亨利·博拉克斯！你的捕奴队已经全灭了！只要你投降，我向祖灵发誓，一定会给你一个痛快！” 然而黑胸壮汉，只是神情冰冷地转动着手中的弯刀： “冷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的是什么人！开门客是吧？既然他们已经违背了和帝国的约定，就莫怪我们派出军队了！” “你们没有证据！” 听到亨利这么说，白色巨狼大吃一惊，连忙说道。 “证据？什么时候树狼族人，也会那么文质彬彬地说‘证据’了？！” 亨利大声嘲笑道：“别装了，你们只是一群下贱的野兽！能够成为帝国的燃料，是你们的荣幸！” “而且，捕奴队却灭了？” 亨利看着沉默的白狼，继续冷哼道：“只要我亨利·博拉克斯还活着！亨利捕奴队就绝对不会灭亡！” 嘉图默默看着一百多米外的战场。 因为激烈的战斗，那里的林地已经被撕开一片空地，能够很清晰地看两个人。 嘉图没有见过冠名骑士的战斗，但仅仅是对比卡尔的实力，他也能感觉到亨利并没有全力，仍旧维持着白银上段的水平。 “即便这个时候，仍旧维持着‘剑圣的从容’吗……” 嘉图默默咂舌，感慨于亨利的实力，准备远离他们。 他已经看出来了，白色巨狼虽然也有白银上段的水平，却绝对不是亨利的对手。 至少巨狼身上的血痕，就已经能判断出两人谁正处在下风！ 然而就在嘉图转身的一瞬间，亨利却突然将头扭向他，睁圆了眼睛： “谁？！” 几乎是一瞬间，黑胸巨汉飞身跃起，跨越数十米的距离，直接落到了嘉图面前！ 几乎是在亨利身体站定的瞬间，嘉图身上就涌现出一团血雾，没入了他的胸口！ “你杀了巴特？！” 面对巨狼时都一直留有从容的亨利，在看到血雾的一瞬间，面色大变： “你把他的魔晶币弄哪里去了？！” 嘉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突然意识到，独眼龙巴特作为执掌着整个捕奴队所有积蓄的“财务总管”，亨利不可能没有在巴特身上留下备手！ 只是这备手距离有限，所以亨利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但是谁叫嘉图好死不死地直接撞了枪口呢！ “该死的……狗屎运到头了吗……” 嘉图身体一阵冰凉，但脑袋却异常火热。 就在亨利震惊于巴特死亡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来： “光啊！吞噬吧！” 。 在嘉图举起右手的时候，亨利就本能地动了。 当他知道有“开门客”参与到捕奴队和树狼族的冲突中时，就已经提高了警惕！ 他时刻防备着那些掌握着超帝国水平科技的“异世界者”。 于是当嘉图举起右手对准自己，他并没有选择前进，而是毫不犹豫地向后暴退！ 那是一阵微风。 亨利感觉自己的鼻尖就像是被什么轻吻到了一样，微微一颤。 随后一阵剧烈的罡风撕裂了他的双颊！ 他感觉自己的脸皮像是被刀割过一样，迸裂出无数的血丝！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空间被“撕裂”了！ 有什么东西，消灭了他面前十米内的空间！ 亨利有些胆寒地看着这一幕，他下意识地觉着手中的军刀有些不对劲。 举起来一看，他才发现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了一半！ 而十米外的那个少年，仍旧用左手支撑着右臂，将其对准了自己！ “这是什么？！异世界的魔法吗？！” 亨利身上的冷汗瞬间淌了下来。 他面对白色巨狼时的从容被彻底击碎。 他知道，在对方喊出不知名咒语的那一瞬间，他如果没有全力后退，此时肯定如同他手中的军刀一样，无声无息地被碾成了碎末！ 就在这时，回过神来的白色巨狼也向他扑了过来。 意识到腹背受敌的亨利，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嘉图一眼，似乎是想要将少年的容貌全力记在心底，然后毫不犹豫地向远处疾驰！ 看到亨利逃走，嘉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放下了右手。 他知道对方不清楚自己的底细，觉得嘉图还能继续发动《致爱丽丝》。 再加上旁边虎视眈眈的白色巨狼，所以亨利选择了撤退。 而稍迟一步的白色巨狼，也停在了嘉图面前。 它眺望着远处拉出啸声的黑胸壮汉，意识到以自己的伤势，已经绝无可能追上去了。 于是他停下来，低头看向嘉图。 就在嘉图有些紧张地想要拿起武器的时候，巨狼身上的白色毛皮突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逐渐褪去。 只是十数秒的时间，嘉图面前的巨狼，就已经变成了一名披着白色狼皮，浑身刺青的英俊巨汉！ 他束成小股的脏辫披散在白色狼皮下，肤色微黄，鼻梁高挺。 冰蓝色的眼瞳炯炯有神。 袒露在外的上半身肌肉扎实，散发出一种强烈的野性之美。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嘉图，发出了有些蹩脚的帝国通用语： “你就是嘉图？” 男人的第一句话，便让嘉图意识到他是自己人。 于是他松了口气，用右手抓着树干，想要站起身来。 然而几乎是在嘉图右手接触到树干的一瞬间，就像是触电了一样，缩了回来。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他的右手到右半边身体，像是发烧了一样一片通红。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致爱丽丝》又出了什么毛病。 直到他突然意识到，像木炭一样燃烧起来的，不仅是他的右手四指，还包括他的整个身体时，他才察觉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而随着嘉图脑袋发沉，缓缓歪倒在地，树狼族男子也一脸惊讶地抱住了他： “血热病？！” “怎么会那么快？！” 第九十章 劫掠(下)(求追读!) “你！也跟我们一起过来！” 在远程射击的时候，没有人顾得上嘉图，但进入了肉搏阶段，终于有人想起了这位新晋剑术天才。 一位小队长打扮的佣兵，伸手就想拉住嘉图。 却在嘉图考虑着是否要直接动手的时候，从他们身后的山林中传来一声长嚎—— 无数披着白色毛皮的身影冲了出来！ 直到此时，嘉图才突然意识到，袭击者的主攻方向，居然不是魏巍那边，而是他们这一侧！ 面对突然出现的大群袭击者，附近的佣兵们失去了战意，纷纷大叫着，向着营地中心溃逃。 嘉图也跟着他们一起撤退。 他一边躲避着飞石，一边心中稍定。 因为他意识到，这些山林中冲出来的人影虽多，但实际战斗力，却也不过是黑铁中段左右。 “毕竟是土着吗……技术和战力都有限……” 嘉图没有在那些白影中发现探荒队的身影，所以他不知道这是搞错了任务形式，还是本就准备如此。 只是，一枚像是金丝火菊一般的烈焰，突然在逃窜的人群中间炸开！ 在漫天飞溅的金丝流火中，白色的袭击者们和一些还没来得及跑远的捕奴队佣兵被卷入其中，纷纷人仰马翻！ 嘉图有些惊讶地望向前方，却看到独眼龙巴特正一脸肉痛地举手叫骂道： “拿起火球术卷轴给我砸！狠狠地砸！不要留手！” 一发火球术卷轴可以覆盖十平方米的土地，十几枚火球术卷轴同时发动，核心营地周围顿时便在一连串的爆炸中，化作了火海！ 浑身浴火的袭击者们嚎叫着，从火海中冲出来，和佣兵们厮杀到了一起！ 嘉图看到捕奴队另一名白银级副队长大声咒骂着加入了战局，而卡尔和亨利则不见了踪影，似乎被牵制在了营地的另一侧。 而嘉图则趁着战斗的乱局，滚进了核心营地。 他穿着捕奴队的制服，几乎没有人阻拦他。 只有一个小队长向他迎了上来，似乎是想安排他重新加入战场。 但嘉图的眼中只是寒光一闪，拔出捕奴队配发的短刀，便扑了上去。 趁着夜色和背后的火光，小队长没有意识到嘉图的意图。 等到对方感到腹部一痛，已经是脾脏被刺穿，浑身脱力的时候了！ 嘉图在刺穿他的腹腔之后，一把抱住他的双臂，像是要将他扛到后方治疗一样，大声高喊着：“让开让开！是重伤员！” 其他人看到嘉图肩膀上痉挛的男子，不疑有他，纷纷让开了道路。 嘉图在离开一线战场后，抹了把身上的鲜血，终于喘了口气。 即便他杀的是死有余辜的捕奴队成员，但杀生的感觉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难受。 尤其是佣兵在他的肩膀上痉挛着死去的时候，就更是如此。 嘉图将佣兵放倒在地，伸手合上他死不瞑目的双眼，便向着独眼龙巴特的帐篷走去。 早在傍晚之前，他就已经踩过作案地点。 知道独眼龙巴特的帐篷紧挨着亨利—— 就在卡尔的帐篷旁边！ 而帐篷内，一名身材高大的独眼男子拎着手中的羊皮袋，猛地回过身来，看到出现在帐篷门口的嘉图，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什么啊……原来是你啊……” 嘉图背对着火光，让巴特看不清楚面容。 但是帐篷里突然浓郁起来的血腥味，却还是让他一愣： “等等……” 锵—— 巴特下意识地抽出长剑，架住了嘉图的短刀！ 直到这时，嘉图才意识到，独眼龙巴特居然也是一位白银级的剑士！ 甚至比另一位副队长还要强，足足有白银中段！ “等等？！你为什么要杀我？” 巴特从嘉图的袭击中回过神来，一边挥舞着军刀进行防御，一边看着嘉图有些愕然地大喊道：“我对你不够好吗？！卡尔甚至还教会了你武技！你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 “和卡尔老师没关系。” 嘉图知道卡尔教了自己一手，无论如何，他都该尊称对方一句“老师”。 但他并不打算放过巴特—— “在你们乱杀无辜之前，就该有这样的觉悟了！” “等等？！我们有伤害到你什么人吗？！” 巴特还想拖延时间，但嘉图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嘉图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的长剑。 “剑圣极意——” “圆之刀势！” 帐篷内的空间非常狭窄，所以嘉图没有使用苗刀剑法。 但卡尔教他的“圆之一刀”却不会受到影响！ 在嘉图冲向自己的时候，巴特就已经考虑到嘉图会使用这一招。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但仍旧无济于事。 巴特手中的军刀和嘉图的双手长剑交错而过，嘉图握紧剑柄，迅速地在自己身前画了一个圆圈！ 巴特极力握住了刀柄。 但是他单手的握力，却无法和嘉图有《致爱丽丝》的双手相比！ 几乎是在双剑磕碰的瞬间，巴特的军刀便被嘉图狠狠地震飞出去！ 军刀刺破雨布，飞出帐篷，而嘉图也毫不犹豫地撩起一剑，斩下了巴特的脑袋！ 枭首的男人虚探出手臂，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却只是徒劳地歪倒在地。 嘉图喘了口气，平复了下紧张的心情。 把巴特手中的包袱拿了起来。 解开一看，里面正是塞得满满当当的魔晶币！ “开工了！” 嘉图几乎是和赛博城的许阳一起低语着，将手伸进了钱袋。 宛若虹吸一般，指尖的魔晶币不断化作流光，从他脖颈上的黑色细线处上升，向着赛博城奔涌而去！ 赛博城的许阳面前，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一座由神元币堆成的小山！ 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这些小山还在不断膨胀变大！ 持续了整整15秒才停下来！ 下界的嘉图感觉这十五秒漫长得如同度年。 直到一切结束，他才意识到自己足足傻站了两分多钟！ “清点战利品的工作交给许阳了，我该逃了！” 嘉图知道，短短两分半钟，足以让外界的局势发生巨大的变化！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向着最近的山林方向撤退！ 第九十一章 血热(求追读!) 嘉图在冲出帐篷的一瞬间，就意识到捕奴队已经完了。 整个营地全是火焰，到处是惨叫的佣兵。 他们被披着狼皮、手持弯刀的土着砍下脑袋，然后那些狼民举起手中还滴淌着鲜血的脑袋大声嚎叫。 如同群狼的盛宴。 原始又恐怖。 嘉图避开那些诡异的狼影，翻出营地，想要向山林中躲去。 结果却迎面撞上一处激烈的战场。 那是一头身形巨大的白狼，全身毛皮如雪，双腿直立，双爪如血。 它怒视着眼前的黑胸壮汉，大声怒吼，口吐人言： “投降吧！亨利·博拉克斯！你的捕奴队已经全灭了！只要你投降，我向祖灵发誓，一定会给你一个痛快！” 然而黑胸壮汉，只是神情冰冷地转动着手中的弯刀： “冷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的是什么人！开门客是吧？既然他们已经违背了和帝国的约定，就莫怪我们派出军队了！” “你们没有证据！” 听到亨利这么说，白色巨狼大吃一惊，连忙说道。 “证据？什么时候，你们树狼族，也会那么文质彬彬地说‘证据’了？！” 亨利大声嘲笑道：“别装了，你们只是一群下贱的野兽！能够成为帝国的燃料，是你们的荣幸！” “而且，捕奴队全灭了？” 亨利看着沉默的白狼，继续冷哼道：“只要我亨利·博拉克斯还活着！亨利捕奴队就绝对不会毁灭！” 嘉图默默看着一百多米外的战场。 因为激烈的战斗，那里的林地已经被撕开一片空地，能够很清晰地看两个对峙者。 嘉图没有见过冠名骑士的战斗，但仅仅是对比卡尔的实力，他也能感觉到亨利并没有全力，仍旧维持着白银上段的水平。 “即便这个时候，仍旧维持着‘剑圣的从容’吗……” 嘉图默默咂舌，感慨于亨利的实力，准备远离他们。 他已经看出来了，白色巨狼虽然也有白银上段的水平，却绝对不是亨利的对手。 至少巨狼身上的血痕，就已经能判断出两人谁正处在下风。 然而就在嘉图转身的一瞬间，亨利却突然将头扭向他，睁圆了眼睛： “谁？！” 几乎是一瞬间，黑胸巨汉飞身跃起，在树枝上几个点跳，就跨越数十米的距离，落到了嘉图面前！ 几乎是在亨利身体站定的瞬间，嘉图身上就涌现出一团血雾，没入了他的胸口！ “你杀了巴特？！” 面对巨狼时都一直留有从容的亨利，在看到血雾的一瞬间，面色大变： “你把他的魔晶币弄哪里去了？！” 嘉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突然意识到，独眼龙巴特作为执掌着整个捕奴队所有积蓄的“财务总管”，亨利不可能没有在巴特身上留下暗手！ 只是这暗手距离有限，所以亨利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但是谁叫嘉图好死不死地撞了进来呢！ “该死的……狗屎运到头了吗……” 嘉图身体一阵冰凉，但脑袋却异常火热。 就在亨利震惊于巴特死亡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来： “光啊！吞噬吧！” 。 在嘉图举起右手的时候，亨利就动了。 当他知道有“开门客”参与到捕奴队的冲突中时，就已经提高了警惕！ 他时刻防备着那些掌握着超帝国水平科技的“异世界人”。 于是当嘉图举起右手对准自己的瞬间，他并没有选择前进，而是毫不犹豫地向后暴退！ 那是一阵微风。 亨利感觉自己的鼻尖就像是被什么轻吻到了一样，微微一颤。 随后一阵剧烈的罡风撕裂了他的脸皮！ 他感觉自己的双颊像是被刀割过一样，迸裂出无数的血丝！ 直到此时，亨利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空间被“撕裂”了！ 有什么东西，消灭了他面前十米的泥土和树木！ 亨利有些胆寒地看着这一幕，他下意识地觉着手中的军刀有些不对劲。 举起来一看，才发现这把价值一千魔晶币的宝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了一把刀柄！ 而十米外的那个少年，仍旧用左手支撑着右臂，将其对准了自己！ “这是什么？！异世界的魔法？！” 亨利身上的冷汗“刷”地一下就淌下来。 面对白色巨狼时的从容被彻底击碎。 他知道，在对方喊出不知名咒语的那一瞬间，他若未全力后退，此时肯定如同他手中的军刀一样，被无声无息地碾成了碎末！ 就在这时，回过神来的白色巨狼也向他扑了过来。 亨利意识到自己腹背受敌，又手无寸铁，只能撤退。 在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嘉图一眼，似乎是想要将少年的容貌全力记在心底，然后毫不犹豫地向远处飞跃！ 看到亨利逃走，嘉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放下了右手。 稍迟一步的白色巨狼，也来到了嘉图面前。 足足有三米多高的巨狼眺望着远处消失在山林阴影中的壮汉，意识到以自己的伤势，绝无可能追上去了。 于是他停下来，低头看向嘉图。 就在嘉图有些紧张地想要拿起武器的时候，巨狼身上的白色毛皮突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逐渐褪去。 那只是十数秒的时间，嘉图面前的巨狼，就已经变成了一名披着白色狼皮，浑身刺青的高大男人！ 他上半身裸露，腰间只披着毛皮，束成小股的脏辫披散在白色狼皮下，肤色微黄，鼻梁高挺。 冰蓝色的眼瞳炯炯有神地看着嘉图。 袒露在外的上半身肌肉扎实，散发出一种强烈的野性之美。 他面对着少年，发出了有些蹩脚的帝国通用语： “你就是嘉图？” 男人的第一句话，便让嘉图意识到他是自己人。 于是他松了口气，右手抓着树干，想要站起来。 然而几乎是在嘉图右手接触到树干的一瞬间，就像是触电了一样，缩了回来。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他的右手到右半边身体，像是发烧了一样一片通红。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致爱丽丝》又出了什么毛病。 直到他突然意识到，像木炭一样燃烧起来的，不仅是他的右手四指，还包括他的整个身体时，他才察觉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而随着嘉图脑袋发沉，缓缓歪倒在地，树狼族男子也一脸惊讶地抱住了他： “血热病？！” “怎么会那么快？！” 第九十二章 东河谷地 在嘉图失去意识的瞬间，许阳眼前一花，也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塞进了某个极狭小又极炎热的地方。 火焰灼烧着他的身体，让他痛苦难耐。 然而更恐怖的是他连声音都无法发出来。 只能在这灼热的地狱中翻滚挣扎。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越来越萎靡，即将熄灭的那一瞬间，一股冰冷的甘流涌入了这个世界。 灼热的火焰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从甘流涌入的地方迅速地宣泄了出去。 取而代之的是新鲜的空气，以及喜悦的情绪。 当峻冷的回流包裹着嘉图的身体，让他越来越觉得舒适，许阳的意识也逐渐远离黑暗狭窄的空间，缓缓上升。 当眼前一花，他便再次回到了赛博城的体内。 。 在分身归位的一瞬间，嘉图也睁开了眼睛。 他下意识地抓住了身上的被子。 柔软的触感，让他一时间觉得自己已经回到了避难所中。 但是入目的木制横梁，却让他意识到是一种错觉。 在寸金寸土的避难所世界，木头是可以用来当食物的珍贵食材，不可能如此奢侈地拿来当作建筑材料—— 除非他如今所在的地方不是避难所，而是那些“树狼族人”的村落。 嘉图回忆起树狼族汉子用蹩脚的帝国语喊起自己名字时的那一幕。 他意识到探荒队和树狼族人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于是他掀起被子，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却意外地没有扯动。 他有些惊讶地低头望去，却看到剪着及耳短发的少女正趴在他的床侧，低头梦呓着什么。 仅仅几天的时间，她被伍宁仔细打理过的头发就又翘了起来。 嘉图下意识地伸手帮她捋了捋，少女却意外惊醒了过来。 她一把拽住嘉图的手，龇牙咧嘴地露出了虎牙，一脸凶狠地看着嘉图。 但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后，她收回嘴里的尖牙，有些拘谨地坐直了身体。 “其他人呢？” 嘉图看着有些紧张地将双手夹于双腿的少女，询问道。 “都在外面，刚走不久。” 少女有些含混不清地说道。 口齿就有点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小婴儿。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中的歧义，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在我刚睡着不久前。” “那就是很久了吗……” 嘉图点了点头，眺望向窗外的世界。 虽然他不太清楚自己到底睡了多长时间，但他能感觉到，此时的森林正在迎来清晨。 恰到好处的虫鸣鸟叫裹挟着微弱的雾气，在山林间弥散开来，伴随着射入河谷的微弱朝阳，散发出迷人的清香。 嘉图在安洁的帮助下站起身来。 他感觉身体非常虚弱，就仿佛刚刚大病一场。 于是他下意识地询问少女道： “你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血热病？” 少女歪了歪脑袋，似乎是没太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他们说在异世界待久了就会变成这样，必须返回旧世界才能治愈。” “但是我们现在好像还在‘树狼族人’这里……” 嘉图有些迟疑地说道。 他倒是很肯定自己是在异世界，只是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树狼族的地盘。 “是【东河谷地】。” 安洁的发音虽然不算准确，但主装骇脑的记忆能力非常优秀，以至于脑子不算好使的她也记住了很多事情：“白狼氏族的大本营。” “分为很多个部族吗……” 嘉图点了点头，想起了酒馆里收集到的情报。 他在安洁的搀扶下，走出木屋，眺望着河谷的风景，扶住了身边的木制围栏。 下意识地低头望去，却被吓了一跳。 因为深绿色的浚流正在他和安洁的脚下川流不息。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近百米高的悬崖峭壁之上。 十多米宽的大河就仿佛一柄锋利的尖刀，在苍绿色的森林中裁剪出深褐色的谷地和深灰色的岩壁。 四五条被悬架在峭壁上的空中栈道连接着十几间木制房屋，形成了易守难攻的要塞，拱卫着河谷深处逐渐宽阔起来的大本营。 呈现出一种外窄内宽的葫芦型。 而在大本营不远处还坐落着一株异常高大的巨木。 嘉图仅仅是眺望了一下，就意识到它有十多米粗，上百米高。 从金色的树冠上不断撒下的金色光点，滋养着整片东河谷地，让这里彰显出完全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别样生机。 事实上，以嘉图的视角看来，除了东河谷地的这片世外桃源之外，谷地两侧的森林大多黑洞洞的，看起来异常阴森恐怖，反倒更像是他和捕奴队一路来看到的景象。 “黑森林吗……” 就在嘉图思考着这副奇异的景象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有些惊喜的呼喊声： “嘉图？！” 这是第几次了？ 嘉图下意识地张开手臂，转过身去，看也不看地绷紧了身体。 下一秒，他被一个娇小温暖的身体撞了个满怀。 不过这一次华伦收敛了自己的行为，虽然也快步走了过来，但没有像赫娜一样扑到嘉图身上。 这或许是他身边还有其他人的原因。 “哟。” 嘉图向走过来的四五名作训生，打了个招呼。 他仔细辨别了下，除了华伦和知缇外，还有第一小队的成员。 魏巍、塔吉玛、安洁…… 嘉图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少女，意识到第一小队还少了一个人。 “徐秀呢？” 他下意识地问道。 魏巍和塔吉玛对视了一眼，刚想张口。 却听到有人在他们头顶说道： “我来解释吧！” 嘉图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在他头顶的栈道上，孙思邈正靠在栏杆上，饶有兴趣地剥着桔子。 他随手将橘子皮扔到了魏巍头上，挥了挥手，消失在了嘉图视线之外。 “来你之前睡觉的房间，所有的疑问都会在那里得到解答。” 听到刺猬头青年的话语，嘉图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点点头，跟了上去。 华伦本来还有些犹豫，第一小队的会议，自己等人是否可以参与。 但看到赫娜想都没想，就跟着嘉图的样子。 他这和知缇对视了一眼，也追了过去。 第九十三章 门内门外 七八个人一起涌入嘉图的木屋内，就显得有些拥挤起来。 不过大家都已经习惯了避难所那逼仄狭隘的环境，所以面对这种人挤人的情况，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各自找地方就坐了下来。 华伦和知缇最后进来，所以少年陪着少女站到了人最少、也最不容易接触到人的木屋门口；而魏巍和安洁则席地而坐，靠在了门口的那面墙壁旁；塔吉玛则故作高冷地站在门另一边的窗户旁，侧对着所有人。 嘉图和赫娜一起，站在了正对大门的屋内最深处，脚边就是蹲坐着安洁和盘坐的魏巍。 嘉图身边的赫娜和安洁还在一脸狐疑地对视着，坐在床上的孙思邈就已经轻咳一声，开了口： “有人要吃桔子吗？” 他抱着手里的竹篮问道。 竹篮里装满了明晃晃的橙色果实，看起来非常新鲜。 结果除了知缇之外，根本没有人回应他。 第一小组的人都充满了疑惑，而早来了两天的华伦与赫娜也不太会在这种时候和他搭话。 只有知缇笑眯眯地举了个手，无视了空中尴尬地氛围，说道“我要！”。 然后孙思邈就拿起两个桔子扔给了她。 “所以，徐秀去哪了？” 嘉图看到两人的互动结束，便率先发问道。 孙思邈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好奇地说道： “居然先问这个问题？我还以为你会对‘血热病’更感兴趣呢。” “其他问题，我大致都能猜得出来，只有徐秀我不太明白——他不愿意见我很正常，但看你们的表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嘉图冷静地判断道。 他虽然对徐秀没有多少好感，但若是因为树狼族的袭击而死亡，那么眼前的这个男人就要担负起很大的责任。 结果孙思邈却直接摇了摇头，简单扼要地回答道： “他逃走了。” “逃走了？” 这下子，不仅是嘉图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惊讶起来。 似乎连他们都以为徐秀只是走散或者失踪了。 “对，从剃刀镇的第二总队那边传来的消息。” 孙思邈肯定道：“徐秀应该是觉得这个世界不错，所以不想继续被束缚在避难所和探荒队了，所以趁着树狼族引起的混乱，从捕奴队那边逃走了。” “他没有与我们汇合，而是沿着来路向剃刀镇返回，似乎是想投奔当地的男爵——诺德华家族。” “……所以他成功了？” 嘉图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毕竟按照亨利和白狼汉子的说法，探荒队应该是被禁止介入帝国和树狼族之间战争的。 亨利那边正愁抓不到探荒队的把柄，结果徐秀作为诱饵任务的参与者，却直接来了个“雪中送炭”！ 这下乐子可大发了！ 结果孙思邈却摇了摇头，爆出来了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结果： “他已经被‘处理’掉了，如果徐秀只是想逃走的话那也就算了，但他居然想出卖探荒队，向帝国的贵族索取好处，那也就别怪第二总队那边无情了——直接被诺兰总队长处理掉了，现在或许连尸体都被火化了——在这方面第二总队是专业的，我相信他们不可能搞错。” 听到孙思邈的说法，嘉图等人也不禁沉默了。 嘉图突然意识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所以第一小队之所以是由‘我们这些独行侠’组成，除了捕奴队的‘需要’之外，也是一种‘测试’吗？” 他声音有些低沉地询问道。 “‘我看好你们’当然不是说谎。” 刺猬头青年看了嘉图一眼，神情诚恳地说道： “只不过，你也知道你们这类人基本没什么牵绊，纪律性和服从性也没有培养起来，所以难免就会出现徐秀这样的情况。” “所以如果能够回头是岸也就罢了，既然徐秀选择一条路走到黑，那就只能这么做了。” 孙思邈有些叹息地说道。 似乎是对于这种结果，也觉得有些惋惜。 毕竟用在徐秀身上的《生命髓液》可是实打实的，不可能再收回了。 “……所以即便徐秀不向诺德华家族告密，也会在长时间的滞留之后，出现血热病吗？” 嘉图略微沉默了一下，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对。” 孙思邈点了点头，看了嘉图一眼： “像是你们这样的作训生，在剃刀镇附近滞留三个月左右，就会出现血热病——虽然你因为不知明的原因，比我预想中还要提早发病。” “但这应该只是例外情况。” 他看着嘉图说道: “类似伍宁或者我这样强一点的正式探荒者，在为期一个月的轮值之后，也必须回避难所休息一个星期，不然也会患上血热病，浑身崩解而亡。” 听到孙思邈的说法，站在窗户边上的塔吉玛忍不住举手询问道: “所以，血热病到底是什么东西？” 徐秀在逃走之前，实际上是和塔玛吉通过气的。 只不过塔吉玛不敢相信徐秀，所以才留了下来。 如今听到徐秀身死，探荒队居然还隐藏了那么多秘密，眼镜男也不禁有些心惊胆战和后怕起来—— “为什么我们在异世界待久了，就一定会患上血热病？” “你可以理解这是一种异世界版的‘水土不服’。” 孙思邈看着塔玛吉点了点头，指着头顶的天空说道：“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无论我们怎么包装自己，都是入侵者，所以在我们不断吸收这个世界的魔晄能量成长自己的同时，这个世界的魔晄能量也会不断攻击我们的身体，排斥我们。” “短时间内，我们能依靠从旧世界带进来的食物和水源，抗拒这种侵蚀。” “但随着我们呼吸进来的空气、不得不摄入的当地食物和水源越来越多，我们的身体也会在这种攻击下逐渐崩溃。” “通常而言，这种崩溃会随着我们体内流入的魔晄增多而变快，但也有个例外，就是体内没有任何魔晄能量的普通人——” “他们会随着异世界的魔晄环境而快速崩解，时间在数年到数天不等。” “……换句话说，就是没可能‘移民’了吗？” 嘉图迅速明白了孙思邈的意思。 毕竟这边的环境再怎么恶劣，也要比避难所那边好得多。 但那么多年过去了，避难所的人们听都没听说过“门”的事情。 只可能是因为它的存在，确实对普通人无益。 “对。” 孙思邈肯定了嘉图的说法：“避难所需要的物资，都必须由我们这些探荒者背回去，也就是探荒队在这边设立基地和当地人往来的最重要原因——” “因为食物和水源吗……” 嘉图点了点头，明白了过来。 避难所在工业上的需要，树狼族人肯定是没法弥补了。 但食物和水源却没这个问题。 尤其是异世界的侵蚀来自魔晄能量，那么从高魔晄环境的帝国世界到低魔晄环境的废土世界，食物和水源上附着的魔晄能量会飞快地散去，就不会伤害到普通的避难所居民了。 “是的。” 孙思邈也点头说道： “事实上，左右我们食物购买量的最大因素，就是边境这边的人口——” “所有树狼族人加起来也就几万人，而剃刀镇那边更少，也就数千到万人不等，所以只是购买粮食的话，基本上整个边境世界加起来，都不够我们消耗的。” “所以我们必须砍伐树木，用木材发酵淀粉，再制作成干粮棒……” 嘉图点了点头，总算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避难所那么多的干粮棒到底是哪里来—— 毕竟哪怕是木材，在暗无天日的避难所底层，也是非常昂贵的东西。 没有来自“门内世界”的支持，只靠远征队一年一次的“大远征”根本供应不了那么多的人口！ 而孙思邈点了点头，也继续补充道: “第二总队搞到的面粉和禽肉，只能优先供应给探荒队，就连中层区及以下的各位管理人长老都很少能吃到新鲜的肉类，更别说普通人了。” 嘉图和华伦对视了一眼，看到马尾少年点了点头，似乎也在印证孙思邈的说法： “像是我父亲和知缇的父亲，就只能吃到罐头食品，而且还贵得不可理喻……” 马尾少年喃喃地说道，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干粮棒的来历。 “即便是罐头也是稀缺品，自然是越少消耗越好。” 孙思邈肯定地说道，然后叹了口气： “毕竟都是我们这些探荒者用生命换来的东西啊……” 嘉图和其他人都沉默了。 他们都在消化孙思邈传递出来的信息。 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身为探荒者的义务与责任。 “所以，我们也需要向旧世界运输粮食和木材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魏巍突然举手说道。 或许是作为第八层分销商的儿子，魏巍对于物资的问题远比其他人更加敏感。 “还不急。” 孙思邈看着圆脸少年略微点头：“从‘门内’向外界运送物品需要消耗魔晄，你们刚刚成为‘骇装者’没多久，体内的魔晄总量还很少，所以还不足以担负起这么‘艰巨’的任务。” 他略带戏谑地说道： “接下来，你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地提升自己，以尽快派上用场！” 第九十四章 改造许可 不过孙思邈说是这么说，但嘉图对于该怎么利用《主装骇脑》提升自己，也感到非常迷茫。 因为《主装骇脑》对于他而言还是个很新奇的东西，他甚至搞不清楚赛博城的许阳和自己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难道说，他真的要像孙思邈说的那样，老老实实地去锻炼和砍怪吗？ 但是在现实里“猎杀怪物”又不像在游戏里可以看到经验值提升，冒着生死风险，还感受不到多少实质成长，那么无论是谁都会怀疑锻炼和猎杀的必要性吧？ 有这个时间，甚至不如想办法再搞点魔晶币去。 但是，嘉图虽说是这么想的，却下意识地摸了下脖颈。 因为他意识到，相比其他人，他的颈后脊椎骨已经长得很长了。 其他人还在二三十厘米左右时候，他的《主装骇脑》已经超过了四十厘米，已经快要接近于六十厘米的实际身体长度。 而且一旦脊椎骨成长到肉身长度，还会不会继续成长下去，嘉图也不太清楚。 他甚至有点想趁着孙思邈还在，找他咨询一下。 但现场的作训生太多，他也不好突然举手，说自己的脊椎骨已经长到了其他人的一倍多，所以想要询问一下关于长度的问题吧？ 这太引人注目了，也不太符合他低调吃瓜，闷声发财的习惯。 而且最主要的是，嘉图意识到，第一小队其他人颈后脊椎长度，也就是在三十厘米左右，华伦和赫娜她们更短，几乎二十厘米不到。 其中最奇怪的应该算塔吉玛。 作为第一小队的成员，他的主装骇脑只有二十三厘米，和其他几人差距颇大。 对于这其中的区别，嘉图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猎杀”。 “总不可能是锻炼……我们的锻炼量都差不多的……” 嘉图默默思考着。 他逐渐回忆起来，徐秀在捕奴队分手的时候，骇脑长度也就是二十五厘米左右，比塔吉玛略长一点，甚至还不如魏巍的二十六厘米，更不如安洁的三十二厘米。 对于其中的变化，嘉图能想到的就只有“杀戮”。 确切地说，是杀戮的质量和数量。 在杀人的数量上，嘉图和安洁一样都是三人，但他在昏迷前却独自干掉了白银中段的独眼龙巴特。 于是他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的《主装骇脑》成长了快十厘米。 如果这便是孙思邈所说的“猎杀”，那是否意味着，不仅仅是猎杀怪物或者魔物会有助于主装骇脑的成长…… “猎杀异世界人”也被包括在内了？ 一想到这里，嘉图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床上的孙思邈。 他注意到刺猬头青年，正在用有些玩味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似乎已经意识到嘉图的变化。 毕竟他抚摸后颈的动作还是挺明显的。 “总而言之，等你们的《主装骇脑》成长到‘成熟体’——也就是和你们现在的脊椎差不多长度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 孙思邈打个响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此之前，我需要向你们征集一个意见。” 嘉图他们被刺猬头青年的话语所吸引，纷纷有些好奇起他接下来的话语。 孙思邈在橘子堆里摸了摸，就像是变魔术一样，从竹篮的底层，掏出来四台有些眼熟的外装骇脑： “你们之前留在交通站的‘外装骇脑’被我带过来了。” 孙思邈看着所有人，笑眯眯地说道： “我需要向你们申请‘改造许可’，将它们改造成适用于‘骇装者’的形式。” 。 对于孙思邈的“改造申请”，除了嘉图之外，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同意。 毕竟除了华伦之外，他们所有人的外装骇脑都是探荒队配发的。 现在再还给探荒队，也仅仅是走一个形式。 而门口的华伦略微犹豫了下，也选择了同意。 毕竟记录层的专用骇脑和诺亚的西洋剑骇脑不一样，只是在软件和硬件系统上略有改造，称不上多么独特。 只有嘉图，愣在了原地。 改造骇脑？这是什么意思？要把骇脑变得更强吗？换句话说，要把黑音进行改造？到底要怎么做？会不会伤害到她？她本来的使用寿命就没有几天了啊？？？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孙思邈集中到嘉图身上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 “能让我考虑下吗？” 。 嘉图知道自己应该拒绝，毕竟黑音已经帮了他那么多，他不应该连她最后的栖身之所也一并摧毁。 但嘉图也知道，以他对军人小姐的了解，黑音一定会很好奇所谓的“适合骇装者”的外装骇脑是什么样子的…… “毕竟她本来就是灵子生命研究所的‘实验协助者’啊……” 嘉图在心中默默地想道。 。 【所以，你没有将‘杀人可以变强’的事情，告诉给其他人吗？】 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嘉图打开了外装骇脑，久违地听到了黑音小姐那冷峻清丽的女声。 靠在木屋外的栏杆上，嘉图吹着河谷里清冽的晚风，下意识地觉得有些惬意。 他趁着安洁被魏巍和赫娜强行“劝”走的机会，和黑音聊了下近况。 他把这三个星期来的经历和她一一道来，包括在赛博城的经历也没有太多的隐瞒。 因为他确实需要一个人，帮他仔细梳理一下。 不过黑音在听完他所有的叙述之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是”或者“否”，而是问起了其他的事情。 “我觉得不太合适吧……” 对于黑音的问题，嘉图并没有觉得太过奇怪。 因为他知道，“杀人可以变强”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恐怖了。 很容易把探荒队的作训生们变成一群只知道杀戮，赤地千里的疯子—— 如果说他之前还不这么觉得，但在经历“徐秀”的事情之后，他知道自己应当对此抱有警惕。 避难所的探荒者们并不是什么高尚的拯救者，他们也会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也会有自己的弱点与贪婪之心，其中包括华伦那样的理想主义者，也有自己这样的现实派，其中也不乏徐秀那样的卑鄙小人。 因此贸然公开这条讯息，后果可能会很严重。所以在和孙思邈确认过之前，嘉图并不打算这么做。 所以他将心中的想法和黑音说明了一下，也得到了她的认可： 【对于异世界的规律，避难所内应该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的体系，在没有完全弄明白这套体系是怎么运作的之前，你确实应该谨慎对待。】 “好的。” 嘉图点了点头，他意识到能和三观相符的人类，如此毫无保留地畅述所想，是如此地让人心情愉悦。 他把吃掉的橘子皮扔进河谷里，然后下意识地转过身来—— 然后他意识到，黑音并未站在自己的身后。 于是略微沉默了下，嘉图重新趴到栏杆上，俯视着河谷里的溪流，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最关键的那个问题: “所以，对于外装骇脑的改造，你是怎么想的？” 【……】 嘉图注意到黑音的沉默，叹了口气：“你果然是选择‘那个’了吧？” 【我很想看看数百年之后的改造技术。】 黑音淡淡地回答道： 【我一生都在为了全人类的事业而奋斗，为此我们走过许许多多的歧路，面对过无数的困难。】 【所以当我知道《主装骇脑》并没有因为赛安同盟的毁灭而消失，还在继续为人类的幸存者发挥着作用的时候，我感到非常的欣慰。】 【如果我能为幸存的人类做出贡献，我觉得“我”会非常欣慰。】 黑音的话语中没有太多情绪。 就仿佛一名已经知晓了自己使命和宿命的觉悟者。 而嘉图听到她那冷峻的回答，忍不住点了点头，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 第九十五章 苍建木(上) 嘉图始终认为自己是个很现实，也很自我中心的人。 至少他很不像黑音或者华伦那样，喜欢以他人或者集体的利益作为第一优先。 但这并不妨碍他非常尊敬黑音和华伦这样的人。 因为他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才会格外敬重这些能够做到的人。 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社会，缺少了黑音和华伦这样的人，都会迅速解体腐朽到只剩下一个个单独的个体。 就像徐秀那样，做的都是仅仅对自己好的事情。 却一路招致了自身的毁灭。 所以嘉图虽然很自我中心，但是却并不自私。 因为他知道，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活得开心，无论是纯粹的“自私”还是纯粹的“无私”，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者，谓之和。”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在将黑音交给孙思邈之前，嘉图将骇脑里的全部资料都记了下来。 根据孙思邈的说法，骇脑改造替换的只是供能系统，对于‘操作系统’的改造幅度并不大。 但是嘉图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自己能够接触到的资料，全部记了下来。 他在黑音收藏中，找到了一段很能描述他如今状态的古文—— 《中庸·喜怒哀乐未发》。 “无论是‘自私’也好，‘无私’也罢，只要‘合适’就好。” 嘉图绑紧了身上的作训服腰带：“只要是‘真的’对‘生存’有利，那么无论是‘自私’还是‘无私’，都是可以的。” “在这个这个糟糕的世界中，活下来，并且更好地活着，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嘉图带着黑音走出木屋，眺望了下东方谷地外耀眼的太阳，向着集合地点走去—— “老天爷总不会连这点最简单的愿望，都不想让我实现吧？” 。 因为血热病的原因，嘉图的住处被安排在了河谷峭壁的悬崖小屋上。 这里的寒风很大，也适合患上血热病的探荒者们降温静养。 不过即便是在嘉图痊愈之后，也没有人通知他回宿舍和其他人合住。 也不知道他们是把嘉图忘了，还是因为作训生宿舍的人数已经很多，不想再往里面塞人了。 总而言之，除了安洁时不时地会从作训生宿舍中偷跑出来看看他之外，就连赫娜都被树狼族的守卫们，给死死地看管住了。 按照华伦的说法就是—— “这里的战士对我们的敌意很大，不过平民倒是还好，虽然经常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在静养了三天之后，嘉图也到了作训生第一次集体训练的日子。 华伦他们在初次抵达“异世界”后，也静养了一星期左右。 不过因为训练场内就有一定强度的魔晄和氧气散布装置，所以华伦他们没有像嘉图他们那样，感受到那么强烈的“醉氧”以及“醉魔晄”反应。 在嘉图从悬崖小屋走下来，前往“大本营”的过程中，不断有树狼族的平民走上来，塞给他一些水果和吃的。 他们身上大多穿着朴素的褐色衣服，有棉布也有毛皮，嘉图甚至还从一些孩子身上看到了带着“商标”的童装。 似乎都是探荒队的战利品。 “所以，探荒队的收获，有相当程度的一部分，都用来和异世界的原着民交易了吗？” 嘉图逐渐意识到，为什么孙思邈的竹篮里会有那么多橘子。 因为他在树狼族的村落里走了没一会，就被热情的树狼族居民塞满了水果和肉干。 就连他作训服的兜帽里也都被塞满了野果，这些热情的树狼族人一边塞，一边还和他说—— “卡拉布！卡拉布拉！” 嘉图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应该是有别于帝国通用语的另一种土着语言。 他下意识地觉得这是“谢谢”的意思。 应该是之前的探荒者们，在当地做了不少好事。 至少他很难想象，在这种近乎原始的纯狩猎部落里，居然可以看到不亚于他前世的沃柑和砂糖橘。 “这应该都是特意培育的……普通的野外可找不到那么甜的野果……” 嘉图一边抱着怀里的水果，一边向其他人连连摆手，意思是自己已经收不下了。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直到连嘴里都被人塞满了剥好皮的砂糖橘，这些树狼族村民才善罢甘休。 而在这个过程中，除了普通的树狼族村民很喜欢他之外，嘉图也注意到那些年轻的树狼族男子或者少年，站在路边的树屋旁，用有些不满的目光盯着他。 他们大多赤裸着上半身，浑身肌肉结实，饱经锻炼。 有些人的身上和面部都纹着纹身，大部分人都只用白色的颜料，简单涂抹了下身体或者面部。 嘉图意识到这是“战妆”，意味着这些人是树狼族村落里的战士。 “也难怪……因为探荒者的出现，村民们对探荒队的信任和信赖感超过了原本的战士阶层，所以当地的战士阶级觉得自己被人忽视了，肯定会感到不满的吧……” 嘉图想起捕奴队营地里，那些顶着佣兵的法术卷轴和火枪向前冲锋的树狼族战士，突然感受到了他们的落寞和嫉恨。 所以他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从大本营前的守卫前走过，进入了树狼族人的祭祀场—— 【苍建木】。 第九十六章 苍建木(下) 进入苍建木祭祀场之后，嘉图被这里的环境吓了一跳。 因为从空间上看，他此时正在树狼族村落那颗百米高的巨木正下方。 数十米宽的华盖覆盖了大约数千平方米宽的空地，让这里显得阴凉而少树。 就连草坪都没有几块。 取而代之的，却是各种古老的木制建筑。 远比祭祀场外面的普通树狼族的房屋要复杂庞大得多。 而且在这些盖满了毛皮和茅草的祭祀场内，还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骷髅头，让人下意识地觉得有些阴森与恐怖。 相比祭祀场本身的阴森，守卫着祭祀场的树狼族战士们，都已经可以称得上“和蔼可亲”了。 在嘉图进入祭祀场后没多久，祭祀场的侧门也打开了。 在数名身材高大的树狼族战士的带领下，探荒队的作训生们鱼贯而入。 身为第一中队的中队长，孙思邈背着手跟在后面，看到嘉图过来，还笑眯眯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好了，两人一组，你们和树狼族的战士配对，看着他们的动作，能领悟多少，就看你们自己了。” 之前嘉图见过白狼巨汉“冷眸”似乎是树狼族那边的领队。 在所有人都到齐之后，他指着身边的树狼族年轻人，冲嘉图他们说道。 嘉图直到此时，才注意到那些蹲坐在地上，像是战俘一样的年轻人。 之所以说他们像“战俘”，是因为他们身上的装饰非常简陋，也几乎没有纹身和战妆。 除了衣衫褴褛，近乎光着身子之外，看起来也就和嘉图他们差不多的年龄。 他们总共有三十人左右，几乎和嘉图他们的数量一一对应。 嘉图这边还没等孙思邈解释完毕，就发现听到命令的树狼族少年已经向他们扑了上来。 被吓了一跳的嘉图他们慌忙应对，措手不及之下，却被拉近了距离。 直到被逼到祭祀场的边缘，嘉图才意识到，除了祭祀场中心的那一小段平台之外，祭祀场的其他地方都立起了上千根树桩！ 这些树桩像是梅花桩一样，大多都有一两米高，一掌多宽，错落不定地树立在祭祀场周围—— 从更加高大祭祀台上方，根本意识不到这里的危险与幽深！ 然而相比嘉图他们立在祭祀场边缘战战兢兢的样子，树狼族的少年们却如履平地。 他们两手两脚着地，健步如飞地在梅花桩上穿行着，很快就把嘉图他们包围了起来。 “起开！每个人只许找一个！” 就在嘉图被包围着自己的三只树狼族少年逐渐逼入死角的时候，却有一个略显粗暴的声音，怒吼着有些蹩脚的帝国语，把其他人赶了出去。 嘉图有些讶异地望去，却是一名身材有些高大的树狼族少年。 他有着树狼族特有的冰蓝色眼瞳，黑色的长发与深黄色的肌肤。 浑身上下的躯干如同古铜般闪闪发亮。 他用盯着猎物般的双眼，看着嘉图，缓缓说道： “你就是他们中的最强者？” 嘉图愣了下，他对于这个问题也感到了一丝困惑。 毕竟真要说的话，无论是华伦、赫娜还是诺亚，都比他强吧？ 但树狼族少年只是喘着粗气，看着他显得非常兴奋： “我已经看出来了……你身上的自然能量很多……你是他们中最强的！一定没有错！” 说完，树狼族少年便蹲下来，大声嚎叫起来： “我是冷眸之子冷道！在此向你发起挑战！” 说完，他就向嘉图扑了过来。 嘉图下意识地拿起了进入训练场时配发的木棍—— 理论上这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武器了。 然而树狼族少年在奔跑的过程中，身上就不断浮现出大量的白色毛发，等到冲到嘉图身前的，已经变成了一只一人多高的巨狼！ 嘉图被吓了一跳，连忙跳上了梅花桩，这才躲过了冷道的猛烈扑击！ 随着祭祀场内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嘉图这才注意到扑向作训生们的树狼族少年，身上或多或少都长出了白色的毛发—— 他们有些人只是头部和上半身起了变化，有些人则是手臂或者双脚。 全身上下都变成白色巨狼的，只有冷道一人！ 嘉图倒吸一口凉气—— 他突然意识到，他之前看到的，袭击捕奴队的树狼族战士并不是披着白色的毛皮—— 而是自己身上长出了白色毛发！ 在身上长出了毛发之后，这些树狼族的少年普遍都有了黑铁级的实力。 虽然面对有着主装骇脑的作训生，在硬实力上不算优，但是他们的战斗意志和战斗经验却远远超过嘉图这边。 嘉图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就发现作训生这边有人因为队友被利爪撕开了胸膛，就吓得失去了战斗力。 “该死……这些家伙是认真的……” 嘉图听着祭祀场内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意识到这并不是训练—— 这些家伙是真的打算把他们给撕碎！ 嘉图看着远处的巨狼，刚想使用直符送书逼退对方，却听到赛博城里的许阳那边传来一声提示—— 【发现三阶下段开放契约——】 【“巨狼变化之术”，是否开始解析？】 第九十七章 化狼 嘉图因为略微的走神，差点被冷道干掉。 巨狼在祭祀场的梅花桩上如履平地，但嘉图他们还要略微适应下。 仅仅只是十数秒的熟悉时间，就已经足够分出胜负！ 作训生中的大部分人，都被惨叫着推下了梅花桩，丧失了战斗力！ 现在还在勉力支撑着的，除了华伦、赫娜和银弦小队那样实力够强的作训生之外，就是有实战经验的第一作训小组！ 包括塔吉玛在内，魏巍和安洁都勉强撑了下来！ 视线的余光在其他人身上扫过，嘉图的注意力逐渐放到了赛博城的许阳身上。 【“巨狼变化之术”，“化狼术”吗……】 嘉图默默地思考着：“居然在并非‘刻意传授’的前提下，获得了解析提示……主装骇脑的价值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啊……” 嘉图也意识到，拥有“主神”的骇装者，比没有“主神”的骇装者要强得多。 毕竟他们在战斗中就可以学习对手的招式。 “虽然解析速度是个很大的瓶颈……但是三阶下段吗……” 嘉图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很玄妙的“化狼术”只被分配了个三阶下段的评价，但是他看到身边一堆堆的树狼族少年，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三阶武技的评价是—— 【如果不苦心专研，就掌握不了】。 换句话说，只要苦心专研，就一定能够掌握！ “开始破解！” 许阳右手一挥，视线前方的全息屏幕上就出现了两个大大的倒计时！ 其中一个是赛博城的“3分钟”。 而另一个则是现实世界的“30分钟”！ “三十分钟吗……” 嘉图下意识地思考着，举起了手中的木棍。 然而就在他打算死扛到底的时候，却听到从安洁那边传来了一声无比愤怒的吼叫—— “嗷吼——！” 嘉图和冷道有些惊讶地望去，却看到一头和冷道相差无二的黑色巨狼，一把扫飞了自己面前的树狼族少年，笔直地向着他们冲了过来！ 嘉图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御架势。 但黑色巨狼却和他擦身而过，扑到了白色巨狼身上，和他扭打起来！ 两头巨物之间的战斗，直接粉碎了祭祀场旁边的梅花桩，引得其他人纷纷逃避，生怕躲慢了也被卷了进去！ 然后就在两头巨狼即将进入不死不休的死斗时，嘉图听到身后传来两声怒吼—— “够了！给我停下来！” 一阵狂风吹过，把两头黑白巨狼直接从祭祀场下方卷了起来。 两头巨狼被倒吊着飞到了祭祀场中心。 嘉图之前见过的白狼巨汉冷眸双手变成了狼爪，硬生生地掰开了黑狼的巨口！ 在从黑狼的口中逃出来之后，白色巨狼立即变化成冷道少年，有些惊魂未定地盯着面前的黑狼。 他脖颈上的血肉已经被咬下来一大块，再迟一步，就将殒命了！ “好了，安洁……” 面对双臂化狼的冷眸，黑狼兀自挣扎不休。 直到孙思邈走过来，蹲下来抚摸了下它的脑袋。 黑色的巨狼这才放弃了挣扎，松口逐渐褪去了身上的毛皮，变成了身体赤裸的黑发少女。 嘉图看着她平平坦坦的胸脯，意识到在场的人除了自己和第一小组的成员之外，估计没有人能意识到她居然是个女生。 于是他走过去，把身上的作训服脱下来，披到了少女身上。 “这到底是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而在制服了少女之后，冷眸和孙思邈也显得有些惊叹： “居然靠着自己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了化狼术……” 在退化成人型之后，少女浑身都有些颤抖。 和嘉图那时候几乎完全相反，她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有些发青。 注意到她的异常，孙思邈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从腰包里掏出来一枚散发着银白色光芒的小瓶，给她灌了下去。 少女这才稳定了下，身体也不再抖了。 不过她抓着嘉图的衣服，仍旧有些惊魂未定。 似乎就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愧是纯粹由‘贤者’和‘圣女’组成的队伍。” 冷眸操着蹩脚的帝国语，一边称赞着嘉图他们，一边走过去，查看了下冷道的伤势，然后让身边的树狼族战士，搀扶着冷道他们去苍建木后面疗伤去了。 包括其他断手断脚、胸膛开裂的作训生，也被树狼族的战士一起拎起来，安排到苍建木后面治疗伤势去了。 看他们的样子，这种程度的伤势似乎稀疏平常，一点都不值得惊讶。 在将所有伤员都安排好后，冷眸重新走了过来，看向孙思邈有些好奇地问道： “她一定就是这届最有天赋的‘圣女’了吧？” “不一定。” 孙思邈笑了笑说道：“说不定只是对‘化狼术’特别有天赋。” 说着他的目光在华伦和赫娜身上扫过。 似乎是对于这些通过了第三轮测试的作训生抱有额外的期待。 但这也让嘉图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身后有“主神”的探荒者，不一定就更强大。 至少，如果他是冷道的话，那么在反应过来之前，就会被安洁的巨口给撕碎了。 嘉图拍打着少女的背部，感受着她的颤抖。 对于“骇装者”的世界，逐渐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 第九十八章 人狼嘉图 嘉图也考虑过，安洁背后是否也有他和黛琪娜儿一样的“主神”。 但是他借用许阳的视角感觉了下，却没有在少女身上发现任何的线索。 这说明少女身上很“干净”，确实还未接受任何赛博神明的“感召”。 能变化成巨狼，完全是依靠少女自己的直觉和领悟。 这也让嘉图意识到，借助神明之力，并非是骇装者变强的唯一途径。 只不过嘉图的主神就是自己，所以没有必要像其他人那样瞻前顾后罢了。 而在等待治疗伤员的过程中，嘉图的“化狼术”也全部解析完毕。 来自许阳那边的反馈，让嘉图感到非常的惊讶—— 因为他并不满足使用化狼术的前提条件！ 【获得三阶下段技能“巨狼变化之术”！奥义领悟度15%！】 【使用条件不足，若强行使用将产生严重后果，是否继续使用？】 “化狼术”的领悟程度，比“圆之刀势”还要低，而且还不满足使用条件。 这让嘉图非常地吃惊。 因为四阶下段的“圆之刀势”他都可以使用，结果三阶下段的“化狼术”却不满足条件？ 嘉图带着满心的疑惑，查看了下化狼术的使用说明，逐渐明白了过来。 武技的品阶只决定了它的学习难度，却并没有佐证它的威力和使用条件。 举个例子，独眼龙巴特他们使用的火球术卷轴，好像人人都可以使用，但是如果让现在的嘉图去使用“火球术”，哪怕他立即可以学会，也会因为魔晄不足而无法用出来。 化狼术也是同样的道理，在它的使用需求里，包含了一个150单位的魔晄能量，这么高的魔晄需求，几乎是黑音电池的八倍，以嘉图目前的魔晄总量，自然是无法使用。 不过这也让嘉图意识到，在同时拥有《主装骇脑》和《赛博主神》的情况下，他要做的就只有提升自己的魔晄总量。 只要有充足的魔晄总量，他就一定能够使用出来。 而在孙思邈接下来的讲解中，嘉图的这种想法也得到了印证。 根据刺猬头青年的说法，异世界普通人的平均魔晄含量在10点左右，而树狼人的平均水平在15点左右。 看似相差不多，却足以让树狼族的族人中批量出现可以使用化狼术的“战士”。 局部化狼术需要至少30点魔晄，而完全化狼术则需要至少120点。 而120点魔晄，已经是一名初级探荒者的及格线。 120点的魔晄，就相当于嘉图他们的《主装骇脑》成长至“成熟体”后的魔晄容量。 “所以使用出一次完整的部分化狼术，就是你们接下来的目标。” 孙思邈看着在场的作训生说道：“使用探荒队的‘强化版外骨骼’需要将身体强度增幅到原本的三倍左右，而化狼术已经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容易学习，也消耗最小的体质强化术了。” “如果学不会树狼族的‘化狼术’，以及更难的‘半人化狼术’，那么你们就没法使用探荒队的战斗外骨骼，只能成为无人机操作员，或者其他死亡率更高的‘猎机甲轻步兵’。” 孙思邈的说法非常冷酷，但是在场的作训生却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他们大多出自培训学校，都很清楚自己的“敌人”是什么。 倒不如说，可以来异世界学习各种神奇的魔法和武技，然后再去对付旧世界的“人类歼灭者”，已经超乎他们中大部分人的想象了—— 毕竟在他们最初的概念里，探荒者能够依赖的武器，就只有外装骇脑和各种可控无人机而已。 于是作训生们意识到接下来学习的目的和重要性，纷纷振奋起精神，一改之前的迷茫和颓废，加紧练习起来。 但就像是嘉图从许阳视角知道的那样，想要使用化狼术，仅仅只是“学会”还不够，更重要的是需要充足的“魔晄”能量。 。 对于“完全化狼术”，嘉图是通过许阳的解析能力掌握的。 但对于“部分化狼术”，他却并不打算那么取巧。 毕竟安洁只用了差不多三十多秒就掌握到了完全化狼术的诀窍，没理由其他人就很难。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远远低估了“部分化狼术”的学习难度。 对于冷眸和冷道他们说的“感受和祖灵的联系！”，嘉图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毕竟他们接受的都是无神主义教育。 对于如今出现在眼前的各种怪力乱神，都还有些迷茫。 而嘉图在几次抓头挠腮都完全没有效果之后，也选择向安洁请教。 提前从这一阶段毕业的少女闭着眼睛，在半醒半睡中（并不是被嘉图喊醒的，而是自己很困很累又不想睡着）迷迷糊糊地说道： “我感觉他们的力量来自于祭祀场，所以试了下就成功了……” 少女的解释，点醒了嘉图。 他对于魔晄的感知，远不如少女，所以即便身在祭祀场中，他也没感觉到冷眸这些树狼族战士，和苍建木本身的联系。 但在少女的提醒下，他刻意去感受了冷眸他们身上环绕着的力量。 他意识到那是一种蛮荒与冷峻的气息。 它自祭祀场周围摆放的无数颅骨中诞生，缠绕着整个苍建木，环绕着巨木的华盖，与之结合到一起，在播撒向树狼族人的土地时，也通过苍建木从土地中不断重新汲取出来，形成了巨大的循环。 而树狼族的这些狼战士，就是通过和苍建木的循环建立“共鸣”，所以才能使用那种神奇的巨狼变化之术。 “毕竟是把人变成狼……如果适用于能量守恒公式，那也就太离谱点了吧……” 嘉图不知道树狼族人变化成巨狼时，增加的那些质量要怎么算，但如果是和魔晄这种神秘学的能量有关系，说不定就可以成立—— 毕竟谁知道巨狼变化之术，是真的把冷道的身体质量增加了，还是只让嘉图他们感受到了幻觉呢？ 嘉图不打算去搞懂这些只有理论物理学家才会有兴趣搞懂的问题。 他只需要知道化狼术的发动原理，然后再进行模仿就可以了。 然而嘉图很快就意识到，不知道什么原因，苍建木的祖灵一直很抗拒和他建立起联系。 直到嘉图看到头顶的黑色死线，和苍建木的气息互相打架，才反应过来—— “每个人都只能有一个核心信仰吗……既然我‘信仰’了许阳，那就无法再获得‘苍建木’的认可了吗？” 嘉图不禁有些沉默。 然而还不等他想明白“信仰自己这个弱小神明”的利弊，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咆哮声—— 紧随安洁之后，赫娜也完成了完全狼化！成了第二名完全狼化的作训生！ “不对啊……赫娜背后的主神不是黛琪娜儿吗……难道说她没有获得赫娜的认可？” 嘉图看了看远处帅气惊人的火红色巨狼，又扭头看到赛博城界面上的聊天软件，回想起之前在白云酒楼大厅吃饭时，黑衣女士留下的“有事就用这个和我联系”的帅气发言，忍不住敲开了黛琪娜儿的对话栏。 【许阳：黛姐，能问个问题吗？】 【伞娘：怎么了？】 【许阳：你是怎么让赫娜完成狼化的？】 【伞娘：很简单啊，支付神元币，传输魔晄，然后再利用你的个人电脑，完成巨狼完全体的建模，接下来交给电脑运算就可以了。】 【伞娘：我的审美还不错吧？挑选的系统自动建模，是不是很帅气！】 听到黛琪娜儿的回答，嘉图略微有些呆滞。 因为他没想到事情居然那么简单。 “既然帝国世界的魔晶币可以被转化为神元币……那么神元币也可以转化为魔晄吗……” 嘉图看了看手里的神元币小山，逐渐反应了过来。 在干掉独眼龙巴特之后，他从捕奴队手上拿到了整整1500枚神元币！ 那么大的一笔收入，嘉图清点完成的时候，也感到颇为吃惊。 因为他当初在竞技场耗费了那么多的脑力，也不过是才拿到了2000枚神元币（除去了黛琪娜儿那边的分成），结果打劫了个捕奴队就拿到了1500枚。 就像是打爆了一个小金库一样，爽得要死。 也不知道捕奴队做了多少坏事才搞到那么多钱。 不过既然嘉图从黛琪娜儿那里得知了化狼术的诀窍，他深吸了一口气，便开始支付魔晄。 “我《主装骇脑》目前的长度是40厘米，按照孙思邈120魔晄可以成长到成熟体的说法，我现在应该有80魔晄的魔晄总量……所以我只需要支付70枚神元币就行了……” 嘉图感受着许阳手中的神元币通过头顶的细线不断流入他的体内。 很快就感受到体内膨胀般的力量感。 非常像他在“血热病”发作时的感受。 嘉图看到全息界面上的“完全化狼术”亮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一声怒吼—— “完全化狼之术！” 然而让他有些惊讶的是，体内的魔晄虽然快速地震荡成了神秘的力量，开始包裹着他的身体不断变化，但他的声音与样貌却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 只有四肢的肌肉膨胀起来，个头也略微变高了一些，身材变得十分匀称的同时，也充满了爆炸般的力量感。 而被嘉图的吼声所吸引的作训生们也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嘉图老大……你头顶上！” 魏巍的声音提醒了嘉图。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脑袋—— 那里毛绒绒地，感觉非常舒适。 然后他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裤子。 某个又长又粗的东西，正在从那里鼓了起来。 终于，勒紧的裤腰带再也束缚不住那根“大东西”。 一丛又大又白的狼尾巴，从嘉图的裤子根部钻了出来。 “……这好像不是完全化狼之术……而是半人化狼术吧……” 嘉图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对于他身上发生的变化，孙思邈和冷眸也感到非常惊讶。 因为相比完全化狼之术，半人化狼之术是更加精妙的技术。 即便是有着主装骇脑帮助，没有几个星期的练习，普通作训生也很难立即掌握它们。 但也不知道是嘉图身体过于神奇，还是出现了其他的意外，导致嘉图比完全化狼之术还要更早地掌握了半人化狼之术。 相比完全化狼之术，半人化狼之术消耗的魔晄总量更少，维持狼化状态的消耗也更少，所以可以说，嘉图一下子进入了毕业班组—— 彻底毕业的那种，而不是像安洁那样，等休息足够了之后，还必须去掌握半人化狼之术。 对于嘉图身上的变化，就连一直透过赫娜围观着作训生的黛琪娜儿，都有些啧啧称奇。 因为对于这一点，就连她都无法理解许阳是怎么让嘉图做到的。 聊天头像是一只蕾丝黑伞的赛博神明，用一连串的聊天信息敲打许阳的对话窗，直呼他捡到宝了。 但其中的微妙，只有许阳和嘉图这两对一体同身能感受得到—— 在嘉图发动半人化狼之术的时候，他引用的力量并不只是赛博城电脑的算力，还包括了许阳身为灰烬的力量—— 许阳作为一名赛博城的灰烬，虽然自身的力量已经十分虚弱，但所谓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使用下界的法术的时候，即便是半人化狼之术这种三阶中段的奥义，对于许阳而言，也不过是一种很简单的小法术而已。 因此黛琪娜儿无法替赫娜直接施展半人化狼之术，但对于嘉图和许阳而言，却没有这个问题。 嘉图就是许阳，许阳就是嘉图。 许阳是嘉图的灵魂，嘉图就是许阳的肉身。 他们表里一体，互为魂身，远比他们自己想象中的更加紧密。 “所以我不是侵占了某个灰烬的躯体……而是真的成为了‘神明’吗……” 嘉图摸着自己结实的胳膊肌肉，随心所欲地展现着自己的利爪。 他终于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强大之处—— “虽然力量极其弱小，但我终究还是成为了‘神明’……” 在进入半人狼化状态之后，嘉图感觉自己的实力已经轻松跨进了白银中段，也就是普通作训生的三倍左右。 这也符合孙思邈说的“体质强化三倍”的说法。 “虽然战斗并不是单纯的力量比大小……但姑且就是这样吧……” 嘉图握着从捕奴队那边拿回来的长剑，单手挥了挥。 在空气中轻松拉出了呼啸声。 而在实际的切磋中，即便华伦、赫娜和魏巍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 “威胁等级1.7左右吗……可以同时对付整个‘白板’作训生小队吗……” 嘉图感受了下，他在人狼化的状态下，感官变得非常敏锐，力量、耐力、速度和反射能力都变得非常好。 虽然动作有些难以控制，但在主装骇脑的帮助下，还是能很快就适应下来。 唯一的问题，就是半狼化并不会治愈他的左腿，以至于他在面对其他人的围攻时，机动力还是受到了一定影响。 “等到其他人掌握了人狼化我就打不过他们了吧……所以不能太大意……” 嘉图思考着，面对华伦和赫娜的联合围攻，有些随意地用坚硬的爪子拨开了他们的联合攻击。 而他手中的长棍，即便是单手攻击，也能把他们扫出四五米的距离。 在如此巨大的力量差距下，任何的剑术技能，都变得毫无意义—— 与人狼嘉图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维度。 很快，在场的作训生们就纷纷形成了这种认知——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技巧没有任何的价值！ 。 第九十九章 黑森林 嘉图的人狼化状态持续了五分多钟。 考虑到被他使用人狼化消耗掉的那部分魔晄，他至少用50魔晄坚持了那么长时间。 如果是完全狼化，这么点魔晄最多维持三分钟就已经是极限。 安洁在化狼术上非常有天赋，也就坚持了30秒左右。 而且跟嘉图不一样，安洁的化狼术能量来自于苍建木本身，按照冷眸的说法就是“被祖灵眷顾着的孩子”。 所以在化狼术的消耗上，嘉图等人完全没法和她比。 事实上，安洁也比其他人更快地掌握了半人化狼之术，整个星期下来，能够完成完全狼化之术的作训生也就四五人，其中并不包括大家都很看好的华伦与银弦。 对于这点，一直都顺风顺水、被誉为天才的两人也非常困惑。 反倒是孙思邈安慰他们道： “没法掌握也就算了，毕竟不是所有人有化狼术的天赋——等到你们体内的魔晄提升之后，使用强行模拟的方式也可以狼化，不过那样消耗的魔晄总量就会很夸张了……” 嘉图根据孙思邈的话，简单比较了下。 在所有“有天赋”的作训生里，安洁的天赋是最高的。 她能在不借助主神和神元币的情况下，用差不多60单位的魔晄维持人狼化超过十分钟。 而且她的人狼化几乎不消耗魔晄，只需要10单位的魔晄就可以启动。 相同的水平下，赫娜甚至只有三分钟不到。 这让赫娜背后的伞女士气得咬牙切齿。 于是在目前阶段下，唯一具备实战化人狼能力的，就是嘉图、安洁和赫娜三人。 其他人即便能够勉强狼化，也无法维持太久，更别说完成人狼化了。 于是就在嘉图觉得孙思邈还打算让其他人再练上几天的时候，刺猬头青年，却非常准时地喊了停止。 “你们已经练了一周了，对于人狼化基本上也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 孙思邈站在祭祀场前，笑眯眯地看着眼前一身狼狈的训练生们。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在这一周的训练中变得衣衫褴褛。 完全掌握的化狼之术连衣服也可以改变，但随着衣物的增多，对魔晄的消耗也会变大，还会有失控导致衣服全部爆裂的风险。 所以嘉图他们大多只穿着单衣和披风进行训练，但是即便如此，连续一周下来，他们中大多数人的衣服都已经破破烂烂了。 而孙思邈派伍宁他们拿来了新衣服，放到了嘉图面前。 然后看着他们一脸平静地说道： “接下来你们也该出去实战，参与‘猎杀’了。” 注意到嘉图他们有些惊讶的眼神，刺猬头青年点了点头： “虽然在低魔晄的状态可以提升你们的练习效果，但想要变强，最快的方法还是增加魔晄总量。” 。 对于孙思邈的训练计划，嘉图他们基本上无法提出异议。 所以即便有些类似华伦和银弦这样的人，对于迟迟无法掌握化狼之术，而感到很不甘心，但他们还是在第二天穿上崭新的野战服，来到祭祀场，等待孙思邈带他们出发前往树狼族人的“猎场”。 然而让嘉图有些惊讶的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既不是孙思邈，也不是树狼族那边的战士长冷眸，而是之前打过交道的几十名树狼族少年。 看着出现在祭祀场前的作训生们，树狼族少年们中的领头者，冷眸之子冷道，大大咧咧地从祭祀场上跳了下来，指着嘉图说道： “你，带着你的队伍，跟我过来！” 嘉图犹豫了下，看了看身后的安洁等人，用帝国语反问了句： “组队？” “对！组队！” 冷道回答道，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兴奋。 在确定好队伍分配之后，由树狼族少年和作训生们组成的混合队伍，便十人一组，离开了苍建木的祭祀场，分散进了黑森林之中。 。 树狼族那边的队伍，似乎是根据好坏关系，随机匹配的。 跟在冷道他们身后的有六七个人，把嘉图他们夹在中间显得非常得怪异。 看起来就像是六七个野蛮人土着绑架着四名文明世界的童子军一样。 但在离开祭祀场，进入黑森林中后，嘉图他们便立即感受到了树狼族少年们的能力。 冷道他们对于嘉图他们穿着军靴都有些行走困难的湿滑苔藓步道，却几乎都是赤裸着双脚，健步如飞。 而且他们每个人都有着明确的目标和分工，似乎非常明确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嘉图跟在冷道他们身后，一路都没有说话。 因为冷道他们屏息凝神的状态，让他感觉到他们都非常紧张，似乎无论在黑森林里遭遇了什么，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嘉图不打算因为贸然出声，而被他们看不起。 而且嘉图在进入黑森林之后，也感受到了完全不同于树狼族村落的压抑感。 他感觉到，黑森林里的空气非常浑浊，在吸入肺部后会有一种淡淡的麻痹感，让他非常怀念外装骇脑的空气过滤装置—— 虽然只是附带的，却足够滤除大部分的细菌和灰尘。 嘉图他们在黑森林里走了整整半天，却连一只活物都没有遇见。 这让嘉图感觉非常奇怪—— 毕竟别说冷道这种当地的树狼族了，就连他和魏巍安洁，都在剃刀镇附近捕获过一头矮鹿呢！ 没理由冷道他们作为专业的猎人，连一只动物的踪迹都找不到。 对于这种情况，冷道他们看起来也非常困惑。 或许是急于在嘉图他们面前表现自己，冷道吹了声口哨，把分布在周围百余米的树狼族少年全召集了过来。 他们围站在一起，用嘉图听不懂的当地土语飞快地交谈起来了什么。 从他们时不时环顾四周的样子，嘉图能感受到他们的紧张感。 当商量完毕后，冷道作为他们的代表，向嘉图走了过来。 少年的脸上带着兴奋与紧张、同时也看得出一点点的犹豫。 在略微的迟疑之后，他看向嘉图说道： “有入侵者，你们躲起来吧，我们要出草。” 第一百章 出草 出草（姆嘎亚）？ 嘉图听到冷道的说法之后，愣了下。 因为他并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的帝国通用语，但冷道所说的“出草”，好像是一种当地树狼族的土语。 他本来还想再确认一下，却看到冷道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向前方的同伴走了过去。 “我们要怎么办？” 魏巍在嘉图身边小声问道。 “跟上去，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嘉图只是略微犹豫，就下定了决心。 虽然冷道让他们躲起来，但那只是不想牵扯到他们。 他能看出来冷道眼中的犹豫，那不是对行动本身的犹豫，而是对实力不足的犹豫。 或许是因为要和嘉图组队，冷道他们的实力明显不如平时。 而嘉图等人的基础实力比冷道他们还要强一些，没理由在这个时候退缩。 所以当第一小组的作训生，跟上冷道他们的时候，树狼族少年头领有些诧异地看了嘉图一眼：“不是让你们在后面等着吗？” “既然已经混合组队了，那么我们没理由让你们单独行动吧？” 嘉图只是简单说明了下，就模仿着树狼族人的动作，在森林中潜伏了起来。 有着主装骇脑的帮助，再加上灰影斗篷的影响，嘉图他们很快就在黑森林中化作幽影。 看到嘉图他们的动作，冷道也不再犹豫，点了点头，接受了他们的加入： “那就跟在我们后面，和我们一同战斗！” 嘉图知道这个时候没办法多问，所以就只能跟在冷道他们的后面，凭借自己的眼睛去观察与分析。 一开始他什么都看不到。 但很快，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听到远处的丛林深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一开始他还以为那是树狼族的土语，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那是非常标准的帝国通用语—— 甚至比他从剃刀镇酒馆学到的帝国通用语还要标准优雅！ “该死的……这些树狼族的家伙，非说什么这里是白狼氏族的地盘，不归他们管，不让我们进来，你看，卡文迪许小姐，我们这不是进来了也没什么关系吗？” 嘉图屏住了呼吸，学着冷道的样子，将双手变成利爪，插入高耸的树干上，爬到了树梢上。 他从十多米高的龙脑香树枝干上，向远处望去。 看到了一群手持火枪，穿着猎装的帝国探险家！ 他们有男有女，戴着宽檐的探险帽，身上穿着土黄色的猎装，和林地融为了一体，如果不仔细查看，几乎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 除了猎枪和探险装外，他们身边还放着两三个木箱子，有野炊锅和行军水壶，地上的帐篷也已经扎起了一半。 他们大约有六七个人，但身边还有两倍左右的树狼族族人，正在帮他们生活以及搭建帐篷。 和冷道他们这些蓝眼睛的树狼族不同，这些被帝国人雇佣的树狼人眼瞳发红，皮肤黝黑，明显属于另外一个部族。 而相比帝国探险者的轻松自在，这些红瞳的树狼族人则紧张得多。 他们一边扎帐篷，一边环视着周围森林，至少有一只手一直紧紧地贴在背后的腰刀上，似乎随时都准备面对袭击。 不得不说，相比这些帝国人，红瞳的树狼族人已经做得很好了。 但大声说话的帝国探险者，明显没有把他们的警告放在眼中。 “擅自闯入他族的猎场，后果是很严重！” 嘉图看着头顶的冷道，从他的眼中读出了这样的意思。 面对几乎是自己等人两倍的帝国探险者的混合队伍，冷道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胆怯，向周围做了个手势，就向周围的山坡上散去。 相比红瞳树狼人的紧张，冷道他们显得驾轻就熟，明显已经知道了这附近的地形。 嘉图跟在冷道他们后面，也很顺利地就潜伏到了帝国探险者的营地附近。 “接下来要怎么做……向对方喊话，大声劝他们离开吗？” 嘉图看着灌木中比自己前出半个身位的树狼族少年领队，下意识地思考着。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树狼族的世界和他们不同—— 要远远残酷得多！ “哔——” 随着冷道的一声口哨，已经潜伏到营地附近的树狼族少年，毫不犹豫地从潜伏地扑了出去！ 他们人在半空，就已经化作了白色的巨狼！ 而听到口哨声的一瞬间，营地里的红瞳树狼族人也跟炸了锅一样，拿起身边的弓箭与标枪，从丛林中搜寻出那些白色的身影，向着冷道他们扔了过来！ 面对红瞳树狼族的攻击，冷道他们在森林中跑出了“s”型的路线，在热带雨林茂密的树干间忽隐忽现。 大多数标枪飞在空中，就被茂密的树干挡住去路，而弓箭虽然准确，却无法射穿白狼族少年交叉在身前的巨爪！ “杀了他们！” 嘉图听到冷道喊出了他知道的少有的几句当地土语。 随后白色的狼人和皮肤黝黑的树狼族土着，便厮杀在了一起！ 被红瞳树狼族保护在身后的帝国探险家们，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举起手中的猎枪，瞄准冷道他们射击起来！ 随着震耳欲聋的枪声，无论是冷道他们，还是红瞳的树狼族，都被吓了一跳！ 因为被那些威力巨大的猎枪命中的不仅仅有白狼族的少年，还有很多红瞳树狼族的战士！ 一名看起来像是树狼族首领的男人冲到一名类似探险者队长的帝国人身边，一把拽走了对方的猎枪，大声怒斥着什么！ 但是探险者队长错以为对方是想要袭击自己，惊叫着掏出腰间的廓尔喀弯刀，一刀捅进了战士长的腹部！ 红瞳的树狼族领队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了，对方还能做出给队友捅刀子的破事！ 幸好，营地中心发生的事情，前线的树狼族战士们看不到，他们纷纷和冷道他们厮打在一起，并且凭借着人数优势，很快就取得了上风！ 嘉图向魏巍、安洁他们做了个手势，也稍迟一步加入了战场！ 嘉图一剑刺穿一名树狼族战士的喉咙，然后拾起他手上的弓箭，对准四五米远外的树狼族战士就是一箭。 即便只是第一次摸到这些武器，但嘉图就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能够很轻易地掌握它们的重心和使用技巧！ 他越发觉得双手长剑在森林中施展不便，便干脆扔开了长剑，用变化成狼爪的利爪夺走一名向自己扑来的树狼族战士的武器，然后反手剖开了他的胸膛！ 滚烫的热血泼洒在嘉图的身上，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杀戮，感觉自己非常冷静。 他一把抓住一名背对着自己、正在围攻魏巍的树狼族战士的脖子，用力一扭，就将他的尸体掼到了另外一人的身上。 有人后跳着想向他袭来，但有着许阳的上帝视角，嘉图只是将左手的弯刀往背后一挡，就回身一爪，撕开了他的脖子！ 嘉图意识到，相比白狼氏族的少年，这些红瞳的树狼族战士空有一身本领，却并没有施展出变化巨狼的能力！ 无论是他们中的普通战士，还是他们的首领，都是凭借着手中的武器进行搏杀！ 嘉图一边思考，一边不断摧残红瞳树狼族的防线。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树狼族队长，也向他冲了过来。 黑肤男人的肚子上还包着简易的纱布，但红色的双瞳已经充满凶利地提起两把弯刀，向嘉图冲了过来！ “双刀使吗……” 嘉图下意识举起弯刀。 只听着一声巨响，他手中的弯刀巨震，上面的刀身猛然弯曲，却是远处的探险者队长对他发射了子弹！ 那名发色金黄、容貌英俊的年轻人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似乎完全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可以用弯刀挡下子弹！ 但嘉图却意识到，在进入人狼化后，他的反射能力提升了一到两个数量级，已经足以挡开那些被他看到的老式火药武器了！ 嘉图把坏掉的弯刀扔到地上，伸出双手的利爪，怒吼着向远处的树狼族队长冲了过去！ 嘉图意识到人狼化的影响让他很容易热血上涌，但与此同时，却也没有影响他的战斗思维—— 倒不如说，赋予了他一种近乎“直觉”的灵感体验！ 嘉图在冲到弯刀旁的一瞬间，用脚尖踢在它的护手上。 于是假装扔掉的弯刀，顿时化作一柄暗器，向着树狼族队长飞了过去！ 树狼族队长下意识地交叉双刀，架开了弯刀。 但就在他想要再接再厉，面对弯刀后面的嘉图时，却感到颈部突然一痛—— 却是绕到他后方的安洁，已经咬着嘴里的弯刀，跳到了他身上！ 找到足够高度的少女，立即抓起嘴里弯刀，对准树狼族队长的身体捅了下去！ 猝不及防的树狼族队长发出一声惨叫，右手的肩膀已经被剁下大半！ 而还不等他嘴里的惨叫闭拢，他身上又“啪啪啪”地挨上了好几箭！ 直到这时，嘉图才冲到树狼族队长的身边，拿起他掉落的弯刀，从下而上一记撩斩—— 锋利的刀刃，再加上人狼的恐怖怪力，身材高大的男子，几乎是被嘉图从下而上劈成了两截！ 就在嘉图打算再接再厉，把男子的脑袋剁碎的时候，却听到背后传来冷道的大声高喊—— “等下！放着我来！” 嘉图稍一犹豫，就被被开膛破腹的树狼族队长找到了一个机会，一刀逼退。 树狼族队长捂着腹部淌出来的肠子，张大了嘴巴，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却被迎面冲来的树狼族少年，一刀剁掉了脑袋！ 冷道翻身拾起树狼族队长滚落的头颅，站在他身后的高地上，大声高呼—— “嗷呜——！” 被冷道的嚎叫所吸引，白狼族的少年们也纷纷引颈嚎叫起来。 而看到冷道手中提着的脑袋，红瞳的树狼族战士们也纷纷丧失了战意，扶起身边的伤员，向着森林深处退去。 而那些被眼前的血腥肉搏吓得污秽齐下的帝国探险家们，也被其他树狼族战士强拖着带走了。 而白狼氏族的少年们冷眼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没有追击。 他们浑身浴血，一部分是自己的，大部分却是敌人的！ 第一百零一章 成年式 在结束杀戮之后，嘉图他们检查了下战场。 帝国探险者和红瞳树狼族人组成的混合队伍，在此次袭击中丢掉了十五条性命，其中包括树狼族队长在内的十二名树狼族战士，还有三名帝国探险者。 其中包括了向嘉图射击的那名探险者队长，他英俊的脑袋瓜子被塔吉玛扔出的标枪刺了个对穿，让嘉图对那名自徐秀走后，就一直默不作声的眼镜少年略微高看了一眼。 而冷道这边的白狼族战士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两人死亡，三人重伤，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地挂了彩。 但从冷道他们的表情来看，似乎却并不怎么在意这种程度的损失。 在战斗结束后，他们找到还活着的红瞳树狼族人，毫不犹豫地将他们的脑袋割了下来。 “是黑狼氏族。” 注意到嘉图他们的眼神，冷道擦了擦脸上的鲜血，有些兴奋地解释道： “你放心，被你杀死的首级我会算在你身上的，那个黑狼氏族的队长也算你杀的。” 嘉图看到冷道他们把黑狼氏族的头颅全割下来，一一收好，就连那三名帝国探险者也不例外。 然后他们背着被串成一串的人类颅骨，向着祭祀场的方向返回。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嘉图他们都有些不太适应。 毕竟在战场上热血上涌也就算了，在战斗结束后，还要看着这些死不瞑目的头颅，着实有些恐怖。 但这似乎是树狼族的一种习俗，甚至就连他们自己的战死同伴，脑袋也被割了下来，用死者身上的衣物细细地包好，也一起带回了白狼氏族的村落。 在苍建木下方的祭祀场，冷道他们把收割到的头颅在祭坛上一一摆好。 然后跪在地上，开始向苍建木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随着冷道他们呢喃的祈祷声，嘉图看到那些被割掉的头颅上面，开始浮现出一缕缕的蓝色光点。 这些蓝色光点一部分融入了苍建木的魔晄循环中，另一部分则向嘉图和冷道他们身上飘来。 嘉图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被这些蓝色的光点包围，然后它们缓缓渗透进他的身体中，然后嘉图感觉自己的颈后传来一阵阵主装骇脑生长的麻痹感。 随后不远处的祭坛旁，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冷道趴在地上，似乎非常痛苦地抱着手臂。 然后从他的背上和面部突然浮现出一条条的白色纹路，同时他再次张大了嘴巴—— “嗷呜——！” 从苍建木上落下的大量金色光点涌入白狼少年的体内，同时冷道身上的白色纹路固定下来，逐渐形成了嘉图之前以为的“战妆”！ 等到一切结束，比之前高了快一个头的白狼氏族少年从地上有些颤抖着爬起来，转身看着嘉图，眼神诚恳地说道： “谢谢你，我成年了。” 。 根据冷道解释，黑森林附近，总共有五个树狼氏族。 分别是血统最为纯正的“白狼氏族”。 和人类混血最厉害的“黑狼氏族”。 以及介于“白狼氏族”和“黑狼氏族”之间的“郊狼氏族”、“红狼氏族”以及“灰狼氏族”。 其中郊狼氏族、灰狼氏族与白狼氏族的关系较好，而红狼氏族则与黑狼氏族的关系密切。 五个氏族相互厮杀了上千年，各自氏族的男性，都只有在拿到对方男性的首级之后，才能获得“成年”的权利，从少年成长为一名“战士”。 而冷道之前就已经独自猎杀了不少黑狼氏族，而这次面对入侵者的主动出击，成了他“成年仪式”的临门一脚，让他正式跨越了“少年”，进入了“青年阶段”。 至于为什么体内魔晄的增长，会引起身体的改变，根据冷道的说法就是“树狼族的祖先”更接近于“森林的狼灵”，是被“祖灵的共神”—— “天火之母”所点化。 所以严格来说树狼族人本来就是半人半狼的兽灵。 精神上的改变，会影响到肉体；反过来也同样如此。 如果一名树狼族人，迟迟无法猎杀到足够多的“首级”，就会因为精神上的残缺而逐渐衰败，最终在二十岁的时候迅速死去。 因此俗称“出草”的猎首活动，就成了树狼族少年们成年的唯一方式。 事实上，即便是在成年之后，他们也会不断猎首，让自家的苍建木和部族变得更加强大。 在数百年前，无论是白狼氏族还是黑狼氏族都是这么做的。 但随着帝国人的出现，在“出草仪式”中逐渐式微的黑狼氏族和红狼氏族，就放弃了持续了千年的习俗和使命，选择和帝国人联姻。 这令他们破除了“树狼族的诅咒”，但也丧失了化狼的天赋。 “所以他们才选择用冷兵器和你们战斗吗……” 嘉图点了点头，大致弄懂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而成年后的冷道，也一脸洒然地笑了下： “即便黑狼氏族选择和帝国人联姻，也只有帝国的底层人会接受他们。作为混血人类，他们融入不进以‘血统纯净’论出身的帝国社会，因此就只能留在黑森林里，继续依靠苍建木存活。” “而失去了化狼能力的他们，为了维持猎场的规模和苍建木的生长，就只能向帝国人购买兵器，结果到头来和帝国的势力越捆绑越深，现在已经成了帝国人的奴仆。” “可惜他们还觉得具有帝国人血统的自己，要远比我们这些原始的树狼族人更高贵。” 冷道平淡地描述着，既没有觉得可笑，也没有觉得愤怒，似乎只是在说一种事实。 “人各有道，也不能怪他们……” 嘉图在见过树狼族的出草仪式后，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传统的残忍性。 如果黑狼氏族和红狼氏族本来就在五个部族的对抗中逐渐式微，那么为了整个氏族的生存和延续，选择成为帝国人的奴仆，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只不过，即便和帝国人混血，他们也无法离开黑森林和苍建木，只能继续在这片黑暗的森林中，和冷道他们相互厮杀。 相比之下，铁原避难所的生活都已经可以被称为天堂了—— 毕竟嘉图他们的人均寿命足足有三十岁，比冷道他们高了整整十年呢！ 感觉自己说了个地狱笑话的嘉图忍不住摇了摇头，重新检查起身上的骇脑长度—— 在连续杀了四名黑狼氏族的战士，以及一名白银级的战士长之后，他终于感受到了体内的魔晄饱满充盈，而颈后脊椎骨的长度也慢慢成长到了六十厘米—— 可以开启下一阶段了！ 第一百零二章 兰斯洛特在行动 “啊！啊！” 诺德华城堡的塔楼之上，传来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尖叫声。 陈旧的床板和柔软的暖床都无法抵挡住两人那四射的激情，在房间里散发出足以穿透四五堵城堡石墙的惊人动静。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不解风情地敲响了房门。 “兰斯洛特队长，我有事找你。” 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瞬间，房间里的喘息声就停了下来，四五秒钟之后，塔楼的木制房门被人从内部拉开。 一名蓄着金色长发的英俊男子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细腻的汗珠不断从他富有棱角的面庞上滴落到胸肌和腹肌上。 而在他身后，一名身材高挑的金发美女还有些不满地抓起身边的天鹅绒枕头，一把扔了过来。 而金发男子伸手护住脑袋，有些嬉皮笑脸地看向身前的黑发女仆。 不过眼睛中却毫无笑意：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金发男子知道，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黑发女仆绝对不会这个时候打扰他的“工作”。 而出现在门口的这位黑衣女仆，穿着古典式的女仆装，脸上戴着圆框眼镜，挽着黑色发髻，推了下鼻梁上的银丝镜框，一脸严肃地说道： “第三总队那边，好像跑出来个作训生，说是有重要的情报要告诉我们。” “和孙队长那边联系过了没有？” 金发男子只是略微沉吟，就迅速问道。 “你知道的，我们的人没有那么迅速。” 女仆冷静地回答道：“我已经叫人把他带到偏厅里了，老爷他们还不知道，如果总队长你想亲自处理的话，就要尽快了。” “好，我这就过去。” 金发男子只是略作思考，便关上了门。 “兰斯洛特！你这个没良心的男人！” 床上的金发美女不知道男子和外面的女仆说了些什么，但是看到男子走向衣柜，就知道他不打算继续了。 “宝贝，你知道的，这是公务，等到了晚上我再补偿你。” 兰斯洛特笑嘻嘻地挡开女人扔过来的枕头，扑到床上，用一记深吻封住女人的红唇。 他一边和女子深吻，一边往身上套着衣服。 等到他穿好衣服，女子也差不多已经又瘫到了床上。 金发男子趁着金发美女躺在床上喘息的机会，飞快地套上了外套，关上了房门。 “带我过去。” 看到等候在门口的女仆，兰斯洛特向她点了点头，就准备向楼梯下方走去。 然后他就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扭头看向房门的另一侧： “对了，你也过来。” 一位有些眼熟的金发少年，正夹紧着双腿，一脸屈辱地靠在房门外的墙壁旁，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些什么。 却突然闭上了嘴。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便微微弯着腰，向男子与女仆走来。 女仆似乎是感到了少年的羞耻，故意没有回头。 只有兰斯洛特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我让你偷学的东西，你学会了吗？” “……学会了。” 诺亚刚张了下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打了个寒颤，然后有些违心地说道。 “好，我叫炎煌找个土着小女仆帮你开开荤，看看你的学习成果。” 兰斯洛特一边说，一边把脑后散乱的金色长发拢成马尾。 而旁边的女仆则一脸不满地说道： “兰斯洛特队长，请不要把女仆队当成皮条客！还有，我不叫炎煌，而是菲尔特！” “好的，菲尔特。” 兰斯洛特有些轻浮地在黑发女仆的下巴挑了下，然后便带着两人，向着诺德华家族城堡的偏厅走去。 “诺……兰斯洛特队长。” 偏厅门口，一名披着卫兵队长铠甲的青年看到金发男人走过来，迅速地迎了上来，低声汇报道： “有个第三总队的作训生，突然跑过来说要见兰斯洛特队长，说什么有重要情报要告诉我们，要不是我背过这届作训生的名单，就把他漏过去了……” “好的，我回去给你申请个二等功。” 兰斯洛特拍了拍卫兵队长的肩膀，然后看了眼身边的两人： “菲尔特就留在这里，派人把窗户控制住，诺亚你和我过来。” 金发少年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地跟在兰斯洛特的身后走入偏厅大门。 然后就像是突然注意到什么一样，回过头来。 他看到黑发的女仆手中光芒闪动，似乎有什么发光的薄膜在大门关闭的前一秒，亮了起来。 然后大门合拢，只剩下偏厅内的两人。 偏厅内是一张足以容纳十数人的长桌，上面铺着红色的桌布，位于餐桌尽头的座位上，一名衣衫褴褛的黑发少年，正捧着手里的银制盘子狼吞虎咽。 兰斯洛特只是略微扫了眼，就发现盘子旁的银制刀叉都消失了。 他心中升起一些警惕，没有直接走向少年，而是绕到了桌子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你就是兰斯洛特队长？剃刀镇最强的男人？” 看到缓步走进大厅的金发男子和他背后的金发少年，黑发少年有些紧张抹了抹嘴巴，放下盘子，看了看手上的起司酱汁，想找个东西擦掉。 但他看了看身前洁白的餐布，下意识地把它擦到了衣服上。 “你和卫兵说，有事情想告诉我？” 兰斯洛特有些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他身上不着片甲，只穿着仿佛贵族一样的华丽服饰，腰间挂着一柄宛若刺剑的细长武器，装饰华贵的笼手上雕刻着黑山猪和夹竹桃的花纹，让黑发少年一阵眼热。 以黑发少年常年做的小偷经历，他一眼就看出来，男人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东西低于一千配额！ 所以他不再有疑，用力点了点头： “我听说过，开门客的事情在帝国这边可以卖出很高价的价格！所以我想问一下，如果我能把门那边的事情全部告诉你，你能给我多少钱？” “门那边的事情？那要看你能给出什么内容了。” 兰斯洛特眉毛微微一挑，似乎饶有兴致地问道： “对了，是谁告诉你可以到我这里卖钱的？” “亨利捕奴队的佣兵们。” 黑发少年冷哼了一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令人不快的事情，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失礼，收敛起脸上的不屑： “关于门后的事情我基本上全都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给你。” “那么……” 听到黑发少年的言之凿凿，兰斯洛特略微沉吟了一下： “门后世界有多少人？” “一万以上，不足两万！” 听到兰斯洛特的询问，黑发少年一脸“这很容易”的表情，有些得意地回答道。 “那么武装人员呢。” 兰斯洛特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 “……一千到两千人？” 听到这里，少年突然有些迟疑起来，似乎不太肯定。 “那么，被我们称为开门客的那些精锐呢？” 兰斯洛特略微放松了些身体，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问道。 “……” 黑发少年沉默了两秒，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他的视线略微一歪，就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突然说道： “这个就是关键问题了，没有报酬，我不能回答你。” “行吧。” 兰斯洛特也没有在意，右手一甩，就指示身后的金发少年道： “给他金币。” 诺亚脸色苍白无比地从怀中掏出一小袋金币，略微看了黑发少年一眼，便将它丢到了餐桌上。 听到羔羊皮袋砸到桌子上时那沉重的闷响，黑发少年眼中划过一丝贪婪。 他下意识地扑向钱袋，却不知道诺亚是不是故意，钱袋几乎就扔在了兰斯洛特的面前。 黑发少年直到整个人都趴到餐桌上，才将皮袋拿到手里。 他打开钱袋，往里面一瞅，金光闪闪的硬币，差点把他的眼睛晃瞎。 看着手中的钱袋，黑发少年充满激动地回答道： “他们大概有两三百人，分成三队，每队一百人左右。” “根据‘回归日’算出来的吗，倒也不算笨。” 兰斯洛特点了点头，挥手示意，让诺亚走到餐桌对面。 “对……回归日……” 黑发少年被手里的金币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地附和道。 但他突然意识到，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盯向餐桌对面的金发男子。 这才注意到男子背后突然少了一个人！ 徐秀迅速站了起来，想要拔出藏在怀中的刀叉，却随着一声惨叫，整个右胸连同右腕都被钉到了餐桌上！ “这样可不行啊。” 徐秀听到兰斯洛特有些叹息地站了起来： “搞我们这一行，你怎么能让暗杀对象叫出声来呢？” “抱歉，诺兰总队长。” 徐秀听到他背后的金发少年说道，那声音他非常熟悉，但少年的面容，却完全不是他知道的那个样子。 “为了让你暗杀，菲尔特还特意在你脸上释放了幻术，结果你还是让他叫出了声来，回头要加训啊……” 徐秀捂着流血的胸口，想要向窗户的位置爬去。 可是惊愕加上恐惧，让他的心跳突破了临界点，鲜血一股股地从他的伤口中涌出来。 很快他就感到浑身无力，四肢疲软。 “抱歉……诺兰总队长。” 他听到曾经不可一世的中层区小魔王低声答道。 徐秀心中不禁冒出一个疑惑—— 为什么？ 为什么诺德华家族的卫兵队长，和探荒者的第二总队长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诺亚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还不等他想清楚问题出现在了哪里，就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人踩住。 然后一柄无比锋利、闪着寒光单手刺剑，自上方贯穿而下，将他的脖颈死死地钉在了地毯上！ “记住，想看他慢慢死掉，至少要做到这样才行。” 徐秀想要伸手捂住脖颈处的伤口。 但是被贯穿的气管和脊椎，让他无法动颤，也让他无法呼吸。 随着在吐血和窒息中慢慢死亡，他听到背后有人干呕了起来—— 然后他眼前的世界就彻底黑暗了下去。 。 第一百零三章 诺德华家族 诺亚抱着手中的刺剑大声呕吐了出来。 兰斯洛特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充满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偏厅的大门旁敲了敲门扉： “结束了，进来清理一下吧。” 大门再次打开，女仆菲尔特领着几名和她差不多打扮的黑衣女仆鱼贯而入。 她们对地上的尸体视若无睹，很快就将少年的身体拆解成几块，用羊皮袋包好，地上的鲜血也用法术抽出来放进木桶里，再加入除臭和变色的药剂，就将其沉淀成了普通的污水。 最后她们再将掉到地上的刀叉和餐盘收拾完毕，徐秀曾经来过这里的痕迹，就彻底消失了。 其中包括诺亚身上和吐到地上的呕吐物，也被精明能干的女仆们一并给收拾了。 诺亚有些木然地看着这一切。 他意识到探荒者的生活，和他之前预想的完全不同。 一种难以言表的醍醐味，在他的心中慢慢扩散开来。 在中午的小插曲结束之后，就到了晚饭时间。 诺亚作为兰斯洛特的心腹兼新任扈从，也一同出席了诺德华家族的内部晚宴。 相比偏厅的富丽堂皇，城堡的主厅则呈现出黑与红的阴暗色调。 寒冷与阴森的石质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张比偏厅还要庞大的餐桌。 然而这张足足可以容纳数十人的巨型椭圆长桌上，却只落坐了三个人。 分别是诺德华家族的族长，有着正统巫师血统的汉尼特·诺德华；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同时也是铁原避难所第二总队长的兰斯洛特·诺德华，以及汉尼特唯一的女儿温蒂·诺德华。 相比英俊潇洒的兰斯洛特，汉尼特·诺德华是一个头发灰白、约么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 他的脸型方正而略长，中等长度的长发向两侧梳开，露出深皱的额头，神色严肃一言不发，显得有些阴沉和威严。 而他的女儿则是个不甚漂亮的黑发少女，遗传自父亲的宽额头和灰眼睛，让她显得有些阴郁，不喜欢出门再加上食欲不振，让她的皮肤像僵尸一样苍白，身体像骷髅一样消瘦。 而相比身为卫兵队长的兰斯洛特的一身大红，这一对父女都一身素黑，就仿佛是在服丧的鳏夫和孤女。 诺亚觉得餐桌上的空气，就仿佛是被撕成了两半一般。 一片半是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的兰斯洛特，而另一半则是诺德华家族的两位正统继承人身上携带着的低气压。 在默默地享受完蒸南瓜和羔羊肉之后，灰发的中年男人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向兰斯洛特，突然说道： “今天被卫兵带到城堡里的那名少年，被你们怎么样了？” 诺亚心脏猛地一紧，却看到兰斯洛特从容的笑容，逐渐冷静了下来。 而兰斯洛特也丝毫不慌地回答道： “只是一个撒谎成性的小骗子而已，不知道从哪知道了一点开门客的事情就跑来找我们骗钱，我已经确认过了，他除了一点点常见传闻就什么都不知道，我已经让手下的卫兵处理掉了。” 诺兰的声音非常平静，就仿佛是处死了一只羔羊，弄得汉尼特都有些皱起眉来： “我不是让你少制造杀戮吗？对于回路的实验，怨气太多会影响到实验精度的。” 然而诺兰却忍不住大笑起来： “汉尼特兄长，你就别开玩笑了！如果你真的在乎这个，还会如此对待你的领地？你知道过门税都被税务官收到了多少吗？整整3个铜币！还有城里的死人，恶臭都快飘到城堡里来了！那个小骗子要不是在外面骗到了太多人，你觉得那个他会招摇撞骗到我们头上？” 看到汉尼特沉默不语，诺兰又一脸讽刺地继续说道： “而且这小骗子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还好吃好喝地送出去，你觉得外面的贱民会怎么评价我们？‘善良而又愚蠢的诺德华老爷’？你信不信接下来很快就会有一大堆大骗子小骗子出现您的城堡门口？” 看着宛如一名真正的纨绔子弟的卫兵队长，汉尼特·诺德华叹了口气： “税务官的城门税是我让他们加的，魔印实验很耗费晶币，而外界的开荒拓田，又因为那些野蛮人的缘故而迟迟无法展开，所以我就只能让税务官多加点税了。” 诺德华男爵闭目揉着额头，似乎有些疲惫。 而就在这个时候，温蒂·诺德华也站起来，她拖着直垂背后的黑色长发，向其他两人欠了欠身体，面色阴沉地说道：“我吃完了，先上休息去了。” “礼仪，温蒂你……” 看着女儿失礼的举动，汉尼特刚想生气，却又闭上了嘴。 他很想给女儿安排一个礼仪老师，但手上的魔印实验，已经挤占了诺德华领的大部分税收。 所以他已经无法再兼顾子女的教育了。 这种“穷困潦倒”的情况，自从荣耀的黑山猪家族被迫搬迁到这块狭小的边境领之后，就成了始终悬挂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利剑。 所以他只得求助于比自己更擅长管理领地的弟弟： “税务官那边的监管就拜托兰斯洛特你了，我知道现在的税收已经逼近极限，所以你让那些税务官少贪点钱，这样我们手中的钱也就能再多一些。” “你不是还有亨利捕奴队吗？叫亨利多给你点零花钱不就行了。” 兰斯洛特充满不屑的说法，让诺亚微微一愣。 因为在与徐秀对话前，他们就已经从菲尔特那里得知了亨利捕奴队全军覆没的消息。 但诺亚很快就意识到，这个消息是兰斯洛特不应该知道的。 于是他便看到兰斯洛特一脸不知情的样子，而汉尼特也叹息着点了点头： “亨利他们被野蛮人全灭了，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他们被整个白狼氏族伏击，几乎没有人逃出来，亨利的老管家，独眼龙巴特也折在了伏击圈里，承诺给我的八百枚魔晶币也没了下文。” “所以骑士受封仪式也……？” 兰斯洛特试探性地问道。 “也取消了。” 汉尼特点了点头，说道，神情淡然：“但是已经准备好的材料不能浪费，你身后的这位小伙子，就是你的新任扈从吧？叫他准备一下，我要将之前刚解封的骑士刻印赐给他——” “册封他为冠名骑士！” 第一百零四章 册封仪式 “册封亚德为冠名骑士？” 兰斯洛特微微愣了愣：“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问题吗？” 汉尼特端起餐桌上的红酒杯微微喝了一口，眼神平静且随意： “你不是已经暗中观察了很久，确认他很合适，才让他当了你的骑士扈从吗？” “这个……” 兰斯洛特犹豫了下，他意识到自己确实这么说过。 “而且。” 汉尼特看到兰斯洛特仍在犹豫，便催促道：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这孩子是你的私生子吧？年龄那么小，就有了白银下段的实力，而且还和你的发色差不多，你在外面的风流债那么多，没有留下几个孽种才很奇怪吧？” “这……”兰斯洛特瞬间愣住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反倒是汉尼特率先摇了摇头: “不过算了。” “这孩子既然继承了你的天赋，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白银下段，那自然能进入诺德华家族的旁系——将已经解封的骑士刻印册封给他。以他的天赋，那么早就拿到黑山猪刻印，也不能算是浪费。” “好的，我明白了。” 听懂了汉尼特的意思，兰斯洛特不再犹豫，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却被汉尼特伸手拦住了： “等一下。” 灰发的巫师男爵看着金发骑士有些疑惑目光，淡淡地说道： “后天会有一些来自帝国巫师学院的学徒拜访，他们都是我一位在帝国巫师协会的朋友培养的俊杰，你先准备一下，稍微搞一个比较正式的欢迎仪式，把他们的仪式和亚德的册封仪式一起办了——亚德毕竟是你的孩子，我们不能让其他人把我们看得太过落魄。” “好的，我明白了。” 兰斯洛特点了点头，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少年，语气比之前更加柔和： “还在等什么？和我一起来吧！” 。 “诺兰队长……” 诺亚跟在兰斯洛特身后离开了主厅，刚想向金发男子搭话，却看到对方突然转过头来——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至少在公开场合，你应该叫我兰斯洛特队长。” 金发男子看了诺亚一眼，但没有太过生气，而是平静地说道： “放心好了，我不是你的父亲。” “我知道。” 诺亚点了点头，然后有些迟疑地说道： “而且汉尼特爵士好像很肯定你不是我的父亲。” “那个老猫头鹰……” 听到诺亚的回答，兰斯洛特略微有些吃惊，不过他也好奇诺亚是怎么知道这点的： “你意识到了什么？” “他觉得这样就可以约束住你，不过他具体是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诺亚有些含糊地说道。 自从渎神仪式之后，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突然谨言慎行起来，这让原本还有些担心他性格过于张狂的诺兰也松了口气。 于是诺兰想了想便回答道： “他应该是觉得我故意找了个年轻帅气的小扈从，想和他们诺德华家族的小女儿搞好关系，然后通过联姻上位吧……” “……这有什么问题吗？” 诺亚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但是为了确定，他仍旧询问道。 “帝国的‘巫骑契约’只对‘异血之人’有效。” 诺兰走在诺亚的前面，淡淡地说道：“接受诺德华家族的册封，就意味着你已经‘入赘’诺德华家，无法再夺取温蒂身上的‘传承咒印’，成为诺德华男爵了。” “但是……” 诺亚下意识地喃喃复述道。 “但是……汉尼拔那个老猫头鹰……应该想不到你身上还有诺德华家族二分之一的血统吧……” 诺兰淡淡地说道。 。 接下来的两天，比诺亚想象中的还要繁忙。 他从兰斯洛特的扈从一跃成为诺德华家的冠名骑士，让很多人都有些猝不及防，也引来了很多原着民士兵的嫉恨。 但幸好第二总队的探荒者在诺德华家族内已经成了气候，他们帮助诺亚躲过了不少的麻烦。 而诺亚作为诺德华家族的冠名骑士，要恶补的知识也有很多，这两天菲尔特一直在给他开小灶，生物学上的大脑和主装骇脑轮流使用，几乎把所以关于帝国贵族方面的知识都灌输给了他。 在诺亚之前的理解中，只有超越了白银阶层的“剑圣”才能成为冠名骑士。 但按照菲尔特的说法，这其实并不准确。 “确切地来说，‘达到剑圣’只是成为‘冠名骑士’的一个‘条件’。” 挽着黑色发髻，戴着银丝圆框眼镜的黑衣女仆，敲着面前的黑板说道： “完成册封仪式的最低要求是‘白银下段’，也就是你现在的水平，能在这个水平接受‘册封仪式’的，基本上都是各个家族的旁系及家臣后裔。普通平民或者异血者，想要成为‘帝国骑士’，就必须展现出剑圣级的实力——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诺亚知道这是菲尔特的突击检查。 利用主装骇脑习得的知识，只是死记硬背下来的“死知识”。 和消化领悟后的东西，完全是两回事。 诺亚在培训学校中学习过相关理论，知道这便是所谓的“认知宫殿理论”。 所以他只是略微思考，就从之前学过的知识中，推断出了一种可能性： “因为‘骑士’的数量吗？” “对。” 菲尔特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这个说法： “按照帝国的规定，每名巫师男爵，都只能拥有五位冠名骑士。” “因此在数量有限的情况下，外血骑士的实力，自然是越强越好，男爵家族的冠名骑士只需要剑圣下段，但对于那些伯爵以上的巫师家族而言，则必须是剑圣上段的战士才够格。” “而且，对于剑圣们而言，爵位越高，巫师家族能够提供的‘刻印’也就越强大，所以也会更愿意接受高阶贵族的册封——” “所以作为边境男爵的诺德华家族，就很难被剑圣们看上，至今也就只有两位冠名骑士了。” 菲尔特最后补充道。 听到这里，诺亚忍不住愣了下。 “除了兰斯洛特队长之外，还有谁是冠名骑士？” “还有我。” 菲尔特指了指自己： “作为女仆长，我也被册封为冠名骑士了。” 仅有的两位冠名骑士，全都是探荒者吗…… 诺亚忍不住有些咂舌，他意识到汉尼特男爵基本上已经被架空了。 “作为诺德华家的巫师骑士，我们无法离开汉尼特太远，一旦远离汉尼特，我们的骑士刻印就会失效，在这一点上，我们第二总队是不如第三总队的。” 趁着诺亚皱眉凝思的时候，菲尔特又补充道。 诺亚只是略微皱眉，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换句话说，我们的力量，回到旧世界之后，就没有用了是吧？” “是这样的。” 菲尔特看了诺亚一眼，肯定道： “第三总队的‘传承’依托的是苍建木和天火之母，即便离开了边境世界，也可以通过‘金枝’维持一定的化狼能力；而我们第二总队，则无法把诺德华男爵绑架到辎重卡车上，所以在远离男爵的旧世界，就远不如第三总队了。” 诺亚点了点头，逐渐弄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所以诺德华家族的传承咒印和苍建木的金枝循环，就像是两台相互独立的服务器……而我们的刻印传承和第三总队的化狼能力，都必须依赖服务器才能够运作……” 不过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有些好奇起来： “就没有什么不需要系统支持，也可以独立运转的能力吗？” “当然有。” 菲尔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中扫过一丝寒光： “诺德华家族世代传承的‘巫师咒印’，就可以仅靠魔晄能量独立运转，而不需要任何其他的辅助。” “这也是我们耗费了百年之久，也要一步步夺取诺德华家族的最深层原因。” 。 当菲尔特的骑士强化课程上完，诺亚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虚脱了。 他大约四十多个小时都没睡觉，除了吃饭就是上课，等到从菲尔特的房间出来，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 幸好，在册封仪式开始前，菲尔特把他打发回自己的房间，睡了八个小时。 然后从凌晨三点开始，就有女仆抱着大量的贵族服饰和粉底妆笔进入诺亚的房间，把他从床上叫起来，半醒半睡地帮他换衣服，调整妆容，以及修改衣服不合身的地方。 这样的工作一直持续到凌晨五点钟，然后诺亚就被女仆拉扯着，来到了位于城堡后院的家族秘地。 这里的空间非常宽阔，就仿佛城堡内部的一处大广场，广场中间还布满了车马行进的痕迹。 看到这守卫森严的家族秘地，诺亚总算是振奋起了一丝精神。 大约六点刚过，属于诺德华家族的卫队士兵就陆陆续续地开始进入广场，然后是推着桌椅和餐具的女仆队，从郡府请来的杂技表演团和奴隶角斗士。 被拴在外场的野兽们发出愤怒的咆哮，让诺亚昏昏欲睡的大脑又清醒了一些。 大约八点钟之后，兰斯洛特、税务官长、内务总管、财务总管这样的诺德华家臣也打着哈欠坐上观礼台，然后是九点钟，作为家族核心成员的汉尼特·诺德华和温蒂·诺德华也姗姗来迟。 最后，十点钟左右，家族学徒队在占星师（之前和兰斯洛特上床的那位金发美女）的带领下，诵唱着魔法咒文，打开了位于后院尽头的魔法秘库。 在蔚蓝色的魔晄辉光中，秘库内那两根宛若巨石阵一样的石柱中间，缓缓浮现出一道深黑色的魔法秘门。 当秘门逐渐敞开稳固，一队驱赶着秘银魔偶马的巫师卫队，在它们主人的带领下，穿越了连接着两个不同世界的魔法秘门，进入了诺德华家族的后院！ 第一百零五章 帝国巫师团 即便有过菲尔特的提醒，但当看到帝国巫师的卫队时，诺亚仍旧感到了阵阵惊讶。 因为那些银制的秘偶马和它们背上的骑士铠甲上都镶嵌着五颜六色的魔法水晶，光是从他们身上传出来的魔晄波动，就让诺亚这个白银下段的探荒者感到了隐隐的窒息。 但很快，这些来自于高魔晄世界的秘偶马就出现了问题，任由它们背上的骑士如何踢打，都失去了之前的光辉，纹丝不动地立在了原地。 “可恶……这是什么鬼地方……魔晄能量居然如此稀疏……” 从车队后方的黄金马车上，跳下来一位打扮时髦的金发年轻人。 他头上戴着装饰夸张的高翎尖帽，打理干净的脸上闪烁着朦胧的幻光，让他的面庞变得像是天使一样英俊，而金色的长发轻飘飘地浮动在身体周围，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楚他到底是男是女。 但很快，随着车厢里的一阵混乱的尖叫，时髦青年飞舞的头发和朦胧的幻光也纷纷闪烁着消失了。 马队和车厢里一片混乱，骑士脱不下铠甲，巫师的防护法术也一一失效，就连帝国世界最先进的各种魔晶装置也纷纷关闭哑火。 高翎尖帽的巫师有些恼怒地戳着手上的魔晶平板，然后他听到身后同伴的求救声，便拖着碍事的长袍，一步三踉跄地爬回车厢里，询问起各位女士的情况。 诺亚看到身边的家臣纷纷憋笑，似乎早就预见了这些小巫师们的狼狈。 只有汉尼特男爵不拘言笑地挥手示意道： “兰斯洛特，去帮帮他们。” “好的，兄长大人！” 兰斯洛特有些轻浮地向汉尼特行了个骑士礼，然后挥了挥手，让旁边已经准备多时的卫队士兵一拥而上。 卫队士兵们或抬或架，才把那些被束缚在秘银马上的魔像骑士们给弄了下来。 身为女仆长的菲尔特，也等了一会，才抱着手中的丛林猎装敲开了那辆巫师马车的大门： “请问诸位大人需要更换下衣服吗？” 车厢里的小巫师们已经被自己的长袍捆成一团，他们十几个人全挤在一间狭小的车厢里面面相觑，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或许连马车的大门都走不出去，他们才一脸不快地接过了菲尔特递来的衣物。 很快，随着车厢里的咒语微光闪动，利用油腻术卷轴脱困的巫师先生小姐们，也重新穿好了适合低魔世界的衣服，一一走下马车。 有人一边走路，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魔杖。 结果除了几束不大的闪光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要再尝试了。” 看着面前一脸困惑和恼怒的年轻人们，汉尼特冷静地开口道： “这里没有帝国魔网，除了精灵回路之外，任何魔法都无法在这里使用，学院之所以要派你们到这里来，就是因为要你们了解该如何在低魔世界自保——接下来的两天里，你们应该学习掌握如何使用火枪。而你们的魔术佣兵也基本上和普通人一样变成了废物，我会派遣一些卫队士兵帮助你们进入从林，完成学院布置的考察任务。” 听到汉尼特的说法，小巫师们纷纷对视了一眼。 他们看到汉尼特身边这些服装落伍、浑身恶臭的乡下士兵，感到了一丝厌恶。 但他们也不好直接表露出来，所以只得点头说道： “劳您操心了，诺德华男爵……不过我们老师说了，来到这边后，尽量不要麻烦您……毕竟您只是个‘中阶’巫师，真要遇到什么麻烦，也帮不上我们。” 领头的英俊青年说完，他背后的小巫师们就纷纷忍不住笑意，噗嗤出声。 诺亚注意到汉尼特皱了皱眉头，而兰斯洛特也像是看戏一样没有发言。 诺亚本以为汉尼特会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但是老猫头鹰却只是点了点头，便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今天是个好日子，诸位俊杰来到我这个寒酸的边境领拜访，恰逢我卫队队长的扈从接受骑士册封，如不嫌弃，还请你们一起入席观礼。” 诺亚知道这都是谦辞。 但巫师青年们显然不知道。 他们大多都是平民出身，对于传闻中骑士冠名仪式都很好奇。 于是纷纷推搡着落了坐。 等到兰斯洛特挥手示意，诺亚意识到终于轮到自己上场，所以他也遵照菲尔特先前的指示，走上前去。 他穿越长长的地毯，缓缓走向高台。 从观礼台那边，传来年轻巫师们隐隐的低呼声—— 因为他们没想到，今天来接受册封的，居然是一名如此年轻的少年！ 甚至比他们中的很多人还要年轻！ 诺亚身穿一套白色的骑士服，金发闪亮，面容苍白，宛若一名惹人怜爱的病弱美少年。 但是巫师青年们也很清楚，能接受冠名骑士册封的，最弱也要白银下段，而他们学院里的骑士修行者，在差不多年龄的时候，还在和黑铁中段的铁爪兽在训练场玩泥巴！ 但在低魔的边境世界，居然已经有人要成为冠名骑士了！ 汉尼特略有骄傲地扫了眼身边的小巫师们。 包括兰斯洛特和菲尔特在内，诺德华领层出不穷的骑士英才，才是他难得的骄傲。 所以他才会在看到诺亚的第一眼，就认定他会是温蒂的好夫婿—— 毕竟以诺德华家族的情况，温蒂几乎不可能高攀上那些巫师贵族后裔。 选择诺亚这么一位天纵奇才的少年，对诺德华家族而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就像是兰斯洛特之于自己一样，温蒂也需要一个人帮她打理领地和生活。 这个人最好和她血缘亲近，却又无法满足巫师传承二分之一的血脉要求！ “那么，你还记得黑山猪家族的三条箴训吧？” 汉尼特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金发少年，淡声说道。 诺亚脸色愈发苍白地点了点头： “坚韧，隐藏，一击必杀！” “很好。” 汉尼特点了点头：“看来你没有辜负菲尔特和兰斯洛特的教导。” 他招了招手，让温妮捧着一本厚厚的野猪皮书籍走上前来。 灰发的中年人，掀起自己左臂的衣袖，用仪式短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道。 随着鲜血滴淌在猪皮书上，那本又厚又重的古董书自动向外翻开。 与此同时，一道绚烂的魔晄波动自汉尼特的身上激荡开来。 他身边的小巫师们，也一脸惊讶地低呼起来，似乎从未想过在如此低魔的世界里，居然也能感受到如此强大的魔晄波动！ 汉尼特右手握住古董猪皮书，滴血的左腕高举着，将它伸向诺亚。 诺亚犹豫了下，低头舔了下汉尼特滴血的指尖。 下一秒，一股强大的能量从猪皮古书中冲出来，在巫师男爵的身上绕转一圈。 在激荡的能量刺激下，汉尼特赤裸在外的双颊和双臂上逐渐浮现出一些黑与红的纹路。 这些纹路不似咒文，却和集成电路有些相似！ 然而还不等诺亚理清楚思绪，从汉尼特身上冲出来的魔晄能量，就已经怒吼着灌入了少年的体内！ 在观礼台上的其他人看来，就仿佛有一头愤怒的野猪从汉尼特身上冲出来，低头撞到诺亚的身上，然后用力一跺脚—— 咣！ 随着烟雾弥漫，观礼台的前半部分瞬间塌了下去！ 木屑纷飞间，只有不明情况的小巫师们发出了尖叫。 而兰斯洛特那边的家臣们，都好整以暇地抓住了身边的扶手，没有被震飞离位—— 只有兰斯洛特略微沉思： “不愧是前子爵巫师的传承……即便已经被降级成了男爵，也不是普通的巫师刻印可以比拟的……” 他回忆着其他土着家臣的说法，看向远处硝烟未尽的仪式现场。 当灰尘散尽，重新浮现出来的汉尼特男爵和继承人温蒂身上，都闪着球形的黑光防护。 而诺亚则躺在地上，似乎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的力量灌输，直接昏了过去！ 。 等到诺亚再次醒来，已经是数个小时之后了。 刚来边境世界没多久的小巫师们，无法适应这里的低魔力，纷纷离席提前回房休息去了。 而来自帝国世界的马戏团成员们，也在低魔力的环境下不断表演失误，让观礼台上的汉尼特男爵等人眉头紧皱。 只有来自树狼族的战俘表演还算精彩。 化身为褐色巨狼的郊狼族战士一口气杀了三只黑森林尸鬼和两头枭兽才败下阵来。 然后被一群尸鸦啄瞎了眼睛，尸体抛弃得满广场都是。 诺德华的家臣们对于这最后的压台表演还算满意，纷纷鼓着掌，离开了座位。 而诺亚在菲尔特安排的女仆照料下，稍微喝了些降低体内魔晄浓度的药剂。 然后伸出右手，看着胳膊上的黑色回路，默默念道—— “巫骑刻印——” “聚生花！” 第一百零六章 变故 随着咒令的生效，诺亚的手中绽放出一朵散发着朦胧微光的白色桃花。 这朵桃花每旋转一周，就会向周围扩散出一层新的花骨朵，一生六，六生十二，十二生十八……很快，诺亚的上半身，就被这些绚烂的桃花给遮蔽了。 这些桃花扩散的同时，诺亚体内的魔晄也在飞快地消耗着，仅仅二十秒，他体内120单位的魔晄，就被吃掉了十分之一左右，并且随着时间增加，魔晄消耗的速度还在变得越来越快。 当诺亚意识到情况不对，慌忙掐灭魔晄供应，刻印已经繁衍了整整二十轮，整个桃花幻象直径已经超过了一米，在他面前的空气中不断旋转，幻生幻灭。 而在结束魔晄供应超过一分钟之后，桃花幻象才逐渐消散。 面对这惊人的景象，诺亚身边的女仆们纷纷拍手鼓掌，脸上充满了惊叹，因为在她们看来，诺亚整个人都被包裹在桃花幻象中，失去了踪影。 但诺亚在桃花内部，却可以清楚地看到女仆们脸上的表情。 这便是诺德华家族的骑士刻印，最基础也被认为是最绚烂的一招—— 聚生花！ “虽然只是一招幻术，没有什么杀伤力……却能够遮蔽敌人的视线，让他们看不到我的位置……我的视线和移动却不会受到影响……对于近身战斗，用好了威力惊人……就是不知道诺德华家族的先人们是怎么做到这点的……” 诺亚看了下手臂上黑红相间的骑士刻印，它一共有三道，并且随着他的使用，已经消失了一道。 他本能地意识到，每道刻印的恢复周期在48小时左右，并且会随着他的实力提升，而不断加快。 【如果寻求我们的帮助，也可以帮你加速哦……】 冥冥中有人在诺亚的脑海中低语着。 “闭嘴！” 诺亚的眼中划过一丝恼怒，他用力锤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让晕眩感传导到那些高位存在身上。 果然，对方发出一声惨叫，喃喃地闭嘴了。 诺亚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刻印上。 诺德华家族的巫骑刻印一共有三道，分别是“聚生花”、“石肤术”以及“封喉”。 石肤术顾名思义，就是可以让诺亚的皮肤变得像豪猪一样坚韧，相当于多了一层护甲。 而封喉则是让武器具备毒性，普通没有毒术抗性的人类，只需要一个很小的伤口，就可以迅速致死。 根据菲尔特的说法，这种毒性只需要十秒就能杀死一头大象。 而诺德华家族的祖上似乎和某个刺客组织有关，因此家族传承的刻印法术，也主要以刺杀和正面掩护为主。 如果嘉图在这里的话，估计就要开始默念“万物皆虚，万物皆允”了。 但诺亚的外装骇脑中没有那么多杂学知识，所以他只是默默地评估着这三道刻印的威力—— “随着实力提升，我可以在身上篆刻下更多的刻印……不过一条手臂的上限是三道……所以最多将右臂也变成刻印槽，那就是六道……” “在刻印恢复阶段，我可以选择生成何种刻印……根据菲尔特的说法，最常用的刻印就是聚生花，并且可以随着投入的魔晄总量多少，增加聚生轮数，7魔晄是十五轮，12魔晄只有二十轮，消耗是指数级上升的……” “而且，聚生花的增生速度有点慢，所以真正使用时，经常是一口气抛出四五道聚生花刻印，让它们同时起效，这样就能迅速掩藏起自己的身形——无论是逃跑还是正面掩护，都很好用……” 诺亚默默思考着，看向其他两种刻印。 石肤术的持续时间非常长，一旦生成，可以数小时都不剥落，除了要忍受皮肤可能会撕裂的副作用之外，可以说是三道刻印中最强的。 而封喉的作用时间只有一击。 但正常情况下，诺亚的每次攻击能确保一名敌人死亡或者失去战斗力，因此“封喉”的效果很多时候就聊胜于无了。 当然这只是诺亚的个人观点。 菲尔特却不这么认为: “封喉作为诺德华家族的绝招，是我们的必杀技，每次只需要准备一道，并且越少见人越好。” 女仆长看着诺亚，一脸严肃地说道。 她同样拥有这三种刻印，所以非常清楚这其中的利害： “对于外界而言，诺德华家族从来都只有两种骑士刻印，所以才会被降级为世袭男爵，因此作为诺德华家族的巫师骑士，你也必须保守这个秘密——直到你必须用出它的那个时刻。” 诺亚回忆起女仆长之前的教导。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遵照帝国人的方式生存。 但他回想起女仆长那严肃的表情，就没有多说什么。 “或许这就是‘想骗过敌人，必须先骗过自己吧’……” 少年默默思考着，结束了刻印的练习。 。 接下来的几天里，诺亚一直在熟悉新获得的能力。 在接受黑山猪传承的同时，他的力量与体力也获得了极大的增强，几乎可以很轻松地就举起之前两倍左右的负重。 而且根据菲尔特的说法，这种程度的变化还比不上三总队那边的人狼化，但好处就是常态使用，不需要特意施展与消耗魔晄。 只是食量会变大，有之前的两倍以上。 而在诺亚熟悉新能力的同时，来自帝国的巫师考察团也出发了，根据学院的作业，他们至少要在黑森林中待满一星期，采集到足够多的尸鬼和枭兽标本后，才可以返回帝国世界。 本来兰斯洛特还想为他们安排护卫，结果却被那些骄傲的小金丝雀们给“婉言”拒绝了。 他们充满骄傲地向卫兵队长表示，他们每个人都是帝国公民，比起边境地区的农奴，基本上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他们虽然不是贵族，但以帝国世界的魔晶币汇率，他们的零花钱就足以雇佣到大量的精锐佣兵！ 更何况，他们还通过不知道什么途径，联系上了黑狼氏族的战士长瓦利斯，让一名白银级的黑狼族战士长带领着一个中队30人左右的树狼族战士保护着他们——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在黑森林里几乎不可能有什么可以伤害到他们的东西了！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 女仆长喃喃说着，看向远处嘈杂的城门吊桥。 当她和诺亚聊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正站在城堡与围墙之间的训练场上。 诺亚刚刚结束这一轮的训练，正坐在训练场旁边休息。 然后他们就听到从围墙吊桥那边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哭喊声。 随后就是被士兵们七手八脚地从马车上抬下来的帝国巫师们。 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人还在呻吟，有些人却连脑袋都没有了。 诺亚和菲尔特看到这一幕，一时间都失去了语言能力。 他们下意识地向吊桥城门跑去。 看到菲尔特过来，正处于六神无主状态的卫队士兵们，也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 女仆长提着裙摆，在一名面色发白的棕发年轻人身边蹲了下去—— 她俯身在年轻人胸口处聆听了一会，然后面色沉重地抬起头来，看向诺亚： “不行……已经失去生命迹象了！” 说完，女仆长便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开始给棕发青年做人工呼吸。 但是诺亚看向大门旁四五具弥漫出鲜血的担架—— 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 “该死！那些黑狼氏族的蛮子！怎么能带领他们进入白狼氏族的地盘？！他们不要命了吗？！” 诺德华的家族大厅里，兰斯洛特正愤怒地扔着东西。 汉尼特坐在族长的座位上，表情反而沉默。 诺亚默默地观察着两人，感觉有些奇怪。 因为在他看来，兰斯洛特和汉尼特此时的立场好像被对调了—— 在这件事上，最愤怒的不应该是汉尼特男爵吗？ 毕竟是他让兰斯洛特派人保护那些巫师学生的。 但为何身为卫兵队长的兰斯洛特反而比汉尼特更加愤怒？ 大厅里的其他家臣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在这时候开口。 直到女仆长走进大厅，才打破了这令人闹心的空气。 “兰斯洛特队长、主人。” 挽着黑色发髻，戴着银丝眼镜的女仆长向两人行了个礼，她脸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净，洁白围裙上到处都是血迹，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她在起身之后，冷静地向所有人汇报道： “受到白狼氏族袭击的是瓦利斯战士长率领的队伍，卡文迪许爵士的长女和巴万特爵士的长子也在这一分队。他们一共有二十五人，其中瓦利斯战士长和十一名黑狼氏族战士已经殉职。八名巫师学徒一共死了五个，其中包括巴万特爵士的长子乔治·巴万特——其他两位幸存者也身负重伤，只有卡文迪许爵士的女儿珍妮·卡文迪许，因为其他人的保护而安然无恙。” “真的安然无恙吗？” 汉尼特抬了抬手，指尖微捻，似乎是在考虑该怎么说： “我不是听说，她已经疯了吗？” “……卡文迪许小姐确实有些受到了惊吓，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一看到亮光就会歇斯底里地大声尖叫。” 菲尔特沉默了一下，更准确地汇报道：“不过我相信，等过段时间，她还能恢复过来。” “四分之一的同学都死在自己面前，其中还包括自己的准恋人，即便恢复过来，也和过去不一样了吧。” 灰发的老猫头鹰摆了摆手，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巴万特爵士和卡文迪许爵士不会放过我们的——不过他们作为学会册封的终身爵士，能做到的事情也十分有限。” 汉尼特的冷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镇定下来。 只有诺亚觉得非常怪异。 他脑海中的怪音，就仿佛是要印证他的想法，低声提醒着他—— 【他是故意的……他已经预见到了他们的死亡……】 诺亚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他强压着愤怒，低声喃喃道： “闭嘴！” “什么？” 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其他人都将视线投了过来。 诺亚有些措手不及，只得低头道歉道：“有虫子。” 汉尼特点了点头，没有太过在意。 而是看向在座的其他人。 所有人都有些惶恐不安。 因为对于这些诺德华的家臣而言，他们已经在边境定居了快百年，帝国已经变成了他们心中一个非常遥远的名词。 惹怒了那些帝国人——哪怕只是些平民，他们仍旧无法想象，会有什么灾难即将发生在这远离帝国的边境。 所有人都忧心忡忡。 只有灰发的老汉尼特男爵环顾四周。 他一直以来让人琢磨不透的灰色眼瞳中，突然迸发出别样的神采。 “既然人到齐了，那我也说明一下吧。” 汉尼特男爵站起身来。 他转身看向墙壁上方历代家族族长画像，摸索着手中巫师权杖顶端的鸡心石魔晶，缓缓说道： “来自帝都的投诉，一定会像雪片般砸来，帝国的那些媒体们也会大肆报道，想再像之前那样，承接帝国学院的考察任务，从中拿取补助，是不可能的了。” “但是！这是危机也是机遇！” 汉尼特转过身来，看着所有沉默不语的家臣大声说道： “上任家主为了帝国的奖励，向帝国汇报边境匪患已经平定！全部树狼族人都已经臣服于帝国！整个诺德华领不再有任何一名反抗者！” “但是我们都知道那是谎言！边境的野蛮人不仅没有被平定！还和那些开门客搅合在了一起！再这样下去，不需要野蛮人的进攻！来自帝国的税收就能压垮我们！” “我们必须趁这个机会，向帝国宣告！告诉他们这里还存在反抗！让帝国派遣军队！让帝国帮我们镇压这里的蛮族！只有这样！诺德华家族才会浴火重生！”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增加新的农田！新的领民！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将整个边境世界彻底掌握在我们的手中！” “……开战！” 在沉默的大厅中，内务总管，率先举起了拳头。 他看到其他人默默注视着自己，突然有些后悔。 但很快，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在这种时候该怎么做。 “开战！” “开战！开战！” “开战！开战！开战！” 起先是财务总管，然后是税收长官，接下来是卫兵队长兰斯洛特。 最后身为女仆长的菲尔特也举起了拳头。 诺亚也只得伸出手，大声高喊道—— “开战！开战！开战——” “开战！！！！！！” 第一百零七章 回顾 嘉图背着两袋五十公斤的面粉，穿过猎人小屋和污水处理厂之间的黑洞，瞬间感受到了一种严重的虚脱感。 他感觉体内的魔晄被黑洞抽走了90%以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废土世界用完魔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受。 有点像是体力透支，但是更加难以恢复，即便坐在穿越门的旁边休息了十多分钟，他还是没有感到恢复的迹象。 直到伍宁扛着一根圆木再次走进污水处理厂，递给他一小瓶银白色的液体，让他喝下去，才稍微好了一点。 “你就在这边休息吧，反正你在门内已经待了一个多月了，恢复一下，防止血热病发作也挺好的。” 在安排好嘉图之后，伍宁她们就匆匆回到了边境世界。 而嘉图在缓过劲来后，也和其他运送粮食的中枢层居民一起，乘坐着探荒队队员驾驶的有轨电车，返回了避难所内。 在嘉图离开边境世界的时候，孙思邈用刷卡器给他发了500配额的补助，算是完成第一阶段目标的奖励。 再加上避难所队员每月1200配额的固定工资，嘉图现在的卡上已经有了5120配额，其中大部分都是成为作训生时颁发的一次性津贴。 “如果在边境世界，就不需要考虑伙食问题了，可以省下很大一笔配额……但是有时候会被伍宁她们叫去，帮忙运送物资……” 嘉图默默思考着，走在避难所的中央电梯上。 明明只离开了两个月不到，他却已经有了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无论是哪个楼层的居民，在看到他身上的灰色装束时，都会下意识地露出敬畏的目光，而避难所内的浑浊空气，也会让他感到隐隐的窒息。 但这里毕竟是嘉图已经生活过三年的地方，所以当他看到构造层居民区尽头的帐篷群，还是感受到了由衷的亲切。 “妈妈！赫达！” 当看到帐篷外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嘉图张开了臂膀，拎着手中的包裹主动走了上去。 而听到背后的声音，两人先是扭头一惊，然后也露出惊喜的表情，向嘉图主动走了过来： “你终于回来了！在探荒队的生活怎么样？其他人呢？” “嗯，还好吧……” 嘉图想起树狼族的生活，不禁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 孙思邈和伍宁都说过，最好不要在其他避难所居民面前提起边境世界的事情，于是他故意岔开了话题：“我的训练进度比较快，第一个回来了，其他人可能还要再待上一段时间。” “这样啊……” 赫拉松开嘉图的臂膀，看了下自己和嘉图的身高，露出了有些欣慰的表情： “长大了。” “哪有，才离开两个月而已……” 嘉图笑了笑，但确实感觉视角有些不太一样。 仿佛在短短的两个月的时间，他就长高了10厘米左右。 “是运动量和饮食上的差别吗……” 嘉图看了看手中的干粮棒和罐头，不禁摇了摇头。 他本来想带些鲜食的，但探荒队的规定不允许他们带新鲜食物离开作训基地。 这应该是为了防止引发普通居民们的不满。 嘉图默默思考着，把手中的糖块塞给赫达。 红发的小男孩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他捧着手中的糖果又蹦又跳，让嘉图不禁感到一丝丝欣慰。 而赫拉也瞅着嘉图的样子，流露出淡淡的开心： “确实不一样了，像是个大孩子了……” 她的目光让嘉图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故意打岔，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因为边境世界的事情不能讲，所以他就故意讲起了第一小队的事情，还有赫娜和自己不在一个小队什么的。 一直讲到了很晚，直到赫拉因为明天还要上班，所以必须休息的时候，他才开口问道: “我和赫娜已经都是探荒者了，您就不能辞掉送葬人的工作吗？” 却被赫拉抚摸着脸说道： “傻孩子，如果不去做送葬人，我还能做什么工作啊？放心好了，你和赫娜都有了收入，我也会把身体养好的，不会再出现之前那种情况了。” 看着赫拉温柔的眼神，嘉图没有说话。 他知道，人总是要生活的，哪怕对其他人而言，这是份价值很低的工作，但对于赫拉而言，这却是一份让她感到自豪的工作。 因为她曾经通过这份工作，养活了她和赫娜、嘉图三个孩子。 想到这里，嘉图不禁合身睡下，第二天一早，待赫拉一走，就悄悄地走出门去，来到废弃场的大门旁。 在废弃场旁，他看到了之前围堵自己的那些地下城无赖，也看到了几位有些眼熟的拾荒者。 因为主装骇脑的原因，嘉图的记忆力已经过目不忘。 但是他却没有在进入废弃场的人群中，找到那个被自己夺走梳妆镜的中年男子。 这让他心中升起了一些不太妙的预感。 在连续两天都没有看到那个人之后，嘉图凭借自己的记忆力，画出一副惟妙惟肖的肖像画，找到避难所第十层的消息灵通人士，找他们打听了下。 结果听到了一个有些让他意外的消息—— “那个人啊……老废物了。” 辨认出肖像之人的第十层居民，有些恭敬地向嘉图汇报道：“他就没有孩子，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女人会愿意跟他过日子呢？探荒者阁下您一定是被他给骗了吧！” 虽然有些吃惊，但嘉图还是问清楚了男人经常逗留的地方，来到了第十层居住区的西侧通道。 这里本来是通往净化工厂的通道，但为了方便管理，被戒备层的守卫们给封上了。 如今只有一些无依无靠，也没有帐篷的单身汉留在这里。 就连一般的避难所无赖都看不上这里。 可以说是整个避难所最底层的地方。 嘉图一路上看到了无数的污秽和粪便，因为不属于居住区，所以没有人来这里清扫，一些浑身污垢的单身汉就躺在这些秽物中，抱着木制的酒杯，不省人事。 幸好，即便这些人已经醉迷糊了，看到嘉图身上的灰袍子，仍旧会下意识地感到畏惧，纷纷向墙壁旁缩去。 看着他们凄惨的样子，嘉图能想到的并不是“自作自受”，而是某种其他说不清楚而又道不明的情绪。 在废弃走廊的最深处，嘉图找到了那名被自己夺走了梳妆镜的中年男子。 他浑身都是血污，已经不太能看出之前的样子。 用来保护身体的厚重头巾也不见了，倒是身边酒杯里，还剩下了小半口木酿酒。 看着男人凄惨的样子，嘉图蹲下来，摇醒了他。 耐心地等他完全清醒过来，嘉图才指向自己，说道：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谁？不认识？别打扰我睡觉！” 醉汉喃喃嘀咕了下，挥了挥手，侧过身子，又想要睡去。 但嘉图叹了口气，还是再次摇醒男子，在他身前放下整整一大包干粮棒，然后转身离去。 他听到男人在自己身后一脸惊喜地大声感谢，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如果我没有夺走他的梳妆镜……如果我没有被避难所的无赖们堵在中央楼梯……如果我没有被迫跳进塌陷区的坑道里……如果我没有遇到黑音和黑恋……现在的我会在做什么呢？” 嘉图下意识地思考着。 却意识到世间并没有那么多如果。 如果他没有在危机面前坚持底线，而是像普通人那样一路滑跪了下去，或许也就看不到这种可能性了吧…… “虽然……我也只是因为运气够好，才没有摔死……” “但对于避难所而言，只有绝大多数人都去选择了和‘内卷’有些不太一样的方向，才有可能开辟出新的道路吧……” 嘉图默默地思考着，逐渐理清楚了自己那惊天一跳的价值。 第一百零八章 第三次接触 在有了充足的收入之后，嘉图就把赫达送进了位于记录层的学前教育班，虽然每个月10干粮棒的价格并不便宜，但对于探荒者而言，却也是九牛一毫了。 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当他回到赫拉的帐篷，等待他的，却并不是空荡荡的帐篷，而是一名身材高大，有些令人眼熟的身影。 “好久不见。” 男子听到背后的动静，转过身来，在帐篷里看着嘉图，低头说道。 他的表情柔和，但板正的面颊仍旧不怒自威。 而嘉图有些吃惊地报出了对方的名字： “伍尧总队长……你怎么来了？” 嘉图和伍尧总共也就打过两次交道，分别是第二轮测试和第三轮测试，总体上而言，只能算是有些熟悉的陌生人。 结果对方冷不丁地突然拜访。 这让嘉图有些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有些心虚地把原因联想到研究所上面的时候，伍尧却主动开了口： “想治好你的腿吗？” 嘉图愣了下，即将离开嗓子的话语被他吞了下去。 他拄着手中的拐杖，沉思数秒，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等待这一刻，已经等待了太长时间。 “那就跟我一起来吧。” 男子点了点头，在嘉图的退让中，离开了帐篷。 和孙思邈不一样，伍尧不能算是一个话多的人。 但两个人明显有些共同点—— 比如在“不喜欢解释目的地”的问题上。 嘉图跟在伍尧的身后，两人一起离开了架构层，顺着中央楼梯，向着工业层的方向走去。 就在嘉图以为他们会在工业层停下来的时候，伍尧却继续向上，进入了培训层的地盘。 这是嘉图第一次进入上层区，所以略微有些吃惊。 他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跟在伍尧身后，迈过了上层区的自动监管大门。 和下层区的阴暗、中层区的壮观相比，上层区的空间只能称之为“朴素”。 这里的一切都很干净，洁白的灯光，柔和的地板，有着一种达到极致的“纯粹”。 这里的所有人都穿着白袍，行色匆匆，几乎没有人驻足闲聊。 和中层区的人们不同，他们几乎每个人都配备着外装骇脑，虽然只是民用版本，却打眼一望就足足有上百台。 “是不是有些惊讶，上层区居然是这个样子？” 站在自动扶梯上，伍尧看着身后的嘉图低声问道： “上层区的人数有限，不满足居住条件的人就会被降级到中层区，所以这里人们生活节奏都很快，如果没有太大的必要，不要打扰他们。” 嘉图点了点头，有些沉默不语，他已经逐渐意识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在经过培训层和教律层之后，自动扶梯就进入了生命层。 这里是仅次于管理层的第二楼层，到处都是非常明亮的天空灯，在近似自然天空的瑞利散射下，楼层内的各种生命培养槽呈现出非常明亮的色泽。 在那些五颜六色的培养槽中，仅嘉图能看到，就有各种各样的标本——生物的，动物的，植物的，甚至是机械的。 而伍尧带着他，从这些圆柱型的培养槽前一一穿过，来到位于生命层大厅的一扇自动大门。 “进来吧。” 随着声纹检测信息通过，嘉图和伍尧一起进入了门扉内部。 几乎是一进入房间，嘉图就立即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各种各样的机械义肢和生物假体，几乎占据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而穿着白袍的医疗者们，还有些惊讶地望向他们。 “这边这边~” 随着房间角落里露出来的一只手臂，伍尧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然后嘉图就在那张堆满了义体的办公桌后面，看到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治疗者—— 一名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黑发小女孩。 “啊……果然是这个表情吗？” 少女看到嘉图的表情，叹了口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是延寿实验，我已经四十岁了。” 她身上穿着不合身的白袍，黑色的长发扎成两股马尾辫，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无论怎么看，都只是小学生。 “雷雨，生命层义肢科学的首席研究员。” 伍尧代替少女，简单介绍了下她的身份，然后看向嘉图说道： “你一定好奇，为什么之前我不带你来吧？” 嘉图点了点头。 他确实觉得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如果他的左脚能治好，那不应该是越早越好吗？ 但名为雷雨的少女，却替代伍尧，一唱一和地说道： “很简单，这里所有的机械义肢，都需要用魔晄供能。” 她在嘉图有些讶异的目光中，离开办公桌，走到墙壁旁挑挑拣拣，拿下来很多型号不太一样的义肢，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念叨着： “一台最低功率的机械义肢也需要40瓦，一天下来就是120魔晄，你在通过第一阶段之前，没有来这里的必要。” 雷雨一边说，一边给嘉图接上一些电子线路，然后开始检测起他的情况—— “嗯……果然如我预想的一样，不算特别严重。” 她自言自语着，给嘉图套上了一套机械义腿，让他试了试： “感觉怎么样？” 嘉图感受着小腿上传来的酥酥麻麻的刺激感，下意识点了点头： “有些痛。” “痛就对了，动一下试试。” 雷雨一边说，一边把身边的仪器连接上不同的机械义肢，测试着各种反应灵敏度。 而嘉图也能通过自己面前的屏幕，看到上面的同步率。 从10%到70%的都有，但没有一个超过100%。 “怎么样？” 伍尧在雷雨的身后小声说道。 巨人和萝莉的反差，让嘉图不禁觉得有些搞笑。 而雷雨没有注意到这些，点头说道: “一般般，果然不是那种机械适应型的探荒者。” 她从桌椅上跳下来，拿起一套类似纠正器一样的金属杆笼给嘉图的左脚套上，随后旋紧—— “感觉怎么样？” 她推着鼻梁上的圆框眼镜，向嘉图问道。 “痛……” 嘉图咬着牙面色扭曲，他感觉自己畸形的脚踝处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还能发出声音，说明还不够痛。” 雷雨一边说，一边就把纠正器又拧紧了一圈。 这下嘉图彻底发不出声音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紧紧地扼住了喉咙，痉挛的左脚不断从他的肺部抽出空气。 就在他痛得两眼发黑，即将晕过去的瞬间，他听到纠正器“啪”地一声，自己跳开了。 “怎么样？” 嘉图听到身边的伍尧再次低声问道。 “跟你和孙思邈那时候不太一样。” 心狠手黑的萝莉老太婆点头沉吟道： “他的左脚没有彻底损坏，经过一定程度的纠正训练，可以恢复到原本80%左右，而他机械义体的同步率只有70%，如果考虑到截肢后对魔晄恢复和魔晄总量的影响，我这边是建议他不要做手术，积极地参加纠正训练就好。” “你听到了吗？” 伍尧抬起头，看向检测台上的嘉图。 吓得嘉图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纠正训练？！像刚才那样吗？” “可能比刚才还要疼个120%左右？” 萝莉老太婆向嘉图比划了下手指，但以她那手指靠近眼睛的程度，都已经可以看到整个银河系了！ “现在的120%还是现在的220%？” 嘉图没有被雷雨的话术偏过去，进一步确认道。 “三倍左右吧。” 结果雷雨说了个更加夸张的数字，从办公椅上跳了下来： “不过我们会给你打麻药，一口气把纠正手术做完，大概三个月左右就能恢复正常行走了。” “三个月？那么我的作训生训练也会拉下很大一截吧？” 嘉图用有些求助的目光，看向身边的伍尧。 而巨人扫了他一眼，淡淡地看向雷雨： “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一共三套方案。” 雷雨从橱柜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有些含混不清地说道： “机械义肢改造，纠正手术，以及你和孙思邈使用的——” “魔胧替代器官。” 第一百零九章 最重要的事情 “魔胧替代器官？” 嘉图将有些不解的目光投向伍尧。 因为在他看来，伍尧和孙思邈都是健康正常的人，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结果伍尧微微点了点头，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 “我是个盲人。” 嘉图愣住了，回忆了半秒，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而雷雨从抽屉里翻出来两份简历，导入到了嘉图面前的显示器上，替伍尧解释道： “孙思邈和伍尧都是在我这里治疗的，伍尧是双目失明，孙思邈是先天性心脏病——你不会以为这么多年，避难所内就只有你一个残疾人通过第三轮测试吧？” 雷雨用有些玩味的目光看着嘉图。 嘉图愣了半秒，目光在伍尧和雷雨之间不断扫过，一时间紧张地有些结巴： “但是我从来没有感觉出来伍尧总队长和孙思邈队长身上有什么问题……” “当然是因为已经治好了啊。” 雷雨含着棒棒糖，晃动着双脚说道： “你们第三总队的探荒者，每人都会有一次使用《愿望之种》的机会，如果你选择机械移植，或者人工纠正，就可以把《愿望之种》用在其他的地方上；如果选择魔胧方案，那么就可以让《愿望之种》替代你原本的身体。” 雷雨说着，一招手，伍尧也低头让嘉图看了下自己的眼睛。 咋一看上去，那只是一双普通的棕色瞳孔，却能在瞳孔深处看到彩虹色的光芒。 “这双眼睛便是由纯粹的魔晄物质构成的器官——魔胧。” 伍尧直起身来，平静地说道：“它和普通的魔晄道具不一样，不仅不会吸收能量，还会主动释放能量，孙思邈的‘风神’称号，和我的‘魔眼’，都是这么来的。” “但是失败的可能性也很大。” 雷雨扑到办公桌前，“啪啪啪”地按着桌面。 很快，嘉图面前，就出现了一系列的清单： “《愿望之种》需要很强烈的愿望才能发芽，历年的作训生里，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可以催化成功，其中九成的《愿望之种》，都和自己预想中的实现形式不太一样。” 雷雨指着伍尧说道：“这小子和孙思邈算是运气好的，所以他想在你身上复刻自己的奇迹。” “但是失败了会怎么样？有没有风险？” 嘉图有些犹豫地问道。 “有。” 雷雨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魔胧替代手术需要将你得到的《愿望之种》移植到对应器官附近，如果失败了，就会造成严重的内出血——如果是像孙思邈那样的心脏移植，更是会导致直接死亡。” “所以，你恢复左腿的愿望，到底有多么强烈？” 伍尧蹲下来，看着嘉图，缓声问道： “你的真正愿望是什么？” 嘉图犹豫了下。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一直以来，他想恢复左脚的愿望，和成为探荒者的念头是重合的。 因为只有成为探荒者，对于避难所的人们而言，他才算是个有价值的“人”，才能获得避难所的医疗资源，才有可能见到类似雷雨这样的生命层高阶研究员。 但是，对他而言，恢复左腿的愿望真的有那么强烈吗？ 强烈到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攀爬上第三轮测试的《生命石碑》？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嘉图只是略作思考，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很清楚，自己是个很爱惜性命的人。 将一条左脚和整条性命放到天平两端，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整条性命。 毕竟，那可是生命啊，有什么不好，非要把整条性命都赌上去？ 好死不如赖活着，听听古话不好吗？ 但是他为什么又选择成为探荒者了呢？ 真的只是为了一条脚吗？ 嘉图一瞬间有些失神。 他无法欺骗自己，所以他知道，恢复左脚，只是他选择成为探荒者的原因之一。 而且还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他感觉他很难解释。 只是每当他独自一人坐在寂静空旷的坍塌区前，每当他想要到更远的地方随便走一走，每当他想和其他人好言好语地打交道，却因为这只左脚碰了壁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只能往上走，往上爬，直到这条脚再也无法拖累他，直到他可以笑着和别人说起有关于自己这条脚的故事时，他才能治愈那些埋藏在心底的窟窿。 所以看着伍尧那有些期待的目光，嘉图知道自己无法满足对方，只能低头说道： “抱歉……我大概没有将恢复左脚，当成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治疗室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在嘉图低着头的时候，伍尧和雷雨对视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然后巨人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 “那就没办法了，你要选择机械移植还是人工纠正？” “人工纠正吧。” 嘉图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只是疼了点而已，我还是能忍耐下来的。” 听到他这么说，伍尧也不禁点了点头： “死亡、痛苦和挫折，是我们人生路上永远避不过去的三位朋友。” “如果想选择更困难的道路，就不可能不面对他们。” 雷雨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也不禁感叹道。 “总要有人去走那条最困难的路。” 嘉图点了点头，联想起自己之前的经历，也彻底明白过来。 “……成功则荣耀加身，失败则成为垫脚石，无论如何，都是运气。” 伍尧凝视着嘉图，那深邃的目光，让嘉图不禁联想起从高崖上坠落的先攀者。 如果没有先攀者开辟的道路，无论是嘉图还是赫娜，都不可能通过诺亚那条更危险的线路成功登顶，成为探荒者。 于是他用力点头： “无论成功还是失败。” 。 在离开生命层的治疗室之后，嘉图看着身后关闭的自动门，深吸了一口气。 伍尧好像还有些事情要和雷雨说，所以就没有送他离开。 “我没能满足他的期待，这样做也很正常吧……” 嘉图默默思考着，对最后那段对话，感到有些羞耻。 他不知道自己对上了什么电波，居然可以和那两个人说出那么莫名其妙的话。 但不知道为何，从生命层的治疗室走出来后，在浑浑噩噩中，他感受到了一种不自觉的轻松。 按照和雷雨的约定，接下来一年的时间内，每次回到避难所，都要到她这里进行两次畸形纠正。 虽然过程会很痛苦，很漫长，但相比直接进行机械义肢改造或粗暴义体手术，会少去很多的副作用。 “而且，以前的复健病人也都是这么过来的……一点一点地恢复肢体行动能力……和他们相比，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嘉图站在上层区的自动扶梯上，看着人来人往的上层区居民，突然觉得如今的避难所，好像也没他之前印象中的那么面目可憎了。 第一百一十章 第二阶段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嘉图又前往了治疗室两次。 每次都是纠正训练。 他本以为在自己喝下研究所的黄色饮料后，疼痛感会减轻不少。 结果却没想到，纠正训练的痛感只是减弱了，并没有像《千腕》那时候一样彻底消失。 黑音不在身边，所以嘉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第一次进行纠正治疗的痛苦，实在是给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所以他不得以之下，又多喝了两瓶。 这下总算是把治疗时的疼痛感降到了一半以下。 虽然还是很痛，但已经不是不能忍受。 “可恶……再这样下去，我手上的黄色饮料可用不了多久啊……” 在第二次纠正治疗结束后，嘉图就回研究所清点了下手上的饮料数量。 因为有一个多月都不在避难所内，所以他手上的饮料总数是150瓶左右，其中黄色饮料也不是每天都会抽出来，所以只有十多瓶，两次治疗就用掉了四瓶，再来个一两次，肯定就用光了。 “可恶……如果我能从边境世界直接回研究所多好……或者直接把饮料机带在身边……” 嘉图第一次感受到了《门》的不方便。 研究所的《门》就在避难所内。 但他若是想要从树狼族的村落回到避难所，可就隔着好几天的路程，不方便不说，还无法随时返回…… “如果许阳可以到研究所内，每天替我抽一下饮料就好了……” 嘉图对于不是每天都能吃到卢米诺的料理，倒不是特别在意，但黄色饮料对于他的纠正治疗，可就有太有价值了。 如果能保证每个月都抽到十瓶左右的黄色饮料，就可以免除他治疗时的痛苦。 “虽然我不是特别怕痛……但是能减轻痛苦，谁愿意受这个罪啊……” 嘉图一边在心中思考着，一边手指微抖地投入最后一枚游戏代币，随着饮料机出货口发出叮当的出货声，他低头一看，忍不住扶额叹气： “又没中！” 最近抽中黄色饮料，能让他高兴上一整天；反之也能让他心情失落上一整天。 幸好，随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回到避难所，嘉图也总算不用自己一个人和自己怄气了。 不过，在和其他人打交道的时候，嘉图却发现了一个让他有些惊讶的事情—— 那就是安洁居然不是架构层的居民。 本来按照他的想法，少女应该和自己一样，是第十层的居民才对。 但是直到他和华伦闲聊起来，才知道安洁和诺亚一样，都是中枢层的。 “你们第一小队的成员都是怪胎。” 华伦摆着手说道：“徐秀就不说了，塔吉玛的真名叫陈二狗，是我们记录层的成员，他嫌父母给他起的名字难听，才让我们用塔吉玛叫他，而安洁的话……” 说到这里，华伦注意到嘉图有些好奇的目光，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她妈妈是中枢层的妓女，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生病死掉了，她和你一样也没有进过培训学校，但是在前两轮测试的时候都通过了，于是就成了探荒者——她击败的甚至还不是我们这些下层区的训练生，而是银弦那些上层区的人，可以说很恐怖了……” 华伦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说安洁的实力恐怖，还是其他的地方恐怖。 不过华伦的小道消息，还是大致印证了嘉图对安洁的印象—— 比如那奇妙的凶暴性，还有一旦变乖之后，就掌握不好分寸和距离感的地方。 安洁应该从小就在母亲的帐篷里耳濡目染，在讨厌那些嫖客的同时，也只知道像母亲那样讨好别的男性。 “原生家庭吗……真是很难纠正啊……” 嘉图看着赫拉帐篷不远处的少女，有些无奈。 他叹着气，招手让她过来。 无家可归的黑发少女，顿时踮着脚跑了过来。 然后躲在嘉图身边，避开了赫拉与赫娜的视线。 “她是女生吧？” 注意到这边动静，赫娜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下心中的怒火，看着嘉图说道：“她这么贴你，总不可能是男的。” “可爱的男孩子不好吗？” 嘉图装傻了下，注意到赫娜手中举起的训练棍，连忙讨饶道： “安洁的妈妈已经去世了，她现在无家可归，在我们这里待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关系吧？” 结果赫娜却一脸冷酷地说道： “她可以选择回作训生宿舍！” 最后还是被一旁的赫拉给拦住了。 赫拉很温柔地对待安洁，还用干粮棒混合着肉罐头煮了些粥给她喝。 少女在嘉图这里待了三天，吃睡几乎都和嘉图在一起。 三天之后，赫娜的怒气已经快要爆炸，嘉图连忙提前一天结束了假期，回到了边境世界。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跟着他一起回来的，不只是安洁和赫娜，还有华伦、知缇这样的第三分队的成员，甚至就连魏巍和塔吉玛，也勉强满足了休息一星期的最低要求，跟着他们一起返回了树狼族的村落。 在这个时候，甚至还有一小部分作训生，还没有通过第一阶段。 孙思邈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嘉图等人，也略微有些惊讶。 “你们怎么都回来了？就那么怀念这边的新鲜空气吗？” “不过算了……既然你们都回来了……那我就给你们安排第二阶段的任务好了。” 关于第二阶段的内容，嘉图已经从伍尧和雷雨那里提前得知过了—— 正是“孵化《愿望之种》”。 “其实这个任务也没有什么难的，就是为你们寻找到接下来的成长方向。” 面对其他人困惑的目光，孙思邈非常耐心地解释道： “魔晄是一种非常独特的能量，它会根据你们每个人的特性独立发展，比如安洁很擅长化狼，魏巍可以变大变小，这些都是一种‘天赋’。” 他环顾着嘉图等人：“而主装骇脑能够放大这种‘天赋’，让其演化成一套只属于你自己的‘礼能’，而‘孵化《愿望之种》’就是演化出这种‘礼能’的一种必要途径。” 说着，他再次向在场的人展示手中的透明风球。 不过和嘉图那时候不一样，为了更加直观地展现出风球的威力，孙思邈将风球扔向了远处的梅花桩。 随着突然爆裂的狂风，嘉图他们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都感觉自己仿佛要被吹走了。 但是，在更近距离接受风球冲击的梅花桩，却全部安然无恙，仿佛之前刮过的只是一道微风。 嘉图不知道这是孙思邈对“风”的控制能力出神入化，还是单纯的“风球”威力没他想象中的这么大。 但回忆起伍尧说过的“风神”名号，嘉图宁愿相信前者。 而其他人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玄机，但是看到孙思邈的控风能力，就已经兴奋不已——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可是活生生的魔法啊！ 虽然化狼术、超级记忆力和让身体变大变小的能力也很酷，但怎么可能比得上真正的魔法？！ 于是他们很自觉地就在孙思邈的指示下排成一列，准备进入苍建木后方的白狼祠堂。 对于之前在化狼训练中受过伤的作训生，白狼祠堂已经不是什么令人觉得陌生的地方，但嘉图确实没有见过内部的情况。 就在他想要找其他人询问一下的时候，却看到孙思邈往自己身上一指，然后说道： “既然你是第一个完成第一阶段的，那也就第一个进去吧。” 看到嘉图略微有些紧张的表情，孙思邈又笑着安慰他道： “放心好了，我已经和里面的白狼族‘神女’交代清楚了，你只管进去就好。” 第一百一十一章 白狼祠堂 嘉图对于祠堂的印象，一直都很陌生。 他只觉得那里有很高很高的厅堂，以及很多很多的牌位。 以及阴暗又潮湿，散发着淡淡木霉味的空气。 但是白狼氏族的祠堂，和他想象中的却完全不一样。 这里不仅没有祭祀场上的那么多颅骨，而且金色的光芒从树冠上方洒落下来，带着一股难以言表的神圣感。 嘉图跟在两位白狼皮遮面的树狼族巫女身后，缓步走上苍建木后方的石制阶梯。 这些长着青苔的石阶就像是在山峰上开凿出来的一样，环绕着苍建木缓缓向上，一直延伸到一处流淌着山泉水的瀑布前。 而在这座天然的瀑布上来，是一座异常精巧的石制建筑。 这也是嘉图在白狼族村落中看到的第一座石制建筑。 走进这座石制建筑内部，嘉图才突然意识到这到底是什么—— 它是一座坟墓，一座用来祭祀神的坟墓！ 在嘉图进入祠堂之后，两名遮面的白狼族巫女就退了出去，只留下嘉图和祠堂中心的一名白狼族少女。 这位白狼族的少女端坐在山泉前的树座上，寒冷的泉水从她后方的“巨狼头骨”上洒落下来，在头顶的阳光照耀下化作了漫天的彩虹。 少女浑身的衣物都被打湿了，甚至能看得到贴身的衣物。 但就和安洁一样，她的年龄也不是很大，或许比嘉图他们大一点，但也不太多。 所以她的身体平平板板，没有太多的起伏。 她的脸上带着遮面的白色狼头，看不清楚样子，只能透过狼头的下颌，看到她尖俏的下巴和樱色的薄唇。 “你不冷吗？” 看到少女的样子，嘉图下意识地询问道。 而少女似乎是被他问愣住了，歪了歪脑袋，才开了口： “我是天火之母的神女，如果离开了这座冷泉，便会立即烈火焚身而死。” 看到嘉图有些惊讶的表情，她伸出自己的右手说道： “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亲自上前试探。” 嘉图没想到白狼族的神女居然如此地平易近人。 但看到女孩伸向自己的右手，他犹豫了下，还是没能压过心中的好奇，走上前去。 还没等他靠近少女的身体，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热量。 从少女和她身后的巨狼头骨上不断传来。 他的目光不禁投向少女后方的颅骨： “这就是天火之母吗？” 嘉图在看到这只巨狼头骨的第一眼，就意识到它不是凡物。 它有二十多米高，七层楼一样，在它的面前，嘉图和白狼族的神女，都不过是非常渺小的蝼蚁。 它的脖颈往下，都被埋在了藏白色的山体石壁中，只有白玉般的头颅露在外面。 嘉图看着它那黑洞洞的眼眶，感受到了一股和《生命石碑》后的白色巨人非常类似的气息。 只不过和白色巨人相比，巨狼头骨的气息要小了很多，也虚弱了很多。 因此即便是第一次看到天火之母，嘉图也没有表现得太过震惊。 反而引起了少女的好奇： “你是第一个能在天火之母面前，询问我冷不冷的开门客，你的名字是什么？” “嘉图。” 犹豫了下，嘉图反问道：“你呢？” “我？” 少女思考了下，回答道：“你可以叫我碧卡。” “好的，碧卡。” 嘉图点了点头，意识到少女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平易近人。 于是他主动询问道： “孙思邈队长已经说过我们的来意了吧？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想清楚你的愿望是什么。” 少女气息微吐，从金色的树座上站起身来。 她浑身喷淋着冷泉，跨入身后的寒池。 在她没入寒池的瞬间，水池里就喷涌出大量的白色蒸汽，仿佛将滚烫的烙铁放进了冰水里。 嘉图张嘴结舌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都有些忘了自己该许一个什么样的愿望。 少女在潜入寒池数秒之后，便重新浮了上来。 她手中捧着一粒金色的树种，缓缓走向嘉图。 “接过去！” 她大声说道：“生存抑或死亡——” “只有你们开门客才能承受住这股力量！” 嘉图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少女中滚烫的泉水混合着金色的树种一起落到了他的手里。 就在嘉图咬牙想要托住那些如同沸水一样的冷泉时，金色树种却在碰到嘉图身体的一瞬间，就没了进去—— 然后嘉图就感到脖颈后的主装骇脑像是活过来一样，分裂了—— 它从脊椎中心分裂成十几瓣，像是某种丝状怪物，延展向前方，紧紧地缠绕在嘉图手中已经没入一半的树种上。 随后，它发出一声尖叫，似乎是在和黄金树种争夺控制权。 但随着金色树种一点点地向嘉图身体深处没入，缠绕在树种上的主装骇脑，也被拉了进来。 然后嘉图就有些惊恐地看到，随着黄金树种的下沉，他脑后的主装骇脑，就像是一条巨大的寄生虫，被黄金树种从他的脑后抽了出来。 然后黄金树种牵扯着主装骇脑进入他的双臂，如同某种丝滑无比的蠕虫，钻进他的脊髓，重新从体内和他联系到了一起。 在一瞬间的晕眩之后，嘉图看到自己原本准备捧住黄金树种的双手中心，冒出一枚漆黑的立方体。 然后碧卡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说道： “黄金树种居然发芽了？！你心中的愿望居然那么强烈的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漆黑立方体 如果说，有谁对眼下的情况，最感到错愕的话，那肯定是嘉图自己。 他完全连“什么是正常情况”都没有概念。 在白狼族神女冷静下来之后，他才从少女那里得知。 虽然《愿望之种》的融合速度很快，但是大多数人也需要十五分钟到一小时不等。 其中绝大多数人都会孵化失败，除了将主装骇脑牵引到体内之外，没有任何的效果。 一小部分人会因为《愿望之种》而觉醒特殊的天赋能力—— 也就是“礼能”。 但是像嘉图这样，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吸收完毕，还瞬间展现出‘礼能雏形’的，在少女的经历中绝无仅有。 对此嘉图能想到的原因，就只有赛博城的许阳了。 类似的感觉，他已经在半人狼化的时候，感受过一次—— 似乎对他而言，只要是能被他使用的能力，就可以瞬间学习完毕。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外装神脑’？” 嘉图在心中默默地调侃着，然后查看起自己身体里的情况。 在主装骇脑被黄金树种牵引着吸收完毕后，嘉图最先感受到，就是他体内的情况。 就像是传说中的“内视”一样，他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骇脑依附在他的脊椎骨上，和他的身体重合到了一起。 而且从主装骇脑的脊椎骨中，还放射出一道道银白色的细线，蔓延向他的四肢百骸。 虽然只是位于皮肤外的浅浅一层，但也能证明主装骇脑和他的身体已经融合到了一起。 但很快，这种融合状态就结束了，主装骇脑从他的体内重新脱离出来，连带着他手中尚未研究透彻的黑色立方体，也彻底消失不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感觉体内的魔晄都用光了……” 嘉图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魔晄清零时的不适感，抬看向狼头遮面的少女道：“黑色的立方体又是什么？” “看来你的礼能是消耗很大的那种。” 碧卡点了点头，解释道：“虽然原因不明，但你们这些开门客在吸收黄金树种的时候，可以进入‘自我骇装’状态。” “正常情况下，进入‘自我骇装’状态需要外装骇脑的帮助，但或许是为了防止《愿望之种》对你们的身体造成伤害，它会自动运行起来，和《愿望之种》产生融合。” 白狼族少女说到这里，又顿了顿： “至于那个黑色立方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推测一下，应该就是你的‘礼能’了。” “等你的魔晄完全恢复之后，就可以继续尝试它都有什么效果了。” 碧卡在解释完毕之后，就让嘉图离开了祠堂。 虽然第一批进入白狼祠堂的作训生并不多，但也要耗费少女一整天的时间，所以“孵化”的速度自然是越快越好。 对于碧卡而言，潜入寒池底部攫取黄金树种，似乎也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 从嘉图往后，其他人完成“孵化”的速度就逐渐变慢了。 以至于位于最后一位的魏巍从白狼祠堂中走出来之后，天都黑了下去。 而一直禁止他们交头接耳的孙思邈也看了眼黯淡的天空，点了点头，说道： “从明天开始，我会把外装骇脑带过来，接下来你们除了要在一年内尽快成长到剑圣阶之外，我对你们没有任何别的要求。” 他淡淡地说完，然后就宣布了解散。 。 根据孙思邈的说法，在完成《愿望之种》的孵化仪式之后，礼能的觉醒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大致要半年左右，才能彻底进入成熟期。 在此期间，嘉图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扩大体内的魔晄容量，让“礼能”获得更大的成长空间。 “礼能和魔晄之间，就相当于盆栽与肥料，只有施肥越充分，盆栽才能更好地成长。” 孙思邈在嘉图从白狼祠堂回来后，单独给他补课道: “但是礼能会占据你体内的养分，从而妨碍你‘其他能力’的使用和成长……” 根据孙思邈的解释，《愿望之种》是第三总队所独有的。 其他总队都有各自的变强途径，在他们看来，抛弃已经成熟的力量体系，去选择“礼能”这种不稳定的东西，本质上是一种舍本逐末。 但第三总队的化狼能力在第一阶段就可以使用，对魔晄容量的占用也非常有限，于是就非常乐意于用《愿望之种》这种古老的树狼族仪式，寻找新的可能性。 而且，《愿望之种》对于没有主装骇脑的普通树狼族战士，也相当于毒药。 因为大部分人的愿望都不够纯粹，很多时候都是许许多多的念头混杂在一起。 所以没有主装骇脑的帮助，《愿望之种》就很容易变成谁都无法预料的东西。 比如过于“忽视自身”的价值，结果变成了建筑或者植物；亦或者过于“重视自我”的价值，变成了只会满足欲望、吞噬一切的怪物。 实际上，即便第三总队的作训生们有主装骇脑的帮助，《愿望之种》的方向发展，也都是不可测的。 但是在和《主装骇脑》结合之后，《愿望之种》也会带上《主装骇脑》的各种限制，因此比较明显的危险方向也都被剔除了。 从而展现出一种混乱中的有序。 “简直就是gpt的transformer模型……在混沌的规则中进行演化……” 嘉图看着手中的立方体，不禁心生感叹。 孙思邈所说的“礼能会在半年左右慢慢演化”，对于嘉图这个拥有赛博城的“作弊者”而言，自然是不吻合的。 嘉图在回到悬崖小屋之后没多久，就趁着魔晄自然恢复的机会，重新试验了下。 在解除骇装状态后，他只用了很少的魔晄，就将之前的黑色立方体重新召唤了出来。 它只有一立方分米左右，就像是一个没有把手的马克杯。 在嘉图手掌上方十五厘米的地方旋转着，并且随着他的念头不断改变着形状。 嘉图在将黑色立方体召唤出来后，就试了下，即便将手掌拿下来，或者胡乱挥舞，它也不会移动位置，或者跟随手掌的移动，就仿佛被固定在了空气中。 而嘉图看着它漆黑无光的样子，也不知道它能做些什么。 他想了想，拿起手边的长剑试了试，确认它没有实体，即便用长剑挥砍或者碰触，也不会产生任何的反馈。 没有颜色的改变，没有力的传导，更不会像炸弹一样爆炸。 只是当嘉图全力切开它时，会像泡沫一样彻底消失。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幻术吗？” 嘉图试着再次召唤。 这一次，他把黑色立方体拉长了一些，却在二十厘米左右，就停止了变化，宽度和厚度也变成了五厘米左右。 “真是怪异的能力……” 嘉图意识到黑色立方体就像橡胶一样，也存在形变的极限，于是放弃了将它延展成一张可以遮蔽视线的黑布的想法。 在所有最基本的尝试都结束之后，嘉图开始和黑色立方体大眼瞪小眼。 他想试试看它的持续时间，结果估测了下，可能有两分钟左右。 “虽然魔晄的消耗速度并不快……但是我‘愿望’孵化出来的‘礼能’也太废物了点吧……” 嘉图开始反思，到底是自己的什么想法，孵化出这块黑漆漆的臭牛皮糖的时候。 他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右手伸向黑色立方体—— 结果陷了进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礼物 嘉图吓了一跳。 立即将右手抽了回来。 他陷入黑色立方体的食指指尖依旧完整，没有缺损也没有受伤，甚至连碰触时的触感都没有。 那种独特的体验，让他不禁联想起穿越研究所时的黑洞。 “不会吧……” 嘉图下意识地思考着，再次将右手伸向了黑色立方体。 这一次立方体随着他的手臂深入发生了改变，变成了一个圆柱型。 不过在小臂伸进去三分之一左右时，嘉图就感受到了一种抵抗感，仿佛某种具备弹力的薄膜在推拉着他的手臂，让他无法继续向前。 “立方体的形状好像会根据我的手臂发生改变，不过容量有限，大概只有一升左右……” 嘉图凝视着面前的黑色立方体，心中突然一动： “一升……一立方分米……该不会吧……” 他拿起手中的长剑，对准黑色立方体，将其插了进去。 这一次，长剑没有受到阻拦，而是顺利地被吞了进去，直到护手卡到了黑色立方体上，才停了下来。 不过这也难不到嘉图，只需要拉住两端用力一扯，黑色立方体就像是被拽开了的袋子一样，改变了形状，顺顺利利地让长剑掉了进去。 看着消失在自己面前的双手长剑，嘉图托头凝思了数秒。 结束了黑色立方体的召唤。 长剑也没有从虚空中掉出来。 嘉图深吸一口气，再次将黑色立方体召唤出来，然后将右手伸了进去。 “啊！痛！” 大意之下，嘉图摸到了剑刃之上，右手的大拇指被割开一个小口。 幸好右手的四肢都是坚韧无比的异化体，所以他还是用两根手指，把长剑夹了出来。 “一把双手长剑的重量在1公斤左右，按照水和铁密度比大致在1:7……我可以在一升的水杯里放进去七公斤的铁……也就是七把长剑，即便算上刀鞘的空间，也能放下三到四把……” 嘉图飞快地思考着，已经逐渐明白过来黑色立方体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储物空间！ 总容量1升左右，不会受到物体重量的影响，并且可以随着放入物品的形状发生改变！ “但是形变的幅度有限……虽然内部不受限制，但是最多也就塞进去横截面1平方分米左右的东西……” 嘉图试着把之前孙思邈留在木屋里的竹篮子塞进储物空间，结果就失败了。 因为黑色立方体的横截面无法变得那么大。 同理，铁锅木箱这类的东西，也无法塞进去。 反倒是苹果桔子这样的圆球形物体，可以轻松塞进去好几个。 “因为球体的空间密度最高吗……” 嘉图弄清楚了黑色立方体的大致属性，开始思考它到底有什么用。 “首先确认一点，它很有用。” 嘉图开始在脑内罗列信息： “虽然大小有限，但放进去的物体都没有重量，换句话说，我多了1升左右的无负重空间，像是长剑、武器、子弹这样的又沉又重的东西，都可以塞进去节省体力。” 盾牌好像也塞不进去，毕竟形变的最大幅度是二十厘米…… 嘉图判断着，开始考虑这种特性对自己的价值： “首先，这个空间对我而言，成了一个只有我能打开的保险柜，我可以尽情在里面塞上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比如黑色或者橙色的饮料……” 虽然一瓶“可乐”的容量就有330毫升，只能塞三瓶；东○特饮倒是只有250毫升，不知道能不能塞进去四瓶。 但这两种东西用好了都是杀手锏。 所以嘉图一直想在身上带上几瓶。 但运气饮料和普通饮品太像了，如果没有好的隐藏办法，很容易导致别人误喝，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还会暴露研究所的存在。 所以这几次作训任务，他都没有带出来。 “而且黑色饮料只是普通的易拉罐，在战斗中很容易损坏，所以也不是特别好用——如果有黑色立方体，就不需要担心这点了……” “然后最重要的是……” 嘉图看向面前的桔子和水果： “如果放在储存空间里的东西，在经过‘门’的时候就不需要消耗魔晄……这可就太重要了……” 嘉图很清楚，携带物品穿越《门》需要“消耗魔晄”，对于探荒者而言，是个多么大的限制。 可以说，伍宁她们的大部分精力都在这上面了。 或许嘉图的礼能现在还很不起眼，但是当它成长到一立方米，十立方米呢？ 是不是他一个人，就可以解决整个避难所的运输需求？ “而且如果真的能无限制地搬运武器和弹药……那么光靠我们眼前的这几个人，也足以攻下剃刀镇了……” 嘉图默默思考着，不过他也知道最后这个想法不太现实。 毕竟他们可以用几百人攻打下剃刀镇，但剃刀镇背后还有一个名为“帝国”的国家，惹怒了它们，光是几万人的火枪兵和魔法师，就可以淹没他们。 即便每个探荒者的实力都很惊人，武器弹药也可以依托嘉图的能力无限制供应，不害怕低水平的人海部队，但《门》的存在也必然成为弱点。 一旦后路被断，短则一个月，长则数月，患上血热病的探荒者们，都会逐渐失去战斗力。 最终被帝国部队全灭。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有些远了，还不知道储物空间是否真的可以随着我的实力提升而慢慢变大呢……” 嘉图看着面前的小立方体，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 他知道，自己应当心怀期待。 因为就像是“礼能”的名字一样，这是自他的愿望中诞生的。 独属于他的“礼物”。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五四 嘉图不知道“储物空间”这个能力，是从自己的什么愿望中诞生的。 是对研究所的怨念？亦或者是驮运干粮时的不满？ 但他总觉得这件“礼物”的本质没那么简单。 却很适合他。 如果要将“储物空间”和一条“全新的左脚”作比较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储物空间”。 因为“储物空间”真的能够改变他的现状和长远的未来。 “其他的不说，我们可是探荒者啊……光是‘可以在废土世界携带大量的装备和物资’这点，就无论如何都超级有用吧？” 嘉图默默地思考着，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满意。 或许其他人会有更强大的能力，但储物空间肯定更适合他。 而且，对于其他人，“储物空间”只是多了个不占负重的小口袋，但对于嘉图而言，他可是有运气饮料的，如果真有一立方米左右的储物空间，可以容纳下三四百瓶运气饮料，光是这点就值回票价了。 “而且……储物空间的‘开口’如果能变得再大点，我说不定可以把《尧兰牌饮料机》装进去……还有《三个小红帽》和《牛头马面》……如果在敌人面前突然把它们扔出来，那也是一种杀伤手段啊？” 嘉图遐想着自己能力的可能性，又有些兴奋起来。 不过，在冷静下来之后，嘉图又开始研究起储物空间的其他细节。 首先是储物空间的“连续性”，换句话说，就是被他塞进储物空间的物品是“单独”放在一个个孤立的网格中，还是被“整体”放在了同一个空间里。 关于这点，嘉图自己制作了一些体积不大，但非常占空间的木制结构，将它们和普通的水果桔子做了下比较，结果确定整个储物空间都是一个整体，虽然有一定的形变能力，但并不能忽视置入物本身的结构。 “换句话说，如果将武器装备整齐地放进储物空间，就能比乱七八糟地，摆放进去更多东西……” 嘉图在五条疑问的第一条上划了一条删除杠。 “接下来是‘活物’吗……这个测试我暂时没法进行……” 嘉图在“是否可以容纳活物”上打了个问号，然后看向第三个问题—— “保鲜能力如何？” 这一点其实和第五个问题“储物空间内的时间流速如何？”很相似。 但在不确定它可以放入活物的情况下，嘉图还是不敢把它们分开。 “如果储物空间自带保鲜功能……那就更强了……” 嘉图记得前世时，国家战略粮食，光是运输和储存损耗就高达15%以上，如果他可以控制储存空间的温度或者时间流速，让它们变得更加适合保存物品，光是这一点，就有很大的前景可言。 就好比如在大航海时代，他就不需要再担心在海上航行因为缺少新鲜蔬菜，导致船员大量患上坏血症而死亡。 “利润的产生来自于稀缺价值，如果我有办法在其他人无能为力的时候提供新鲜果蔬，那就可以赚大钱……” 嘉图在第三条上画了个大大的“￥”字，他可没忘了魔晶币对他而言，是货真价实可以转化为战斗力的。 其他的不说，他若是能同时租得起十台“个人运算单元”，像是化狼术这种三阶能力，他几乎可以做到瞬见瞬学瞬会。 什么拷贝写轮眼卡卡西，和他比起来都是渣渣！ 想到这里，嘉图不禁将目光投向最后一条问题，也就是第四条—— “在收纳中途取消立方体的召唤，是否会损坏正在收纳的物品？” 嘉图想了想，将长剑拿了出来。 如果黑色立方体可以切断物品，那么必须“切断铁器”，才能证明它具备实战价值。 于是嘉图深吸一口气。 将长剑的一半剑身放进黑色立方体内，然后取消了召唤。 崩——！ 嘉图只觉得手上巨震，长剑宛若被大锤命中一般，脱手而出—— 等到它落到地上，已然少了半截！ “……这就是我‘礼能’的攻击方式？” 嘉图看着地上的断剑，估算了下，从他取消召唤，到长剑被绷断，大概只过了半秒。 这么短暂的时间，对于高手对决已经有点漫长，但用好了，仍旧可以成为杀手锏。 “某种意义上，都可以称为小《致爱丽丝》了……” 嘉图看了眼右手的异化体四指，收回了拿它和黑色立方体比比硬度的想法。 结束了所有能想到的测试之后，嘉图把一枚已经长了霉的桔子放进储物空间，打算看看它的腐败速度。 然后他抱着对新能力的期待和满足感，陷入了沉眠之中。 第二天，嘉图很早就来到了祭祀场。 在弄清楚了自己的礼能之后，他很想看看其他人的礼能都是什么。 根据孙思邈的说法，在礼能萌芽阶段，最好不要交头接耳，因为这样会影响到彼此的想法和礼能效果。 但是过了一晚上，大部分人的礼能都已经固化下来，这时候再交流心得体会，就没什么问题了。 而华伦他们显然也遵循了孙思邈的叮嘱，在测试礼能的时候，都各自分开，找了个别人看到不到的地方，如今来到了祭祀场，才抱着显摆的心情，将各自的能力展现出来。 离着老远，嘉图就听到了魏巍的声音。 “你们快看！这就是我的礼能！” 不过那声音瓮声瓮气的，好像被包裹在什么厚重的东西里—— 事实上，他确实将自己的身体包裹在了“某种东西”里。 嘉图顺着一条由黄泥组成的羊肠小道，在祭祀场的边缘，看到了一尊由黄泥组成的雕塑—— 如果不是从石像那两只黑洞洞的眼睛里发出来的声音，嘉图压根不会将它和魏巍联系起来。 “魏巍？” 他试探性地问道。 而魏巍也显然兴奋地回答道： “是我！是我！嘉图老大，快看！我的礼能是不是很强大！” 说着，黄泥土块里就传来了“嘭嘭”的闷响。 嘉图看了看那由黄泥组成的厚厚硬壳，意识到魏巍的礼能，应该是将泥土变成自己的铠甲—— 不得不说，很有他的风格。 “很适合你。” 嘉图有些由衷地说道，不过也有些好奇：“你怎么不站起来走一走？” 听到嘉图这么问，魏巍也有些失落: “我也想站起来走一走……不过从宿舍的练习场到祭祀场，我已经把全部的魔晄都用光了……” 嘉图看了看遍地的梅花桩，意识到魏巍不想给树狼族的战士们添麻烦。 这方面也很有他的风格。 嘉图点了点头，明白魏巍大概短时间内是不打算出来了。 他应该会站在这里，向每一个路过他的作训生炫耀他的礼能。 和嘉图以及魏巍一样，会那么早就跑来祭祀场，大多都是觉醒了礼能的人。 没有觉醒礼能的人，要么通宵都在尝试自己的新能力，要么心情低落之下，能按照规定的时间勉强集合，就已经很有纪律性了。 想到这里，嘉图扫了眼祭祀场，意识到觉醒礼能的人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少。 “嗨~” 站在华伦背后，染着金色长发的少女笑眯眯地和嘉图打了声招呼。 而华伦站在旁边，一脸的无奈。 “你们是都觉醒了礼能，还是只有知缇一个人？” 嘉图向华伦确认道。 “就我们四个。” 华伦点了点头，伸出自己的双手： “我将自己的礼能称之为‘见异离火’——可以将自己体液附着的物体，包括汗液、唾液、血液，在三十米的范围内全部引爆。” “进攻型能力吗……” 嘉图点了点头，继续确认道：“威力怎么样？” “差不多相当于进攻型手雷，随着体液附着量的提升，威力还会变大——” 华伦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伤口说道：“就是要故意弄伤自己还挺麻烦的。” “其他人输送给你的血液也可以吗？” 嘉图立即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不知道，还没有试过。” 华伦也一脸严肃地回答道。 弄得在一旁看着的少女有些无奈： “喂喂！你们两个，非要这么严肃吗？什么血啊伤口啊……就不能更轻松一点吗？” “比如说？” 嘉图下意识地反问道。 少女一脸“你这样完全不行”的表情，捂额叹息道： “你就不能直白地夸夸华伦‘你的能力好强啊！’、‘听起来好酷炫！’、‘泰裤辣！’什么的吗？” “这样的夸赞有什么意义吗？” 嘉图有些困惑地看向华伦。 而少年也一脸的无奈：“我不知道，大概是女生的脑回路吧。” “你们两个——！” 被两个人一唱一和弄得有些恼火，知缇只得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问题： “嘉图你怎么样？既然这么早过来，说明你也确认了自己的‘礼能’是什么了吧？” 嘉图略微点头，把自己的礼能简单和两个人说了下。 他没有将自己脑补的内容和盘托出，只是讲了大部分的细节。 即便如此，也足够华伦他们进行评判的了: “连续的储物空间，在关闭时可以截断未完全放入的物品吗……” 华伦沉吟着，露出淡淡的羡慕： “居然是空间系的能力，我本来以为知缇的礼能已经是这届的天花板了，没想到你的礼能潜力或许还更大一些……” “知缇的礼能？” 嘉图微微愣了下。 在他看来，魏巍和华伦的礼能都已经很强大了，但让华伦觉得自愧不如，那么知缇的能力到底有多强？ “哼哼！终于轮到我了！” 注意到嘉图的视线，知缇有些得意地转了个圈，然后退后了两步。 她提起裙子，张开双臂—— 就在嘉图以为她即将行“提裙礼”的时候，却有一阵微风拂过。 少女于身后张开一对近乎透明的白色翅膀—— 随着炸裂的羽状光点，她双足离地，缓缓飞了起来。 华伦和魏巍两人，似乎是早已经知道了这点，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是嘉图目瞪口呆—— “你的礼能居然是这个吗？！” 这是他的第一感想。 但仔细想想，“储物空间”这种空间系能力都搞出来了，长个翅膀什么的，似乎也不算多么夸张。 嘉图在冷静下来之后，开始意识到，知缇的礼能，应该确实和她的“愿望”有关。 毕竟对于少女而言，能够最快远离人群的方式，就是飞行。 而魏巍的泥土铠甲也很符合他的性格，因为圆脸少年是个“喜欢防御”和“谨慎”的保守派人才。 相对而言，作为理想主义的华伦就很激进—— 不惜通过自残的方式，也要提升自己的火力。 论进攻能力，华伦应该是他们四个人里最强的。 “不过……一共也只有四个人吗……” 嘉图默默地数了下，没有到场的作训生，除了第三小队的其他两人之外，还有赫娜、安洁和塔吉玛。 按理来说，觉醒礼能的人数是四人，而接受愿望之种的总人数是九人，实际觉醒人数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 但在嘉图看来，赫娜和安洁都是很有可能觉醒礼能的人。 赫娜背后甚至还有个黛琪娜儿。 只要有任何的可能性，伞娘小姐肯定都会让赫娜觉醒礼能。 但最终结果是魏巍被选中了。 这是否可以认为，在觉醒礼能上，连黛琪娜儿都无能为力？ 嘉图看了看自己的左脚，逐渐意识到，觉醒礼能的关键，就是心中是否存在“失落感”或者“空洞”。 自己有左脚的拖累，研究所和赛博城也带给他很大的压力。 而华伦作为一名理想主义者，肯定也对现实有着强烈的不满、甚至是改变现状的“敌意”。 知缇和魏巍就更不用提了。 魏巍作为下层区的五人组中，相对最平庸的那个，心中肯定也存在强烈的不安和焦虑。 这方面，反倒是实力比华伦还要强的赫娜更无牵无挂一些。 除了担心家人，嘉图就没见过赫娜有过什么大的心事。 至于安洁，她本来会获得不亚于知缇的礼能，但或许是近期突然得到的化狼天赋，以及和嘉图的关系，反而让她在进入了一种漫无目的的安心感，从而错过了这次觉醒礼能的机会？ 一想到这里，嘉图就不禁感到有些抱歉。 但仔细想象，如果他之前没有和安洁搞好关系，那么以少女的戒备心，等她觉醒了礼能，再去亲近她估计也来不及了吧…… 那么这样一来，安洁就要为那个还不知道是什么的“礼能”付出“长期孤独”的代价，也不知道到底算不算好事…… “一切都在孤独中成全吗……” 嘉图叹了口气，意识到这终究是一个有得必有失的问题。 所以他放弃了理顺其中的利害，将注意力放到了当下的几个人身上。 第一百一十五章 魔晄小瓶 在嘉图向华伦他们展示了下储物空间之后，就到了孙思邈说过的集合时间。 赫娜和其他人也无精打采地出现在了祭祀场门口。 一看到赫娜与安洁她们的脸色，嘉图就知道，作为“被选中的人”，他这个时候最好闭嘴，把自己当做空气。 不过就在祭祀场上的空气稍微变得有些尴尬和微妙的时候，孙思邈和伍宁所化的白色巨狼，也出现在了祭祀场。 刺猬头的青年，仿佛一名骑着巨狼的灰骑士，从苍建木附近的山崖上一跃而下，在嘉图他们的惊呼声中，在苍建木和山崖之间连续纵越，成功卸去下坠百米的冲力，安稳落地。 负责守卫祭祀场的树狼族战士虽然对他们踩踏“神木”的举动有些不满，但没有多说什么。 而化身巨狼的伍宁在落地的瞬间，也在地上打了一个滚，重新化作了之前那位温和可亲的探荒队女队长。 “嗨~好久不见！” 伍宁解除狼化状态之后，便笑着向嘉图他们打了声招呼，她身上的灰影斗篷没有出现任何一丝破损，腰间挎着单手剑，背上还挂着突击步枪，明显比嘉图他们对化狼术的掌握程度更高。 嘉图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全副武装的探荒者，不禁有些好奇： “伍宁姐，你今天怎么连枪都拿上了？” “第三总队那边有点通知，说是剃刀镇可能会有些异动，让我们小心点，不要被暗算了。” 伍宁放下身上装满了外装骇脑的野战背包，笑着说道： “可能是新的捕奴队出现了，他们不太懂规矩，不过不用担心，你们继续训练就好，我们不会让他们影响到你们的——” 伍宁有些可爱地挥着拳头，结果被孙思邈伸手过来，“嘣”地一下，敲了下后脑勺： “话别说得那么满！袭击新佣兵队伍的主力是白狼氏族！你们只是打下手的！除非遇到袭击，不然不许出手！别忘了我们和上任诺德华男爵的约定！” 孙思邈像幽鬼一样出现在伍宁身后，阴侧侧地说道，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只有伍宁反应过来，吐着舌头抱怨道: “那老头不是死了吗？新任男爵又不一定对此感冒。” 而孙思邈的目光在嘉图等人身上扫过，仿佛也在叮嘱他们：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撕毁约定！和帝国打交道的开门客不止我们，虽然见不到他们，但也不能因为我们影响到整个开门客的信誉!” 孙思邈的话让嘉图心中微微一动。 但还不等他细思，孙思邈就已经把新的外装骇脑发到了他的手中。 嘉图仔细观察了下。 和旧版骇脑相比，新骇脑被改造成了灰影斗篷一样的亚灰色，上面覆盖了一层轻盈而结实的金属装甲，还能看到很多莫名其妙的纹路，似乎是来自于异世界的技术。 嘉图按照孙思邈的引导，将全新的外装骇脑佩戴到身上，然后打开了主机引擎。 随着超静音散热装置的启动，嘉图感受到外装骇脑上传来一瞬间的颤动，然后—— 他从肺部的雾化机器人上感受到了一种隐隐的吸力。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魔晄能量也不断减少。 嘉图一边查看着全新的骇脑界面，一边聆听着作训生身前孙思邈的讲解： “新的外装骇脑和未来你们会接触到的其他战斗装备一样，都是通过魔晄供能的。” 刺猬头青年从伍宁手中接过电磁突击步枪，向他们展示了“被取消”的高能电池部分： “包括旋翼无人机、突击步枪、外骨骼甚至是大部分装甲车辆在内，探荒者的大部分设备都是魔晄供能。” 他将突击步枪还给伍宁后继续说道： “1魔晄能量等于3万焦耳，120魔晄相当于360万焦耳，也就是你们之前在培训学校中学过的‘1度电’——” “1千瓦时。” 孙思邈的目光在嘉图身上扫过，确认他跟得上之后，便继续说道： “一发子弹的动能在500到3000焦耳，120魔晄足够你们打上1200发到7200发子弹，正常作战中勉强够用——” “但是。”孙思邈话锋一转：“一台战斗外骨骼的常态输出功率是1马力！也就是735.5瓦，换句话说，连续使用一台外骨骼一小时，哪怕你除了走路什么都不做，都要消耗掉88魔晄的能量！而一台战斗外骨骼的瞬时输出高达70马力！平均战斗功率更是在20马力以上！因此没有1200魔晄以上的能量，你连装备着它进行战斗的资格都没有！” 孙思邈看着一脸茫然的作训生又继续强调道： “一升汽油的重量在700克到780克之间，一千克汽油的热值差不多是42兆焦耳！也就说，一升汽油的能量相当于1000魔晄！而一台经过改造的装甲越野车，一次充能需要将近100升汽油或者10万魔晄，而一台辎重卡车的能量消耗更是高达500万魔晄——” “所以，接下来的你们的任务很简单。” 孙思邈打开外装骇脑主机上的能量舱，向作训生们展示了手中的透明小玻璃瓶： “这么一瓶魔晄原液的能量大约是100魔晄，你们的任务就是把它装满，然后我会按照100魔晄相当于100配额的标准，给你们配发补贴。” 孙思邈的目光在嘉图他们身上扫过：“这样多出来的配额除了可以用来买东西之外，还可以更换你们手上的武器，获得无人机甚至是外骨骼的使用权！” 说到这里，孙思邈顿了顿： “甚至是兑换到可以提升魔晄容量的特殊药剂。” 。 在结束谈话之后，孙思邈让嘉图他们原地解散了。 他的讲话让嘉图他们忘记了“礼能”导致的隔阂，纷纷炸了锅一样，讨论起这段话的含义。 嘉图因为干掉了两名白银级的佣兵，所以对于其他人的情况不是特别清楚。 但根据华伦他们的说法，想要在黑森林里通过猎杀怪物提升魔晄容量，其实很不容易。 华伦用了差不多两个星期，才完成第一阶段。 要知道这可是第三小组啊！有着华伦和赫娜两个下层区首席的第三小组！ 而第一小组的魏巍他们，用了差不多三个星期，才达成了全员第一阶段！ 而另一方面，猎杀黑铁级的佣兵和尸鬼提升的魔晄容量，会因为“魔晄环境渗透压”的原因，而逐层递减，到了110点魔晄之后，华伦他们几乎都是通过各种方式猎杀了一两个白银级的存在，才通过了第一阶段。 而其他没有实力猎杀白银级敌人的作训生，直到现在还在和黑铁级的尸鬼死磕，时间最长的已经快要一个月了！ “不过猎杀低级尸鬼获得的‘魔晄原液’应该不会少。” 华伦举着手中的玻璃小瓶说道。 这种只有鸡蛋大小的玻璃小瓶，和嘉图之前从伍宁手中拿到的银白色小瓶一样，只不过没有装着银白色的液体。 之前孙思邈在安洁因为化狼术透支时喝的也是这种银白色小瓶。 现在想来，这应该就是魔晄原液—— 探荒队在远征和日常维护中，当作移动能源而在使用的东西。 “换句话说，‘外装骇脑’给了我们通过猎杀低级尸鬼提升魔晄容量的途径——在此之前，我们想高效地提升魔晄容量，就必须猎杀更高等级的敌人……” 嘉图跟着华伦的话语，默默地思考着。 一枚玻璃小瓶的容量是10毫升，可以容纳100魔晄单位的能量。 而一台外装骇脑一次性可以装下5枚玻璃小瓶，除此之外，孙思邈还分发给他们每个人5枚小瓶作为备用。 也就是说，每名作训生一共有10枚、总计1000单位的魔晄小瓶。 但是华伦他们每猎杀一只黑铁级尸鬼能获得的魔晄能量微乎其微，基本就是1到3点。 而根据孙思邈的说法，可以“一次性提升10魔晄容量”的特殊药剂，需要200配额一瓶，这样一来，嘉图他们想要从120魔晄容量提升到1200魔晄容量，就需要用到至少配额。 如果再除以365天，换算成每人每天，就需要猎杀60只尸鬼！哪怕就是六十头猪，他们抓起来都还需要大半天呢！更别说能咬人能反抗，还要比普通树狼族战士结实的低级尸鬼了！ 这是逼着嘉图他们，天天996，甚至是007啊！ 所以孙思邈之前说的“除了要在一年内尽快成长到剑圣阶之外，没有任何别的要求”其实已经是一种超级高的要求。 “除非能猎杀白银级甚至是剑圣级的尸鬼……不然第二阶段的目标，真的很难完成啊……” 嘉图和华伦对视了一眼，已经明白了接下来的任务。 确实，就如孙思邈说的那样—— 只要知道了任务的内容，就容不得他们继续松懈下去。 而选择猎杀低级尸鬼“打钱”，还是通过猎杀高级敌人“升级”，就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选择！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困难 已经猎杀过白银级佣兵的嘉图他们，肯定更希望选择以“猎杀高级敌人”的方式提升实力。 而按部就班走过来的华伦所属的第三小组，则更钟意于“以歼敌为主，猎杀高级敌人为辅”。 这是因为华伦他们已经和高级尸鬼打过交道，明白那些皮糙肉厚，而且极难杀死的敌人到底有多么难缠。 而嘉图他们一方面是没有和真正的高级尸鬼交过手，另一方面也清楚按照目前的进度，想要每人每天斩杀超过60只低级尸鬼实在是太困难了。 “如果选择白银级的高级尸鬼，一天只需要斩杀24只，不然就得斩杀240只低级尸鬼，这已经将近两个连的部队了……” 嘉图默默地算了笔帐，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想要搞定那么多尸鬼太麻烦了。 而且尸鬼的数量也是一个问题。 黑森林的面积虽大，但也并不是随时随地都能遇到这些被树狼人称之为“尸鬼”的怪物。 根据华伦他们的经验，越深入黑森林，则越容易遇到它们。 它们“人”如其名，基本上都是些可以活动的尸体。 有人型、野兽型、鸟型的三大类。 基本习性延续自生前，但规模最多能扩大到之前的十倍以上。 华伦他们之前就曾遇到过一支数量超过百头的尸鬼群，它们普遍都是白银级的存在，领头的怪物身上散发着浓郁的红光和黑雾，个头宛若一辆小型卡车，有将近十米长，所到之处地动山摇，树木纷纷折戟让道。 华伦他们也是通过树梢上的了望手，在黑森林很深的边缘，看到这支尸鬼群的。 而在树狼族的森林附近，大部分都是四五只尸鬼为一组的小型队伍。 似乎在树狼族的森林里存在某种压制力，可以让那些黑森林深处的怪物远离此地。 而在远离树狼族的地方，就没有这种待遇了。 根据华伦的说法，他们绕着相对安全的树狼族领地走了大半圈，也没有在黑森林里找到其他非尸鬼的活物。 “被尸鬼和黑森林包围了吗……不过黑狼氏族那边既然能和帝国勾搭在一起，说不定他们那边比较安全？” 嘉图默默思考着，蹲在树梢上，拿着用350配额兑换而来的望远镜，眺望着远处的尸鬼，确实感受到了这些怪物的强大。 在他看来，哪怕只是最低级的尸鬼，也有着彻底干枯的黑色躯体。 动作虽然不如普通人灵敏，但横冲直撞起来不畏攻击。 而且根据华伦他们的说法，普通的长剑砍在这些怪物身上，就仿佛砍进了非常坚韧的皮甲，必须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把它们的脑袋给斩下来。 而尸鬼的要害位于心脏和脑部，破坏其中的任何一处，都可以令其彻底死亡。 连续斩杀上十几只，就足以让手掌发麻，暂时失去活动能力。 “最重要的是，给的魔晄能量也很少。” 华伦苦笑着说道：“在伍宁那里，3发子弹就需要1配额，而杀死一只低阶尸鬼也才3点魔晄，如果不是配额太多，谁会拿步枪攻击这些玩意啊！” 从少年的话语中，嘉图能感受到他的怨气。 毕竟在实战中，以突击步枪的威力，或许十发子弹都无法解决一只尸鬼。 尸鬼的要害虽然是在胸部和脑部，但真正想要摧毁它们，最高效的方式还是劈砍。 没有亲自和这些尸鬼打过交道，嘉图打算先从零开始试探一下再说。 “你们都和这些家伙交过手了吧？” 嘉图从树梢上跳下来，收回人狼化的双爪，看着第一小组的其他三人说道。 普通的尸鬼小队，一只作训生小组就能对付，所以嘉图他们没有和华伦他们共同行动。 华伦他们向着自己相对更熟悉的郊狼领地出发，而嘉图则回到了魏巍和安洁身边成为这只三人小组的“新成员”。 塔吉玛手里抱着一把冲锋枪，魏巍手中拿着盾牌和钉锤，而安洁拎着两把双刀，明显都已经很习惯和尸鬼的作战。 “这就是和其他人脱节的坏处吗……” 嘉图看着三个人有些踌躇的样子，略微点了点头，向他们示意道： “你们不用太在意我，按照自己的方式战斗就行了，我在前方差不多一百五十米处发现了一支数量在五只左右的小型尸鬼群，你们可以对付吧？” “没问题的，嘉图老大。” 魏巍率先说道，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 “你就跟在我们后面看着吧，我们立马解决掉他们！” “行，既然你们如此有信心，那就由我先上。” 嘉图点了点头，在其他三人略微有些意外的目光，戴上了封闭面罩。 他默默地在脑海中说道： “黑音，能帮我判断一下那些怪物的威胁等级吗？” 【根据新加载的数据，综合威胁等级在1.5左右，你确定要独自应对？】 久违的清冷声音，在嘉图脑海中回荡，让他略微有些感动。 “没问题。” 嘉图略微点了点头：“之前的独眼龙巴特，差不多就有白银中阶的实力，我现在应该已经变得更强了，应该可以独自对付。” 嘉图深吸一口气，拎起手中的弯刀和拐杖，向着远处尸鬼群的方向扑去。 。 在连续两次的纠正治疗之后，嘉图的左腿已经好了很多，即便离开拐杖，也可以小心翼翼地走路和移动。 只是奔跑还是需要借助拐杖，对落地时的冲击力进行缓冲。 但是有人狼化的帮助，嘉图全力施展下的移动速度依旧惊人。 只是差不多三十多秒的时间，他就已经移动到了尸鬼群附近三十米处。 按照华伦的说法，这就是低阶尸鬼的惊动距离—— “虽然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发现的，但是一旦进入这个范围，它们就会发动攻击，无论是屏蔽嗅觉还是遮蔽视觉，都无法延缓这点。” 对于华伦的说法，嘉图第一反应就是“异化体”。 因为根据黑音的说法，异化体的互动距离，也是无视一切感知方式，直接从规则层面进行作用。 而且在嘉图看来，这些尸鬼僵硬的姿态，也和《牛头马面》也有点像。 “就是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嘉图看着远处的五只尸鬼默默地想道。 他眼前的这只尸鬼群一共有两只矮鹿，一只豪猪，一名僵尸和一头尸熊。 作为低阶尸鬼群而言，配置还是很齐全的。 只是少了作为远程攻击手的尸鸦，即便换魏巍他们来，也必须消耗子弹才能够解决。 这样一来，怪物虽然被打倒了，但实际的收入可能还下降了。 这绝对不是嘉图他们想要的获胜方式。 “迅速……而且还必须高效吗？” 嘉图默默思考着，将拐杖收进储物空间，取而代之地是拿出断剑—— “骇装模式，麻烦你了。” 【好。】 嘉图听到黑音低声说道。 随着黑音的回应，嘉图脑后的脊椎，就像是活物一样，高高地翘起，然后用力插入了他的体内！ 无论是第几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嘉图仍旧会有些头皮发麻。 幸好，主装骇脑的插入过程并不痛苦。 而是随着一股浑身舒爽的发麻感，主装骇脑向他的四肢百骇释放出无数的细丝。 这些细丝成为了魔晄和嘉图身体的桥梁，让他以废土人的躯体，也可以尽情地利用这些魔晄能量。 嘉图感觉自己出现一瞬间的晕眩后，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开了透视，隔着十几株树干，就看到了位于三十多米外的尸鬼群！ “这就是魔晄视觉吗……” 嘉图微微甩动着手中的断剑，发现自己的魔晄能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飞快下降着。 这让他意识到，在这种状态下，必须尽可能迅速地行动。 “不能犹豫了……直接上吧！” 嘉图看了眼还在身后十几米外的魏巍等人，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就和华伦说的一样，在嘉图跨入三十米距离后，尸鬼群就被他惊动了。 速度最快的矮鹿尸鬼率先向他冲了过来。 这些声带都已经硬化的活尸体并不会吼叫，闪烁着黑漆漆光芒的僵尸眼珠中，充满了死意。 尸鹿在飞身跃起的瞬间，就张开了黑漆漆的兽嘴，向嘉图咬来。 嘉图侧身挥刀，发出如抽鞭般的击革声，狠狠地将尸鹿的脑袋斩下来一半！ 然后就在他再接再厉，想要继续攻击的时候，只剩下颈椎相连的尸鹿却毫不犹豫地一偏头，继续向他咬来！ 而且嘴里还冒着黑色的雾气，似乎被咬中之后，就会非常不好的事情！ “该死的……人狼化！” 嘉图深吸了一口气，确认以自己身为人类的腕力，无法对付这些威胁等级在0.7左右的怪物，右脚猛然发力，向后退出两米，然后双臂鼓胀，四肢变得异常粗大，听力和嗅觉也变得异常敏锐，同时战斗欲望也变得极其强烈。 他一剑劈出，斩开一头矮鹿的头颅。 他看到爆开的矮鹿身体里播撒出无数混合着金银两色的光点。 有过研究所时的经历，嘉图立即意识到，这就是魔晄—— 他们提升自己，以及兑换武器和装备的重要道具！ 嘉图一边分神战斗，一边注意到矮鹿爆开的双色魔晄中，大部分都是银色光点，只有极其少量的金色光点。 那些银色光点大部分都被黑音和外装骇脑吸收了，只有极少部分的金色光点仿佛被他的身体所吸引，飘过来，融入进了嘉图的体内。 来不及细想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嘉图就面对了冲向自己的尸熊！ “嘉图老大，我们来帮忙！” 就在这时，魏巍他们也赶到了。 他们看到嘉图陷入苦战，也毫不犹豫地扑了上来。 嘉图本来想和他们说“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解决！” 但看了看面前的黑色怪物，他还是选择相信队友。 魏巍和塔吉玛引开了尸熊，而安洁和那头山猪缠斗在了一起。 嘉图面前只剩下了一名身穿法袍，手持骨杖的人型尸鬼。 魏巍他们好像都没有发现异常。 只有嘉图自己发觉情况好像不对。 毕竟他在树梢上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具衣衫褴褛的僵尸，怎么到了十米之内，突然就变成了手持法杖的尸巫了呢？ 嘉图嘴里有些苦涩，但他看到尸巫冷冷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意识到对方可能还没察觉到自己的真身已经被看破。 “安洁和魏巍都没有受到影响……只有我发觉了僵尸的真身……是幻术吗？但为什么只有我……” 嘉图看着尸巫身外那层朦胧的幻光，突然意识到，可能和他之前穿越树木看到的幻光有点像。 “看破幻术……这也是主装骇脑的作用吗？” 嘉图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说外装骇脑将我的身体变成了战斗的天才……” “那么主装骇脑的价值，就是把我变成了魔法的天才？” 嘉图大胆猜测着，谨慎地和尸巫对峙了起来。 短短的十几秒的时间里，他体内的魔晄就已经被吃掉了四分之一，但还不等嘉图焦虑起来，尸巫却突然动了！ 它举起手中的法杖，似乎正在低声呢喃着什么。 嘉图心中微微一动，注意到有什么黑绿色的光晕正在尸巫手中聚集。 他下意识地往右侧一闪，下一秒，一道酸臭无比的脓液，已经隔着四五米的距离，向他喷射而来！ 浓稠的绿液仿佛泼墨，播撒在嘉图身边的土地和腐叶上，冒出嘶嘶的白烟，嘉图意识到以这招的凶险性，他不能给尸巫攻击其他人的机会，所以毫不犹豫地向着尸巫扑了过去！ 这一次，尸巫手中的戒指一闪，连续三枚紫色的光弹以一种令人猝不及防的速度，落到了嘉图的身上！ 他下意识地拿手中的弯刀一挡，却被光弹穿刀而过，重重地打了个踉跄！ 但飞弹的冲击力并不大，嘉图强忍住岔气的肺部，冲到尸巫近身，一剑劈出，砍掉了尸巫的右臂！ 尸巫发出负伤的惨叫，同时身体冒出红光，似乎有什么强烈的能量正在聚集。 嘉图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向后扑越，滚地高喊—— “小心爆炸！” 下一秒，尸巫便整个炸开，化作漫天的火焰和碎肉，将它身边四五米的距离，全部化作焦土！ 嘉图因为躲避及时，再加上用灰影斗篷护住了后半身，以及人狼化后的强韧身体，勉强没有受到大的伤害。 而魏巍他们也因为距离较远，以及嘉图的提醒及时，除了受到了一点惊吓之外，也没有大碍。 不过爆炸的尸巫身体，没有出现任何金色或者银色的光点，让原本以为还会丰收一笔的嘉图，感到有些惊讶。 “这些家伙……原来还会自爆的吗……” 嘉图打开自己的外装骇脑看了眼，小瓶里只有杀死矮鹿获得的那可怜巴巴的1滴魔晄。 而废了好大劲才杀死的尸巫，什么都没有留下。 “甚至，连武技分析提示都没有……” 嘉图等了会，确认许阳那边也没什么收获之后，终于意识到“猎杀尸鬼”的工作，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艰辛！ 第一百一十七章 超欠 嘉图在帮助魏巍解决那头皮糙肉厚的尸熊之后，又获得了三滴银色魔晄，和最初的那滴加在一起，可能还不到一毫升。 反倒是那只山猪和剩余的矮鹿，被安洁一个人解决了。 她甚至没有巨狼化，而是像嘉图一样只使用了人狼状态。 不过安洁所化的人狼，就像她的巨狼状态一样，有着黑色的耳朵和尾巴。 而魏巍他们这些没有化狼天赋的作训生，在装备外装骇脑之后，也没展现出化狼能力，反倒是塔吉玛被魏巍他们发掘出了射击天赋，所以即便子弹很昂贵，但仍旧被第一小组当成了重要的支援火力。 对于这点，嘉图也没有异议。 嘉图和安洁的化狼能力、魏巍的操土礼能、再加上塔吉玛的射击天赋，如今的第一小队，也已经算得上是一只实力均衡的尸鬼狩猎小队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在小组成员能力全面开花的当下，嘉图在不依赖运气饮料的情况下，战斗力已经不算非常突出。 “虽然这也算意料之中吧……毕竟大家都是‘天才’，没理由你一个人一直在前面领跑，而其他人却迟迟无法追上……” 嘉图在狩猎尸鬼的过程中，一直在思考。 他逐渐意识到，想要将他的价值最大化，还是要回去发展他的“礼能”。 “对于尸鬼的能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是人类，我无法解析或者学习……而运气饮料也需要用到礼能……至于赛博城也必须依赖神元币……” 嘉图试了下，将好不容易猎杀到的10毫升魔晄原液握在手中，试图上传给许阳。 结果却提示他“浓度太低无法上传”。 反倒是他不想给许阳的，可以被他的身体直接吸收的金色魔晄，却被黑色丝线自动分走了一部分。 实际上，在进入自我骇装状态后，嘉图终于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体内的魔晄流转情况。 然后他很惊讶地发现，进入他体内的金色魔晄，大约只有30%是被他的身体吸收了。 30%被位于心脏处的《致爱丽丝》给吞噬掉，还有30%流向了外装骇脑，和他的礼能结合到了一起！ 虽然他也听说过，觉醒者必须提供一部分魔晄给自己的礼能，却没想到居然会吃掉30%那么多！ 再加上许阳拿走的那10%，嘉图终于明白过来，什么叫四张嘴吃穷一个家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嘉图逐渐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早晚要被其他人抛远。 对他而言，“按部就班”已经变成了一种“贬义词”。 他必须加倍提升自己实力，才能跟上其他人的进度！ 于是嘉图和魏巍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独自行动。 “嘉图老大你想‘一个人’猎杀尸鬼？” 听到嘉图的想法，魏巍他们倒是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纷纷震惊于嘉图的胆量。 毕竟尸鬼的难缠之处，他们都已经见识过了，还有尸巫那种听都没听说过的精英怪，他们三个人一起行动，都还觉得有些吃力，但嘉图却打算一个人行动。 这已经不是实力问题了，更多的是一种“觉悟”！ “对。” 嘉图点了点头，倒也没有觉得太过意外： “我们一天下来也只能狩猎到二十只尸鬼，猎杀的进度实在太慢，而且尸鬼的分散范围太过稀疏，光是寻找小型尸鬼群我们就浪费了太多时间，于是与其聚在一起漫无目的的寻找，还不如我单独成为一队，猎杀尸鬼效率反而会更高点。” “而且，我也不是完全不帮你们。” 说到这里，嘉图顿了顿，打开了自己的储物空间：“伍宁不允许我们携带子弹进入门内，但我的礼能是例外，这点我已经找孙队长确认过了——如果我的礼能也被限制在内，那么它就是一个废物能力，对于需要消耗30%魔晄去供养它的我，就很不公平。” “所以接下来我会尽可能地消耗我手上的资源，最大程度上地提升我的礼能，等到它成熟之日，就可以帮助你们运送物资。” 嘉图看着魏巍他们，平静地说道。 这也是他经过反复思考后，确认的定位—— 相比一个战斗者，他更适合成为一个支援者！ 虽然这不代表他就不能参与战斗，但如果想要让其他人认可他的价值，就必须突出他的“稀缺性”。 只有这个“礼能”，是别人无法取代他的稀缺价值！ “1立方米以上的储物空间吗……” 魏巍听完嘉图的想法，也纷纷陷入了沉思。 确实，以第一小组的状态，入不敷出的情况还不算特别严重，但各种日常饮食和子弹消耗，却迫使他们不得不在黑森林和苍建木之间往返。 每天三分之一的时间都耗费在路程上。 如果嘉图能帮助他们提供一个一立方米的储物空间，那么他们就可以在黑森林边缘搭建一个战斗营地，每周回去一次，省下大量时间用于战斗和猎杀—— 效率至少能提升30%以上！ 意识到这其中的可操作性，魏巍也不禁有些心动起来。 他抬头看向嘉图，神情有些凝重地问道： “那么嘉图老大，你对‘在三个月内将储物空间提升到1立方米以上’，有多大的把握？” “7成。” 嘉图简单计算了下：“我杀掉100只低级尸鬼，就能让储物空间扩大一升，如果每天都能扩大一升，99天后，我就可以得到一个立方米的储物空间，那时候我再来帮助你们，就能起到很大的作用了！” 魏巍只是略作思考，就意识到三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他们的魔晄容量提升到500点以上，而考虑到越往后，魔晄的提升难度会越大，付出的战斗精力也就越多，在这个时候投资嘉图，是一个很说得过去的选择！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掏出了自己的配额卡： “那我相信你，嘉图老大！你尽管按照自己的想法提升自己！记得早点回来，我这里有3000配额，就先借给你了！” “3000配额？！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即便是嘉图，也被吓了一跳。 他自己手上也只有四千多配额，魏巍把3000配额全给了他，他们自己怎么办？ 果然，塔吉玛张嘴想要阻拦，但安洁却也毫不犹豫地也划了四千配额给嘉图。 甚至还瞪了魏巍一眼，似乎是想攀比些什么。 不过魏巍完全没有在意，而是考虑起其他的事情。 他看着嘉图，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家是八层的分配商，即便和知缇姐家里没法比，但3千多配额还是付得起的，而且安洁的4千配额你也不用在意，以我家的实力，承担整个第一小组的支援工作还是没问题的！” 这就是“钞能力”吗…… 看着魏巍信誓旦旦的样子，嘉图也不再推拒。 他知道魏巍选择相信自己，而他必须也以结果回报他们。 。 三个月后。 黑森林深处。 嘉图坐在用悬挂帐篷搭建出来的一处临时营地上，从十几米的树梢高处，盯着远处几十米外路过的一只尸鬼小队。 这只尸鬼小队明显刚从黑森林边缘的结界处钻出来没多久，身上被圣焰灼烧出来的伤口还没有愈合。 嘉图举起手中的突击步枪，瞄准个头最大的那只尸熊，扣动了扳机。 瞬间发射的子弹，吃掉了他1单位的魔晄，但经过特殊处理的子弹，也精准地飞跃几十米的距离，掀开了尸熊的天灵盖。 被枪声惊动的尸鬼小队，向着嘉图的方向扑来。 但是还没等它们移动几步，就踩进了嘉图事先挖好的陷阱里。 随着一连串的爆炸，断肢断脚的尸鬼们被无数的钢珠贯穿，失去了战斗力，完全瘫痪在了深坑底部。 嘉图拿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确认枪声没有吸引来新的尸鬼小队，就从悬挂帐篷上跳了下去。 在落地的一瞬间，他启动了局部人狼化，在外人看来，他的双脚仿佛瞬间膨胀，又瞬间恢复正常，然后吸去了所有的落地冲击力—— 只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小坑。 这样的操作，对于嘉图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随着金色魔晄吸收量的增加，他对化狼术的控制能力也在飞速提升。 倒不如说，他现在反而怀疑自己当初是怎么能够忍受如此拙劣的魔晄操控技术的。 另一方面，在大量猎杀尸鬼、摄取金魔晄之后，华伦他们也终于可以进行人狼化了—— 虽然论操控技巧，还是不如嘉图等人。 但也达到了嘉图之前的化狼水平。 “虽然对于华伦和魏巍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化狼术，而是‘礼能’吧……” 嘉图能感觉到，随着队伍的成长，作训生之间也出现了分化。 擅长化狼术的是一批人；拥有礼能的是一批人；而没有礼能又不擅长化狼术的则又是另一批人。 前者以安洁和赫娜为代表，她们基本上都成了各自队伍里的突击手，人狼化带来的反射神经的提升，是任何其他能力所无法替代的。 礼能派的代表，自然是华伦、知缇和魏巍他们。 知缇就不用说了，因为她的飞行能力，第三小组已经成了猎杀总数第一—— 甚至超过了上层区的银弦他们。 其他小组倒不是不能像赫娜、华伦那样高速杀敌，而是无法像第三小组一样快速索敌—— 在装备了外装骇脑之后，知缇只需要飞跃树梢，从高空俯瞰整个黑森林，就可以通过观察各个地区的魔晄密度，从而判断出每个地区的尸鬼数量。 然后再根据尸鬼数量，修正第三小组的行进路线，就可以最大程度地发挥出华伦和赫娜的攻击力。 嘉图在一个星期前，就曾经远远地听到一连串密集的爆炸声，而那应该就是华伦用自己的“礼能”造成的效果。 “至于最后一类……” 嘉图看了下手中的突击步枪：“应该就是我这种了吧？” 嘉图觉得自己就像是进入了尴尬期的小猫咪，在全员都掌握化狼术之后，他的近战能力反而不够突出了。 论近战能力，他其实更擅长防御，从黑音和卡尔那里学到的剑术，也基本上是以对人剑术为主。 论移动能力，他有左脚的拖累。 论‘礼能’，他的储物空间，又是一种非进攻型的能力。 于是他最终选择和其他大部分“没有才能”的作训生一样—— 使用枪械。 嘉图从深坑顶端跳下来，找到那些还蠕动着的尸鬼，用断剑对它们进行一一处决。 随着大量的金银魔晄从尸鬼的尸体上爆散出来，嘉图把一些定向地雷，重新埋到坑道旁的岩壁上，然后连接上引爆线，纵身一越，跳出深坑。 在他周围的空地上，已经密密麻麻堆满了数十具尸鬼的尸体。 而远处作为被他击毙的那只巨型尸熊，身上溢出的魔晄几乎快要消失了。 嘉图有些可惜地走过去，把最后的这些魔晄也吸收掉。 他估算了一下，因为远距离击杀的原因，他的魔晄收入，至少了三分之一左右！ “这也是为什么孙思邈他们不太建议我们使用子弹进行猎杀的原因吗……” 嘉图感受着近战和射击两种猎杀模式的魔晄效率差距，将断剑插进了尸熊的脑壳中！ 随着从被搅碎的尸熊脑仁中翻出来的黑色水晶，嘉图下意识地吹了声口哨。 他没想到自己的运气那么好，在瞄准白银级的尸熊爆头的情况下，居然还可以拿到一块完整的魔晶！ 有了这枚价值10神元币的尸熊魔晶，那么他此次猎杀就没有太亏！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返回 白银级尸鬼身上会爆魔晶，还是嘉图开始猎杀之旅三个星期后才发现的事情。 那时候他还在练习自己的枪法，即便有外装骇脑的辅助，远程狙击这种事仍旧要看一点点天赋和灵感。 嘉图就属于灵感不太高那种的。 他把自己绑在树梢上，距离超过100米就不太能打得中敌人。 相比能够在四百米外完成狙击的塔吉玛，他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 不过幸好在爆破和诡雷方面，他有来自黑音的指导，只是考虑到黑音的启动时间，即便在改造完成之后，嘉图也不太敢肆意使用她。 除非必要的练习，他更多地还是使用主装骇脑。 三个月下来，黑音的开机时间，甚至不超过六小时。 不过这种几乎不依赖外装骇脑的战斗方式，也极大地锻炼了嘉图的战斗能力。 好几次遇上白银级的尸鬼，他都在来不及使用外装骇脑的情况下取得了胜利。 而在这种夜以继日的战斗中，嘉图也逐渐开发出了很多新能力。 如说局部人狼化，以及瞬时人狼化—— 以及“赛博空间”传送技巧。 “许阳，我这里有一枚新的魔晶，麻烦你给我一瓶矿泉水……” 嘉图喃喃自语着，将尸熊的魔晶放进了储物空间里。 赛博城的许阳，也眼神呆滞地打开黑色立方体，将尸熊魔晶拿出来，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瓶尧兰机出品的600毫升矿泉水，塞进了储物空间： “你的矿泉水已寄出，请收好！” 嘉图在原地等待了一分多钟，然后打开储物空间： “我的矿泉水已收到，谢谢！” 将矿泉水打开，用力喝了一口。 嘉图这才缓过神来。 和许阳对话的当然是他自己。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也是在自言自语。 长达三个月的独自生活，已经半剥夺了嘉图的对话能力。 他只有在一个半月之前，才返回避难所休息了一个星期，外加新一轮的纠正治疗。 在那个时候，他把自己抽空积攒下来的运气饮料全都塞进了储物空间里。 正常而言是做不到的。 因为那个时候，他的储物空间才150升左右，基本上就是一个比较小的汽车后备箱，勉强塞进去一百多瓶就已经是极限。 更何况他还有其他的东西要带。 但是几乎是同时操控着两具身体的嘉图，却在一个失误中，在赛博城用出了礼能！ 看到出现在赛博城内的黑色立方体，他当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他从来没想到，嘉图的能力，和赛博城的许阳居然是共通的！ 赛博城的许阳基本上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灰烬，所以嘉图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会有什么战斗能力。 但是当自己面前突然浮现出黑色立方体，他才突然意识到—— “嘉图就是许阳，许阳就是嘉图”这个说法，可不是开玩笑的！ 除了没有主装骇脑，嘉图能够使用的能力，许阳都能使用！ 包括化狼术，圆之刀势，单刀法选以及—— 储物空间！ 看着面前的黑色立方体，嘉图和许阳背后都流下来一身冷汗。 他们一直不太能肯定赛博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是虚拟空间？还是实打实的物质存在？ 但有了储物空间之后，却可以真实地验证一下了。 于是经过一系列地实验，嘉图终于得以确认—— “至少从赛博城放进储物空间的东西，我都能拿到……” 嘉图拿起一张卫生纸，擦了擦嘴，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放进兜里叠好。 赛博城的物价贵得惊人，除了作为临时的储藏地点，几乎没有什么性价比可言。 就好比如最简单的吃饭问题。 赛博城里的一顿饭就要25魔晄，而嘉图一天要吃两顿饭，换成赛博时就是一赛博天二十顿饭，相当于500魔晄币。 相对的，在赛博城租一间客房，一个月下来只需要1500魔晄，但嘉图却可以足足使用十个月！ 这简直就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所以嘉图毫不犹豫地将各种武器弹药、粮食储备、备用帐篷以及锅碗瓢盆塞进了许阳的客房里。 期间为了保证房间不被弄乱，许阳还拒绝了一次酒楼的免费打扫，把白师晋乐得嘴巴都笑歪了。 但他殊不知，占了客房这个大便宜，嘉图的嘴也笑得好几天都合不上。 弄得赫拉还以为这孩子已经在探荒队练傻了。 在开启了赛博空间这个超级秘籍之后，物资储备也不再是个大问题。 不过为了避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嘉图还是老老实实地在黑森林里练满了三个月。 期间只是到伍宁那里补充了大量弹药。 作为代价，他还帮伍宁搬了好几天的木头和面粉，不过因为有储物空间作弊，所以这份工作对他而言还算轻松。 甚至因为边境世界的弹药终于可以敞开了供应，那段时期的弹药价格都便宜了不少，让其他不知情的作训生，连呼伍宁的慷慨。 而嘉图为了避免自己沦为纯粹的工具人，则以定期帮忙为代价，让伍宁隐瞒下了自己的贡献。 甚至就连孙思邈都不知道，那段时期的弹药大甩卖，是嘉图帮忙导致的—— 至少伍宁没有向孙思邈承认，至于孙队长能不能自己猜出来，就得看伍宁的心虚程度了。 反正嘉图觉得不太理想。 在结束了这个的小插曲之后，嘉图又抓紧时间，投入了战斗之中。 有了赛博空间的加持，他的杀戮速度堪称与日俱增。 在黑森林边缘战斗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到了最近几周，他已经完全深入了黑森林内部，接近了树狼族传说中的“天火大结界”！ “这里就是黑森林的边缘吗……” 嘉图抚摸着面前透明的火墙，感受到了类似白狼族神女身后天火之母的气息。 越是靠近天火大结界，尸鬼群的数量就越多，怪物的实力也就越强大。 所以嘉图也只是短暂停留，就立即离开了这里。 通过天火大结界，他看到了那面透明火墙后更加深暗的世界。 那已经不足以称之为“黑森林”，而是真正的“死森林”！ 到处都是枯萎的枝干和树木，在靠近大结界的地方，还有无数如尸潮般的尸鬼冲击着大结界，试图渗透进来。 每当天火大结界因为尸潮的冲击而虚弱上一瞬，就会有无数尸鬼突破结界，冲入黑森林中！ 而嘉图他们一直以来的狩猎尸鬼，即是在清理害虫，也是在保护树狼族的森林本身！ “这就是边境世界吗……只有二十公里的一个圆……” 嘉图通过天火大结界，估算了下整个边境世界的面积。 发现它就只有可怜的300多平方公里。 甚至还没有嘉图前世的一个镇大！ 嘉图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是如此渺小，几乎摇摇欲坠地悬在钢丝之上。 而树狼族的战士们和孙思邈他们这些探荒队的高层，应该也知道这点，所以才会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世界的平衡。 而嘉图他们这些作训生们，也不过是维持世界平衡中小小的一环。 。 在结束了对“天火大结界”的探索之后，嘉图也返回了之前的战斗营地。 营地附近又多了不少中高级的尸鬼，而嘉图也便顺势又清扫一批，成功获得了两块新的魔晶。 因为这些可以兑换成神元币的尸鬼魔晶，这段时间的许阳也小赚了1300多点神元币，虽然算上电脑的租赁费用，还是亏的，但至少保证了他这个月的收支基本持平。 而嘉图在结束了三个月的狩猎生活之后，也成功将自己的魔晄容量，提升到了800点！几乎是目标值的两倍！ 而储物空间的大小，也成功达到了720升！已经勉强可以将《尧兰牌饮料机》塞进去了！ “接下来，我就可以把尧兰牌饮料机放进赛博空间，天天带着走了……也算是彻底完成任务目标了！” 嘉图一边担心着天火大结界的安全，一边又安慰自己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然后收拾好行囊，向着白狼氏族的村落走去。 。 到“世界边缘”走了一趟。 回来之后，再看到其他作训生，就感到有些物是人非。 因为远离村落，所以嘉图基本上就没怎么兑换过“魔晄提升药剂”。 不过在休息途中，他曾经从魏巍那里看到过那些所谓的“特殊药剂”。 实际上就是一种含有金色魔晄的草药，据说是探荒队在大远征时的收获，对于白银级的探荒者有很好的滋补效果。 不过随着实力的提升，效果会越来越弱。 所以基本上也就是帮助作训生们度过比较艰难的前中期。 一旦达到500魔晄，效果就会变得很弱。 因为嘉图一个半月之前，意外启动的弹药价格大甩卖，这一届的作训生进度比前辈们还要快得多。 等到嘉图前往作训生宿舍拜访时，发现魏巍他们基本上也都超过了500魔晄，达到了600魔晄左右。 实力进度更快的华伦他们，更是达到了和嘉图几乎相差无几的750魔晄！ 不禁让嘉图感慨，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自己依靠运气药剂和赛博空间这两大作弊神器，也不过是和团队作战的华伦他们堪堪持平。 第一百一十九章 护卫 在嘉图返回树狼族村落的时候，已经临近深冬。 除了苍建木的枝叶依旧四季如春外，树狼族森林附近的树木都已经萎靡了不少。 不过嘉图却没有感到太过的寒冷，甚至连雪花都没有落下。 换做之前，他或许还会奇怪树狼族的冬天为何会如此温暖。 但现在想想“世界边缘”的天火大结界，他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当嘉图走进作训生宿舍，华伦正好在演练他的新能力。 只见他闭目凝神，用双手擦拭着赤裸着双臂，下一秒—— 他身上就冒出熊熊的火焰，把他烫得哇哇乱叫，连忙熄灭了身上的“礼能”。 “你在干什么？” 看着仿佛发神经一样的华伦，嘉图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出声打断了他的作怪。 “全身附火啊？” 华伦下意识地回答着：“你不觉得浑身上下都冒出火焰的感觉很帅吗？” “尸鬼都已经那么弱了吗？以至于你不好好提升战斗力，开始研究这种怪招？” 嘉图摇了摇头，意识到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 果然，华伦听到嘉图的声音，突然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 “嘉图？！你回来了？！” “嗯，个人修行结束，差不多要归队了。” 嘉图伸开手，准备迎向华伦的拥抱。 但是少年走到半途，突然一拳挥出。 那肌肉虬结的拳头，毫无迷茫地砸向嘉图的肩膀。 而嘉图也下意识地竖起手掌，将这一拳挡了下来。 “砰！”地一声，拳掌相击，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而华伦保持着“超人拳”的姿势，僵在原地。 下一秒，他解除了攻击姿态，用力抱向了嘉图： “没想到三个月了，还是打不过你。” 嘉图被少年突然的拥抱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他感受着华伦有力的拍打，还是点了点头：“还好，我毕竟是一个人活动。” “啊！你这个孤狼！是想说集体的力量比不过个人吗？！” 嘉图听到背后传来大声高喊。 然后华伦松开他，转头看去。 在嘉图身后，却是几位穿着帝国服饰的探荒少女。 知缇身上穿着时髦的印花长袍，金发上插着银色头饰的，一手举着糖葫芦，一手指着嘉图气呼呼的，似乎是对于他长达三个月的离队，感到惊人的不满。 而在她身边，还有赫娜、安洁与魏巍等人。 只是三个月多不见，他们都有些踌躇。 直到嘉图伸手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他们才纷纷一脸高兴地围了上来。 。 对于赫娜、安洁她们的陌生感，嘉图倒是没有感到太过的奇怪。 毕竟在尸鬼窝里待上三个月之后，他身上的气味都变了。 在他上一次返回树狼村落的时候，就已经显露出这样的迹象，这一个半以来，他身上的变化更大，赫娜与安洁不敢相认也很正常。 嘉图在回到悬崖小屋之后，揪了揪自己额头上的长发，掏出镜子，看了看落地镜中的自己。 和成为探荒者之前相比，他的身高高了快三十公分，体重增加了四十公斤，因为许阳的客房里没有冰箱，所以他在赛博城的储备口粮，也基本上以干粮棒、蛋白棒、肉干、豆类和瓜类为主。 于是一个半月的高强度战斗，再加上充足的蛋白质供应，让嘉图身体的壮实程度开始向华伦靠拢。 虽然不知道符不符合赫娜她们的审美，但至少从嘉图的角度来看，明显精神了不少。 而且在这三个月内产生变化的远不止嘉图。 华伦、赫娜、安洁、知缇、魏巍、塔吉玛…… 几乎所有作训生都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从刚成为探荒者时的瘦瘦小小，变得人模狗样，一个个都像是大男生、大女生了。 平均身高长了快二十公分，男生高大阳光，女生窈窕优美，几乎人人都有了一种所谓的“人格魅力”。 对此嘉图感觉不能只用“锻炼充足”“营养充分”来解释。 “还有魔晄的影响吗……” 嘉图看着自己隐隐散发出银色光芒的身体，淡淡地想道。 。 在嘉图回来后没多久，就被孙思邈找了过去。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帮伍宁搬弹药的事情暴露了，但是看到孙思邈有些欣慰的目光，他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要吃吗？” 在嘉图进入房间之后，刺猬头青年指着桌子上的小糕点问道： “最近是帝国那边的至冬节，诺德华男爵总算干了点人事，从帝国世界运了些新鲜的小糕点过来，还挺好吃的，你要试试吗？” 嘉图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和孙思邈独处，所以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他拿起那些包装精致，像是小兔子一样的糕点放进嘴里。 入口即化的感觉，让他有些联想起前世吃过的老式云片糕。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放下手中的糕点，嘉图看向孙思邈，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不过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说了什么，又连忙补充道： “挺好吃的，就是有点甜。” “帝国守边人的日子很苦，不多放点糖，恐怕很难过下去。” 孙思邈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意有所指地说道。 然后直接挑明了话题： “有没有兴趣充当白狼氏族的护卫？” “白狼氏族的护卫？” 嘉图愣了下，不知道孙思邈为什么会说这个。 “对。” 孙思邈少见地神情非常凝重：“诺德华男爵向五大树狼氏族发出了邀请，要在帝国冬至日的时候缔结新的和平契约，我觉得味道有些不对，但第二总队那边没有反应，所以我也不好直接向伍尧总队长汇报，为了以防万一，我需要挑几个人，去保护白狼氏族的首领，你是人选之一，我事先说好，这件事有很大风险，你可以选择拒绝，没有关系。” 嘉图思绪闪转，一瞬间萌生了许许多多的念头。 比如孙思邈为什么会觉得味道有些不对，又比如为何第二总队那边会没有反应，还比如他为什么会选择自己？ 但所有的问题，都在萌生的瞬间，就有了答案。 于是他点了点头，问出了自己真正在意的问题—— “其他被选中的人里包括华伦吗？” 孙思邈注视着嘉图，缓缓点了点头: “有。” “那也算我一个。” 嘉图叹了口气，意识到那位实力强大，又很理想主义的少年，绝对会做出的选择。 “毕竟……这可是在保护‘世界’啊……” 嘉图默默地想道。 第一百二十章 白雾 为了胜任“护卫”这份工作。 孙思邈提前教导了嘉图隐藏自身魔晄的技巧。 其实要做到这点也很简单，只需要常态化维持“自我骇装”就行了。 因为总共也没有使用过外装骇脑几次，所以嘉图几乎忘掉了这个能力。 但根据孙思邈的说法，脱离外装骇脑，维持“自我骇装”才是嘉图他们在这一阶段必须达到的目标—— 只有将主装骇脑彻底融入身体，嘉图他们才算是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探荒者！ 之前他们遇到伍宁时，没有感受到类似的压迫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虽然第二轮测试的时候，我们将主装骇脑放出来一点，但之后就都是静默状态了。” 孙思邈笑眯眯地说道。 他的话让嘉图想起来，十一位监考官集体亮相的时候，确实给人很不一样的感觉。 但现在的孙思邈，无论如何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逗逼。 在帝国世界，这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在帝国那种弱肉强食的地方，每个人都应该尽情展现自己的实力，到底谁是强者，几乎一眼可知。 但是探荒者，甚至是开门客，都不遵循这个逻辑。 在原着民这边，他们才是弱势方，隐藏自己收集情报才是他们要做的事情。 因此，收敛魔晄，就几乎成了每名探荒者的必修课。 对于身体没有魔晄回路的探荒者而言，要做到这点，也并不复杂。 “将主装骇脑收敛到体内就好。” 孙思邈看着嘉图，淡淡地说道： “你的主装骇脑还不够成熟，想做到这点还有些困难，但我对你们的要求不高，能够维持六个小时就行。” 嘉图看了看自己背后70%都已经变成金色的主装骇脑，有些咂舌。 在孙思邈看来，这种程度都只是“不够成熟”，那么“成熟期”的主装骇脑又该是什么样子？ 嘉图突然有点想看看孙思邈的主装骇脑了。 不过看着刺猬头青年老神神在在的样子，他知道问不出结果。 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地将主装骇脑收进体内。 然后闭目凝思。 说实话，“将主装骇脑收进体内”并不困难。 因为主装骇脑本来就是个很灵动的东西，随时随地都能听候他的指令，就仿佛是他的分身一样。 但是真正困难的，是把它一直维持在身体里。 到了这个时候，嘉图就突然明白过来，为啥“自我骇装”的消耗速度会那么惊人了—— 因为在主装骇脑看来，他的身体就是一个石头！ 甚至连石头都不如！ 全身上下的魔晄通道都全部堵塞，只有皮肤表层的一小部分，能够让主装骇脑的魔晄回路勉强通过…… 在帝国那边，嘉图这样的体质，就是所谓的“石人”，和魔法绝缘的那种！ 但在探荒者这边，却普遍都是这种情况。 而主装骇脑也不亏是前文明时代的终极科技产物，居然硬生生地改变了这种“禁魔体质”，让他们可以施展出“化狼术”和“礼能”这些不太依赖魔晄回路的能力—— “但是还不够。” 就在嘉图苦苦维持着主装骇脑的时候，孙思邈淡淡地说道： “为了改变我们的体质，我们必须打破甚至重建我们体内那些堵塞的魔晄通道，将其达到‘精灵’甚至是‘神明’的程度，才能在对抗异世界人的战斗中，获得一定优势。” “神和精灵的魔晄通道是多少？” 嘉图一边咬牙坚持着，一边问道。 “石人零条，矮人三条，兽人六条，人类九条，精灵十八条，天使二十四条，龙种二十七条，神明二十八条。” 孙思邈剥着橘子，语气平静：“我们主装骇脑，魔晄回路天生就是二十八条，但是能将这二十八条骇装回路全部融合到身体里并利用上的探荒者几乎没有。” “孙队长你融合了几条？” 嘉图有些好奇地问道。 但孙思邈却答非所问： “现在的探荒队里，融合魔晄回路最多的是第二总队的诺兰总队长——” “一共融合了十五条。” “十五条吗……听起来很多啊……” 嘉图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感觉到了最后，维持骇装状态，就如同蹲马步一样，令他浑身都酸痛不已。 但主装骇脑却也在不断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的身体。 嘉图明显能够感觉到，他现在维持骇装状态的时间变久了。 从五分钟逐渐延伸到了十五分钟。 于是在其他作训生纷纷前往剃刀镇参与集市和庆典的时候，嘉图躲在孙思邈这里，一点点地磨洗着自己的身体，直到可以满足护卫任务的最低要求。 。 当时间真正抵达至冬节的时候，嘉图整个人都瘦了至少5公斤。 他每天训练结束，身上都会多上一整层的污垢。 这些污垢除了会从他的毛孔中排出来，还会通过他的“三急”排出来。 有一段时间他天天腹泻，尿色都发褐。 洗澡时搓下来的污垢，能够堆成一层小山。 在艰难程度上，已经快不亚于脚步纠正训练了。 但嘉图还是坚持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但他还是收敛了满身的华光与贵气，让自己重新变得像是普通人一样朴实无华。 “或许……这就是生存吧……” 嘉图看着马车外部的景象，默默地想道。 他此时此刻正头戴狼骨，赤裸着上半身，坐在白狼氏族首领的辇车上。 在他身前，是白狼氏族首领—— 一位面目严肃，手持金色法杖，浑身上下都披覆着白色狼皮的大祭司。 嘉图从来没有见过他，应该只有孙思邈可以和他打交道。 在嘉图对面的位置上，还有另外一名白狼氏族的战士。 也是嘉图的老熟人—— 三个多月前，刚刚成年的白狼族少年冷道。 在车外，则是由银弦的第五小组和其他白狼氏族战士组成的护卫队。 嘉图不知道大祭司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姓“碧”，应该是碧卡的父亲或者叔叔伯伯。 白狼氏族的辇车缓缓前行，因为一直泡在黑森林里，所以嘉图对外界的消息一直不算灵通。 但在他闭目塞听的时候，树狼族的世界却也在悄悄发生着巨变。 大概是两个月之前，诺德华家族的信使突然找到白狼氏族的族长，说是想要修订新的契约。 他们想要新的土地和水源，作为代价就是可以提供很多白狼族急需的粮食和魔晶币。 而白狼氏族这边，也正想向黑森林的更深处发动扩张，于是双方一拍即合，觉得都可以谈谈。 虽然谈判的过程非常艰辛，但双方都本在诚意的基础上，做出了巨大的让步，居然真的让和谈达成了。 类似冷道冷眸这样的战士，肯定是抗拒的，但挨不过白狼族居民和神官们对和平的渴望。 在他们看来，白狼氏族的敌人一直都不是帝国或者开门客—— 而是将他们压迫到世界角落的尸鬼和黑森林！ 嘉图在亲眼看过黑森林边缘的天火大结界之后，也不是不能理解碧族长他们的想法。 但孙思邈和冷眸冷道他们，都很担忧。 他们不相信帝国那边的会如此的好心。 但神官阶级已经达成了共识，那么作为执行者的战士阶层，就必须执行命令。 于是才有了今天的和约之旅。 。 嘉图他们的辇车缓缓驶入诺德华领。 远远地就看到了剃刀镇的城门。 让嘉图有些惊讶的是，四个多月没见，剃刀镇宛如换了个地方一样，城门道路被打扫一新，就连进出城镇的镇民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笑容，衣衫整洁。 甚至会让嘉图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至爱！至爱！欢迎欢迎！至爱！至爱！欢迎欢迎！” 在白狼族的辇车驶过城门的时候，他听到镇民举着手中的花环大声高呼，看起来非常文明、非常训练有素。 嘉图身边的冷道和银弦等人，都没觉得眼前的景象会有什么问题。 他们被镇民的热情所吸引，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似乎觉得真的只是一趟和平之旅。 但嘉图可是看过这些剃刀镇民当街杀人的！ 他们表现得越是文明，他就越不敢放松警惕。 而且，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这些镇民的笑容太过一致，也太过发自真心。 即便是在前世的奥运会上，他都没有看到如此笑容璀璨的欢呼队列—— “这些帝国人，真的能比赛安做得更好吗？” 嘉图觉得这完全是个傻问题。 他默默地打开了储物空间，然后又迅速关闭。 因为他意识到，现在还不是发难的时候。 在车队进入剃刀镇之后，嘉图开始觉得愈发地奇怪。 因为剃刀镇内部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白雾，这些白雾在接触嘉图的一瞬间，就想渗透进他的身体里，但是却被嘉图体内的主装骇脑给挡开了。 但辇车外的银弦等人却没有这种保护，脸上逐渐浮现出一种近乎痴呆的傻笑。 嘉图意识到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一把掀开头上的白狼面具，抓住身前的冷道和碧族长摇晃起来： “碧族长！冷道！醒一醒？！” 他用力扇着冷道的面部，却只换来对方痴呆的傻笑。 嘉图意识到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犹豫了下，打开储物空间，毫不犹豫地把碧长老和冷道塞了进去！ 然后他打开车厢大门，从储物空间中抽出灰影斗篷披到身上，然后一把抓住身前的银弦—— “醒一醒！” 他一巴掌用力抽在少女的脸上，因为探荒者皮糙肉厚，所以他没有留力。 剧烈的一击，好像真的起了点效果，但银发少女脸上的表情挣扎了下，又重新歪嘴咧牙露出了傻笑。 意识到打脸无效之后，嘉图深吸了一口气，将银弦也塞进了储物空间里。 就在他再接再厉，想要把其他几位作训生也都找出来的时候，却看到远处的街道上，突然浮现出十几个穿着黑袍的身影。 他们手中提着绳索和棍棒，脸上带着尖尖的黑帽子，只有两只眼睛露了出来！ 很像黑化版的fff团或者3k党！ 他们的行为提醒了嘉图，把外装骇脑拿出来，戴上。 看了眼原地站着不断傻笑的白狼族护卫，嘉图叹了口气，毫不犹豫地向房屋顶端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