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不归来,但重启到困难副本》 锲子?巨蛇衔尾,宿命轮回 “哥哥,你就要死啦……” “看起来确实没啥活路,不过你这推销员还是别卖力气了。我不会换的。”路明非用手背抿了抿嘴角的血,但这个动作只是让他看起来精神一些,并没有起到清洁的作用。因为他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了。 “我有和你描述过黑王的死吗?关于觊位者和越权者的故事,以及数不胜数的人类。” “说过啦说过啦,我入学的时候你让我看见过的。”路明非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战斗开始之前他曾经对自己下达不能死去的命令,如今这个言灵正在疯狂运作,压榨着他的最后一丝生命力。 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他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在他这块干瘪的海绵里已经挤不出任何水分。 如果不是路鸣泽的能力让他恢复了一点,他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还记得人们用铁锥敲他的头盖骨来着,好像黑王是某种世界boss,大家在热火朝天的打神话级别副本……咳咳咳……你说黑王会爆什么极品装备?” “不要妄自菲薄哦哥哥,你现在也算是某种史诗级的世界boss了。另外黑王是不会有装备掉落的,仅仅是皇帝的死去就足够让万众欢呼。”路鸣泽缓缓开口,他注视着路明非,眼神平静得如同被时光蚀化了万年的枯树。 “听你这么评价我真是感到开心。”路明非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他避开那双平静的目光,转而去看周身被路鸣泽定格了的战场。 在路明非的四面八方围绕着年轻的混血种们,他们或激昂或稳重,前赴后继,伺机待发,都想要杀死路明非,亲手摘下这个世界的祸害的头颅。其中不乏有着路明非熟悉的面孔。 “啊……”路明非拖了个长音,“既然神话级的世界boss不掉落装备,那就让我这个史诗级发点福利吧,给个称号怎么样?毕竟我身上的装备也不多了。” “哥哥你真心这么想吗?”路鸣泽的眼神仍旧是那样的平静,“那就叫‘扼凶杀兽之人’怎么样?嗯……字体颜色就用深沉的紫色,附带飘落的星星特效。符合哥哥你陨落的史诗级boss的身份。” “好中二!不过能不能换成‘弑虫皇者’?身为世界boss而没有皇帝的规格实在是有些丢脸。” “是星际争霸里的虫族吗?但只要交换的话,哥哥你大可不必只以这种皇帝自居。”路鸣泽顿了顿,他的视线划过身边的混血种而视如无物,仿佛一位皇帝正睥睨着他新征服土地上的尸首,随后他正视路明非的眼睛,缓缓开口,“与那种虚名不同,你是一位真正的皇帝啊,哥哥。” “闭嘴。谥号都已经定好了,就不要再来烦我了。”路明非没好气的想朝路鸣泽摆摆手,然而他的胳膊又酸又痛,连举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他叹了口气,“无事退朝,让朕一个人死了得了吧。” “怎么会,能吊死哥哥你的老歪脖子树可还没长出来呢。”路鸣泽笑了一下,“还有挽救的机会哦,况且哥哥你也不是真的就甘心这样死去的吧?” “你在赌我怕死对不对?”路明非抬头看着晦暗的天空,厚厚的云层挡住了太阳,连一丝光都看不到,可他却莫名的想起海边山崖上的某次落日。“那你可真是赌错了,我不会和你换的。现在的我好像并不是很怕死。” “不害怕死去和不甘心死去是不一样的,哥哥。” “对啊,但比起不甘心死我还是更怕和你换。” “意思就是交易失败咯?” 路明非点了点头,“等我死了以后或许会有跟你交换的打算吧?既然你是恶魔,一定也能跟我的灵魂对话,到时候你再问问我。记得参与攻略我这个副本的人,拿到的称号一定得是‘弑虫皇者’,‘扼凶杀兽之人’的称号我不喜欢。称号的字体颜色和特效就按你说的来吧。”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人生有重来的机会,有什么是你要改正的么?” “遗言环节吗?”路明非挑了挑眉毛,他抬头望着天空,希望能够从云层里看到太阳,然而并不能,于是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没啦。问一个将死之人这些问题,没有意义的。” “意思就是没什么想改变的咯?”路鸣泽点了点头,一边刷刷刷的做笔记。 “搞什么?原来是要用来当我的称号的详细说明吗?那我能不能申请重新回答一次?” “称号的说明倒不用着急,其实我觉得‘弑虫皇者’这个称号也蛮土的,哥哥你再想想呗?”路鸣泽收起笔记,端起酒杯,“喝杯酒?” 路明非看着面前的小恶魔,他的表情平静而悲伤,仿佛真的是要和自己告别一般。而且是一场漫长的,也许没有尽头的告别。也许除了自己之外,就没人能和他像这样子一同喝酒了吧? 想到这里,路明非有点伤心。可他很快就收起了这份伤心,毕竟这一切和他这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关系呢? 路明非同路鸣泽碰杯,他笑着叹了口气,说道:“祝我好死。”随后,他举起酒杯,仰头将香槟一饮而尽。 第一章 ?甘饴之毒(1) 执行部专员埃德尔又检查了一遍手里的波波沙,这种上世纪的苏联造很对他胃口。 经过装备部的改制,这杆冲锋枪的长度被大大削减,只有他的指尖到肘关节的长度,但是威力却丝毫不变。交接装备时对方甚至向他展示了如何把冲锋枪改制成小型炮筒,从而发射一枚小型炼金导弹。 虽然装备部的疯子们都会赠送额外功能,但是埃德尔觉得这次实在是用不上了,他的目标是一个中度危险混血种,隶属于某个神秘的混血种组织,密党已经关注这个组织很久了,正缺少一个可以撬开的喉舌。 目标目前正在芝加哥四处游荡,埃德尔通过诺玛已经追了对方一个月,终于在这里把他逮到了,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给目标来上一发弗丽嘉子弹,然后拖着昏迷的目标到学院交差,至于之后怎么套话,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埃德尔把削短的波波沙别在腰带的武器槽上,黑色风衣的下摆完美的遮盖住了这支凶器。他推门踏入酒馆,酒馆里人声鼎沸,到处都是碰杯声和高声呼笑的男男女女,而他的目标正独自坐在一张角落里的桌子上喝酒。 在这样的环境里进行处理实在有些惹人耳目,通常执行部的同事们都会选择引诱目标到罕有人迹的地方再进行下手,除非万不得已时绝不会在公众场合开展人龙大战。 但埃德尔不在此列,他的言灵是【冥照】,能够扭曲周围的光线,制造类似隐身的效果。而改制波波沙上则装载了特制消音器,在这样喧闹的酒馆里,枪声不会比碰杯声要高一些。 他正要走过去,却发现一个女孩坐到了目标的对面,女孩穿着白色碎花边的长裙,典型的冰美人儿,这样的打扮通常都应该出现在学校或者图书馆里,但总之绝不应该是酒吧。 埃德尔倒是不担心这女孩会是目标的同伙,他从宾夕法尼亚一路追到芝加哥,目标一直都是独身状态,甚至连电子设备都没用过。但现在要径直走过去使用言灵就显然不太合适了。 想到这里他给自己点了杯淡啤酒,坐在目标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慢慢啜饮起来。他并不着急,毕竟机会有的是,作为执行部处理中低危险目标的资深专员,只要目标不具备能够抗住弗丽嘉子弹麻醉效用的躯体,埃德尔都能够完美胜任。 埃德尔惬意的靠在椅子上,按照他的想法,等会儿女孩离开以后就可以直接动手。 开启言灵,连同目标一同笼罩,紧接上一声不比碰杯声大多少的枪响,弗丽嘉子弹生效,然后带走目标。对其他专员来说有些难办的任务,在他这里则显得轻松过头了。他摇晃了一下左手里的淡啤酒,准备端到嘴边。 但他却突然停了下来,举着酒杯的手也开始轻微的颤抖,埃德尔把右手放进自己风衣里衬的内袋里,摸到了装备部准备的小型导弹,冰凉的金属质感使他稍稍定下心来。然后他就这样站起来,那杯淡啤酒也没来得及尝上半口,离开了这间酒馆。 因为就在刚刚,从他的耳机里传来了诺玛的声音;“专员埃德尔,立即撤出,目标李家玮危险等级变更。重述一遍,专员埃德尔,立即撤出,目标李家玮危险等级变更。” 需要自己撤退,那么就是说对方已经完全不是自己的波波沙和弗丽嘉子弹能够抗衡的了,那枚小型炼金导弹正面击中目标倒肯定能解决,但在那种范围发射等同于把自己也陪葬掉。 埃德尔尽力保持相同的速度步出了酒馆。他压低声音问道:“诺玛?怎么回事?” “我正在骇入纽约市警局的线路来和酒馆老板通话,说酒馆里现在有一个危险的逃犯,要他立刻协助疏散客人。距离这里最近的执行部成员正在赶来,我已经通知他们了,届时这里由你指挥。这大概需要十分钟。” “人数足够应付吗?” “一名资深部员,以及一位正在附近实习的大一新生。对死侍专用的新武器箱也已经在路上了,约四分三十秒后空投。” “实习的大一学生?”埃德尔有些讶异,“让大一的学生来参加对死侍的任务?而且什么时候大一也能来执行部实习了?” “该制度在两个月前由昂热校长递送校董会审批。另外需要说明的是,这位新生的评级为s级。” “s级?!” “是的。s级。” “好吧……这阵容可真令我安心。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突然变更了危险程度?那家伙看起来实在没有攻击性。” “执行部刚刚破获了前段时间的盐城商人案,那里有大量普通人表现出了狂躁现象,有混血种在售卖一种血统提纯的药物,饮用之后会逐渐死侍化。在调查后发现,有一组药物流到了目标手中,因此临时调整了危险等级——目前推测售卖药物的混血种与目标隶属于统一组织的可能性很大。” “意思是他带着这么危险的药品一路逃亡?怎么可能!对于这种人来讲,龙化的诱惑是致命的!他居然能忍住吗?” “也许和他身边的那个白裙女孩有关,他们应该是一路同行的。” “可这个月里他甚至连电子设备都没有用过!他们是怎么联络的?” “通过纸质邮件,请别人代替寄信取信,我也是在女孩落座之后才得到的结论。两者始终一路,但没有见过面。” “搞什么柏拉图式恋爱啊?我这是进入了什么文艺电影吗?……” 埃德尔用手摸着额头,隔着玻璃去看酒馆里那个喝酒聊天的家伙,他并不强壮,甚至可以说有些清瘦畏缩,你甚至不会觉得这是个有血统的人,因为在他身上全然看不到半点血统带来的魅力,但就是这样一个家伙,居然已经摸到了纯化血统的钥匙。 第二章 ?甘饴之毒(2) 李家玮其实没在喝酒,喝酒会让脑子不清醒,所以最好不喝。 到这个酒吧来是极其冒险的,毕竟不知道组织是否还在追踪他,像他这样好用的工具,即使在组织里也是很少的。 好用。听话。从很小的时候就被作为工具来抚养。对于组织来讲没有比这更趁手的刀子了。 李家玮自己都记不清楚父母的长相了,他们给自己留下的只有一个中文名字。但倒也不难推测,一对来自中国的夫妻,通过偷渡来到了大洋彼岸的另一个国家,无法承担一个意外的婴儿,于是只有遗弃。 这是他自己推断出来的故事。在他的身边,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 李家玮六岁那年被组织找到,那时他还在垃圾堆里寻找果腹之物,衣不蔽体。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黑色加长轿车中走出来,身后跟着两辆货车。男人挨个儿对着垃圾堆上的孤儿小子们念上一段晦涩的语言,表现茫然不知所措的带上第一辆货车,而对语言反应激烈的则带上第二辆。 黑衣男人走到李家玮面前时,他正咬着翻到的面包,男人对他吟诵了一句晦涩的古语,听起来像是在唱歌,然后他睁大眼睛,看到无数幻想撕裂天空来到他的身前,在他的眼里流露出淡淡的金黄色。 四岁这年的李家玮被这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带上第二辆货车,他在很久之后才知道这是因为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神秘的龙血。同样被带走的还有许多像他这样没有身份没有家庭的孩子,平日里靠在垃圾堆里刨食过活。普通的孩子被分为一组,而带有龙血的被分为另一组。 组织给他们避寒的衣物,可口的食物,但并非毫无代价。组织绝非慈善机构,救助这些流浪孩童只是表象,根本原因则在于这样的小孩子更好控制,并且没有法律身份,不会招人眼目。 李家玮是在组织的教导下长大的,具有龙血的混血种孩子首先会被测试言灵,然后分为功能性言灵和战斗类言灵,功能性言灵的孩子被特别培育起来,用来为组织服务。 而战斗系言灵的孩子则会被安排着互相厮杀,他们通过这种方法来筛选更加强大的个体,用以找到更好的供以驱使的兵器,或者更优秀的小白鼠,用来试验他们所研制出的血统药物。 李家玮的血统并不强大,但是他的言灵救了他一命。【言灵·王之侍】序列号28。太古年间的龙族用这个言灵鼓舞效忠自己的人类和野兽,使用者能够强化领域内的友军攻击性和身体机能。靠着这个军团作战中相当有用的言灵,李家玮免去了每年一次的死斗。 在他觉醒了这个言灵之后,就经常性的被带往组织在各地进行的悬赏任务,临时编入其他小组。因为言灵的实用性,他被安排在那个带他来的黑衣男人的身边,以便随时调遣着派往世界的任何角落。 男人对他并不太好,也不算坏,就像是养了一只很能干的小猫小狗那样。男人总是带着李家玮,吃住都在一起,有时候男人会频繁的接打电话,然后就会带着李家玮到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去,让李家玮释放他的言灵。 也有时候男人会自己在一个网站上寻找悬赏,见到合适的就接下来,然后带着一支还是孩子的混血种军团去完成任务。高效,便捷,无所谓损失,再好用不过的工具。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他十二岁,十二岁之后,李家玮有了自己固定的组员,除开负责领导的组长以外一组六人。 虽然还是免不掉世界各地到处完成悬赏任务的命运,但好在有了几张熟悉的固定的面孔——如果他们没有死掉的话。 李家玮原本有可能会一直这样下去,作为组织的猎犬生活着,在组长的口中,或许再过个几十年,等他衰老之后言灵效果大不如前的时候,组织会还给他自由。 李家玮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他觉醒了一个辅助类的言灵因此不必直面危险,也过上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衣食无忧的生活。如果要让他再接着这样生活个几十年下去,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行。 直到他遇到那个女孩为止。 第三章 ?甘饴之毒(3) 像李家玮这样的孩子是没有生日的,倒不如说有名字都已经属于莫大的幸运了。 他的生日就是觉醒了言灵的那一天,这是那个黑衣男人给他定的,按职位讲这个男人处于组长的地位。组织里还有许多小组,都是由带有血统的孤儿组成。 在小组长的带领下,他们都服务于同一个组织,任务是在猎人网站接取悬赏,为组织赚取各种各样的报酬。男人给李家玮确定生日的理由是因为从这一天开始,李家玮获得了全新的人生。 这话一点都不假,【王之侍】作为言灵来讲虽然序列并不高,但是辅助的作用却是实打实的。甚至每次在处理危险的悬赏时都会有专门负责保护自己的组员。脱离了流浪的生活,获得了温暖的住所和食物,除了没有自由以外,好像真的没什么不好的。 二十岁的李家玮这样想道。他已经作为工具为组织服务了许多年,但是并没有觉得如今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他更换过一个又一个的组长和一轮又一轮的组员,是组织中忠诚的猎犬,组织说什么就是什么,组织要怎么办就怎么办。 二十岁的李家玮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他从四岁时开始觉醒言灵,在一次又一次危险的悬赏任务中吟唱起古老的龙文,看着四周的同伴眼中冒起亮眼的金光,他们的身体在言灵的作用下渗出血珠,抛却恐惧,慷慨赴死。 李家玮的【王之侍】如同蛊惑旅人奔赴黄泉的葬歌,而偏偏赴死者一腔热血,不知死为何物,只留下唱葬歌的人。 他看着同伴一个接一个的离开,连自己都不知道歌声中是否染上过悲伤。可是他每次在深夜的床上辗转回想时,就觉得自己不配悲伤,蛊惑他人送死的巫师,连哀悼都显得虚伪。 李家玮几乎把当年和自己同龄的所有同伴都送进了死地,而现在他已经二十岁。 二十岁的李家玮是组织充分信任的鹰犬,组织让他啄他就啄,组织让他咬他就咬。 在获取了组织的信任之后,他的自由程度也在逐渐的增加,有时候组织甚至会安排李家玮协助寻找和筛选新的流浪孤儿,他在小组里甚至隐隐有副组长的地位。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继续为组织服务下去,或者凭借着他的忠诚成为将来新的小组组长也不一定。但是意外毕竟还是意外,总会在不经意间找上你,就像树苗尚且幼嫩时遇到的贪嘴绵羊。 二十岁的李家玮所在的小组迎来了一位新成员,一个女生,同样是被组织发掘的带有血统的孤儿,和李家玮同龄。 不同的是女孩有着战斗类的言灵,她已经因此经历了十四次死斗和数不胜数的悬赏任务。 而在上次的悬赏任务中,女孩所在的小组折损大半,那个小组的剩余成员便被拆散了补充到其他的小组中,她就是这样被分配到了李家玮所在的这个小组里。 女孩的父母没有给她留下名字,她的名字是当年带走她的组长取的,叫做三号,非常符合组织一贯简单粗暴的作风,因为她是当天那位组长找到的第三个带有血统的孩子。 三号来到李家玮所在的小组时,他们刚刚完成了中国北方关于某个墓葬的悬赏任务,正在组长的带领下休整。 组长租借了当地某个农户的家,那是一个乱糟糟的乡下大院子,有好几个房间可以用来打地铺,院里还养着一圈鸡鸭和两头猪。组长预定在这里呆上一周的时间用来休息和调整装备,同时等待组织安排下一个悬赏任务。 三号来的时候是个傍晚,当时组长正在屋子里看电影,他在电脑里下载了很多经典的影片,总是翻来覆去的看。组员们则在各自的屋子里调试装备或者休息,在这次的悬赏任务里他们损失了一个组员。 李家玮当时正站在院子里的篱笆圈前看着圈里的鸡鸭,棕色白色的两足禽鸟在樊笼里慢悠悠的走来走去,不时引吭高鸣。 远处的夕阳一寸寸下沉到山间,满天的寂静和安宁,从村子里传来狗吠人喊鸡鸣猪叫各种繁杂的声音,合于一处扑到李家玮的耳朵里。 就在这个时候,从暮色四合的小路上走来了一个穿着黑裙的女孩,除了脸上,她裸露出的肌肤都缠满了绷带,其下隐约渗出血迹,那是导致了女孩小组折损的危险悬赏任务留下的伤痕。 组织负责送她来的人在还没入山时就停了车,只是留下一个位置让她自行过去。三号从早上一直走到晚上,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三号径直走到敞开的院门前,她隔着一段距离与李家玮对望,同时看到院子里的李家玮和篱笆圈里的鸡鸭。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都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只剩下那双发亮的眼睛。 就在一片咯咯嘎嘎的鸡鸣鸭叫声里,三号缓缓的开口,声音像是一把清寂的小刀。 “我是三号。”她说。 “我是李家玮。”李家玮对她点了点头。 ———————————— 埃德尔给手里的波波沙完成了换弹,又从武器箱里拿了两枚催泪弹在手里。 诺玛的空投从猎刀到狙击枪应有尽有,以及足足五百发炼金子弹,对付带着血统纯化剂的混血种就该做这样充足的准备。 酒吧里的顾客已经被疏散,除了目标和他的同伙以外,就只有一个在桌上醉倒的客人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酒客会在下午就已经喝醉?不过没什么大碍,就算看到了龙族的秘密,大不了最后给这家伙洗脑就是了。 那对死侍情侣……姑且称之为情侣吧,男孩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惹得女孩儿一直在落泪。 按理来讲即将死侍化的人不应该表现的这么符合常理才对,他们看起来简直就是在闹分手的情侣。 诺玛调遣的那位资深专员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至于实习的s级新生则还在路上。 封锁这间酒吧和疏散附近居民用了一点时间,这是为了避免死侍化的目标逃到街头,那样的话处理后续会很麻烦。 事实上如果不是担心造成恶劣影响,埃德尔刚刚完全可以不必改换子弹,而是直接换那枚小型导弹上去,在安全距离上一发完事。 女孩还是在哭泣,男孩无奈的对着女孩笑,伸出手去摸她的脑袋,把头发揉乱。像是性格好又耐心的男友对待脆弱纤细的女友。 他妈的!这是什么死侍情侣的恋爱日常吗?埃德尔不是没有见过濒近死侍化的混血种,那些家伙的黄金瞳里带着血气嘴里也带着血气,动作断断续续犹如木偶,好像下一秒就会发狂暴起,对身边的一切活物发起攻击。 在那种濒临堕落者的眼中,人类就是鲜美的血食,可是这个接近死侍的家伙居然表现得这么温柔这么冷静,埃德尔几乎要怀疑诺玛出错了。 这种人怎么可能带着血统纯化药物呢? 在埃德尔的设想中如果他带了那就一定会喝,因为没人能抵御这种诱惑,多一分钟都不行。 “疏散完毕。附近的芝加哥警局里有我们的人,已经带队把外面的街道完全封锁了。可以开展行动。”那位代号叫“教官”的专员听了一会儿耳麦,转头对埃德尔说道。 “我们不等那位s级吗?” “s级那边出了点状况,还要一些时间才能过来。放任即将死侍化的目标呆在这间酒吧里……风险很大。” “明白了。”埃德尔点了点头,端起那支波波沙。 “诺玛的计划是直接正面突入压制,不给目标死侍化的机会。酒吧里的那个醉汉过后做个洗脑就可以了。另外目标的同伙最好活捉,这是学院方面的意思。我们已经追查这个组织很久了,这是目前唯一能够抓住的线索。” “嗯。”埃德尔做了个深呼吸,“那么,准备行动!” 第四章 ?s级的大秀 路明非侧身躲过那记凌厉的爪击,死侍的利爪锋利无比,每次挥动都犹如五把翻飞的匕首,声势惊人。 但路明非比它更快,他轻灵的跳出两头死侍的包围圈,举手抬抢,经过装备部改制过的m500转轮手枪发出雷鸣般的怒吼,那枚大口径的炼金子弹轻松轰烂了其中一头死侍的脑袋。 m500转轮手枪,12.7毫米口径,号称世界上威力最大的手枪,由于枪弹太大,它的弹巢并不能像传统的转轮枪那样装载6发,而是只有5发子弹。 虽然路明非很想选用沙漠之鹰作为自己的武器,但装备部派来和他交接装备的部员向他强烈推荐了这款手炮般的怪物。 即使在m500转轮手枪问世时牛仔的时代已经结束,但这位装备部的牛仔文化狂热爱好者还是希望新时代的牛仔们能够拿着它轰碎龙类的脑壳。 特指:必须是s级的牛仔,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牛仔再次伟大。 路明非实在无法拒绝这样的热情,只得收下了这款手炮,而那位部员则开心得给了路明非一个热情的拥抱,并且额外赠送牛仔帽一顶。 在戴着牛仔帽的s级不得不和那位热情的部员合影留念时,路明非萌生出了对方应该能和副校长聊得很来的想法。 但不管怎么说,这把手枪确实很好用。 路明非平稳落地,抽刀出鞘,他用的是一柄斩马刀,设计图纸是他依据记忆中那款“暴怒”绘出,交付给装备部打造。 他持刀而立,此时那头死侍才缓缓倒地,尸体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是他处理掉的第五头死侍。 陷阱就布置在路明非前往增援的必经之路上,设计得相当粗暴,布置陷阱的人完全掌握了路明非甚至专员埃德尔的行踪。 能够在诺玛的庇护下查到这些实时信息已经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对方完全不计后果的做法,他们看起来没有任何要保守龙类秘密的自觉,就这么在这条街道上拉来一货车的死侍截住了他。 这意味着不管对面犯什么事儿都需要密党来给他们擦屁股。 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路明非慢慢做了个深呼吸。世界重启,时过境迁,现在他才刚入学没多久,但已经有很多事情开始脱离他的预想一路狂飙。 好在他手中还握有刀剑。更重要的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重启之前,那个毫无战斗技巧的衰仔了。 最后一只死侍还在蛰伏着积蓄力量,没有选择轻易发动进攻。虽然这些怪物的战斗本能不容小觑,但很显然制造死侍的人技术并不怎么高明,只是单纯的强化了躯干,完全不如记忆里在东京时…… 路明非打住了往这个方向的思绪,每次想到这个方面,他的脑袋里就会突然窜出只蝎子。 路明非吸了一口冷气。 ……真疼啊。 死侍抓住了路明非分神的瞬间,它原本伏在地上时就像只祟鼠,现在突然暴起,简直是只拔地而起的猛禽。 路明非迅速回神,但这个距离已经来不及安全避开。 他双手紧握斩马刀,猛然下蹲,随即往后仰倒,手中的斩马刀以袈裟斩的刀法顺势挥出,死侍撞在了斩马刀的刀刃之上,锋利的刀锋横贯而过,巨大的冲势反而加快了它自己的死亡。 电光火石之间,那头死侍就被切为了两半,像只断翅的死鸟。 死侍被切开的躯干泼开大片的黑色污血,而路明非则以跪滑的方式顺势脱出战场。 至此,这辆货车拉来的六只死侍被全数解决。可路明非却皱起了眉毛,因为他手中的斩马刀正在嘶嘶作响,它的刀刃正遭受着死侍污血的腐蚀。 “明明是只低级类型的死侍,血液怎么可能具有这么强的腐蚀性?”路明非有点疑惑,他挥刀振血,但那柄斩马刀的刃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 眼下没时间保养刀剑,只能事后再找装备部打造了,于是他只是简单擦拭了一下,收刀入鞘。 那辆货车是以漂移加侧翻的方式直接挡到路明非面前的,接着就是从车厢里一只接着一只往外跳死侍。路明非压根没来得及去找司机。 更麻烦的是附近的住户见到这一幕之后已经在试图拿起手机报警,虽然他们在看到面前这帮怪物之后就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幸中的万幸。这条街上的住户并不多,学院接下来的洗脑善后工作也会方便一些。 路明非扶起他的杜卡迪摩托车,朝街边那个躲在掩体后一边瞠目结舌一边瑟瑟发抖的中年人投以一个歉意的微笑,好像在说不小心打扰。 但他刚才的表现却是五发子弹枪枪爆头,最后耍了一手流利的冷兵器,神兵天降犹如某种超级英雄。 任谁看到这样的表现都会觉得这是当之无愧的s级,转而担心他陷入某种哲学思辨问题而在苦苦思索中吞枪自杀,走上s级前辈的老路。 路明非骑上杜卡迪摩托车,绕过那辆侧翻的货车,一溜烟离开了。 虽然他显得轻车熟路,然而他的心里却远不如表现的这么平静,这个粗暴的陷阱很显然和专员埃德尔那边的局面有所联系。事实上如果换一个没有携带高杀伤力武器的专员来面对六头死侍,就算能够成功脱困,也一定会耽误很长时间。 既然这边被布置了陷阱,那谁又能说那边不会也有一个陷阱呢? 想到这里,路明非又拧了一把油门,杜卡迪的引擎越发高亢,两侧的风景飞快往后退。 他得赶紧过去才行。 第五章 ?烈火之前 埃德尔端着波波沙,和那位被称作‘教官’的资深专员一同贴着酒吧门外的墙壁。酒吧里没有一点声响,仿佛里面从来就没有人一样,静的可怕。 埃德尔和教官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同时起身,踹开酒吧的大门,一前一后端着武器进入了酒吧。 但眼前的场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地上散布着破碎的酒瓶,玻璃渣碎了一地,酒液撒得到处都是。而目标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同时消失的还有角落里的那个醉汉。 酒馆的中心仿佛爆发过一场战斗,桌椅尽数被折碎,破碎的木屑在地板上被摆成一个诡异的图案。在图案的中心躺倒着那个穿白裙的女孩,她的白裙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像只被折断翅膀的白鸽。 整个场景仿佛是某种邪恶仪式的现场,而女孩则是被献上的祭品。 这么大的变故居然没有半点声音传出来?!甚至通过摄像头监视酒吧内部的诺玛也没有提醒!如果说前者依靠某种言灵的效果能够做到,那么后者呢? 埃德尔的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他低声对着耳麦喊话,“诺玛?诺玛?” 没有回应。 诺玛从来不会出错,也从来不会无视专员们的呼唤。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诺玛的信号被屏蔽掉了。 但这里可是芝加哥,是在美国的本土上,谁能在这片北美大陆屏蔽掉诺玛?! “陷阱。”教官低声道,“盐城商人案的那个组织!” 酒馆中传来窸窣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埃德尔终于明白为什么要打碎那么多酒瓶了,这是为了掩盖死侍身上的臭味。 那股腥臭越来越浓烈,从吧台后逐渐游走出一头死侍,它的下身是蛇尾一样的粗壮躯干,这是一头拼接而成的蛇形死侍。 紧接着是第二头,第三头……他们是怎么做到在数十分钟前还人声鼎沸的酒吧里隐藏这么多死侍的呢?还是说这些死侍是刚刚才埋伏进来的? 埃德尔又惊又怒,这样的陷阱已经可以视作是对密党的挑衅,可是密党本身就是混血种社会中最大的暴徒组织,即使游走于黑暗面的混血种也会对其避之不及,唯恐招致怒火——那么,有谁竟然针对学院设下陷阱,胆敢挑衅密党?! “计划有变,先保住命吧。”埃德尔扣动扳机,波波沙倾泻出大量的炼金子弹,将吧台连同那只蛇形死侍一同淹没。 教官扔出了两枚特制的水银催泪弹,戴上防毒面具的同时也递给了埃德尔一副。 浓烟翻滚,其中混合着水银滴液,这对死侍来说相当危险,并且能够在降低可视度的同时影响它们的嗅觉。坏消息是他们的视觉也一同被遮挡。 “看看那个女孩是不是还活着!”埃德尔打空了整整一个弹鼓,而那头蛇形死侍也已经咽气,他佩戴上防毒面具,声音有些闷,“线索不能就这么断掉!外面街道上带队封锁的警长是我们的人,如果诺玛那边出了问题,他应该会来支援的!” 教官快步赶到女孩身边,不知为何,空气中的酒味儿更加浓烈了……但教官没空管那么多,他俯下身子,把手指搭在女孩的颈动脉上。 “还活着!不对,这伤口是贯穿伤……” “怎么了?”埃德尔持枪戒备,他隔着雾气不时盲射,威慑那些死侍,让它们不能轻易冲上来。 “……伤口被人处理过了。”教官咽了口唾沫,“就好像是故意把这个女孩维持成重伤的状态留给我们一样……” “意思是算定我们缺少这方面的线索,必须带着她离开?” “看起来是这样的。所以要给我们塞一个……累赘。” 啪啪啪……在浓雾之后居然响起了鼓掌的声音,一个男人如同鬼魅般从浓雾后现身,“精彩的推理!” 这是当时酒馆角落里的醉汉!埃德尔当机立断,抬抢便射,但那些炼金子弹在男人身前两步的位置就被弹开了,仿佛撞上了一堵墙。 【言灵·无尘之地】。埃德尔终于明白刚才为什么在酒吧外没听到半点声音了,因为对方展开了他的领域,作为天空与风之王一系的言灵,无尘之地是可以做到隔音功能的。 “刚刚处理了一下组织的叛徒,让学院的专员见笑了。”男人微微躬身,语气里满是歉意。 教官持枪警戒着,以防死侍突然发难,但不知为何,似乎死侍们在这个男人出现之后就停止了活动,甚至连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都消失了。 “学院方面倒是不介意帮你清理门户。”埃德尔挑了挑眉毛,男人说的话和他得到的情报并不相符,但他巧妙的掩盖着在情报方面的缺失,“看样子你好像只处理掉了女孩,那个男孩呢?需要我们帮忙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办呢。”男人转了个身,从身后拖了一个什么东西过来,又如同丢死狗一般丢在地上。 那是执行部本次要求击毙的目标,怀揣血统纯化药物的高危混血种。 看样子男孩已经服用过那支药剂了,他已经面目全非,裸露的皮肤上长着细密的黑色鳞片,关节处则生出坚硬质地的骨刺。 然而即使喝下了那支药剂,他仍旧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贵组织的效率还真高。”埃德尔笑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那个男孩,想确认一下他身上的伤口,由此推断那个男人都带了什么武器。 埃德尔的笑意很快就凝固了,因为男孩身上的黑色鳞片满是斑驳的割痕,深可见骨,而面积之大更是令人咋舌。 如果这是刀剑造成的,那对方的刀法未免太快也太好了。而且必须是一把好刀,因为那些鳞甲的防御也是不容小觑的,居然能被切割出这样深的伤口。 炼金刀剑? 埃德尔小心的打量着对方,尽量掩盖自己的惊疑,“这是你干的?你有一把好刀啊。” “您说这些伤口啊?”那个男人羞涩的笑了起来,“那是我的言灵效果。” “言灵?”教官皱起了眉头,“你的言灵应该是无尘之地吧?” “嗯。是的,您一下就看出来了啊。”男人点了点头。 教官有些动容。他知道这个言灵,释放者能够以自己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力场,力场表面流动着高速的空气流,构成类似“结界”的东西进行防御,刚刚挡下子弹的就是这个效果。 虽然一般将无尘之地定义为防御性质的言灵,但也不是没有人开发过这个言灵的攻击性,据说曾有释放者用自己的领域强行碾压对手,将之切割为碎片。 没想到居然真有人往这个路子走。 而且看样子,这个男人对无尘之地的掌握相当得心应手,不管是攻击还是防御都能够很好的兼顾。 教官自问即使手拿刀剑,也很难在强化过后的躯体上留下那种程度的伤口。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比起对言灵方面的掌握,让他更显不安的是这个男人的状态。 对方表现得实在过于谦逊有理,看起来相当诚恳,不像是表演出来的。可他做出来的事情却是十足的恶鬼行径,让人不寒而栗。 “初次见面,但没能好好招待两位,实在抱歉。”男人诚恳的致歉。 “招待就大可不必了,我对贵组织的死侍不太感兴趣。”埃德尔耸了耸肩,“既然不需要帮忙清理门户,那我们还是先走一步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还是有个忙需要两位帮一下的。”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管深紫色的试剂,其中翻腾的沉淀物质仿佛星星。 他蹲下身子,就这么用手捏碎了玻璃管口,碎片嵌入刺伤了他的手指,但他却没有表现出一点痛感。 男人把试管对准地上男孩的嘴巴,侧手倾出一线,深紫色的液体混合着红色的血缓缓流下。 目标居然还没有咽气,随着这种紫色的药物灌进嘴巴,他的身体开始大幅度的颤悸,同时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吼声。埃德尔从没想过那个纤瘦的躯体居然能够发出这种声音,像是一头怪物在宣泄对整个世界的怨恨。或者一个男孩对所有不公的诅咒。 目标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他正在长出新的鳞甲,质地仿佛黑色的玉石。 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那支药剂正在全面强化他的各个方面。然而由于男人言灵的缘故,埃德尔却只能看着,无法阻止。 “那些其他死侍没动静很久了。”埃德尔轻声说道。“我猜这个药剂的副作用一定很大,至少也有一个不分敌我的的效果。因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他先行撤掉了其他死侍。” “确实。”教官微微点头,声音同样很轻。“虽然很难想象有控制死侍的技术,但只能这么解释了。” 死侍的进攻本能是绝对的,就算它们听从指挥,也不会有军队那样的纪律,再不济也能听到嘶吼和蠢蠢欲动的声音。但自从那两枚催泪弹后,酒吧里就寂静得如死。 “等下我会再尝试一次火力压制,趁目标还没有完全强化,你带上那个女孩,我们突围出去。” “对方敢把这个线索留给我们,就说明这个线索没有多大价值。”教官摇了摇头,“带上她只会耽误我们的突围。” “好了两位,不要争论了。”男人突然出声,还没等埃德尔讶异他那惊人的听觉,他就已经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男人的手指被玻璃碎片割破,每次拍手都让他鲜血直流,但他却好像没有一点感觉。“我建议大家一起留在这里,合作出演一个节目,名字就叫……” 他掏出一支火柴,划燃之后丢在了地上。然后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烈火中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教官终于明白浓重的酒味是从哪里来的了,酒味来自于那些折断桌椅的木料,上面湿漉漉的洒着酒液。 酒味当然可以掩盖死侍的味道,但那只是其中之一的作用,真正的作用是把酒液洒在木料上。 用以助燃。 第六章 ?闷燃 黑暗。 黑暗。 喉管里呛着一团毒火,让人喘不上来气。仿佛一场长达二十年的溺水。 李家玮挣扎着醒来,他死死的掐着自己的喉咙,溺水的感觉消失了,但疼痛并没有得到缓解,因为那里刚刚被灌入了比毒药还要可怕的东西。 脑袋里的黑暗是黑色的墓土味儿,它翻腾而起,想要埋葬李家玮的意志。 喝下血统提纯药物之后控制心神已经很不容易,更别提现在又有一抹深黑来吞噬他的意志。李家玮知道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沦为怪物了。 他挣扎着起身,在一片火场中看到了三号。穿着白裙的姑娘染着血,一个男人正试图把她扶起来。另一个正骂骂咧咧的朝自己开火。 大脑一片模糊。连痛感都很迟钝。李家玮隔了几秒才感觉到钻心的疼痛,但他无法理解现在的场景,他的大脑已经不能支持他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 他的全部意志都用来拼命了。拼着命与脑海中的那抹深黑对抗,挣扎着不被吞噬。 但怎么可能不被吞噬呢? 他深知自己的死侍化已经无可避免,而在那之后,丧失理智的自己会撕毁周边的一切活物。包括他深爱的姑娘。 李家玮闭上眼睛,灼热无边的黑暗自上而下淹没了他,世界一片黑暗。 李家玮闭上眼睛,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但他听到。他在一片黑暗的世界里听到一抹无暇的白色。声音清寂得像一把小刀,说:“我是三号。” ———————————— 埃德尔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但他现在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男人用言灵制造的气流引发了一场爆风,而在一片火焰升腾之后居然凭空的消失掉了。 埃德尔从未听说过无尘之地还能够快速转移或者造成瞬间移动的效果,据说有人通过精密的操纵气流来达到短暂飞行的效果,但速度绝不会有这么快。 显然,虽然幕后黑手消失了,但困境明显还在,毕竟指望正在死侍化的目标也像这么消失完全不现实。 目标正弓着身子跪在地上,他双手抱着脑袋不住用力敲打,仿佛里面装着诱人堕落的恶魔,在他的关节处生长着骨刺,身体上覆盖着鳞甲。 埃德尔从一开始就没有停下过火力压制,然而炼金子弹打在鳞甲之上,只是迸射出刺眼的火花,仿佛金属对撞。 这个口径的炼金子弹能够杀死蛇形死侍,但面对被二次强化过的目标的躯体却完全起不到作用,这家伙强韧得像怪物。 火焰升腾,水银烟雾在燃烧中汽化,原本用来阻止死侍的屏障反而变成了拖累,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不仅饱受高温的炙烤,还有中毒的风险。 埃德尔打空了第三个弹鼓,他小心的换了口气,以免气管被炽热的空气烫伤,好在教官那边的进展还算顺利,因为那个女孩实在轻得过分。 教官背着那个女孩,腾出一只手用猎刀在火场里清理路障,他的言灵是【鬼胜】,这个言灵的效果是可以暂时屏蔽痛觉,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无视那些熊熊燃烧的烈火,开出一条路来。 教官终于劈砍到了尽头。入口旁的吧台底下还躺着那头蛇形死侍的尸体,在炙烤下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味。教官的手臂被烫伤的很厉害,他最后挥了一刀,砍断了正在燃烧的木门。 “埃德尔!” “就来!” 埃德尔已经打光了最后一个弹鼓,他擦了擦汗,准备往外冲。目标的挣扎幅度已经越来越小了,按照常理来讲,他身体里嗜血的怪物马上就会脱困而出,在吞食掉男孩的意志之后开始吞食身边的一切活物。 可就在这时,男孩挺直起身子,仰头发出一声了长长的怒吼,埃德尔很难分辨出那是怪物对血食渴望的怒吼还是一个男孩在心底对冷漠世界的怒吼,紧接着,那个身影举起已经变为利爪的双手,朝自己的双眼狠狠刺下。 男孩拼尽最后的力气,刺瞎了自己的双眼。 然后,在那副残破的躯壳中,生出了一个怪物。 第七章 ?困局 埃德尔冲出火场,惊魂未定。 街道上的空气猛然一冽,他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准备去拿诺玛的空投箱,那里还有一把未组装的狙击枪。至于波波沙则被埃德尔丢在酒吧里了,因为他已经打完了所有弹鼓,然而对方居然毫发无损。 畸变已经结束,男孩死去,死侍新生。 好在是个盲目的死侍。想到这点,埃德尔觉得实在应该感谢一下那个男孩。失去视觉意味着死侍无法判断路径,而现在酒吧里到处都是木材燃烧的焦味和酒味儿,希望这些能够稍微紊乱一下它的嗅觉。 不过只要拿到武器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特制狙击枪搭配大口径炼金子弹,最重要的是由装备部出品,命中要害的话,足够杀掉五代种以下的龙类。 埃德尔和教官在进场时没有选用这把武器,因为用这玩意儿去杀混血种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事实上在执行部里冷兵器专精的专员才是受人尊敬的那种类型,枪法好坏反而不那么重要,这种文化来自于专员们对昂热校长这位冷兵器大师的崇拜和爱戴。所以除开某些枪械爱好者,其实他们对这方面的装备并不太看重。 埃德尔又贪婪的呼吸了一口空气,可还没等他往武器箱那边赶,就发现先一步出来的教官已经倒在地上了。 在教官旁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埃德尔觉得他的心脏都要停跳了。 是那个男人,他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先一步在等在酒吧外面。这是个彻彻底底的陷阱,几乎可以视作是密党的宣战。 男人在慢慢的拔着插在手指上的玻璃碎片,每次拔出都伴随着淋漓的鲜血。然而他的表情平静认真,就好像在修剪指甲。 “请别急着离场。”他抬起头看了埃德尔一眼,笑着开口,“节目还没结束呢。” ———————————— 距离诺玛发送的地点已经很近了,但路明非却越发紧张起来,因为他现在没办法跟诺玛联系。 这种体验非常不好,除去尼伯龙根的影响,上次没法跟诺玛联系还是在日本被人追杀。那还是重启前的经历,日本分部叛变,使用同为超级计算机的辉夜姬屏蔽了诺玛,追杀学院专员如同痛打过街老鼠。 难道对方也有诺玛一样的超级计算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意味着设局的人相当可怕,毕竟这里可是北美大陆,诺玛的主场。 杜卡迪的引擎高亢轰鸣,如同一道黑色的狂飙弛过街道,路上看到警员在协助疏散居民的场景使他大感不妙,这意味着执行部可能要动用影响力比较大的武器了。 换个说法,普通手段已经无法解决问题,不得不在市区出此下策。 路明非一个漂亮利落的漂移过弯,来到了目标街道。街道前拉着长长的警戒线,这里站着一个一脸焦急的警长,他正在试图和耳麦讲话,不时抬头看一眼街道深处的浓烟。路明非没有错过他胸前佩戴的半朽世界树的徽章,那是卡塞尔学院的标志。 路明非放慢速度,径直朝那位警长驶去。 “别费劲了,诺玛出bug啦!”路明非喊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增援来了?”警长心头大喜,然而当他看清路明非之后重又揪心起来,“就你一个吗?” “目前来看好像是。”路明非刹停了摩托,伸出一条腿支撑地面,“路上遇到点麻烦,来的晚了一些。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诺玛突然联系不到,任务地点起火。”警长擦着汗,“事出突然,我连炼金子弹都没准备,也不敢贸然行动,只好让手下的警员们先疏散居民了。” “里面的专员也联系不到吗?”路明非掏出m500转轮开始装弹,刚刚他一路赶来,连整备都没来得及。 “联系不到。说来惭愧,我修的是龙族谱系学……”警长挠了挠头,“血统也只是d级,比普通人强一点的程度。我本来以为就是来打个下手的……” 路明非已经完成了装弹,正在把那把m500转轮手枪重新挂回腰间,“没事的。学院方面失去了和我们的联络,应该也会有所行动才对,说不定新的支援已经在路上了,师兄你就留在这里负责交接吧。” “哦哦,好的。等一下,你叫我师兄?!你不是专员吗?” “你都毕业了肯定算师兄啊。还有我当然是执行部专员!”路明非此刻已经再次发动了杜卡迪,他绕过路障朝街道里驶去,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臂,“实习专员也是专员啊!” ———————————— 死侍的臭味和木料燃烧的焦味混合在一起,让人直犯恶心。 埃德尔躺倒在地上,他的言灵没有战斗力,很快就在男人进攻型的【无尘之地】中败下阵来,他的浑身上下都被气流割伤,在保证丧失行动能力的同时却不至于死亡。 这并不是因为男人好心,而是他要把埃德尔他们留下来喂死侍。 男人做的很绝,临走之前还用言灵在他的身上切了很多伤口,这么多血流出来,足够那个死侍循着味道找到他了。 然后男人想办法弄醒了教官和那个女孩,同样留下恰到好处的伤口,他的节目需要有观众欣赏,最好是让死侍化后的男孩吃掉他的恋人。 相对于男人的行为,埃德尔更恐惧的是这个男人本身,他好像完全没有任何逻辑的随意切换每一种情绪,可偏偏每一种情绪都显得那么的真诚。如果他去做演员,任何影星都会在他的表演前相形见绌。 这个男人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那他背后的那个组织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能在诺玛所在的美国本土上隔断诺玛和专员之间的联系? 埃德尔挣扎着想要举起猎刀,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他的傲慢让他没有装备那杆狙击枪就进入了酒吧,而他的犹豫让他在逃出火场时丢掉了他的波波沙,本来他还能把波波沙改造成一枚小型手炮的,装备部的疯子们附送了这个功能。 这些都是可以翻盘的点,但他的傲慢和犹豫让他丢掉了这些机会。 他害死了自己,完全的咎由自取。 死侍已经走到埃德尔身前了,埃德尔甚至能够看到它深陷眼窝里流淌而出的黑色血液。 那是一个男孩曾经做出的最后努力,可他和埃德尔都没能阻止这头怪物。 不,还有一个机会。 埃德尔握紧猎刀,这是装备部最后的礼物,疯子们在刀柄处安装了一枚炸弹,启动的程序是按压刀柄处那个马赛克钉三次,每次三秒。 他慢慢吐了一口气,暗自希望死侍的嘴巴不要坚韧的太过分才好。 第八章 ?最是离人心(1) 埃德尔第二次按下按钮,他心中默数,在数到第二秒的时候他听到一阵高亢的引擎声。 他扭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一辆黑色的摩托正风驰电掣般驰来,摩托车座上的人穿着黑色的长风衣,大风把他的衣摆鼓荡吹起,看不清他的脸。 死侍被轰鸣声吸引,它停下寻找血食,转而摆出了警惕的姿势。剑拨弩张,一触即发。 ———————————— 路明非很想再复刻一下在里约热内卢对付舞王的那招,但今时不同往日,这辆杜卡迪是执行部发给他的,仅s级才有的殊荣,而且只此一辆,用坏了就没了。 路明非用力朝死侍丢出手中的斩马刀,同时轻点刹车,一个漂亮的甩尾漂移停下摩托,紧接着他侧身拔出m500转轮手枪,扣动扳机。 那把被腐蚀过的斩马刀虽然只剩刀尖处还算锋利,但巨大的冲势可不容小觑,然而那头死侍抬手便抓住了斩马刀,用力一握,如同折断一根枯枝。 但与此同时路明非的子弹也已经到了。m500是专为猎杀大型野兽而存在的枪械,一枪便可轰碎野猪的头颅,而搭载了大口径炼金子弹之后,哪管什么人形死侍蛇形死侍,只要不是最高等的龙形,统统轰碎。 枪弹完美命中了死侍的脑袋,路明非都准备收枪了,但那头死侍只是被巨大的冲力打倒在地,竟然还能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人形死侍能有这种强度?!”路明非愣了一下,不久之前这把m500可还是一轰一个死的存在,怎么到现在就不灵了,难道自己换错成普通子弹了? 死侍头部坚硬的骨刺挡住了这一枪,那枚子弹就嵌在它的额头上,子弹上暗红色的纹路如同藤蔓般扭转,确实是炼金子弹无疑。 路明非心中凛然,但他毫不迟疑,瞬间又打出三枪,死侍立刻埋低脑袋,双臂交叉护在身前,摆出防御的架势。三枚子弹被它尽数挡住,而它付出的代价则仅仅只是撕裂了半个小臂。 看着那黑玉石质地般的鳞甲,路明非已经没法掩饰震惊,“不是,哪有精英怪这么刷新的?这才刚入学啊,连新手村都没出!” 他握紧m500,那里只剩下一发子弹了,这把号称世界上威力最大的手枪由于枪弹太大,弹巢并不能像传统的转轮枪那样装载6发,而是只有5发子弹。 由于是临时安排的任务,路明非本来就没携带多少额外的子弹,更别提路上又遇到了伏击。现在他的斩马刀已经碎掉了,剩下的全部武器就是一发子弹和一把标配短刀。 自己的装备什么威力自己最清楚,而现在路明非已经打了4发全中弹,对方看起来却只是左小臂有些轻微的残废。这玩意儿真的还属于死侍范畴吗? “武器箱里有一把大口径狙击枪,应该管用。”埃德尔开口道,“但是还没组装。还有,死侍是瞎的,只能依靠嗅觉和听觉。” 路明非点了点头,他也已经看到了那个白色的武器箱,箱侧的徽章上雕刻着半朽的世界树。 “谢谢,帮大忙了。”他从腰间抽出一把标配短刀,把左轮重新塞回了腰间。 然而他没有去拿那把狙击枪的打算,毕竟组装起来也很费事,更别说他和武器箱之间还隔着一个死侍呢,想要冲到武器箱旁边显然很不现实。 这些接二连三的事件让路明非有点措手不及,不管是新增的实习制度还是能够在北美屏蔽诺玛信号的组织,他可不记得重启之前的大一期间有过这种事情。而且人形死侍能够有这个强度也很不合理,像是被热补丁紧急增强过,或者是被加载了新的dlc。感情自己之前体验的是阉割版? 但这么一来倒是可以解释小恶魔为什么会免费赠送外挂服务了,难道说除了死侍之外,连龙类们也得到了史诗级增强?可别真整出来类似尘世巨蟒版本的耶梦加得什么的,那可就有点太夸张了。 想起许久未见的路鸣泽,路明非的心里居然生出了几丝怀念来,或者是其他什么的情绪,他说不太清楚,也许是悲伤。 路明非摇了摇脑袋,开始低声念出作弊码,就好像玩侠盗猎车时输入panzer获得坦克,输入travelinstyle后车子可以飞起来一样,路明非念出这个作弊码就能够得到强化,这是路鸣泽为他准备的。 这个作弊码的名字是:“something for nothing……10%融合!” 小恶魔在重启整个世界后为他附赠了这个作弊码,虽然只能开到10%上限的融合程度,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福利,说是老用户酬宾大回馈。 当时路明非还觉得开外挂重新打通过一次关的游戏,想要完美结局还不是手到擒来?然而目前来看好像并不是这样,小恶魔赠送的福利与其说是回馈老用户不如说是新手保护大礼包。 毕竟现在世界线似乎已经被改变了,冒出这么多本来不该存在的人和事,而且看精英怪加强的力度,就算这次老唐在黄石公园超级火山孕育龙躯,一边吸收熔浆引发火山喷发一边变身究极喷火龙也不是不可能。 路明非觉得老唐在重启前那次死的真是窝囊,被自己用色欲就给杀死了,匹配他的死法是暴怒才对,那是他打造的用以自我审判的杰作,也是他给自己规定的死法,所以他的尊号也理应由他的杰作来终结。如同写好的宿命。 但是老唐真的就那么死了,被色欲杀死,路明非到现在都不能相信。可说不定老唐这次真的会整个大的出来?比如在肆意流淌的熔浆和铺天盖地的火山灰中登上他的王座? 毕竟这样才匹配他的身份,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就应该装这样的逼。然后享受一个配得上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死法。 可是路明非并不想看诺顿装逼,他更想和老唐一块儿打星际争霸,或者是在美国州际公路上坐着灰狗一路前进,虽然老唐是个路痴而他也好不到哪去,但是去哪都没关系。 他们就这么一路坐,遇到好看的地方就下去转转,买当地的热狗蹲在汽车的尾气里吃,一边吃一边看路边漂亮妹子的美腿,然后等着下一辆灰狗来,把他们带到未知的更远的地方去。什么该死的宿命啊审判啊都不存在,本来其实应该是这样才对。 路明非在“something for nothing”的融合中获得增益,他的肢体充盈着力量,但他的表情并无半点欣喜,而是深深的悲伤。 他觉得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才对。 第九章 ?大秀于林 路明非缓缓舒展了一下筋骨,他的骨骼自上而下发出轻微的声响,在他的四肢里贯注着力量。作弊码生效了,即使只有10%的融合程度,但已经足够。 想起老唐让他分神了很久,好在死侍没有抓住这个间隙进攻。因为自他念出那个作弊码之后,死侍就表现出一种恐惧的状态,仿佛路明非对它具有一种本能的威压。 它原本是低俯着身子准备反击的,然而现在却微微颤抖,似乎是时刻准备着转身逃掉。 死侍化一旦完成就不可逆转,路明非并没有放任它逃走的打算,对付死侍最好的办法就是终结它的生命,越快越好,这是对其生前人类人格的尊敬。 路明非单手握住短刀,缓步向前,而那头死侍则犹疑着不知是否要转身逃掉。最终对血食的渴望压过了恐惧,它怒吼一声,摆出了伏击的姿势。 但路明非还是就那么慢慢走着,仿佛他身边不是燃烧的街道,面对的也不是足以噬人的血口,倒像是高中的某天下午放学后他在河边散步。 终于,他在一个相当危险的距离定步,随后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像是一块石头。 死侍也停下了所有动作,它无法判断路明非具体的位置,因为它的视觉已经受损,而嗅觉则还在苦受那些蒸发烈酒的气味的干扰。它在一片火焰燃烧的哔剥声中辨认着路明非的位置。 路明非突然动了,而死侍在听到他黑风衣摆动的瞬间就已经暴起,死侍化后,它的长爪可以说是锋利的刀锋,它双手的每一击都相当于五把凌厉的匕首! 短刀与利爪相击,铮铮作响,电光火石之间双方已经碰撞了数十次,刀锋和利爪撕开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死侍动用了身体的一切武器开展进攻,利爪,尖牙,关节的骨刺…… 经过二次强化的死侍躯干,就连尖锐的鳞片都可以割伤人,它就是一头浑身长满尖刀的怪物! 路明非滴水不露的招架着,很难想象一把短刀在他的手中可以抵御这样流水一般的攻势。 死侍的进攻相当凌厉,它浑身上下都是武器,在进攻时每每都能做到“覆盖”路明非的整个正面,不仅仅是锐利的爪子,那些短刀般尖利的骨质也都是攻其必救之处。 如果被它那样锐利的身体哪怕伤到一处,路明非都可能会丧失一部分的行动能力。而这在战斗中无异于宣判死刑。 短刀如同银色的蝴蝶般翻飞,他的步法相当漂亮,结合流畅的短刀居然能防的滴水不漏,而且不止是防守,他甚至能够见缝插针的越过死侍的爪与刺,在死侍受伤的左小臂上做文章。 他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蚕食着死侍,那处伤口已经越来越大。 死侍有些慌乱,它想用坚硬的鳞片锁住那把短刀,然而路明非的短刀就好像一条滑溜的白鱼,翻飞中带起墨一般的黑血。 死侍有些畏惧,它原本积攒的勇气逐渐消失,它意识到继续缠斗下去的话,对方是能够伤到甚至杀掉自己的,于是它佯攻了一招,趁路明非撤刀回防之时后跳一步,暂时脱出了战场。受了伤的死侍畏缩着身子,不安的轻轻挪动,似乎有些畏惧。 优势相当之大,不过路明非并不开心,因为他手中的短刀正在受到死侍血液的腐蚀。 他已经很小心的避开那些黑血了,但在战斗中还是无可避免的沾上了一些。 依靠这把短刀就想要结束战斗,果然还是有些贪心了。 但路明非还是想再试一试,他想看看依靠自己的进步能够在重启之后的世界上走到何种地步。反正局面到现在还是掌握在他的手里,而且这种自我挑战也不失为一种砥砺。 就好像他玩星际争霸的时候从右手鼠标换成左手鼠标最后换成红点一样,这样的挑战能够让他保持锋利和锐气。 再说了,在新手村就把底牌全部用掉,接下来还怎么玩? 他挥刀振去那些污血,随后慢慢吐出一口气,摆出了日本剑道中“正眼”的姿势。 死侍的左手小臂已经抬不起来了。它不断晃着头,似乎是想要听到路明非接下来的动作。 路明非没有让它等太久,他径直朝死侍冲去,死侍本能的想要反击,但路明非在具它仅数米的位置用力踏了一脚,直接弹射了起来,简直就好像浮空二段跳一样。 没有视觉的死侍忽然无法捕捉到路明非的脚步声了,但它并未坐以待毙,而是向着路明非来时的方向亮出了所有的刀锋。 上至尖牙下到利爪,期间还夹杂着无数阴狠的骨刺,这阵势别说是路明非了,就算是来一头犀牛,在落地的时候也肯定会被戳成刺猬。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路明非已经来不及躲避那些闪着粼粼寒光的利爪。 他奋力朝死侍投出手中的短刀,刀尖精准的刺入了死侍左臂的伤口,这时路明非开始坠落,下面等待他的满是锋利的刀尖。 但他居然用一只脚踩在了短刀的刀柄上!虽然面积不大,但作为临时落脚的地方却已经足够! 路明非用力蹬出一脚,借助柔韧的刀身,以刀柄为点做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而那柄短刀原本就已经受到腐蚀,在路明非的施力下终于承受不住,就这样断在了死侍的伤口之中。 死侍张大嘴巴,发出吃痛的怒吼,而与此同时路明非的后空翻已经转完了一个半圈。 他在空中抽出m500转轮手枪,对着死侍长满尖牙的血盆大口扣动扳机,m500发出雷鸣般的怒轰,弹巢中最后一发炼金子弹精准无误的撞破了死侍柔软的口腔。 绝杀! 埃德尔亲眼目睹了这行云流水般的一击,穿着黑色风衣的路明非掠过那片刀锋又从容离去的样子犹如一只优雅的燕子。 他觉得自己会牢牢记住这一幕,并且终其一生都不会再忘记。 曾经有一个大一的实习专员,在一片致命的刀锋之中用一把残刀和最后一发子弹完成了一次看起来几乎不可能的绝杀! 这样大胆的战略,这样强悍的执行,当之无愧的s级! 第十章 ?最是离人心(2) 学院新赶来的增援已经接手了这片街道,善后工作正在有序的进行着。 执行部一开始并未想到是诺玛被屏蔽了信号,事实上他们宁愿相信有三位龙王一同苏醒。所以他们第一时间是在排查诺玛是否出了故障导致联系中断,毕竟要知道那可是诺玛,而这里可是在北美大陆上,自家主场。 也正是因为如此,导致了增援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一些,但好在有可靠的s级实习专员力挽狂澜,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或者说避免了一部分悲剧的发生。 三号已经醒来了,穿白裙的姑娘就在男孩的尸首旁边跪坐着,她就那样平静的看着自己的恋人,男孩身上死侍化的特征已经因为死亡而消退,他的身体异常的苍白,身上千疮百孔,就连口腔里都有一道贯穿伤。 男孩的眼睛是黑色的空洞,那是他被怪物吃掉意识之前所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他的眼窝深陷,血缓缓流淌而出如同泪水滑落脸庞。 但女孩儿没有眼泪,她就那样平静的看着自己已经死去的恋人,好像世界上其他东西都已经不存在了,只留下她与他。他们注定要陪伴着彼此直到天荒地老的,她一早就知道了。 她想起一个月前在宾夕法尼亚的那次危险悬赏,那几乎送掉了整个小组的命。 按道理来说组长并不在此列,组长们永远都站在最安全的位置督管和指挥组员们。在任务失败之后,组长出面收拢剩余的组员,就在他询问李家玮想要了解详细情况的时候,一把刀子从他的身后贯穿了他的喉管,那把刀子来自三号,组长连遗言都没有。 于是李家玮和三号开始了他们的逃亡之旅,临行时李家玮搜刮了组长身上的所有钞票和一种组织最新研发的秘药,据说这种血统提纯药物非常有效,可以强化使用者的血统和身体机能。他们没敢走在一起,这样的混血种组合太过惹眼,组织如果追查就会很快察觉。 他们从宾夕法尼亚一路逃亡,沿途错开一个车次的时间乘坐灰狗,女孩隔着车窗去看沿途的风景,有时艳阳有时阴雨,但风景总有不同,全是在成长中从没看过的。 她从记事起就开始参与悬赏任务:探寻古墓,杀死带有血统的某人,从各种地方偷取炼金器械,等等等等。他们出发时被装在货车的车厢里,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出发,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去哪里,更遑谈欣赏风景这一说了。 女孩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微风送来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他呼吸着从没获得过的自由的味道,心里想着先她一步出发的男孩。 他们一先一后的穿行在沿途的城市里,像是两只未经世事的小鼠在繁乱的下水道中跋涉,他们无法直接交流,只好互相写信联系,在夜里,女孩趴在旅馆房间的的窗边,隔着熙来攘往的人流和在街道另一头旅馆里的男孩儿对望。 世界嘈杂如同大海的潮水,他们就这样默默看着彼此的眼睛,好像海水中的礁石。 他们是两只下水道里的老鼠,拼了命的从下水道里逃出来,想要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是很美好很美好的,但外面的世界不允许老鼠们在这里活下去。于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恋人,其中一只老鼠把自己伪装成猛兽。 外面的世界是很美好的,而且还有更多的美好。 但老鼠是不知道这些的,逃出下水道是一个错误,即使伪装成猛兽的老鼠也还是只老鼠,于是老鼠被人踩死,它躺倒在灰暗阴潮的石路上,口鼻殷红。 然后三号想起了她和李家玮初见时的情景,那天她一直走到晚上才找到那处农居。一个男孩寂寞的看着樊笼里的鸡鸭出神,她上前两步,男孩转过头来。两个身处樊笼中的人隔着院门对视,而在他们的身边的樊笼中,鸡鸭嘎嘎自乐。 她盯着男孩的眼睛看得出神,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一样。 组织里有各种各样的眼睛,痛苦的,寂寞的,狠毒的,麻木的,但从没有一种眼睛像是男孩的眼睛那样充满温柔的悲伤。 她看着那双眼睛,好像自己的心也被那种悲伤打动,在组织残酷的生活中成长了十数年之后,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麻木的心又活了过来。 她发觉今天真是个好夜晚,天上有那么多的星星。 可是那个温柔的人已经不在了,就像是一把火烧了房子,望着灰烬你知道那是自己曾经的家,你想要回去,但只有灰烬的粉末升腾而起作为回应,那是曾经美好回忆的骨灰,挥之不去,熏眼呛人。 她伸手抚摸男孩冰冷的脸颊,从他的眼窝里流下红色的眼泪,染红了她素白的手指。 她忽然想起从前有一天的傍晚非常美好,在一片咯咯嘎嘎的鸡鸣鸭叫声里,她迟疑的开口说:“我是三号。” 但话一出口她就觉得后悔,这算什么呢?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介绍和这样一个可笑的名字。 以往她总是因为这个名字而受到耻笑,可是那个男孩却对她点了点头,同样开口介绍,眼底温柔声音也温柔。 “我是李家玮。” 十一章?最是离人心(3) 路明非的指尖在键盘上飞速起舞,他动作极快的切换各个场景,旁人几乎看不清他的操作。 如果说上一把的对局里,路明非表现出来的是对局势的全面掌控以及敏感的嗅觉,那么这一场的路明非则展现了近乎恐怖的运营和暴兵。枪兵克狗,牛克枪兵,这是星际争霸界里的基本定理。但在本场对局中,这个定理被路明非完全给推翻了。 他的暴兵速度几乎让人头皮发麻,不禁让人怀疑他才是在这场对局里操纵虫族的那一方——但事实上是因为虫族玩法已经成为路明非的基本思维了,所以他玩啥都带点虫族的意味。 屏幕上,海量的机枪兵部队在正面赶得大象满地图跑,甚至顶着蝎子把以出兵速度快着称的虫族打死在家里。这是什么夸张的操作?! 然而这是曾经考虑把自己的副本称号定为“弑虫皇者”的路明非,至少在星际争霸中的虫族一方,他确实是当之无愧的皇帝。 对手终于支撑不住,打出了gg。 路明非挖了挖耳朵,往后躺倒在了长椅上。夜晚的芝加哥火车站仍旧人来人往,1000次列车还是没有来,为了打发时间,他刚在就坐在这里用笔记本电脑打了两把星际。 重启之后他很少打星际争霸,但偶尔重温一下旧梦倒也不错。小恶魔把路明非送回了高考前一个月的时候。很多事情还都没有发生,很多人还都可以挽回。 路鸣泽在赠送了一波感恩大回馈之后说要陷入沉眠了,路明非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小恶魔是来真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他真的连一次都没出现。 回到高中的路明非一门心思搞锻炼,他的战斗技巧已经很好了,只是高中时的自己实在太过孱弱,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的程度。 本着“反正古德里安这老头子会来让我入学”的心态,路明非几乎放弃了学习。坏消息是世界线如今看来被改变了,这老头子真不一定会来找他入学。好消息是那一段的时间线没被改变,古德里安还是爱他的。 路明非就这样一直保持锻炼,直到现在也一样。现如今,虽然身体强度还是没有达到他的巅峰期,但是比重启之前刚入学的时候可是强上太多了。 讨厌弱小的自己就要努力。没有小恶魔的帮助,你能走到什么地步? 路明非摇了摇脑袋,不想再去想这个沉重的话题。 他已经知道今天那个任务里的男孩和女孩的故事了,他觉得很伤心,所以他刚才才会久违的打了两把星际争霸,希望能让自己稍微好受一些。然而现在看来并没有。 他突然久违的想起自己已经活了十八年,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而且还成年了两次。 可是成年有什么好的?上次成年的他知道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却偏偏又认识了一些太好的人。路明非想起今天下午那个死侍,被当做实验品处理抛弃,可却还有一个那么棒的女孩爱着他。 路明非吐出一口气,觉得这真是一个操蛋的世界,有那么多好人排队等着送死。 愿意把自己的氧气瓶分出去的叶胜;那么温柔的纠正路明非日文发音的酒德亚纪;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打死的康斯坦丁;一个死的更窝囊的老唐,居然被色欲给捅死;在脚底板纹玫瑰的那个专员;还有小龙女,这死傲娇就不能承认喜欢师兄吗?非得打生打死的是干嘛? 哦在日本的时候就更多了…… 在日本的时候…… 路明非想止住这个思绪,他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觉得不应该继续想下去了,但是不行,他的思绪如同雪原上的月光一样延展开来,冰冷之上覆盖着冰冷。 在漫画店认识的那个女孩麻生真,那个一门心思想着去卖防晒油的象龟哥哥…… 他妈的停下,别想了。路明非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希望止住思绪,但他没有成功。 那个死兄控但愿意相信你的象龟弟弟,还有那个一直都很酷的樱…… 他妈的,别想啦!算我求你,不要再想下去了! 还有那个爱着你的女孩子,她的头发是暗红色的,喜欢吃五目蛋炒饭,很温柔很可爱的一个女孩,把你当成最大的英雄…… 别……求你,别…… 别再想啦…… 路明非停下拍打自己的脑袋,他站起身来,摇晃着摸到窗户边上,夜风吹过来使他清醒一些,路明非看着灯火辉煌的芝加哥,想起今天下午死掉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孩,他有一个深爱着的女孩,而那女孩也深爱着他。 路明非看着灯火辉煌的芝加哥,城市的上方是深沉的黑夜,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 ———————————— 这天晚上,芝加哥火车站的职工发现了一个怪人。那是一个穿着裁剪得体的黑色风衣的男孩。 男孩站在大厅的窗边,看着窗外的灯火就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灯火一样。 他的脸上挂着两道泪水,站在那里显得又悲伤又落寞,像是一声深深的叹息。 十二章?世界的阴影 “以上,就是本次任务的具体情况。”曼施坦因擦了擦头上的汗,等待着屏幕那头老绅士的回应。 希尔伯特·让·昂热,卡塞尔学院的创始人兼校长,把身心都献给了屠龙事业的男人。没有哪个人或者哪个组织胆敢挑衅这位屠龙者,因为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承受他的愤怒。 曼施坦因有些紧张,他原本的汇报了任务的详细过程,但他不知道这是否正确。 能在美国本土上屏蔽诺玛的组织绝对有不俗的实力,对方还拥有让人死侍化的药物——甚至还有二次强化死侍的药物,那种怪胎级别的死侍光是听描述就让人头疼。 希尔伯特·让·昂热雷厉风行,有仇必报,也许真的会拖着学院加入水深火热的战场也不一定。 但是老绅士只是笑了笑,问道,“现在我们的屠龙新星在哪里?” “什么?”曼施坦因一愣,难道按剧本来不是应该让诺玛彻查到底,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吗? “hreo,”昂热严肃的说道,“hreo,曼施坦因。一位中国式英雄,执行部的实习专员,他的血统评级是s级,才入学不到一个月。” “额,您是说路明非?”曼施坦因回过神了,“按照执行部专员埃德尔的描述,他用最后一发子弹和一把残刀完成了绝杀,确实是当之无愧的s级。”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曼施坦因。” 校长露出温和的笑容,“我们的意思是我们需要英雄,而且绝不仅仅是这一个。英雄是必要的,特别是在屠龙的战场上。而且我们从没像现在这样需要英雄。” “您的意思是?” “实习制度才推行两个月,就已经涌现出了很多优秀的学生,想想如果再加大一下实习范围,我们能得到多少经受历练的英雄。” 昂热顿了顿,说出了他的目的,“让我们的学生们到各个分部去历练历练。中国有一句俗语,叫‘大浪淘沙始见金’。当然,我觉得我们的学生都是金子,只是我们必须找到最耀眼的那些。” “好吧。”曼施坦因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安排,把学生们按照年级分配给各分部吗?” “不,按照成绩来分。以拔尖为主,让诺玛制定一个分析名单,具体的情况由你和施耐德部长确定夺。” 老绅士微笑着摆了摆手,“再见了!我这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等我回校时会给大家带红茶。” ———————————— “以上,就是本次行动的具体过程。” “嗯,辛苦了。学院那个新s级,战斗方面的造诣完全不像是一个新生。” “嗯。我也注意到这点了,我查了一下他的资料,这个s级是昂热亲自定下来的,入学之前一直平平无奇,所谓的特长居然是打游戏。不过在他进入执行部实习以后,就迅速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天赋。” “昂热选择他也是有原因的吧。不过没关系,这次行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药物效果很好不是吗?可惜没有测试出那个s级的言灵。” “这个s级的确是个麻烦,而且还破坏了我的节目。真是扫兴,干脆弄些余兴节目?” “别擅自行动。奸诈之神已经到开罗了,我们也不能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而且昂热也快回来了。” “昂热要回来了……咳,要去哪来着?” “开罗。奸诈之神亲自敲定的。” “好,我已经等不及新的节目演出了。一定相当精彩。” “嗯,一定精彩。” 十三章?又同学少年(1) 学院的宿舍里,路明非放下杠铃,擦了一把汗。 撸铁是他的新爱好,原本他只是逼着自己做强度训练,然而每次给杠铃增重,都会给他一种成就和满足感,效果良好得不亚于刚接触星际争霸和对手还打的有来有回的那段时间。 再有就是他在这项锻炼中也确实收获了强壮的体魄。于是撸铁就逐渐变成他新的爱好了。 他先是喝了一口水,然后拿起手机,想浏览一下守夜人社区。 不管是这么多年前还是那么多年后,这个社区却还总是一样的无厘头和有趣,不管你毕业后去了哪个分部或者被安排了什么工作,只要打开守夜人社区,就会感到来自学院的温暖。 路明非只划了一下,第一个跳出来的红色置顶帖子的标题就差点让他把那口水喷出去。 《震惊!事关全体在校学生,昂热校长竟下达这项指令》。 不用看都知道,这肯定是芬格尔那个新闻部老狗的风格。 “我说亲爱的废柴师兄,你所杜撰的新闻标题的灵感是从uc震惊部那里得来的吗?” 路明非扭头去看芬格尔,后者正趴在宿舍的床上噼里啪啦的敲击键盘,手速之快简直让人怀疑他在保护自己的妈妈。 “别笑。所有标题都是为了点击率服务,这就是标题的意义所在。” 芬格尔指尖翻飞,“uc震惊部的标题难道不吸引人吗?关于新闻方面师兄是专业的。哦对了你说的是哪个?” “置顶那个,《震惊!事关全体在校学生,昂热校长竟下达这项指令》。不过我倒没想到你一个德国人居然还知道uc……” 路明非挠了挠脑袋,随后点进了那个帖子。 那大概算是一个通知帖,说是校长定了新的实习制度,除了学院的执行部本部以外,新增了学生可以到世界各地的其他分部进行实习的补丁。下面的跟帖也正热闹。 “好好好,天天在学校都要憋死了。能不能给我安排到日本分部啊,我想看二次元软妹子!” “回楼上,日本分部压根没有二次元软妹子,不要问我为什么!” “听说去过日本分部的学生好多都有ptsd了,不知道真的假的……” “这消息保真吗?哪个置顶的?” “芬格尔那个万年留级,他是管理员,应该保真。” “不是吧?真的假的,连大一新生都要出去实习?我还没享受够校园生活呢。” “楼上大一的别嚎了,一学期就实习一个月,这么仁慈都受不了建议来执行部体验一下生活。” “屁的体验生活,实习专员也当了两个月了,我也没见有什么高强度任务啊?全是小打小闹,忒没意思。” “笑嘻了,楼上水平不够没法接高等级任务,反而说执行部的强度不够,网上发帖这么欢腾,现实里不会是个d级吧?” “来来来,说强度不够的那个,今天晚上八点诺顿馆后门等你,他妈的实习专员还装起来了?” …… “我靠,这个id叫‘爷傲丿奈我何’的被追着骂了五百多楼。” 路明非一边划着屏幕一边啧啧惊叹,“执行部的兄弟们战斗力还是可以的啊。” “别只看表象,要看深层!动动脑子,我的好师弟,这人被追着骂了五百多楼,就没有带给你什么启发吗?”芬格尔问道。 “嗯……这人的id不错?”路明非摸了摸下巴,“实在太有年代感了,可惜我当时起id的时候没有想到。” “师弟你的id是什么?” “神眷之樱花!” “好id,我喜欢!简直就像是我起名的风格一样!”床上的芬格尔扭了个头,腾出一只手挠了挠胳膊,“可惜我说的并不是id方面的感悟,快想点其他的。” “额……不要惹执行部?” “哼,何其肤浅,卡塞尔学院只有两个不能惹的部,第一个是装备部,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次出任务他们塞给你的东西里到底能藏几个炸弹;另一个就是新闻部,因为该部的部长好巧不巧正是师兄我!” 芬格尔拍了拍胸脯,“不过看在师弟你请我喝可乐的份上,你可以只怕装备部。” “可我也没必要去招惹别人吧……快点公布答案,懒得想了。” “唉,所以说师弟你没有一点商业头脑呢?” 芬格尔痛心疾首,“当然是开盘啊我的好师弟!赌‘爷傲丿奈我何’的血统评级到底是几级。现在从a到d有四个盘口,很难选择对不对?但是相信师兄的电脑技术!我已经查到这个用户的血统评级是b了!跟着师兄下注准没错!” “何其天才的商业头脑!”路明非被震惊了,“确定是b吗?是的话我立马梭哈!” “需要我给你看他的学生证的图片吗?这种事情相信师兄!”芬格尔豪气干云。 “明白!你是光你是电你是唯一的神话!”路明非振臂欢呼,“话说师兄你一直噼里啪啦的是在对线吗?” “nonono。”芬格尔摇了摇手指,“你觉得对线这种事需要师兄出马么?此乃小事尔。作为新闻部的部长,需要师兄出马料理的可都是大事。” “愿闻其详!” “我正在撰写一篇新闻,是关于一个新生的,他是执行部的实习专员。文章是由一位执行部资深专员口述的第一手资料,绝对真实可信。据说这个新生只用了一把破刀和一颗子弹就解决掉了一个超级死侍!另外备注,此人是学院近几年来唯一的s级!” 芬格尔嚎了一嗓子,“你是光你是电你是唯一的神话!我亲爱的师弟,入学以来最耀眼的s级,连学生会会长都要避你的锋芒!” “……怎么会有这样的新闻?”路明非愣了一下,“我还以为新闻部部长只会专注于挖掘爆炸性的大新闻。” “动动脑,师弟,动动脑。”芬格尔用手指敲了敲太阳穴,“你是学校近几年来唯一的s级,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受人关注,就算没有我来做这件事也会有其他人来做,那么干脆不如由我来把你塑造得再伟岸一些,所以……” “所以?” “所以在这之后任何有关和s级竞赛的盘口,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下注在你的那一边!然而胜负的关键在于我们!我们就是幕后的操盘手,盘口越大赢越多!” 芬格尔显现出一副睥睨的模样,“就好像俗语里说的那样,‘放长线,钓大鱼’。” “意思是……打假赛?” “完全正确。”芬格尔继续打字,“你还有没有什么愿望?比如说要找女朋友之类的,我可以在文章末尾附带上你的联系方式,并且温馨标注还是单身状态。哦对了,你喜欢什么类型,萝莉还是御姐?” “这个还是算了吧。屠龙的伟大事业怎么能被儿女情长左右!”路明非义正严词。 “不愧是s级,思想觉悟就是高。那就把你描述为高冷型男神,雷厉风行说一不二,这样的人物塑造以后就算是我主动爆出你打假赛他们都不会相信,他妈的我真的是新闻界的天才。” 芬格尔按下回车键,一个名为《执行部冉冉升起的新星——专员埃德尔带你了解真实的s级》的帖子被标红,迅速升到了整个社区第二的位置。 十四章?又同学少年(2) 该篇帖子情节充分,内容翔实,令人信服。并且作者用相当高明的技巧,反复出现疑问——s级的专员怎么会迟到呢? 而当s级弹尽粮绝时,作者加入了大量的环境描写,暗示和烘托的绝望的氛围,就连s级都愣在原地许久,亲历者甚至一度认为这次的任务将会是他执行部专员生涯的终结。 但很快,文章就揭晓了后续:s级的沉默并不是对现实局面的妥协,而是在构思一个关键的破局方法。 天马行空般的思路和刀剑起舞一样的准确和优雅,s级就这样用一把残刀和最后的一发子弹完成了华丽的绝杀。 而当一切尘埃落定,众人询问s级的临时专员因何在这次行动中迟到时,答案竟然是s级在路上遭遇了死侍的伏击。 然而s级以一人之力迎战六头死侍,居然毫发无损,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赶到现场拯救被困的专员,其战斗力之强悍与人格之伟大可见一斑。 由于插入了资深专员埃德尔的采访,这篇帖子的真实性相当之高。 作者巧妙的表现了s级的高超战斗水平,甚至于结尾还小小的批评了一下,说s级实在是不懂得变通,遭遇死侍是相当危险的事情,不必因此而感到自责,更不必因此迟到而一直抱歉。 如果说专员的口述增强了该报道的真实性,而这种看贬实褒的写法则是把路明非的人格整个儿都拔高化了,s级伟岸正义的形象瞬间树立在广大卡塞尔校友面前。 现在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为了完成任务,即使遭遇死侍这种级别的意外也还会一往无前的英雄。 被加红的帖子就算是精品置顶帖了,而且很快就开始有人在下面跟帖评论。热度一路飙升。 “你们注意到没有,报道开始的时候是说了s级装备配置的,意思就是他在路上遭遇死侍的时候,用5发子弹打死了五头,最后一只是用他的斩马刀收尾,所以才导致了斩马刀被腐蚀了,我的天哪!” “意思就是s级枪枪爆头!然后没子弹了以后仅靠刀法也能砍死死侍,别跟我杠,我心目中的s级就应该枪枪爆头!” “我去我去这也太帅了点吧?在实习专员期间就有这种表现,他该不会成为史上最年轻的的执行部正式专员吧?” “他妈的用刀柄做支架再做一个后空翻拔枪绝杀,这是什么炫技般的打斗方式啊?!我一个执行部正式专员都觉得这个实习专员帅的批爆!” “你们注意到没有,s级当实习专员已经两个月了,他出的危险任务也不止这一次,然而最恐怖的是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言灵……” “楼上说的对,最恐怖的不是一个强大的敌人,最恐怖的是一个强大的,而且还隐藏了言灵的敌人!在混血种的战斗之中,言灵的情报可是关乎生死的……” …… 评论区热火朝天,甚至关于s级的言灵到底是什么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并且延伸出了新的盘口。 由于言灵数量太多,所以他们按照序号来分,比如1至25的序列为一个盘口,以此类推。 另外在评论区已经衍生出了s级的后援团,大部分以新生为主,希望能由同为新生的s级带领他们脱离出学生会和狮心会,单独成立一个属于新生的社团。 “我说师弟,你真不打算建个社团吗?”芬格尔问道。 “额……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还是去执行部出任务更适合我。” “这话说的,哪有新生刚入学就往执行部钻的,还一钻就是两个月,虽然说是响应校长号召到与龙类战斗的一线去,但校园生活也要享受不是?” 芬格尔挠了挠脑袋,“社团生活也是卡塞尔学院生活的重要一环啊,就像食堂里的肘子。” “错了,你的食堂肘子才是在学院里的重要一环,我出任务的时候可以在外面吃中餐馆,而且是执行部报销。” “他妈的我也想去吃中餐,我想吃油条和豆腐脑……好了好了,先不聊这些。” 芬格尔翻身下床,来到路明非身边,看到路明非用的杠铃时他的眼角跳了一下,“又加重了?这个月加重第三次了吧?” “倒不如说废柴师兄你也偶尔锻炼一下啊。你肌肉比我还结实吧?” “干嘛?你看过啊?”芬格尔双手抱肩作娇羞状,“如果说是帅气的s级师弟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去去去。呕。”路明非有些生理性不适。这贱货果然还是这个贱兮兮的样子,不论什么时候都一样。 “好了不开玩笑了,说正事。”芬格尔正色。 “什么正事?” “新的盘口!关于你的言灵到底在哪个序列范围已经有超过八百个人下注了,你要知道这个帖子才刚发布不到5分钟!甚至还有人赌你是和校长一样,言灵是【时间·零】的,并且支持者比例不断攀升。这可是个巨大的商机,师弟你千万不要错过。” “你的意思是?” “告诉我你的言灵的序列号范围,不用太具体,我去下注,事成之后我们五五分成!” “很可惜,如果我有言灵的话就告诉你了。”路明非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容,“真的很可惜。” 十五章?洛基之影(1) 教堂钟楼的阁楼里,正放着1952年的经典西部片《正午》,执法官贾利·古伯挎着枪走在沉沙飞扬的西部小镇街头。 看电影的人装束跟贾利·古伯也差不多,一身花格子衬衫,一顶卷沿的帽子,一双牛仔靴,靴子上的马刺亮晃晃的。老家伙像个硕大的土豆般躺在沙发里,把脚翘得老高,手里拎着一瓶啤酒。 有人敲了敲门,却还未待回答就推门而入了。 “你还在看《正午》?看了那么多遍,不烦么?” “错了,还有《关山飞渡》,《原野奇侠》,《黄金三镖客》……”老牛仔头也不回,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欧洲之行如何?” “还好。”昂热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走到老牛仔的身边,同样坐下。 “怎么回事?”老牛仔皱了皱眉头,“我还以为你会推荐我改看《闻香识女人》。” “那我现在推荐。”昂热笑了一下,“我建议你改看《闻香识女人》。” 老牛仔沉默了一会儿,他很少见自己这位损友有这种表现,像是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可什么事能让这位损友失态?他低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吗?” “有点儿麻烦。”昂热闭上眼睛躺在沙发上,看样子有些疲倦,“所以我来求助弗拉梅尔导师。” “听你这么叫我还真是少见……” 老牛仔难得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这么多年来他就是像条懒蛇一样缩在沙发里,守着他温暖的小窝不愿意离开,曾经引以为傲的八块腹肌已经变成了一整块凸起,当年的西部美男子也早已成为历史。 那个时候他还被称为酒吧里的咖喱雄鸡,以及持枪时的寻血猎犬。 老牛仔觉得好像有几十年的时间都不曾认真过了,他缩在这处蜗居里守夜,把自己的阁楼弄得一团乱糟,满地的空酒瓶和到处乱扔的成人杂志充塞了他的生活,当然还有一部又一部经久不衰的西部影片。 在这样惬意的生活里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但现在,老牛仔的眼睛里闪烁不定,语气低沉,“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昂热从黑色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管深紫色的药剂递给老牛仔,“费城商人案里流传的血统提纯药物,可以让混血种短暂转化为死侍,副作用极大。他们称呼背后的那个最大的老板叫‘奸诈之神’。所以我来问问你。” “真是麻烦的称呼。‘奸诈之神’、‘狡猾的人’、‘变形者’、‘骗子’、‘天空行者’、‘空中旅行家’……等等等等。这些称呼都代表着同一个尊号。” 老牛仔接过药剂,仔细看了一会儿。随后他把药剂递还给昂热,仰头喝了一口烈酒,接着开口。 “和弗拉梅尔一样,他们也世代沿用称号。我记得上次那个有称号的家伙还是在西部时代呢。不过很不巧,当时我也在活跃。” “错了,你活跃的时候已经是后西部时代了吧?” 昂热抽出了一支雪茄,从桌子上拿起剪刀剪开。“那个时候牛仔们都销声匿迹了,文明的触角开始延伸到最荒芜的边界,不再有任何不法之徒。” 昂热顿了顿,接着问道,“你说的是什么称号?” “在我眼里西部永远都差不太多。”老牛仔撇了撇嘴,“他们自称【洛基】。历代洛基都是没脑子的疯子,拜当年那个洛基所赐,大西部每天都有混血种堕落为死侍,我查明真相用了两周的时间,追杀他则用了一个月。最后我翻越了半座安第斯山脉,在一处湖边结果了那小子。” “你烂了太久,我都忘了你曾经的光辉岁月了。”昂热划着一支火柴,点燃了雪茄。“关于炼金术和龙族的这些辛秘,你知道的远比我多得多。详细讲讲关于洛基的事情。” “可以,不过在开始讲之前,我们需要明确两点。第一,”老牛仔举起一根手指,“北欧神话暗喻了龙族的历史。” 他接着举起第二根手指,“第二,龙族的历史与北欧神话不尽相同。” 老牛仔难得正经,他的语气相当严肃,“了解了这两点,我们才能够进行接下来的谈话。” “了解了。”昂热深深抽了一口雪茄,“你继续讲。” “相传北欧神话中,洛基与女巨人安格尔伯达生有三子,分别是魔狼芬里厄,尘世巨蟒耶梦加得,以及死神海拉。而在龙族的历史中,虽然海拉和芬里厄的身份尚不明朗,但能够确定的是,耶梦加得是黑王诞下的初代种。” “嗯,”昂热点了点头,“大地与山之王在历史上曾经多次苏醒过,亲历过的屠龙者也留下过对于他们名讳的推测。至少,尘世巨蟒的耶梦加得是可以确定的。” “同样作为历代传承的称号,洛基的神秘程度甚至比弗拉梅尔更甚。而且与弗拉梅尔坚定的站在密党一方不同,历代洛基的立场摇摆不定,既有站在密党一方对抗龙类的时候,也有诱发龙类复苏,从中获利的时候。” “骑墙派啊……那么现任的洛基是站在我们对立的一方咯?” “最近的三百年多年里,的确是这样。” 老牛仔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补充道,“但无论洛基是否与我们为敌,都是很难缠的家伙,而且即便是在与弗拉梅尔的蜜月期里,洛基们也还在暗怀着鬼胎。” “听起来弗拉梅尔好像与洛基是宿仇。” “的确如此。”老牛仔的神情有些凝重,“但也不止于此。” “不止于此?” “你知道弗拉梅尔的由来吗?”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昂热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初代的弗拉梅尔是一个巴黎的抄书匠,无意间重现了古代的炼金术,从而成为了炼金术的宗师。每一代的弗拉梅尔都会把这个名字传给自己最器重的学生。大概就这些。” “没错。但实际上初代的弗拉梅尔并非是从失落的资料中重现了古代的炼金术,而是继承。”老牛仔扭头盯着昂热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他继承了上一任弗拉梅尔的智慧,从而成为了‘初代’的弗拉梅尔。” 被老牛仔的严肃情绪感染,昂热也正襟危坐起来,他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在初代的弗拉梅尔之前,就已经有了这个称号?” “没错,”老牛仔点了点头,“弗拉梅尔与洛基是已经持续了上千年的宿仇,或许还不止千年,远比15世纪初要更为久远。就算偶有蜜月期,总的基调也是不变的。在上千年的时间里,弗拉梅尔一直和洛基在暗中较量,但是……” “但是弗拉梅尔的传承有过一段时间的中断,对么?” “正是如此。不知出于何种意外,弗拉梅尔曾经有过三百年的断代。因此在重现了弗拉梅尔的传承后,为了不让这个伟大的称号再次失传,那位‘初代’导师迅速加入了密党以获取庇护。在获得了密党的帮助之后,【弗拉梅尔】一度将【洛基】逼入绝境,但此举也违反了上千年来双方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并且——” 老牛仔又仰头灌了一大口烈酒,像是要掩盖心中的担忧,他抹了抹嘴巴,接着说道,“并且谁也不知道,在弗拉梅尔中断的三百年时间里,诞生过几位洛基,而那几位【洛基】……又都做了些什么。” 十六章?洛基之影(2) “听你这么一说我真觉得事态糟透了……” 昂热低头抽了一口雪茄,皱眉思索,“但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这个【洛基】和北欧神话中的洛基有什么关系,毕竟在真实的龙类历史上,黑色的皇帝尼德霍格才是尘世巨蟒的生父,而并非洛基。” “所以我之前已经说过了。” 副校长叹了一口气。 “第一,北欧神话暗喻了龙族的历史。第二,龙族的历史与北欧神话不尽相同。” “听你的口气,弗拉梅尔似乎对北欧神话有独到的见解。” “只是一些推测而已。并且不要忘记,弗拉梅尔有过三百年时间的断代,这些推测也不一定真的正确。” “说来听听。” “我的导师曾经推测,初代的【洛基】或许是一名纯血龙族。” “纯血龙族?!” “没错,纯血龙族。第一位洛基或许是一名次代种,他通过即使在龙类中也足以视作禁忌的方式来让自己进化。” “纯血龙族如何进化?” 昂热皱起了眉头,“在密党的所有记载中都没有提起过纯血龙族的进化,难道第一位洛基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获得接近初代种的力量?” “不知道。” 副校长摊了摊手,“我说过了,这些只是我导师的推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历代洛基那接近诡异的炼金术知识。虽然可以假设是青铜与火之王开创了这些知识,但其本身就已经是初代种了,不必再向上寻求进化。因此我的导师才会推测第一位【洛基】会是一位纯血龙族,次代种。” “一位妄图往上进化的次代种……” “正是这样,但从结果上来看,这位初代的洛基显然失败了,不过【洛基】的知识却流传了下来,造就了第二位洛基。” “……按照你的说法,难道历代的洛基都是纯血龙族?” “并不是。” 副校长摇了摇头,“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这个称号的拥有者逐渐过渡为混血种,甚至曾经还有普通人类获得过洛基之名。但可以肯定的是,历代洛基寻求的都是进化之路。从人类进化为混血种,从混血种进化为纯血龙族,从纯血龙族再往上进化……” 副校长接着补充道:“而之所以在北欧神话中说洛基是芬里厄、耶梦加得和海拉的生父。我的导师推测是因为洛基掌握了帮助这些龙类补全为完全体的方法,毕竟以往耶梦加得虽然出现过数次,但从未以‘尘世巨蟒’的形态出现过。他认为,只有在洛基炼金术的帮助下,耶梦加得才会显现出尘世巨蟒的姿态,因此,洛基在某种意义上是‘尘世巨蟒’的生父——当然,这只是猜测。”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昂热扶额叹息。 “因为荒谬。太过荒谬了,从炼金术上来讲,向初代种方向进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可以成功,对于进化者的要求也相当苛刻。想想看吧,以人类进化为混血种为例子,洛基研究的方法是通过炼金术提纯龙血和龙骸,再以人类之躯辅以秘法进行吸收。提纯本身就是个难题了,消耗的龙血和龙骸也需要是相当品级的,至少也要是次代种或者三代种。” 副校长挠了挠脑袋,似乎是在想如何解释,“这种吸收的手法其实并不像是炼金术的思路,反倒和中国古代描述的炼丹术很像,通过服用丹药用以长生………然而和吃丹药会中毒一样,吸收的步骤也会是致命的,而且就算是成功进行了吸收,也不一定就能够进化为混血种。并且而之后的每一步都更是难如登天。自身的进化都如此费力,帮助初代种补完的说法就显得很可笑了。” “当年那个人类身份的洛基成功进化为混血种了吗?” “应该是失败了吧,因为自那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人类身份的洛基。” 副校长砸了砸嘴,“不过刚才你给我看的那种药物……貌似这一任的洛基已经熟练掌握了如何将混血种转化为死侍的办法,当年西部那位虽然狡猾,但手法真是一团糟。” “不仅如此,被转化的死侍,血液可以腐蚀除炼金材料之外的武器。而且他们还有一种进一步强化死侍的药物,从描述上听起来,二次强化过后的死侍硬抗了四发大口径特制炼金子弹,那种子弹只要一发就能轰爆普通死侍的脑袋。注意,轰爆。” “对死侍强化的药物?……”副校长皱起了眉毛,“可是朝死侍方向发展并不符合历代洛基的理念啊……难道这一任的洛基有新的想法?可是什么想法能够推翻近千年的积累……” “不管怎么说,你是这一任的弗拉梅尔导师,对付洛基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昂热拍了拍老友的肩膀。 副校长沉默不言,默默把目光又投向幕布,上面还在播放着经典西部片《正午》。 执法官贾利·古伯来到了曾经老师的住所,即将卸任的他在任期的最后一天得知曾被自己送进监牢的杀人犯得到了政客们的特赦。大家都劝他离开,并且拒绝了执法官希望得到帮助的请求——那杀人犯还有三个爪牙,在正午时分就会到达小镇。 以一敌四,绝无可能。 心灰意冷的执法官敲响了曾经老师的门,希望这个当了20多年的警长能够帮助自己,然而这位老师也劝执法官别趟这趟浑水,尽快离开。 “曾经再正直的榜样也抵不过时间啊,”昂热抽了一口雪茄,做出了自己的评判,“不仅身体老朽,连精神都腐烂了。” “是啊。但你听听他说得多棒!‘我不能走’。全镇子的人都不看好他,也没有人愿意帮助他,而且这已经是任期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就会有新的警长来接手这个烂摊子,但他就是重复着说‘我不能走’。” “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你为什么喜欢看这种电影了。” “你会爱上西部片的,人人都应该爱西部片,我如果当上了校长,一定要把校服改制成牛仔款式,并且要求大家都看西部片。”副校长举起酒杯向昂热致意,“当然,还有举办女子裸泳锦标赛。” “太胡来了,还是等我死掉之后再说吧。”昂热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那洛基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下午还有一个会要开。” “真是沉重的话题啊,总觉得看完这部电影就得重新开始作为弗拉梅尔导师的生活了,到时候我就要对我的成人杂志和西部电影说再见了。” “我一直以为你还是在暗地里做着实事的……”昂热有些惊讶,“你可是这一任的弗拉梅尔啊。就算再邋遢再玩世不恭,也是背负着弗拉梅尔导师之名的男人。” “我还以为我在安第斯山上杀死的那个就是最后一任洛基了……” 副校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脸,“毕竟我把他随身携带的所有资料都烧了个精光,并且那之后的五十年里也都没有再出现新的洛基,我甚至以为弗拉梅尔的使命在我这里就已经结束了……” “所以说你这几十年来是真的烂死在阁楼上了??” 副校长摸了摸一团赘肉的肚皮,“千真万确。” “这一任的洛基在死侍化的技术上做出了惊人的创新,然而你这个弗拉梅尔导师却烂在阁楼上吃老本?!”昂热愤怒了,“不是我说,不靠谱也要有个限度啊!” “话不能这么说。弗拉梅尔可是有过三百年时间的断代,我也对敌人了解不深也是很自然的,也因此导致了一点小小的疏忽。情有可原。”副校长振振有词。 “算了。不管怎么样,关于炼金术上与洛基的对决就交给你了。”昂热拍了拍损友的肩膀,站起身来。 “喂喂喂,别啊。你不是不知道,我这几十年连枪都没保养过……” “我说的是,你在炼金术上与这位洛基对决。” 昂热把那管深紫色的试剂放在桌子上,“分析一下这玩意儿的关键成分,我会让校董会那帮人从指缝里漏点钱出来垄断掉关键材料。哦,最好发挥一下你的专长,看能不能推断出逆转的炼金矩阵。” “好说好说。”副校长忙不迭的点头,“这边就交给我了,这一任洛基估计还不到我一半年龄,轻轻松松。我擅长欺负比我小的。” “那就再见了,炼金术的部分交给你。”昂热推开门,黑色的西装像是深沉的夜色,“杀人的部分让我来。” 十七章?决心 路明非缓步登上阁楼,这里的空气弥漫着经年的灰尘气息,仿佛很多年都没有人上来过,或者很少有人上来过。 而楼梯上悬挂着的蛛丝则让他想起唐僧带孙悟空扫塔那一段。 这里是狮心会的档案馆,记载着这个卡塞尔学院这个最老牌社团的所有经历和关于学院的一些什么历史大事。 和学院的档案馆不同,这里的档案馆更像是一本详细的野史,甚至有八卦说这里详细记载了昂热校长的每一任女友,因为校长本身就是狮心会最早的那批成员。 路明非来这里的目的确实是和昂热有点关系,但并不是要找昂热的绯闻,当然,如果能顺便八卦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他来是这里,是为了寻找由初代狮心会成员们所复原的秘术:“暴血”。 档案馆的管理其实还是比较严格的,然而他是路明非,卡塞尔学院久违的s级学生,哪一方都想拉拢的存在。 如果一次浏览档案馆的机会就能够得到s级的助力,那实在是太划算不过了。 基于这样的原因,学生会副会长斯洛兰特没考虑太久就同意了路明非的请求。 路明非步入书架之间,这里的档案由新到旧依次摆放,码得整整齐齐,可以明显的看到档案的外表从崭新白亮逐渐过度为老旧档案的昏黄模样。走在其中如同步过整个狮心会的历史。 其实到现在为止,路明非还并没有加入学生会或者狮心会当中的任何一个,而新生会的邀请也被他搁置不谈。 他并不是没有找师兄或者老大的念头,然而正所谓近乡情更怯,特别是对于楚子航,这个他曾经满世界找的师兄。 他总担心这是一场梦境,压根就没有重启这回事,一旦靠近就会梦醒。然后路明非就会想起来他其实已经死过了。 于是他就真的该死了。 路明非甩掉脑海中的这些胡思乱想,他无视了那些新近的崭新档案,径直超着最深处走去,那里存放着的都是最古旧的资料,昂热时代的东西,说不定会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的视线在一片发黄干脆的档案里扫视,希望能够找到一点线索。 暴血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作弊码吧?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和他自己的作弊码兼容。 他一边百无聊赖的找着,一边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什么。其实他来这里也是因为不知道干什么。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所以他来找找关于暴血的技术,不然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宿舍撸铁,或者和老唐打星际争霸。 他也曾经想过是不是狠狠心这次干脆跟老唐断了联系,到时候直接拔出七宗罪挥刀痛砍,你做你的龙王我做我的屠龙勇士,大伙就好像人族遇到虫族,不打死其中一个誓不罢休。 但路明非还是做不到舍弃这些,他总想起在面试前有一个美籍华裔帮他纠正发音,或者约定说在美国的洲际公路上吃香肠坐灰狗。 所以每次想到这些事情时他总会很害怕,世界线被改变了,有很多该发生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反而有一些从未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世界在变,危险迫近,变数增多。然而路明非只是获得了路鸣泽的感恩大回馈。 路明非很焦虑。所以他死命撸铁,补钙,还有来这里找暴血。 路明非低头去看最底下的那一排书架,他蹲下来,然后慢慢的挪着步子,一边慢慢读出档案上的名字。 “《大吉岭红茶与锡兰高地红茶的口味分析与对比》……《英伦风格搭配指南》……《狮心会秘闻(周年版,内附各会员情侣照片)》……哇哦,好东西。” 他伸手去拿那个标着秘闻的档案,但这时他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开口提醒,质感像是午后浸过阳光的棉花。 “那里面没有校长的,我看过了。” 那是楚子航的声音。 “额……师兄好。” “你好。”楚子航点了点头,他正倚靠在旁边书架的转角处,手里拿着一本残破的档案,即使以古董的规格来衡量,也是相当破旧的。 “你叫路明非?我和你一样都是什兰的。校友。”楚子航伸过来一只手。 看着那只手路明非居然起了犹豫,但他很快就在心里痛骂了自己一顿,伸手握住,“师兄好,我也是什兰中学的,比你低一届。” 手中的触感是真实的,这不是梦境。 如果说看见芬格尔还是那么贱兮兮的只是让路明非感觉熟悉,觉得梦境都能遇到这个活宝还真是解闷。那么和楚子航的握手带给他的则是完完全全的安心。 那是种可以在夜里安睡的安心,或许今后还能做美梦也说不一定,而不是每次都在梦里回到…… 但愿如此。 “嗯,我在学校的时候有听说过你。”楚子航点了点头,“s级?我看守夜人社区上的那篇报告了,你的战斗意识很好。” “额……还好吧。”路明非开始挠他的脑袋。 面对楚子航或者凯撒,他就总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师兄我们该怎么办?”或者“老大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的衰仔。 就像沙师弟的台词从前是这样的:“大师兄师傅被妖怪抓走啦!”或者“大师兄,二师兄被妖怪抓走啦!” 而现在的剧情好像是,大师兄见到沙师弟,赞扬说:“沙师弟挺厉害的,我当年大闹天宫的时候就听说过有卷帘大将这么一号英雄,现在你加入取经团队,也是一员猛将哪!”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最后那招怎么想到的?”楚子航问道,“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会考虑直接用言灵来破局了,而你却巧妙的用手里仅有的武器完成了绝杀。到了那个地步居然还能够不依靠言灵的力量,你很厉害。” “就……就灵机一动,然后想到的。”路明非挠了挠脑袋,这夸赞他实在有些遭不住,他以往扮演的角色就只是小白兔而已,负责调和冷面杀胚和贵公子之间的矛盾。 而现在虽然不知道贵公子那边是什么想法,冷面杀胚反倒兴致盎然的对着小白兔一阵猛夸,说你那招兔子蹬鹰真是好,怎么想出来的? 怎么想出来的?兔子只能蹬鹰呗。 不过被杀胚夸赞的感觉还真挺不错的。 “灵机一动吗?……”楚子航微微有些出神,“那还真是相当优秀的战斗天赋。” 对对对,多夸点。小白兔也长大啦,现在是兔子帮里的兔子,能打架的那种。 “没有没有,只是侥幸而已。”路明非挠了挠脑袋,“师兄你在这里干嘛?我问过斯洛兰特副会长,他说他也不知道你在哪里。” “他确实没骗你,我来这里的时候没人知道。”楚子航问道,“你找我?” “不是,我随口一问。我来找点资料。”路明非突然愣了一下,师兄的暴血技术好像也是自学的。 “嗯。这里的资料几乎囊括了从狮心会成立以来的大事小事。可惜有一部分遗失了,也有说法是校长带走了一些资料。” 楚子航收起手中那份残破的秘卷,接着讲道,“你想要找什么资料?我可以帮你找。” “额……不用了,师兄。我感觉可能没在这里,我去图书馆看看吧。” 路明非看着楚子航手里的那份秘卷,猜测那应该就应该就是记载着暴血技术的档案了,昂热曾经清理过,但是没有清理干净。 但是现在的楚子航和他还并不熟悉,一个是老牌社团的狮心会会长,另一个是后起之秀的s级,隐隐有组建新社团的趋势。 现在开口问关于暴血相关的技术,实在是有些不妥。 “真的不用了?” “不用了,谢谢师兄。”路明非笑了一下,“我有预感,以后需要师兄帮我很多忙呢。” “是吗?如果你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叫我。” “那就先提前谢谢师兄了。”路明非摆了摆手,朝外走去。 楚子航看着路明非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多年之前,那个用外衣裹住脑袋就冲入雨幕之中的死小孩。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那个背影竟还是如出一辙的倔强。 又有着新的坚定在里面生长。 十八章?神爱世人 亚利桑那州北部荒野的一处教堂,昂热手握折刀缓缓从中走出。 走到屋檐下时他停了下来,就这样坐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昂热把折刀随手插在屋檐不能遮蔽到的泥土上,此时天空正下着一场阴绵的愁雨,雨水连绵不绝,冲刷着折刀上粘稠的黑色血液,那些血液接触到雨水之后竟嘶嘶的冒起白烟。 那些黑血原本是可以腐蚀刀剑的,但昂热的折刀不是普通刀剑,它沐浴过龙血,足以睥睨所有污毒。 天潮地湿,泥土泛起丝丝腥味,这味道稍微冲淡了另一种非人的腥味,后者属于数十只身负滑溜鳞片的异形,它们的尸体在教堂里躺着,身上有深深的刀伤。 蛇形的死侍。 昂热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支雪茄,这时他的口袋里响起了《por una cabeza》的旋律,昂热就着雨声听了一会儿,天空中有一只鹰冒着雨幕飞翔,发出高亢的鸣叫。 昂热看着那只鹰从他的视野中渐渐模糊成一个小点,而此时的乐曲也已经接近尾声,昂热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抓到洛基那小子了吗?”对方的声音相当欢快,背景里夹杂着响亮的背景音乐和嘈杂的枪声。 “我正在亚利桑那州北部的荒原上看雨呢。这里的教堂豢养着毒蛇,却大写着神爱世人。不过远处的风景倒是不错,刚才还有一只鹰飞过去。” “毒蛇?”对方背景中嘈杂的电影音停下了。 “蛇形的死侍,已经有翼膜了。” 昂热把雪茄塞进嘴里,“洛基没在这里,这里只是一个制造基地。执行部负责的几个地点也没有发现他的身影。他们的组织就像沙漠中生长的植被一样,露出地表的只是低矮的草木,暗地里的根须却已经深深的扎进了地底。想要连根拔起,相当困难。” “长着翼膜的蛇形死侍……如果密党的记载真的正确,龙形的死侍也有可能真的存在。” 副校长的声音有些严肃,“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欲望产生,混血种也不会例外,洛基所能带给混血种的诱惑是致命的。这组织已经长成一棵毒树了,说它的根须遍布世界的每个角落都不夸张。当年弗拉梅尔和洛基约定只在暗中争斗而从不牵扯诸如密党之类的组织,其实反而是对洛基一方的限制。”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昂热拿出雪茄剪,轻轻裁剪,“我当时还疑惑为什么弗拉梅尔导师不尽早加入密党,好将洛基一网打尽。现在我才知道,和洛基禁忌炼金术的诱惑比起来,所谓的密党实在算不了什么。” “是啊,意志不坚定的混血种只要品尝过那种滋味,就会心甘情愿地沦为洛基的走狗吧,无关血统,无关地位,那种进化的感觉会让人疯掉,而这种人实在太多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昂热愣了一下。 “对,你。”那头的声音顿了顿,昂热觉得带着牛仔帽的老东西应该是点了个头,“你是要对龙类复仇对吧,把精力耗在这种麻烦事上,不会消磨你的刀锋么?” “成为龙类的人也是我的敌人啊。而且说起来,这应该是弗拉梅尔导师的工作才对,对抗洛基难道不是背负这个传奇名号之人的使命吗?” 昂热笑了一下,“但现任的弗拉梅尔导师实在愧对这个名号,只好让我来了。”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所有关于炼金术的知识倾囊相授,等你成了下一个弗拉梅尔导师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抗洛基了。” “不了。我还是更喜欢希尔伯特·让·昂热这个名字。说起来,你在成为弗拉梅尔之前叫什么?” “不告诉你。”对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斟酌着开口,“我说,就不能把这个担子交给年轻人吗?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虽然还没老得要死,可你命中注定是要死在屠龙的战场上的,为什么连混血种的事情也要亲力亲为?” “年轻人还尚不成气候啊,搞得我这个老头儿也不能安心朽去。”昂热笑了笑,“等有能够接班的学生成长起来以后,我再考虑退休的事情吧。” “真是伟大的宏愿啊。” “我说,启动eva吧。” “现在?” “是时候了吧?对面明显也有诺玛一样的电子管家,并且不比诺玛要逊色,我觉得不能再任由洛基发展了。你是弗拉梅尔导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所能带来的危害。” 沉默。 “好吧,我同意。那份表单你交给校董会了吗?” “已经递交了,让他们出点钱吧。先把药物原料掐断,再慢慢处理洛基的事情。” “嗯,没有原料至少不会再让新的死侍化药物出现。明天就要开始执行新的实习制度了,明早的集会让我儿子代你发表讲话?” “不。等会儿我会在守夜人社区上通知学生,明早的集会由我本人亲自演讲。” 昂热点燃雪茄,深深抽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消弥在雨幕中,“战场马上就要开场了,怎么能不给学生们好好上一课呢?” “差点忘了,你这个老骚包自诩教育家。可战场上哪有什么教育家呢?” “错了。”昂热笑了笑,“第一,我确实是个教育家,而并非自诩。而且战场上当然有教育家,你我就是被这样教育起来的不是吗?还有,你说处理这些事情会磨钝我的刀刃,但这些琐事连打磨都算不上,我的意思是说——” 昂热站起身来走入雨幕,雨点打湿了他黑色的西服,他伸手拔起插在泥土上的折刀,上面的黑血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显露出一如既往的锋利和明亮。 “第二,我的刀刃永远年轻。” 十九章?赫利奥波利斯 埃及。尼罗河流域。 在一架黑色的直升飞机上,路明非探出半个脑袋,向下俯瞰着这条被誉为非洲众河流之父的大河,脑袋里却回想起小时候在电视上科教频道上看到的场景。 非洲动物大迁移,一群角马过河,然后被鳄鱼猛猛吃自助餐。 小路明非看到电视里那头喝水的小角马慢慢靠近河中枯木一样的鳄鱼,一边和圆乎乎的表弟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一边忍不住大喊,想要提醒那只小角马。 最后小角马还是被鳄鱼拖进河里了,而小路明非因为和表弟大喊大叫也被婶婶一顿收拾。 视野开阔,景色优美。壮观惊人。 然而没有看到角马,也没有看到鳄鱼。 ———————————— 两天前,新实习制度的名单终于定下来了,由诺玛按照实习成绩分配,最后由执行部部长和风纪委员曼施坦因做最后的定夺。 路明非虽然知道世界线被改变了,但从来没想到居然能改这么多,新实习制度的到来直接给他一杆子安排埃及去了。世界线简直是朝着魔改版的道路一路狂奔。 这次去埃及分部的名单最后是由施耐德临时调整的,因为埃及分部之前报告说有疑似四代种的龙类活动。 按理说这种程度的龙类活动根本没必要报告总部,由分部自行裁定就可以了。 但是新的实习制度要求各分部必须上报这种类似难度的任务,让本部的学生们去历练历练。 因为四代种与三代种之间是一个明显的分水岭,如果说三代种是龙类强者中的凤尾,那么四代种就是龙类弱者里的鸡头。 说强并不算很强,但绝对不弱,用来作为本部优秀学生的磨刀石,则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次施耐德敲定的名单有三位,但实际上真正的名单里只有两个学生,另外一人是类似于带队专员的存在。 那两个实习专员的名字是:s级学生路明非,a级学生楚子航。 ———————————— “不过要去开罗的话,直接坐往开罗去的航班不就好了吗?” 路明非收回正在看风景的脑袋,接着问道,“坐直升机难道是为了方便欣赏风景?可惜我没看到角马和鳄鱼……” “我也有这个问题。”一旁原本正在闭目养神的楚子航也开口道:“以执行部本部的风格,首先应该会追求高效。” “好问题!”叶胜点头赞同,同时去问驾驶员,“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名为叶胜的男子正是负责面试路明非的那位,现在是执行部的一位专员,他这次是类似于带队老大哥的身份,负责这支小队的领队。 但话是这么说,队伍里一个是狮心会的会长,被称为超a级。另一位则是正炙手可热如日中天的s级学生路明非,仅在实习专员期间就已经技惊四座。 论战斗经验,两人甚至比叶胜这个半个文职的执行部专员都要丰富一些,再加上自己是偏探测类的言灵,叶胜已经抱定了老老实实打辅助的想法。 “关于交通工具,是取‘船’的意思。” 那位棕色皮肤的驾驶员开口说道,他是埃及分部派来接应的专员。 “新成员要乘船前往赫利奥波利斯,这是埃及分部的规矩。只要不是特别紧要的时刻,一般都会保留这个流程。” “乘船?”路明非愣了一下,“不过现在还不算是紧要的时刻吗?我听说派我们来是为了解决疑似四代种的龙类活动。” “额……事实上在向总部报告之后,那头疑似四代种的龙类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次探测的时候甚至把未知龙类的定位放到了六代种……分部是想向总部报告这个事情,但是你们的行程已经定下来了,所以……实在抱歉。” “算了,确认到非四代种龙类是好事。”叶胜点了点头。 “那么行程提快一些吧?预定是在埃及分部预计进行十五天的实习,如果是非四代种的话,削减成十天如何?”叶胜问道。 “我没意见。”楚子航说道。 “我听两位师兄的。”路明非也随之附和。 “好,那么我就向施耐德部长报告了,让他帮忙安排一下下次的实习行程。”叶胜点了点头,开始在手机上操作起来。 “不是……”那位本地专员懵了,“总部的风格现在这么拼吗?如果是我的话,可能就当成公费旅游来享受了……埃及分部的节奏还是相当慢的,这两位我记得报告上说还是学生啊。怎么这么拼?” “错啦,就算是我现在是正式专员,也想当成是公费旅游呢。” 叶胜笑了一下,“但是这样的话可是会耽误未来的屠龙大业的,毕竟本次的任务完全是为我们的两位实习专员安排的。” “这两位是?……实在抱歉,总部的资料只给了年级信息……” “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两位可都是精英,而且是精英中的精英。” 叶胜伸出手掌指向楚子航,“这位是目前狮心会的会长,被人称作超a级,这学期在校长的剑术课上拿到了满分的好成绩。只要上过校长的剑术课,就知道这个满分的含金量有多高。” “还有这位,路明非!”叶胜接着道,“这位可是校长认定下来的s级!几十年才出一位。前段时间守夜人社区排名第二的帖子看过没有,那个实习专员就是他。” “他就是啊?!”当地专员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个度,肉耳可听的激动了起来。 “哎呦你就是那个s级啊?你救下来的那个叫埃德尔的专员是我当年的舍友,他一直跟我说你。太感谢你了哎呀,还有你那最后一招是怎么想到的,听描述都觉得帅……” “侥幸,侥幸。”路明非抹了一把汗,这热情让他有些吃不消,“您和那位专员是舍友啊?那还真是巧。” “嗯。当年还在学院就读的时候,我俩是舍友,平时喜欢喝酒来着。这小子的言灵是冥照,月底没钱的时候,他就开着冥照跟我去学院里的那个酒吧偷上两瓶,后来酒吧请了个言灵是镰鼬的学生兼职服务员,把我俩逮住给处分了……哈哈哈。” 这么说来冥照还真是个好能力,当时跟小恶魔要言灵的时候应该要这个才对。 路明非后悔不迭,而眼看那位专员已经开始讲他们用冥照跟在研究人员后面想偷偷溜进冰窖的故事,路明非只好再次开口,打断了这个话题。 “提问,刚才说的‘乘船前往赫利奥波利斯’是什么意思。我们现在明明在坐直升机。” “哦哦,那我继续讲。” 专员点了点头,“是这样的,乘船是真的乘船。如果换做是从前,分部会给你们准备木船,登船的地点在基迪达。你们会从基迪达登船,然后在尼罗河上顺流而下,时间可能长达半天,就这样一路漂流而至赫利奥波利斯。这个过程,我们称之为‘亡者之旅’。” “哦对了,”他补充道,“运气好的话确实能够在河里看到你心心念念的鳄鱼和角马。但由于血统的缘故,鳄鱼一般不是不会靠近的。不过也有出现过由于一艘船上的人血统太低,因此招致了鳄鱼袭击的事故。自那之后,再有要乘船到赫利奥波利斯的,分部总是会派一个专员护航。” “这不能说是运气好能看到的场景吧。还有,作为接应者,意思是你的血统很优秀咯?”叶胜问道。 “没有。”专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只是可以吓跑鳄鱼的程度啦,血统并没有那么优秀。” “还有问题!”路明非举手,“为什么说是亡者之旅?听起来有点不太吉利啊。” “古埃及信奉轮回转世。”楚子航开口解释,“生死互相转化,亡者之旅结束后就是生者的世界。这个仪式应该是祝福之类的,只是听起来不太好听。” “没错。”专员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行尽了死者的旅途,剩下的就是生者的世界了,实际上是祝福的意思。” “大概明白了,那么选择船作为交通工具的原因是因为‘太阳船’吧?不过为什么改成了坐直升机?”叶胜出声问道。 “的确是取太阳船的意思,坐直升机一是为了方便,二是因为太阳船本身就是行在天上的船,在这个方面直升机反而比木船还要契合一些。 “在埃及神话中,大神拉(ra)乘坐着太阳船,自东向西驶过天际,夜晚时太阳船则会驶过冥河,大神一路战胜十二个怪物,迎来第二天的天明——这就是埃及神话中,一天的构成。” “听起来真是艰难的旅程。”路明非开口道,“我甚至预感到我们这趟旅程也会出幺蛾子。” “怎么可能!赫利奥波利斯已经五十年没出过什么大事了,甚至连混血种事件都很少。那个疑似四代种不也是降为疑似六代种了吗?” “哦对了,最后一个问题,刚才我就想问,赫利奥波利斯是什么?”路明非问道。 “太阳之城,众神的居所。” 专员换了庄重的语气。 “埃及分部,正式名称为:赫利奥波利斯。” 二十章?谜团 荒原像被突然斩断一样,眼前广袤的大地上出现了稀疏的建筑,先是一点破旧的民居,接着逐渐增多起来。 黑色的铁鸟呼啸着掠过广袤的大地,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曾经创造了灿烂的文明。 判断一个文明兴盛与否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神话,只有一个繁盛的文明才有余力发展它的神话和史诗,然而路明非其实一直有一个问题—— 既然北欧的神话是用来暗喻龙类的历史的,那么其他文明的神话为什么不能是呢? 龙类创造了人类所不能想象的文明,黑王和它的子嗣们曾经统治过这个世界,时间之漫长只能用纪元来计数。 路明非突然生出了一种感觉,他觉得重启之前的所有经历,也只是龙族辛秘的冰山一角。 太多谜团被掩埋进了历史之中,最大的一个问题,黑王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及,就算黑王白王都相继死去,有什么力量能够对抗端坐于王位之上的四大君王。 八位君主同存于世,它们是怎么死去的?说是死于内伐未免有些勉强,但是除了这个答案,混血种和普通的人类也不太可能做到这些。 一定有别的谜团。越了解这些东西越是觉得神秘,与此同时生出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小恶魔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陷入了某种沉睡之中,而路明非并不认为自己在离开了小恶魔之后,以现有的力量能够对抗曾经算面临的困局。 必须寻找力量……超越常理的力量,只有非常规可以理解的力量才可以对抗龙王级别的对手。更别提还有之后的赫尔佐格,这个对手狡猾而又残忍,做事无所不用其极。 路明非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想要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从前的人究竟是如何杀死龙王的呢?但仅靠暴血显然是做不到的吧。 想到这里路明非看了楚子航一眼。师兄垂眉闭目,那把村雨正被他抱在怀里。 路明非至今还记得那恐怖的青铜城,现在他已经知道炼金术不止精炼和提纯,更是有七大王国这种超越常理的力量。 作为炼金术的王座,青铜与火之王没道理不精通这些,那么真实的青铜城很可能还有其他机关,是一座真正的炼金要塞,充塞着炼金矩阵和数不清的危险陷阱。 那么比起诺顿在黄石公园孕育龙躯的副本,果然还是诺顿镇守完全版本的地狱青铜城更可怕一些也说不一定? 路明非想象了一下这两个副本的难度,觉得要不还是干脆直接击毙老唐?这应该是最简单的一个方法了。 可是这种配置的诺顿居然曾经会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得开烛龙自爆?! 要知道那时可是中国古代啊!在没有高科技炼金武器的年代,就算是一整支混血种构成的军队都无法对坐守着青铜城的诺顿构成威胁吧? 那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这位龙王选择了同归于尽的方式? 逼得诺顿使用烛龙,那么对方一定是诺顿也无法轻易取胜、甚至根本无法取胜的对手。 是混血种吗?但怎么可能有能够对抗龙王的混血种,就算是暴血也难以做到吧?!而且暴血作为狮心会所复原的秘术,古代中国的混血种也未必能掌握。 那么是另一位强大的龙王?使诺顿不得已出此下策。 虽说确实有可能是初代种之间的决战,但诺顿手中可是握有审判其他兄妹的七宗罪。 这些专门铸就的为屠戮诸王而生的刀剑,在诺顿手中绝对能爆发出最顶尖的实力,有哪个龙王敢与手握七宗罪的诺顿对决?! 路明非想不出结果,他心中的谜团越积越大。 但他反而开心起来,因为他已经发现谜团背后的关键了,一个真正的关键,如何获得超越龙王的力量。 只要能够找到这个力量,他就能够逆转整个战局,把所有的事件达成完美结局。 二十一章?迫近(1) 目的地到了,直升机缓缓落下。 埃及分部设在开罗郊区的一处山谷里,进出只有一条路,位置对于市区略远,距离沙漠则显得有些太近了。 据说近几年埃及分部的部长考虑过把分部的位置迁移到其他的地方,但最终出于种种原因只得作罢。 直升机落地,伴随着螺旋桨翼的巨大轰鸣,机舱打开,众人依次跳下。 分部里的人影并不多,每年总部都会或多或少向分部派发学员,虽然让还没毕业的学员来参与分部的实习还是第一次,但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个名为肖恩的专员正在带着路明非一行人,依次介绍埃及分部的地标。 “请看,这块方尖碑,就是赫利奥波利斯的标志了。”肖恩指向一块高耸的黑色石碑,那座方尖碑的外形呈尖顶方柱状,由下而上逐渐缩小,顶端则形似金字塔尖。 “一般来说,古埃及人会在塔尖上包裹金、铜之类的金属,当旭日升起,阳光照到塔尖时,方尖碑的顶部就会像耀眼的太阳一样闪闪发光。但是,这座方尖碑并不是普通的方尖碑。” 肖恩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它是龙类文明的产物,运用了大量炼金技术固化,甚至在塔身覆写着微弱的言灵。” “什么意思?”路明非有些懵。 “最开始发现的时候,它身上的炼金矩阵释放了数十种言灵,其中有两种高危言灵。不过随着时间的消逝,那些炼金矩阵都已经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言灵以炼金矩阵的形式被储存了下来?”楚子航问道。 “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清楚。弗拉梅尔导师也曾经应邀来看过这块方尖碑,可惜那个时候炼金矩阵都已经消散了,他也没有得出有用的结论。” “知道的越多越觉得龙类的世界是多么可怕啊。”叶胜感慨道。 “确实是这样的。”肖恩挠了挠脑袋,接着开口。 “很多时候古人的智慧就已经很难想象,更别说龙类了,特别赫利奥波利斯的辖区里很少有龙类活动,分部里大多是开发龙类遗迹的专员。然而挖到的龙类遗迹越多越觉得可怕。” “埃及分部发掘过很多龙类遗迹吗?”路明非问道。他现在对于曾经人类如何战胜龙族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嗯,虽然比不上中国分部,但在所有的分部之中也是领先的存在了。” “那么现在有正在开发的龙族遗迹吗?”路明非接着开口,“完成任务之后,我想进去参观一下。” “当然。”肖恩点了点头,“现在的专员们都倾向于作战,对研究和考古方面已经很不上心了。如果部长知道s级有这种意向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 “那就先谢谢了。”路明非点了点头,但实际上他也是为了寻找能够和龙王级别目标对抗的方法才想着先考古看看的,只不过这个原因还是先别说出来了吧。 “好了,那我就继续带各位参观赫利奥波利斯吧,只不过请注意不要随便触摸那些建筑或者随地丢的木乃伊或者瓶瓶罐罐。”肖恩说道,“那些可都是货真价值的古董,很贵的。” “那么干脆参观就先免了吧?”楚子航说道,“我也想去看看龙族遗迹的发掘现场,优先执行任务如何?” “这……”肖恩扭头看向叶胜,想要征求这位带队专员的意见。 “就按他们说的来吧。”叶胜耸了耸肩,“这两位可是总部的两张王牌,说不定将来会对上次代种的战场呢!和我们这种能摸鱼就摸鱼的可不一样。” “那好吧。我去申请一下任务手续。” 肖恩仍是一脸做梦般的不可置信,“说实在的,第一次见来实习的专员这么急着出任务,大家来赫利奥波利斯,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多少还是带着点旅游性质来的,结果这两位……” 路明非恍然大悟,恍然大悟后的路明非更加一脸懵逼。 怪不得那个所谓的“亡者之旅”的具体流程听起来一股惬意的意味,什么顺尼罗河一路漂流而下直至赫利奥波利斯,一路上邂逅动物朋友们,感情还真是和旅游差不太多。 原来这是个旅行分部。 二十二章?迫近(2) “赫菲斯托斯呢?他还没到吗?”黑暗之中,一个阴沉冷静的声音开口说道。 “是这样的,奸诈之神。额,赫菲斯托斯他运气不太好,撤离的时候……遇到了昂热。” “那就是死了。哈提呢?” “在这里。”这是个女性的声音。 “你手下的薪柴保留了多少?” “全灭。昂热的动作太快了,而且他好像突然就能够找到我们的位置了。之前还……” “好了,不必多说。都只是些薪柴,烧掉就烧掉吧,反正我们在猎人网站那里囤积的财富也不少了。” 被称为奸诈之神的男人声音仍然平静。“你的兄弟,斯库尔,他还在bj?” “我的兄弟是在父亲身边。”哈提回答道。 “嗯。赫菲斯托斯是在哪里死的?”奸诈之神转而去问最开始回答的声音。 “死在亚利桑那,昂热实在是太快了。我甚至没能看清。” “【时间零】是古代屠龙英雄才有的言灵。他死得不冤,但死的很蠢。我应该通知过你们的。” “是啊~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倒是第一时间就赶过来欣赏您的节目。” “你在芝加哥的表现很好,可是你做错了很多事。啊……愚不可及,与赫菲斯托斯比起来简直不遑多让。” “抱……抱歉,奸邪之神,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暴露言灵是很愚蠢的事情,一旦暴露就要做好灭口的准备,更愚蠢的是你居然把那两个专员留在那里喂死侍,以为他们必死。” 奸诈之神冷笑了一声,“如果你动手杀了他们,那么就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言灵是【无尘之地】。我本来以为你没这么蠢的,真可惜啊,狄俄尼索斯。” “抱歉……奸邪之神,我本以为那些死侍能拦住那个s级的。” “哼,能被六头死侍拦住的s级?目前最活跃的s级是昂热,你觉得六个你能拦住昂热吗?他可是被昂热亲自敲定的‘s’。” “抱……抱歉。” “最好收一收你的自作聪明,狄俄尼索斯,我本来很欣赏你的。” “是。” “恕我冒犯。”这是那个女性,哈提的声音。“我已经等不及了。我的帮助并非无偿,你是需要还债的。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有那种能力,要知道,就算是那位最初的……” “是你等不及,还是你的那位姑姑等不及?”奸诈之神开口,打断了哈提的声音,“这份恩情我是不会忘记的,该付出的代价也绝不会损缺一分,我以这份名号担保。但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够记住……” 他缓缓开口,冷静的声音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所背负的名号,连你的父亲都要敬让,要提要求也是你的那位姑姑亲自来。而你,哈提。你最好明白你在和谁讲话。” 良久的沉默。 “抱歉。” “算了,多说无益。除赫菲斯托斯已死,应到之人也都该到齐了吧?” “都到了。” “都到了。” “那么,是时候开始我们的演出了。沙海中的邪神已经蛰伏太久了,久到世人都已经忘记了他的恐怖和威严。是时候让人们重新回想起他的愠怒了。” 奸诈之神的声音顿了一下。 “让黑色的沙暴席卷一切,重新清洗这个世界!” 二十三章?迫近(3) 路明非一行步入挖掘现场,那些老头子般的教授既没有表示欢迎也没有想要驱离他们的意思,仍是自顾自的趴在地上慢慢清理。 按理说沙漠中是很难进行开掘工作的,而埃及本身就有着大量的古文物,大部分地区也都已经进行过发掘了。 可是龙族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老教授们正在清理坑位中的一艘巨大的太阳船,木质的船身居然还能保留的很好,其上铭刻着繁密的龙文,依稀能够感到它们正在释放着微弱的言灵之力。 “那是属于天空与风之王一系的言灵。”一旁的肖恩开口讲解。 “这是真正的太阳船,与法老殉葬时用的太阳船不同,这艘带着言灵之力的太阳船是真的能够飞在空中的。” “那些龙文蕴藏着言灵的力量?”楚子航开口问道。 “是的。但是具体的将言灵之力储存起来的方法,至今也没有人能够解密。” “我记得两年前,埃及分部申请了一大笔资金,说是用于研究储存言灵的办法。”叶胜说道。 “是有这么个事情,不过据我所知。”肖恩看了一眼那些埋头工作的老教授,压低了声音,“据我所知,那是部长骗经费的说辞。” “好吧,明白了。” 路明非看着周围的痕迹,默默出神。他并没有参与到这场讨论里,因为他正想办法从这处发掘现场推算出这个龙族遗迹原本的模样。 ……虽然有些困难。 在世界重启之前的“龙渊”计划中,他曾经乘坐迪利亚斯特号在深海之中看到过龙类所居住的城市。 这个遗迹虽然没有那座海底的城市规模大,但同样在简单的轮廓中透出锋利的韵味。 单从它们的居所来看,就可以知道这是多么富有侵略性的生物了。 如果是城市那么应该有柱子才对,龙类习惯在柱子上记录战争,胜利了就记录荣耀,失败了就铭记仇恨。 这是杀胚师兄当时跟他科普的,现在路明非很想找到这么一根柱子。 按理说如果真的有战败的记录,那么应该会连同战败的原因也一同记载,好用以提醒自己才对。 如果能够找到一根记录失败的柱子,或许就能够解读古代的混血种是如何击败龙类的了…… 然而此地的布局似乎和海底那次见到的大不一样。 海底的废墟古城保存的相对完好,由纵横的大道将城市分割为不同的区域,在废墟的中央则是古罗马斗兽场般宏大的圆形广场,中央则屹立着一座巨塔,那之上覆盖着荆棘般密密麻麻的铁刺,让人看着都心生寒意。 而眼下的这个地方与其说是城市,不如说是一个码头,停泊着太阳船的码头。 目前发掘的是三号坑,而前两号坑里也都是带着言灵之力的巨大太阳船,路明非觉得再往后发掘,结果也还是一样。 他感到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好像他知道这地方原本的功能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里是太阳船的码头,同时也是战争的源头。 路明非仿佛看到无数人手持利刃登上了太阳船。一艘又一艘的太阳船载满了人,升天而起,里面满是手持武器的混血种和奴隶战士。 而在太阳船前方,则是龙类在展开翼膜飞翔着领航。这是一场龙与龙之间的战争,军队乘坐着太阳船升起,好快速赶到需要流血的地方。 只不过流淌的不止是龙血,还有人类的血。 血太多了,根本无法偿尽千万年的仇恨。而千万年来的仇恨,也只能用新的血来洗刷。 然而路明非是真的想救下老唐他们,想这么做就只能把千万年来所有的仇恨斩断,而想要斩断这样深的仇恨,只能用最大的暴力。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 埃及分部赫利奥波利斯。文明之底。 这里是埃及分部中类似卡塞尔总部“冰窖”的地方,不过和冰窖不一样,文明之底并没有那么强的安保系统,因为它只是一个中转站。 赫利奥波利斯发掘出的炼金物品和神秘的龙类遗物会临时储存在文明之底,然后分部会定期把品级较为珍贵的炼金物品运送到本部的冰窖中进行保存。 毕竟本部冰窖的安全系数可比文明之底高上太多了。不过赫利奥波利斯并不担心,因为这里已经至少五十年没有过四代种以上的龙类活动了,日子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波澜不惊。 “啊~~”副部长打了个大哈欠,“太阳船坑那边的发掘工作有结果了吗?” “说是发掘到第三艘太阳船了。还发现了这个。”研究员递来一样黑色的石块。 “什么?”副部长接过那枚圆润的黑色石块,上面篆刻着繁密的龙文。 “嚯!这个言灵的类别是……大地与山之王一系的吧?怎么可能保存的这么完好!” “嗯,里面封存的言灵之力甚至比赫利奥波利斯前的方尖碑还要完整,只是还不知道怎么激发里面所蕴藏的言灵之力。” “好东西。好东西。好东西。”他连续说了三个好东西,然后起身,开始调试身边精密的仪器。 “这东西是足够往本部送的品级啊。不行!我们得赶在送走之前搞明白这东西储存言灵的原理,或者分析出材质,可不能让总部的研究员们给看扁了!” “哼,上次那个论文给他们看得一愣一愣的,居然还怀疑我们造价。论研究方面,我们赫利奥波利斯才是最顶尖的!”有人应和到。 “好嘞!下次给总部送货是什么时候?” “上次是在25号……还有3天时间。” “可恶,时间紧迫……啊~~” 副部长又是一个大哈欠,“不行了,昨晚连夜开掘太阳船坑。这种状态下根本没办法做研究……等等。” 他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月神孔斯在上啊。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这才下午,我就看到月亮升起来了。” “不对……副部长,我也看到了。”一位研究员颤抖的说道。 那并不是幻觉,在文明之底的大落地窗外确实长出了一轮皎洁的白月,它的周身荡漾着银白色的寒光,虚无的空气被无声的冻结。 “月神孔斯在上啊……那个言灵该不会是?……” 副部长的声音戛然而止。 公元2009年10月22日,埃及分部赫利奥波利斯,遭袭。 二十四章?污秽之月(1) 遍地狼藉。名贵的古董和木乃伊已经变成了齑粉,这本来是埃及分部挣钱的门路。 分部曾经引以为傲的黑曜石大道而今七零八碎,曾经有不少专员不远万里前来只为一睹其风采,而现在它表现得像是先被炮弹轰炸,而后又用坦克从头到尾犁了一遍。 只有那些细末的黑曜石石屑,提醒着人们在这条裸露的土路上曾经有过多么辉煌的过去。 除此之外一路上横七竖八的倒着许多专员,路明非一行人原本还会上前查看一下是否还有生命迹象,到后来只是默默赶路。 他们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分部遭遇袭击,信号在一阵嘈杂里中断。 就连屹立在赫利奥波利斯门前的象征,那座巨大的黑色方尖碑都已经被折断。幸好那些负责挖掘工作的老教授们被安置到2号基地了,否则他们看到现在这个画面恐怕会当场气死。 那绝非人力所能为,哪怕是最优秀的混血种都做不到,肖恩知道那座方尖碑都经受过什么样的强度测试,所以他现在已经在怕死。 “绝对的龙类入侵!”肖恩颤抖着说道,他刚试探完一位同僚的鼻息,但结果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活口。 “冷静,冷静。”路明非强装镇定,拍了拍专员的肩膀,但其实他的内心也相当震荡,这么惨烈的场面他此前从未见过。 风与潮之夜时他在高天原,虽然说是亲历了死侍和海啸的袭击,但实际上还是很少亲眼目睹此等惨况。 “入侵者的目标是?”楚子航问道。 “应该是文明之底,我们的‘冰窖’。可是我们把发掘到的珍贵炼金物品都已经引渡到总部去了。怎么会……” “和总部的连接被切断了。也无法联系到赫利奥波利斯里的人,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幸存者。”叶胜说道,“方法和上次在芝加哥遇到的陷阱一样,我觉得这不像是简单的龙类袭击。” “上次在芝加哥时,我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联系不上诺玛了。”路明非点了点头,“大概是我被死侍拦住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诺玛的支援。” “那么得赶快探知一下现在的情况,不知道还有没有幸存者。我会尝试释放我的言灵,希望能够起到一些侦察的作用……”叶胜说道,他做了个深呼吸,“这种情况下我的身体会很虚弱,拜托各位了。” 即使是作为优秀专员的叶胜也没有见过这等场面。任务开始之前他曾经抱怨为什么不能和搭档一起带队,现在他觉得亚纪没有一起来真是太好了。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他的m500转轮手枪已经被他拿在手里了,有了上次的教训,他现在总是携带着充足的子弹。而杀胚师兄则把村雨怀抱在手里。 叶胜闭上眼睛,无数的【蛇】正在离开他的脑海,它们游走于空气之中,转而为叶胜带回所探知到的消息,这是叶胜的言灵【真空之蛇】。 他的脸色发白,嘴唇也紧紧的抿了起来,蛇群正在为他带回海量的信息,这种信息的复杂程度超过了叶胜的承受范围。终于,他吐出了一口气,仿佛溺水的人突然获救,大口大口的喘息。 “的确是在围攻某个地方……那个金字塔型建筑的标志是一颗眼睛……有一些蛇没能回来,被对方拦下杀死了。” “那个标志是荷鲁斯之眼。”肖恩点了点头,“是在围攻文明之底没错。好消息,有幸存者。” “文明之底的防护能力怎么样?”路明非开口问道。 “比不上冰窖,不然也不会定期把发掘出的炼金物品运送到总部去了。” 肖恩擦了擦汗,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汗如雨下,“不过当年弗拉梅尔导师来看那座方尖碑的时候,曾经给文明之底布置了一个防护用的炼金矩阵,说是三代种来了都得啃上几个小时。” “嗯。既然有这样的防护能力,那我们就先赶过去支援,视情况看到底是夹击还是进入文明之底,和他们会合……”叶胜顿了一下,因为最后一条蛇此时才返回了他的脑海。 “天哪……”叶胜梦呓般的开口,“一轮……月亮?” 叶胜仿佛陷入了某种谵妄的状态,他的眼睛直直出神的盯着前方,脸上大写着迷茫。 “师兄?”路明非拍了拍叶胜的肩膀,但后者毫无反应。 此时,在分部正楼上的广播器突然同时发出杂乱的声响,但那类似故障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个清冷的女声很快就从中响了起来,她的声音借助所有的广播器讲出,仿佛海啸。 “这里是eva,这里是eva,从现在开始,接管赫利奥波利斯的全部安保系统,同时呼叫叶胜小队。这里的摄像头全部坏掉了,我没办法判断你们的位置。联系已经重新建立,叶胜小队收到后请接入赫利奥波利斯的安保系统。” “什么人?”肖恩有些慌乱,埃及分部的安保系统中从来没有录入过这个声音。而路明非则在听到那个声音的一瞬间就安下心来。 肖恩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档案显示,赫利奥波利斯专员肖恩负责协助叶胜小队。专员肖恩,收到请回复。” “我……我是肖恩。”肖恩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穿着白裙的蓝发女孩,她通过埃及分部的网站直接骇入了肖恩的手机。 “我是eva,我的另一个名字是诺玛。” “eva?”楚子航问道,“我并没有听说过诺玛还有这么个名字。” “准确来说,我和诺玛分属两个不同的人格,我更具侵略性,被定义为战争用人格。” “好了师兄,这个时候也只能信她了。文明之底那边是什么情况?”路明非问道。 “我已经骇入了埃及分部的安保系统,文明之底目前还在坚守之中,安保系统损伤度60%,炼金矩阵损伤无法准确评估。保守推测将在5分钟后丧失反击能力,8分钟后完全失去防御能力。” “敌人是龙类?还是混血种?” “无法判定具体情况,目前发现两头龙形生物,以及许多拥有高危言灵的混血种。推测为费城商人案和芝加哥事件背后的那个组织。另外,专员叶胜不该贸然动用言灵来探测,他的【真空之蛇】受到了某个言灵的影响,将信息带回后,叶胜也受到了牵连。” “什么言灵这么夸张?隔山还能打牛?”路明非问道。 “正在与历史文献记载进行对比……初步结论为【言灵?秽月】,与它齐名的同一时期言灵,名为【言灵?黑日】。” 二十五章?污秽之月(2) 赫利奥波利斯的大门是敞开的,他原本可以用潜入的方式,但他并没有。 两头巨龙的暴力足够摧毁那些孱弱的建筑和人群,更何况那是两头三代种。 但那座黑色的方尖碑很难以同样的方式摧毁。但好在有哈提在,作为大地与山之王的女儿,她同样拥有寻找“眼”的力量。 折断赫利奥波利斯的标志,在他看来属于必要之举,这是一种折辱,而在龙族的思维中,它们也很乐于做这些事情。 安全警报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响起,即使赫利奥波利斯已经有过五十年的安稳日子,但分部的成员们仍旧都是训练有素的混血种,百里挑一才来到这里,他们有着优秀的血统和不能小觑武器。 一位专员手持一发火箭筒,在掩体后发射,那枚改制过的炮弹呼啸着撞到其中一头三代种的身上,引发了巨大的爆炸,然而爆炸过后,那头三代种放下翼膜,毫发无损的抖落灰尘。 各种轻重武器开始倾泻,包括高危言灵。赫利奥波利斯是太阳之城,这里不缺少血统优秀的战士。 【雷池】、【炽】、【阴雷】。这些致命的言灵被释放出来,期间夹杂着细密的弹幕。在这种战场上本来就是应该以血统来定胜负,而言灵的释放者们都有着不俗的血统。 这些攻击本该轻松撂倒一头三代种,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出现过三代种的记录,然而面前的龙类即使在三代种里也是佼佼者! 这条三代种开始吟诵龙文,那是真正的龙文,听起来如洪钟大鸣一般庄严,血统并不优秀的成员简直要生出跪拜的念头。而随着那些文字逐渐流淌而出,它身长十五米的龙躯开始呈现出一种近似古铜的颜色。 【言灵?青铜御座】。 原本强悍的防御力再次得到强化,它如今的表现就如同一座长有尖牙,能够行走的堡垒,那些高危言灵的轰击和枪林弹雨落在它的身上如同毛毛细雨。 专员们是知道自身言灵的威力的,但越是如此,他们看着那头从枪林弹雨和雷轰火烧中走出来的怪物就越觉得胆寒。 这就是龙类的真正力量,嫡系的三代种,以碾压一般的姿态轰开了赫利奥波利斯的防线。 一位专员手持炼金刀剑跳出了掩体,他的身上长着细密的龙鳞,双眼中是炽热的金黄色,这是一个中年专员,在学院就读期间曾经担任过狮心会的副会长,并且掌握了暴血的技术。 在三代种吟诵言灵时他就已经知道接下来的结局了,所以他刚在一直在进行暴血,两度暴血已经是他的极限,再差一点就会失去他最后的人性。 专员开始吟诵龙文,他的言灵是【刹那】,以“神速”闻名的言灵,能够大大强化释放者的行动速度。他的极限速度是5阶刹那,而在暴血的加持下,他可以再把这个极限向前推动一阶,达到6阶的恐怖速度。 6阶刹那,可以达到64倍速的极速,再加上他手中的那柄以炼金材料打造的镰状剑,是有机会杀掉那条三代种的。 专员挥剑而起,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黑色的尖牙撕开天空,他在学生时代因为自己的言灵曾和校长做过对打训练,在校长的剑术课上他曾经拿到了92分的好成绩。而在这个瞬间,他自己就已经成为剑的本身! 64倍速,以身为剑,抱定死志的一击! 炼金材质的镰状剑撞破了那头三代种的龙鳞,即使是【青铜御座】也没有办法完全挡下这暴血后的全力一击。 龙鳞破碎,龙血飞溅而出,镰状剑如同破冰船撞开冰面一样划破古铜色的龙鳞,撞破了三代种的一只眼球。专员怒吼一声,他拔出镰状剑,带起淋漓的龙血,而这次他的目标是另一只眼睛。 但就在这时,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轮月亮。 一轮还差一点就能达到无缺的圆月。皎洁,美丽,却又不知为何让人感到心悸,阴寒。 专员怔愣在原地,他的身上的龙化特征正在飞速消退,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他的二度暴血状态被自行解除,黄金瞳也收敛起来,露出了原本柔软的瞳色。 接下来,那头负伤的三代种发出一声吃痛的怒吼,一口咬断了他的身躯。 随着那轮月亮的出现,赫利奥波利斯的守势也为之一滞。两头三代种展开它们的翼膜升天而起,尽情喷吐着龙息,用锋利的利爪撕开一切能见到的生人。 而在那轮明月的映照范围内,居然没有一声惨叫,只能听到肉体破碎和火焰焚烧的声音。 “真是可怕的言灵啊。”洛基出口感慨。 “因为今天的日子很好。”哈提回答道。 “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你在中国生活了很久对吧?我记得中国的日历中有‘黄道吉日’的说法,今天如何呢?” “是有这种说法,奸诈之神。而且今天确实是个黄道吉日。”哈提顿了一下,她的声音里含着清冷的笑意,“九月初五,宜安葬。” “那还真是个好日子。”洛基笑了一下。 两头三代种以摧枯拉朽的力量毁坏着周遭的一切,它们的龙息摧毁了那条宏伟的黑曜石大道,而后以坚硬的龙爪将道路犁成破碎不堪的废土。 洛基含着笑看着这一切。混血种们或惊叫着逃离,或怒吼着反击,或在那轮诡异的月亮下失神般站立。 然而等待他们的是相同的命运,那就是死。 赫利奥波利斯的大门是敞开的,赫利奥波利斯也是一个以研究和考古为主的分部,战斗力并不很高。洛基原本可以采用潜入的方式,但他并没有。 他所背负的名字已经沉寂了太久,而曾经的先人与弗拉梅尔斗争时的失利也还历历在目,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他需要一个爆炸性的事件,好让洛基这个名字重新响彻混血种的世界。 就从今天开始。 二十六章?决断 越接近赫利奥波利斯的内部,沿途的所见越让人胆战心惊。 同时还有愤怒。 入侵者正在文明之底前的广场僵持,那轮污秽之月早在一开始就诡异般的瓦解了文明之底内研究员们的战斗意志。但是他们仍旧未能攻进文明之底。 因为弗拉梅尔导师所布置的炼金矩阵起了作用,整个炼金矩阵正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它同时发动了类似【无尘之地】的结界和另一种幻术类的言灵,后者的干扰让哈提也无法准确找到炼金矩阵的阵眼。 炼金矩阵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而这时eva已经完成了对赫利奥波利斯安保系统的接管,无数火器得到了解禁。 精炼硫磺炸弹,水银滴液催泪弹,硫磺火焰喷射器,以及数不胜数的自动火力开始朝着文明之底前的广场倾泻。 即使是不长于战斗的埃及分部,仍旧有着强悍的火力网络,这源自于装备部的疯子们日复一日的推销。而这些火力在eva的操控下能够发挥出200%的威力。 就连三代种都要在这种程度的火力下受伤,即使有【青铜御座】也不行,因为精炼的硫磺和水银对龙类来讲具有剧烈的毒性,就好像一个人使用【青铜御座】获得了高额的护甲,而硫磺的攻击则属于魔法伤害的范畴。 “没用。如果真是芝加哥的那个组织,他们是有【无尘之地】的。”楚子航看了看烟尘弥漫的战场,开口说道。 “这么一看防御类的言灵真是bug。”路明非咂了咂嘴,“话说师兄你有没有学过怎么破解【无尘之地】?” “bug?你说程序错误?”楚子航一愣,“【无尘之地】这类防御型的言灵没有明显的缺点,但是顶着这么强的火力,他的立场持续不了太久。” “游戏术语啦,意思就是程序错误级别的言灵,没有办法处理的那种。” 路明非抽出一把斩马刀,这是装备部重新锻造的,材质为5160弹簧钢打造,虽说已经是一把好刀,但仅仅是人类定义中的好刀,在龙类的战场上还是不够看。 即使是装备部,对冷兵器方面的探索也只能止步于凡人的极限了,毕竟炼金刀剑的制造工艺已经失传,现在的炼金刀剑都是从古代流传下来,或者发掘得来的。 在与龙族作战的战场上还是炼金刀剑好用一些,那才是专为屠戮龙类而生的利器,和那些能够刺破坚硬龙鳞的利刃比起来,人类当前锻造工艺的极限产物也只好算作凡铁。 “那么,我来讲解一下作战计划。”屏幕中的eva开口说道。 楚子航又看了一眼战场。 eva的预估没有错,两头三代种的龙息正在扫除周遭的火力网,赫利奥波利斯的反击已经从一开始狂雷骤雨般的弹幕变为稀疏的细雨,再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丧失反击手段。 “火控系统损失80%,炼金矩阵损失无法具体评估。预估对方【无尘之地】也即将到达极限。”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的【无尘之地】能硬抗炸弹的。我靠,说着说着他又扛了一枚。”路明非感慨道,“这他妈的是某个动漫人物的绝对防御吗?” “他们有炼金提纯药物,未必不能用炼金术增强言灵效果。”楚子航道。 “炼金术还能有这种功能?听起来我的《炼金术细则与七大王国探究》真是白学了。” “你学过?可那是大三的课程。”楚子航愣了一下。 “呃……这个、这个。哦,那是芬格尔的书,我无聊时看的。自学。”路明非扯了个理由,“芬格尔平时老研究炼金术什么的,我跟着耳濡目染。” 楚子航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芬格尔这个万年留级的传奇人物,虽然没想过这条废狗居然还会钻研炼金术。但想来芬格尔也曾经是风光无限的a级,在这方面有所建树也算正常。 eva继续开口:“吐槽的话留着结束以后再说吧,我继续说明计划。如狮心会会长所说,炼金术的确有这种功能,但这种增幅如果不搭配炼金矩阵的话,往往会带来相当程度的反噬。但我并未检测到有炼金矩阵发动的迹象。” “意思是【无尘之地】的言灵拥有者即将丧失战斗力的意思?”楚子航道,“还有,叫我楚子航就好了。” “分析正确。对方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进入文明之底抢夺某样炼金物品。我将会隐藏一部分火力,在对方破解防御炼金阵,进入文明之底的瞬间,突然发动一轮新的进攻。” “那个时候对方是没有余力展开【无尘之地】的,突如其来的袭击会让他们猝不及防,此时再由我和路明非从后方杀出。” 楚子航开口道,“我的言灵是【君焰】,武器是炼金刀剑,理论上可以伤到甚至杀掉其中一头三代种。” “否决。我的计划是在反击的同时启动‘文明之底’的自我毁灭程序,巨大当量的炸弹会在3秒的时间内触发连环爆炸,彻底毁灭文明之底的同时也会重创对方。在爆炸结束后,由你们二位前往进行收尾工作。” “这就是你支开肖恩的原因?”楚子航皱起了眉头,“文明之底里还有幸存者,肖恩是埃及分部的人,当然会反对你的这个计划。” “错误。我的确是在让专员肖恩联系赫利奥波利斯其他正在执行任务的专员。”eva说道,她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些专员在收到联络后会第一时间返回赫利奥波利斯,届时他们可以协助你们清理战场,确保将对方全部消灭。” “怪不得自我介绍的时候,你说你是诺玛的战争人格……疯子般的人格……”楚子航摇了摇头,“我反对。” “我只是给出计划,执行决定权在带队专员叶胜,根据对专员叶胜的任务履历分析,他通过这项计划的概率为83%。另外,火控系统已经损失89%,我需要保留至少9%的火力,请尽快做出决断。” “叶胜专员被那个言灵影响,还没有醒过来,按执行部的规矩,带队专员无法做出判断时,由临时专员投票表决。”楚子航说道,“我投反对票,放弃引爆文明之底,实行直接夹击的计划。” “我可以算作一票,现在1:1平。路明非。”eva的声音仍然平静,“你是最后一票。” 二十七章?吉日 “啊?不是刚才还在和谐讨论作战计划吗?…”路明非有点紧张,他碎嘴的毛病又犯了。 “我说师兄师姐,有没有折中的c计划之类的?小弟我鞍前马后,赴汤蹈火,义不容辞,结草衔环……” “火控系统损失90%。” “嘶!……”路明非抽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有了十足的成长,但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到了危难关头还是会犹豫的。 两头三代种,不知道几个有高危言灵的混血种,其中一个的言灵还是传说中和【黑日】齐名的【秽月】。 重启前,从日本回来之后的路明非听说过上杉越开启【黑日】阻击尸首潮的故事,那种言灵光是听描述就觉得像是怪物。 对手是这样的配置,不引爆文明之底的话,他们真的有机会吗?但是…… 不不不。 时间紧迫,不容多想。 路明非摇了摇脑袋,甩掉无关紧要的念头。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 “我听师兄的。放弃引爆文明之底,直接实行夹击的计划。” “风险评估为高风险。请做最后确认。” “确认。” “确认。” “了解。放弃引爆文明之底。” 路明非握紧了那把斩马刀,最后一刻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毕竟如果连三代种都不敢面对,无法保护文明之底里的研究员们,他又该怎么去面对那头白色的恶魔,从他的手中去保护那个女孩呢? “火控系统将在5秒后停止,我将保留9%的火力,用以在对方进入文明之底时突击。执行部实习专员楚子航、执行部实习专员路明非。”eva顿了一下,“祝你们好运。” ———————————— 赫利奥波利斯的火力系统已经被拆碎,两头三代种的龙息威力惊人。虽然俄狄尼索斯也已经高强度的【无尘之地】而透支,但接下来的任务已经用不上他了。 剩下的就是那个防御炼金矩阵了,洛基很清楚那是当代的弗拉梅尔导师的手笔,但他并不打算亲自去破解,因为这是弗拉梅尔导师年轻时留下的作品。 洛基要对决的是现在的弗拉梅尔导师,一个成长过后的大炼金术师,被冠以导师之名的男人,在他的脑袋里沉淀了上百多年的知识和秘术。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做【洛基】的对手,但是几十年前的他不行。 所以这个炼金矩阵还是交给哈提,让她以蛮力破解比较好,这头蠢狼最近有些蠢蠢欲动,也该借机敲打一番。 洛基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虽说学院居然还能接管赫利奥波利斯使他有些惊讶,但如今一切都已经要尘埃落定,这些反击只会给他增加些许兴味罢了。 不久前昂热还在为他在北美洲留下的那些毒巢而奔波,就算收到消息后立即赶来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将是一次完美的奇袭。 哈提再次出拳,防御炼金矩阵的干扰功能在两头三代种的龙息下已经大幅降低,现在的哈提已经能够找到矩阵的【眼】。 而在命中了【眼】的情况下,就算还没有孕育龙躯,以她的力量也足够震碎这个防御矩阵。 她对【眼】的每一次击打,都会使防御炼金矩阵的光芒也越加暗淡,终于,在又一次准确的打击后,炼金矩阵发出一声轻微的破碎声,完全失效了。 文明之底最后的防护也已经消失了。 尘埃落定,胜利唾手可得。洛基并不担心文明之底中还有什么人能够起来反抗。 因为今天是10月22日,月亮正处于巨大缺损的状态,吞月魔狼哈提的【秽月】威力强的惊人。洛基并不觉得那些被【秽月】影响的人能够这么快就恢复过来。 而且有句话哈提说的很对,今天确实宜安葬。 真是个黄道吉日。 二十八章?死斗(1) 洛基欣然踏入文明之底,这座建筑上的荷鲁斯之眼标准已经被龙息喷吐得焦黑。 此刻,赫利奥波利斯守卫最严密的地方也被他踩在了脚下。 这是历史性的时刻,也理应由他来首先见证这个荣光。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沉寂已久的枪炮声再次响起,eva保留的火力在此刻不遗余力的倾泻而出。 那头独眼的三代种迅速反应过来,它张开巨大的龙翼,将众人护在其中,但为时已晚,已经有一发子弹贯穿了洛基的腹部。 “奸诈之神!”俄狄尼索斯扑上来,想要查看洛基的伤势。 “妈的!”洛基捂着伤口,气喘吁吁,“进去!进去!把东西拿到手,然后撤!” 众人众星拱月般将洛基环卫起来,哈提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人类的孱弱有些超乎她的想象。但这个人偏偏不能死。 “真是碍事。赶紧拿了东西走人!”哈提怒吼了一声,另外一头三代种立刻心领神会,它升腾着飞起,喷吐着龙息毁掉了文明之底的穹顶上仅剩的武器。 龙息的威力相当强大,伴随着它释放的龙息,文明之底的穹顶也开始逐渐出现裂纹。见此情景,哈提制止了那头三代种。 哈提挥了挥手,示意一个成员将洛基扶起来,因为除了洛基以外没人认识那个炼金物品。 但此刻突然有火焰升腾而起,那来自他们的后方,与此同时一柄长刀携风似电一般闪来,【言灵?君焰】、炼金刀剑:御神刀?村雨。 楚子航切入的时机恰到好处,他的君焰制造了强大的炎爆,那头独眼的三代种本就张开龙翼呈现拱卫的姿态,难以闪躲,而此时它不得不直接以龙躯阻挡,以免【君焰】爆炸,对洛基造成进一步的伤害。 虽然【君焰】的爆炎无法对三代种的鳞片造成明确的伤害,但村雨是真正的炼金刀剑当中的上品,轻而易举的刺穿了它未经强化的龙鳞。 楚子航柠动刀柄,好让村雨的刀刃进一步扩大伤口,随后迅速拔出村雨,向后退了一步。而 在楚子航让开位置的瞬间,路明非就已经闪身上前,接替了楚子航的位置,他的斩马刀无法伤到三代种,可是他的手中还握着m500转轮这款怪物。 随着雷鸣般的巨响,大口径炼金子弹顺着着村雨造成的伤口钻入了三代种的龙躯,造成了伤口的进一步撕裂。路明非抵近射击,几乎把枪管都塞进了三代种的伤口里。 虽然师兄再三交代要他以自保为主,但如今他可是当之无愧的“s”。 路明非连开3枪,独眼三代种发出吃痛的吼声,然而忌惮被遮盖在龙翼之下的洛基,它甚至无法逃开。 正在空中盘旋的三代种俯冲而下,路明非立刻脱出战场,那头三代种直直坠落在了他们的面前,挡住了文明之底的入口。 哈提有些不耐烦,然而洛基血流如注,孱弱的人类躯体实在过于麻烦。她离开龙翼的庇护,走了出来,然后开始吟诵龙文。 【言灵?秽月】,仅存于传说中的言灵。 随着哈提的吟唱,她的面前出现了一轮并不那么完美的满月。 楚子航无法避开那轮诡异的月亮,在月光的照映下,无数低语夹杂着磅礴的雨声想将他拉回那个暴风雨之夜。 楚子航的黄金瞳一阵闪烁,他咬破舌尖,想要清醒一些,好进行二度暴血来尝试抵抗,但那轮月亮挟住了他的眼睛,楚子航陷入了深沉的梦幻之中。 那双黄金瞳缓缓熄灭,恢复了原本柔软的栗色。 “师兄?!”路明非惊呼了一声,他原本以为杀胚暴血后是可以抵抗这个言灵的,好歹也能坚持一会,但楚子航几乎是瞬间就中招了,连抵抗的迹象都看不出来。 这就是【秽月】,与【黑日】齐名的传说级言灵。 二十九章?死斗(2) 在那轮诡异的月亮照映之下,路明非只觉得身体麻木,四肢如同被钉死在空中的虚无,同时无数的片段在他的脑海闪过。 那是红井中的场景,里面正上演一出话剧,他是话剧中的男主角,要去拯救他的公主,而他……迟到了。 “不!”路明非怒吼一声,他从幻境中挣脱出来,抬手朝那轮月亮扣动扳机,m500转轮的大口径炼金子弹穿过了那轮月亮,竟没能惊起一丝涟漪,于是他改为抽出那把5160弹簧钢打造的斩马刀,用右手用力握住刀刃。 锋利的刀刃割破了他的手掌,路明非在一阵剧痛中恢复了些许精神,鲜血流出来让他感觉有点热,路明非用力握住刀刃,舒服得直哆嗦。 “something for nothing……10%融合。” 脑海中仿佛有一道光劈开混沌,如同摩西开辟红海,光亮如同岩浆一般流向四肢百骸,带来力量的同时也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剧痛,比起这种疼痛,他手掌上的割伤简直像躺在软床上一样轻柔。 路明非的面貌狰狞如同恶鬼,他强忍着力量带来的剧痛,再次拿起斩马刀,他在明亮的刃面上盯着自己的双眼,咬牙切齿的开口,好似咒骂仇人:“路明非……不要死!” 哈提看着路明非在她的月亮之下挣扎,但她并不担心,因为今天的月相可谓相当晦暗,而月亮越是暗淡无光,她的【秽月】就越是强大。今天她的言灵是接近满月的【秽月】,她并不觉得有混血种能逃开这样的月光。 但对方努力的挣扎了一番之后,气息居然真的强大了起来,让她甚至都感觉有些不安。哈提觉得自己的【秽月】可能困不住对方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呢? “赶紧带着洛基去找那个炼金物件,快!”哈提吼了一声,开始慢慢往文明之底内部退却,她转而去看两头三代种,“这里你们两个先顶一下。” 两头三代种不安的晃动了一下头颅,路明非身上散发的气息让它们感到本能的畏惧,但它们还是向前走了一步,并肩拦在了文明之底的入口处。 此时路明非已经把楚子航放在了安全的位置,后者在【秽月】的作用下陷入了某种梦境,路明非猜他正在高架桥上淋雨。啊……真痛苦,但也真羡慕。毕竟杀胚在高架桥上还能再见到楚天骄。 而路明非梦境中的红井永远都是空荡荡的,周围的枫树抖落红色的叶子,每一片都簌簌作响,它们同时开口,诉说着一个事实,那句话汇成流淌着针尖的河流,从路明非的心头刺过,浩浩荡荡,无休无止。 它们说——“你迟到了。” 真痛啊。 两头三代种已经开启了【青铜御座】,它们的龙鳞呈现出古铜的色泽,而路明非转过身来,朝三代种缓缓走去。 两头三代种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路明非缓步朝文明之底的大门走来,身长十数米长的龙类居然在一个混血种身上感到了压迫感,它们不安的挪动着龙躯,不知蝼蚁为何胆敢挑战巨像。 终于,那头独眼的三代种坐不住了,它在攻进赫利奥波利斯时被炼金武器伤到了一只眼睛,刚才还被村雨和m500转轮打伤了龙躯,那三颗大口径炼金子弹现在还留在它的身体里。 而如今它竟然被该死的混血种视若无物,身为骄傲的三代种,它无法咽下这么一口恶气。 独眼三代种蓄势后猛冲,身形庞大并不代表速度迟缓,它的速度犹如俯冲的猛禽。 它张开血盆大口,径直朝路明非咬去,虽然可以用龙息烧死这个不知死活的蝼蚁,然而路明非那旁若无人的态度深深激怒了它的骄傲,这是赤裸裸的僭越,而僭越者理当被利齿贯穿! 一头狂龙径直朝着路明非冲来,但他却仍然不急不缓的走着,好像他拿着刀来不是为了面对一头三代种,而是要去参加校长的剑术课,胜似闲庭信步。 那巨大的血口近在咫尺,但路明非不避反进,他快步朝着独眼三代种的巨口冲去,竟是要和它正面对抗。 独眼三代种又惊又怒,蝼蚁的僭越已经超乎常理,这行为更是忤逆,它扇动着龙翼用以助跑,一口将路明非咬进了嘴巴。 它闭合嘴巴,想用尖锐的利齿贯穿路明非的躯体,但在它的嘴巴里竟然响起了龙文的吟诵声。那是路明非的声音,而他所吟诵的言灵正是这头三代种也相当熟悉的。 在一阵怒吼声中,路明非高举双手,擎着它巨大尖利的上牙,缓缓站起,如同托天的盘古。 他的那柄斩马刀就插在三代种柔软的口腔里,身上的皮肤闪烁着古铜般的金属光泽,他的衣服下紧贴着精壮的肌肉。 【言灵?青铜御座】! 路鸣泽的新手大礼包里有一个任选言灵,说只要路明非敢选他就敢送,说到做到、绝不含糊。 而在排除了一系列的一次性高危自爆言灵之后,路明非选用了可以增强身体强度的防御类言灵【青铜御座】,这是他认真考虑后得出的结果,因为他要打出【青铜御座】+“不要死”的组合效果! 想象一下,一个坚硬如同钢铁般的男人缓步向你走来,你拼尽浑身解数终于伤到了他,然而不知为何,这个人的伤口立刻就开始恢复。 他无视刀剑,无视冷枪,他的脚步一刻不歇,缓慢但致命,就像是一头会自我修复的超级猛犸,在它的面前,不管是人族坦克还是神族巨像,统统都只有被碾碎的命运! 这就是路明非设想中两个言灵组合而产生的效果,而为了更好的发挥【青铜御座】的力量,他一直坚持锻炼到现在! 他付出了代价,他有权利看看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 路明非用力撑开三代种的嘴巴,但即使是被青铜御座强化后的身躯也很难阻挡它的尖牙,他的手掌不断在利齿之下开裂受伤,然而“不要死”瞬间就修复了他的伤口。 这种情况大大出乎了独眼三代种的预料,路明非不要命的架势让它久违的感到了“恐惧”的情绪。它挣扎着想要松口放走路明非,然而现在换成路明非拽着它的牙齿不让它逃走了。 路明非用力握住一枚牙齿,同时用他的拳头击打,在路明非的重击之下,那枚尖牙很快就被打歪了。 他没有看破【眼】的能力,无法做到一击粉碎那颗龙牙,但是他有的是力气,路明非的重拳如骤雨般打出,最后那枚牙齿竟被他生生打断! 独眼三代种吃痛发吼,它的同伴此刻也已经来到了它的身旁,却同样无计可施。路明非现在才知道孙悟空变小往人家肚子里一钻是个多么bug的打法。 那头三代种急得团团转,突然喷出一口龙息,示意独眼的三代种也照做。 独眼三代种才想起可以用龙息来烧死这个不要命的蝼蚁,他忍住疼痛,开始在咽喉处积蓄烈焰。 然而路明非动了,他拔起来那把斩马刀,超着三代种正在积蓄火焰的咽喉处猛地掷出! 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三十章?沐血之兽大啖其毒 与路明非预想中的一模一样,龙类在积蓄龙息的时候,也正是它们咽喉处最脆弱的时候。 他也玩《怪物猎人》,游戏里仅仅从外部击中龙类的咽喉就能打断龙息的蓄力,更别说现如今他在内部开打了。 纵然龙类可以把自己武装到牙齿,然而它们口腔内部的咽喉可没有鳞甲保护,脆弱的口腔和食道,即使并非炼金刀剑的武器也可以伤到! 斩马刀的寒光刺入三代种的咽喉,路明非迅速追上他的斩马刀,抓住刀柄,一路前进,在它的舌头上划出淋漓的鲜血。 三代种咽喉里的那团龙息立马就消散了,巨大的痛苦让它丢掉尊严,开始在地上打滚,希望能够把路明非甩出来。 但没有一点用,路明非像只蚂蝗一样钉死在它的喉管里。而它甚至连惨叫声都消散在自己的嘴巴里,无法发出任何哀鸣。 路明非拔出斩马刀,淋漓的鲜血已经开始腐蚀他的刀刃,同时还有他的身体。 龙血是带有剧毒的,但同时又有强化身体的作用,据说有些混血种的家族甚至会给新生的婴儿喂食一滴龙血的结晶,用这种方法强行提升血统,没抗过去就死。近乎冷血般的优胜劣汰。 那些毒血侵蚀着他的皮肤,即使是青铜御座也难以抵挡,同时那个命令他不能死去的言灵也在此刻疯狂运转。 一边腐蚀一边新生,这种地狱般的体验足够击溃任何一个人的心智,然而路明非却丝毫不受影响,之前他曾被【秽月】的幻境再次带回空无一人的红井之中,那些枫叶的低语仍旧刺痛着他的内心,那是他的逆鳞,触之者死。 现在的路明非心中激荡着嗜杀的怒火,他站在三代种的咽喉之中,任由它如何翻滚,仍旧稳如泰山。 淋漓的龙血溅满了他的全身,可路明非却仿佛浑然不觉,他手持斩马刀纵情劈砍,毒血的侵蚀使斩马刀从刀根处断裂开来,但是他立刻就丢掉了手中的刀柄,转而用徒手抓住了那段锋利的刀刃,继续在三代种的咽喉处砍杀。 鲜血飞溅直流,很快,他手中的刀刃也被龙血腐蚀得坑坑洼洼,于是他丢掉刀刃,掏出m500转轮,那里还装载着最后一发炼金子弹,路明非毫不迟疑的扣动扳机,巨大的声音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响如炸雷,震得他一阵耳鸣,然而他没有丝毫犹豫和停顿的动作,动手掏出备用的子弹。 由于之前的教训,他这次带了充足的弹药。 换弹,扣动扳机,扣动扳机,扣动扳机,扣动扳机,扣动扳机。 换弹。 换弹。 路明非的动作精准而简洁,犹如机械运行一般冷酷,但他的脸上闪烁着阴狠的怒火,那是火盆之中闷燃的木炭,看上去似乎熄灭已久,死气沉沉。但哪怕是傻子也知道不能直接用手摸。 哪怕是傻子。 ———————————— 另一头三代种目睹了同伴受难的全过程,它的心理已经从睥睨和蔑视转为了惊惶和恐惧。 在同伴一口咬中那只蝼蚁时,它曾在心中生出一份蔑笑,嘲笑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挑战龙类的权与力,它们是高贵的三代种,有着三代种的矜持与骄傲。 然而随着同伴在地上哀嚎打滚,到如今甚至连动弹也做不到,那份三代种的矜持与骄傲也被它丢掉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只有一个念头。 会死! 这并非蝼蚁而是致命的猎手,它们遇到了不该招惹的致命人物,而结果就是——它们会死! 同伴已经停下挣扎,它那曾经高傲的头颅现在低垂在地上,连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然而枪声仍然没有停止,在它遍布弹孔的咽喉处以固定的频率准时响起,如同催亡的死神敲起丧钟。 第五声枪响结束,接下来应该是短暂的沉寂,但它判断错了,那个猎手开始尝试徒手撕开同伴的咽喉。 这致命的疼痛榨出了三代种最后的生机,它的独眼出流出痛苦的泪水,但它仍然连哀嚎都做不到。 一只红色的拳头打穿了同伴的喉管,那是被龙血染红的,紧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 那处伤口在击打下逐渐的扩大,终于有了六拳的大小。对方停下重拳,转而从那里伸出两只手,并且分别抓住了伤口两侧的边缘。 那个怪物般的家伙吐气开声,发出狂热的怒吼,同时双手朝着两侧发力,就在一阵令人胆寒的撕裂声和怒吼声中,那头三代种的喉咙就这样被他硬生生的撕裂开来! 那头比怪物更像怪物的怪物从伤口中跳出,轻巧的落地。 垂死的独眼三代种咽喉开裂,那里正流下粘稠的鲜血,滴落在那头怪物的身上。 它们的血是带有腐蚀性和毒性的,而那个怪物的身上滴落得满是鲜血,裸露的古铜色皮肤正冒起袅袅的白烟。 三代种睁大了眼睛,对方正沐浴着龙血,它努力想要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是身为三代种的尊严使它没有扇动龙翼立刻逃走,如果它在对方的表情上看到任何一点的痛苦或者恐惧,那么它就毫不迟疑的喷吐龙息进行反击。 但它现在已经看清了。 那头怪物伸展四肢,好让他身体的每个角落都淋受到剧毒的龙血,他的脸上流露出冷酷的笑意,而且仅仅浴血还无法让他得到满足。 于是这头怪物微微仰头,张开了嘴巴—— 他如同沉醉般痛饮着龙血。 三十一章?苦涩之心 这是屠龙史上相当震撼的一幕,即使是被称为“嗜龙血者”的贝奥武夫家族,也从没有人能够如此沐浴三代种的龙血。 如果这个故事发生在古代,足以被编纂成史诗,由吟游诗人来传唱百年,成为不朽的传奇。 但路明非此刻并没有成为传奇的自觉,他的脸上写满了沉醉以及对鲜血的渴望。 他已经看到了自己训练得来的成果,他现在相当满意。但是还不够。 他的愤怒已经被点燃,一头三代种的血液不够平息,必须要由其他的新的血液来熄灭他的愤怒。 另外一头三代种在路明非的眼神下瑟瑟发抖,它已经目睹了自己同伴的惨状。也看到了那怪物般嗜杀的眼神。 它开始畏惧了,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就此逃开。 此刻洛基一行终于离开了文明之底,他们已经找到了那个炼金道具,一行人真要就此离开。 而他们恰好看到了路明非沐浴龙血的这一幕。 “咳咳咳…这就是那个s级?”洛基捂着他的伤口,此时正被人扶着,眼前的这一幕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这头三代种是被人给手撕了吗?什么肉体强度能够手撕三代种?! “离开他!右侍!”哈提喊了一声,随即吟唱【秽月】,这并非是战斗的打算,而是希望能够争取到撤离的时间。 洛基目前的伤势需要进一步处理,况且左侍的惨状也确实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她的兄弟不在身边,她不敢独自面对这头怪物。 那轮皎洁的月亮再次出现在虚空之中,诡异的月光笼罩了路明非,他的目光一度迷茫而痛苦,路明非伸出死死攥住自己的左胸,那架势似乎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脏揪出来。 哈提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言灵居然有这么好的效果,可今天甚至还不是满月。 正在她犹豫要不要趁机除掉这个祸患的时候,路明非开始旁若无人的低笑,低笑变成了大笑,他用沾满血的手掌抹了一把沾满血的脸,露出了一个悲伤至极的笑容,而在他的眼睛里,流淌着如同熔浆般的金黄色。 一股强烈的威严压顶而来,哈提甚至生出跪拜的念头,可她已经是次代种中的佼佼者,怎么会跪拜一个混血种? 哈提稳住身形,她再次呼唤右侍,三代种迅速扇动龙翼飞回她们身边,一行人开始登上三代种的龙躯,而在这期间,哈提不断加强着【秽月】的力量。 路明非的脚步断断续续,犹如脱线的木偶,他朝着前面迈步,在秽月的影响下,他的时不时流露出悲伤的表情,但底色总是愤怒。他愤怒着朝着哈提走去,缓慢,但一刻不停。 他的愤怒是火盆中闷燃的木炭,看似早已熄灭,死气沉沉。但哪怕是傻子都知道不能直接用手去碰。 哪怕是傻子。 哈提“释放”了【秽月】,那轮并不完整的月亮朝路明非飘去,“释放”是一个相当反噬使用者的方法,那轮月亮会从使用者处汲取力量,然后自主漂浮。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哈提都会失去【秽月】的力量,无法使用这个言灵。 这一招很亏,这几天的月相都处于残缺的状态,哈提的【秽月】的力量将持续处于一个稳定的状态。 但她必须这么做,因为她隐隐有一种感觉,如果现在不拦住这头怪物的话……他们很可能都会死在这里。 这简直像是笑话,这里有一位次代种,一头三代种,数个高危言灵的混血种,但她就是觉得会死。 哈提已经释放了【秽月】,那轮月亮现在已经不由她控制,转而朝路明非飘去,而哈提一行人也终于登上了龙躯,三代种挥动翅膀,载着众人升天而起,离开了只剩下一堆残垣断壁的赫利奥波利斯。 也许那轮被释放的秽月能够瓦解那怪物的意志,但哈提不敢赌,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三代种已经飞远,而路明非也被那轮轻飘飘的月亮正面击中,他整个人被【秽月】带起,那轮平面的月亮完全笼罩了他,无尽的虚无涌入他的内心,紧接着是苦涩。 两辈子的苦涩向他袭来,他听到失落,听到无数人的失落,听到两个世界的所共有的失落。 重启前的他最终成为了世界的祸害,拒绝了路鸣泽的交易,想要一心求死。但他没有能够如愿死去,而重启后的他至今仍不知如何才能改变未来,新的威胁却已经层出不穷,连埃及分部赫利奥波利斯都在未知龙类的袭击中覆灭。 他要怎么才能前进呢? 路明非仍旧睁着眼睛,但他的黄金瞳已经在逐渐熄灭,他的瞳孔逐渐失去令人震慑的金黄色,显露出原本的黑色。那是沉默的颜色。无力而落寞。 他身上的龙血逐渐被那轮【秽月】剥离分解,消散在那团月亮之中,【秽月】的颜色也逐渐被那些龙血染红。 在那轮血红色的月亮中,怪物终于熄灭了他的怒火。 他在愤怒起来时如同平地里炸起一道震荡世界的惊雷,可当他平静下来,却简短得像一声叹息。 三十二章?狼烟(1) “吞月魔狼哈提,是北欧神话中一只追逐月亮的魔狼,它是巨狼芬里厄的女儿,它的兄弟是逐日魔狼,讳为斯库尔。两者永无休止的追逐着太阳和月亮,而当它们成功吞噬日月之后,就会拉开诸神黄昏的序幕,荒蛮的巨人们踏入战场,加入对华纳神族们的战争。届时,被束缚的芬里尔也会得到自由。这就是吞月魔狼和逐日魔狼的故事。”昂热轻轻吹了一口茶杯,抬手抿了一口。 “它们是魔狼芬里厄的儿女,如果说之前的猜测正确的话,芬里厄是一位初代种,那么身为儿女,哈提和斯库尔就是次代种吧?”楚子航问道,这是一处病房里,他坐在昂热的旁边,两人对面的病床上躺着路明非。 “也许吧。两头尊贵的次代种,追逐太阳的兄弟,言灵为【黑日】;吞噬月亮的姐妹,其言灵为【秽月】。也只有这样恐怖的言灵才配得上他们的血统。”昂热轻声说道。 在谈到【黑日】时他的声音有些停顿,因为他回想起了在日本的一位老友,那位老友的言灵和逐日魔狼斯库尔一样,也是传说中的【黑日】。 昂热见识过那种恐怖的力量,那是神术级别的言灵,而与其齐名的【秽月】也一定同样棘手,倒不如说看现在的路明非就知道了。这位只靠一把m500转轮和普通刀剑就击杀了一头三代种的s级,到现在已经睡了一天半。 而且还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比起那些我其实更在意的是初代种们。有研究表明初代种们都是王座之上的双生子对吧?” “那帮研究员是这么说的。”昂热耸了耸肩,“我对龙族谱系研究并不太感兴趣。” “哈提的生父是巨狼芬里厄,那她的姑姑就是被称为尘世巨蟒的耶梦加得和死神海拉。同一家族中会有三位初代种吗?” “谁知道呢?”昂热把他的茶放在一旁的桌上,“多一位龙王或者少一位龙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我们做的只是磨砺刀刃,然后等待。” “只能等待吗?”楚子航的声音有些低沉。 “现在才知道那里有一位次代种的感觉如何?我听eva的报告说,你拒绝了她的a方案。” “我看过路明非的履历,他进入执行部实习两个月,完成了多个a级任务,处理了不下5个高危级别目标,包括最近芝加哥事件中的6头死侍和一头强化死侍,在这个过程中他连言灵都没有用过。我当时的判断是,两头三代种和一些高危混血种,我和他未必没有机会。” “嗯。明非是当之无愧的s级,他显露出的能力连我都感到惊喜,再加上二度暴血的你,以及炼金刀剑,的确有可能做到。” “……校长已经知道了?” “我也是狮心会的成员啊,这技术还是我们复原的。” “那如果换做校长的话,会选哪个呢?” “谁知道呢?”校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但是那些活下来的研究员可是很感激你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庭,副部长的女儿刚满6周岁,小女孩还不知道龙族的秘密,但她的父亲告诉她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于是她很感谢你和路明非,要给你俩送花。” “是吗?”楚子航有些出神,他看了看路明非,后者正躺在病床上睡觉,口水直流。 楚子航是被专员肖恩唤醒的,他带了附近正在出任务的专员回来支援,他们恰好躲过了这次袭击。那时路明非已经昏倒在地上了,在路明非的身边散落着细微的血沫。一头从喉咙处裂开的三代种倒在旁边,连龙血都已经流干了。 楚子航只提供了一点助攻,那是一波【君焰】的烈焰和村雨造成的刀伤。只有一刀。随后他就在那轮诡异的月亮下重新回到了暴风雨之夜的高架桥上。他试过咬破舌尖并开启二度暴血来抵御那轮月亮,但他没能做到。只有一度暴血的血统还不能做到。 路明非也受到了那轮月亮的影响。然而他仍然杀掉了那头三代种,这意味着他的血统等级高得可怕,当之无愧的s级。 “我们所复原的暴血技术是有缺陷的,虽然不知道原本的暴血技术到底能够做到何种地步,但可以明确的是,现有的暴血技术会让血统不可逆的朝死侍化迈进。”昂热的声音轻声响起,像是怕惊醒沉睡经年的禁忌。“你应该减少使用这种技术。” “我能问问这是建议还是要求吗?” “这是来自前任狮心会成员,现任卡塞尔学院校长的建议。但是,”昂热顿了顿,“作为希尔伯特·让·昂热,我会赞赏你的英勇行为,如果换做是我的话,我也会开启暴血,尝试救下我的战友们。如果失败,我拿命把敌人拖在文明之底,eva执行c计划,把我也一起炸飞。” “是吗?”楚子航低垂着眼睛,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这时忽然从病床上传来一声抽气声,那是路明非发出来的声音。 “哦,看来我们的另一位英雄也醒了。”昂热笑了一下。 空气中是消毒水的味道,路明非慢慢醒来,他用力睁了两下眼睛,才把上眼皮从下眼皮上拽开,然后他察觉到嘴角流着口水,他刚想伸手去擦一擦口水,可才只动了一下身子,就觉得四肢百骸钻心似的疼。 “嘶!疼疼疼……” “真精神啊明非,在和三代种搏斗后只是四肢酸疼吗?”昂热笑着开口。 “校长?师兄?”路明非有点愣神,他最后的记忆是和杀胚执行b计划,直接突入,然而在最后被那轮月亮照过之后的记忆就变得很模糊了,依稀记得他挣扎着念出了作弊码,对自己下达了不要死的命令。再往后的记忆就是一片深红色了。 不知是回忆不起来,还是不愿意回忆,干脆模糊掉了。 路明非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他好像隐约想起刚才那个漫长的梦境,在梦里他在一条河边朔流而上,在那条小河里放着一只只红色和白色的纸船,他就这么朝着上流一直走啊走啊,想要和放纸船的人见一面。但直到醒来,他也没能走到河流的尽头。 “你好像很惊讶?有什么问题要问嘛?” “额,我现在是在中国吗?我签的协议是要把我的遗体运送回中国的,运回美国我可不认账……师兄你帮忙说两句啊,你不也是要运回中国的吗?” “这里是埃及。”楚子航开口,他还没有习惯这个超强力s级队友的脱线程度,“另外我们的确都是要运回家乡的,不过目前来看这份协议还没用上。” “那校长怎么会在这里?” “我当然是第一时间就赶来了啊,坐我的那架湾流。”昂热笑了笑,“这么大的事情,我这个做校长的这么能不在呢?” “啊!对了。”路明非有些紧张,“那些文明之底里的研究员没事吧。” “没事。活蹦乱跳的,还有人要磕头感谢你们,被我赶走了。”昂热吐出一口气,“问题问完了吗?” “额……暂时问完、了。” “那么,准备开始战争吧。”昂热顿了一下,“一场对龙族的战争。” 三十三章?狼烟(2) “所以说赫利奥波利斯归根到底还是太懒散!”一个中东长相的中年人怒吼着,“我早说过分部里的战斗类专员不得少于三分之二!你看看现在搞成什么样子!” “那是你以为!赫利奥波利斯近五十年来已经完全转为研究型分部了,三分之二?你是要培养一大票战斗类专员去古墓里挖炼金道具么?” “如果赫利奥波利斯保留战斗类专员,我们的损失绝不会像现在这么惨重!固守文明之底,完全能够反击!” “对方有一个次代种和两头三代种,没有炼金导弹级别的武器我们不可能取胜!这是武器的问题而并非战斗专员多少的问题,搞清楚这一点!!” 一名执行部的资深专员痛心疾首,“我们的错误在于当年拆掉了太多的重武器转而换成了研究器械!” “重武器的保养每年要花多少钱你知道吗?赫利奥波利斯五十多年都没有龙类活动了,这冤枉钱你来出?”这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他喘了口气,继续发言。 “换成研究器械有错吗?难不成所有功劳都让瓦特阿尔海姆的那帮总部研究员抢走?想想赫利奥波利斯这几年都取得了怎样的科研成果,我们甚至正在开发言灵固化保存的技术!这是可以改变屠龙史的技术!” “哼!没有这些狗屁玩意儿我们一样屠龙,密党这么多年来靠的是刀剑和鲜血,可不是什么花里胡哨的假把戏!” “跟知识浅薄一味只知道蛮杀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知识浅薄?好,那我问你,你这个聪明人的研究有成绩了吗?言灵固化保存技术?这个项目早在五年前就已经立项了,成果呢?现在你能储存半个言灵吗?啊?!” “科……科学的路上总是要经过不断的实践和努力!” …… 会议室里吵嚷不断,如同把五十壶正在沸腾的开水塞进同一间屋子里。 此时昂热推门而入,大门吱呀作响的声音汇入了争吵声中,而众人只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就立刻停下了争吵,纷纷起立致意。 “校长好。” “校长好。” “好了,”昂热摆了摆手,“大家坐吧。” 随后他朝身后招了招手,示意楚子航和路明非也进来,“自己找地方坐,非常时期,就不那么讲究了。” 昂热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位老绅士显露出一种裁剪得体的锋利感,整个人就如同他的折刀。 众人收起了那些焦躁和因恐惧而导致的戾气,在这种战场上看到这位屠龙领袖真是太令人安心了。 “人都到齐了?那么会议开始,索锡副部长,汇报一下目前的情况。” “好的。”一个文质彬彬的埃及男人站了起来,看长相就是研究员的类型,他先是朝路明非和楚子航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随后开始汇报。 “赫利奥波利斯受损的程度我就不做报告了,各位都已经看过现场。我只说关键部分。次代种的身份,是北欧神话中的吞月魔狼哈提,言灵为【秽月】。而那个混血种组织,正是这一代的洛基带领的【洛基之血】。” 有人问道,“洛基不是早就被弗拉梅尔导师消灭了吗?那都是历史书上的故事了。” “不清楚,关于这一点我请教了这一代的弗拉梅尔导师,他说也许是某个言灵的作用,洛基的知识会在当任洛基死后,自主寻找新的继承者,从而造就一位新的洛基。 “至于诞生新一任洛基的时间则相当不稳定,短则数天之内,多则几十年。这一任的洛基和上一任洛基的间隔时间相当之久,所以密党误以为已经将洛基完全消灭了。” “有这种言灵的大概方向吗?” “目前的精神系言灵中并没有记载过类似言灵,无法得出判断。”索锡副部长耸了耸肩膀。 “那么我接着讲关于【秽月】的情报了。” “这个言灵也属于精神类言灵,月光覆盖范围内的人都会被直接拽入幻境之中,幻境的具体内容则是中招者内心最不愿意回想起的一段经历。当然,与【黑日】的弱点在背后一样,【秽月】也存在弱点,那就是这个言灵的强度是根据月相的变化而改变的。” “根据月相的变化而变化,意思是月亮越圆,这个言灵就越强吗?”有人提问。 “不,恰恰相反,作为吞月魔狼的言灵,【秽月】的强度取决于它‘吞下’了多少月亮,如果月相残缺,那么就代表着哈提吃下了许多月亮,【秽月】就会得到增强,但如果月亮是满月,那么在那一天里,吞月魔狼将完全无法使用这个言灵。” “真是苛刻的使用条件,听起来就好像神话中的那种言灵。” “是的,但好在现在的月相正在逐渐圆满起来,也就代表着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秽月】的力量会逐渐变小。” “这下可麻烦了。”昂热摸了摸下巴,“如果他们还要在埃及有所行动的话,应该会抓紧时间,毕竟越往后拖对他们越不利。” “经过对文明之底的排查,我们最终得出遗失的炼金物品是编号为he-2003-90。一把很普通的钥匙,只是因为掺杂了炼金金属才被保留了下来,作为文物也很失败,一直没有拍卖出去。” “差点忘了赫利奥波利斯的主要收入来源是倒卖文物。”昂热敲了敲脑袋,“既然他们大费周章只是为了抢这把钥匙,那么肯定是有什么东西需要用钥匙打开。门?宝藏的锁?” “当年掘出钥匙的地点是在一个贵族的古墓里,在排查清楚的当天我就亲自带队去看了,那里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什么类似于‘门’或者其他需要钥匙才能打开的东西。”索锡副部长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已经让eva在追查了,虽然小姑娘到现在还没有给我答复。” 昂热接着说道:“好消息是现在我们已经得知了【秽月】的情报,在这个月相的周期里,每过去一天,这个言灵的力量都会减弱一分,着急的是他们。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 “他们会不会到其他地方去?” “不会的。”昂热笑了一下,“毕竟古埃及的钥匙只能打开古埃及的门。” 三十四章?大幕 那里有一个东西,就在现在。或许以前就有。或许明天也会有。 一份沉荡经年的恨意,或者说野心,沿着漫长的时间如藤蔓般疯长。一开始是第一只眼睛。 疯长。 第二只眼睛。 疯长。 第三只。 疯长。 无数的眼睛随着时间的蔓延而缓慢生长,如同一根藤条上舞蹈般舒展出一片片叶子。它们注视着洛基,沉默不语。 永远沉默。 “啊!”洛基猛地从梦中醒来,他坐起身子,感到腹部仍隐隐作痛。 “奸诈之神?” “无碍。”他摆了摆手,收起那份慌乱,重新变回神秘莫测的洛基。 他们现在正在一个岩洞中休整,撒哈拉有大片广袤的无人区,即使密党动用卫星也很难发现他们。 至于来的办法,则是动用炼金术七大王国中的概念“空间开辟”。 与中断了弗拉梅尔传承的密党不同,洛基所掌握的知识相当完整。以至于他能够做到利用炼金矩阵开辟一个连通的通道,从而移动到另一个刻着炼金矩阵的地方。 【洛基】这个名号沉淀多年,在世界上也留下了不少传送矩阵。这个世界是【洛基】的世界,他可以在瞬间到达任何有传送矩阵的地方,肆意横行,如握股掌。 洛基低头摸了摸腹部,他的伤口已经经过处理,如果换作是混血种,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吧?但洛基不行,现任的【洛基】是个人类。 这是一份荣耀,往前看尽千年,也只出现过一位人类身份的洛基而已。也正是那一次,洛基设局击杀了弗拉梅尔导师,使弗拉梅尔这个荣耀的名字中断了数百年。 但这终究也是一种桎梏,毕竟人类的躯体,实在太过孱弱了。 “后手准备好了吗?”洛基从怀里摸出那枚钥匙。 “好了。”哈提回答道,“孕育龙躯实在有些不便,不过到时我的兄弟会亲来。” “孕育了龙躯的逐日魔狼吗?” “是的。” “那么,既无后顾之忧,我们就开始吧。”洛基点了点头,他拿出一枚手掌大小的牙齿,那是一颗业已干枯的龙牙,泛着枯黄的色泽。 这是第一位身为次代种的【洛基】留下的牙齿,他孕育龙躯后拔下了这枚龙齿,在其中覆写了他的言灵,并刻下了他所开创的炼金术。 在此后的漫长时间中,这个言灵不断寻找着合适的人选,一次又一次造就着新的洛基。无视空间的距离,将禁忌的知识直接写进每一任【洛基】的脑海之中。 这枚牙齿被历代洛基视为圣物,但漫长的时间中能够得到它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他用这枚牙齿在食指上轻轻刺了一下,接着蹲下身子,把食指悬在了地上的炼金矩阵的中央,一滴血液滴落而下,炼金矩阵开始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赛特是个不好说话的家伙,而且不知道他是否孕育了龙躯。” 洛基看着光芒慢慢变亮,接着补充道,“曾经在他还没被封印时,有一任洛基想要与他合作,结果栽到了他的手上。” “在封印里很难孕育龙躯吧?” “据说,封印他的是一位法老,以混血种的能力,能够制造一个微缩的尼伯龙根已经很了不起了。他把赛特诱骗进了一个倒悬的金字塔中,那里并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也就是说他一直在安心蛰伏。……还有说法是海外来的混血种干的,不过难以考据了。” 洛基小心的收起那枚牙齿,接着开口,“赛特。力量之神、战争之神、沙漠之神、风暴之神、外国之神。古埃及人用如此多的头衔来称呼这位邪神,而他所拥有的还远不止力量,他的狡诈也一样有名。” “这样的龙类,即使在次代种中也相当棘手吧?”狄俄尼索斯问道。 “是很棘手,但还好不是那位最棘手的。” “你是说……?”哈提突然停住了,她的脸色不太好看。 “好了,这个话题以后再说吧。”洛基低头去看传送矩阵,那里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红光逐渐转变为白色。“演出开始了。” ———————————— 路明非注视着那个空中的黑色金字塔,它以一种倒悬的姿态在空中漂浮,它的四角被粗重巨大的锁链紧紧锁住,另一头被钉死在地上,那些锁链粗重得像百年的巨树。 半个小时前,某专员报告说,在撒哈拉沙漠边缘的一个小金字塔凭空消失了。 根据他传回来的视频来看,那座小型的金字塔从低层的砖块开始,一层层的毫无征兆的整体转化为黄沙,从低至高,黄沙如同瀑布一般向下流泻,而塔身则逐渐坍塌,最后完全消散了。 但这并不是结束,在那个消失了的金字塔的内部,浮现出了一个倒悬的黑色金字塔,四角被粗壮的锁链禁锢在原地,像是镇压着某种不详的东西。 赫利奥波利斯迅速集结了所有能够调动的力量,包括总部和其他分部来的支援。 一支现代化的混血种军队静静开拔,安静而迅速的包围了这座倒悬的黑色金字塔。甚至后续还在逐渐开来重型装甲武器。 “太壮观了。总觉得这像是在打百人副本一样,这么大排场,不是史诗级也差不太多了。”路明非感慨道。 “那是一个外显的尼伯龙根。”楚子航说道。 “师兄你说里面会不会有三个巨人的石像?然后突然出现了两只怪兽,一只是超古代怪兽哥尔赞,一只是撕裂天空的怪兽美尔巴。” 路明非啧啧感叹,“然后这俩怪兽就开始搞破坏,剩下最后一个石像的时候我被一道光选中,和石像融为一体,开始战斗,这就是所谓的变成光!” “目前好像没有什么变成光的言灵。”楚子航皱眉思索。 “错了师兄,这是《迪迦奥特曼》第一集里的剧情,算了,我不应该指望你有童年的,毕竟你连连连看都没玩过。”路明非叹了口气。 “我确实没有玩过连连看……不过你怎么知道的?”楚子航愣了一下。 “我我,我猜的,就知道师兄你没看过迪迦也一定不知道连连看嘞……我草!”路明非的声音顿了一下,他的手指着天上的那座金字塔,“龙!” 三十五章?龙战于野(1) 漆黑一片的金字塔缓缓颤抖,在它的底部挣扎着浮现出一个畸变的身影。 单纯的定义为龙并不准确,因为那是一个孕育了一半龙躯的人,他的躯干仍然是人类的外形,在他的背部有着一大一小两只龙翼,大的龙翼完全可以包裹住他,而小的那面只有课桌的桌面大小。 “可以了吗?”昂热盯着那个身影看了一眼,回头问道。 “已经进入攻击范围,但是没来得及装载炼金弹头。” 索锡副部长擦了擦汗,“外显的尼伯龙根是无法被非精神元素击中的,但那头怪物是处于精神世界和现实世界的交界口,从理论上来讲,有效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五十。” “真麻烦,早知道应该让那个老混蛋多给我讲讲炼金术方面的知识。”昂热摆了摆手,“不管了,直接压制吧。” sa-7型地空导弹、sa-9型地空导弹、“小懈树”型地空导弹。 这些导弹开始呼啸着发射,来自密党的手笔就是大手笔,那些家族赚钱就是用来干这个的。 就算没有搭载炼金弹头,也足以对龙类造成有效杀伤。 虽然时间紧迫,但密党还是集结了一批不容小觑的部队,现代的屠龙战场相较从前更加方便和快捷。 虽然在这样信息化的时代掩盖龙类的秘密并不容易,但总体上来讲还是利大于弊的。 无数密集的弹幕朝着那头畸变的怪物轰去,空中炸起明烈的火花。连带着黑色的金字塔下端的尖头,都被笼罩在一片爆炸产生的灰蒙烟幕之中。 ———————————— “我有想过这种情形,但我设想的是孕育了完整龙躯的赛特,或者干脆就是以人类的形态出现,但没想到是畸变了一半的状态,这可真是……”哈提感慨了一下。 “被纯正的炼金武器贯穿,钉在自己的王座上,身边满是封印用的炼金矩阵,在这种情况下还妄想着孕育龙躯,畸变是理所当然的吧?” 洛基啧啧着大摇其头,随后放下了望远镜,“真贪心啊。” 这里距离主战场相当遥远,而他没有次代种那样恐怖的视力,只能依靠望远镜来观察。 战场上开始传来炮火声。密党简短而迅速的组织起了一支现代化武装的军队,而成员则全部由混血种组成,事实上,密党的影响力几乎可以算作是社会中的影面。 “哟,节目开始了,真是大手笔。”洛基笑道。 “和我说说尼伯龙根内部的情景吧,关于赛特的。”哈提说道。 “很简单,我用钥匙进入了尼伯龙根,找到了他。他被开膛破肚,同时被一把长矛贯穿在王座上,那是施加着诅咒的炼金武器,被它所贯穿的人永远无法自主拔出它。他的身边有放着很多小罐,那里装着他的胃、肠、肝、肺。” “这听起来像是木乃伊的制作手段。” “是的,古埃及人相信来世,宣称制作木乃伊可以使死者重新复活,回到这个世界,为此有一套繁琐而复杂的流程。” 路基戏谑的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但那只是表面上的宣称,实际上,他们做出这些种种的努力,包括取出死者的内脏再额外储藏,并非是为了【帮助】死者复活,而是为了【防止】死者复活。而第一个被应用这个技术的,就是赛特。” “你都和他聊了些什么?”哈提问道。 “我告诉他我是现任的【洛基】,然后动手解开那些封印,把他的内脏重新归还回去,于是他请求我,想要和我合作,以一个下属的身份。” “被囚禁了这么久,居然也学会屈尊了。” “错了,被漫长的折磨逼疯的邪神可以有很多,但绝对不会是赛特。他要的不是和我合作。” 洛基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他要的是这个,我的脑子。初代的【洛基】和赛特相当熟稔,他知道洛基的知识有多么诱人。” “是吗?”哈提点了点头,她抬头看向远处的空中,那里已经被轰炸了好几轮了,但赛特仍然在挣扎着,妄图脱出尼伯龙根。 她皱了皱眉毛,开口道:“只是孕育了一半龙躯,居然能有这种身体强度。你不担心局面会失控吗?” “哼,你常年住在你父亲的身边,实在太不了解密党了。”洛基冷笑了一下,“如果密党连一头次代种都收拾不掉,那么他们根本不可能延续千年。再说了,我们有得是后手的,万一密党不行……就由我们去截胡。” 弹幕停止倾泻,硝烟散去,赛特即将从尼伯龙根的牢笼中挣出。 “真不愧是次代种,不是炼金武器的话根本没有办法伤到吗?” 昂热感慨道,他抚摸了一下藏在袖口中的折刀,让地对空火力停了下来。 “被长久囚禁的龙类只有对人类的恨意,由他脱困,他是不会逃走的。我们的战场是会刀与剑的较量!给你们的枪械都替换成炼金子弹!确保火力能够完整覆盖!” 专员们再次检查手中的枪械,他们从附近的分部被征召而来。虽然密党可以做到不择手段的运兵,但是考虑到专员们到达战场后的身体状态和武器配给,并没有做更夸张的集结。 事实上,因为有昂热这位领袖在场,密党中的保守派甚至提议减少专员调动甚至不做调动。 因为希尔伯特·让·昂热足够应付任何人形的次代种,而他们最终协同专员调动仅仅是上了个保险,确保即使次代种孕育了龙躯,也能够做到击杀。 畸形的身影挣脱而出,那个尼伯龙根的入口也终于崩碎了。 这时人们才看清楚,除了背后不对称的翅膀之外,他还拖着一条粗壮的尾巴,他的右臂壮硕膨胀,那是龙类的巨臂,而左臂则是普通的人类胳膊大小。 “我是赛特。” 畸龙缓缓开口,“我曾堆叠黄沙的巨塔,漫步被鲜血浸透的砂砾,听沙海颂我的真名。” 他的声音好像无数粗砥的砂石摩擦作响,在沙漠的边缘,在数不尽的沙子之间,一轮血红的残阳正在大漠上挣扎。 从地面上看,这条畸龙如同在残阳生出,而随着他话语的结束,沙海居然无风自动起来,就好像真的在回应这位邪神。 “赛特。古埃及神话中的邪神,曾经弑杀了自己的兄长奥西里斯。司掌着力量、战争、沙漠、风暴、外国。”索锡副部长在一旁补充道。 “完咯!”路明非忍不住再次化身槽王,“沙漠这里有,风暴也很容易,我们这里还有一小半是外国人,他buff叠满了啊。” “还是一位战争之神啊?这位战神的军队呢?”昂热挑了挑眉毛。 这位战争之神没让他久等。 赛特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吼,在他的召唤下,狂风大作,一场风暴即将到来,而在倒悬的黑色金字塔中,传来密密麻麻的窸窣之声,宏大得就像沙漠开始走路。 铺天遍地的黑影从金字塔破碎的洞口中涌出,灾难开始了。 三十六章?龙战于野(2) 无数的黑影密密麻麻的落下,如同一场鬼怪的瀑布。 首先是缠绕着泛黄白色绷带的死侍,它们腹中空空如也,内脏都被额外封存起来,这是古埃及人为了阻止它们复活所做的努力。然而即使是这样的躯体,居然还能够活动。 稀少的鳄鱼状的死侍是被缝合而成的怪物,古埃及人将它们敬畏的称为“索贝克”。 最后挣脱的是三代种。 两头三代种从尼伯龙根脱出,和那些死侍一样,这两头三代种也是被制成了木乃伊的状态。 但这些手段只能限制它们的智力,肉身未曾腐朽的龙类,在赛特的召唤中开始依照最原始的攻击本能行动。它们蠢蠢欲动,渴望血食。 而下面有这么多的血食在等着它们。 即使在一片铺天盖地着下落的龙与死侍之中,赛特也是相当显眼的那个,他扇动着不对称的畸形龙翼,缓缓落下,这样一大一小的两个翅膀,他居然还能保持平衡。 “我曾堆叠黄沙的巨塔,漫步被鲜血浸透的砂砾,听沙海颂我的真名。” “黄沙!” 他的声音浸透着仇恨,这种力量支撑着他熬过漫长的岁月,而他正是为了仇恨才等到了今天。 “回应我!” 巨大的沙尘铺天盖地的掀起来,从沙漠的尽头向这处战场席卷,沙漠与风暴之神,在此刻展现了他的伟力。 “这他妈boss是进二阶段了吗?”路明非拔出一把镰状剑,“可是我们连他血皮好像都还没摸到啊!” 那把镰状剑是炼金刀剑,赫利奥波利斯一位牺牲专员的兵器。他是校长亲自指点过的一个学生,刀剑上很有天赋。 因为是埃及本地人,干脆就葬在赫利奥波利斯,昂热从坟墓前祭拜回来的时候,给路明非带了这把镰状剑。 “各位,决不能放走半只龙类!”一位大胡子专员高声喊道,同时对准下落的尸潮开火。 尸潮落地,身缠泛黄白布的木乃伊们开始朝着赫利奥波利斯设置的防线突击。 说是突击其实并不确切,因为它们完全是凭借着本能在战斗,单纯的渴望血食而已。 裹着白布的尸潮和身穿黑色风衣的专员们撞在了一起,各种言灵产生爆炸或者其他效果,整个战场陷入了胶着的混战状态,而这个时候炮弹类的武器就不太管用了。 伯莱塔92f手枪、美国造m4super90战术霞弹枪;以色列造乌兹冲锋枪,枪械之王ak47……战场上一时枪声大作。 新时代的对龙类战争离不开枪械,这些搭载着炼金子弹的凶器在对抗低等级的龙类和死侍时相当好用。 虽然在刚开始防线的阵型有些混乱,可这些专员都是经过硝烟洗礼的战士,很快就再次站稳了脚步。 但好景不长,那两头三代种的尸骸此刻已经加入了战场,与此同时,大沙暴也来了。 铺天盖地的沙暴呼啸而来,如果此时从空中观测,只能看到一场暗黄色的大海啸。 而赛特的暴虐则在此刻一览无余:他召唤的沙暴在此刻席卷着战场上的一切,不分敌我。 一头瘦弱的死侍处于沙暴的中心部分,此刻被狂乱的沙暴卷起,它的躯干被砂石摩擦,遍布伤痕。 与死侍相比,专员们受到的影响更多,沙砾窜进他们的口鼻,连呼吸都会受到影响,更别说战斗了。 此刻人人都加入了战场,在这样的沙暴之中进行战斗相当困难,但如此才是屠龙英雄们的史诗! 校长挥舞着他的折刀加入了战局,那柄造型古老的大号折刀配备着嵌铜木柄,微微呈弧形的刀身上满是扭曲的纹路,漂亮细密犹如羽毛,那些羽毛纹的圣洁会让人想起天使的羽翼,而希尔伯特?让?昂热本身就是一位复仇的男神。 一位挥舞天使羽毛,涤荡世界所有罪恶的男神。 鳄鱼状的死侍在沙海之中任意穿行,单单只露出脊背,如同浮上海面呼吸的鲸类。 它们沉默的在沙海中滑动,即使失去了神志,仍旧保留了鳄鱼的生物本能,袭击在沙暴中被影响视听的专员们比袭击小角马还要轻松。 如果是重启前的路明非肯定就和小角马一样被鳄鱼叼走了,但路明非现在不是角马而是犀牛。 一头索贝克窜出沙海,一口咬住了路明非的小腿,但它的牙齿嘎嘎作响,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如同咬到了金属。 【言灵?青铜御座】。这个时候路明非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眼光,当时如果选了君焰固然现在能帅气喷火,但现在这一口下去肯定没救了。 不过不知为何……感觉没有想象中的疼? “去你妈的,咬人都没劲的鳄鱼。”路明非用力插下手中的镰状剑,炼金武器轻易刺破了那头索贝克的脑袋,随后路明非用力滑动刀柄,把鳄鱼头切成了两半。 “呸呸!”路明非吐出刚刚因为没忍住吐槽而张嘴吃到的沙子。随后他屏住气,踢了踢腿,把那半个仍然咬在腿上的鳄鱼脑袋甩掉。 路明非不知道的是,他的身体经受过龙血的沐浴,现在已经又变强了一个层次,因此那头索贝克咬上来时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但实际上,那怪物一口可以直接咬断一个人。 此时的楚子航则是战场的焦点,他的【君焰】在这种情况下就是绝对的大杀器,路明非当时犹豫要不要选择【君焰】的原因就是其出色的pve能力,这是他认为最强的一个pve技能之一,而pvp的首选当然就是校长的【时间零】。 不过最后他还是选择了青铜御座,毕竟谁让他有那么一个移动泉水般的言灵呢?哪管你pve还是pvp,只要我皮厚血多还自带回血,几代种都给你扬了。 楚子航的村雨正流出潺潺的清水,虽然这些木乃伊死侍的身体里已经没有血了,但是这把已经砍杀了数头死侍的炼金刀剑还是在默默自净。 他一边挥舞村雨清缴落单的死侍,一边找准时机释放言灵,清除成团的敌人。他的身边少有围绕队友而大多是死侍,因为【君焰】的爆炎实在过于霸道,并且在这样的暴风之中难免控制不住方向。 赛特沉默的注视着地面上的战场,他的胸口处有一个深深的伤口,曾经被被贯穿了千年。 他曾经被那杆长矛钉死在自己的王座上,他通过各种努力挣扎着想要脱困,但却因此孕育了一个畸变的龙躯。 如此丑陋,实在是次代种……不,所有龙类中的耻辱。 而他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轻举妄动的原因是:那位【洛基】趁他还在愈合的时候带走了那把长矛。 他担心这枚棋子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入场。 但到现在也没有发现洛基的影子使他稍微安心一些,更重要的是他的愤怒已经快让他失去理智。 被贯穿了千年的愤怒。 他需要冷静一下,冷静下来是最好的方式就是痛饮仇人后代的鲜血,大啖他们的灵魂。 赛特回头看了一眼远方血红色的残阳,在沙暴的影响下那个日头已经缩成一个晦暗的黑点。 随后他挥动翅膀,缓缓下落。 他已经展现了身为沙漠与风暴之神的一面。 接下来,该展示力量与战争之神的一面了。 三十七章?最后的君临(1) 风沙大起,可见度明显低了一个档次,在这种情况下专员们的阵型很快就分散掉了,从原本的兵团阵线转为了近身作战,单独的各自为战或者三两一组的小队作战模式。 在这种情况下连开口讲话都很困难。众人在一片昏黄的视角中只能够通过枪声来辨认友军的位置。 一头三代种的木乃伊正趁着肆虐风沙的掩护开展杀戮,就算它如今的身体几乎只剩下骨架和外皮,连龙鳞就已经泛出干枯的颜色,但它的利爪和尖牙仍旧锋利 虽然不能够使用言灵来进一步扩大杀伤,但它仅凭巨大的利爪就足够一口气贯穿一个人了。 战争之神的命令让它在风沙之中用已死之躯战斗,而身为三代种的骄傲则让它寻找着附近最为强大的气息和血食。 这是生前的骄傲,但即使死去,它也仍旧有它的矜持。 它再次在风沙的掩护下出现在一组小队面前,那支三人的队伍只是刚发现在风沙之中出现了一个庞然巨大的身影,但还没等他们把枪抬起来,一只利爪就横扫着将他们切断。 三代种的力量与速度和死侍绝不在一个级别之上,用来对付死侍的方法并不能用来对抗三代种。 但这次的杀戮并没有给它枯死的心脏带来些许乐趣,它需要寻找的是强大的血食和强大的对手。 它缓缓的晃了晃脑袋,终于感知到了一个强悍的心跳,那颗心跳即使是在这样嘈杂的战场上也是相当响亮的存在,如果说其他人的心跳是火堆燃烧时的噼啪声,那么那颗心跳就是夏日里的嘹亮蝉鸣。 枯死的心脏感到久违的愉悦,它是战争之神的战兽,理所当然的追求着最强大的战争。 ———————————— 路明非随意趟行在沙子里,因为青铜御座的原因,他并不需要刻意隐藏自己,只需要把自己当做一个会咬人的鱼饵,然后在这里钓鱼就可以了。 上钩的鱼首先会毫不犹豫的咬上来,然后它们就会发现自己咬不动这颗鱼饵,然后鱼饵举起手中的镰状刀,一下把死侍砍成两半。 但不知为何,他只能够钓到鳄鱼,而且是连续钓到五头鳄鱼,换句话说他已经被五头索贝克给咬过了。 真不知道是因为误入了鳄鱼死侍们的领地,还是他本身就自带着角马般吸引鳄鱼的体质。虽然并不是很疼。 实际上比起这个,路明非觉得还是漫天的风沙烦人一些。他一路劈砍,一路用“不要死”这个言灵救人,顺带没忍住吐槽了几句。 作为一个槽王,要让他在这种大场面里停止吐槽,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但结果就是,路明非因为吐槽没忍住张了几次嘴,他的嘴巴里就吃进了几次沙子。 “呸呸呸!”路明非一边吐唾沫一边挥刀砍开了一头木乃伊死侍,不是鳄鱼使他略感新鲜一点,不然他都要以为进鳄鱼关卡了,刷完小鳄鱼就是大鳄鱼。 不过这些木乃伊死侍也好不到哪去,这些玩意儿都被开膛破肚了,内脏不知道在了哪个犄角旮旯里已经腐烂了几千年,恐怕早就化成了一捧土。但就算是这样的躯体,这死侍居然还能动弹。 要不然说龙类里都是一群怪物跟疯子呢?不过说到底死侍应该还算不到龙类的范畴里,毕竟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死侍能比龙类强的,就算是和七八代种比,估计也不行。 “不是,那次代种给你几个钱啊,这么玩命给人打工,你看看你内脏都没啦,多惨啊……呸呸呸!” 他吐出几口沙子,顺带给了自己一嘴巴,下定决心再也不开口说话,哪怕是等会看到再冒出来一头龙,因为这已经是他今天吃到的第五嘴沙子。 青铜御座的巴掌拍在青铜御座的脸上,声音格外清脆。 他打完这一巴掌,继续握着镰状剑往前走去。加入战场之后他就和同伴们分散开了,而距离遇到上一个队友已经过去很久。 据说在沙尘暴中最是容易迷路,而他已经走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有见到一个队友,所以路明非现在已经在担心自己是不是迷路了。 不过好在他手里已经有炼金武器了,不必再担心打架破不了别人防的问题。炼金武器真好用! 路明非信手挥砍,其实他并没有什么目的,面前也没有死侍啥的,这种挥砍更像小孩子挥舞木棍砍路边野草。 他还没有用木棍砍过路边的野草,不过他现在觉得这感觉还是蛮好玩的,有机会可以试试。 他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看到眼前一大堆影影绰绰的黑影,站在沙尘之后如方阵般肃穆的站立。一动也不动。 “搞什么?”路明非捂住嘴巴,以免沙子钻进去,“埃及还有兵马俑吗?” 但他很快就看清楚了,那是一只只死侍,他们静静的组成了一个战团,而之所以不动的原因,是因为在他们的身后坐镇着一位皇帝。 赛特,沙漠与风暴之神,力量与战争之神。它们簇拥着这位畸龙,就好像是他的亲兵或者禁卫军一样。 在皇帝还没有下达命令之前,他的禁卫军当然是不会动手的。 “一个很有力的心跳。”赛特看向路明非,做出了他的评判。 “叽里咕噜的听不懂啦!还有怎么真的就给我遇上了?!”路明非捂着嘴巴,想要说出作弊码,“something……哇!” 一头死侍朝他扑来,路明非后跳闪躲,没能念完那个作弊码。 畸龙挥了挥他的手,那些死侍蠢动着涌了过来。 他妈的下次应该先给自己直接上一个buff再说的,反正是免费福利,不用白不用。 路明非弓起身子,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镰状剑,心中槽魂大作。 不过说起来为什么还能打断施法啊?……奥特曼变身的时候哪个怪兽不是干看着的。 他没有机会吐太多的槽,因为那些死侍已经一拥而上了。 赛特的目光并没有在路明非身上停留太久,他正在抓紧时间修复胸口的那个伤口,诅咒是很麻烦的东西,而炼金武器上附带的诅咒要更麻烦一些。 但只要成功转化掉诅咒,即使是这个畸变的身躯,也足够抹平一切。完成他的君临。 三十八章?最后的君临(2) 三代种挥出它的利爪,但对面那个男人以一种近乎诡异般的速度躲过了它的攻击。 即使是木乃伊姿态的三代种,速度也绝对不慢,但它的攻击居然能够被躲过,轻松得像是成年人躲开孩子。 身长十数米的三代种,面对的仅仅是一个不到两米的人类而已。况且那个男人不仅在体型上与它不匹配,甚至男人手中的武器本身就和他自己也不甚匹配。 很难想象这样一把小刀居然能对三代种造成伤害,就好像妄图用一根牙签去捅伤一头老虎。 但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昂热再次侧身,轻巧的躲过了三代种的甩尾,巨大的骨尾上遍布倒刺,哪怕是擦到都会受伤。但他是昂热,所以就注定这头三代种摸不到他,哪怕是生前状态的三代种也不行。 这种木乃伊状态的怪物只是依靠感觉的本能在作战,它感到了一位强者的心跳,当它找上门来时,昂热刚刚砍翻了十几头死侍,它一个重击落在地上,掀起漫天的沙子,声势惊人。 昂热的折刀并不适用于对抗龙类躯壳的敌人,反而对抗人形的龙类更为占优。 他本想着是去找那位力量与战争之神,直接来一次斩首行动,但实在不巧,在进入沙尘暴之后昂热迷失了方向,简而言之就是他迷路了。 三代种故技重施,再次用颅骨向昂热撞去。 昂热叹了口气,与如此低智的生物缠斗这么久真是不应该,就算是武器不够匹配,也不能当做没有快速结束战斗的借口。 昂热再次翻身躲过,三代种那记迅猛的头槌在他身法的衬托下像是一个人穿着不合脚的鞋子发起的冲锋一样笨重。 他的皮鞋轻巧的落在三代种的颅骨之上,随后向上奔跑了几步,在三代种神经中枢的位置用力刺出折刀。 那柄利器在三代种的颅骨上留下了一个洞,但由于这柄折刀实在是太小,没能够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此刻这记头槌才终于落到地面,昂热俯下身子,他的手中紧握着插进颅骨中的折刀,以此抵消了这阵巨大冲势带来的晃动,然后他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银白色的沙漠之鹰,在拔出折刀的同时把沙漠之鹰的枪口塞进了那块伤口之中。 据说昂热的武器是一把折刀,但不知何时被人曲解成校长是一位狂热的冷兵器爱好者,不喜欢用枪械。但事实上,只要能够屠龙,这位老绅士愿意尝试任何新鲜事物。 老绅士连续开枪,炼金子弹很快破坏了赛特覆写在里面的那条命令。三代种失去任何活动,彻底的死去了。 从头到尾他只在三代种身上造成了一点伤口,但单纯这一点伤口就已经足够。 昂热收起折刀,他踢了一脚脚下的巨大尸骸,随后顺着巨龙的颅骨向上走去,他登上三代种的脊背,举目环望了一下四周。 所见之处除了黄沙就是黄沙,灰茫茫的一片,连方向都辨认不了。狂暴的风声里混杂着枪声和喊叫,如果那位尊贵的次代种加入了战场,那么绝对不止是这么一点动静。 他在等什么?还是在忌惮着什么?洛基带走的钥匙应该就是打开了封印这赛特的尼伯龙根的入口,那么他们是达成了什么交易?但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洛基一行人的踪迹。 昂热皱了皱眉毛,目前的情况敌明我暗,按常理来说密党方面应该有一个类似洛基的军师角色,作为智囊来出谋划策,与洛基针锋相对。 但现任的弗拉梅尔导师除了炼金术的老本以外,看上去全然是个废物,所以搞得密党好像是救火队员一样,洛基随意的把火点起来,他们就呼哧呼哧的往火场跑。 必须得找机会破局才行。 昂热习惯性的把折刀在袖口擦了擦,然后又重新塞回去。他听了一会儿风中的声音,最终选定了一个方向,于是他跃下巨龙的尸骸,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赛特睁开眼睛,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路明非,后者正从容不迫的应对着来自他的禁卫军的进攻,并且站了相当之久。 这些都是生着翼膜的死侍,距离成为龙形也只剩下一步之遥。都是死侍中的佼佼者。 然而对方在这些佼佼者的进攻中竟然能够做到八方不动,稳如泰山。 路明非完全无视了扑上来的死侍,全开的【青铜御座】让他能够做到无视那些尖牙和利爪,他不知道的是这个言灵在龙血的侵蚀之下腐朽,又被“不要死”的言灵塑造重生,就好像一块经过反复锻打的钢铁,使【青铜御座】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 利齿撕咬,尖爪横击,然而这些锐器只能让路明非感到瘙痒,他在一片锋利里穿行,万刀丛中过,片刃不伤身。 路明非随手挥动钩镰刀,炼金材质的刀剑轻松切割死侍们的身体,如同热刀切割黄油。 泛黄的布条和骨质被一同切开,他不慌不忙的找准死侍的弱点,确保能够一击毙命,既然敌人无法造成伤害,那么优先追求效率才是第一位的。 赛特的禁军如潮水一般朝路明非冲去,但它们亦如潮水一样撞个粉碎,因为路明非就是世间最坚硬的礁石。 两头三代种被赛特放入了战场,而其他任何死侍也好索贝克也好,都无法对路明非的肉体造成威胁。 这头畸龙玩味的打量了一下路明非,他腹部的贯穿伤业已愈合,同时愈合的还有他被贯穿多年的野心。 只是诅咒还在,不过已经无所谓了,那杆长矛附带的诅咒给他带来了很多……痛苦,和一些其他的什么东西。但如今那诅咒已经变成了他的武器。 他舒展了一下畸变的身体,粗壮的那只手臂噼啪作响。 战争开始了。 三十九章?最后的君临(3) 路明非承受了一记来自死侍的爪击,缠着泛黄白布的白色利爪在古铜色的皮肤上铮铮作响,那头死侍不断发力,试图把爪子送进路明非的胸膛。 但是【青铜御座】强化后的肌肉轻易挡住了这次进攻。 路明非抬起左手抓住死侍的利爪,好让它不能轻易脱出。 随后他挥动手中的镰状剑,他用的是袈裟斩的刀法,锋利的刀刃切开昏黄的沙幕和狂风,将那头死侍从肩膀处开始一线落至腰间,斜劈成了两半。 瞄准,然后切开。路明非很明白这种情况下应该追求快速减员敌人而并非造成无效伤害,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每一刀都需要做到准确。 反正他足够硬,在黄色的沙暴和死侍的围攻之中也能显得游刃有余。 那头死侍被切开之后甚至还愣了一下,似乎是还没有认识到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路明非正要甩开它,然而在下一秒,一只黑色的粗壮巨爪从被那头死侍被切开的躯体之间刺来,巨爪越过风沙,越过死侍黑色的躯壳,越过空中飘散的泛黄木乃伊绷布,正中路明非的腹部。 饶是他那经受过锻练的腹肌在青铜御座的加持下硬度惊人,但即使如此,那个巨爪居然还是造成了伤害,它刺穿了青铜御座的防御,虽然并不轻松。 这一击来自赛特,他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加入了战场,他见猎心喜,更何况最大的弊病已被根除,他把诅咒之力凝聚在了巨爪之上,为己所用。并且在沙暴和死侍躯干的掩护之下完成了这一击。 赛特畸形的身躯撞开死侍的躯体,他用力把爪子刺入路明非的身体同时挥拳打来,在他另一只手的指关节处生长着坚硬的骨质,犹如指虎一般。 重拳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奔路明非的脑门,但路明非并不打算躲开,而是选择硬吃这一击! 这是一个很棒的机会,而越是这种机会就越应该拼一把!相信【青铜御座】,这是防御言灵中的骄傲! 他完全无视了对方的重拳,转而用双手握住刀柄,他举起镰状剑,随后用尽全力垂直而下,刺向赛特那只正插在他腹部的巨爪。 赛特改变路线,转而痛击路明非持剑的双手,他的重拳狠狠的打在路明非的手上,使得他的镰状剑偏离了原本的路线。随后他朝着路明非的腹部踢出一脚,同时借力拔出了他的巨爪,锋利的白色爪子上正泛着淋漓的黑气,一滴古铜色的血液沾在其上。 路明非被这一脚踢得退了两步,他把镰状剑插进黄沙之中,才得以稳住身形。 黄沙漫天,狂风大作,那些木乃伊死侍隐于风沙之后,影绰飘渺如鬼影,而那头似人非龙的畸形怪物正低头看着他的爪子,似乎若有所思。 路明非调整了一下呼吸,刚才的那一击刺破了青铜御座的防御,虽然并不深,但还是确确实实的伤到了他。 还好他在刚刚踏入战场的时候,就已经给自己下达了不能死去的命令,现在的他可是自带泉水的,再加上一个这么坚挺的防御类言灵,只需要等待伤口愈合……! 路明非愣了一下,他能够明确的感受到自身在尽全力修复腹部的伤口,然而伤口处却好像受到了某种力量的阻碍,“不要死”的言灵在生效,却始终无法进行修复。 他低头看了一眼伤口,那处创伤正冒着黑气,即使在昏暗的沙尘暴里也能显得深邃可怖,那黑气与赛特爪子上的东西如出一辙。 这他妈的是什么重伤装备吗?怎么还有限制生命回复的功能? 赛特伸手摸向腰间,在那里挂着一个黑曜石制成的面具,以黄金作为装饰,红宝石为眼,面具的形象则是塑了一头黑色的豺狼。 他用那只人类的手缓缓戴上面具,随后低声颂唱起了龙语。 随着他的吟唱,他身边的战团开始发出兴奋的吼声,它们生长出新的利爪和骨刺,原本无神的双眼开始燃起炽热的红光。 【言灵?王之侍】。他用这个言灵强化了他的军团。 受到强化的死侍军团再次围绕着路明非发起新的进攻。而且它们这次不再追求一击将路明非杀死,而是依靠风沙的掩护频繁多次的进攻,如钝刀割肉一般偷袭。 它们每次攻击必要以至少三个为一组,确保能够得手一个,而它们经过了强化的利爪已经可以给路明非造成轻微的划伤。 只是简单的划伤而已,很快就能够修复!路明非再次持刀挡下一击,同时心中自我安慰,这些死侍仍然无法给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他背上刚刚被死侍划伤了一道小口,而直到现在也没能修复。 隔着风沙,他终于注意到了,问题在于死侍的利爪,在那之上沾染着随着和赛特一样的黑气,正是这些黑气阻止着路明非修复伤势。 刚刚【王之侍】的强化,使那些死侍也共享了这种类似于重伤的效果。 他妈的搞什么重伤啊!我这个能回血的言灵可是之前拿四分之一条命换来的!boss给个特殊机制也就算了,你们这帮杂鱼这么随随便便的就给我破掉了,我不要面子的啊? 路明非在心中疯狂吐槽,从没听说过【王之侍】还能共享buff的。而且只是单纯共享buff也就算了。这些死侍被强化的可不止是能力,它们甚至还被强化了智商。 同之前的作战方式相比,这些死侍现在比原本更像一个战团了,它们之间的配合相当到位,这对路明非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且还有一个坏消息……埃及分部的副部长曾经说过,这位赛特司掌着战争,是一位战争之神。 一位司掌着战争的神明,那么他用来军团作战的【王之侍】会有多大的范围?难道能够覆盖整个战场吗?既然风暴与沙漠的力量能够让他掀起席卷整个战场的沙暴,那么战争的力量是否能够让他鼓舞整个战场中的死侍?! 赛特到现在反而放松下来,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已经不再去管路明非,转而抬头去看那轮血红色的夕阳。 隔着昏黄的沙幕,那轮夕阳在他的视角中缩成了一个黑点。他看着自己的太阳缓缓落下,虽然看的并不太清楚。 路明非一边防守,一边疯狂的思考。【青铜御座】现在已经能被破防,而在这种环境里吟唱前摇相当巨大的作弊码显然也很不现实。 目前能够依靠的只有手中的镰状剑了,之前他强行想要刺伤赛特时,对方明显表现出了退缩的姿态。那么意思就是可以从这一点来做文章。 至于另一件武器……另一件武器,路明非只能希望装备部的出品在这种沙暴的环境里不要炸膛才好。 不不不,现在的场合如此不明朗,说不定对方的王之侍现在已经影响了整个战局,而赫利奥波利斯和其他分部的诸位此刻正在陷入苦战。 炸膛?炸膛就炸膛吧。他妈的。 路明非伸手摸向腰间,那里塞着一把m500左轮,满配的炼金子弹,老天保佑别进太多沙子。 又一只死侍趁着昏黄的风沙冲了上来,但路明非知道这绝非唯一的鬼影,他已经吃了几次亏,那么按照之前的经验,配合这头死侍进攻的应该是…… 路明非快速拔枪,手速快得就像开了死神之眼,其余一切事物的速度在此刻都犹如慢放一般。 重启前的世界是2012年,路明非没有错过那款西部背景的大作。也正如那位交给他m500的装备部部员说的那样——让牛仔再次伟大! 第一发……命中!没有炸膛! m500的大口径子弹直接轰爆了那头死侍的脑壳,木乃伊绷带飞舞。 路明非在开枪时就已经迅速回身,他挥出镰状剑,把那个试图从背后偷袭的死侍砍成了两半。 但这还没完,现在的他如同一名舞者,他的身影在沙中优雅的回旋,这次的目标是另外两头窜出的死侍,他连续扣动扳机,准确无误的命中。 最后趁着m500里还没有进多少沙子,他把枪口对准了赛特,后者还在抬头看太阳,于是他对准了那个塑着豺狼的面具,把剩下的两发子弹全部送了过去。 第一发子弹命中了赛特的面具,但居然没有能够洞穿,黄铜色的子弹嵌入了黑曜石材质的面具,发出一声闷响。 赛特举起黑色的巨爪挡在面前,炼金子弹撞在了那只畸形粗壮的巨爪之上,但平时能够轰烂死侍脑袋的子弹居然只是轰碎了几片鳞甲。 赛特保持格挡的姿势停了一会儿,在确认路明非不再继续射击之后,他缓缓抬起那只未曾畸变的手,拔出了那枚嵌入面具的炼金子弹,随手便捏为了齑粉。 啊……我知道你是次代种,我也知道次代种牛逼,但再牛逼也得有个限度不是?那麒麟臂那么硬,我打不动我也知道,可是这炼金子弹连你的面具都打不穿,也太夸张了一点吧? 其实路明非也知道,虽说同为“炼金”,但炼金子弹和炼金刀剑还是有本质上的不同的。 炼金子弹多是在弹头上雕刻炼金矩阵的花纹,用以增强子弹所造成的伤害。而炼金刀剑则完全是由“被杀死的金属”所铸成的。现在杀死金属的技法已经完全失传了,流传的炼金刀剑也都是古物而已。 路明非把m500重新插回腰间,死侍军团被他独力杀掉了一小半,但这头次代种他不知道怎么处理。青铜御座能被破防,不要死被限制,明明只是个没有孕育龙躯的次代种,副本难度却这么高。 腹部还在隐隐作痛,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对方破不了太多防,忍一忍疼,冲过去还能给对面的怪物来两刀,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手中的镰状剑足够给劲儿了,希望它能给次代种的胳膊割个口子出来。 四十章?宿仇(1) 那个塑着豺狼面具的身影仍旧盯着太阳看,这是什么远古的图腾式的信仰吗?难道龙类也会有信仰?他之前一直以为龙类的信仰只有一个黑王。 路明非止住胡思乱想,局势扑朔迷离,拖下去只会对他们不利。他举起镰状剑,隔着昏黄的风沙和死侍,朝赛特发起了冲锋。一如古时的刺客隔着护卫冲向执掌大权的皇帝。 他无视了那些死侍的尖爪,后者们正在努力把所有白亮尖利的东西挡在路明非冲锋的路上,他放眼所及之处除了黄沙就是尖爪,但路明非连看都不看那些,剑锋直指着黄沙与尖爪的背后,那里有一个戴着黑曜石面具的皇帝。 所谓刺客,就是要撞破万军的铁幕,孤身一剑,让独夫见血。 路明非撞破死侍的禁军,剑尖直指赛特的脖颈,那头畸龙沉默的把目光定在路明非手中的镰状剑上,就这么注视。 一只又一只的死侍用利爪勾住路明非的躯体,但这仍然不能止住他的势头,因此它们直接挂了上去,用身体的重量来拖延路明非冲锋的脚步。这些没有脑子的东西们用的招数从来不漂亮,但是非常有效。 路明非的剑尖距离那不设防的脖颈越来越近,但他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有数只死侍挂在他的身体上,它们的利爪嵌入路明非古铜色的皮肤,身上的裹尸布随着风沙而飞扬。 泛黄的丧布在他的身边猎猎作响,路明非在一群死人和风沙的围绕中发起冲锋,像是一场迟来的下葬。 在剑尖距离赛特不到一个指甲盖的距离时,那头畸龙伸出正常的左手,用两根手指轻易的夹住了镰状剑的剑尖。 “钩梦,”赛特缓缓开口,居然用的是纯正的中文,“用被杀死的金属铸成的炼金刀剑,在武器材质大多为青铜的古埃及犹如龙与人的差距那样大。铸造他的,是东方的一位大师。他为这柄炼金刀剑取了这个名字,意为钩断梦境,或者说梦想。” “啊……因为是外国之神所以会说外语吗?”路明非苦笑了一声。他试着往前送了送剑柄,但剑刃纹丝未动。 “如同它的名字一样,这柄镰状剑曾经和另外一杆长矛一同断绝了我的梦想,不……归根结底还是东方人的错。” 赛特自顾自的说着,他的眼睛瞧着剑尖,温柔得如同注视爱人。 “你也是东方人,我能看得出来。并且和他们一样有血统。”赛特问道,“贵姓?” 这个古埃及的邪神居然会问他贵姓,而且是这种上一秒还严肃紧张的战斗场合里,看架势他甚至还想和路明非再聊上一会儿。 这算什么,打boss打了一半对方按下暂停键,问你吃了没有? 路明非笑了一下,缓缓说出,神情庄重如同吟唱。 “……” “萨姆姓?啊,真失望,你不是那个人的后代。” 赛特摇了摇头,他松开左手的指尖,准备举起右手结束这场闹剧。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路明非的下文。 “for nothing……10%融合。” 路明非的周身重新爆发出一股气场,“不要死”再次发动,这次它驱离了盘亘在伤口中的黑气,重新愈合路明非身上的所有伤口,【青铜御座】的强度被进一步提高,那些死侍嵌入他身上的利爪被一寸寸的弹出他的肉体。 “哈哈哈!我就知道。带着血统的东方人!” 见此情景,赛特不惊反狂,他发出癫狂的笑声,张开左手的五指按住面具,弓起身子,像是在全力按捺自己的疯狂。 “这是新的术对不对?那么你是哪个的后代?你姓支还是姓朱?嗯?!” “术?”路明非挥动镰状剑,信手劈开身边的死侍,“这不是什么术。而且我既不姓支也不姓朱。我姓路,叫路明非。” “不必掩饰了,你我都心知肚明才对。”赛特止住疯狂的笑声,他张开双臂,狂风与黄沙在他身边汇聚成团。 赛特让沙海的怒意填进自己的身体,他的四肢充满了力量,身体也涨大起来,仿佛咆哮的沙漠将怒火灌注到他黑暗的血肉中。他的身形越来越大,可怖地高耸着。但头部居然没有变化,因为他要遮住自己的脸。 曾经的赛特是英俊而蛊惑人心的邪神,在被炼金武器贯穿并强行孕育龙躯时招致了如今畸变的恶形。 解放了真实伤形态的赛特,此刻让本已畸变的身躯看来更加惊悚,相比起次代种的身份,赛特更像是一个人、龙和死侍的失败混合体。 “好吧……原来这才是二阶段。”路明非看着眼前的怪物,默默握紧了手中的镰状剑。 “我正要找你复仇呢,东方人。” “听起来你对东方人意见很大啊。东方人怎么你了?” 路明非抽了抽嘴角,他注视着这头身高五米多的怪物,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处下手。 “使我饱受苦果的祸因,不正是你的祖辈吗?”赛特的语气中带着无法磨灭的愤怒,“你刚才所释放的,不正是新开发的术吗?!” 赛特挥出一记重拳,路明非竟然没能来得及躲开,他堪堪持刀挡下这一拳,整个人横飞了出去。 他重重的落下了地上,激起一片沙幕,即使有着青铜御座的加持,路明非也觉得自己断了两三根肋骨,但好在“不要死”立刻就开始生效,断掉的肋骨被强行复位,开始修复。 “这二觉也太……卧槽!” 赛特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的利爪犁着沙地一路而来,凶暴得像是一座正在山崩的山。 路明非来不及躲避,他持刀放在胸前,试图护住要害。但赛特如同捏住一只虫子一样把他抓了起来。 他试着挣扎了一下,然而没有任何用。10%的融合在次代种面前完全不够看,话说这个世界线也太难了吧。 “近距离看着你这模样还真是滑稽。”路明非啐了一口。 “啊~东方人都喜欢说大话的,我知道。”赛特狞笑了一下,他开始慢慢用力,路明非青铜御座的躯体在此刻咯咯作响。 “不要死”正在疯狂运转,路明非的五脏六腑被挤压在一块儿,他的嘴巴里开始咳血。 四十一章?宿仇(2) 漂浮的沙粒闪亮犹如星星,也不知道是真的像星星还是他在眼冒金星。路明非不想知道这些。 “啊~愚蠢的、渺小的东方人。”赛特的声音在沙暴之中鼓荡。他的身形可怖的高耸着,但头颅却仍旧是原本的大小,看起来相当滑稽。 但此刻谁也不敢嘲笑这头可笑的怪物,他的声音犹如闷雷。 “我是高贵的次代种,赫利奥波利斯的神,司掌着战争、力量、风暴、沙漠……我曾率领万军乘坐太阳船出征,军队浩荡得足以遮挡天空! “我曾经独力冲破其他次代种的军队,撼倒他们的城池,锁上大门再放火焚烧,在火海中品尝他们甘美的绝望——我在无数个岁月之前就已经践踏过这个世界,你却以为你能挡我?!” 赛特捏紧了手,他尖锐的利爪深深划伤着的青铜御座的躯体,“东方人,你的术怎么救不了你了?嗯?” 这家伙怎么对东方人恨意这么大!难道是古代中国的混血种跑到古埃及给他封印起来的?那直接杀了一了百了不就好了…… 路明非尝试着挣扎了一下,但还是没有用,于是他朝赛特的脸上啐了一口。 那口血沫正中赛特的面具,在黑曜石红宝石和黄金之间缓缓滑落,格格不入。 赛特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想要把那团血沫擦干净。但此刻路明非又吐了一口。 他露出一个沾血的笑容,“真不好意思,不过东方有个成语,叫‘唾面自干’。哦不对,我没吐在你的面上,毕竟你连脸都不敢露出来,只好遮住。” “你!”赛特用了更大的力气,想要将路明非活活捏死,青铜御座的躯体噼啪作响,仿佛金属破碎,而不要死也马上濒临极限了。 啊……到最后依旧只能逞口舌之利啊。这场梦还是要醒了吗?早知道应该去日本一趟的。路明非抬头想要看看夕阳,但只看到漫天的风沙。 真是懦弱,到死都这么懦弱。都重来了一次了,你还有什么是不敢面对的呢? 路明非感觉他的灵魂正在挤压之中断裂,并且马上就要脱出这份躯壳。这种情况下他居然看到了漫天的风沙居然开始缓慢起来,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而且越来越慢。 沙尘暴的中沙砾,在近乎静态的情况下看起来,居然是晶莹的。 等等,怎么会是近乎静态的情况?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战场上的一角。他的折刀潇洒得如同泼墨般划过死侍们的咽喉,在他经过时还随手扯下了一根丧布拿在手里。 赛特一脸的难以置信,即使身为尊贵的次代种,也无法免疫这个近乎诡异的言灵。 【言灵?时间零】。 那是专为屠戮诸王而生的言灵,早在英雄们还行走在凡间的时代,就有人身怀利刃,在恶龙的喉管之间起舞,快得足以刺破时间。 昂热缓缓走来,同时解开他的袖口,那里赫然排列着一片片尖利的刀刃,他的武器并非只有折刀。而在他的身后,那些死侍们还未完全倒下。 他抽出一把短刀,随后朝赛特掷了出去,紧接着是第二把、第三把…… 他短暂的赦免了这些刀刃,好让它们飞出一段距离,而当昂热将它们重新拉回【时间零】的领域中时,这些短刀以阶梯的形式依次排列。随后,昂热纵身跃起。 他的步法相当轻灵,俨然有武林高手的风范,仿佛施展轻功。他先是踏在第一把刀刃上,以此为支点,然后再越出一步,飞跃落至第二把,接着是第三把第四把…… 赛特眼睁睁的看着那柄折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却始终动弹不得。 为了遮盖这畸形身躯的耻辱,他选择戴上了自己的面具,也因此只选择让躯体进入了“战争武装”的状态,现在他的脖颈仍然处于不设防的人类状态。这份自尊害死了他。 漫天静止的黄沙中,身穿黑色西装的昂热在他的白亮刀刃上起落,他本身就是刀刃一般锋利的存在,而他的手中又握着一把折刀。 希尔伯特?让?昂热用上这么多刀来全力以赴的对手并不多。而用上这么多刀还杀不死的敌人,至今也没有出现过。 折刀深深的刺入了赛特的喉管,这柄炼金刀剑曾经沾染过龙类的鲜血,而这对其他龙类无异于剧毒。 昂热扭转手中的折刀,随后横着划开了赛特不设防的脖颈。 时间重新流动,这位战争之神松开双手,仰面向后倒去,他的鲜血像花一样泼洒出来。 路明非终于脱困,他从五米的高度跌落在地上,浑身像被绞碎了一遍。 由于超额运作,他的【青铜御座】正在逐渐解除,而不要死则在尽最后一丝努力修补他破损的身体。 赛特巨大的躯体重重摔在地上,昂热轻巧的跃上他的胸膛,而后者还在大幅度起伏着胸膛,尝试呼吸。但他的喉管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整个喉管都被切开了,居然还没死吗?”昂热蹲下身子,他用折刀猛刺赛特的心脏补位,随后缓缓拔出,接着再来一次。 这位老绅士蹲着身子,像是在田间种地的农夫正在拿一把小铲子刨坑,专注而又认真。他的折刀上下翻飞,血花汹涌喷出,如同一口泉眼。 “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吗?”昂热挑了挑眉毛,但手上的折刀却没停下,“不过现在还是得先等沙暴停下来。” “校长你是在跟我说话么……”路明非侧躺在地上,虚弱的开口。 “这里好像只有你是我的学生吧?” “不……我还以为校长你在折磨那个家伙。” “他是头古埃及的龙,听不懂中文的吧?如果他听得懂,我倒很乐意那么做。” 赛特的呼吸越来越弱了,如果只是普通的炼金武器还不足以杀死他,但那是淬过龙血的炼金刀刃,对他来说无异于剧毒。 真耻辱啊……他曾经是埃及的神,化名为托勒密,他建立起强大的王朝,统治着这片古老的土地,并且率领千军,一路掀起战火,竖起战旗。 但渡海而来的东方人结束了他的荣光。一次精巧的诡计,他被一柄镰状剑和一把长矛贯穿,封印了千年。 至于为何没有杀死他,是因为那些贪婪的混血种:他的埃及的奴隶们的强烈要求所致…… 他们需要赛特的知识,那可是一个次代种的知识,沉淀了不知多少个百年,光是想象一下就让人浑身打颤。 赛特束手就擒,连续提供了很多有用的知识,但他最后抛出的是一个暗怀杀机的建议,那些蠢人不出所料的信服,自我招致了毁灭。 但封印仍在,甚至直到不久前那柄长矛还留在他的胸膛里。 附带了诅咒的炼金兵器,就算以龙类的知识来解释都觉得匪夷所思,他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孕育龙躯,最终只得到了一个畸形的丑陋躯体。 或许只有洛基才能……但说到洛基,那么这一代的洛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来到埃及,帮他解除封印? 赛特想不明白。 那把折刀仍不知疲劳的刺戳着他的心脏,他已经能感到心脏的破溃。 生命飘散离他而去,漫长的岁月中他第一次想到了会死。当年被封印时他都没有想到过死,那时的他发誓要怀抱永世的愤怒,但没想到如今竟已经释怀。 如此丑陋的躯体,还是结束掉比较好吧? 赛特的目光越过无尽的风与沙,看到了一轮黑色的太阳。 在黑曜石材质的面具之下,在呼吸和心跳停止的间隙间,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四十二章?落幕 赛特死前看到的黑色太阳是真实存在的。 那是从天而降的金黄色巨龙,它撕开黄色的沙暴,在它的背后盛开着一团黑色的日轮。 那团日冕旁的沙子全都不受控制的被缓缓吸引,然后在黑色的大圆附近被升华灰化。 【言灵?黑日】。 昂热可太熟悉这个言灵了。 那头金黄色巨龙的体型要比三代种们还要大上一圈,它鼓动龙翼俯冲而来,目标直指正在赛特胸膛前补刀的昂热。 昂热拔出折刀,纵身跳下巨大化后的赛特躯体。【黑日】只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在背后,而在对方居高临下时还要选择正面对抗的话,即使是【时间零】也很难占到半点便宜。 但那条金色的巨龙虚晃一枪,它的真实目标并非昂热而是次代种赛特的畸形尸首。 它俯冲直下,用前身一对尖利的巨爪抓住赛特的肩膀,随后朝着路明非的方向喷出一团龙息,随后奋力振翅,如同雄鹰撷走猎物一般,抓着赛特的尸首飞了起来。 龙息朝着路明非飞去,而后者还在艰难复原着身体上的伤势,也已经无力开启【青铜御座】。 关键时刻,昂热再次开启【时间零】,他赶在那团炙热的龙息到来之前,把路明非架了起来,从原地带走。 时间再次恢复流逝,短时间内如此频繁的使用这个消耗巨大的言灵,即使是昂热也很难吃得消。而此刻那头巨龙已经升天而起,带走了赛特的尸首,并消失在了沙暴之中。 它的目标只是这具次代种的尸体而已。之所以开启【黑日】并朝路明非喷吐龙息,都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它带走赛特的尸首。 一切都是因为希尔伯特?让?昂热。没有人会想在这个男人的面前露出一点破绽,哪怕是次代种也不行。 “【黑日】。”昂热皱了皱眉头,“这位就是逐日魔狼斯库尔了吧?吞月魔狼哈提的兄弟。” “谢谢校长……嘶……”路明非呲了呲牙,现在他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表现不错。”昂热夸奖了一句,“施术者已经死亡,这场沙暴也很快就会停下来了。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出现三位次代种,这可真是……” “是啊是啊。挺热闹的。”路明非附和。 “放你一个人在这里没什么事儿吧?” “呃……大概死不了。” “这把沙漠之鹰送你,防身用。”昂热塞给路明非一把手枪,“我去看看其他地方还需不需要支援,我记得有两条三代种的木乃伊来着。” “那可真够麻烦的。” “哦对了,还有这个。”昂热笑了一下,从手中递来一节泛黄的丧布,“刚刚从死侍身上扯下来的,想着给那位次代种送葬用。既然已经被天葬了,那就由你替我出席葬礼吧。” “校长你还真幽默,黑西装本身就可以用来送葬的吧?” “真不巧,那是条埃及龙。”昂热耸了耸肩,把折刀在袖口处擦了擦,“再见,明非,我去帮忙清理一下战场。等沙暴停了之后,我会帮你叫救护车的。” 老绅士渐行渐远,穿着黑西装的背影在一片风沙中消失不见。 “真她妈的是个帅老头啊。” 路明非感慨道。 四十三章?行动报告 《关于赫利奥波利斯受灾事件以及混血种组织【洛基之血】的行动报告》(绝密) 时间:2009年10月29日 其之一:赫利奥波利斯部分(包含部分延展,详情请看《中国古代屠龙史研究》) 赫利奥波利斯受到严重破坏,此次龙类活动为分部五十年来未有之灾。 【洛基之血】袭击了赫利奥波利斯,并造成了惨重的伤亡(31名专员牺牲)和破坏(包括分部大门前的黑色方尖碑,黑曜石大道,以及其他建筑)。 不幸中的万幸,赫利奥波利斯的专员们当时大多在执行任务,没有在分部内,而且文明之底也没有损失其他炼金道具。 赛特。古埃及神话中司掌沙漠、风暴、战争、力量以及外国的神明。已确定为是一位龙类的次代种(孕育了畸变的龙躯,也是目前为止第一次观测到的畸变纯血龙族)。 组织【洛基之血】用从文明之底得到的钥匙,打开了封印着他的尼伯龙根。未能确定两者之间是否达成某种合作,现在看来,【洛基之血】很可能是想得到赛特的次代种级别的尸骸。 脱困的赛特召集了他的死侍军队,并且引发了一场沙暴,赫利奥波利斯以及附近国家分部的成员参与了这次战役,好在因为地处沙漠边缘,并且有沙暴的缘故,本次大规模战争并未泄露。(本次战斗牺牲14名专员) 此次战斗的敌役包括: 人形木乃伊死侍(少部分生出龙翼) 人形与鳄鱼的缝合死侍,古埃及人称之为索贝克。(后续战斗中有两只索贝克逃离战场,试图进入市区,被及时击毙) 三代种木乃伊龙类(击杀者:希尔伯特?让?昂热) 三代种木乃伊龙类(击杀者:楚子航) 次代种赛特(击杀者:希尔伯特?让?昂热。尸首被逐日魔狼斯库尔带走。) 据赫利奥波利斯的莎草秘拓记载,这位次代种曾经统治了埃及相当之久,并且建立了许多王朝。 他无止境的发动战争,并且在倍感无趣时热衷于参与新的化身游戏:暗中推波助澜,不断推翻自己已经建立的王朝,再成立新的王朝。 在托勒密王朝的鼎盛时期,这位邪神不知为何突然消失。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赛特当时已经被封印了起来。 至于当时的混血种为何没有选择杀死赛特,是因为他们确信活着的赛特可以给他们提供龙类的渊博知识。(注:此后托勒密王朝确实更加强盛,但好景不长) 备注:以下内容中有关次代种赛特自叙的部分,均根据执行部实习专员、s级学生路明非的口述内容整理。 赛特在战斗中自述被东方人封印,并且提供了两个关键的姓氏,“朱”姓和“支”姓。通过对这两个姓氏的调查,得到了一个中国古代的寓言故事。 “朱泙漫学屠龙于支离益,殚千金之家,三年技成,而无所用其巧。” 大意:周朝时,有位名叫朱泙漫的人,变卖了全部的家产,带着千金的巨款,去找一个名为支离益的人学习屠龙之技。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学成归来,但却没有地方去施展这项屠龙的技术。 本则寓言故事出自《庄子?列御寇》。 中国人有很多短小精悍的寓言故事,他们把人生的哲理融入这些小故事当中,用通俗易懂的故事来传达道理。 而这则寓言故事衍生出的成语,名为“屠龙之技”。中国人通过这个故事来比喻那些技术虽高,但没有实用的技巧,以此告诫人们应该脚踏实地。 据赛特所说,使他沦落至此的东方人的姓氏,其一为“朱”,而另一人为“支”。 两人打造了炼金刀剑,镰状剑“钩梦”(赫利奥波利斯发掘出土),以及一杆不知名的长矛(未曾找到,疑似被洛基带走),并用计将赛特封印在一个尼伯龙根(现已崩碎,无法判断来源)之中。 赛特对“术”的反应相当强烈,并且多次提到。 据此推测,或许真的存在一个名为“屠龙之技”或者“屠龙之术”的强大力量体系,并且这是一个与传统的西方混血种所用的“暴血”截然不同的神秘体系。 关于中国混血种的历史一直备受争议,因为中国明显是有过初代种级别的龙类活动,但持续时间都相当短暂。 除去黑王和未知的白王之外,龙类被分为且只有“地、水、风、火”四系。而同样作为有过龙类活动历史的中国,不可能不知道这些知识。 但中国的属性划分为五行,即“金、木、水、火、土”,并且将四大元素中的“风”具体分为“六气”,“阴、阳、风、雨、晦、暝”。 除此之外,他们将青铜与火之王的力量具体分化为“金”与“火”。这似乎暗示着,在炼金刀剑的锻造技巧上,中国的古代混血种或许要更胜一筹。 而另一被拆分出的“木”属性,至今众说纷纭,也未曾发现该系的任何言灵和相关记载,也正是因为这个压根不存在的属性,中国混血种的真实历史备受质疑。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中国的确是有混血种屠龙史的,甚至他们还出海去往其他地方,帮助外国的混血种封印了一位尊贵而强大的次代种。 既然屠龙之技可以做到封印次代种,联系到中国古代的龙王活动均相当短暂,可以假设,屠龙之技有击杀或封印初代种的力量。 然而无论无何,能够获得的所有关于屠龙之技的信息,只有赛特的口述,一篇寓言故事,以及几首无关屠龙的诗词。 关于屠龙之术,密党已经确认其真实存在,接下来就是安排如何寻找发掘的相关事宜。 但中国的传统让中国人相当注重传承和相关的保密工作,就算就算现在还有“朱”“支”这样的屠龙世家,也很难得到屠龙之术的相关信息。 此处不再赘述,详情可见《中国古代屠龙史研究》 其之二:混血种组织【洛基之血】部分 目前已知: 洛基(首领,以该称号为姓名代代相传,未能确认当代洛基具体身份,言灵未知) 哈提(疑似干部,被称为吞月魔狼的次代种,言灵为【秽月】) 斯库尔(疑似干部,被称为逐日魔狼的次代种,言灵为【黑日】) 未知干部(言灵为【无尘之地】,芝加哥事件幕后黑手) 不知名干部(言灵为【炽】。现已死亡,击杀者为:希尔伯特?让?昂热) ……其他干部未知。 该组织相当严密且庞大,掌握了死侍化的技术和血统提纯技术。他们在猎人网站牟取暴利,通过在流浪儿中筛选混血种的方式来扩大组织,并且连普通人都作为劳动力使用。 现状:目前各分部正在加速肃清当地的【洛基之血】组织。并取得了不小的成效。 在血统提纯药物方面,密党已经进行了原材料的限制。(注:日本分部正在暗中大量购买部分原料,需予以重视及警惕) 目前,该组织已经得到了一位次代种的龙躯,需要加强对该组织的警惕。 在芝加哥事件和偷袭赫利奥波利斯时,该组织有过屏蔽诺玛和短暂屏蔽eva的表现。据推测,或许他们也有类似诺玛的人工智能。 目前尚不清楚该组织的具体目的。(撰写任务报告时,曾咨询身为副校长的弗拉梅尔导师,但他对此表示并不知情,这也许是某种示敌以弱的战术) 总结:遵从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的领导。我们必将粉碎一切龙类。 (注:本次整体事件中,昂热校长击杀【洛基之血】干部一名,死侍十数头,在埃及击杀三代种木乃伊一头,死侍十数头,次代种赛特一位,是当之无愧的屠龙领袖) 以上。 卡塞尔学院档案整理部。 于2009年10月29日整理 四十四章?重逢 星海。一望无际的星海。 星星又繁又密,路明非觉得从小到大所有星夜里看到的星星加起来都没现在看到的多。 “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路明非开口说道。 其实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点点想念小恶魔的,但最好还是别表现出来了。 “还没呢,还没呢。哥哥你都还没死,我也不会死的。”路鸣泽正躺在一张沙滩椅上,他从脸上摘下墨镜,“哥哥也来躺着晒会儿星星吧,今天夜色还算不错。” 小恶魔的身边果然还摆着一张沙滩椅,于是路明非也躺了下去,和他并排去看星空。 其实路明非的心里有好多问题想问,不管是被改变的世界线还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组织之类的…… 但躺在这里他却觉得自己真的是来晒星星的,他已经和路鸣泽好久没有见过了,所以两兄弟约定一起在这个晚上晒星星。 “只有星星诶。月亮呢?” “月亮被吃掉咯。”小恶魔摊了摊手。“太阳也是。早古时代的吞月魔狼和逐日魔狼吃掉了日月,于是天上就只剩下了星星。” “骗鬼呢。吞食日月已经能算作爆星级强者了,怎么还会在这里当次代种。” “哎呀,没唬住你。”路鸣泽笑着说道。 “你给我找了个什么副本啊?能不能好歹讲一下故事流程?”路明非没好气道,“我现在跟个没头苍蝇一样乱逛,一路上全是精英怪。而且遇到的boss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 “不了解埃及神话的人,确实不知道赛特的名号。不过你一定知道赛特的儿子,他的儿子比老爹本人还要有名一些,叫做阿努比斯。” “死神的爹啊?”路明非咋舌。 “bingo!而且这个boss本来应该要再难打一点的。”路鸣泽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他孕育的是畸形的龙躯,还不如常态人形开启的战争武装。” 然后他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赛特因为好面子而没有武装头部,因为完整武装后的他没办法戴着他的面具。不然以昂热的折刀还是很难杀死他的,毕竟在次代种里,赛特也算是一个佼佼者了。” “好一个次代种中的佼佼者。这才入学多久啊,我就已经遇上三头次代种了!而且还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你跟我透个底,到底还有多少次代种?” “不知道咯!”路鸣泽坏笑着摊了摊手,“倒不如说哥哥你在重启之前没有遇到过一个次代种才比较奇怪吧?” “何止没遇到过次代种啊,就是四五代种都难见到一只,现在连三代种我都见了四头,两只活的两只木乃伊……” 路明非叹了口气,接着道:“既然次代种打起来都这么费尽,那初代种会加强吗?” “可以可以!”小恶魔不迭点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我这里有镇守地狱版本青铜城的诺顿和火山口究极炼金王座诺顿两个方案可供二选一。还有灭世巨狼芬里厄,化身尘世巨蟒终极形态的耶梦加得,这位可是在北欧神话里和最能打的雷神索尔同归于尽的重量级,还有……” “打住打住!”路明非急忙开口,“你说的那些东西也太夸张了吧?” “并没有哦哥哥。”路鸣泽合上笔记本,“说到底这就是他们的真实强度啊。而且你在日本还有一个老对手呢。” 路明非有些沉默,而在听到后半句时,他的沉默又加重了几分。 “好了哥哥,我这次来是专门做新手指引教程的,你有什么问题就赶快问。” 小恶魔伸出手腕,上面用黑色的水笔花了一个手表,歪歪扭扭的,路明非小时候也画过同款,甚至用的水笔都是一样的廉价货。 “时间不多咯哥哥。有什么问题就赶紧问吧。”路鸣泽的目光里含着笑意,“当然,如果是我不想回答的问题,我可是不会说的。” “第一个问题,你说的那些初代种的强度都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倒不如说这本就是他们的真实强度,不然怎么会曾经奴役人类数个世纪呢?” “意思是初代种一直都这么强吗?” “没错。哥哥你已经浪费了两个问题啦!” “啊?”路明非愣了一下,“奸商啊!你只让我问问题,可没规定我能问几个!” “现在规定了,你还可以问两个,不过出于好心,我再赠送一个答案。你还有三个问题可以问。”路鸣泽笑了一下。 “曾经有混血种用暴血之外的方法封印或者杀死了初代种对不对?他们用的什么办法?!” “就算哥哥你用一句话问出来,这也算作两个问题啦。第一,的确有人用暴血之外的方法杀死了初代种。第二。关于这种方法,被统称为‘屠龙之技’。” “我能申请拓展阅读吗?”路明非躺在沙滩椅上,举起一只手。 “好吧,就当是免费福利吧。这些情报是赛特告诉你的?” “嗯,他说他曾经被东方人封印。”路明非点了点头,“暴血是西欧混血种发明的,东方混血种用的肯定是其他体系。而且他还问我是姓‘朱’还是‘支’,并且对‘术’好像有很大的意见。” “这其实是一个寓言故事啦。” “寓言故事?” “没错。哥哥你可以去申请查看这次任务的总结档案,里面有基本的论述哦~你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在里面。” 路鸣泽露出诡计得逞的笑容,“你是这次任务的主要参与者,而且权限等级足够高,很轻松就能查询到的。” “什么!?”路明非从沙滩椅上坐了起来,“你坑我啊?!” “怎么会呢?我可是真的帮哥哥你解惑了呢,虽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哇!”路明非挥拳欲打,“真是奸商啊!太无耻了。” “哥哥你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啦,有什么想问的就赶紧问吧。” 路鸣泽不躲不避,一副任由他打的样子,“我现在的状态还是蛮虚弱的,安排完事情就还要接着下线休息了。” “又来这一出?”路明非悻悻着收回拳头。 “重启世界需要消耗的能量可是相当之大的。哥哥你也该体谅体谅我才对。” “好吧好吧。”路明非枕着双手重新躺下,他抬头去看那些繁密的星星。“我得好好思考一下最后问什么。” 路鸣泽重新戴上他的墨镜,他隔着墨镜去看那些星星,不知道能看到些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我怎么样才能学会,或者说得到‘屠龙之技’?” “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啊?!”路明非再次坐了起来,“这算哪门子的新手教程?我根本没有从你这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啊,顶多也就是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想而已。” “没有啊哥哥。”路鸣泽一脸无辜,“我之前就说了可以拒绝回答的。而且之前的问题我也有认真答啊。” “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能接受啊!能不能附带点别的福利啊?这才新手村我就打不过了!” “哥哥你想要什么福利?”路鸣泽笑了一下。 “再选个言灵行吗?或者说给作弊码再解禁一下,开到20%权限。” 路明非诉苦道,“10%在次代种面前根本不够看的啊。你是不知道,我差点被赛特给捏死,【青铜御座】和‘不要死’一块开都不顶用!” “说的也是,但是开到20%权限另外附加一个言灵,会不会有点儿太强了?”路鸣泽托腮道。 “合理加强,合理加强!”路明非指天作发誓状,“这要是有半点超模,我当场送二分之一的命给你。” “可是我觉得【青铜御座】+‘不要死’这个组合就已经很超模了,甚至还在考虑是不是要削弱一下。” “超模也得看对手的啊,我这么费心做的安排,在次代种面前不还是不够看,更别说之后要遇到的初代种了。” 路明非几乎是在死磨硬泡了,“你看看你这找的什么世界线啊?次代种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指不定以后还有什么重量级选手,而且初代种还经历了一波史诗级加强,不给点外挂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路明非翻身侧坐在椅子上,“你也不想看着哥哥我只拿着10%的增益去打超级喷火龙版本的老唐吧?” “错啦哥哥,青铜与火之王的讳为诺顿,老唐那个名字太土了。而且你不会以为诺顿只是一头超级喷火龙吧?他可是炼金术的王座,你的想象可以再大胆一些的。” “还要再夸张点?你还真忍心我用10%增益去打架啊?” “好了好了。权限解禁至20%权限,但仅限于在遇到次代种及以上的对手时使用,另外,关于第二个言灵……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啊?!太好了,那我要选……” “停。让哥哥你选实在是太赖皮了,你肯定会选一个aoe的技能对不对?” “其实增伤技能也不错啦,毕竟有【青铜御座】+‘不要死’,我现在对aoe技能的需求反而没有那么大了。”路明非挠了挠脑袋。 “差不太多。你肯定会选一个能够打组合的言灵,所以第二个言灵我会让你以全随机抽奖的形式选。” 路鸣泽笑了一下,“全随机哦,而且只有一次机会,就算抽到了灭世级别的自爆言灵,哥哥你也得拿着。” 四十五章?档案馆 “随机抽奖啊……”路明非啧了一声,“所有言灵随机吗?还是只能抽那些目前观测或者记录过的?” “只能目前观测到或者有文献记载的言灵。概率全部相同哦,抽到【刹那】的几率和【时间零】的几率是一样高的。” “何等良心的抽奖啊……”路明非感叹了一声,“赶紧的,赶紧的。抽完奖我还得去档案馆申请查看任务档案呢。” “哥哥你好绝情啊,只是把我当做工具使唤。” “别搞那些肉麻的,你给副本加这么难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路明非哼哼。 “都说了不是我干的了,龙王们之所以能震慑世界千年之久,全凭他们自己的伟力。”路鸣泽伸手拍了拍,立刻有两杯香槟悬空出现在两人身旁。 “又搞碰杯这套?” “干杯啊哥哥。喝完再抽奖也不迟。”路鸣泽取下一只高脚杯。 “好吧,干杯。这次助我好运。”路明非取下香槟,在一声清脆的碰杯声后,仰头一饮而尽。 ———————————— 路明非打了个哈欠,解开了胳膊上象征性缠着的绷带。 这绷带其实在埃及的时候就可以拆掉了,因为“不要死”的缘故,他身上的伤口很少隔夜。 不过由于担心被当做小白鼠抓走研究,他还是把绷带保留了一阵子。 但是这也导致了前几天他在埃及拖着“伤体”参观了胡夫金字塔时,赫利奥波利斯专门派了个埃及小妹陪护,搞得路明非甚是尴尬。好在他后来在开罗吃到了接地气的烤红薯。 烤得就跟中学路边买到的一个味道,一口下去就是满满的青春。 路明非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刚才的抽奖还算好运,虽然没抽到他想要的增伤类言灵,不过也还算不错了。 而且还有开发的空间,万一能和现在有的言灵搭配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呢? 宿舍空无一人,芬格尔受到校长的召唤出差去了,承诺如果表现好的话,可以考虑让他顺利毕业。 于是这家伙屁颠屁颠的就去了,这几天甚至连新闻都没有更新。 路明非伸手拿起桌面上的手机,这时候他才发现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用黑色的水笔画着一块手表,和路鸣泽手上的那个如出一辙。 “……这家伙。” 路明非笑了一下,走出了宿舍。 校园建筑大多数是中世纪的欧洲风格,混血种的审美相较于正常人来说比较复古,不过路明非倒不在此列。 也许在游戏方面的审美上有一些小小的复古,不过谁又能拒绝新的优秀佳作呢? 校园里随处漫步着肤色各异发色也各异的男男女女,但由于血统加持的关系,混血种一般都是俊男靓女。真是明目张胆的开挂。 路明非其实少有在校园里漫步,除了必要签到的科目和到食堂啃肘子以外,他一般是个宅家派。这一点无论是重启之间还是重启之后都没什么变化。 可能唯一的区别是重启前他会在宿舍打游戏,现在的他则是撸铁。 经过一阵漫步,路明非进入了档案馆,这个场馆从进门就开始划分区域,并且由外到内分为了d到s的五个等级。依靠对应的学生权限可以查看对应等级和以下等级的档案。 如果想要查看比自己权限等级高的档案,则需要递交申请,交由校长审批后才能查看。 不过路明非的权限等级是“s”。这意味着这里面的所有档案他都可以查阅。 每个区之间都有一个门禁,路明非连续刷了五次卡,进入到了档案馆的最深处,存放着“s”级档案的地方。 走进s级档案区时,灯泡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光亮陡然一昏。 考虑到档案馆这个场所的功能性,在这种昏暗的灯光下进行阅读,未免有些伤眼。 “什么情况?”路明非揉了揉眼睛,“学院已经穷得连灯都开不起了?” 这里的书架都高得顶住天花板,用缅甸硬木制成,巨大的书架上稀疏的陈列着硬纸皮的黄色档案,它们在灯光下透出寂寥的古意,仿佛写尽了黑暗和凶险。档案书背上的“s”是褪色的红。 这里几乎没有来查档案的人,偶有一两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一边在嘴里喃喃着什么,一边翻看手里已经泛黄的档案。 他们大概是在为了论文而在努力吧。 路明非轻轻步过两位老教授,径直走进了书架的深处,那里放着最新完成任务的档案。 他一直走到尽头,然后开始在书架上寻找。 档案一般都按照时间和分部进行编号,那么编号应该是赫利奥波利斯的两个首字母he,时间是……2009年10月左右。 那么编号就是he-s-xx才对。 路明非的手指扫过新近的几个s级任务,但最近的一个还是在2009年9月的任务,那应该是执行部本部的费城商人案。 没有赫利奥波利斯的s级档案。 路明非愣了一下,按理说s级的档案不会出借才对,难道是校长在看?不过如果有关键信息的话,档案馆的管理员也应该一早就向校长汇报了才对。 他正准备重新找一遍,这时他听到了一个相当温润的声音。 “同学,你是来找最新的s级档案的吗?” 路明非循声看去,那是一个黑发黑瞳的男生,手中拿着一个纸质的手提袋。 他的外貌并不十分出众,但却有一种温润的气质,仿佛阳光透过璞玉般剔透。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我找最近赫利奥波利斯的s级任务的档案。” “抱歉。档案馆整理的时候花了蛮长时间的,现在才完工送来上架。” 男生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档案递给路明非,封面上写着鲜红的s,“给,《关于赫利奥波利斯受灾事件以及混血种组织【洛基之血】的行动报告》。” 他顿了顿,接着补充了一句,“标为绝密。当然,在下只是个负责上架档案的,权限不够,可没有偷看过。” “总觉得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啊。”路明非开了个玩笑,伸手接过那份档案。 不过说来也怪,面前这个人是那种能够让人觉得“可以信任他”的类型。仿佛就像是天生的亲和力一样。 甚至觉得可以向初次见面的他倾诉秘密,而对方也一定就会保守秘密。 “好了,那在下就先告辞了。前面还有好多档案没有上架呢。”他拉开了手提袋向路明非展示,里面还有满满的一大摞。 “真多啊。” “习惯就好啦,告辞!”对方摆了摆手,路明非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挂着一块墨绿色的玉佩。 “嗯。告辞!”路明非也挥了挥手。 四十六章?炼丹术之秘(1) 路明非走出档案馆时,天空中不知何下起了小雨,轻薄得如同雾霰一般。 地面湿漉漉的,路明非站在档案馆的檐下,伸手探在雨幕中,感觉凉丝丝的毛雨落在手掌上。 他收回手,然后就这么迈步走进了雨幕之中。 需要思考,雨中漫步也不失为一种思考的方式。雨点落在身上能让他放松下来,在这样的情况下消化刚才了解的知识再合适不过了。 屠龙之术。短暂活动过的初代种。毁灭的青铜城。 青铜与火之王诺顿,与弟弟康斯坦丁来到中国,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第一个问题。 哥哥诺顿化名为李雄帮助公孙述称帝,同样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第二个问题。 再后来就是,刘秀消灭了公孙述,诺顿在青铜城用灭世级别的“烛龙”自爆,同样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第三个问题。 你总不能说他是爆着玩的吧?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遇到了难以取胜的对手,不得不在留下茧之后选择了开烛龙自爆。 前两个问题的原因可能是同一个,既然中国对属性的划分不同,说不定也有其他西方混血种所没有的东西。 诺顿带弟弟来中国,并且帮助公孙述称帝,这两件事是为了同一个目的。不过目前对中国古代的屠龙史了解还是太少,直接说第三个问题,诺顿为什么在青铜城开烛龙自爆。 诺顿,青铜与火之王。手里的配置是炼金刀剑七宗罪,强度可以屠戮诸王。坐守着经营了多年的青铜城,手下还有个龙王弟弟康斯坦丁。 好吧,就算因为弟弟的残疾,把康斯坦丁当做是个拖油瓶,但就算如此,诺顿的实力仍旧是十分可怖的。 抛开七宗罪不谈,单单亲自镇守青铜城大阵一项,恐怕就能够碾碎一整支由混血种构成的军队了吧?到底是什么情况导致了诺顿的自爆? 或者就是对手太强大?难不成刘秀也是一位龙王?这么一来解释召唤陨石砸人就比较简单了。归为龙类之间的对决倒还合理一些,但有着七宗罪在手,诺顿杀龙可不会含糊。 要么就依照档案里的推测那样,是神秘的屠龙世家帮助刘秀杀死了诺顿。但这个结论显然还是有些牵强。 哪有以混血种之躯比肩龙王的呢? 细雨飘散洒落,路明非的头发已经被全部打湿了,但他心中的困惑仍然没有得到解答。 虽然他确实很想找到除了暴血之外的方法来强化自己,但找到的这个名为“屠龙之技”的办法,就好像在连连看里解锁了一把ak-47。 开什么国际玩笑,有能杀顶级配置的诺顿的术,那么干脆直接当新的龙王不就好了。 那么就是,和暴血一样,这个术是有着后遗症和弊端的,要么就是有使用限制。而且绝对比暴血的后遗症还要大一些,不然完全没办法解释。 “啊……完全没有半点头绪。”路明非挠了挠脑袋,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湿透了。 雨水延绵如同愁绪,轻霰般的水滴在微风中飘荡,每滴雨水都清晰可见,他甚至觉得雨水生出了绒毛感,柔软而轻盈。 真是漂亮的雨幕。 看着这样的雨景使他冷静一些,想不通的话就换一个思路。那么重新回想前两个问题,诺顿和康斯坦丁因为什么而来到中国,又是因为什么而选择帮助公孙述称帝。 在诺顿死于青铜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他在近代才苏醒,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去到美国,自认为名叫老唐的华裔,并且一直到自己入学之后才苏醒为诺顿的本尊。 中国五行的设立可是相当早,至少也比西汉末年要早得多。中国古代混血种将“火”拆分为“金”与“火”。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在炼金术方面有着别样的成就,因此而单独开发出了“金”的脉系? 而就算身为炼金术的巅峰,说不定也有是诺顿本尊也做不到的事情,那就是中国混血种额外拆出的“金”之一系。 而他之所以来到中国,就是为了见证自己的炼金术在中国有着怎样令人惊喜的变化…… 不过这家伙醒了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丁点对炼金术的热爱来着,这个解释反而有点牵强了。 倒不如说比起炼金术巅峰王座这个有逼格的称号,他的表现更像是一个弟控。还有一个无药可救的兄控弟弟康斯坦丁。 等等……诺顿本尊也做不到的事情?! 路明非一拍脑门,他想起了重启前和诺诺进到青铜城的时候,诺诺在诺顿的居所里用侧写寻找线索的事情。 当时诺诺说的是:“弟弟很安静,行动不方便……哥哥就制作了东西来方便他。” 没错,即使身为炼金王座的巅峰,诺顿也无法做到的事情就是治好弟弟康斯坦丁的残疾,因此只能制作工具来方便弟弟的生活。 那么,大胆的推理一下,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诺顿之所以带着行动不便的弟弟千里迢迢的来到中国,是为了寻找治好弟弟残疾的办法。 中国古代的属性划分中,有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属性吗?!那么,到底是“金”,还是“木”? 说起金,那么就是炼金术。结合之前的推论,诱使诺顿来到这里的,是为了见证炼金术在中国的别样成就。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古代中国的炼金术,就是——“炼丹术”! 虽然出于同源,但和西方炼金术师追求的“点金”截然不同,炼丹术所追求的是“得道”,或者干脆的说就是长生不老! 好,现在再切回龙族的思维,炼丹的方士们追求的终极目标是长生不老,而在世界上,唯一能够长生不老的族群,也就是…… “龙”! 中国古代的炼丹术追求的成仙入道,其实就是成为龙! 这个推测的结论太过惊人,路明非甚至被自己给吓到了。 照这个猜测来看,诺顿去往中国就是为了神秘的炼丹术,希望借由这一条完全不同的方法来帮助自己的弟弟治疗残疾的身体。 包括投身公孙述,帮助其称帝,也是为了更好的寻找和拉拢那些神秘的屠龙世家,好得到炼丹术的秘密。 但从结果上来看,诺顿显然失败了,屠龙世家们将橄榄枝抛向了光武帝刘秀,并协助刘秀统一了天下,而诺顿则兵败,不得已开启烛龙,身死青铜城。 这么一来,也就可以解释光武帝刘秀那近乎位面之子一般的气运了,什么召唤陨石砸入敌营,渡河时没船,但河面居然突然结冰。用言灵来的话,也不是说不能做到。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样找一找关于炼丹术的蛛丝马迹了。 炼丹术炼金术炼丹术炼金术,炼丹术不知道,但炼金术的大师,学院里好像就有一个。 路明非抬头望去,那是卡塞尔学院的中心位置,教堂钟楼上的阁楼,在雨幕中愈发显得幽静。 四十七章?炼丹术之秘(2) “炼丹,也叫服石。” 副校长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接着说道:“中国古代把这件事情视作高雅而神奇的事情,就连某些皇帝都在通过炼丹的方法来追求长生。” “后半句我倒是知道。比如秦始皇和明朝那个有名的道士皇上。” 路明非点了点头,道:“不过前面那个别称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副校长对炼丹术也有研究?” 路明非此刻正坐在副校长房间里的沙发上,事实上这里一直都不曾限制学生出入,不过由于副校长早已不是当年的美男子,吸引力也就没有校长那么大。 并且由于“戒律”这个言灵的存在,学生们越是靠近就越是觉得压抑,因此连教堂都很少有人会来,更别说在副校长身处的阁楼了。 “对炼丹术的研究吗?……”副校长挠了挠头,“倒也说不上研究吧,因为我掌握的炼丹术的知识并不多…… “最近的几百年里并不是说没有中国籍的弗拉梅尔导师,但是这个称号的知识仅限于传承西方混血种的知识,有关炼丹术的秘密都在中国的那些屠龙世家里代代相传。” “原来是这样……” “虽然没有研究,但是猜测倒是有一些。” 老牛仔挠了挠脸,皱着眉毛道,“可惜这些推测有些过于离谱了,身为炼金术领域的大师,我很难相信出于同源的炼丹术再另一条道路上能有这样的成就。” 路明非心说这算什么,虫族单位还有进化分支选择呢,开始一个模样,最后天差地别。 “副校长能稍微讲讲这些猜测吗?” “嗯。我想想怎么跟你讲啊……”副校长思索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接下来说的这些,都是我从记载着炼丹术古籍的书上推断来的。 “中国古代的混血种撰写典籍时常用晦涩的代指并夹杂龙文,与炼丹术相关的典籍更是少之又少,提起时也模糊不清,加之没有代表炼丹术成就的物品流传现世,导致连炼丹术是否存在都倍受密党质疑。 “因此我的推断全是基于‘炼丹术’存在的基础上进行的猜测,无法保证真实性和准确性。”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 “中国的炼金术严格意义上并不属于炼金术的范畴,而是被称为‘炼丹术’的术。 “和密党传统认知中的炼金术‘七大王国’不同,炼丹术似乎是朝纯化血统方向发展,即修道之人所追求的‘白日飞升’。” “和洛基那个组织用的血统纯化药剂是一样的效果吗?” “应该不一样。那些血统纯化药物是唤醒身体中龙类的部分,即强化龙类的基因部分,并非真正的‘提纯’。因此无论如何,都会导致混血种的死侍化。” 老牛仔仰头灌了一口酒,接着说道,“但炼丹术并非如此,他们在尝试增强龙族血统的同时,也在想方设法杀掉龙性的部分而单独保存血统带来的力量。 “譬如炼丹术中的重要原料:水银,就是他们为了杀死血统中龙族的部分而添加的。也正因此,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吃丹药吃成死侍的。” “可不是嘛。一般都吃水银中毒给毒死了。”路明非叹了口气。 “咳咳。”副校长咳嗽了一声,“你知不知道从前没有高科技炼金武器的时候,混血种是怎么跟龙类对抗的?特别是如何对抗那些君主级别的存在?” 路明非愣了一下,按时间线来看,现在自己还是不知道关于暴血技术的。 难不成自己去狮心会独立档案馆偷偷查暴血技术的事情被发现了?可他压根就没找到啊。 思索良久,他还是决定摇了摇头。 “你们在赫利奥波利斯遇到的赛特,是古埃及神话中的一名重要的邪神,他的头衔也相当多。沙漠与风暴之神,力量与战争之神,外国之神。 “而在龙族的历史中,他是次代种中的一位佼佼者,你曾经和他正面对抗过,应该知道他的强大。” “嗯。”路明非点头赞同,“光凭普通的言灵很难对抗,恐怕只有校长的【时间零】才可以杀死这样的对手。” 实际上路明非用的压根不是普通言灵,他的言灵组合是【青铜御座】+不要死。 小恶魔说的一点没错,这个组合的强度甚至可以称得上超模,甚至还有something for nothing这个10%融合的作弊码。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差点被赛特给活活捏死。 战争武装形态下的赛特,就算是畸形的龙躯,强度应该也比重启前的初代种耶梦加得还要高出许多。不过不知道这个版本的耶梦加得会是什么强度…… “啧。昂热那个老东西的言灵可是专门为了屠龙而生的言灵。” 副校长咋舌道,“放在炼金术还未和枪械结合的年代,他可是会被当做兵器培养的。当然,现在比从前要好一些,但如果有混血种觉醒了某些特别高危的言灵,还是会被着重培养,作为用以对抗龙类的兵器。” 路明非点了点头。这话不难理解,上杉绘梨衣因为言灵【审判】,也是被蛇岐八家作为兵器培养的。 他妈的。不知不觉间,他攥紧了拳头。 “但就算如此,这样的混血种也是不世出的。在缺少这些有着对龙类专攻言灵的混血种的时期,我们称其为【断代时期】,而在断代时期里,就要由普通混血种用非常规手段对抗龙族了。” “非常规手段?” “在西方,我们的非常规手段是‘暴血’。这种秘术可以让施术者的血统在短暂的时间内暴增,但同时也伴随着不可逆的副作用。而在东方……我的推测是,他们开发了对龙类特攻的【人造言灵】。” “人造言灵?!” 这推论太过……大胆。而路明非几乎是喊出来的。 “嗯,没错,就是人造的言灵。”副校长庄重的点了点头,全没有一丝玩世不恭的样子。 “地水风火的四大君主,端坐于四大元素的王座之上。而在历史上,龙王们也曾经多次复苏过,中国也有过他们的痕迹。由于没有西方的暴血技术,东方只能培养有着高危言灵的混血种作为兵器。” 副校长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是高危言灵是十分稀少的,而且就算有能够释放高危言灵的混血种,也要考虑其血统的稳定性。 “在缺少有着高危言灵混血种的【断代时期】,‘炼丹术’便应运而生了,提纯和固化血统,再嵌入具有灵力的龙文,中国古代的炼丹师们用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开创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人造言灵】。” 四十八章?末日之邀 房间很安静,只能听到屋外沙沙的雨声。 “听起来像是玄幻小说里的内容,”路明非挠了挠脑袋,“目前有被发现的人造言灵吗?” “目前还没有敢明确说是人造的言灵,不过假设当然要大胆一些。” 副校长顿了顿,接着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依旧是个人的猜测,你可以当成课外知识拓展来听。”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 “有一个从未记载在西方言灵史上的高危言灵,密党对它的第一次记载是在卡塞尔学院成立之后的某次招生。 “那是一个中国籍的学生,他的言灵是【雷池】。包括这个高危言灵的命名也是中国古代混血种命名的,但在西方的屠龙史上,这个高危言灵从来没有出现过,更别提被记载下来了。 “后来更是奇怪,学院开始陆续招到言灵为雷池的学生,虽然人数并不多,但这些学生却无一例外的都是中国籍贯,偶有其他国家的拥有雷池的学生,出身地也不会超过东亚范畴,并且祖上也都有过中国血统。 “最后是由我下了定义,【言灵·雷池】是中国特有的言灵,至于为什么只有中国人才能觉醒这个言灵,就是因为它是被中国古代的炼丹术士们所开创的人造言灵。” “真是……大胆的猜测。人造言灵能够通过遗传而获得吗?”路明非问道。 “所有的言灵,只要被开创就能流传。只不过最开始的言灵是龙造的,而人造言灵的技术也随着炼丹术的消失而逐渐失传了。 “说到底,【言灵】不过是用龙类的语言施术罢了,激发的是龙文本身所蕴含的力量。按照这个原理来看,即使是混血种,也有可能像纯血龙类那样,能够拥有数个言灵。只不过让混血种掌握多个言灵的方法还在摸索之中。” “吟唱不同的咒语,来施展不同的力量?就像动漫作品中的那些魔法师?”路明非的心里有些疑惑。 这种说法很像是小恶魔为他解禁的“不要死”和一系列的作弊码,这应该也算是通过将龙文组合为新的咒语,从而产生了新的言灵。 “没错,正是如此。但目前的混血种只能掌握本身所领悟的一种言灵,无法掌握多个言灵。或许古代中国的‘屠龙之术’中有可以掌握多个言灵的方法吧? “不过这也仅仅是猜测罢了。而一旦掌握了原理,就能够根据现有龙文的编排,开创出一个全新的咒语,中国古代的混血种们就是靠这个才开发了【雷池】。事实上,除了雷池以外,其实还有一个中国独有的言灵【剑御】,中国古人称之为御剑飞仙。” “这么说来只要掌握了炼丹术,不就可以开创新的言灵了吗?”路明非问。 “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的。但中国混血种们经历了漫长的研究,最后也只成功开发了两种言灵而已。” 副校长补充道,“其中,作为对龙类杀器的,仍旧是【雷池】。” “这个高危言灵,听起来像是支配雷电之类的……按理说龙类都比较抗揍吧,对上初代种和次代种能有效果吗?”路明非摸着下巴道。 “效果不大。” “啊?” “作为高危言灵,雷池的威力相当可观,但就算如此,对上初代种和次代种时,仍旧有些不够看。这是有实战经验的,对手是一位次代种,你可以去档案馆查。” “那古代中国把这个言灵作为对龙类专用的杀器?”路明非挠了挠脑袋,有点懵。 “没错。雷池虽然无法对初代种和次代种们造成有效杀伤,但这个言灵是要看环境的。” “环境?” “没错。比如雷雨天里,雷池就可以借助自然的雷电来施术,在大雷雨的雷暴天气中,一个有着雷池言灵的混血种就能够杀死一位次代种。 “北欧神话中说雷雨天是奥丁在出猎,但中国人的解释截然不同,他们认为雷雨天中有龙出没,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的说在大雷雨的天气里听到了可怖的龙吼,并认为这是龙引发雷暴的证据。 “但是,并非是龙引发了雷雨,真实的原因是——有身怀【雷池】的混血种,在大雷暴的天气里,借助天威屠龙。” “真他妈的帅啊……”路明非感慨道。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大雷暴的雨夜,龙吼人嘶,混血种的身上爆发出震撼世间的惊雷,携浩荡的惊天威势,屠龙斩鬼。 “但‘借天威’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行为,操纵自然的雷暴并非没有代价。但凡是借助雷雨屠龙的混血种,在战斗后至少也会丧失言灵能力,但就算如此,也已经是最好的一个结果,几乎可以称为是善终了。” “这种力量能杀死初代种吗?” “不清楚。但我个人认为,单凭这些并不能杀死初代种级别的君主们,你见识过次代种的力量,赛特已经是次代种之中的佼佼者了。但任何一位常态龙王,注意,是常态,都可以轻易的杀死完整龙躯外加战争武装全开的赛特。” 路明非心说这剧本不对吧,我觉得畸形龙躯的赛特已经要比重启前的小龙女要强上不少了,我杀龙少你可千万不要骗我啊。 “常态龙王都这么强?” “不然也就不会被称之为龙王了啊。”老牛仔露出一个笑容。 “龙王们在中国都有苏醒过,如果连【雷池】都办不到的话,只好用‘屠龙之术’来做到了。但不论如何,至今对屠龙之术也没有什么研究性的进展。那些屠龙世家对这个秘密保守得相当好。” “真是神秘啊……”路明非感慨道。 “不必妄自菲薄啊明非,你也是新时代屠龙的主将。我听昂热说了,你在对阵赛特的时候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没有你创造机会的话,他是无法轻易杀死赛特的。” “……校长真这么说的?倒不如说如果不是校长来得及时,我就被赛特捏死了。” “说的什么话!”副校长递过一个酒杯,“来来来,喝一杯。” 这个老牛仔在此刻恢复了浪荡的本性。 “我听说你用的是装备部打造的m500!新时代牛仔的标志,明非!真男人就应该拿着左轮枪轰爆龙类跟死侍的脑袋,转轮枪的浪漫是自动手枪完全无法代替的!……” 老牛仔喋喋不休,从伟大的西进讲到安第斯山脉的第一场雪,一边劝酒一边大谈当年在西部纵横的豪侠时代,以及酒吧里无数为他痴迷的姑娘们。 路明非顶不住露出本性的副校长的叨叨,陪他喝了两杯酒,便找了个还要补课程作业的理由走掉了。 s级推门而出,阁楼重新恢复了无人的安静,桌上,那支充塞着【戒律】之灵的蜡烛仍然永无休止的燃烧着,烛光摇曳摆动,映照得牛仔的脸明灭不定。 在这一刻,那个玩世不恭的牛仔重新变为了守夜人。 “你的学生已经走了。” 一个穿西装的身影从阁楼房间的暗处闻声走出,他走向桌边,随手拿起了一杯酒。 “这么不想见他?”老牛仔冲昂热挑了挑眉毛。 “怎么会?”昂热耸了耸肩,“我可是最爱我的学生们了。只不过那种场合不太方便啊。” “教育家嘛……我懂。关于日本分部私底下购买大量血统提纯药物原料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加图索家的公子,前段时间被派到北欧实习,没有赶上去埃及参与对次代种的战役。这段时间憋着一股气想和老对手楚子航,还有s级的新生路明非一较高下呢。” “你要让那个花花公子去?” “别忘了你也是花花公子。”昂热笑了一下,“抱歉,曾经的花花公子,现在已经没有小姑娘喜欢你了。” “切。” “我的意思是,这些学生们会是新生代的力量。我们是会老朽会死去的,虽然很不甘心也很愤怒,但事实如此。” “没关系,你的葬礼上我会找很多漂亮姑娘为你献花,不过应该是由洛朗女士操办你的葬礼才对吧。” “和这些没关系。你刚才说到【断代时期】。” “你的意思是,等我们这些老东西死了之后,就进入了断代时期?” “原本是这么想的,不过好在已经有许多足够优秀的接班人了。加图索家的公子,狮心会的会长楚子航,以及最给我带来惊喜的路明非,他和楚子航都在这次对次代种的战役中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以及……” 昂热顿了顿,接着开口道,“以及你的徒弟。” “芬格尔那小子?”守夜人愣了一下,“这小子跟我差不太多。你可别指望他能派上什么大用场。” “正是因为和你差不多,所以能在重要场合派上用场才对吧?” 昂热笑了一下,“我已经派他去日本分部了,作为总部的分配专员,他可以在那里发挥狗仔队的精神和特长,好好调查一下蛇岐八家在背着我们搞些什么幺蛾子。” “能有什么幺蛾子,背着我们搞研究死侍的技术呗。” 守夜人砸了砸嘴,“洛基想要腐蚀一个人可太容易了,腐蚀掉一个高层人员也很简单。我担心的是他的身边有两位次代种,逐日魔狼和吞月魔狼,虽然这两位不如赛特那样强大,但作为次代种仍旧相当可观。” 他顿了顿,接着忧愁的补充道,“能够让两位次代种和他合作,难道这一代的洛基也是一位次代种?更别说两头魔狼的那位初代种生父巨狼芬里厄了,扯上芬里厄就要扯上一大家子,它的两个妹妹,耶梦加得和海拉……啊~一想到这个我就头疼。” “你头疼什么?该头疼的是我才对吧?你到现在唯一的成绩就是告诉了我血统提纯药物的原料,而我依此顺藤摸瓜的找到了日本分部。能做逆转的炼金阵吗?或者开发一点逆转的药物出来。” 昂热顿了顿,用了庄重的语气一字一顿的说道,“弗拉梅尔导师。” “我知道,我知道。他妈的,洛基拿到一位次代种的骸骨已经够头疼的了,然后就紧接着石沉大海一样消失。你还要我搞逆转炼金阵。”守夜人挠了挠头,“破事已经够多啦,让我先喝杯酒。” 昂热拿起酒杯,给他倒了一杯酒,并做出请的手势。 守夜人拿起酒杯,放在嘴边,却并没有直接喝。 “说真的。”他斟酌着开口,“亲自和初代种打了一架,你现在还没发现吗?” “什么?” “差距!他妈的差距!”守夜人低声道,“混血种和次代种之间的差距!没有像你这样的言灵,屠龙根本无从谈起,只有炼金刀剑才是真正的屠龙利器,但炼金刀剑的锻造技术也已经失传了。 “【断代时期】的判定与否并非是看有没有优秀的混血种接班人,而是这些年轻的混血种们有没有优秀的屠龙用的言灵。”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从这个角度讲,我们已经马上就要进入【断代时期】了。”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 昂热夺下守夜人手中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我的学生们有什么能耐,我很清楚,他们只是还需要成长的时间,我相信如果如果再出现一个赛特那种级别的次代种袭击学院,我的学生们也能很好的应对。” “唉。”守夜人叹了一口气,“那么如果是一个初代种呢?那可不是次代种能够比拟的力量。” “你今天叹了很多气,这可不像你。” “因为我他妈的必须肩负起弗拉梅尔导师的使命啊……该死的洛基,每次我想舒舒服服看会儿电影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上一任弗拉梅尔导师。” 守夜人叹着气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那个老头儿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亲儿子,他喊着我原本的那个名字,要我冠上这个新的头衔,他说这个头衔代表着荣誉和使命……去他妈的使命和荣誉,我只觉得真累。” 他顿了顿,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个酒杯,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在烛火的照映下发出暖光,“可我还是想那个老头。” “昂热。黑色的皇帝尼德霍格最终会归来的,神话中的故事根本不可能是真的,我无法想象它曾经被龙类和人类联手杀死过一次,在那个时代甚至没有‘混血种’这个说法!王座上的八位君主,以及一堆无所谓有无的人类,单凭它们绝对杀不死黑王! “一定有别的方法!杀死黑王的办法!但如果解不开黑王之死的迷因,那么等尼德霍格归来之时,将是整个世界的末日。” “嗯,你说的对,整个世界的末日。”昂热笑了笑,转身朝门口走去。 推开门时他转身看向守夜人,这时雨幕已经渐渐大了起来,他背后那扇门的天空中下着铺天盖地的绵愁的雨,一如整个世界都已经毁灭,只剩下这个温暖的避难所似的阁楼。 守夜人不想去看这个家伙,于是他举起酒杯,专心喝手中的这杯酒。尽量专心。 就在这时他听到门关闭的声音,以及一句被关在门外的话,很轻,但仍然可以听到。 他说: “整个世界的末日,但不是你我的。” 四十九章?朱什 路明非其实还没回宿舍。 他的确是要回去的,但刚下阁楼还没走出两步,这场雨就下得急了起来。 本来他打算就这样冒着雨回去,但一转眼就看到了图书馆。 卡塞尔学院很大,这种馆那种馆也很多,但即使是在众多建筑中,这座三层高的哥特式建筑也是极有年代感的一个。 路明非撑起校服的外套,冒着雨幕一路小跑。 在来到图书馆的大门前之后,他先是轻轻跺了跺脚,好踩掉鞋底上的雨水,随后便刷了学生卡进入馆内。 来这里的学生一般都是搞学术的,龙族谱系研究或者是那种准备深挖炼金术的天才。 据说之前被评为s级的学生里,每个都是喜欢泡图书馆的天才。而上个被评为s级的学生就是在图书馆搞学术问题,最后搞到想不开,然后吞枪自杀了。 说来惭愧,虽然同为s级,但路明非在重启前只来过两次,其中一次还是在成为学生会会长之后来图书馆主持某个活动…… 然而就算如此,他也基本是划水的那个,主持的工作全部都交给了伊莎贝拉。 他走进大厅,在图书馆一楼大厅找到了地形引导图,而古籍区所在的位置,显示在负一楼。 路明非沿着楼梯向下走去,鞋底落在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回响,楼梯扶手的硬木则已经干脆开裂,仿佛多年没有维修过。 走下楼梯时灯光转变为温和的暖光,考虑到古籍区里记载的历史过于黑暗,这么编排倒也不错。 或许能在了解那段黑暗历史的时候带来些许的心理安慰吧……虽然聊胜于无。 这里几乎没有年轻的读者,都是一些研究龙类史的老教授,他们都是为了写论文或者其他什么震惊屠龙史的大发现而在这里倒腾故纸堆。 这里只有老年的教授倒让路明非安心一些。说真的,年轻读者不该来这里的,屠龙史比真实的历史还要更黑暗和更……恶心。 譬如,光是混血种的由来就足够令人窒息了。 这些古籍是按照地区来划分的,路明非在索引处找了很久,才发现中国古籍的分区。 他准备详细了解一下中国的混血种历史,不单单是因为副校长的那些猜想和之前阅读档案时得知的“详情请看《中国古代屠龙史研究》”。 既然炼丹术里有诺顿也想要得到的东西……也许能通过这个来搞定老唐?倒不如说是搞定,而更像是感化。 啊……真想骂老唐一顿,他妈的打打杀杀累不累啊?天天想着毁灭世界啊称霸宇宙啊什么的,这么牛你倒是先把你弟弟的残疾治好啊。或者说不如开把星际争霸先,我玩虫族,你随意。 路明非原本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老唐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定时炸弹,毕竟按照次代种的加强力度,估计初代种更是重量级。恐怕小恶魔不开到100%的融合程度,很难过得了完全体诺顿的那关。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从副校长那里得到了一个相当有用的信息。一个可以改变战局的言灵。所以他决定试试。 与中国有关的书籍在古籍区的最深处。路明非向深处走去,这里连教授们都不会驻足,荒凉程度可见一斑。 暖黄的灯光给书架增添了几分厚重的年代感,路明非转过一个书架,来到了古籍区最深处的区域。 他的内心微微有些激动,尘封了千年之久的秘密,众说纷纭的神秘炼丹术…… 处在阴影之中的中国秘史,终于要真真切切的在他面前显露出冰山一角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里居然有一个读者,而且并非是头发花白的教授,而是一个相当年轻的人。 而且这个人他见过的。就是不久前那个在档案馆遇到的那个负责上架档案的人。 听到脚步声,对方把视线从手中的书上挪开,转而看了一眼路明非,露出了一个谦和的笑容,“啊,你好,又见面了。” “你好。挺巧的。”路明非点了点头,他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再见到这个人。 “还好啦。在下整理完档案,闲来无事,就来这里看会儿书。” 对方伸出一只手,“在下朱什,2007级龙族谱系学专业。” “师兄好。”路明非伸手握住,朱什的手掌带有一股沁骨的凉意,“路明非。2009级新生,专业还没想好选什么。” “喔。就是在赫利奥波利斯大放异彩的路明非吗?在下看到守夜人社区上的那篇报道了,不愧是久违的s级啊。”朱什感慨道。 “还好还好,没什么啦。”路明非有点尴尬的挠了挠头,但他可不记得这几天芬格尔有更新啊。 废柴师兄自从听校长安排出差后就石沉大海了,甚至好多天都没有在守夜人社区上露面。 “太过谦啦,路同学。来中国区古籍找资料吗?”朱什关切的问道。 “嗯。是有一些想找的。” “同道中人啊。其实中国区的古籍鲜少有人研究,一来并非主要课题,二来古籍太过驳杂,古文相对来说也难以解译,特别是作者们为了防止泄密,在文本中夹杂了许多龙文,如此一来,翻译的难度就又上了一层楼。” “这么麻烦啊……” 路明非咋舌,不过听起来,这位师兄倒是对中国区的古籍很有研究,或许…… 想到这里,他开口问道:“听朱什师兄的话,似乎对这里还挺熟的?” “嗯。对分类倒是还挺熟的吧。” 朱什把手中的书籍塞回书架,“路同学想了解哪方面的知识?在下也许可以帮忙找一找。” “我想了解一些关于古代炼丹术的事情。” “喔,这个课题还蛮关键的。也有不少教授想要写炼丹术方面的论文或者书籍,但最终要么望而却步,要么半途而废了。”朱什一边说,一边走进书架的深处,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 “给,这是唯一一本研究中国屠龙历史的书籍,是这一任的弗拉梅尔导师编纂的,炼丹术在第三部分,你从目录上找。” “谢了。”路明非伸手接过那本大部头,那的确是这任弗拉梅尔导师的手笔:《中国古代屠龙史研究》,封面上署着导师的尊名。 “对了,这个是可以出借的。虽然古籍区的书出借很麻烦,但弗拉梅尔导师的这本是作为引导读物才放在古籍区的,并不像其他古籍那样管理得很严格。” 朱什挠了挠头,又在书架上抽出两本古籍递给路明非,“不过你是s级,就算直接借古籍问题也不大。” 路明非伸手接过,感觉自己现在像是说了一句饿,然后就被热心大妈猛猛投喂的……熊孩子? 好吧。这个比喻并不十分恰当。 “大概就这些了。路同学你就先借这些回去看吧,也差不多够你消化一阵子了。”朱什笑着说道。 随后他倚靠在书架上,重新抽出刚才阅读的那本古籍,那么多繁密的书录,他居然一下子就找到了。 路明非道完谢,正准备抱着书离开,看到朱什站定的样子,不由得问了一句。 “朱什师兄就在这里看,不借出去吗?” “嗯。古籍区里的书籍,出借还是挺麻烦的,如果想借《冰海残卷》的话,光流程就得一个多小时,还得得到至少两个教授的签名作为担保。” 看着摆出一脸苦相的路明非,朱什笑着摆了摆手,“无妨无妨,流程是针对我等普通学生的。你是s级,可以直接出借,无需流程。说来惭愧,在下只有c级,想要外借还是很麻烦的,索性就在这里看了。” “原来如此,那多谢朱什师兄了。”路明非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古籍区。 “慢走啊。” 朱什的叮嘱声从身后传来。不过路明非在刚才的那番谈话中也打消了疑虑。 姓朱,对中国的古籍似乎还颇有研究,再搭配上略带古意的词措。 这些线索加起来,路明非几乎要以为朱什就是姓“朱”的那一脉屠龙世家的后代了。 不过虽然很伤人,但按照常理来讲,应该没有c级的屠龙英雄吧? 想到这里,路明非叹了口气。 在混血种的世界里,毕竟还是以血统的优劣为尊。 五十章?雨中漫谈 正如朱什所说的一样,s级的权限让路明非很轻松的就完成了借书的流程,但现在还有一个新的问题。雨没有停。 如果换做之前,他完全可以撑起校服就这么冲回宿舍,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的怀里还抱着一本大部头和两本古籍呢。 路明非抱着书站在图书馆的门前,天潮地湿,大雨没有一丝要停下的意思,甚至越发大了起来。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找人蹭一把伞的时候,一把黑色的伞罩在了他的头顶。 打伞的人是个小个子,他正在踮着脚尖,好让伞完全笼罩在路明非的头顶。 “哎呦,哪位好心……”路明非顿了一下,因为他现在看清楚了,于是他换成了牢骚,“室内打伞可是会长不高的,你长不动了我还长呢。” “哥哥你也早就过了长个子的年龄了吧。我撑你一段?”路鸣泽笑了一下。 “切!俗话说得好,二十三还猛一窜呢!”路明非哼哼。 “知道你在想什么。本次撑伞服务并不额外收费哦。” “那可真是贴心的服务!还不快走,为兄要回去研究神秘的炼丹术了。” “为客户服务是恶魔的宗旨!”路鸣泽挺起胸膛。 路鸣泽高撑着伞缓步走入雨幕,路明非亦步亦趋缩着身子跟着,他倒是无所谓,但手里的书可不能淋着。 “我说……你都是计划好了的吧?” “哥哥你说什么呢?” “言灵啊。那个抽奖的言灵。”路明非啧了一声,“你设计好的吧?让我抽到【雷池】。” “哎呀,没能瞒得过你。”路鸣泽吐了吐舌头。 雨水越发细密起来,黑色的雨伞在风里摇晃,在又一阵风吹过之后,路明非发出了嘶的一声,因为他的头发挂在了伞骨上。 他腾出一只手,小心的把头发取下来。 “我来撑伞吧?你帮我拿着这些书。” 路鸣泽从他的手中接过那几本书,就真的好像一个听话贴心的弟弟一样。 现在换成路明非撑伞,但由于拿得高,有雨滴随着风漏了进来,打湿了路鸣泽的衣服。 “如果我来拿伞,哥哥你的头发会被挂在伞骨上,但是哥哥你来拿的话,雨水就会被吹进来。”路鸣泽开口说道,“这么看的话,共打一把伞还挺难的。” “别吵别吵。”路明非停下脚步,腾出一只手开始脱他的外套,由于需要一只手来撑伞,所以他脱得东倒西歪的,头顶的那把伞也随着他的动作而不断摆动,这期间有许多雨滴飘进来,落在两个人的身上。 “嘶——开始降温了啊。”路明非终于脱下了他的外套,他把校服外套披在路鸣泽的身上,然后继续撑伞前行。 两人默默行在雨中,过了一会儿,路明非开口问道:“怎么感觉重启之后,你给我发的福利都这么好呢?” “那我就跟哥哥你说实话咯。”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你说。” “重启世界可是相当犯规的能力。你可以理解为我的所有技能都是需要消耗mp值的,比如帮你开10%融合需要10点mp。能理解吗?” “了解了。意思是重启世界消耗的mp特别多吗?” “答对了一半。除了会消耗大量的mp之外,重启世界这个技能甚至还会消耗mp槽的上限。” “这种消耗数值条上限的技能可都是大忌啊。”路明非感慨道,“相比这个我宁愿选择扣除许多当前血量但增加少许生命值上限。” “当然,哥哥你确实会选择这种玩法,但我可没有什么别的选择,总不能真的看着亲爱的哥哥死掉吧?” 路鸣泽无奈的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总而言之,现在的我由于mp上限遭到了削减,导致很多金手指没办法用出来了。事情很严重,所以我现在可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拼命的帮哥哥你呢。” “听起来还真是严重……我能冒昧的问一句,你现在能开到最大的金手指是多少吗?” “嗯……目前来说,大概只能帮你开到something for nothing的50%融合程度,增益方面就不要想了。如果专心养伤的话,最多应该可以恢复到80%左右吧?所以我得赶紧休息一段时间。” “……那到时候我要是拿命跟你换呢?”路明非小心的问道。 “我可没有骗你哦哥哥。”路鸣泽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就算哥哥你拿命来换,也真的只有50%的融合程度而已。” “但既然哥哥你已经拿命来换了,那我也就只好把我的命也交给你了。” 路鸣泽看着路明非,一如重启之前的那个眼神,平静得像一棵如同被时光蚀化了万年的枯树,去看另一颗被时光蚀化了万年的枯树。 路明非被这样的眼神压迫的喘不过气来,这里包含的东西太过沉重,他不想理解。 于是他挪开了视线,转而去看这场渐大的雨。 凉意渐起,冷风吹来让他起了两胳膊的鸡皮疙瘩。由于撸铁的原因,他在宿舍总是穿着短袖,今天天气不好,也只是披了个外套就直接出门了。 雨幕中,一个穿着短袖的大男孩撑着伞,他抱着肘,不住的用一只手搓着胳膊,希望这样做能稍微暖和一些。 而伞下的另一个男孩抱着几本书,他的黑色西装外还套着一个明显不合身的大号墨绿色校服外套。 两人在雨幕中行了一段,都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路明非低声开口道:“啊……意思是这次连命都氪不成了是吗?” “答对咯!”路鸣泽点了点头,“其实你选第一个言灵的时候我还是有点余力的,不过第二个言灵就真的是按我能力所及内,做到的最优解了。” “只能说之前还好我选了个不错的组合。【青铜御座】+不要死,理论上可以解决次代种以下的所有龙类。” 路明非接着分析道,“现在加上【雷池】的话,在雷雨天气里干掉次代种也不是不可能?” “那我再跟哥哥讲一个秘诀吧。” “说来听听。” “在开启【青铜御座】+不要死的同时沐浴龙血,可以让青铜御座的强度再上升一大截,就如同一块不断被精炼的钢铁。从理论上来讲,经受这样锻炼的肉体,最高可以达到次代种级别的防御。” “我去!次代种级别的肉身!差不多能硬抗炼金子弹了吧?” “古时的屠龙英雄们就是这么做的,譬如贝奥武夫家族,但他们是先精炼龙血后再刷洗躯干,没有哥哥你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最多也就三代种的身躯强度吧。” “真是好提醒。”路明非叹了一声,“这么好的办法你应该在重启前就告诉我的。” “没用的,重启前的哥哥没有那种硬抗龙血侵蚀的毅力吧?” “这么说倒也是……”路明非挠了挠脑袋,他对于在赫利奥波利斯如何杀死三代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隐约记得……很血腥。 “嗯。差不多快到了,还有最后一个外挂。”路鸣泽看着不远处的宿舍楼,轻声说道。 “还有外挂?”路明非挑了挑眉毛,小恶魔的热情服务让他有些吃不消,“你这游戏制造商不会要跑路了吧?” “我可是吐血大甩卖啊,这一睡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路鸣泽露出了一个苦笑。 “什么外挂?”路明非问道。 “你的奶妈后援团。这段时间里,首席保姆会给你通电话,我沉睡的时候就靠她们保着你了。” “在东京时负责看着我跟绘梨衣的那个团伙?” “bingo!其实你们在高天原的时候,也是我的奶妈团在罩着你们的。” 路明非看着路鸣泽,他想起在高天原的日子,那时他们正被日本的黑道满大街的追杀,而他们居然就躲在了蛇歧八家眼皮底下的牛郎店里,一帮傻逼手持小扇载歌载舞。 但还挺快乐的。 他一直避免回想起在日本的经历,但人总是要面对的。 重启后他总想着还有时间,或者到了日本之后直接跟路鸣泽换命,先把赫尔佐格弄死再说。 但路鸣泽没有办法再帮他了,就算按照他说的能恢复到80%的融合程度,也完全不是白王的对手。 但有句话是一定得说的,不管是重启前还是现在。 路明非的眉眼有些低垂,他慢慢开口,声音很轻,“谢谢了。” “我们是兄弟啊哥哥,兄弟之间客气什么?” 路鸣泽伸手和他拥抱,但在相拥的瞬间,小恶魔消失了,路明非抱在怀里的只有三本书。一本大部头,上署弗拉梅尔的大名,两本古籍,封面已经磨损得看不清楚。 和一件被雨水打湿的墨绿色校服,上面还带着余温。 五十一章?暗谋 炼金术的起源是人们试图将贱金属转化为贵金属。也由此衍生出了“点金术”,或者点石成金的说法。 但路明非接触的炼金术则并不在此列,是有着七大王国之称的秘术,目前密党已经探明了三大王国,本别是元素置换、精神重铸和空间开辟。根据推测,另外的四大王国甚至有些魔法的意味。 路明非只能保佑老唐对七大王国的掌握并不很熟悉,但愿这位铁匠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了锻造上。 因为路明非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是他在看完副校长着的那本书之后想到的。 书中记载:中国的混血种有一种奇妙的技术,即储存人的意志(或记忆),将其附着在特定的炼金物品上,他们把这种被固定下来的精神称之为:“灵”。 譬如一些名剑就是有灵的,这就是剑中之灵,或者说“宝剑通灵”。又或者某个强大老者的灵魂被此法附着在一枚戒指上,这就是经典的戒指老爷爷了。明目张胆的外挂。 如果能够成功复原这种技术,路明非就完全可以和诺顿展开一场谈判,他要是从了还好,如若不从,路明非就把他的精神关在某个东西上,然后化身唐僧没日没夜的感化,直到这位龙王愿意冰释前嫌,放下仇恨。……虽然不太可能。 但若是任由事情按原本的路线发展,路明非真的会再次得到一个活着的诺顿,然后紧接着就是死掉的老唐。这么想来,那就不得不试试了。 路明非隐约记得康斯坦丁的骨殖瓶是在罗布泊发现的,所以在昨天酒德麻衣联系他之后,他就让奶妈组帮忙监视罗布泊的动向,最好能够赶在学院之前找到康斯坦丁的骨殖瓶。与此同时需要关照的还有青铜城,他记得那里还有一条龙卫,不对,好像是两条。 不过路明非并没有取出七宗罪的打算,虽说七宗罪中有“暴怒”这把对诺顿用神器,但这些武器可都是诺顿亲手铸造的,指不定有什么后手,他不敢冒这个险。 奶妈组的实力路明非很放心,毕竟是小恶魔的专业团队,甚至还能做到在蛇岐八家的眼皮子底下保住他们,哪怕对方后来亲自找上门来,凭借着老板娘的面子还硬是又拖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至于老唐这边,先由路明非来跟老唐打感情牌,他决定跟老唐先打上几天的星际争霸,培育和增进一下感情,然后想办法把他约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至于具体地点就交给奶妈组了。在这之后,想办法唤醒诺顿,尝试和清醒状态的诺顿谈判。 最好的结果是这个弟控服软,念在和路明非的友情上,慢慢以老唐的身份融入人类社会。 但万一这个弟控执意要毁灭人类的话,就只能由路明非出面把诺顿揍一顿,然后把他的精神抽离,并且附着到一个没什么攻击性的道具上了,紧接着他就对着诺顿日夜念经超度……啊呸,感化。 这个计划的可行性相当之大,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以路明非目前的实力,不知道能不能拿下人形的诺顿。 和酒德麻衣通话时,对方告诉他小恶魔为他留了一个后手,可以有一次把something for nothing开到50%融合程度的机会,但只能用一次,而且直到小恶魔苏醒之前,此后的这条作弊码最高也只能开到15%的融合。和路鸣泽说的那样,以损失最大上限为代价,换取一次机会。 如果说老唐还是重启前那么拉胯的情况,路明非觉得50%的程度完全够用。但现在不一样了。 弗拉梅尔导师钦点,说常态龙王能够轻松杀死完整龙躯外加战争武装全开的赛特。 已知赛特能在未完全武装且畸形龙躯的情况下差点捏死路明非,求路明非是否能够拿下正常唤醒的常态诺顿。 虽然今时不同往日,面对赛特时路明非仅有10%的权限,现在他有一次开到50%的机会,并且多了一个为屠龙而生的言灵【雷池】:据说混血种在雷雨的天气中,以雷池而借天威,可以得到击杀次代种的力量。 但同初代种进行一场对决的话,路明非的心里还是很没底,不知道能不能起效。 这个事情很难,但目前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不管是50%的权限,奶妈组的援助,新得到的言灵,精神的储存技术,还有这个几乎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间点,都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东西。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而什么都不做的话,说不准什么时候康斯坦丁的骨殖瓶就会被发现,然后青铜与火之王这对兄弟的事情进入学校的视野,在密党的注视下,他就真的什么都做不到了。 如果奶妈组先行找到康斯坦丁的骨殖瓶,固然可以先藏起骨殖瓶,瞒着老唐,但这也只是缓兵之计罢了,诺顿注定是要苏醒的,只靠瞒又能瞒得了多久呢? 况且在重启之后的世界上,还有一个最大的不确定因素:洛基之血。 鬼知道这个组织有没有和诺顿相关的信息,万一被他们赶在前面用错误的方式唤醒暴怒形态的诺顿。恐怕路明非就是换到100%都没法保住老唐了。 路明非叹了一口气,除此一途,别无他办。 他继续捣鼓手里的那一小块金属,试图在上面刻上固定精神用的炼金矩阵。 炼丹术的许多理论和术语,后来被道教所吸收,他们将人体拟作炉鼎,用以习炼精气神,称为内丹术。后来又与道气相结合,成为证道的最重要手段,丹与道合,不再局限于术的层面,则称丹道。 即砥砺,精进,捶打己身的精神和肉体,以达到“完人”的追求。 实际上,作为“灵”而被固定的精神,也是有极高的要求的,至少也要把精神锤炼得能够经受转移时的痛苦,如同不断死去。 路明非倒是不担心老唐的精神强度,这家伙的“灵”绝对强得可怕。目前的问题就是,他需要找到强度足够、可以用来固定灵魂的材料,并且还需要复原书籍上记载的炼金矩阵,那是固定灵魂的术式。 “杀死金属”的工艺已经失传了,包括所谓的“炼金子弹”在严格的意义上都不能算作是死去的金属,为此他已经翻遍了芬格尔扔在桌上的那几本书。但仍然没找到制造能够承载“灵”的容器的办法。 包括但不限于《炼金术入门》、《炼金术与七大王国浅谈》、《炼金术的实践与应用》、《炼金器械的保养与维修》…… 这已经属于病急乱投医了,虽然他也没想到能在废柴师兄的桌上找到这么多和炼金术相关的书籍。 但凭借这些浅显的知识,显然不能让失传已久的工艺重现,换句话说,以目前炼金术的水平,根本做不到“杀死金属”,无法杀死金属就不能获得炼金材料,没有炼金材料,容纳精神的容器就无从谈起。 ……难不成真得让老唐附在钩梦上? 路明非看了一眼门边兵器架上的镰状剑,上面还挂着他在执行部配备的其他装备,但最显眼的还是这把钩梦,自从在赫利奥波利斯,校长把这把炼金刀剑送给他之后,他就一直带在身边。 按理说这把镰状剑也属于炼金刀剑的范畴,但是一想到得让老唐的精神附在这把剑上奋斗在屠龙第一线,路明非就有点……难以想象? 毕竟,总不能让尊贵的次代种去砍那些臭鱼烂虾吧?实在是有损初代种的威严。 但事已至此,既然找不到制作炼金材料的办法,那就只有用这个办法了。 好,路明非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完善固定灵魂的术式。 五十二章?罗纳德?唐 “嗨!兄弟!”视频通话画面上的家伙咧着个大大的笑容,眉毛耷拉在一块,看起来蠢得很有节目效果,反而一脸喜相。 路明非被这打雷般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差点就把手上那碗面给扔了出去。 “小点声小点声。”他一边拍胸膛一边叹气,“心脏病要被你吓出来了。” 那张喜色的脸愣了一下,开始挠头,“我租的房子靠近轻轨,跟你说过的嘛,噪音比较大。” “这也忒大了。我还以为打雷。”路明非开始低头吃他的意大利面条子。 “不好意思啦!”那张脸盯了一会儿路明非,然后发出惊叹,“他妈的明明你的黑眼圈像是熬了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一样,小心猝死啊。” “明明”是路明非在星际频道里的id,而此刻正在和他视频的这个家伙也是频道里的。美籍华人,罗纳德·唐。 “唉,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 路明非吃了一口意大利面,接着说道,“托老唐你的福,我已经连续两天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每天的娱乐活动就是吃饭和上厕所。” “什么叫托我的福,明明你搞什么飞机?” “好!俗语应用得心应手,老唐你的中文水平见长啊。” 老唐一愣,随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还好啦还好啦,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为什么给自己的id取名叫老唐?” “啊?”路明非皱了皱眉毛,“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吗?” “哼!当然大有讲究。我对中国文化可是有过很深的研究的。”老唐得意的挑了挑眉毛。 “愿闻其详!” “哼!”活宝歪着嘴笑了一下,开口说道,“因为我本名叫罗纳德·唐!最开始我是准备只叫做‘唐’来着,不过据我所知,在中国,如果想要表示亲密的话,只需要在称呼前面加个‘老’字就可以了,比如说老兄,或者老哥。当然!唐前面加个老字也能起同样的效果……” “这么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诶!你是有研究的啊我的老唐。”衰仔立刻对活宝肃然起敬。 老唐拍了拍胸脯,“那是当然!我虽然是一个美籍华人!但我对这些东西可是很感兴趣的!” 他做出一副睥睨的样子,接着随手端起一个杯子向路明非展示,“茶文化!明明!我正在学习茶文化,我泡了中国的铁观音。” “铁观音?怎么搞到的?” “我之前有个同行在中国接了活儿,托他带回来的。”活宝有些羞赧的说道,“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是个赏金猎人。” “赏金猎人?老唐你不会哪天就嘎了吧?”衰仔关切的问道。 “不是,没啥事儿!”活宝潇洒的摆了摆手,“我们那个网站没有杀人越货的任务的……额,一般没有。我主要是接那种带点灵异的单子,不过我好像天生免疫那种诅咒啦鬼魂啦啥的。业内传得很邪门的东西也对我没啥用。” 可不是嘛,你他娘的是龙王诺顿,什么诅咒能对初代种都生效? 衰仔露出了一个苦笑,他这两天为了这个活宝连饭都没顾得上扒拉几口,但活宝已经开始吹嘘自己的探险经历了。 不过这样才对嘛,他可是立志要成为印第安纳·琼斯的男人。可不是什么龙王。 “对了老唐,我现在也在美国来着。” “我知道,你之前跟我说了嘛,你被那个学校给录取了。”活宝挠了挠头,“之前想着去看你来着,不过一直没什么机会。” “嗯呐。”路明非点了点头,“这个周末怎么样?我正好把作业都搞完了。” “周末……周末我有个大单子哦。” “大单子?” “五百万刀乐!美金!” 活宝兴奋的舔了舔嘴唇,“干完这票直接金盆洗手、金蝉脱壳、金鸡独立!……总而就是退隐江湖!到时候我们根本不用坐灰狗游美国了,我直接买辆好车,我们自驾游!” “我靠,五百万美元!什么任务这么值钱?不会有啥危险吧?” “安啦!我跟这个雇主合作过的。”老唐摆了摆手。“放心吧!没什么事的,我天生免疫这些东西,实在不行就念那句九字真言!怎么说来着?哦,临兵斗者皆列阵在前!” “听起来还真是玄学。” “这个领域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啦。好了好了,来搓两把星际?”老唐挑了挑眉毛,“等兄弟这周末忙完了这个大单子,就去芝加哥找你,也算是尽一尽地主之谊。” “你个美籍华人都学会地主之谊这个词了……” “别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来不来?” “来来来。”路明非咽下最后一口面条子,“上号!” ————————————— 固定灵魂需要特定的矩阵图案,外加附带混血种高纯度的血液。 血么?路明非有。那就只剩下矩阵图案了。 矩阵图案是一个符号,可以看做是特定的某个龙文,通过一段段抽象的线条给出了具体的力量,按照常理来讲,越是强大的炼金矩阵,图案就越显得复杂。 【固定】是一个概念,可以延伸为【防御】,【固态】。 这一类图案是相对比较简单的。但当简单的概念延展开来,就会变成另一种相对困难的东西。譬如【固定灵魂】。可以引申为囚禁、禁锢灵魂。 路明非通过那本炼丹术古籍给出的模糊图案,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摸索,期间几乎没有合过眼,仅有的休息就是吃上两口饭。 他在所知的范围内几乎试错了所有组合,但炼金矩阵不只是简简单单的组合起来就能完成的。 炼金矩阵并不是1+1=2那么简单。 一些几乎没用的符号,有时只表达衔接作用,或者干脆就是为了让矩阵显得美观而添加的,类比为0。 但偏偏某些特殊的符号,能够和这些仅用于美观的符号组合,形成1+1+0>3的效果。 还有一些相当关键的符号,在经某些符号的附魔之后,反而会削减原有的作用,造成3+1+1=2的效果。 这就是为什么炼金术和炼金矩阵在近代几乎没有什么发展的原因,试错,试验,每一道符文的加减都至关重要,并且会造成截然不同的效果,不仅如此,还相当不稳定。 从这一点来看,炼金矩阵的效果和赫利奥波利斯正在研究的言灵固化储存功能很像。但两者之间还是有微妙的不同的。 用通俗直观的语言来讲,就是炼金矩阵的下限低,而上限极高,因为某些大型的炼金矩阵可以坐落和附魔在建筑或者地形上。 而言灵固化技术即使实现,也无法达到矩阵的上限,但是却可以即时释放,确保较高的下限。 路明非用古籍中给出的符号和他自己找到的一些代表着【固化】或者【保持】、【储存】的炼金符号进行了无数次的试错。 每次做完新的炼金矩阵,他都要滴一滴血上去实验,到最后他干脆割破了静脉,攒了一小杯血之后,再用“不要死”修复了伤口。 这些炼金矩阵只出现失效的还算是好的,这一天一夜里他大概引发了十三次爆炸,两次恶心眩晕,还有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效果。 幸好他进行实验时,所刻下的炼金矩阵都是小规模的,不然他和芬格尔的狗窝早都被炸上天了。 好在他用完第二小杯血的时候,终于成功得到了炼金矩阵。 虽然并不是【固定灵魂】,而是【锁定灵魂】。 固定是将灵魂固定在某个具体的事物上,但锁定不同,譬如他将灵魂锁定在一个瓷器上,那么这个灵魂是可以朝着同种材质的载体进行逃逸的。 不过钩梦是炼金刀剑,诺顿的精神就算是想要逃逸,也得先找到同为炼金刀剑的材质才行。 做完了这一切,他先是再三确认了这个矩阵的可行性,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在钩梦的刀柄上一丝不苟的刻下了图案。 至于血液,他自己的血液就足以激活了。 路明非刺破指尖,滴了一滴血上去,整个炼金矩阵发出暗淡的红光,这是启用的标志。 随后他先是短短的补了一觉,然后就顶着个黑眼圈和奶妈组讲了自己的计划,紧接着就是和老唐叙旧。 路明非有些困,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在星际争霸中暴打着老唐,海量的小狗和刺蛇混合着冲击着人族的防线,麦里回荡着老唐的哀嚎。 他打了个哈欠,随后笑了一下,并没有收手,而是开始了更加激烈的暴打。 他必须改变这个世界的故事,让大家都得到完美的结局,而第一个……就从老唐开始! 五十三章?怒火之前 罗纳德·唐走出银行,伸了个懒腰。 今天是接单的日子,他刚刚往之前呆的的那家孤儿院汇了一笔款,这差不多已经快成了习惯了。 其实他最近隐隐觉得靠悬赏过活不是长久之计……但苦于没有其他的技能,况且他可是那种陪女生去水族馆,走到哪里哪里的鲨鱼啊海龟啊都避之不及的逃开的那种。 所以那个女生再也不跟他去水族馆了。 这样不招动物喜欢的体质,估计也不会招人喜欢吧? 但好在同样不招鬼怪喜欢。 正在他苦恼到底要不要换一份工作的时候,一份五百万美元的单子找到了他,那个雇主和他之前有过合作,因此他倒也不怀疑这会是什么圈套之类的。再说他一贫如洗身无长处,除了避鬼以外没有任何优点,人家给他下套做什么? 用这笔大单子来作为金盆洗手的最后一作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有了这笔钱,不仅照顾孤儿院不是问题,他的后半生都没有问题了,他甚至能买一辆豪车,带着他的明明兄弟环游美国,他说过要尽到地主之谊的,可不能食言。 但想起明明,他就想起前天晚上那惨痛的连败。 那时的明明看上去一脸困相,还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呵欠连天的和他打星际争霸。 然而在明明一声高过一声的哈欠声里,老唐却是败的一次更比一次惨痛。 这小子高三没毕业的时候还没有这个手法的啊,而且当时一直被自己压了一头,怎么现在却操作的出神入化的。 老唐当时就在挠脑袋,现在他想起这个事情就还是要挠脑袋。仍旧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明明考的是电竞高校? 他摇了摇头,甩掉这些多余的想法。任务的时间是在今天晚上,不过越早出发越好。雇主要求他先坐航班到俄克拉荷马州的琼斯城,在那里会得到下一步的指示。 “啊……琼斯城,真是个好名字。”罗纳德·唐感慨了一句,“我可是要成为印第安纳·琼斯的男人啊!” ———————————— “长腿长腿,我是薯片!收到请回答!” “收到。我们的蝙蝠侠在行动了吗?” “蝙蝠”是老唐在猎人网站上的id。 “他已经坐上了往琼斯城去的航班了,预计下午就能到,在那里他会得到一辆摩托车,在我配置的地图上朝着俄克拉荷马州的空旷区开去。” 酒德麻衣愣了一下,“可你不是说他是个路痴吗?你确定他能看懂地图吗?” “安啦,我配置的是傻瓜版本的。” “嗯,接下来呢?小白兔的计划可行?” “相当可行!”电话中传来咀嚼薯片的声音,“没想到小白兔居然能想出这么精彩的计划。虽然具体地点是我们定下来的,不过这个天气,也算他好运了。” “薯片……你忽略了我的前半句。”酒德麻衣扶额道。 “哦哦,在琼斯城拿到摩托车之后,蝙蝠侠会向东南行驶,一路赶到尤福拉湖。” “那么远的距离,你让他骑摩托车过去?” “这是为了削弱蝙蝠侠的体力,虽然不知道能够起到多大作用。不过能削弱一点是一点吧。” 电话另一头响起塑料包装袋被抓搡的声音,“如果按照我的计划,在他到达尤福拉湖之后,天气也该差不多开始了。这个时候就由我通过录音来唤醒蝙蝠侠的记忆。” “然后让小白兔出面谈判?”酒德麻衣皱起了眉毛,“可行吗?” “不知道咯,看小白兔和蝙蝠侠的交情吧。我们在罗布泊的团队进展如何?找到康斯坦丁的骨殖瓶了吗?” “拜托,那可是罗布泊诶,你轻松的就像是问我找没找到新的男朋友。” “那么找到了吗?” “都没有。”酒德麻衣叹了口气,“罗布泊方面还没消息,我的话,暂时没什么心情。” “难得长腿你没有找新的男朋友。” “好了好了,蝙蝠侠已经去了,我们的小白兔呢?” “今天是周末哦!而卡塞尔学院是双休制。” “所以?” “所以小白兔在周六就已经出发了,现在他应该在尤福拉湖等着我们的蝙蝠侠了。他是真的把蝙蝠侠当成好朋友的,虽然他们甚至还没有真正见过面。”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挺希望小白兔能成功的。” “那样我就用不到贤者之石磨制的子弹了对不对?”酒德麻衣叹了口气,“不行的薯片,我们得优先保证他的安全才行。但愿……我们用不上这个。” —————————————— 路明非伸了个懒腰,从睡梦中醒来。 昨晚他睡的很舒服,一扫这段时间以来的疲惫。 他再次检查了一遍身上的武器,满载着弗丽嘉子弹的乌兹冲锋枪,以及从装备部那里专门打造的配适m500的大口径弗丽嘉子弹。 诺顿有熔铸金属的力量,任何金属在他的面前都起不到作用,所以那把新制的斩马刀和标配短刀都被他丢在宿舍里了。他带着的只有一把炼金刀剑,镰状剑钩梦。 由福拉湖的水体可以有效的削弱……但愿是有效。 由福拉湖的水体能够削弱青铜与火之王的一部分威能,但仅仅削弱还不够,他还需要前往湖中岛布置一个炼金矩阵,讲究的是炼丹术中的“借势”。 在阵眼上他能借到部分水体的势,以及一个【放大】作用,方便他后续在“借天威”时能得到进一步的强化。 其实这种矩阵是炼丹术里的手法,甚至还涵盖到某种风水学。 路明非在朱什推荐的两本古籍里找到了残缺的阵法,随后他找到了朱什请教,虽然原本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后者居然真的帮他完成了补完。 这种矩阵能够起到增强的作用,外加something for nothing的50%融合程度,【青铜御座】+不要死。以及最后的一张底牌【雷池】和即将到来的天气。 在水体抑制诺顿实力的情况下……未尝不可以一战。 路明非吐了一口气,按照计划,老唐会在路上被不断折腾,到达尤福拉湖的时候估计已经疲得不成样子了,还会被撺掇着游到湖的中心岛。 就算他一百个不情愿游过去,奶妈团也会给他加到一个让他情愿的价格。 而他则在这里养精蓄锐,以逸待劳,用全盛的姿态迎接一位疲惫的初代种。而且初代种还受到水体的制约,实力不能完全发挥出来。 路明非深深吸了一口气。 ……未尝不可以一战! 五十四章?闷云 “听到这段话的时候你应该已经走出机场了,过道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火焰形状的标记,跟着它走,最后会有一辆交通工具在等着你。” “什么玩意儿,这么搞涂鸦的?好潮的雇主。”老唐关掉手机,顺着地面上的火焰标志走过去,不过鉴于他是个路痴,倒也不坏。 他顺着地面的标志七拐八拐,穿过几个街巷之后,在一个街角处发现了一辆银色的哈雷摩托。 “呦吼!”老唐不由自主的吹了个口哨,这是一辆他梦寐以求的好车,最重要的是在车尾处有一个同样的火焰纹贴纸。 “哈喽哈喽,听得到吗?” 手机再次响起来。老唐拿出手机。 “这是一段录音,不是电话,这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如果你已经找到了我们为你准备的交通工具,请按1。它的身上有一个相同的火焰贴纸。否的话请按0。” 老唐按下1。 “向右看,你的右手边有一间理发店,告诉理发店老板你是来接货的人,接头暗号是‘世界焚毁’。他会交给你这辆摩托车的钥匙和一个箱子。完成后请按1。重述一遍,接头暗号是‘世界焚毁’。” “好拉风的接头暗号!”老唐低声赞叹道。 他按照指示,和理发店老板对过了暗号,对方果然拿出了摩托车的钥匙,还有一个小箱子。 那箱子大约只有一个饭盒大小,但重量倒是不轻。老唐冲对方点了点头,准备转身离开,但对方又塞来了一份详尽的地图。 道过了谢之后,老唐带着所有的东西回到摩托车边,按下1。 “很好,现在你已经拿到了货物,任务的地点已经给出,我们需要你带着货物一路过去,你可以注意到那份地图相当详细,并且已经标注了你现在的位置和目的地。” “我靠!”老唐咋舌,“有没有搞错,要送这么远。” “介于你已经完成了第一个任务点,现在将奖金提高5万美元。” “真是豪横,相比之下路都不算远了。”老唐赞叹道,他拧开摩托,开始按照地图上标志的路线赶路。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酒德麻衣看着远处的天空,有些不安。 她从狙击镜里观察了一下路明非的位置,小白兔已经在湖中心的岛上完成了炼金矩阵的布置。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类型的炼金阵,但面对初代种,想来用处不大。 她叹了一口气,拿起手中那枚用贤者之石打磨的子弹,红色的晶体透出摄人心魄的光。 由精神凝结的贤者之石,万不得已时,只能用这个来尝试杀死一位尊贵的初代种。 “长腿呼叫薯片。” “薯片收到。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需要知道你都安排了什么来削弱蝙蝠侠的体力。” “就是普通的风吹日晒,包括一些意外效果,比如摩托车在行驶过程中突然没油,需要推着前行5公里找到下一个加油站。” “我还以为你会安排沿路打劫之类的……另外推摩托前进五公里,不会耽误时间吗?”酒德麻衣皱起了眉毛。 “沿路打劫不是很好控制时间的具体进度,反而会激起蝙蝠侠的戒心,怀疑我们把情报泄露了出去。” 电话那头响起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并且推车步行不是耽误时间,是尽量拖延时间的安排,毕竟我们需要等到合适的天气。还有,为了确保我们的蝙蝠侠在困难重重的路上不会太无聊,我还为他准备了趣味的脑筋急转弯。” “听你的说法这路上已经不会无聊了。还有,美籍华裔能理解你的中文脑筋急转弯吗?” “拜托,他可是个会泡铁观音喝的美籍华裔,并且在任务执行的过程中最爱的辟邪办法是大声念诵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我觉得以他的程度还是能答出几题的。” “你都准备了什么问题?” “长腿你要来试试吗?”苏恩曦的声音明显的活泼了起来,“那我跟你说一个哦,咳咳。老鼠对野马说:‘我昨天跟猫约会呢!’打一种食物!” ————————————— “不是,他妈的老鼠怎么会跟马聊天呢?还是匹野马!”老唐吐了一口气,接着推着摩托车前进。 这辆车还没开半个小时就没油了,录音里的这个女声说这是计划的一部分,要他步行推着摩托去下一个加油站加油。 单单是这样也就罢了,她居然还在路上玩起了脑筋急转弯!可偏偏他这个闲不住心思的就跟着这女人的问题团团转。 “不是说到底为什么老鼠要跟猫约会呢……打一食物,难道是猫薄荷?” “锵锵锵!现在揭晓答案,答案就是……!答对了请按1,这会为你积累100美金的奖励,答错请按0,下一题再接再厉!” “靠!”老唐按下0。 “好,下一题是:野马不相信老鼠说的,揪着老鼠的衣服把它提了起来。依旧是打一食物!” “说到底老鼠为什么会有衣服呢?而且野马的蹄子是怎么把他提起来的……我猜是……不是为什么会提老鼠啊……啊!不知道!” “锵锵锵!现在揭晓答案:答案是……!答对了请按1,这会为你积累100美金的奖励,答错请按0,下一题再接再厉!” “靠!这都什么问题啊!”老唐恶狠狠的按下0,“再来!” “很好,这一题是对中国传统文化了解程度的考试!” “哦哦哦,这个我熟!”老唐斗志满满。 “请听题!蚂蚁、蜜蜂和蜈蚣,哪一种昆虫最不贪钱?” “啊?”老唐懵了,这算什么问题?还考中国传统文化? “额额……蜜蜂?因为蜜蜂勤劳贡献,产蜜不求回报?……来着。”老唐绞尽脑汁。 “答案是:蜈蚣!因为无(蜈)功(蚣)不受禄!答对了请……” “怎么又是谐音梗!”老唐龇牙咧嘴,还没待提示说完就按下了0,“再来!” “恭喜你,现在都学会抢答了。你的抢答行为让你触发了一个经典的脑筋急转弯,请听题:树上骑个猴……” 五十五章?堆薪 老唐把哈雷摩托停靠在湖边。 天色阴沉,黑云压顶,这是一场暴雨的前兆,他可不想在这种天气里搞出什么幺蛾子,比起这个他更愿意进到古墓里或者去探索某艘受到诅咒的沉船。 但好在由福拉湖已经到了,这里就是地图上标志的目的地。也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天气阴沉请按1。晴朗请按0。” 天色阴沉如墨。而这可还没到晚上呢。老唐按下1。 “是否能听到雷声?是请按1。否请按0。” 他侧耳倾听,在远处的天边隐隐能够听到滚动的闷雷。按1。 “恭喜,符合条件,奖金再次上调20万美金。” “真阔绰!”老唐感慨道。 “最后一个任务,把需要运送的箱子送到尤福拉湖的湖心岛上,最好用洇渡的方法,因为这样才符合神话,并将奖金提高至五千万。想了解神话请按1。不想了解请按0。” 老唐看了一眼身边的大湖,如果单纯洇渡估计要累得够呛,但五千万的刀乐,他实在无法拒绝…… 老唐按下1。他得知道到底是什么神话值得让他一路上这么折腾,几乎累得半死。 “这是一个很古老的印第安神话,勇士一路朝着风雨出发,经过重重的险阻,翻过玻璃山和流淌着青铜的河流,最终游过盛满美酒的大湖,将祭品献给大神,最终得到长生不死的秘药。需要再次叙述请按1。开始进行任务请按0。手机是防水的,你完全可以放在口袋里。后备箱里有救生衣。” “有钱人真好啊,愿意用五千万美金找什么长生不死的秘药,还是神话里的故事。” 老唐啧啧的按下0,随后他把手机塞进裤袋里,脱下上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扛起那个小木箱向湖边走去。 他先是把木箱放在了湖边,随后转身穿起了救生衣,再次带着木箱进入湖水。 天黑云暗,风吼雷急。 有雨水逐渐降下,在空荡的湖面发出繁密的细响,而湖面也随着风雨而起伏。 老唐抓住浮在水面上的木箱,犹如汹涌浪潮中的一叶扁舟,但仍奋力朝湖中心的岛上游去。 他也算是游泳的好手,虽然从来没有在这种天气里游过泳,但身上的救生衣也给了他底气。最重要的,是五千万美金的任务奖励。 想到这里,老唐奋力叫了一声,继续和湖水搏斗。 ————————————— “你那个什么鬼印第安神话,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那是我编的啦,随便骗一下我们的蝙蝠侠,反正他会上当的。” “看起来确实是脑子不好的那种类型,他真的是一位初代种吗?”酒德麻衣放下手中的狙击枪,“你打算怎么唤醒他?” “等他登上岛咯。小白兔会先跟他叙叙旧,然后我会播放一段黑王的【皇帝】过去。这个言灵可以帮他唤醒身为初代种的记忆。” “嗯,希望一切顺利。还有,刚才罗布泊的团队告诉我说,康斯坦丁的骨殖瓶好像有消息了。他们正在抓紧发掘。” “那很好啊,到时候小白兔直接用他老弟威胁他不就行了?你告诉小白兔这个消息,还是我去跟他说?” “我来吧。”酒德麻衣叹了一口气。“希望一切顺利。” ——————————— “嗯。我知道了。”路明非点了点头,低声道,“谢谢。” 他挂断电话,注视着漆黑一片的湖面,终于,划水的声音越来越近,与此同时居然还有唱歌的声音。 这个美籍华裔一边游泳一边在用唱歌给自己打气,唱的居然还是:“大河向东流啊,天上是星星参北斗啊~” 活宝唱的很用心,甚至还夹杂着伊尔呦的号子,他明明被折腾了一路,并且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洇渡,居然还有唱歌的力气。 路明非缓缓吐出一口气,把钩梦插在了地上,坐在了位于【阵眼】的位置上。 —————————— 而老唐终于登上了岸,湖心岛就是他的目的地了。他先是把箱子丢在岸上,随后调整了一下因为骤然失去浮力而感到的沉重。 调整片刻之后,他抹了一把脸。雨水正在渐大,现在抓紧完成这个活儿之后,他还来得及到附近的城市找个酒店休整一下。 “确保你已经登上了湖心岛。是请按1。否请按0。” 老唐按下1。 “恭喜你,只需要最后一步了。把箱子带到岛的中心位置,那里有人接应你。把箱子交给他,然后按1。接头暗号‘世界焚毁’。” “有接头的人还要我跑一趟?”老唐愣了一下,不过既然是稀奇古怪的神话,说不定路上经受的困难才是主要成因,不过倒也不至于连受到祭品的“大神”也一并安排吧? 沉重的感觉已经逐渐消失了,他逐渐适应了重力,于是站起身子,慢慢吐出一口气,接着抱着木箱,往前走去。 他拨开灌木,走上一片空地。而在空地的中央,坐着一个大男孩,他缩着身子仿佛畏寒,身边插着一根棍子还是其他的什么,老唐看不清楚。 “这个接头的怎么连伞都不带的?”老唐腾出一只手挠了挠眉毛,接着喊了一声,“你好?” “你好。”那个男孩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 “是接头的对吗?”老唐吐了一口气,“世界焚毁?” “嗯。世界焚毁。” “好嘞,结活!”他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这个箱子就交给你咯,真羡慕能直接等在这儿啊,我一路上可是被折腾的不轻,现在累得……” 声音戛然而止,老唐死死的盯着男孩的脸,他皱着眉毛,声音里充满疑惑,“你这张脸长得……好像是明明?” “嗯,是我。”路明非点了点头,“辛苦你了,老唐。” “我靠,没看出来你小子居然也是个猎人!” 活宝眉飞色舞起来,“你接这个单子,他们给你多少刀乐?我一路上光做脑筋急转弯就额外挣了五百美刀的外快……呢。” 老唐的声音逐渐低落下来,“明明?你搞什么?” “我没事。”路明非从一张苦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这票做完咱们还得游美国呢!我想去西部看看。” “当然没问题!明明你居然热爱牛仔文化?玩过牛仔对决吧?他妈的星际争霸我是真打不过你,不过我觉得在这种单机小游戏上,还是能跟你拼一下的。” “好啊。那到时候我们就找个网吧,先打上一整天的小游戏。” “可以可以!我倒要亲自看看你小子是怎么操作星际争霸的,高中的时候还被我压着一头,怎么到了大学反而强我一大截!”老唐笑着把木箱放在路明非的面前。 “老唐,问你个问题。” “嗯,你问。”老唐正准备拿出手机,他的任务是交付了箱子之后再按1汇报一下。 “我们是好朋友对吧?”路明非抬起头,他的目光里满是期望和悲伤。 “当然!”老唐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岂止是好朋友,简直是好兄弟!中国文化中最能表示亲切的就是兄弟!我知道的!” 说这话时,他按下1。 一阵古老的声音从手机里流淌而出,即使如此繁密的雨声也不能遮挡它的尊贵和宏大。 太古时代的密咒在雨幕中响彻,这是非人之声,也只能说给非人之人听,而任何听到这个声音的凡人,都应该被撕去耳朵。 【言灵·皇帝】。 五十六章?暴燃 老唐痛苦的捂着脑袋,大钟、或者说召唤,径直在他的脑海之中炸响了,他感觉浑身上下如同拥抱着最炙热的炭火,而他的身体本身就是最好的柴薪…… “明明?!……我的头怎么突然疼起来了?” 意识和视线都在不断升温,在他的大脑里有一枚火种,当它被点燃时将焚毁整个世界。 “我超……明明,你这是干嘛……”老唐的视线模糊起来,他的话也说的语无伦次的,“你你你……那原来不是根棍子而是把刀?” 路明非站起身子,他站在【阵眼】正中心的位置,这让他稍许感到一点安心,随后他伸手拔起插在地上的镰状剑。 老唐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小了,他的体温已经可以蒸发雨水,那些雨点落在他身上时发出嘶嘶的热气。 而他的眼神也从痛苦和迷茫变为……了然,自傲,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寂寞,还是那种与世界为敌的孤独?路明非说不清楚。 路明非舔了舔嘴唇,在空气这么潮湿的情况下他居然感觉到嘴巴干涩。 “我说……老唐。” “我的名为:诺顿。” 老唐顿了一下,随后舒展身体,他身上的骨架依次扣合,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响,“曾至火焰的山巅,于彼处融化青铜的海洋,铸造神的名。” “好好好,诺顿。能谈一下吗?”路明非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手里的镰状剑。 “……”诺顿那张尊贵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恢复记忆之后他连老唐的喜相都没有了,只是一片冷漠。 “我……不会杀你,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 诺顿轻声开口,仍旧没有任何表情,“言尽于此。” “一分钟前你还把我当兄弟。”路明非叹了口气,“非要那么执着毁灭人类吗?你当年去中国也没有非要毁灭人类啊,你是为了你的弟弟康斯坦丁才……” 他的弟弟的名讳让诺顿退缩了一下,似乎只是听到这个发音就让他痛苦不已。他抬起右手按在眉弓上,微微有些颤抖,迫于某种不可知的怒火。 “莫念他的大名。”诺顿发出警告,嗓音就像劈啪作响的燃薪。 “仇恨不可消解,待我寻得他,将会重新君临整个世界。明明,我知道你做了准备,你的大阵是他们留下的秘法,但仍困我不住。” “我没打算困住你。”路明非露出一个苦笑,“我只想跟你好好谈谈,我们前几天还一起打星际争霸来着,还约定一块儿环游美国,就在刚刚你还喊我兄弟……我不认为这些记忆能够被取代。老唐。” “我的名为:诺顿。”他的脸上仍旧看不出一丝破绽,“我仍叫你明明,已经是对这段记忆的尊重了。” “……我不相信你没喜欢过这个世界,喜欢过这帮叽叽喳喳的凡人。我知道你周末的时候在咖啡馆里当桌面游戏的gm,还会接完单往孤儿院汇款,你跟我打星际的时候,赢了不也是会笑会得意的吗?这些情绪总不能都是假的吧?” “你就不能试着再喜欢上一次这个世界吗?诺顿殿下……不。”路明非的脸上满是悲伤,“老唐。” 诺顿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曾铸造利器,这是为了审判我的兄弟和姐妹。并依据他们各自的弱点来命名。其中,我留给自己的那把,名为暴怒。明明,和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在努力抑制我的怒火了。” “啊……”诺顿缓缓伸展躯干,雨水落在他的身上就开始蒸发,发出嘶嘶的声响,他仰头看着天空,叹道:“不过这个世界确实有存留下来的价值。你说对了一部分,所以……” 他向天空伸出右手,有流光摇曳着在他的掌心重铸成型,“我打算给你一个机会,同时也是给老唐一个机会。和人类共处时我得到了久违的快乐,现在,来打一场吧明明。” “这次换我执虫族,你可以叫它另一个名字,龙族。而你,来执人族。” 那道流光在他的右手里逐渐成型,与此同时,他的左手之中也在进行着冶炼,青铜与火之王的威能让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这些。【言灵·天地为炉】,这是他的权柄。 诺顿隔空挥手,刀光如匹练般延展,有一把剑凭空出现在他的右手上,同时他握住左手,那里也有一把长剑。 诺顿双手挥剑,剑气斩开了一瞬间的雨幕,雨水在明亮的剑刃上流淌而下,更衬其锋利。 左手【炼金刀剑·巨阙】,右手【炼金刀剑·纯钧】。 这是春秋战国时期锻剑大师欧冶子的手笔和杰作,但在诺顿手中却不过抬手之间便已经复原。 路明非紧握钩梦,这同样是中国古代铸剑大师的手笔,流淌着屠龙世家的心血和结晶。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感到由他的血激活的【阵】正源源不断的向他提供这座湖水的能量。 ‘借天地之势,斩龙杀妖。’ 这是他在那本残卷上看到的阵法,又由朱什帮助而复原,有此水势和这等天气,可以克制诺顿的一部分力量,而他要做的,就是坚持。 坚持到可以“借天威”的时候。 大雨倾盆而下。路明非隔着雨幕同诺顿对视,随后轻声开口,犹如颂唱经文,“something for nothing……50%程度,融合。” 神经灼热痛苦的燃烧起来,像是直接用烙铁贯穿他全身的经络,在借天威之前反倒先有一道光在他的脑海里开了口子,巨大的痛楚伴随着满盈的力量倾盆而来,几乎要撕裂他的躯体,但路明非咬牙忍住,于是便握住了这力量的权柄。 他的全身都被加强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连绵一片的雨水现在在他的耳中被轻而易举的分辨出每一滴每一点。 而最重要的是,他听到了遥远的天威正在迫近。 龙卷风。 大气中最强烈的涡旋现象,伴随着雨水和雷鸣,这种强力的旋涡可以撕毁路上所阻挡的一切。 而这里恰好是俄克拉荷马州,恰好有着世界上都极高知名度的“龙卷风走廊”。 诺顿朝路明非挑了挑眉毛,“人族在等原子弹吗?还有你这莫名暴涨的气场……明明,你好像越来越让我看不透了。” 他再次挥手,在他的面前燃烧着不灭的烈焰,欧冶子手中的其他名剑被他同时复刻。 【炼金刀剑·湛卢】、【炼金刀剑·胜邪】、【炼金刀剑·鱼肠】、【炼金刀剑·七星龙渊】…… 一柄柄的名剑以难以想象的方式延伸成型,作为青铜与火之王,他随意丢弃的火种就是炼金术师们最梦寐以求的材料。 “啊。这些小狗差不多就够用了。”诺顿点了点头,随后轻轻挥手,这些悬浮在空中的名剑随着他的手势翻飞而起,朝着路明非刺去。 一时间,剑光大作,连雨幕都仿佛被闪电映亮。 【言灵·剑御】。 五十七章?火起 路明非不敢怠慢,直接开启了【青铜御座】,同时用最后的时机举起手中的镰状剑,在明亮如镜的刃面上,他看着自己的双眼。 “路明非……不要死!” 刃面之上,另一个路明非缓缓睁开金黄色的眼睛,对他下达不能死去的命令。 与此同时,数道利剑刺破雨幕翻飞而来,直刺他的面门,这里的每一把都是可供传世的神兵,而诺顿控制它们就好像呼吸一样自然。 路明非挥动镰状剑,将第一柄利剑拨开,同时侧身躲过了第二剑。但紧接着而来的那枚比匕首稍长的鱼肠剑刺中了他的肩胛。路明非古铜色的皮肤在这场碰撞中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吸了一口气,挥拳打落鱼肠剑。 鱼肠剑在空中转了个弯儿,重新围绕着路明非上下翻飞。 数把剑刃悬浮在他的身边,举棋待定,择机而刺,可路明非手中只有一把镰状剑,甚至这把炼金刀剑的品相也不及诺顿随手熔铸的名剑。 他艰难的招架着,即使是青铜御座的躯体也不免被这些堪称极品的利剑所伤,好在‘不要死’很快就修复了他的伤口。但形势已经是一边倒的局面了。而诺顿甚至还没有真正出手。 幸好阵眼正在向他源源不断的提供着来自这片大湖的能量,他的体力仍有余裕。 诺顿叹了一口气,他双手向后挥剑,在剑刃上如同魔法一般炸起明亮的烈火。随后,诺顿挥舞着两把燃烧着的火剑,径直朝路明非冲去。 路明非在阵眼上站定,他在布置矩阵时专门用了反制火元素的阵法,任何火元素在踏入这个领域之后都会被压制。 诺顿一脚踏入,他手中剑刃上的烈火稍暗淡了一些,但他反手转了一下剑柄,那两团烈火便愈加爆燃起来。 或许这个炼金矩阵可以压制普通的龙类,但他是龙王诺顿,青铜与火之王,极致温度的代名词。 两柄炽热的剑刃在诺顿的挥舞下如同两条火龙,与此同时那些悬浮在空中的利剑也在趁机攻击路明非的要害,那是诺顿思想的延展,他的一念就可以让万剑归宗。 诺顿欺身至路明非身前,挥动双剑直劈而下,路明非横刀格挡,堪堪挡下他的双剑。 剑法讲究轻动灵快,但诺顿的打法就像是拿着两根开了刃的棍子。事实上他在中国时曾经向当时的大师讨教过剑法,并成为了小有成绩的名家,但剑法是在同等水平的战斗中才会体现出来的,对付路明非,还不需要用上技巧。 以纯粹的暴力碾压过去不就可以了? 诺顿笑了一下,开始逐渐施力,两把剑上的火光也愈加明亮,只是盯着就让人几乎盲目,简直如同两把固态的熔浆。 大阵正源源不断的向路明非提供力量,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勉强顶住诺顿带来的压力,但钩梦不行。 诺顿手中的火剑流淌着炽热的火焰,路明非的镰状剑也被烧得通红一片,钩梦的刀刃开始在相击处缓缓融化,像是被切割的海绵。 这是什么该死的高温!居然能融化已经被杀死过的金属? 地狱般的炽热从钩梦的刃面上传递到路明非紧握的手中,现在正下着倾盆大雨,实际上在开打之前他还觉得有一点冷,但路明非现在已经觉得自己正面对着一座巨大的火炉。 依靠炼金刀剑显然无法取胜,路明非决定改换b方案,他突然卸力,丢掉手中的钩梦,随后向后猛退,与此同时他从身后拔出一把乌兹冲锋枪,那里装填着弗丽嘉子弹。 重启前,路明非曾经面对在学院苏醒的康斯坦丁,并参与了对这位弟弟的围攻,当时的卡塞尔学院正是用弗丽嘉子弹击破了他的防护罩。……或许对诺顿来说也有效。 火剑劈砍而下,钩梦跌落泥潭之中,冒出嘶嘶的白烟。与此同时,路明非扣动扳机,乌兹冲锋枪喷出明烈的火舌,这把凶器每分钟理论上可以倾泻高达128发子弹。 诺顿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路明非居然有这手准备,但他甚至都没有动弹,弗丽嘉子弹在距离他一指的距离就被汽化,而子弹上的动能在诺顿的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路明非心里一凉,他觉得他面对的几乎是一座铁山。 眼见普通大小的弗丽嘉子弹无法生效,他立刻丢掉乌兹冲锋枪,转而拔出m500转轮手枪,那里装填着装备部特制的大口径弗丽嘉子弹,但诺顿只是轻轻挥了挥手,那把转轮枪就开始剧烈而迅速的升温,在短短的一秒内,枪身就已经被烧得通红。 路明非耐不住这样的高温,m500脱手而出,而在转轮枪落地时,它已经被极致的温度熔铸成了一块不知所谓的废铁。 诺顿能够对领域内的任何金属下达命令,“爆燃”或者单纯的“升温”其实是最简单的一种。事实上,那些被他铸造出来的利剑一直都处于悬而未决的状态,如果他刚刚选择动用这些飞剑,这场战斗将会没有任何悬念。 “啊,我就知道……打boss的办法只能用一次。”路明非露出一个苦笑,他向前伸出被烫伤的右手,好让雨水充分和手掌接触。 雨水落下来使他感到稍微舒服一些。‘不要死’开始运作,迅速修复着他的烫伤。 “倒是有趣。”诺顿点了点头,“你用一种奇怪的办法把自身的力量强行拔高到了次代种的实力……不,比次代种还要再高出许多。超越一般的青铜御座的防御力,以及惊人的瞬间自愈能力,让你还能站在我的面前。” “我可不是因为这些才站在你面前的。”路明非叹了一口气。“我是为了我的兄弟老唐才站在这里的。” 他猛然发狠,弯腰抓起一摊烂泥朝诺顿丢去,那摊泥巴还没接近诺顿便被炙烤为干脆的土壤,反而起到了沙子蒙眼的效果。诺顿举起一把剑挡住面门,但路明非已经趁着这个空当扑到了老唐带来的那个箱子旁边。 在苏恩曦胡诌的印第安神话里,那是勇士用来献给大神的祭品,要以此来换取长生的秘药。 路明非打开箱子,里面装着一个个大小各异形状也各异的金属罐子,这是奶妈组,或者说路鸣泽淘来的好东西,清一色赫利奥波利斯出土,在拍卖会上购得,在这些金属罐子里封存着言灵的力量,而在当时拍卖时,赫利奥波利斯甚至还没发现固化言灵的技术。路鸣泽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诺顿被路明非扬沙的手法整得哭笑不得,他没想到这个脱线的网友在现实中竟然也如此离谱。想到这里他居然流露出了一点笑意,但他很快就把那股笑憋了回去,恢复成一张面无表情的尊贵模样。 说到底他还是期望路明非能打赢的吧?不然他早该动用他的飞剑了,在刚才对刀的过程中,路明非的背后满是空当。 究竟是为什么呢?经年沉淀的仇恨仿佛基因般覆写在他的思想里,也正因如此,他永远的仇视着这个世界,和他的兄弟一同仇视了万年之久。但恨来很去,他都忘了自己在恨着什么。失去记忆反而让他得到了许多,有些其他的东西代替了恨意。 欣喜……无厘头,傻瓜般的快乐,以及别的一些什么…… 是温暖,还有……不孤独。 是的,在这样的生活里,他远离了孤独。深入骨髓的孤独。冷如深渊的孤独。 诺顿叹了口气,他放下举剑的手,这时路明非把木箱中的瓶瓶罐罐朝他丢来,一丝不苟,犹如在丢手榴弹。 他随手挥剑,切开这些莫名其妙的劳什子玩意儿,但在长剑切开一个瓶罐的瞬间,从罐子里引发了剧烈的空气爆炸,那是被封存在其中的言灵所引发的。 【言灵·阴雷】。这个言灵可以压缩空气,从而产生类似炸弹的效果。 古埃及的混血种们有这样的技术,他们把言灵封存在这些容器里,在战场上充当最远古的奇妙手榴弹。 路明非接二连三的丢出那些罐子,而诺顿则一丝不苟的切开,甚至有时路明非丢得有些偏的时候,他还会操控飞剑去斩开,犹如一场别开生面的水果忍者,只是切到的全部都是炸弹,并且是各色各样的炸弹。 诺顿随手又切开一枚罐子,这次是个水系言灵,引发了剧烈的冰爆。诺顿笑了一下,开口喊道:“明明!” “嗯!?”路明非有些高兴,能听出老唐的语气有些松动,于是他停下朝老唐投掷炸弹。 诺顿侧耳,听到呼啸的风旋由远及近而来。他重又面对路明非,开口道:“你要的天威来了。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 五十八章?肩天之火斥风驱雷 诺顿挥舞火剑,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他持剑而立,暂时收起了烈火的屏障,大雨落在他裸露的胸膛上,让他觉得有些清爽。 于是他就这样淋着雨,和路明非一起静待天威的到来。 剧烈的风声由远及近,这个时候他居然慢慢出神,开始思考整个世界。 他曾经对这个世界充满具体的仇恨,但随着漫长时间的消逝,连这仇恨的具体原因都已经淡忘。 无非是对曾经奴隶的反叛而感到愤怒吧?觉得龙类才是理所当然的世界统治者,人类与龙类应当分属敌对的两面,而且理当如此。 可记忆中他身居高位之时却并不觉得快乐,奴隶们畏缩惧怕,谄媚阿谀,无数人围绕在他身下跪拜,赞美他如太阳一般耀眼。 但溢美之词全然无用,孤独深入骨髓,甚至孤独得想要人吃掉自己的弟弟。 弟弟听话乖巧得不似龙类,倒像是个人类的小孩子,腿脚还不是很方便。 为了方便弟弟的生活,他制造了许多工具,甚至离开了他们的宫殿,带着他去到了遥远的东方,希望能够在这里找到治好他腿的方法。 他们一同踏过漫长的雪原,翻过高耸的群山,身边只有彼此。以及一个从本能里传来的声音……吃掉弟弟,吃掉他。 吃掉弟弟之后就不会孤独了,吃掉他,然后你就能君临整个世界,让烈火焚毁每一处的角落,要人们如同奴隶一般拜服。 人们伏跪在地上犹如黑压压的蚁群,你要让他们跪着举起双手,称颂至高伟岸的太阳,颂你的名,说:我王诺顿。 他的本能一次又一次的诱惑他,骗取他的饥饿,要他作一顿饱餐,大啖他的骨血手足。 但理智让他深知,如果真的吃掉弟弟,他就会得到从未有过的、最深的孤独。 如同一人漂泊在无垠宇宙般的孤独,漆黑一片,连星星都没有,连哭声都没人能听见。 唯有孤独,是众人的跪伏所无法缓解的。这个道理,居然是在他经历了一次失忆以后才想明白的。 既然与世界和解就能免遭孤独之苦,为什么要尽力想将世界焚毁呢?说到底,那些该死的使命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自戕。 ……而如果有什么事情必须要他吃掉自己的弟弟才能完成的话,那就让那些该死的事情都见鬼去吧。 ———————————— 路明非还从未使用过【雷池】这个言灵。虽然他已经对这个言灵已经有所了解。 低沉的雨云伴随着震耳的闷雷滚滚而来,在雷雨云的下方,有一个倒锥形的龙卷风正发出魔鬼般的尖啸,撕毁着沿途的一切。 路明非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吟唱起古老的龙文。 他的周身掀起澎湃的细电,静电狂舞犹如树木生长的枝桠刺向天空,无数雨滴被他的雷电映亮,在静电中发出噼啪的爆响。 【言灵·雷池】,云中闪耀之物,可撼万钧。 “气势不错。”诺顿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他闭上眼睛,然后慢慢睁眼,在他的瞳孔中流淌着熔浆般耀眼的金黄色。 一场新的炼铸正围绕着他的躯干展开,那是一副黑色的战甲,紧贴着他的身体如同流水般延展开来,几乎是转瞬之间,他就已经披上了严丝合缝的炼金材质战甲。 从未有人奢侈到用炼金材料打造防具,但诺顿可以,因为他是青铜与火之王。 事实上这已经是诺顿放海的结果,即使在初代种的兄弟姐妹之中,他也是极为优秀的那个兄弟,他的权柄让他可以轻松铸造上万把极致锋利的炼金刀剑,再御起漫天寒光,以一人之力独戮千军。 最恐怖的一点是:他甚至无需亲自孕育龙躯。 如果他想杀死路明非,在苏醒的瞬间就可以动手,根本不必听他谈判。 可短暂的记忆牵动着他的内心,他想要放下对世界的仇恨,但是作为初代种的矜持和骄傲不允许他直接就这么做,用中国话来表示,就是:他需要一个台阶下。 “明明,如果你能伤到我的话。”诺顿缓缓开口,他的语气里带着笑意,“那么,你可以叫我老唐。” “啊——”路明非拉了个长音,压抑不住的喜悦。 “我会那么叫你的。” 他闭上眼睛,感知着天空中的雷雨,那些狂暴的力量是最震撼人心的伟力,远超他的雷池数倍。而他正在做的,就是尽力控制那团雷雨云,连带着下面的龙卷风。 轰鸣。 轰鸣。 轰鸣。 雷鸣声和路明非的心跳一同共振,他感觉自己融为了那团雷雨云的一部分,难怪说借过天威的混血种至少也会丧失言灵,操纵着这样的伟力,每一秒都是对神经的凌迟。 痛苦。煎熬。以及力量带来的喜悦。 雷雨云的雷电轰鸣着贯穿天地,那道龙卷风呼啸着落入湖水之中,带起惊天的浪涛,与此同时,有慑人的雷电在其中酝酿。 这条蕴含着闪电的龙卷撕毁了沿途的一切,并且还在不断卷入周边的任何事物。 诺顿啧了一声,控制雷云风暴显然已经超越了路明非的极限,现在的明明已经陷入其中而无法自拔,诺顿固然在这条龙卷风的运动轨迹上没错,但很显然明明也在。 诺顿想起曾在中国时遇到大雷雨的经历,当时的人告诉他说电击雷劈乃至刚至阳之威力,可制裁世间一切的鬼怪妖魔。 狂雷已起,岂可善罢? 龙卷风距离路明非越来越近了,再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先把这个施术者给撕碎。 “唉。人族技术不够精进啊,明明。”老唐笑着叹了口气,他丢开手中的炼金刀刃,那些剑刃悬在空中,老唐伸出一只手,开始吟唱古老的龙文,重新熔掉他刚才所复刻的所有名剑。 风暴汇聚,电闪雷凌。 ———————————— “我的……天哪……” 在湖边的一座了望塔上,酒德麻衣震惊的注视着雨幕中的一切,那堪称神迹般的炼成无需望远镜也能够直接用肉眼看到。 在雷鸣和雨幕中,充盈着雷电的龙卷风正撕毁着沿途的一切,这种灾难的最大时速可以达到每秒200米。而路明非正在它的行进轨迹上。 但诺顿正在炼成,他是青铜与火之王,可称神匠。 他的身边熔铸着熔浆般的流火,那里正在进行一场惊人的铸造,尤福拉湖和这场大雨原本是用来限制诺顿的烈火的,但现在他正在借用这些水体来水淬,好让他的杰作快速降温成型。 尤福拉湖被诺顿的火焰煮至沸腾,这座大湖的湖面开始冒起袅袅的白烟,犹如温泉一般。不断有鱼虾的尸体漂上水面。 那场龙卷风已经近在咫尺近,而诺顿站了出来,他挡在了龙卷风和路明非之间的路上。 以及他的【炼金杰作】。 一头由炼金材料打造的金属巨龙,它的躯干上流淌着炽热的熔浆,在它的双翅上镌刻着繁密的炼金矩阵。 它张开翅膀,扛住了那道蕴含着闪电的龙卷风,连同天顶上翻滚着闷雷的乌云。 五十九章?荡云见星 毁灭的风旋裹挟着细密的雷电,在一片黑色的雨幕之中看去,仿佛无数条狂舞的雷蛇纠缠扭动。这种蛇池连看一眼都会觉得灵魂震碎。 外放的【雷池】与整个雷雨云结为一体,在轰鸣中成为末日的前奏,电场覆盖了整个龙卷风,雷电如流水一般包围了诺顿和他脚下的炼金巨龙。 路明非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的脸色苍白,瞳孔不知何时也已经点亮为耀眼的金色。 他试图操控雷雨云,好让这场灾难离开这里,但没有用。自从他通过雷池和这场风暴链接在一起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已经超出他的掌握了。 难怪朱什说借天威最好的结局是失去言灵能力,如此看来,强行操纵雷雨来对抗龙类的混血种们,恐怕都是抱定了必死之志,不惧身死,但求功成。 诺顿于龙首负手而立,在狂暴的旋风面前他居然还能保持站立,没有被龙卷吸入。 雷电四散外放,有许多电流击中了诺顿,耀眼的电闪流窜在他的铠甲之上,明光爆烈,劈啪作响。 在如此震慑的惊雷面前,就连炼金材质的铠甲都不能抵挡。诺顿身上的黑色铠甲在一次次雷击中逐渐扭曲变形,原本富有光泽的金属黑色逐渐变为一片死寂的焦黑。 而诺顿本人也正经受着这惊人的天威,雷电透过铠甲穿透了他的龙躯,他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经历着一场静默的爆炸。 诺顿咬紧了牙关,这的确是可以轻松诛杀次代种的力量,而在加入如此狂暴的龙卷风之后,闪电龙卷甚至能够对没有孕育龙躯的初代种们造成威胁。 古代中国的混血种们正是用这种近乎自杀的方式拉着巨龙们同归于尽,在雷雨夜中守护着黑色雨幕下的万家灯火。 在巨大的痛苦之中,诺顿艰难的施术,这将会是超越常理的【剑御】,而他正在用剑御做的事情,则是操纵脚下的这头炼金巨龙。 即使以是青铜与火之王的身份来看,这头巨龙也是近乎奇迹般的炼金产物。 初代种里有一位相当擅长学习的姐妹,她可以通过学习来掌握其他兄弟们的权柄。当然,她也学习过诺顿的一些言灵。 在她偷师其他兄弟时,那些兄弟们或多或少都有会些抵触或警惕的反应,更有甚者当即大打出手。 可当她偷师诺顿时,诺顿并没有反对这位姐妹的行为,甚至还将自己的所知倾囊相授。 因为他压根儿就不在乎。 在那位姐妹学习【天地为炉】时,诺顿已经在凭空熔铸中国古代的神兵利器,他所铸出的每一把都是传世的宝剑,与传说中同等锋利,可供世人瞻仰。 而在那位姐妹掌握了这个言灵,并且尝试熔铸炼金刀剑的时候,诺顿已经在挑战自身作为青铜与火之王的极限,尝试铸造惊人伟岸的炼金龙躯。 这是代表着炼金术的巅峰杰作,而他居然真的成功了,对于这件作品,诺顿称之为—— 【炼金杰作?夔龙】。 炼金材质的黑色巨龙伸出利爪,撕扯着雷电和旋风铸就的牢笼,雷霆通过它的尖爪流窜到它的躯体之上,触发了一连串耀眼的爆炸。 在如此震慑的天威面前,夔龙仍然不为所动,它张开双翼,从正面用两翼夹住了这道雷电构成的龙卷,它翅膀上覆写的炼金矩阵开始发动,巨大的炎爆和烈火从中涌出,那里封存着最顶尖的火属性言灵。 爆炎和熔浆在旋风中撕开了一道口子,诺顿从夔龙的头顶退至龙躯之上,因为他要用这条炼金巨龙的躯体直接撕破这道闪电龙卷。 夔龙的黑色炼金龙躯上浮现出一道道繁密的龙文,它们发出橘黄色的暖光,在雨幕中清晰可见。 它再次振动龙翼,带起一阵燃火的暴风,同时用龙躯直接撞破了闪电龙卷的外围,炼金材质的躯干在雷电与狂风的撕扯中噼啪作响。 雷声不绝于耳,无数的电流撕裂空气,丝丝缕缕交织相接,构成了类似铁链一样的粗暴雷霆,似乎要将这头巨龙活活绞死。 但诺顿终于完成了他的言灵。 那将会是一个复杂术式所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最终成长为焚尽一切的燎原猛火。 而步骤的最开始,需要的只是一枚小小的火种,在浩渺而繁密的矩阵里犹如一粒沙子。 这才是【炼金杰作】之所以为杰作的原因,如果空有炼金材质的龙躯,【夔龙】绝不足以被诺顿视作可供自傲的作品,毕竟像那样空有其表的炼成,他想要多少就可以做到多少。 简而言之,由于体内精巧而复杂的炼金矩阵的存在,夔龙在拥有强悍战斗力的同时,还能够作为一个言灵的“扩声器”来使用——任何由诺顿施展的言灵,都能够被它所放大数倍。 夔龙的龙躯上爆发出强烈的火光,轻而易举的溶断了禁锢着它的雷电,它振翅飞起,目标正是头顶那团孕育雷暴的黑压压的雨云。 它身上炽热的火焰越发耀眼,它奋力展翅,燃烧着升天而起,仿佛在漆黑一团的雨夜里升起了一轮太阳。 那轮耀眼炽热的太阳撕开雷霆滚动的云团,那里的万钧之力在绝对的极致高温面前显得如雾气般轻浮,几乎是转瞬之间,云团就被荡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诺顿潇洒的打了个响指,紧接着在那团漆黑一片的雷雨云团之中,产生了一场无声的巨大炎爆。其耀眼程度仿佛太阳提前升起。 云团中的水分被高温直接蒸发,即使在夜幕之中,那团乌云也肉眼可见的变为纯洁的白色。云团的中心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露出今夜晴朗的夜空。 刚才还急促的雨幕顷刻间就已经随着雨云的消失而停止,天上的星星又繁又密,而在星空之下,那头夔龙正在诺顿的操纵下逐渐溶化消解,归为虚无。 即使身为初代种,熔铸和操纵这样的炼金杰作也是相当困难的,这条龙每在场上存在一秒,就是对他多一秒的负担。 路明非挣扎着大口呼吸,他脸色苍白,身体无力的跪倒在地上,仿佛溺水之人刚刚脱困。 他觉得脑袋里出现了一个深深的陷坑,刚才与雷雨链接之后他的精神也在急剧的消耗。不仅如此还伴随着必须“理解”那团雷云的痛苦。 和青铜御座不同,雷池这个言灵需要实操到每一道闪电,因而极为耗费他的心力。刚刚用雷池来链接雷雨云时,那里的每一道闪电都直接在他的脑海里炸响。 这种体验他实在是不想来第二次了。 “咳咳咳。”路明非擦了擦嘴角,那里流下了一缕血,而他现在已经虚弱的没法用“不要死”来疗伤了。 “没事吧?”诺顿挑了挑眉毛,走到路明非的身边,现在的他已经褪去了铠甲,露出精壮的上身。 “……还行,应该是死不掉。”路明非看了一眼诺顿,或者说是老唐,小心翼翼的开口,“那我现在……应该叫你老唐是吗?” “你说呢?”那股喜像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现在他看上去顺眼多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出发去环游美国了,明明。” “好啊!”路明非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老唐。” 六十章?星下谈 “长腿长腿,请汇报一下现在的情况。” “拜托!我又不是你的深夜转播电台,想看就自己来现场好吗?” “求求你啦~跟我说说这一对相亲相爱的好网友在干什么!” “真是服了你这个腐女……”酒德麻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拿起望远镜向了望塔外看去,同时慢慢开口。 “刚才蝙蝠侠煮沸了整个湖水,鱼虾死伤无数,现在他正在和小白兔烤鱼吃……也不知道谁提的建议……顺带一提,烤鱼用的架子是蝙蝠侠用炼金材质随手搓出来的,包括烤鱼用的火,看起来更像是浓缩过的君焰。” “啧……就没有什么我想看到的情节吗?” “没有。硬要说的话,蝙蝠侠和小白兔现在都光着膀子,蝙蝠侠的肌肉我能理解,不过小白兔的腹肌居然也出人意料的漂亮……” “哦吼!意外收获!” 酒德麻衣顿了一下,斟酌着开口:“说起这个,或许我们应该给他们换一下绰号?小白兔远不如他的外表那样看上去无害。 “而这位在猎人网站上id名叫‘蝙蝠’的……唉,我不知道应该叫他喷火龙,还是该叫他,额,魔术师?玩火的那种。” “火焰魔术师?作为青铜与火之王,确实可以这么叫吧。” “不,你没理解我的意思,薯片。”酒德麻衣敲了敲脑袋,“没现场看过这位魔术师的表演,很难想象那是怎么样的场面。” ———————————— “太奢侈了老唐,太奢侈了……不对,这不是奢侈,简直暴殄天物啊!” 路明非痛心疾首的看着老唐,后者正在翻转插着鱼的烧烤架,而那正是由炼金材料制成的。 “烤完鱼能把这个烧烤架送我吗?”路明非一脸苦相的从身后翻出一截变了形的烧火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相貌。 “我的钩梦刚刚被你直接给烧坏了,我就这么一把炼金刀剑,还是校长送我的。” “嗨!多大点事啊。”老唐咂了咂嘴,此刻他正一边翻转炼金材质的的烧烤架,一边专心致志的用浓缩的君焰烤鱼。 在接受了老唐的这段记忆之后,他似乎直接抛弃了身为龙王的矜持。 ……多少有点放飞自我了。不过路明非要的就是这样的老唐。 “炼金刀剑要多少有多少啦,改天哥们搓个十几把不带重样的给你,什么炼金青龙偃月刀、炼金方天画戟统统不在话下!你就是要一把霜之哀伤那样的炼金刀剑,哥们都能给你搓出来!” “我靠!果真吗?” “小菜一碟好吗?”老唐得意的拍了拍胸膛,“锻造这方面,我自居第二的话,那么往前后看尽万年,都没人敢称第一。” “那确实是挺牛的,不过这把钩梦是校长送给我的,我得想想怎么交差。” “什么学校?我之前还以为你上了电竞高校,这么看来这学校好像教的不是一般东西啊?” “额……教屠龙的,他们世界各地招收带有血统的学生。”路明非小心的说道,不知这个话题是否会激起老唐的愤怒,“以前在欧洲,他们被称之为密党。不过现在也一样。” “密党啊?……”老唐皱起了眉毛,“还真不熟,我之前和康斯……和弟弟住在青铜殿里的时候,没什么屠龙的人来打搅我们。后来我和弟弟到了中国……总之,真不熟。” “你们兄弟俩这么孤僻的?”路明非愣住了。 “比起其他兄妹的话,或许吧。”老唐点了点头,“我要陪着我弟弟的嘛,他身体不方便。” “大概明白了。” “嗯,没事儿。那把钩梦我会帮你复原的,顺便再强化锻造一遍,虽然作为人类的手笔,已经是很不错的炼金刀剑了,但终究还是出于人手,止于人境而已。” “老唐你之前造的那些剑是?” “那些都是春秋战国时期,锻剑的名家欧冶子的名剑,我复刻了出来。如果说有什么炼金刀剑是出于人手,而超越人境的话,也就只有这位大师的了。” “这么牛?” “啊?”老唐愣了一下,“明明你是中国人吗?” “废话,我当然是!” “那你居然不知道欧冶子?”老唐皱起了眉头,“我记得中国是很注重史书传承的啊?当时我是西汉末年到的中国,那时仍流传着欧冶子的传说……还是说史书的传承断掉了?” “这个……时代在进步嘛。”路明非尴尬的挠了挠头,被老唐这条严格意义上的外国龙质疑历史知识,让他这个学渣也多少有点挂不住面子。 “自从火器被发明之后,冷兵器就不那么受到重视了。况且现在连火器都有炼金的了,虽然不知道怎么打造的,毕竟连炼金材料的制作方法都已经失传了。” “嗯。”老唐出神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沉眠之后,世上变了好多啊……连炼金材料的制作工艺都失传了吗?” “千真万确。”路明非摊了摊手,“不然我之前一直只用精钢锻的刀砍死侍呢?” “将炼金材料和枪械结合起来,真是闻所未闻。不过倒是可行,至于你说的那些炼金枪械,可能是用流传的炼金材料熔铸而成的,不算什么困难事。” “是吗……”路明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确实不失为一种新的发展路线啊,要是将炼金材料和枪械结合起来……我靠,老唐你又烤焦了!” “哦哦,骚瑞啊,骚瑞。”老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刚才打架的时候,火力开的有点太猛了,一时之间没办法开小火。” “干脆直接生一堆火来烤?”路明非提议道。 “那怎么行!身为火系初代种,自己连个鱼都烤不好,成何体统?”老唐摇了摇头,用剑御直接从湖面上又叉了一只鱼上来。 他把鱼替换到烤架上,重新燃起一团浓缩的君焰,不过可以看出火力已经尽量压到最小了。 “来来来,我控好温度,这次绝对能成!” 龙王诺顿,或者说老唐,露出了一个衷心的笑容。 六十一章?夜话 衰仔和活宝就着漫天的星光,围着烤鱼的火堆,并且漫无目的的聊天。期间衰仔也问活宝一些古时候的故事,活宝倒也一一回答,而且两人终于成功烤了几条鱼出来。 老唐的火候用的很到位,烤出的鱼说是外焦里嫩也一点不为过,不愧是在中国受过饮食文化熏陶的。虽然两人没有什么调味料,但仅凭着鲜美的鱼肉就已经很有味道。 “所以,你当时的确是为了治好弟弟的腿才去的中国?”路明非小心的吐出一根鱼刺,向老唐问道。 “嗯。”老唐点了点头,“炼丹术和炼金术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最主要的是炼丹术讲求锤炼己身而成为‘完人’。还包含了玄学的医术方面,我的炼金术无法从根本上治好弟弟的腿疾,那属于先天的缺陷,只能帮他制造一点方便生活的道具而已。” “即使身为炼金术的王座,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吗?”路明非叹了口气。 “也许吧,不过我当年自从去往中国之后,便一心迷醉于炼丹术上,对于炼金术的领域,反而停滞许多。” 老唐轻轻拨弄了一下火堆,几颗火星轻轻飘扬起来,“现在的我,对于‘炼金术’方面的成就已然止步,说不定已经不如我的某个兄弟了。” “一位龙王?”路明非皱起了眉头,“他在炼金术上的造诣难道比你还要深?” “睡了这么多年,有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老唐耸了耸肩,“就算在自己最得意的领域被人超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倒不如说我现在的心思也已经不在炼金术上了。” “那老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继续琢磨炼丹术吗?” “我不知道。”老唐摇了摇头,“我当年在中国时,曾经拉拢过好多支屠龙世家,但并非所有屠龙世家都掌握有关于炼丹术的秘密。而且他们的嘴巴很严实,绝对不会告诉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外人。” “意思是说当年你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吗?” “不。还是得到了一点关于炼丹术的信息,但知道的并不多。根据已有的信息也还不足以治好我弟弟的腿疾。” “是嘛……”路明非挠了挠脑袋。“现在时过境迁,中国明面上已经没有屠龙世家了,而且就算有,或许也不是掌握着炼丹术的家族。而且就算真的找到了知道炼丹术的家族,恐怕他们流传下来的知识也不会轻易告诉外人。” “嗯,中国人在传承方面,确实又死板又麻烦。”老唐点了点头,接着道:“不过研究还是要继续的,我仍旧是以治好弟弟的腿疾为目标,关于这一点,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两样。” “差不多能明白。”路明非点了点头,“就好像我已经用虫族在号称虫族墓地的那张图开局了,这个时候你再告诉我你用的是擅长的人族,只不过更加难了一点而已。” “真是贴切的比喻!不过说起来我好像就在这个图上赢过明明你的虫族。” “嗯呐。毕竟号称虫族墓地嘛,地形狭窄,资源接近,还没展开就会被逮到。”路明非又咬了一口鱼肉。 他有些出神,毕竟在开打之前酒德麻衣曾经告诉他,康斯坦丁的骨殖瓶已经有消息了,现在正在加紧发掘。 他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老唐这个消息,但如果老唐知道他们正在挖掘康斯坦丁的“卵”,这个死弟控可能会失控也说不一定。 他又偷偷看了一眼老唐,这位尊贵的龙王正在小心的吐出鱼刺,以免被扎到喉咙,从这点上看,他和普通的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老唐你介意跟我讲讲你是被怎么封印的吗?” “被人打死就是被人打死,还说什么封不封印的,不用给我留面子的。”老唐摆了摆手,又嘬了嘬牙花,“不,严格来说不算是被人打死,我是自己开烛龙自爆的。” “你这说的还真是坦然……” “错啦。你如果有留下卵就能无限复活的技术,你也会像我这么坦然的。”老唐竖起一根食指,左右摆动,“别不信,这就是长生种的烦恼。” “他妈的,这么一说还真是羡慕……” “好了,不开玩笑了。其实每次重生的时候,我们都会失去一部分记忆,只能记得大概。不过这次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老唐砸了砸嘴,“从没想到居然有混血种能达到超越龙王的力量……虽然只是昙花一现。” 路明非心中凛然,他知道老唐肯定是遇到打不过或者非常难缠的对手才会选择开烛龙自爆的,但听他亲口讲出来,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什么情况?你不会放水了吧?” “我可是出了全力的,千真万确。”老唐顿了顿,“不过我刚才跟你打的时候倒是真的放水了。” “……其实大可不必提后半句的。” “骚瑞啊。”老唐笑着挠了挠头,“实话实说习惯了,在中国的时候也没能学会含蓄。” “赶紧跟我讲讲到底是什么情况。” “嗯。说起来当时好像是有人含蓄的提醒我来着,他当时好像是给我讲了一个寓言故事?” 老唐皱了皱眉毛,“真是太含蓄了,现在想来他好像在劝我赶紧走,别在这里瞎掺和。不过他用故事来暗喻,这不是纯纯的谜语人吗?我当时也想不到啊。” “……”路明非有点无语,老唐正在一点点自己丢掉关于龙王的矜持和架子,刚刚他还觉得这是个很难打的boss,现在他觉得boss在走谐星路线。 “总而言之,最后打起来了。他们组了一支大军来讨伐我,为首的正是某个屠龙世家的领袖,叫什么……不行,名字想不起来了。” “后来呢?” “后来,经典桥段咯!城破了,然后主将捉对厮杀。我把所有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但对方好像施了一个术,把我给沉默掉了。不,准确来说是沉默了一部分。” 老唐挠了挠紧皱的眉毛,“只听说过【戒律】这个言灵可以沉默比自己血统低的,但从没听说过混血种能沉默初代种。但我可以明确,那绝对不是‘言灵’,或者说是比言灵更加……直接的东西?我的记忆一直在丢失,实在想不起来了。” “搞这么牛?开外挂的啊?” “确实搞得跟外挂似的。”老唐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会输给混血种啊,这龙王的面子往哪里搁。说起来最后开烛龙自爆,一是有点打急眼了的感觉在里面,二就是……我害怕。” “害怕?”路明非愣了一下。 “对,害怕。当时我的本能一直在呼唤,呼唤着让我吃掉康斯……吃掉我的弟弟。我怕自己真的会那么做,所以直接选择用烛龙结束战斗,好一了百了,反正当时也留下了卵。” “不过奇怪的是……”老唐摸了摸下巴,“他当时用的术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确实被沉默了,但好像是只沉默了一部分技能……所以我才能放出烛龙来?还是说沉默的时间结束了?不行,记不太清楚了。” “外挂真牛啊。”路明非感慨道。 “说起来,明明你身上也有挺多我看不透的东西的。而且有很多秘闻,就连如今的密党都不清楚吧?你居然知道?” “唉。”路明非苦笑着叹了口气,“如果我说我也是个外挂玩家呢?而且还是会时空回溯的那种。” “喔!有意思。”老唐点了点头,“的确是有这样的言灵的,不过具体的我也不甚了解……你回溯了多久的时间?” “大概……五年?应该是五年吧。” “回溯前的我是什么情况?” “额……前世的老唐同志执迷不悟,明知苦海无涯,硬是一路游到死,最后被我用‘色欲’捅死在三峡。” “说出‘色欲’让你的话又增加了一些可信度。但是……” 老唐正色道:“仅凭‘色欲’是杀不死我的,能杀死我的只有‘暴怒’。那把肋差是我用来留给一位姐妹的。” “事实如此,虽然我大概也知道你这位姐妹说的是谁了……” “嚯!有意思,说出这个使我更相信你一些,难道我真的被色欲给捅死了?……跟我说说那位姐妹又搞了什么幺蛾子出来?”老唐压低声音,一脸的八卦。 “幺蛾子的话倒也不至于吧?”路明非也压低了声音,贼兮兮的说道:“人龙之间的禁断之恋算不算?” “哦豁!我就知道,太他妈经典了。把‘色欲’留给她是对的,现在我完全相信你说的话了,明明。” 老唐看着路明非,用力拍打他的肩膀,开玩笑道,“他妈的没想到明明你居然是个挂狗!你不会是开挂才赢我星际争霸的吧?” “抱歉。唯有这点,我从不需要开挂。”路明非挑了挑眉毛。 “好胆量!我们明天找个网吧?我这次得亲眼看着你操作!” “好啊。我随时奉陪!” 路明非笑了出来,他觉得暂时先不必告诉老唐关于康斯坦丁骨殖瓶的事情,毕竟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了,奶妈团办事,还轮不到他去操心。 六十二章?阴影之中 洛基收起那枚龙牙。 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洛基之血的一处基地,而他刚刚用龙牙在地面上刻下了一个繁密而复杂的炼金矩阵。 矩阵的图案仿佛一朵巨大诡秘的花朵,绽放时要以黑暗来滋养,只是注视就会被吸走灵魂。 而在这朵邪恶之花的中心,摆放着一位畸形次代种的尸体。 赛特。这位古埃及的战争与力量之神、沙漠与风暴之神,以及外国之神,现在已经死得没有一点气息了。 死后的他解除了战争武装的巨大形态,那副用来遮脸的黑曜石面具也已经被洛基收在了自己手里。 这位邪神的尸体在此刻看来相当丑陋,他没有半点次代种的风范,只是死侍、龙类和人类的拙劣缝合体,其形态之恶劣只是看上一眼就会作为夜里噩梦的素材。 “啊……真是丑陋。”洛基摇了摇头,他对赛特的态度是鄙弃和可怜,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使是这种形态也远超作为人类躯壳的自己。 “奸诈之神,您之前的预料并没有错。罗布泊确实有初代种的气息。” 狄俄尼索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哈迪斯向您请示下一步的行动,因为他发现有一队人正在发掘。” “让他作壁上观,不要掺和这些事情了,一个赛特已经足够我们消化很长一段时间了。况且初代种的气息会引来其他猎人,那些猎人的等级不是我们现在可以抗衡的。” 洛基蹲下身子,开始检查他刚才刻下的那些炼金矩阵,“当年龙王诺顿把自己和弟弟康斯坦丁的卵藏在罗布泊里,上千年来,他们的卵也一直影响着那里的生态,毕竟是龙王级别的伟力,只是随意外泄的一丝力量都会对那片生机盎然的大湖带去无可想象的后果。” 他重新拿出那枚龙牙,小心修补着炼金矩阵上的纰漏,“汉朝时期,那里曾经有一个人口众多,颇具规模的古代楼兰王国,是丝绸之路南支的咽喉门户。这个王国正是依托着罗布泊而繁盛,但是自东汉之后一切都变了,河流改道,王国因缺水导致的干旱而覆灭。 “龙王死后,精神回归‘卵’中也是需要时间的。楼兰古国由盛转衰的时间,和诺顿兄弟覆灭后精神回归卵的时间正好暗合。诺顿兄弟的卵就在那里,确凿无疑。” 他确认炼金矩阵不再有什么问题之后,用龙牙刺破了手指,以血为引,启动了炼金矩阵。 “诺顿兄弟前往中国并不是什么秘闻。但兄弟二人的埋骨地则一直是一个谜,或许他们留下卵时是想借助罗布泊的水体来掩盖青铜与火之王的气息,但估计他们也没想到,仅仅是一个卵就让这片大湖演变为了荒芜的戈壁。” 炼金矩阵开始发出暗红色的光芒,洛基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那朵摄人心魄的鬼花上纹路流转,仿佛即将怒放,但那些光芒只流动了一半便停滞不前了。 洛基摸了摸下巴,低声自语道:“嗯……还需要完善,必须再写一个概念进去。” “那么,我们只作壁上观吗?奸诈之神?”狄俄尼索斯问道。 “哦。”洛基回过神来,“能确认正在发掘的那伙人的身份吗?” “不清楚。”狄俄尼索斯摇了摇头,“哈迪斯也说不清楚那伙人到底是哪方的,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密党一方。” “新玩家入场了吗?”洛基挑了挑眉,“那么干脆把消息发布出去好了。想办法给密党透露这个消息,还有,给昂热的老朋友汉高也通知一下。校长只要还活着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威胁,能在混血种中牵制他的,也就只有快手汉高了。” “嗯,我这就着手去办。” “不着急。我猜他们没那么快就能得手。龙王们在留下卵的时候,会布置多个假的卵来迷惑人类,甚至会注入一丝力量,确保能够以假乱真。另外……” “奸诈之神,请说。” “告诉哈迪斯,就算他们没什么矛盾,也要制造点矛盾出来。但是最好别在中国境内,那里可是有一些屠龙世家的。相当麻烦,最好不要招惹。” “屠龙世家?” “嗯。”洛基点了点头,“他们在家族中传承着屠龙的秘术,并且一般来讲都是望门名族。至于麻烦程度……这么说吧。在历代洛基之中,出身中国的洛基,基本是死的最快的。” “难怪……但为什么大地与山之王会选择在中国建造尼伯龙根呢?” “谁知道呢?”洛基耸了耸肩膀,“不过诺顿兄弟在中国的青铜城至今也没能发现……如果记载没有错的话,那里可是有相当多好东西。” “嗯。我会转告哈迪斯的。”狄俄尼索斯点了点头。 “日本那边,那位老客户怎么说?” “他想让我们提供最新的血统提纯药物……恕我直言,奸诈之神,这是一只老狐狸。” “无妨,他已经表现了太多贪婪,在密党限制原料的情况下还敢以日本分部的名义大肆购买,不引起昂热的警惕是不可能的。很快,昂热就会对日本分部展开调查,不,或许已经在暗中开始对日本分部的调查了。” “那么……?” “你提供一些旧的提纯药物过去吧,现在的重中之重还是赛特的骸骨。不过我猜,这位老狐狸很快就会按捺不住,自己开始对死侍化技术的研究。” “那我们就这样旁观吗?” “不。我们不能旁观,甚至还要提供一点技术给他。” 洛基笑了笑,“他会主动和我们分享成果的,好借助我的知识来求得新的进展,但对我来说,他则正好成为吸引火力的靶子。” “那么。我这就去。” “嗯。”洛基重新打量起赛特的尸体,他现在是最大的食尸鬼,要想办法吃掉一头次代种的遗骸。 “啊~真丑陋啊。” 洛基无声的笑了笑,但他的眼底却泛起一阵落寞的悲伤。 六十三章?猎人网站 卡塞尔学院的中央控制室。即使是在深夜里,执行部仍有一个团队在这里值班,负责监控着全世界的信息。 执行部的年轻人不停地刷新着一个网站,猎人市场。 这个网站里鱼龙混杂,不过出于‘血之哀’这个扯淡的原因,散养的野生混血种们不由自主的就会汇集在这里,类似一个缩小版的守夜人社区。 但由于混血种聚集的原因,可能某人随意发布的悬赏就会牵扯到关于龙族的秘密。学院始终保持着对这个网站的监控,自从追查到洛基之血依靠在这个网站里牟取暴利之后,学院对猎人市场的管控就更加严格了。 今天看起来一切正常,各种被悬赏的任务看起来没什么可疑的,多数任务和不合法的文物流动有关,还有拜请驱邪捉鬼的,还有邀请一起潜水探寻亚特兰蒂斯遗址的。 唯一一个看似龙类活动的是请求鉴定一枚龙蛋,发布者坚信他的龙蛋里能够孵化出一条长有双翼,可以喷吐龙息的爬行类动物。 但年轻人已经确认过了,那是一枚恐龙蛋,已经被漫长的时间变为化石,就是孵化也只能孵化出恐龙宝宝来,和那些身负龙血,长有黄金瞳孔的龙类并不相同。 “收到报告。”一个部员高声说道,确保他的声音可以传达到整个中央控制室。“有报告称在俄克拉荷马州观测到了奇怪的龙卷风!” “龙卷风有什么可奇怪的,那里是俄克拉荷马州,没有龙卷风才是不正常。” “不,据报告说那是一个蕴含着闪电的龙卷风,并且疑似在暴雨中升起了一颗太阳,伴随着巨大的、转瞬就消失了的龙影。” 执行部的部员擦了一把汗,“拍摄者确实拍下了一个模糊的龙影视频,发着光撞破了积雨云,然后马上就消失了。现在这个帖子已经有两百多的浏览量,而且还在增加。” “联系网站管理员,直接把那个帖子处理掉。”一位资深部员开口道。今晚他是资历最深的人,负责统筹任务分配。 施耐德部长由于身体原因很少值夜班,因此执行部在夜班时一般自行判断,并解决低危险级任务,当然,如果有高危险级的任务,还是需要通知施耐德部长的。 “对方拒绝处理!” “那就直接黑进去删帖,做不到的话就让eva去干。” “明白。我这就交给eva处理。” “等等!删掉帖子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那条龙影不能确认是视频合成吗?先别删帖子了,联系新闻部,让新闻部值夜班的人派几个狗仔过去攻击一下那个发帖的人,最好攻击得他怀疑自己的眼球。总而言之,要让大家觉得那个发帖人是为了博眼球而做了特效,哗众取宠的家伙。” “明白,我这就转交新闻部。不过俄克拉荷马州古怪龙影的事情怎么办?从视频上看那条龙只出现了一帧就消失了,但发帖者坚持说是自己没来得及录到完整过程,整条龙升天而起的全过程大概有10秒钟。” “伴随着闪电龙卷风出现的发光龙影?此前从未听说过有这种同时拥有截然不同言灵的龙类啊。附近有执行部专员吗?” “稍等,我正在查……”那位部员紧张的控制着操作台,“附近……没有执行部专员,但是有一个实习专员。大一的学生。” “不行,大一的实习专员接不了这种任务。最近的执行部专员在哪个州?把他派过去。” “额……这个实习专员的名字是路明非。就是那个s级。” “那个芝加哥事件和最近的赫利奥波利斯事件中大放异彩的路明非?” 资深部员挑了挑眉毛,“那么就安排他去调查俄克拉荷马州龙影吧。不过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俄克拉荷马?我记得前几天守夜人社区爆料说s级还在宿舍做实验导致了数次爆炸来着。” “我查一下……他在克劳德城的一间网吧里,至于周末申请外出的理由则是……额,和网友面基。” “听起来真是奇葩的理由,不过s级一般都是挺奇葩的。让这位执行部实习专员省省跟漂亮女网友见面吧,网恋狗一般都是不得好死的。” “嗯,我这就把任务发给他,这个任务要定到什么级别?” “只是调查的话,级别不用定太高。大概定到b级就可以了。” “好的。我这就发给他,b级任务:俄克拉荷马龙影。这样命名可以吗?” “不行,不够执行部。以执行部的风格应该这么命名:俄克拉荷马之影。隐去龙字,因为我们处理的所有任务都是和龙有关的,就不必再做强调了。” “明白!” 年轻人打了个哈欠,s级的绯闻使他有些笑意,没想到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s级居然会有如此人性化的一面,不仅做实验会搞出爆炸来,而且在周末里还会被女网友勾走魂儿,约定见面。 最奇葩的一点是见面地点居然还真的是网吧。 不过卡塞尔学院已经到处都是俊男靓女,s级也从没表现出恋爱方面的倾向,那么究竟是什么女网友能拿下相比口味已经被养得相当刁钻的s级? 年轻人收回遐想,重新开始做他的任务,监控猎人市场这个网站。 异想天开、百日做梦、见怪不怪……这里任务的复杂程度犹如在墙上贴的小广告,而幸好猎人们都是神经大条的家伙,否则整日里在这个论坛混迹,看着各种不合法不合理不能用逻辑解释的事情平静地发生,大概会生出所处并非地球的感觉。 突然,一个加粗的标题被顶到了论坛的最上方。从发帖时间看是几分钟前,但它有惊人的七十条回复,在这个论坛里,七十条回复是超级热帖才能达到的。 更别说在这个凌晨的时间点了。 年轻人扫了一眼帖子,随后开始浑身冒汗,他下意识的刷新界面,但回复量在成倍的增长。短短的十几秒钟里,回复破百。 网站忽然变慢了,这条信息正在通过光纤以惊人的速度流向世界各地,猎人网站中不计其数的用户正在各自的电脑前打开这个帖子,海量的并发访问拖慢服务器。 再不点开就来不及了,年轻人点开帖子,而这个行为无异于走进一场整个混血种世界的一次核爆。 “猎人市场……最新悬赏!” 年轻人粗重地喘息着,他声音颤抖的高声开口,确保整个控制室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名为constantin和norton的龙茧……位于中国的罗布泊……招募猎人寻获两位龙王的卵……悬赏金额一亿……一亿美金!” 六十四章?汇聚(1) 克劳德城的一所网吧里,老唐和路明非正在这里上网。打的当然就是经典的星际争霸。 这是老唐提议的,就着漫天的星光啃了三条鱼使他心痒起来,于是他提议说就近找个网吧开两把星际争霸。而衰仔居然直截了当的就同意了。 两人洇渡回到岸边,老唐骑着他的哈雷摩托带着路明非找到最近的城市的一所网吧,上机开玩。 两人一连打了很久的星际争霸,老唐一开始踌躇满志,势要教会路明非做人。 按他的说法,取回记忆之后相当于整体强化一遍身体,包括反应能力、分析能力、应变能力以及手速,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赢不了明明真的就活该被色欲给捅死。 然而他没想到明明的技术确实是超越人类范畴,他和明明连战了五把,用的是最最拿手的人族,但每一把都没能坚持过十五分钟。 到最后他完全放弃了和明明在星际争霸里一较高下,转而站在明明的身后专心致志学操作了。 老唐看着他噼里啪啦一顿操作,电脑上屏幕切换飞快,鼠标到了明明的手里就好像剑到了当年一代剑神西门吹雪手里一样,这厢明明云淡风轻的切了几下屏幕,甚至都看不清他是怎么操作的,对面的基地就轰然倒下了。 老唐心说不应该啊,这种游戏技术估计连职业选手来了都得叫一声哥,问明明究竟是何方神圣。按理说这个实力在高中的时候肯定是能够混得人模狗样、衣冠禽兽的。 有这水平,班里的男生不说奉路明非若神,再怎么样也得高看一眼吧? 但结果却是明明的高中时代肉眼可见的惨不忍睹,就连他一个网友都能看得出来。 他妈的明明班上的男生是完全不打游戏是吗? 老唐又看着路明非玩了一会儿,只觉得眼花缭乱,坐在电脑前打游戏的明明,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优雅的感觉。 这一定是无数次敲击键盘得来的,就好比路边摊上做手工烧饼的师傅,你看他娴熟的动作会感到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觉得怎么人家揉个面团都这么带感。明明在打游戏时带有的这种莫名的优雅感也是同一个道理。 这厢明明轻轻敲点几下鼠标,在那边的屏幕里就有无数的虫族大军为他前仆后继的赴死,在这个时候他竟也不自觉的生出一种睥睨的气概来。老唐甚至觉得自己即使御剑漫天也不过这种气势了。 “我服了。叹服。”老唐一边叹气一边感慨道:“看明明你打星际争霸,居然看到了我当年御剑满天以一人对万军的气势。” “御剑飞行的场面很有气势诶。”路明非双手离开键盘,因为对面在公屏上打出了gg。 “啧啧啧。我光是看都觉得对面太惨了。” “啊……我倒是有点困了。”路明非打了个哈欠,此时他的手机传在口袋里嗡嗡震动。 他拿出手机,轻声念出短信的内容。“俄克拉荷马之影……b级任务,调查尤福拉湖附近的神秘龙影。若目标为三代种及以下可自行解决……不是,调查还要我自行解决,而且都三代种了,为什么不定到a级呢?” “还好吧。”老唐挠了挠头,“在我印象里次代种三代种差不太多的。大概在一个水平吧?” “你这发言还真是丧尽天良。”路明非叹了口气,“等会。下面还有一行字……网恋有风险,见面需谨慎?什么玩意儿,要不是这短信的署名是卡塞尔学院执行部,我都要以为是骚扰短信了。” “说起来尤福拉湖的神秘龙影不就是我搞出来的么?”老唐愣了一下。 “好像还真是……这么说来我应该可以光明正大的摸鱼了。”路明非喜道。 “好活!那么我们可以先环游俄克拉荷马了。开车追龙卷风,你觉得怎么样?” “支持!”路明非点了点头,“说起来老唐你能用炼金材料搓交通工具吗?” “我靠!”老唐以拳击掌,“好点子啊明明!从理论上来讲,只要知道交通工具的内部构造,就可以用炼金材料搓出来,那么我们连买车的钱都省了,我直接自己搓一个就可以了啊。” “居然真的能行?”路明非惊道。 “理论上来讲是可行的。”老唐摸出手机,“等我搜一下跑车的内部构造,研究一下就可以了。用炼金材质做的跑车,别说追龙卷风了,就是在龙卷风里开都不成问题。” 老唐点开浏览器,但是直接跳转到了上次未退出的网站里。猎人网站。 他正要退出,却看到了一个飘红的帖子。 “什么帖子这么高热度?”老唐愣了一下,伸手点开。 六十五章?汇聚(2) 老唐原本是想要搓一辆炼金载具出来的,所以他的表情是一脸的期待,还有些许的好玩儿在里面。他很乐意炼金术在他所没尝试的领域大放光彩。 但他点开那个帖子之后,他的笑脸马上就凝固在脸上了,像是一副还没盛放就直接开败了的花儿。 “老唐,你怎么回事?”路明非发现了老唐的倪端,开口问道。 “我靠了……” 老唐努力的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样才使他不至于直接暴走,在他的额角有青筋隐隐暴起。“老子他妈的家被偷了。” “青铜城?”路明非愣了一下,瞬间精神起来,他刚才的困意直接被蒸发掉了。 “不……”老唐喘了口气,他的右手按住眉弓,胸膛如风箱般深深起伏。 “是罗布泊……有人在猎人市场悬赏一个亿的美金,征召前往罗布泊寻获龙王之卵的猎人……” 路明非扶着沙发,几乎是跳着站了起来,“我靠?!你弟不是在那埋着的嘛,那我们还等什么,直接杀过去啊!” “等等。”老唐摆了摆手,“我冷静一下。” 他慢慢平复了一下呼吸,终于趋于平静,额角上怒龙般的青筋也逐渐按捺。 “先出去。出去说。” “哦,好。” 路明非和老唐走出网吧,深夜的克劳德城寂静无比,由于不久前还下了雨的缘故,地面上还有积水留存。 街上只有灯火,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他们在街上走了一会儿,走到了一处连灯光都很暗淡的拐角。 老唐站定了脚步,吐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我苏醒的时候,没什么人知道,所以没出什么乱子。” “乱子?” “对,乱子。”老唐点了点头,“龙类是会互相吞噬的,初代种之间也是如此。我当年锻造七宗罪,就是为了杀死其他的兄弟,好吞噬他们。” 路明非点了点头,但却心说错啦,有八个君主而你只锻造了七把武器,其中暴怒你还是留给自己的。你要杀的不是其他的兄弟,你只是为了能让你弟弟活下去,活到最后。 他妈的,真是个死傲娇。说起来小龙女也是个傲娇,初代种们都这么别扭的吗? “能给初代种都带来乱子。意思是说,被猎人网站挂出悬赏之后……”路明非皱着眉头,“会引来初代种级别的猎人吗?” “也许有胆大包天的次代种也说不一定呢……很不巧的确有一位。” 老唐啧了一声,“现在他们估计都认为罗布泊里有我们兄弟的卵,包括发布悬赏的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单纯一位初代种的卵就很有诱惑力了,两位初代种,估计连一些实力不够的家伙都会来凑热闹,试试看能不能分一杯羹。” “那我们怎么办,直接杀过去?” 路明非托腮道,“学院方面肯定也得到消息了,校长估计会征召我入队……虽然我看起来很拉胯,但实际上我已经很能打了……我想想。” “错了,明明你确实很能打。不过没事儿,我可以自己行动。不过在那之前……” 老唐眯起了眼睛,“在那之前,我得先回青铜城一趟,拿点东西。如果真有哪位不长眼的兄弟想来分一杯我弟弟的羹……我也只好让他见一见血了。” 路明非被老唐那股狠劲镇住了,虽然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科普人一天应该喝几杯水。 “你要回青铜城拿七宗罪?” “嗯。”老唐点了点头,“七宗罪是必须带上的,还有一样我弟弟锻的东西。” “罗布泊那边不着急去吗?” “不着急。第一,龙王们在留下卵的时候是非常谨慎的,我也不例外。我放了很多足够假乱真的卵,没道理直接找到真的。第二,猎人们也在互相忌惮着呢,没人敢先露面,毕竟这可是个众人皆知的大事,谁先出头谁就是第一个靶子。” “等会等会。”路明非敲了敲脑袋,“初代种,密党,还有鱼目混珠的次代种……说不定还会有胆大的猎人,这会是场大混战啊。有点太乱了,我需要梳理一下。” “前面说的都对,但最后一个不行。” 老唐略带揶揄的笑了一下,“你太高看猎人了。任务的危险程度与悬赏金额是成正比的,这是网站里不成文的规矩……一亿美金的悬赏几乎意味着百分百的死亡率,他们最多也就是在留言板里发一句牛逼,这种任务就连猎人中最神经病的家伙都不会去。” “那么敌人就是初代种,可能的次代种和密党。”路明非擦了擦从额头冒出来的汗,“我说老唐你能不能别搞出太大的乱子。你现在已经洗白了,杀龙随意,但可千万别杀人啊。” “不。按我的设想,这种程度的战斗人类根本没办法插手才对。” 老唐摇了摇头,“你是中国人,知道中国海关的严格程度。没有大型的重武器压根别想参与初代种们的围猎……就算退一万步,你觉得你带上几枚导弹,刚才就能打过我了吗?” “这么说倒也是。” 路明非点了点头,老唐刚才的表现还历历在目,光是他描述的一人御万剑的场面就足够统治整个战场了。更别提还有近乎奇迹般的炼金造物夔龙。 他正想说点什么,但这时他的手机却震动起来,响起来电的旋律。 路明非拿出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昂热。 “我们校长。”路明非压低声音对老唐说道,“言灵是【时间零】,目前我心中的pvp第一人。” “我懂。”老唐做出一副了然的样子,“这言灵确实变态。昂热是吗?我记住这个人了。” “全名希尔伯特·让·昂热。还有你都洗白了就别说这种反派发言了,校长对我很好的。” 路明非竖起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后接通了电话。 “嗨!明非。深夜打扰了。”电话那头是爽朗的声音,背景音倒是十分嘈杂,像是在进行着一场紧锣密鼓的动员。 “校长好。没事,我正好也还没休息。” “我倒是正在登机呢。看你接了一个b级的任务,有什么麻烦吗?” “额……”路明非看了一眼老唐,斟酌着用词,“是刚才执行部发来的任务。” “嗯。我看了那个视频,那种程度的言灵,至少也是三代种吧?注意安全。其实这个任务的难度应该调整成a级的。” “是吗?不过给我的任务只有调查。” 路明非心说没想到吧,那不是三代种而是初代种搞出来的动静,而且本尊正在旁听呢。 “任务要求的是调查,不过以你的能力,对上三代种应该不在话下吧?不自信?” “没。绝对自信!” “那就好。”电话的那头笑了一下。“事实上在中国的罗布泊发现了两位龙王的卵,我正要征召你过去呢。不过考虑到三代种也是需要分出精力的危险龙类,那么你就先把俄克拉荷马州的事情处理掉再说吧。” “龙王的卵?!意思是……初代种吗?”路明非很成功的做出了一副惊讶的样子。 “是啊,两位龙王。完成任务之后直接到中国来报道吧。我有预感,在罗布泊会是场硬仗。” “明白了。” “好了,那么,就这样。”昂热笑了一下,“打扰你休息了。” 昂热挂断电话,此刻他已经登上了他的那架专属湾流。 和他一道的还有两个年轻人,金发的学生会主席凯撒·加图索,这是个骄傲的贵公子。以及狮心会的会长,楚子航。 两人的着装都有些凌乱,显然是刚从睡梦中被紧急征召的,但武器却都带的很齐备。 “好了我的年轻人们,是时候向整个世界展示一下你们的锋利了。”昂热笑着说道。 六十六章?心结、成长 “我觉得我们需要……额。” 路明非挠了挠脑袋,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他不知道如何跟老唐这个上辈子早早吃盒饭的家伙解释。 “是这样的,学校有个超级人工智能叫做eva,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监管到我的位置。虽然我曾经躲了她好一阵子……不对,不是曾经,总之说来话长。” “逻辑太不通顺了明明。大概意思是你如果假装留在这里处理任务的话,就可以偷偷跟我去罗布泊?不过有个麻烦的人工智能在碍事?”老唐挑了挑眉毛,却并没有停下手中炼金矩阵的覆写。 “嗯。我是这么想的。” 路明非点了点头,“重启前……就是那个回溯时间言灵。重启前,我听我的废柴师兄说过,eva的底层指令里有一条优先级最高的命令,是保护我的安全。不过我不知道信息位置算不算eva保护的安全范畴。” “有意思……”老唐看了一眼路明非,“我其实有猜到你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但没想到居然这么深藏不露。不仅有稀奇古怪的言灵,还被如此紧要的看管起来,你该不会是某种屠龙兵器吧?” “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路明非叹了口气,“其实这些东西我也搞不清楚。” “说来话长,那就有空再说。” 老唐拍了拍手,他刚刚用火元素在空中覆写了一个立体的炼金矩阵。 “我想想……大概位置是在这里吧。”老唐伸出一根手指,在炼金矩阵的某处点了一下,随后,整个矩阵开始转动。 “这是什么?”路明非问道。 “炼金术里有七大王国,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嗯。不过事实上现在失传了一些,目前已知的只有三大王国,元素置换、精神重铸和空间开辟。”路明非说道,他也曾经钻研过炼金术,知道这些理论知识。 “这也能失传?”老唐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混血种对炼金术的知识主要还是来自于解读龙类的遗迹。大概不整理成册的话,很容易就会失传吧。” “行吧。我现在干的这个事情,属于空间开辟的一类。” 老唐解释道,“我正在尝试开辟一条直通青铜城的道路。换句话说,这个通道也属于一个空间。” “从美国的俄克拉荷马州直通中国三峡水库?”路明非愣了一下,“这么夸张?那你当年去中国还翻山越岭干嘛。” “不知道。”老唐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些落寞,而他的眼神里则写满了悲伤。 “就是傻呗……一个愚蠢的哥哥想通过漫长痛苦的旅程,来折磨他残疾的弟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 “难道我真的有一瞬间想过要吃掉他?但作为哥哥这个负责保护的角色,我不想亲自开口说这个,所以想借助困难的旅途折磨他,让他自己开口…… “可是当他真的开口,请求让我吃掉他的时候。我反而拒绝掉了。” 老唐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开口说道:“龙类就是这么矛盾的聚合体……曾经有过这么恶心念头的我,真的算不上是一个好哥哥吧?” “说什么呢,你可是为了弟弟直接从北美洲杀回亚洲的哥哥啊。”路明非拍了拍老唐的肩膀。 “这说明不了什么,也许我只是想吃掉这位初代种的卵。和那些来抢食的其他兄弟没什么两样。” “你铸造了七宗罪。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饕餮和色欲。” 路明非耸了耸肩,“其他的刀剑我不知道,但暴怒绝对是你留给自己的对不对?你铸造这些刀剑不是为了吃掉其他所有的兄弟和姐妹,而是为了你的弟弟。” “嗯。我的弟弟太安静了,又安静又乖巧,简直不像龙类。反倒像是人类的小孩子。” 老唐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抬起头,出神的看着夜色,“他一定会是很好的食物吧?我的兄弟们都会想要吃掉他的,所以我才得保护他才行。” “用其他的六宗罪杀死全部的兄妹,最后把暴怒交给你的弟弟,由他杀死你,这就是你的计划吗?” 路明非诚恳的说道,“你是个好哥哥啊,老唐。” “错啦。我如果单纯只是老唐就好了。”他扭头看向路明非,嘴角泛起无奈和释然的笑意,“可惜我是诺顿,青铜与火之王中的哥哥。” “那也不妨碍你是个好哥哥,然后,有一件事我必须向你坦白。”路明非挠了挠脑袋,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他不知道该不该说,但他还是决定说出来。 “你说。” “尤福拉湖的这个局是我设的,包括在猎人网站上发布任务。我的身后有一个团队。” “嗯,可以猜到。”老唐点了点头。 “我是经历过重启的,所以也知道你弟弟骨殖瓶的位置。” “……然后?” “其实我安排了那个团队在找你弟弟的骨殖瓶……这是为了保护你的弟弟,不然按照上次的流程,他就会被学院先发现。” 路明非顿了顿,似乎是不知道接下来的内容如何向老唐讲述。 “后来……”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后来老唐你作为猎人来到学院,无意间唤醒了康斯……你的弟弟,但那时你仍然处于失忆的状态,你的弟弟为了保护你,死在了学院。我给出了很关键的一枪,很抱歉。” “嗯。”老唐点了点头,他平静的眼底翻腾着耀眼的金色,“后来呢?” “弟弟死后,你陷入了疯狂的状态,回到青铜城和叁孙融合……最后就是,被我拿色欲杀死。我尝试唤醒过你,但没能成功,很抱歉。” “没事。”老唐做了个深呼吸,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所以你在重启之后,不计后果的也要提前唤醒我,避免我走上老路?” “我们是朋友啊。”路明非挠了挠脑袋,“要是我重启了还救不下你的话,我才是那个无药可救的人吧。 “看着你在水里慢慢下沉的时候我想起我们约定坐灰狗环游美国……我当时拼命的道歉,但于事无补……我是个很笨很笨的人,在老唐你死后,又见证了很多于事无补的事情。而有些事情的祸首正是我,我知道的……” 路明非的声音越发低落。“比如说有一个我能救,不,只有我能救的女孩,她也一直在等着我去救她。但是在她等我的时候,我却一个人躲起来喝酒……我……” “你不是已经改变了我的结局吗?” 老唐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没事的明明,我很感谢你,同时也很相信你。你可以的。” “还有,说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这位龙王伸手拥抱着路非明,一如重启前在三峡水库下昏暗的水底。 那时两人就曾这样紧紧的拥抱着,但区别在于现在路明非的手里没有刀。 “我们是兄弟啊。” 这位龙王开口说道。 六十七章?序幕(1) 黑色的“湾流g550”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声,撕裂云层。 一般来讲,这种飞机被设计得极其静音,在平流层中飞行时,乘客们甚至觉察不到发动机在运转,设计师说它飞起来便如“巨大的蓝鲸在深海中游动”。 但这架湾流不同,它的噪音极大,除了发动机的轰鸣,乘客们甚至还能听见机翼撕裂空气的尖锐啸声。 “斯莱布尼尔”,塞尔学院装备部改装。命名参考北欧神话中主神奥丁骑乘的八足天马,在神话中,它能奔驰于海上或空中,甚至可以来回死者之国。 虽说噪音确实超标,导致游客们需要佩戴耳塞才能入睡,但装备部坚持认为极致的速度才是精湛工艺的体现,与此相比舒适并不算什么。 当然,精湛工艺的体现还有爆炸。各种各样改装炸弹带来的各种各样的爆炸。 虽然他们向昂热再三保证他的专属座驾里绝不会有炸弹这种功能,但即使是昂热也不能确定有什么事情是这帮疯子做不出来的,他们甚至能把打火机改装成炸弹。 “所以说我们已经进入中国境内了吗?”凯撒晃了晃手中的档案袋,那里装着本次行动的相关文件。 “关于入境的问题,中国分部已经安排妥当了,斯莱布尼尔会直飞罗布泊。”昂热开口说道,“不必那么拘泥小节,想打开的话就打开看看吧。” “那还真是可靠,我还以为出入境会很麻烦呢。”凯撒打开档案袋,取出了那些文件。 不过说是记载着本次行动的细则,但由于事出突然,执行部也没有找到太多有用的资料。 “青铜与火之王。”楚子航抽出了资料,缓缓念出封面上的大字,他也已经睡醒。 虽说这架湾流睡起来并不舒适,但好在他很能适应环境。 “史料记载他们在北欧有一座巨大的青铜宫殿,可怎么会在中国的罗布泊留下埋骨地?”楚子航扫了一眼资料,开口问道。 “也许来中国寻找什么东西。事实上,很多位龙王都在中国留下了踪迹;所以我们才会把中文设为校园语言。”昂热开口说道,说这话时他正把玩着手中的折刀。 “简直像是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有什么宝藏在吸引着他们一样……” 凯撒挑了挑眉毛,接着说道:“龙类是喜欢收集珠宝和金币的动物,在传闻中他们用金子和珠宝铺满自己的巢穴。” “这听起来像是加图索家的风格。”楚子航说道。 “不,加图索家的风格是把一切金币换成藏品,各种各样的收藏品。”凯撒翻了一下手里的资料,“用金币来装点居所是暴发户的风格,不是加图索家的。” “两位之间的火药味可否不要那么重呢?”昂热笑了一下,“你们都是我出色的学生,而且这次的考验可并非只有龙王之卵。” “校长的意思是?”楚子航问道。 “混血种之间也是有势力划分的,密党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昂热抚摸着他心爱的折刀,开口说道:“当然,抛开密党部分,其实我在美国本土上还有一位老朋友呢,他的势力在芝加哥也相当有名。” “菲德里斯·冯·汉高?”凯撒问道,“据说他是希尔伯特·让·昂热半辈子的对头,你俩甚至连名字的格式都如出一辙。” “没错,我们是老对头了。”昂热耸了耸肩,“我们俩在几十年的时间里一直明争暗斗着。这次猎人市场公布这么重磅的消息,哪怕只是为了膈应一下我,他也会来凑个热闹的。” “据说如果美国混血种如果大致分为两个势力的话,那么就是卡塞尔学院和汉高的家族。”楚子航放下手中的资料,“他会带人来争夺龙卵吗?” “争夺的前提是先找到吧?”凯撒说道。“而且真的会有人选择和代表着密党的卡塞尔学院敌对?” “所以我前面说过了啊,密党的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昂热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龙王们距离我们的时代太过遥远了,而世界如今距离混血种又过于接近。面对权和力就免不了互相争夺,就算是在校董会里也会有人想着看我倒台。” “这种混血种之间的明争暗斗还真是无聊,特别是在敌人还未消亡的时候。”凯撒笑了一下,“这么说来我倒期待这两位龙王能苏醒过来,看看老东西们会是什么反应。” “最好还是别醒过来。”楚子航开口道,“这里是中国境内。我并不认为在没有重武器的情况下能够解决两位初代种。” “好了。”昂热及时出声,打断了可能演变的争吵,“我告诉你们这些,是想让你们知道这次是有外人的。就算你们在学校里是敌对社团的领袖,在这种情况下也得试试精诚合作。” “好吧好吧,我会试着和这位冷面帅哥合作的。不过说起来,只有我们一组人吗?”凯撒问道。 “能乘斯莱布尼尔来的只有我们了。其他的小组会陆续赶来,不过这里是中国分部的主场,总部不需要来太多人。” “路明非不跟着来吗?”楚子航收起手中的资料,将其整齐的放回档案袋内。“我觉得他会是一个很不错的战力。” “明非啊?”昂热笑了一下,“他刚刚接到了一个关于三代种的任务,在处理完之后就会直接过来的。” “让他独力处理三代种?”凯撒挑了挑眉,“我之前一直以为他在赫利奥波利斯的经历是编出来的。” “我们的新闻部偶尔也会是有真材实料的啊。不过说起来,凯撒你在北欧的经历如何?”昂热笑着问道。 “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一个四代种。可惜,没赶上去赫利奥波利斯。” 凯撒耸了耸肩膀,接着说道:“我记得校长你是杀掉了一头三代种和一位次代种?至于你的话……” 凯撒看向楚子航,“你解决的是一头三代种。” “并非完整的三代种。”楚子航开口更正,“以木乃伊形态保留下来的三代种,心智不全,无法使用言灵之力,只有龙躯是三代种的水准。” “没关系。”凯撒笑了一下,“不管是完整的龙类还是木乃伊形态的龙类,我都会超过你们的。” “嚯。”昂热挑了挑眉,“很有气势啊凯撒,我很看好你。” “我没所谓。”楚子航闭上眼睛,开始闭幕养神。 斯莱布尼尔的机舱内重新安静下来,呼啸声再次占据了所有的耳朵。 它呼啸着撞破云层,而在它之上,黑夜深沉,诸天暗淡。 六十八章?序幕(2) 路明非跟着老唐慢慢走进青铜城最核心的部分,那是老唐和他弟弟居住的小屋。 一栋青铜铸造的、古老的民居,附带窗户。虽然从窗户往外看只能看到一堵漆黑的金属墙壁。 眼前的场景熟悉得就像来过,而实际上他也真的来过,上次来仿佛还是在上次。 “我记得上次来还献了不少血给你设的那个守门活灵,路上还看到不少白骨来着……”路明非环顾着四周,“这次居然直接就进到boss房间了?” “不,只有尼伯龙根才能够被称为boss房间。而这里的青铜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尼伯龙根。” 老唐走向房间角落里的一个巨大的铁制箱子,他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boss住的房间也算boss房间啦。不过空间开辟真是好用的能力,简直就像任意门一样。” 路明非走到老唐身后,开口问道:“里面装的是七宗罪?我记得上次好像不是这个剧本……” “按照设定的话,任意门应该更方便一些。” 老唐伸手打开铁箱,里面装着一个古老的匣子,以及一副盔甲。“剧本是会变的嘛,就算是类似重启的言灵也不能保证所有的事情还按照预定的轨道进行啊。” 他拿出那个大匣子,放在一旁的地面上,随后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副黑色的盔甲。 “这是我弟弟为我铸造的盔甲,为了不让我在战场上受伤。” 老唐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他所能掌握的高温要胜过我,包括在锻造上。初代种的双生子中,一般是那个有缺陷的拥有更强的权与力。” “黑王真是个能想点子的主。”路明非叹了口气,“他那么执着于要一方吞噬另一方进行补完,是为什么呢?” “不清楚。”老唐摇了摇头,他端起那副铠甲,站起身来。“好了,不怀古了。在罗布泊会是一场恶战,现在我们需要做一点准备工作。” “可是我现在已经什么武器都没有了,穷得叮当响啊。”路明非摊了摊手,“就连钩梦都留在俄克拉荷马了,跟我中间隔了一个太平洋。” “拿着那个反而会被人认出来吧?” “可是我的m500转轮也被你溶掉了……” “安啦,武器方面有我在。” 他上下端详了一遍路明非,略略点了点头,“嗯……和我的身材差不多,明明你来试试这个盔甲。” “啊?”路明非愣了一下,“这不太好吧,毕竟是你弟弟专门给你铸造的。” “我这是为了保证你能活下来。”老唐无奈的叹了口气,“初代种之间的战斗,而且是动真格的那种,你以为呢?” “……老唐你别吓我,你说的好像初代种之间打架和核爆一样。” “开灭世言灵的话应该差不多吧。我尽量控制一下范围。” “……你来真的啊?”路明非愣了一下,随后开始乖乖的穿上盔甲,“需要我做什么吗?” “别急,先看看效果。” 路明非费力的穿上了盔甲,这是一件汉代形制的黑色盔甲,但隐隐杂糅着西方的风格,不过康斯坦丁的审美还是在线的,两种风格被他结合的很好。 整个盔甲相当漂亮,透露出一种厚重的韧性。 “唔……”路明非试着走了两步,“还挺合身的。” “那就好。”老唐点了点头,“你先脱下来,我跟你讲讲计划。” “嗯。”路明非开始动手脱掉盔甲,“你说。” “第一,密党是一定会来回收卵的。初代种应该也舍不得这个机会,只是会来几位就不知道了。还有一位次代种,他应该也会来。” “次代种也能来凑局吗?” “一般的次代种不能。”老唐摇了摇头,“不过如果没出意外的话,有一个是可以的……具体的以后再跟你说,现在继续说计划。” “嗯。” “密党和龙类是对立的两方,两者一定会打起来,这是绝对的。除非已经有人偷偷找到了卵,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听起来不太现实。”路明非摇了摇头,“奶妈团在罗布泊安排的团队是第一个入场的,但目前也只挖到了一个假的卵。” “混战是绝对会发生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老唐开口说道:“我需要你做的就是,穿上我弟弟铸的这副炼金材质盔甲,把他的骨殖瓶抢到手里。而我的话,会带上七宗罪,帮你拦住密党和我的那些兄弟。” “真是艰巨的任务……不过老唐你能不能尽量别杀人……虽说这个请求有点荒谬。”路明非诚恳的说道:“拜托。” “放心吧,没有脑子正常的人会想介入初代种之间的战斗的。”老唐摆了摆手,“不过如果算真的有疯子想掺和……那我尽量控制一下力度。” “谢啦。”路明非舒了一口气。 “傻愣着干嘛,继续脱啊。”老唐开口说道。 “啊?可我已经把盔甲脱下来了。” “嗯,我看到了。”老唐点了点头,“继续脱。” “老唐你不会有那方面的爱好吧……”路明非双手抱胸,“我这人姿色不行的,当牛郎都没人点我……不,只有一个。” “没想到明明你还做过牛郎。”老唐愣了一下,“不过我只是想给你强化一下肉体而已,用龙血可以强化你的肉体。你之前表现出的那种超常规的青铜御座,就是沐浴龙血的效果吧。” “原来是这样。”路明非开始动手脱衣服,“不过之前的事情,我倒是记不太清楚了。” “大差不差吧。”老唐点了点头,“毕竟也没什么别的方法了。” “啊……”路明非吐了一口气,“总有一种要接受严刑拷打的感觉。” “能被初代种的龙血严刑拷打,你就偷着乐吧。” “这么说还真是。”路明非点了点头,“有镜子吗?或者什么反光的东西都可以。” “嗯?做什么?” “开挂。我开青铜御座,然后用那个自愈言灵,你直接用龙血淋我就好了,连精炼的一步都省了。” 老唐托着腮,若有所思道:“这样也确实可行……不过直接用未精炼的龙血,过程估计要更痛苦十倍。” “主打的就是一个铁骨铮铮。”路明非叹了口气。 “不过说起开挂……” 老唐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路明非,笑着说道:“我有个挂差点就忘记开了。” 六十九章?罗布泊(1) “罗布泊,着名的无人区,从卫星上观察,由于形状宛如人耳,被誉为“地球之耳”,又被称作“死亡之海”。很多探险家都在这里失踪或死亡。” 凯撒操纵着方向盘,开口说道。“我其实也挺想来这种地方探险呢。” 楚子航望了一眼越野车的车窗外,那是成片荒芜的黄色土壤,大戈壁成片连绵,地面上生长着低矮稀疏的荒漠植被,偶尔可见倒地枯死的巨大胡杨。 就好像你不管走了多远,天上的月亮都没有什么变化一样,在这里不论你怎样驱车,也就都只有连绵不绝的荒芜而已。 换句话来说,这里生命力最强的东西就是“荒芜感”,它在这里扎了根。 楚子航想起曾经课文里讲过关于罗布泊的场景,课文里引用《吊古战场文》中的句子来形容这里的环境,说: “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亭长告余曰:“此古战场也,常覆三军。往往鬼哭,天阴则闻。” “你应该庆幸现在不是夏季,这里的夏季气温可以高达70c。” 楚子航把头收回来,端正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换句话说,如果你想挑战探险,我建议你在夏天的时候来。” “不错的建议。”凯撒点了点头。 他们驾驶的是一辆悍马h1越野车,此刻做的事情也和探险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深入罗布泊,寻找龙卵。 在这种广袤的无人区进行集中式搜索显然不可能,于是中国分部和本部被统筹起来,分为了数十个小组,在罗布泊腹地中分头寻找青铜与火之王留下的龙卵,用的则是科学考察的名义。 “这里紧挨着塔卡拉玛干沙漠,或者说已经变为了沙漠的一部分。” 楚子航正重新翻看着资料,那里记载着关于罗布泊的全部历史,他需要从中得到关于任何青铜与火之王的信息。 “塔-克-拉-玛-干?古怪的发音。”凯撒挑了挑眉毛。 “在当地的词义中,意为‘不归路’,或者‘进去了就别想出来’。从古到今,塔克拉玛干吞噬了无数文明,楼兰、小河、精绝……就连当年的丝绸之路,都只能小心翼翼地从它的边缘经过,不敢逾矩一步。” 楚子航接着说道,“一千多年前,玄奘法师曾经在取经路上经过塔克拉玛干东部的莫贺延碛,在长达800里的沙漠中被困了四、五天,几乎陷入绝望之中。最终是识途的老马带他找到了一眼清泉,才走出死亡的阴影。” “唐僧?我知道他的故事,他的取经之路相当精彩,我还知道他有三个徒弟,分别是猴子和猪还有水怪。”凯撒顿了一下,“顺带一提,我最喜欢的是猴子。” “是唐僧没错。”楚子航点了点头,“但是真实的玄奘没有徒弟,他是独自走完的取经之路。数年之后,当玄奘回想起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中的这次经历,仍然心有余悸,说:‘四夜五日无一滴沾喉,口腹干焦,几将殒绝’。还有我也最喜欢猴子。” “听起来真是危险。”凯撒耸了耸肩。“我喜欢猴子是因为他从前是个狠角儿,倒不如说我只喜欢他的从前,读《西游记》的时候我还很小,当时我觉得他太酷了,想效仿他大闹加图索家。” “加图索家的少爷也会大闹自己的家吗?” “会的,我看那些老东西们一向不顺眼。”凯撒笑了一下,“我从种马老爹的私人兵器库里找了根铜铸的棍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东西,也不知道原本用来干什么。但反正得是根棍子,因为猴子使的就是棍子。” “如意金箍棒,或者定海神针。”楚子航点了点头,“中国的小孩都崇拜孙悟空,金箍棒对他们具有谜一般的吸引力。我小时候也不例外。” “是啊,所以我就拖着那根铜铸的棍子把客厅给砸了个稀巴烂,当时我的力气还不够大,搞起破坏来很费力。” 凯撒轻声说道,“我像猴子大闹天宫一样破坏着我家,也已经做好了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准备,可是老东西们还是迁就着我,但那畏缩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并不能给我带来任何快感,只能让我觉得恶心。” “听起来你和家族的关系很不好。” “我从没试图掩盖这一点。”凯撒耸了耸肩。 “不……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楚子航轻声说道,“说实话,我也没能处理好和家人之间的关系。” “听到这点还真让人惊讶……” 凯撒把目光拉回面前,有些不耐烦,“不过我们已经开出了这么久,入眼的除了荒漠就还是荒漠,龙王们真的会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作为藏卵地吗?” “不,罗布泊从前并非荒漠,从‘泊’字就能看出来了。” 楚子航接着说道:“猎人市场上发布的信息,确凿说明是在罗布泊留下了龙卵无疑。但诺顿和康斯坦丁活动的时间应该在数百年甚至千年之前了,也就是说,在两位龙王留下龙卵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广袤的大湖。” “是在利用水体掩盖龙卵所外放的火元素吧?反而却因为龙卵而导致了这片湖水的消亡?”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正在想办法确认这里开始干涸的起始时间,以及关键的地点。” “和聪明人交流确实舒服。”凯撒笑了一下,“我可能对你有些改观了。” “那还真是谢谢。” “所以,你目前有什么发现吗?” “有一个猜测。楼兰。” “楼兰?”凯撒皱眉思索道,“我倒是知道。最早是由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发现,是丝绸之路的咽喉要道,之类的?即使在所有的沙漠文明中,也是相当有名的一个了。” “嗯。楼兰是一个依托着罗布泊的古国。”楚子航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也正是因为罗布泊的消退,导致了楼兰古国因为缺水而覆灭,这也是罗布泊开始衰退的起点。” “你的意思是,罗布泊消退的原因,正是由龙王的力量造成的,而一切的根源,就在楼兰古国的附近?” “应该是这样。” “那么,”凯撒笑了一下,“我们就去楼兰。” 七十章?罗布泊(2) 距离中国分部和本部向罗布泊派出侦察队伍已经过去三天了,但依旧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陆续开始有小队退出罗布泊进行补给,因为他们携带的粮水只足四天的量,考虑到这里极端的温差和变幻莫测的天气,在这个时间点返程是正常的。 当然,并非全无收获,有小队带回了伪装的骨殖瓶。那是诺顿伪造的。 “校长,又一个小队返回了。”一个面容坚毅的男人进来汇报,他是本次合作行动里中国分部的统筹负责人。 “还是没有消息吗?” “还没有,他们会在营地休整一天,明早再次出发进入罗布泊。” “没事。”昂热摆了摆手,“让他们休息吧。想来次代种的卵也不是那么好找到的。” “是。”男人迟疑了一下,接着汇报道,“目前,只剩下学院总部的一队没有返回了,是凯撒和楚子航的小组。” “或许年轻人们有什么新发现吧。”昂热挑了挑眉,“其实我也想跟着他们进去来着。” “那我就再劝您一次。”男人叹了口气,“这里是罗布泊,校长。您是屠龙的领袖,镇守着密党。有您在,有很多牛鬼蛇神都不敢露面,您在某种程度上稳定着混血种社会的秩序……我得首先考虑您的安全才行。” “你曾经是一个相当具有冒险精神的学生。”昂热叹了口气。“换做从前的你,可能会撺掇着我一同进去。” “您也说那是曾经了。”男人无奈的摊了摊手,“我现在必须保证您的安全才行,再说了,汉高家族到现在可还没动静呢。” “说的也是……”昂热眯起了眼睛,“我太了解他了。菲德里斯·冯·汉高,这个男人不会放过这个分割新秩序的机会的。那么如果他到现在还没有出现的话,我们就得考虑最坏的打算了。” “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希望一切顺利。”昂热望向远处的戈壁滩,黄沙蓝天,美不胜收。 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藏着一把在整个屠龙史上都举足轻重的折刀。 “希望一切顺利……” ———————————— “《水经注》记载,东汉以后,由于当时塔里木河中游的注滨河改道,导致楼兰严重缺水。这么看来我们不应该直接从楼兰找答案,而是去注滨河的旧道,找到关于河流改道的原因。” “啊……你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凯撒挠了挠他的头发,那一头耀眼的金发由于缺少打理已经炸起了毛。 “理科生。”楚子航愣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短短三天我们已经跑了四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虽然这整个地方都很鸟不拉屎。” 凯撒指了指后座,那里装载的物资已经所剩无几,“你说的那个注滨河的位置在哪里?” “剩下的粮水足够到了。”楚子航开口说道,“注滨河的旧道就在楼兰古城以西,再找一次,最后一次。” “我真是信了你这个理科生的文科解析……”凯撒吐出一口气,他再次发动越野车,悍马h1发出兴奋的吼叫,脱缰而出。 “目前的物资足够撑到到达注滨河旧道再返回了。” “我知道。所以我正在抓紧过去。” 在这种地形里开车对凯撒来说是个挑战,这位贵公子开过各种各样的豪车,但还没来过这样恶劣的环境。 事实上加图索家是绝对不会允许未来的家主进入这样危险的无人区的,但是找到龙王的卵同样是一种荣耀,能够为家主在混血种社会中带来极高的威望,属于政治宣传的一种。 “看到这些遗骸让我觉得这里还真是危险。”凯撒挑了挑眉,他的目光掠过远处黄沙上的一架飞机的遗骸。 “昨天你见到那辆报废牧马人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是啊。那辆车绝对是自燃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真不知道车主经历了什么。” “这才是无人区的危险之处啊。”楚子航感慨了一句,“说到底无人也是构成危险的元素之一。不对,倒不如说,在这种无人区里,人也是一种危险的元素。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探险家在这里遇难。” “你说的越来越哲学了,理科生。”凯撒挑了挑眉毛。“不过关于罗布泊的遇难冒险家,我只知道余纯顺和彭加木。” “纠正一下,彭加木只是失踪,并不是遇难。” “这么久过去,就算是失踪也变成遇难了吧。”凯撒叹了口气,“不过也是纯爷们的活法了……嚯!” 凯撒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远处,那是一头白色的动物骸骨,几乎已经与茫茫隔壁融为一体,“野骆驼的尸骨,这些天的第三头。” “先别管那些了,看前面。”楚子航伸出手指着车窗的正前方,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极宽的干涸河床。 “那就是注滨河的河道吗?” “从记载上来看,应该没错。”楚子航点了点头,“我们开过去,然后沿着河道找找看。” “行吧。希望这次能找到。” 凯撒驱车前往那道干枯的河床,悍马颠簸着下到河床之上。 这里显然已经很久没有过水了,河床里的土质和戈壁中的如出一辙,并没有那种龟裂之感。 “往哪边走?” “如果注滨河改道过的话,应该还有一道河床才对,是改道之前的。” 楚子航思索道,“青铜与火之王的卵散发着纯粹的火元素,逼迫着注滨河改道,从而导致了古楼兰的缺水,以及罗布泊的逐渐干涸。” “意思是朝着楼兰的方向走?” “嗯。顺着河床一路向下,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改道前的河道。” 凯撒调转了一个方向,悍马开始沿着河道向下缓缓驶去。 闲极无聊时他释放了镰鼬,虽说是无心之举,但他很快就收起了悠闲的样子。 因为在镰鼬为他带回的声音里,有一个强有力的心跳声。即使在卵中,这位龙王的心脏仍旧在跳动,一下又一下,像是战意滔天的战鼓。 “那个……”凯撒斟酌着开口,“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 “我应该找到了龙王的卵。我听到了一阵很强力的心跳,但肉耳估计是很难察觉到的。” “言灵对龙类的反应确实更为强烈一些。”楚子航点了点头,“坏消息呢?” “我们得到的情报是两位龙王。但是……” 凯撒缓缓吐了一口气。 “但是心跳声只有一个。” 七十一章?天顶之袭(1) 巨大的铜罐是黄铜质地,它的表面满是暗绿色的铜锈,隐约可以看到阴刻的、键陀罗风格的花纹,双条纠缠不休的粗壮蟒蛇守卫着一株巨树。 铜罐的外壁原先是完全封闭的,但是上方有一块泛着灰锡颜色的地方,有个黑洞洞的缺口,像是被腐蚀出来的。 “看起来倒像个蛋。”凯撒盯着铜罐看了会儿,随后摇了摇头,因为镰鼬的关系,他总是能够听到轻微但震撼的心跳。龙王的心跳。 说这话时他们已经搭上了斯莱布尼尔,这座黑色的湾流正载着他们往正西方飞去,但即使是校长的专架产生的噪音也不能盖过这阵心跳。 当然,是在凯撒的耳中。慑服于龙王级别的威压,他的镰鼬们变成了传播宏音的使者。 “这是一个骨殖瓶。”昂热开口说道,他正在解译刻在铜罐外侧的铭文,“根据铭文显示,在这里面埋葬着西汉末年东南方统治者公孙述的一个臣子,名为李熊。” “史料记载,这个人曾经劝说公孙述称帝,但在仅仅十二年之后,公孙述便落败,死于光武帝刘秀之手。而作为推动公孙述开始统治的重要推手,在史书上居然没有记载这位大司徒的任何结局。”楚子航补充道。 “听起来这位龙王没有好好当他的宰相,反而跑到了罗布泊来。”凯撒问道,“可是他为什么要来中国呢?密党记载说龙王诺顿在北欧有他自己的青铜宫殿。” “龙类如果能够以常理去推断的话,也就无法被称之为龙类了。” 校长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黄铜质感的骨殖瓶。“……虽然看起来很像黄铜,但这种感觉摸起来并不像金属。你们是在一道干涸的河床里发现它的?” “嗯,楚子航推测正是龙王之卵外泄的火元素使一条河流改道,我们找到了那条河改道前的旧址,我的镰鼬听到了一个心跳声,不过楚子航就算把耳朵贴上去也不能听到,我的镰鼬却像疯了一样单独把那个心跳声带回来。” 凯撒敲了敲脑袋,“当时它几乎被风沙完全掩埋,因为没有携带足够合适的工具,我们费了一点时间才把它挖出来。” “镰鼬敬畏着初代种的力量,将原本微弱的心跳如洪钟般放进你的耳中?” 昂热摸了摸下巴,“这就是初代种级别的威压么?天生就对以龙文写就的言灵具有压制的作用。” “比起压制,我更倾向于我的镰鼬们在被迫‘称颂’那个心跳,所以它们把被放大了数倍的声音带了回来。”凯撒说道。 “崭新的研究题材。”昂热以拳击掌,“一般情况下初代种们会有压制言灵的作用,即所谓的‘龙威’。但目前看来,龙威似乎单方面加强了镰鼬的效果。” “只能单独强化心跳声,只能算作是负提升吧。”楚子航抬起头,看向昂热,“校长准备怎么处理这个骨殖瓶?” “老实说,还没想好。”昂热摊了摊手,“毕竟这是密党史上第一次捕获到初代种的龙卵,居然还是依靠着猎人网站上发布的消息。” “其实现在和猎人市场上发布的消息不太吻合吧?”凯撒开口道:“消息上说在罗布泊有两位龙王,诺顿和康斯坦丁,但事实上我只听到了一个心跳声。” 他伸手敲了敲铜罐的上部,从其中传来清脆的中空回响,有一道深邃的黑色裂缝一直向着铜罐内部延伸。 “是啊。”昂热点了点头,“看起来有一位龙王已经苏醒,并且离开了罗布泊。”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唤醒他的兄弟呢?”楚子航问道。 “龙王们在苏醒之后,记忆会是残缺的。他们需要时间来取回自己的力量和记忆,随后开始新一轮的灭世之路。” 昂热轻声说道,“捕获一颗龙卵对我们来说是开创性的,我们可以通过对这位初代种的研究来揭开他们不死的秘密,甚至……” 昂热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甚至可以杀死初代种,并非寻常意义的杀死,而是真正的、完全的杀死,让尊贵的龙王们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 “校长的意思是,彻底杀死这些龙王,从而终结密党对龙类的战争?”楚子航问道。 “只是可能而已。”昂热笑了一下,“而且我们的对手也并非只有龙王和龙类,即使是在混血种中也有图谋不轨的家伙,意图颠覆整个世界。” “校长是说洛基之血吗?”凯撒挑了挑眉毛,“我之前在北欧执行任务的时候,听我的叔叔说起过,那里的混血种家族们被洛基之血毒根一样的组织搞得非常头疼。” “好在你的叔叔虽然抱怨起来很起劲,但下手却丝毫不软。欧洲的洛基之血被清理的甚至比我们的北美洲还干净。虽然是我主导了对北美的清理,但我总觉得……” 昂热皱起了眉毛,“我总觉得在北美洲还有这个组织的遗毒。实际上甚至某个分部都受到了它的影响,这个组织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盘根错节。” “有支部都被洛基之血渗透了?”楚子航有些讶异。 “是啊。”昂热点了点头,“是日本分部,在限制血统提纯药物原料的情况下,居然还在以分部研究的名义大肆购买,这也是为什么我把返程的路线定在从欧洲绕回学院。”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校长你是想把骨殖瓶送回校董会。”凯撒愣了一下。 “如果说和洛基之血有染的是虎,那么校董会就是狼吧?”昂热笑道,“我还做不到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入群狼之口。” “听您这么说我真是倍感安心。”凯撒耸了耸肩膀,“真想看看我叔叔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啊,不过日本分部那边怎么办?我听说那里很有意思。” “看来弗洛斯特真是个不称职的叔叔。至于虎穴那边,等这次的事情忙完之后,我会让你们去的。” 昂热用一个笑容结束了这次谈话,他重新开始闭目养神。只剩下凯撒和楚子航还在对着那个骨殖瓶做研究。 这次的行程太过顺利,顺利得几乎不正常。昂热曾经设想过这次的信息会是一个陷阱。 通过追查,学院发现在猎人网站上发布悬赏信息的账号是一个本该注销的空号。因为号主人已经死去一个星期之久了,死因是被鱼刺卡住喉咙,不治身亡。对混血种来说相当可笑的一个死法。 况且还有汉高这个老对手,昂热其实已经做好了和汉高交手的准备。为此他还带上了自己为得意的年轻人,想要给予历练,虽然路明非因为临时接到任务而没有来。 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丝阴谋的味道,而他们甚至已经在带着骨殖瓶班师回朝了…… 这虽然让昂热疑惑,可也感觉到了久违的放松。 昂热轻轻舒了口气,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敲击舷窗的声音,一声又一声,犹如敲门。 他愣住了。这架湾流正在天空中全速飞行,有什么东西能够在这种情况下敲响斯莱布尼尔的舷窗?! 昂热睁开眼睛,与此同时他抽出了袖中的折刀,动作矫健犹如暴起的猛虎。 而他现在也已经看清了,在斯莱布尼尔的舷窗外是一头长着黑色鳞片的死侍,它的眼色血红,背后生着强壮的翼膜。 只在典籍中记载过的存在,死侍中的最高形态——龙形的死侍。 七十二章?天顶之袭(2) 龙形的死侍紧紧的贴在舷窗之上,就连它身上的鳞片都清晰可见。而且,这样的死侍并非只有一只。 数十只龙形的死侍包围了这架湾流,它们用利爪嵌入湾流的机舱外壁之上,即使在轰鸣中也能听到尖利的摩擦声。 “完了……”昂热舔了舔嘴唇,“我这架湾流可是没有配置降落伞的。” “什么?”凯撒愣了一下。“我还以为校长你只取消了机师的降落伞。” “正是因为取消了机师的降落伞,所以乘客的降落伞也没有配置的必要了啊。”昂热握紧折刀,叹了口气。“现在只好相信我们的王牌飞行员了。” 斯莱布尼尔号的机师曾经是美国空军中的王牌试飞员,他在飞行履历中曾经试飞过f-22的第一架样机,但由于他的暴躁驾驶,导致价值12亿美元的样机失事坠毁,最后被美国空军开除,只好给昂热校长当专属机师。而为了驯服这匹暴躁驾驶的烈马,昂热把斯莱布尼尔号上的机师降落伞取消掉了。 可惜故事只说了半截,另外半截故事说的是这架飞机上没有任何降落伞。 “没想到在空中会被死侍给打劫了……”凯撒叹了口气。 此刻的楚子航和凯撒也已经做出了警惕的备战姿态,两人环卫着龙王的骨殖瓶,楚子航拔出了村雨,而凯撒的手中则握着狄克推多。 按理说,拥有镰鼬的凯撒应该是最先发现异样的人,但事实上他的镰鼬完全被骨殖瓶里的声音吸引了,它们臣服于龙王的心跳,忠诚的传递着心跳声犹如传颂圣旨。 斯莱布尼尔号正在逐渐加速,试图甩掉这些蛇形死侍,实际上这些死侍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而且现在也已经甩不掉了,它们是这架飞机的跗骨之蛆。 “迫降!”昂热吼道,“在空中和这些死侍打起来我们也得全部完蛋!” 斯莱布尼尔号在机师的操纵下开始滑行降落,不过说是滑行,它的运行轨迹更像是俯冲。王牌机师擅长用最快的办法,而王牌机师的办法就是最快的办法。 那些死侍们已经开始用利爪抓挠斯莱布尼尔号的机舱外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音。 “好消息是校长的专驾是装备部出品……我觉得只依靠这些死侍的爪子还不足以……”凯撒愣住了,在他的强制命令下,镰鼬终于为他带回了有用的消息,那是类似于机械倒计时的滴滴声,通常这种情况一般都会用在炸弹的音效上。 “炸弹!”凯撒喊了一声。 在一些龙形死侍的身上绑着滴滴作响的定时炸弹,而此刻正是炸弹结束计时的时间,在斯莱布尼尔号的左侧机翼上传来了两声不分先后的爆炸,想来是龙形死侍过于珍贵,对方不敢浪费太多。 “洛基之血!”昂热高声喊道,现在他终于知道在猎人网站发布消息的人是谁了。但即使是昂热也没想到对方已经复原了只存在于典籍记载中的龙形死侍。 斯莱布尼尔号的左侧机翼受损,不得不称赞装备部的坚硬做工,没有他们对这架专机近乎苛刻般的打磨,恐怕湾流的左翼会直接被炸毁,昂热一代屠龙英雄陨落,还带着两位屠龙战场上还未能完全升起的新星,其中一位更是加图索家未来的继承人,混血种社会迎来一场大地震。 只是令昂热想不通的是,龙形死侍的速度难道能追上斯莱布尼尔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洛基之血的危险程度会再上一个档次,对日本分部的调查处理也必须提上日程。 这架湾流终于完全失去了平衡,即使三位乘客都是优秀的混血种,也很难在这种世界颠倒旋转再颠倒的情况下站稳脚步,而王牌机师不愧是王牌机师,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在尽全力控制着斯莱布尼尔号,试图让它成功迫降。 “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昂热大声喊道。龙形死侍的尖爪无法突破机舱让他稍感宽慰,但他隐约觉得自己心中的设想就快要成真了。 “现在已经飞离中国境内,进入哈萨克斯坦了!”从驾驶舱传来机师的怒吼,“预计要迫降在巴尔ks湖以西的荒漠上!” 黑色的湾流摇摇欲坠着朝地面俯冲,一边掉落一边在空中打转,地表处的荒漠景观已经清晰可见,和在罗布泊时见到的情景并没有什么两样,当时他们也是直接乘坐着斯莱布尼尔号落在一处简易跑道上,但这次的情况可能要不一样了。 在距离地面还有数百米的时候,机师做了最后的努力,这架湾流的右翼之下猛然点火,在装备部的钙质下,这架猛兽几乎具备着朝任何方向喷射火流的功能。 然而在左翼受损并摇摇欲坠的情况下,这样做只会增加左翼下坠的角度,无异于自杀。 但机师继续加大火流!右翼发动机向上推力全开,在高达数百度的高温气流推动下,斯莱布尼尔号完成了半个危险的旋转。机师在这个半圈完成的瞬间直接切断所有火力,依靠着惯性的作用,斯莱布尼尔号还是转完了整整一圈。 机师拼尽全力抬升!此时正是最佳的平衡时刻,而它也已经滑上了遍布粗砥砂石的荒漠上,轮胎和荒漠中粗砥的砂砾和石子摩擦,带着刺眼的火花一路滑行。 而在此期间,昂热一直守在机舱的舱门后方,和被颠得七荤八素的楚子航与凯撒不同,昂热站的如同在脚下生了根。 楚子航和凯撒则一直在用身体保护着巨大的黄铜罐,他们用身体充当防护气垫以减少飞机颠簸旋转时引起的碰撞,以免这些动静吵醒一位正在沉眠中的次代种。 “校长!还没好吗?!”凯撒大声喊道。 “预计还要再滑行一段时间,滑行结束之后先出去解决掉死侍!” “明白!那这个骨殖瓶怎么办?!”楚子航高声喊道。 “初代种对死侍带有天然的龙威,它们会不由自主的向初代种表示臣服!把骨殖瓶带出去!” 昂热缓缓吐了一口气,他大概已经猜到这个局是怎么设立的了。而菲德里斯·冯·汉高,这位老对手,究竟打算在何时搅局。 七十三章?登台(1) 舱门打开,但还没等舷梯降下,就有数只死侍朝斯莱布尼尔号里冲去。 但这几头龙形死侍只是刚冲进舱门,就被一道耀眼的刀光切开了它们的喉管。 那是昂热的折刀,他只挥了一刀,就把三头龙形死侍的喉管尽数切开。 黑色的污血自死侍的喉管泼洒而出,落在斯莱布尼尔号的舱门壁上,黑色的血液如同沸腾般起泡,腐蚀着所触碰到的一切。 “这场景就像是往地上丢了一块面包啊。” 舷梯降下,昂热缓步走出,而那些龙形死侍们竟也迫于他的威势,没有选择直接攻击过来。 “好吧。”他叹了口气,随即高声喊道:“还有想吃面包的蚂蚁吗?除了这些会飞的。” 昂热的声音很大,他的话语在荒原上回荡。 “校长觉得这是一个阴谋吗?”凯撒低声问道,刚刚结束了那样的剧烈的颠簸,他还没能够缓过来。 “不知道……” 楚子航的情况也没比凯撒好到哪去,他摇了摇头,似乎在极力抑制着正在翻江倒海的大脑。“但假如这是个圈套的话,难道说敌人已经掌握了操控死侍的办法?” “听起来真是荒谬……” “好了两位,不要闲聊了。既然其他客人不愿意来,我们就先把这些长翅膀的蚂蚁处理掉吧。” 昂热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把我们珍贵的面包带出来。” 凯撒和楚子航对视了一眼,两人合力抬着那枚巨大的黄铜罐,一前一后的走下舷梯。 那些龙形死侍原本如同蚂蚁聚集在一块面包上那样紧紧的叮在斯莱布尼尔号上,但骨殖瓶引起了它们的躁动。如果说斯莱布尼尔号是面包屑,那么这枚巨大鸡蛋状的黄铜罐就是鲜美的肉食。 它们不安的抖动着双翼,既畏缩又渴望,也不知是想要上前跪拜还是要保护这位初代种的龙卵。 楚子航和凯撒走下舷梯,他们把骨殖瓶放在荒芜的地面上,拔出了各自的武器,狄克推多和村雨。 斯莱布尼尔号迫降的地点是在一片荒漠之上,这片荒漠有个相当拗口的名字:萨雷耶西克拉特劳沙漠。 他们才刚刚飞出中国的国境线没多久,就遭到了龙形死侍的攻击,现在是被迫迫降在了哈萨克斯坦境内的荒漠上。 其实能成功迫降已经是死里逃生了。 昂热傲然而立,他站的笔直,右手中持着染血的折刀。这把利器在不久之前还杀掉了一位次代种,它所蕴含的毒性也更强了一分,已经是对龙类而言致命的凶器。 似乎是慑于昂热的威势,那些龙形死侍并没有敢上前,只是轻轻挪动。 就好像屠夫身上的气息会令动物畏惧,昂热这位屠龙者所沾染的鲜血也能震慑死侍,而他身上的血腥甚至多得无法洗净。 事实上昂热洗掉身上旧血的方法是用新的龙血来洗刷。 这位老绅士有些不耐烦,他手握着折刀,在黄铜罐出现裂缝的部分深深划了一道,摩擦的声音令人灵魂战栗。而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轻蔑微笑。 这是傲慢也是僭越,初代种们是尊贵至极的龙王,可这个混血种用他的武器在龙王的卵上留下了一道深邃的伤口。 龙形死侍们发狂般的吼叫起来,它们是拱卫龙类的卫士,龙王们最忠心耿耿的爪牙,而昂热的行为在它们眼中无异于寻死。 十数只龙形死侍挥动翅膀,离开了斯莱布尼尔号,它们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之后,朝着昂热俯冲而来,与此同时,剩下的龙形死侍则将目标锁定为守着骨殖瓶的楚子航和凯撒。 狂龙于天际飞舞,它们的形态是死侍中最高级的一种,可以俯瞰大地,狩猎众生。 龙形死侍们发出刺耳的尖啸,它们的俯冲快如鹰隼,那对尖利的利爪只需要最简单的抓挠就能够撕裂人的身体。 但昂热比它们更快,其实他的折刀并不长,因此从理论上来讲很难进行这种混战,但理论对这个男人来说毫无意义。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超越理论和任何所谓的极限。 昂热游走于死侍们的利爪之间,他的折刀见缝插针的划过死侍身上的弱点,流畅的如同一滴雨水从伞面上滑落。在被十数只死侍围攻的情况下,他甚至都没有开启言灵。 凯撒的镰鼬终于回到了他自己的掌握之中,开始重新为他提供情报,那些死侍振翅的声音被镰鼬带回,让他可以不必瞄准就能够准确的锁定目标。 现在的凯撒已经收起了狄克推多,因为作为猎刀,狄克推多的长度比起校长的折刀也并长不出多少,同样不适用于现在的战况,因此他直接抽出了自己的沙漠之鹰。 凯撒连续扣动扳机,携带着炼金子弹的大口径手枪在他的手中发出震耳的巨响,依靠着镰鼬带回的消息,他可以同时锁定多个目标,不需要用眼睛瞄准就能够开火。 炼金子弹准确的命中了数只死侍的脑壳,溅起金属撞击般的火花,那些被大口径子弹轰到脑袋的死侍们发出垂死的呜咽,从空中坠落下来。 但仍有数只死侍已经冲了下来,凯撒丢掉打空了子弹的沙漠之鹰,重新拔出狄克推多,但一头龙形的死侍已经近在咫尺,这个距离根本不可能避开。 但一道长刀携风带电一般刺来,直接穿透了那头死侍的咽喉。 是楚子航手中的村雨。 楚子航转刀横切,直接切掉了那头龙形死侍的脑袋,异形的头颅在空中翻飞,一路泼洒黑色的污血,最终滚落到了地上。 他持刀而立,摆出了日本剑道中标准的“正眼”姿势,村雨上沾染了死侍的黑色血液,这把炼金刀剑于是开始缓缓分泌雨水,开始自净。 炼金刀剑·村雨。传说中日本名刀“村正”杀人一千就会自动化为妖刀“村雨”。 它是曲亭马琴的《南总里见八犬传》中描绘的妖刀。此刀拔出杀人的时侯,带着杀气的刀锋会有露水。斩杀人之后,从刀锋会有水流出清洗血迹,犹如村雨清洗叶子一样,因此被称为“村雨”。 又是数只死侍一同扑来,这次楚子航直接吟唱起了龙文,【言灵·君焰】。 炽热的烈火如爆弹般炸出,首当其冲的那只死侍直接被轰飞了出去,爆炎无情的炙烤着它的躯体,它在翻滚中发出痛苦的哀嚎,但仍无法扑灭魔鬼般的烈火。 楚子航不再去管那头死侍,他手中的村雨以左袈裟的刀法斩出,配合着已经拔出狄克推多的凯撒一同解决最后的数头龙形死侍。 战斗正在激烈酣畅的进行,而在距离这片战场极远的一处高地,有一个披着黑袍的男人正拿着望远镜注视着一切,同时他的手中还拿着纸笔,一边观察一边记录着什么。 “徒有龙形死侍其型,而无龙形死侍其力。有待提升。” 哈迪斯刷刷动笔,在纸上记录着。这是宝贵的情报,必须要交给奸诈之神洛基,目前的龙形死侍只是做到了外表,而强度还远远不如传说中的那样,他们必须重新调整死侍强化的方案。 “昂热。没有使用言灵,但速度已经超越龙形的死侍,传闻中因为武器的缘故,他并不擅长群战,但是……” 哈迪斯心有余悸的喘息着,那个明明已经一百多岁的身影在死侍群中挥舞着折刀,这个年纪换做其他老人,估计已经在养老院之中苟延残喘,等待死之将至。 但昂热矫健得全然看不出是一个老人,明明是死侍包围了他,可他的表现却像是虎入羊群一般,死侍们的利爪甚至抓不到他的影子,而在昂热的折刀所到之处,必将有黑色的鲜血泼洒而出。 哈迪斯咽了口唾沫,他知道赫菲斯托斯死于昂热之手,但他觉得那只是意外。 这位老人应该只是徒有其名吧?毕竟都已经这个年纪了,怎么可能还有传闻中那种近乎恐怖的表现? 哪怕是昂热后来杀死了赛特,他也觉得只不过是巧合或者侥幸而已,但现在亲眼目睹了这样的场景,哈迪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大家谈起昂热时,都不自觉的带着敬畏的语气。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确保自己在记叙的时候不会手抖,接着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不要有任何与此人正面对抗的想法,建议尝试用暗杀的手法,炸弹或者投毒……永远不要有与此人正面对抗的想法,无论是人海战术,还是斩首行动,都不要妄想。” 他的记叙本该直接总结结论,但他在一番挣扎后,终于还是加上了一句主观感受。 “这是一头人形的怪物!!” 七十四章?登台(2) 龙形死侍接二连三的被杀死,昂热信手挥砍,切断它们的咽喉。 还活着的死侍们重新感受到昂热所带来的威压,它们开始畏缩的逃避,甚至想要飞起来逃走。 两只最后的死侍同时脱出战场,它们开始逃走,并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昂热果断的掷出手中的折刀,钉死了其中的一头,而当他准备掏出绑在袖中的其他刀子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震耳的枪响。 死侍应声落地。如同一只大号的渡鸦突然折断翅膀。 这不是凯撒手中沙漠之鹰能发出来的声音。 昂热站直了身子,被他折刀钉死的死侍并没有飞出多远,大概只需要走出五步的距离就能重新把折刀拔出来,但他没有去捡,而是继续摸出他绑在袖中的其他刀。 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出现在荒原的远处,他手持两把口径奇大的左轮手枪,其中一支左轮的枪管正在缕缕冒烟。 刚才那一枪就是他开的。 炼金左轮·德州拂晓,这在混血种的世界里是有历史意义的武器,锻造它的是一位炼金术领域的大师,用了传世的极其稀少的炼金材质,换句话说,在炼金材料不可复原的今天,几乎是绝唱。 “我正在想你会以什么方式加入战场呢。”昂热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小刀,开口说道。 “你以为我会在罗布泊?”背后的声音含着笑意,听起来有些衰弱。 “看样子你似乎得到了比我们更多的情报……”昂热顿了顿,“关于洛基之血,他们和你说了什么?” “你管他们叫洛基之血吗?” “别装傻,汉高。我们早都过了猜谜的年龄了。” “好吧,好吧。”汉高叹了口气,“我只是接到情报,说只要等在这里,就会有一个装着活体龙类的骨殖瓶掉下来,只不过我也不知道,居然是两位初代种。哦,还有你和你的湾流。” “错了,只有一位初代种而已,另一个已经离开罗布泊了,连离开的时间都不能确认。” “那还真是可惜。”汉高拨开滚轮,退出一颗还冒着烟的弹壳,弹壳落地时传来清脆的响声。 德州拂晓的子弹口径巨大,大型的滚轮里只够容纳三颗子弹而已,就连m500转轮都能装载五发。 他重新塞入一颗子弹,闭合转轮。“难得老朋友见面,不来聊聊吗?” “那还真是难得见面。上次我这么转身的时候还是在德克萨斯,1899年,你打了我一枪。” “记性真好。但我还没到直接明抢的地步,况且混血种的社会还需要你。”汉高笑了一下,“未来都是年轻人的了,我们这些老朽打打杀杀的也实在不成样子。该自觉退场了吧?” “你要和我在这里一起退场?” “只是建议。”汉高笑了一下,“真的不回头看看吗?我带了我的年轻人们。” “你家族的?”昂热收起手中的小刀,同时走向远处的死侍尸体,在它的身上插着昂热刚刚掷出的折刀。 昂热蹲下身子,把折刀拔了出来,然后他慢慢站起,同时转身。 远处的荒原上站着一簇人,不知何时出现的,居中戴着圆框眼镜牛皮卷檐帽的干瘦老人正冲昂热微微点头。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退休的德州骑警,帽子上还佩着磨损的警徽。 快手汉高。 簇拥着汉高的是五个英俊的年轻人,他们举起右拳向昂热打招呼,这是为了亮出食指上的银色戒指——粗重朴实的戒指,巨大的戒面上雕刻着不同的图腾。那是他们各自的家徽。 “你的年轻人?” “没有全部带来,家族那边的产业也是需要人去学习的。” “真巧,我的年轻人们也没全部带来。”昂热笑了一下。“子航,凯撒,来。” 楚子航和凯撒此时也已经清空了零散的死侍,他们走到昂热的身后,一左一右各自站定。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老朋友,菲德里斯?冯?汉高。绰号快手汉高。” “不必加上诨号吧?”汉高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朋友们之间的称呼而已。” 他也扭头和那些年轻人们说道,“不用介绍了吧?希尔伯特·让·昂热,圈子里有名的金主,我们的大客户,也是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原本准备安排大家在拍卖会上见面的。” “是嘛?可惜最近没什么好东西,我倒不是很想出席呢。” “有没有好东西得等拍卖会开始才知道吧?”汉高轻轻咳嗽了一声,“我们有多少年没说话了,昂热?” “最后一次是1941年12月7日,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在珍珠港,我们的谈判进行到一半就被航空警报打断了,该死的日本人选择在那天发动轰炸。”昂热把折刀重新塞回袖口,因为汉高此刻也已经收起了左轮。 “是啊,想起来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美国宣战,让我们之间结盟的谈判暂停了。”汉高点点头,有些感慨,“一暂停就过去了半个多世纪。” “这就是你们这一代的家族代表?”昂热扫视那些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在战场作这种装扮的人绝不可能会是一个合格的战士。 他嗤笑了一下,慢慢摇了摇头。 汉高点头,“是啊,虽然比不上你那些引以为豪的学生,但他们也都是各个家族优秀的年轻人。昂热,跟你我一辈的老家伙有些已经死了,有些正躺在病床上,喉咙里插着氧气管。血统对他们而言真是悲剧,不会因疾病而猝死,只是器官慢慢地衰竭……毕竟基因不完美,只是半个龙类。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我想大家都是一样的。只是要在生命上分出个先后而已。”昂热耸了耸肩,“你觉得你算是半个龙类,这话是洛基之血跟你说的吗?” “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别绕弯子,”昂热抚摸着腕间,“你知道我最近正被洛基之血搞得焦头烂额,他们向你许诺了什么?完整的龙化?还是什么所谓的进化?” “听你说出这话真令我伤心。”汉高叹了口气,“我只是从事灰色产业而已,虽然和某些四五代种有过合作,但大方向上还是坚定站在人类一方的。” “好了,好了。我懒得听你跟我辩白。”昂热有些不耐烦,“菲德里斯?冯?汉高。你什么时候真的变成一个絮叨的老头子了?” “千真万确。”汉高耸了耸肩,“不过我来确实是想帮你运输一下这个骨殖瓶的,毕竟你的湾流也废掉了。” “那倒不必了,学院在哈萨克斯坦有自己的分部。” “那可真是遗憾。本来想着能帮助老朋友来着。” 昂热笑了一下,“打算硬抢吗?” “真是遗憾。”汉高叹了口气,“你太错看我了,我只不过想让你和我分享一些而已。” “一些是多少?” “一半。”汉高眯起了眼睛,“关于这位龙王的所有,我需要一半。放心昂热,我的报酬会非常丰厚。” 昂热没有说话。 “校董会那帮老古董里一直有人想让你下台,只是苦于没有找到可以代替你的角色,你是个骄傲的人,这种暗怀鬼胎式的支持真的不会让你感到恶心吗?” 汉高循循善诱,“如果你同意和我分享,整个混血种社会将欢迎你们,全世界的商路都会对你们开放。你可以随意调遣我的人手,如同我们加入了密党麾下。” 汉高顿了顿,“我们可以一同终结龙类的时代。” “有时候真不知道该说你老辣还是天真……”昂热叹了口气,慢慢抽出手中的折刀,“仅凭一个初代种的卵,你居然能够想到这些。” 他声音低沉,侧身对楚子航和凯撒讲话,“做好准备,小伙子们,谈判破裂了。” 七十五章?暗幕 祗慢慢的睁开眼睛,他的眼底是耀眼的金黄色,他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解除身上的禁制。 这些禁制是炼金术中的技术,在限制他部分能力的同时,也隔绝了一位强大的初代种的寻找,那位初代种在他的身上埋下了一个种子,或者说道标。也正是由于这些禁制的存在,他才能在漫长的岁月里逃避那位初代种的追杀。 袛叹了口气,他的身上浮现出暗淡的红色矩阵,层层叠叠的套起,而他正在不断掐灭它们。 在掐灭第一个矩阵之后他等待了会儿,确认没有异样之后,他才开始解除第二个。 被龙王级别追杀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在尘世中瑟缩着身子,企图隐瞒自己的高名。 但如今,隐姓埋名的日子已经过去。他并没有错过猎人市场上发布的信息,如果能成功争夺到两位初代种的龙卵,他就能够通过吞噬来成为初代种之上的东西。 作为次代种之中最强的那个,他有这个资格。 袛又解除了一个禁制,还剩下一个,他就可以解禁空间开辟的力量,但与此同时他也会在那位初代种面前暴露自己的位置,因为他的身上被那位龙王种下了道标。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掐灭了最后一个禁制。 天色如常,晴朗的天空中游荡着几朵慵懒的云朵,阳光很好,没什么会发生。 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过去了如此漫长的岁月,那位龙王终究还是放弃了对自己的追杀。或许说那位龙王也被这则消息吸引了吧?毕竟那可是两位初代种的龙卵,诱惑力实在太大。 他伸手在空气中进行覆写,着手构筑空间开辟的炼金矩阵,但此刻天色突然骤变,那些白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聚集,并且几乎是瞬间就变得泼墨一般乌黑。 乌云密闭,电闪雷鸣,这是暴风雨的前兆,也是一位龙王出猎的前兆。 风雨弥崩,天地震颤。 为了逃避这位龙王,袛特意躲到了一个四季无雨的地方,企图躲过盛大的出猎,但此刻这里的架势如同要下起冲垮世间的大雨。 乌云之间被破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但从中露出的并非雷光,事实上世间最耀眼的雷光也不及那武器的锋芒。 八足的神马脚踏乌云缓缓走出,它的每一次足音都带起一道震颤的惊雷,而端坐在马背上的人手持长矛,披着蓝色的大氅,无数的渡鸦环绕着他飞舞,聒噪着叫响末日的丧钟。 北欧神话中称这位初代种为奥丁,他是诗歌与魔法之王,战争与死亡之王,众神之王。 “我还以为您去找青铜与火之王兄弟的龙卵了。”袛默默的解除了身上的所有禁制,他的力量逐渐暴涨,甚至超越了次代种威能的极限。 现在隐瞒身份已经没有用了,如果想要继续隐忍就得先活下去。 “他们的卵并不在我的大猎之中。”奥丁摇了摇头,他举起手中的长矛,矛头直指着地面上的袛。 永恒之枪·昆格尼尔。传说当奥丁将此枪掷出时,会发出划越空际的亮光,地上的人称之为“闪电”,另一说法是“流星”。神话中记载,对着这一把枪发誓的人,他的誓言必将实现。而这也正是对着流星许愿的由来。 “以昆格尼尔见证。”奥丁缓缓开口,“我誓杀汝。” “何必赶尽杀绝呢?”袛叹了口气,“伯父。事到如今,万事尘埃落定。你我应该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眼下青铜与火之王的龙卵不正是个机会吗?我知道您的其他兄弟也会去争抢的,何必和我过意不去呢?” “不要叫我这个称呼,我的弟弟也没有过你这种儿子。”奥丁的声音里的愠怒之情烫得冒烟,“起来,拿你的盾。” “伯父!我们从未如此接近世界的顶端,两位初代种的龙卵,想想吧!如果你我联手,绝对可以胜过你的那些其他兄弟,把那两位初代种的……” “我再说一遍。”奥丁打断了袛的话语,“第一,我没有你这种侄子,第二……” 奥丁手中的长矛直指着地面上的袛,昆格尼尔的矛尖闪烁着耀眼的寒芒。 “起来,拿你的盾。” 无数的惊雷在奥丁的背后炸响,乌云盖顶,末日将倾。 袛张了张嘴,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随后挺起身子。 一面山羊皮制成的盾牌出现在他的手中,但它附有着魔法,甚至可以避开雷霆。 埃癸斯。这是盾牌的名字。 七十六章?亮相 “下面,再复述一遍作战计划。” “得了老唐,你都说八百遍了。”路明非叹了口气,此刻的他正穿着由康斯坦丁为诺顿铸造的战甲。因为戴着头盔,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老唐白了他一眼,接着说道:“由我截断所有人,包括我的那些兄弟们,不管来了几个。然后,你,明明。” “然后我就穿着这身盔甲进去抢骨殖瓶。抢到之后一路狂奔,交给奶妈团。”路明非点了点头,“开始吗?奶妈团刚刚发来消息,说校长的斯莱普尼尔号在哈萨克斯坦坠机了。” “哈萨克斯坦?”老唐愣了一下,“没有初代种去罗布泊截胡吗?” “没有。”路明非摇了摇头。 “那次代种呢?” “也没有。别说次代种了,连猎人都没有去罗布泊凑热闹的。” “怎么可能?按照我的设想他们会在罗布泊打起来才对。”老唐摸了摸下巴,“难道我的兄弟们也都还没醒?” “得益于中国分部的高效执行力,罗布泊只放了卡塞尔学院的专员进来。” “好吧。也许他们是想避开中国的屠龙世家?”老唐叹了口气,“告诉我具体的坠机坐标点。我直接开辟空间过去。” 他着手构筑了一个复杂的炼金矩阵,同时将那个古老的木匣子背在身上。炼金刀剑·七宗罪。他要用这个来让窥觊弟弟龙茧的兄弟们见一见血。 绝对有兄弟会来凑热闹的。而凑热闹就得见血。 “明明你要什么武器?” “有刀吗?你之前炼的那些剑我有些用不惯。”路明非挠了挠脑袋,“哦,仿暴怒的那种斩马刀就可以。” “斩马刀啊?”老唐挑了挑眉,“之前看你拿的是奇门外兵,没想到明明你自己本来的打法居然这么凶悍。” “拿奇门外兵的原因是我只有那一把钩梦是炼金刀剑。不过现在有你这个武器锻造大师在,当然是按我想要的来了。”路明非摊了摊手,“说实话我原本想让你分一把七宗罪给我。” 老唐正要着手炼成,路明非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出声打断。 “等一下,还是换成双剑吧。”他迟疑的开口道,“我之前曾经委托学院的装备部打造过斩马刀,继续用斩马刀的话,不是没可能被认出来。” “没想到明明你还挺谨慎。”老唐点了点头,他勾动手指,在空中如魔法般炸出两簇火焰,有两团金属在烈焰中延展成型,化出清凉的剑光。 炼金刀剑?纯钧,炼金刀剑?巨阙。 路明非伸手接过,掂量了一番,不愧是青铜与火之王的手笔,两把剑的剑柄很合手,平衡感也是顶级。 至于锋利度……他完全不怀疑锋利度。 “好了,万事俱备。”老唐做了个深呼吸,一副黑色的盔甲伴随着火星,紧贴着他的躯体如流水般延展覆盖。 转瞬之间,老唐就武装起了自己,他伸手在那个代表着空间开辟的炼金矩阵上点了一个方位。 “出发。” —————————— 楚子航握紧村雨,向前一步,站在和昂热并肩的位置上。 斯莱布尼尔号是最便捷的航空工具,事实上原本分部决定派出护航编队,不过被昂热给拒绝了,理由是他自己坐镇就已经足够安全。 但即使是昂热也没想到,居然有能够追上斯莱布尼尔号的龙形死侍。 变故太过突然,就算eva在他们遇袭的瞬间就已经通知了最近的分部,但这里是哈萨克斯坦东部的荒漠地区,增援赶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可眼下的决裂却已经迫在眉睫了。 自从昂热做出了谈判破裂的判断之后双方就陷入了这死一般的寂静。空气凝重,仿佛连动一下都会引起火拼的信号。 针对初代种龙卵的争夺是势在必行的,然而没人知道这场争夺会引发什么后果,这里的任何一人在接下来的火拼里死去或者重伤,都会给整个世界的混血种格局带来巨大的变化。 希尔伯特·让·昂热,密党的屠龙领袖,卡塞尔学院的校长。 菲德里斯·冯·汉高,整合了暗地里混血种社会的男人,暗中社会中的领头羊。 亦或是凯撒·加图索?这位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是加图索家未来的家主,被家族中的老人寄予厚望。 楚子航是被执行部重点培养的年轻人,执行部部长施耐德是他的导师,而这位部长自格陵兰事件之后还是第一次重新成为导师,如果他死去,执行部是否会怀有怒火? 以及汉高带来的那些年轻人,他们都是各自家族中的继承者,虽然比不上加图索家那样的庞然大物,但仍旧不可小觑。 任何一人死在这里都会引发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可堪称为混血种中的地震,更别说是因为争夺龙卵产生的伤亡,当这样的事情摆上台面,鬼知道被利益驱使的家族们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汉高轻咳了两下,凝重的空气松动一些,“别这么说嘛昂热,只是交易而已,算不上谈判的。” “我记忆中的你更加聪明一些。”昂热叹了口气,“汉高,你不会真蠢到要在这个时候和我交易关于一位初代种的龙卵吧?” “如果任由你带回去,那才是真的没机会了吧?” “告诉我,洛基之血是怎么联系上你的?” “保护客户的隐私是良好的品德。”汉高揉了揉手腕,“骗你的。他们在猎人网站上给我们单独透露消息,就用的发布龙卵信息的账号,你应该已经查过了。” “是啊,早已死去的号主,死因是被鱼刺卡住喉咙。”昂热眯起眼睛打量着汉高,似乎是在计算从他到汉高之间的距离需要几步。 “嗨,昂热,别这么看我。”汉高摆了摆手,“我还是站在人类这一边的,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但昂热皱起了眉头,他的表情并非质疑而是错愕,与此同时和他并肩着的楚子航和凯撒的表情也变了。他们盯着汉高,就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正在他的身上发生。 “喂喂……搞什么?”汉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但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但他突然愣住了,因为他察觉到昂热他们看着的并非自己,而是自己的身后。 汉高缓缓扭头看去,在他身后,远处的半空中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有繁密的炼金符号雪崩般涌出。 以及两个身披着黑色铠甲,手握刀剑的身影。 他们正从天而降。 七十七章?乱战(1) 从空中的矩阵坠下的正是身穿铠甲的老唐和路明非,严丝合缝的铠甲将两人的身形完全笼罩,看不出他们的面貌。 老唐以超级英雄般的下蹲姿势稳稳落地,同时在荒漠上荡起高高的烟尘。这是老唐刻意安排过的高度,在调整空间开辟的坐标时,他把y轴稍微定了高了一点。 要的就是达到强烈的吸睛效果,在一场混战之中,众人为争夺宝藏刀兵相向,形势扑朔迷离,而就在这时,一位身披黑色盔甲的神秘超级英雄从天而降,落地时带起漫天的烟尘。 而当烟雾散尽时,黑甲的英雄缓缓起身,此时用一种史诗感的镜头拉过去,人们可以发现在他的背后背着一个古老的匣子,那里装着一整套的炼金刀剑,为屠戮诸王之刃,为屠戮诸王而生。 从未如此美妙的登场! 老唐按捺住心中的得意,在逐渐散去的烟尘之中缓缓站起身子,这是他灵机一动想到的入场方式,效果也如他所想的一般拉风。 不然怎么解释现场的一片寂静?想必在场的各位都被如此英雄给震慑到了。 老唐得意的笑了一下,他站起身来,缓缓扫视面前的战场,但在这时他才发现气氛和地点都不对,他原本设想的是在一片混战的战场中心登场,吸引所有目光,紧接着直接施威慑服众人,好让路明非趁机去抢骨殖瓶。 但面前的场景并非战场,而是开战前的僵持环节,而且他落下的地点也并非中心,而是其中一个势力的后方。 至于他和弟弟的骨殖瓶,则被对面一方所拱卫。 他妈的。 老唐觉得有点尴尬,同时在心中腹诽。 场上的老头儿有两个,不知道哪个才是希尔伯特?让?昂热。 至于两个老头儿,他们现在看起来都有些讶异,虽然他们都对出现两位新的截胡者这件事不感到意外,但那也得是正常出场的方式。 从空中撕开空间掉下来,这样的乱入方式未免有些古怪……和恐怖。从没听说过有哪种言灵有瞬间移动的功能。但炼金术中的“空间开辟”能做到这点,可那也仅仅是理论罢了。 能做到这一点的。至少也是次代种吧?而且还要是精通炼金术的次代种。 汉高身边的年轻人们此刻显得有些无措,而汉高本人则回头与昂热对视了一眼,两人默默点了点头。 汉高和昂热是争斗了多年的对手,两人之间曾经进行过无数次的单挑,为此也不知道砸烂了多少间酒吧——虽然一开始他们是去酒吧喝酒,并且尝试和谈。 但就算如此争斗了多年,在对抗龙类上,混血种们都是一致的。正如汉高之前所言,他的的确确仍然站在人类的一边,而就算接下来他真的要和昂热争夺龙卵,也得先把这两位会空间开辟的龙类处理掉之后再说。 汉高朝身边的一个年轻人使了使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枪。 那是一个信号枪,年轻人举起右手,朝天开枪。 一朵明亮的烟花炸响在空中,即使是晴朗明媚的天气中也清晰可见,汉高来和昂热谈判是做了准备的,而绝不仅仅只有身边的几位年轻人。 既然已经发出了这个信号,那他的人也很快就会到了。 路明非同样落在了地上,但他并没有得到老唐的事先通知,这家伙设立y轴的时候没跟他说。 在落地时他几乎跌了一跤,但好在烟尘漫天,没人发现。 正当他赶忙稳住阵脚,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老唐保持了一会儿单膝跪地的姿势,一直等到烟尘开始散去时,才以一种超级英雄般的方式缓缓起身。 这家伙的浑身上下都写着一句话:“老子在装逼。” 路明非忍住了扶额的冲动,现在的老唐已经把身为诺顿的逼格完全掉光了,全无当初和他在尤福拉湖大战时的威严与气度。 说到底老唐的这个人格本身就是诺顿本性的体现吧?不然怎么会在取回记忆之后,仍然在成为神经病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出于隐藏身份的目的,他并不能说话,这里有老熟人,一开口估计就会被认出来。 那么,现在如果依照计划行事的话,应该是由他去抢夺骨殖瓶,让老唐来挡住其他的所有人。 只是,目前的站位相当微妙,原本的计划中他们应该出现在混乱的战场中心,但现在不仅位置出了问题,而且双方并没有打起来,况且看两拨人的人数也不像是能打个大场面出来的样子。 路明非默默看向老唐,按照此刻的站位实行原计划并不现实,只是事关康斯坦丁,需要老唐来做定夺。 老唐此刻正在死死的盯着骨殖瓶,越过漫长的时间,他再一次见到了兄弟二人的棺椁。黄铜模样的质感在阳光下发出暖光,上次见面时他的身边还站着康斯坦丁,他的弟弟。 老唐的呼吸粗重起来,他扭头看向路明非,缓缓开口:“你处理这边的,我去抢骨殖瓶。” 路明非朝老唐举起一只手,仿佛是想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放心。”老唐叹了口气,“我可是洗白了啊,不会搞出人命的……尽量。” 他向前跃出一步,说跃并不太合适,因为他跳得很高。 这一步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他跳得确实很高以外。不过以龙王的身体素质来看,这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一道流火骤然从远处飞来,没人看到那道流火到底是从何处出现。也没人能够看清那道流火到底是从何处出现。 但那道流火已经到了,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老唐悠然开口,他的口中吟诵起古老的诗文。 “我昔御剑时,” 那道流火已经落在老唐的脚下,而此时它已经延展锻造为一把明亮的飞剑。 “西登昆仑山。” 他负手立于剑面之上,同时身旁左右有两道流焰正摇光曳火的延展,照亮了他黑色的盔甲。 “天龙翼从后,” 老唐御剑而起,正如修道故事中的剑仙那样。 “白虎化飞廉。” 他自空中掠过汉高一行人,直朝昂热身后的骨殖瓶飞去。 【言灵·剑御】。 七十八章?乱战(2) 事实上老唐最开始的出场方式的确很帅气,但没人在意这些,因为大家都被能够开辟空间通道的力量所震撼,没来得及鉴赏这个出场到底帅不帅。 而现在老唐御剑飞行的样子也很帅气,或者说潇洒,从他的样子可以想象到那些剑仙御剑飞行的英姿……但仍旧没人鉴赏。 鉴赏的前提是先学会理解,就像很多学习艺术的人也很难鉴赏毕加索的抽象画作一样,因为水平和境界还不够,没办法理解。 能鉴赏抽象画作的一般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对艺术几乎没有理解的孩子,他们用直观印象和一颗童心来看待画作,第二种是在艺术领域理解颇深的人,他们从画作的意义上进行分析。 与此同时,老唐的剑御也是同理,他的动作非常潇洒,举手投足之间便御剑而起,几乎可以当做电影中的情节。 但没办法鉴赏,在鉴赏之前他们必须理解如此迅速的锻造过程。 而事实上众人还从没听说过有这种几乎类似于无中生有的锻造,就连密党的史册中都没有记载过这样的言灵,而且这个言灵明显和剑御冲突,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言灵。 那么,这个人绝对不是混血种而是龙类……至少也是次代种。至少。 汉高抽出他的双枪。 炼金左轮·德州拂晓。这对转轮枪在混血种世界里是具有历史意义的武器,几乎可以和昂热的折刀相提并论。 “昂热!”汉高大声喊道。 昂热念出玄奥古老的龙文,听过这种吟唱的人寥寥可数,因为昂热很多情况下根本用不上这个言灵,而听过他的吟唱还活下来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当然,友军除外。 在对手里,汉高算一个。 透明的领域以昂热为中心,如同呼吸般扩张开来,为了全力拖住这个御剑而来的黑甲人,昂热甚至不敢分心赦免楚子航和凯撒。 在这个领域中一切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慢,凯撒和楚子航也在拔刀,可是他们的动作缓慢得如同电影中的慢动作特写。 此刻老唐也御剑进入了时间零的领域范围内,与此同时他的速度也肉眼可见的显着下降。 现在他知道哪个老头儿叫希尔伯特·让·昂热了。 汉高双手扣动扳机,德州拂晓的大口径炼金子弹朝老唐的背后轰击而去,那些子弹在进入昂热的领域之后有过一瞬间的停滞,但昂热几乎是立刻就赦免了那些子弹。 德州拂晓的特制大号炼金子弹击中了老唐的后脑,在黑色的头盔上炸起明亮的火星。 纵使这把左轮枪是炼金材料制成,但它用的子弹却并非炼金材料,只是通过矩阵和水银做了强化处理。毕竟现在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真正的“炼金子弹”。 但巨大的口径和冲力仍旧不可小觑,由于炼金铠甲的缘故,老唐没有受伤,但仍然被打了一个踉跄,几乎从飞剑上跌落下来。 汉高继续开枪,他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双手各开三枪,每一枪都精准命中了老唐的脑袋。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什么东西的脑袋,现在估计都已经被轰碎了,当年汉高用这对炼金左轮纵横西部,他最得意的时候甚至自负到认为可以六枪轰碎一头龙躯形态的次代种脑袋。 但这家伙的头盔仅仅是出现了一些凹痕。 难道是用炼金材料制作的?可哪个奢侈的家伙会用宝贵的炼金材料来炼制盔甲?! 汉高有些惊愕,但他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他为德州拂晓装填新的子弹,双手一抖滚合上滚轮,但这时另一个黑甲人默不作声的堵在了他的面前,正对着德州拂晓的枪口。 早在西部时代,从炼金枪械·德州拂晓发射出第一颗子弹的时候开始,混血种们就知道在汉高手里拿着枪的时候赶紧逃开,即使骄傲矫健如昂热也要避这对炼金左轮的锋芒,但现在有人直接挡在了他的面前,正对着德州拂晓的枪口。 不管这是个什么东西,但他总归是一个人形生物,他的脑袋看起来也并不比其他人形生物的脑袋要更硬一些。可是他现在挡在了这里,挡在了德州拂晓的前面。 就凭着这身黑色的盔甲和头盔? 菲德里斯·冯·汉高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 老唐终于从飞剑上被打落了下去。 六发子弹全中,真是好枪法。倒不如说都已经做到这个程度还没有被轰烂脑袋就已经很夸张了。 老唐从空中坠落,他操纵飞剑,试图在落地之前重新踏上去,但昂热此刻已经动了。 昂热的身法快如鬼魅,他闪身至老唐将要坠落而下的地点,将那把试图回到老唐脚下的飞剑一脚踹开,同时朝着老唐亮出了手中折刀。 老唐还在坠落,他距离地面还有四十厘米左右的距离,但就是这么短的距离里,昂热已经出了近百次刀。 他的折刀劈砍在老唐的盔甲之上,炼金材质的折刀和盔甲互相碰撞,爆发出明烈的火花,昂热试图寻找盔甲上的缝隙处下手,但这幅铠甲几乎没有缝隙。 不,不是几乎。这幅盔甲真的没有缝隙,就仿佛直接铸就在了对方身上一样。 可这怎么可能呢? 昂热的每次斩击都在盔甲上留下了划痕,虽然并不是很深。但即使以老唐青铜与火之王的苛刻标准来看待,这把折刀也称得上是炼金刀剑中的极品,或许比起欧冶子的名剑也不差分毫。 但老唐不知道的是,这把折刀上曾经浸过一位初代种的血,最近还有一位次代种,如果老唐真的不着盔甲,只是那些剧毒就能够威胁他的生命。 昂热作了最后的一次斩击,这次的目标是脖颈处的盔甲,事实上自从他发现无法破防之后就开始朝一处施力,试图积少成多,将划痕变为缺口。而他只需要一个缺口就足够了。 折刀斩向老唐的脖颈,这是朝着同一处划痕的第八十二刀,而这一次终于堪堪划开了一点豁口,就在喉头的位置。 昂热转砍为刺,这一点豁口就足以他把刀尖送进去了,而哪怕只能造成一点伤口,浸过龙血的折刀就足够使对方中毒。 但就在这时,他的时间零的领域也崩溃了,这是他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昂热的鼻孔开始呼呼冒血。 老唐终于脱离了【时间零】那近乎诡异般的桎梏,他随手拽过一把刀剑,挡住了这次的斩击。 七十九章?乱战(3) 老唐挡住了这关键的一刺,但昂热一击不中立刻收手,绝不贪多,随后他猛力砍劈老唐的长剑,并不打算给他哪怕一丝喘息的机会。 但如今时间零的领域已经溃散,老唐脱离了那诡异的桎梏,时间困他不住,现在的他和昂热处在公平的速度上。 老唐迅速拉开身形向后退,因为他必须和那把折刀保持距离,为此他甚至直接丢掉了手里的长剑。 与此同时先前被打落的飞剑和另一道熔铸的长剑飞入他的手中,现在的老唐双手持剑,并且远离了那把折刀。 此刻昂热的折刀斩在被老唐丢下的长剑上,巨大的力道使得那柄长剑直接横飞了出去,但昂热迅速判断出对方是要避开他折刀的锋芒,好以长剑击短刀,占尽距离上的便宜。 于是他伸手握住那把长剑的剑柄,顺手挽了个剑花来卸力。这样可以弥补在距离上的差距。 同时摆脱时间零领域的还有凯撒和楚子航,两人如梦初醒一般看着面前的场景,在他们的视角中昂热刚才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在瞬间斩出了数不数胜的刀光。 没时间震撼,两人对视了一眼,赶到昂热身侧,一左一右的拱卫着校长。 此时的昂热左手长剑右手折刀,由于刚才透支使用时间零的缘故,他的鼻孔中正在往外冒血。 “喔~”老唐点了点头,刚刚昂热的动作可称赏心悦目,他的声音透过盔甲发出,有些沉闷,“真是漂亮的剑花。” “谢谢。”昂热微笑着道,透着漫不经心的意味。但只有他才知道面前这个对手有多么可怕。 对方身上穿着的是由炼金材质制成的铠甲,而用炼金材质打造防具的行为,在从古到今一直追求伤害的密党看来简直是暴殄天物。 而且这人随手熔铸的也并非普通刀剑,能够硬碰他手中的折刀而没有任何凹痕,这绝对是炼金刀剑无疑。 次代种……不,初代种吗? “不谢不谢,那把剑送给你了。”老唐开口说道,“它的名字叫七星龙渊,虽然是仿品。” “谢谢。”昂热点了点头,“中国古代的名剑吗?” “外国人也知道这个吗?”对方看起来反倒是愣了一下。 “也许吧。”昂热缓缓开口道,“不过你也不是中国人吧?我该称呼你为诺顿,还是康斯坦丁?” “青铜与火之王?”凯撒和楚子航愣住了,他们没想到居然会吸引到这对兄弟中的其中一位,这龙卵的诱惑未免也太大了些。 “我是哥哥,你可以叫我诺顿。” “是么……”昂热点了点头,“来取回弟弟的龙卵?” “那是我们的棺材嘛。”老唐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位希尔伯特·让·昂热真的很能打,明明确实没有骗他。 而时间零原本就是一个bug级别的言灵,在这个老头的手中更是运用的炉火纯青。 昂热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思索如何取胜,但对方现在唯一漏出的破绽就是咽喉处的漏洞。想要突入也是个问题。 似乎注意到了昂热的目光,老唐重新铸炼了一遍身上的盔甲,那个豁口几乎是转眼之间就被修复,而整个炼金铠甲也焕然一新。 昂热啧了一声,显得有些烦躁。 “那是我们兄弟的骨殖瓶,可否还给我呢?”老唐叹了口气,“以青铜与火之王的权柄起誓,我不会对这个世界有一点想法。” “实在抱歉,爱莫能助。”昂热皱起了眉头,“我还做不到相信一只龙类的话。特别是一位尊贵的初代种,他们的心中对世界怀有永恒不灭的仇恨。” “可惜。”老唐摇了摇头,举起了手中的双剑。 —————————— 汉高双枪齐射,如此近距离的射击即使换做一个十岁的孩子来都能命中。 特制的炼金子弹命中了路明非的胸膛,巨大的冲击力更是让他觉得迎面撞上了一头蛮牛,几乎要直接被击倒在地上。 他拔出老唐为他打造的纯钧和巨阙插在地上,这为他减缓了大量的冲力,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滑出了十数米远。 而康斯坦丁为老唐打造的盔甲甚至比老唐本人穿的还要豪横,两枚大口径炼金子弹如此抵近射击,可漂亮的盔甲上甚至连一点凹痕都看不到。 汉高眼见对手几乎被巨大的冲力打倒在地,事实上如此近距离的射击,就算隔着盔甲,巨大的冲力估计也足够让对方肋骨断折。 他甚至打算丢下眼前这个失去战斗力的家伙,而直接去援助昂热,因为那个能一边御剑一边炼剑的显然才是最难缠的对手。 但汉高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居然毫发无伤的站了起来。而且之前他的子弹还能在另一副盔甲上留下凹痕,但别说是凹痕了,在这副盔甲上甚至连擦伤的痕迹都看不到。 真的会有人在防具上下这么大功夫吗?而且这种级别的炼金材质是这么回事? 如此强度的材质,哪怕炼金术师们只是得到一点都会兴奋得失心疯了吧,他们绝对会费尽心思把如此珍贵的材料全部用在刀刃上,好对龙类造成更大的伤害。 可对方居然暴殄天物般全部打造成防具?奢侈也要有个限度吧? 路明非缓缓起身,汉高的子弹确实打疼了他,即使隔着盔甲也没有卸掉全部的力量。 但如今的路明非已经被老唐亲自沐浴过龙血,那可是初代种的龙血,滴在开着青铜御座的躯干上都会直接脱掉一层皮,烂掉血肉,冒起缕缕腐蚀般的白烟。 不过效果也相当拔群,老唐说他现在常态的防御力可能都有接近三代种的水准了,而在开启青铜御座之后,恐怕能够直逼次代种的身体强度。 路明非直起身子,舒了一口气。 其实他还没有见过汉高,只是隐约听说校长有个拿左轮双枪的对手,而这位牛仔又和同为牛仔的副校长之前并不待见。 事实上路明非现在也可以称之为新时代的牛仔,虽然他的m500在尤福拉湖的时候已经被老唐烧成了一块废铁。 他转了转手腕,在阳光的照映下,纯钧和巨阙的刀刃发出明亮的寒光。 八十章?乱战(4) 路明非起身向前,径直朝着汉高冲去,铠靴踏在地上,带起一路的烟尘。 实际上他并不会使双剑,现在全当做是双刀在用,虽然两者之间天差地别,但为了不因为武器而暴露身份,现在也只能先凑合着用了。 但汉高再次抬枪射击,他是优秀的战士,几乎瞬间就制定好了克敌的策略。 德州拂晓射出的子弹精准的射中了路明非的双手,巨大的冲击力带着钝麻感,几乎让纯钧和巨阙脱手而出。 他晃了晃手,但还没稳住身形时,汉高的第二轮射击已经到了。 纯钧和巨阙从路明非的手中飞了出去,与此同时汉高身边的两个年轻人已经就位,他们趁机各自抓住了一把炼金刀剑,同时与穿着铠甲的路明非保持出安全的距离。 精巧的战略。 路非明不由得对这位牛仔前辈生出钦佩之情,不愧是能被昂热校长视作半辈子对手的男人。这老头几乎快赶上昂热的帅度了。 他默不作声的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手腕,而汉高此刻正在充填新的子弹。 看来这对炼金左轮只能充填三发子弹,而路明非本来以为m500就已经够夸张了,没想到还有枪械在m500之上。 怪不得汉高要配成一对转轮枪,他的子弹容量真是太少了,一旦遇上炼金子弹无法奏效的对手,这将是致命的缺陷。 路明非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结论。 汉高的额头开始冒汗,他完成了今天第三次的子弹装填,除了第一发用来打死侍以外,他的炼金子弹到现在还没有造成任何杀伤。 这种事情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过,哪怕言灵变态如时间零的老东西昂热,他都给过一发暗枪,虽然并不是很光彩。 容弹量少是德州拂晓致命的缺点,也正因如此,它被设计成一对炼金转轮枪,用双枪来弥补弹量不足的缺点。 不过这个缺点在汉高的手中少有显现,因为容弹量换来的是巨大的威力,超越常理的威力,因此他从没面对过今天这样的窘境。 第一轮,在昂热时间零的配合下,六发大口径特制炼金子弹全部命中御剑者的头部,只是在盔甲上打出了些许凹痕。 第二轮,两发命中盔甲胸部,无伤。左右手腕各两发,但从对方揉手腕的动作来看,似乎只是给他打麻了而已。 这他妈是个什么世道啊?老子当年打三代种,六枪下去对方连半口气都没有了。现在可好,两轮射击连个伤都没打出来,我德州拂晓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而且说到底,怎么会有人拿炼金材料这么珍贵的东西打造防具呢?!是不是男人啊?男人就应该把好钢用在刀刃上,用炼金刀剑去砍掉龙类的脑袋,究竟是哪个人用如此珍贵的材料打造防具?!简直就是懦夫! 汉高有些气结,但好在对方已经被下了武器,看起来威胁也少了一大圈。 年轻人们四散着包围了对方,他们都有着优秀的言灵,也曾经在家族中接受过战斗的训练,此刻正是历练的好时机。 不如让年轻人先试试吧?想到这里,汉高收起了那对转轮。 毕竟,要是想伤到这个人,还是有办法的。虽然代价会很大。 路明非环视身旁那些穿着西装的年轻人,在这样的战场穿西装未免有些不伦不类。虽然昂热也穿西装,可是老头儿有穿西装的资本,他穿西装就是为了时刻准备抽出折刀送龙类们去死,而西装则是葬礼上的标配。 再说了,人家是屠龙领袖,风流倜傥的英雄人物,活跃了一个多世纪,至今仍然奋斗在屠龙第一线。 你们什么档次什么资历,学着我卡塞尔学院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穿西装? 路明非啧啧摇头,他现在无法判断对方都有着什么言灵,但至少拿两个拿着纯钧和巨阙的需要额外注意一下。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准备想个快速清场的办法,然后他看到了老牛仔汉高。 这个时候汉高反而显得脱身世外了,他把德州拂晓重新塞回腰间,重新变为一个佝偻的老人,他的表情里满是落寞,好像在说牛仔的时代终于还是结束了,而他这样的老朽就该被埋葬在故纸堆里。 作为新时代的牛仔,路明非心里有点酸酸的。不过想到和汉高同时代的昂热还在生龙活虎,甚至还会被年轻的小姑娘爱慕,汉高同志如此甘心朽去就有些不求上进的意味了。 想到这里,路明非甩了甩头。 这个突然的动作反倒让围着他的那些年轻人们一阵紧张,以为他要出什么招数。但路明非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原地站着。 眼见路明非没有任何动作,这些年轻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们缓缓吟诵起古老的龙文,黄金瞳亮起,这些年轻人们唤醒了血统的力量。 但路明非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吟诵龙文必须要专心,而第二就是必须得说出来。 他们一同开口,声音嘈杂如同佛堂上的诵经声,但这样一来路明非就也能够放心吟诵龙文,释放他的言灵而不必担心因为声音而被认出来了。 就算这一圈里他一个人都不认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必须把一切都做到极致。 路明非的周身泛起海潮般的细密静电,它们如同抄袭般起落,又如同乱舞的蛇群。 自从上次链接了风暴云之后,路明非一直都在训练着对雷池的掌握和外放,现在他的精神力已经非比寻常,已经能够完整操纵这个言灵所能储存电量的极限。 几个吟唱龙文的年轻人率先完成了言灵的启动仪式,他们召唤出各样体系的攻击朝路明非攻去,但世间没有什么比雷电要更快的了,至少此时此刻的此景之中没有。 雷电如流水一般朝四面涌去,路明非完美的操纵了每一道电流,它们如同海涛一般席卷和笼罩了他周身的十数米,将除了汉高以外的所有人都带进了雷池的范围之中。 后人发而先人至,天声震而撼山崩。 言灵?雷池。云中闪耀之物,可撼万钧。 八十一章?圣裁(1) 无数外放的雷电击中了身边的敌人,路明非无意杀人,每道雷电的伤害都被他控制的很好。也因此那些人也只是被电晕了过去。 以混血种的身体素质,这算不上什么严重的伤害,日后绝对可以恢复。 汉高有些惊讶,此前他只是听说过这个中国血脉才专有的言灵,但还从未见过。但对方居然没有下死手,那些年轻人们虽然倒在了地上,但也只是晕了过去,仅此而已。 是刻意留手了吗? 但对方的目标是龙王之卵,就算在战斗中留了手,在这件事上仍然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 荒原之上,有数辆越野车正从不同的方向朝这里驶来,那是汉高带来的人手,他们在看到信号弹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眼前的这个敌人绝不是最大的威胁,昂热面对的那个才是两个黑甲人中更强的一个。 既然增援已经到了,那么此刻应该优先和昂热一起合力先处理掉一个才行。至于面前的这个,就交由增援拖住好了。 汉高点了点头,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路明非拾起落在地上的巨阙和纯钧,这两把利刃可以说是削铁如泥,但事实上由于顾忌人命的缘故,他并不是很放得开。 毕竟拿刀的话还可以用刀背来砍,但剑是双刃开锋,每一侧都是可供伤人的利器,他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怎么用这两把炼金刀剑了。 此时从四面八方传来车轮碾过砂土的声音,在荒原的远方驶来了数辆越野车。 汉高老头儿举起一只手,那些越野车在他的指挥下围住了路明非,车门打开,下来的是穿着西装戴着墨镜的彪形大汉,他们的衣服下滚动着结实的肌肉,手中还端着枪械。 没关系。他的任务是拖住这边,直到老唐拿到骨殖瓶为止,但就算再加一队人路明非也无所谓,因为他穿着的康斯坦丁熔铸的盔甲,防御力惊人,就连老唐自己都承认在锻造上尚且不如弟弟。 路明非活动了一下胳膊,刚才释放雷池让他感觉有一点累,但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瞟到了汉高,这个老头正在往老唐那边的战场走去。 ———————————— 老唐双剑齐出,剑花缭乱大作,灵动的双剑压制了昂热的攻势,甚至隐隐有反攻的趋势。 纵然昂热手中有一把七星龙渊,却也不是老唐的对手,他的长剑只有一把,而如何配合手中的折刀也是一个大问题。再加上时间零消耗了太多体力的缘故,昂热现在已经落于下风。 至于楚子航和凯撒也好不到哪去,他们是来帮助昂热的,但现在他们甚至连老唐的盔甲都没有碰到。 因为老唐又炼了两把剑对付他们,在剑御的操纵下,两把剑就好像灵活飘忽的毒蛇,或者鬼魅一般朝两人发起进攻,而且每次都是攻其必救之处。 楚子航和凯撒一人应付一把飞剑,可仅仅是招架就已经相当困难,无暇自顾,哪还能帮助昂热呢? 每操纵一把飞剑都要消耗一丝心神,初代种级别的力量是可以做到这些,但老唐居然能在分神的情况下压制昂热,这就很强了。就算昂热透支言灵在前,现在他也是实打实的压制。 其实老唐知道自己做的不妥,虽然现在还没有其他的兄弟们找上门来,但他们过来也是迟早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实在不应该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剑法比拼上。 但对方无论刀法、力量、速度还是作战意识都是一流的。老唐之前在尤福拉湖打的并不痛快,明明在星际争霸上是个强过头的对手,但在剑法上却又不是个合格的陪练。 老唐也曾是小有名气的剑法名家,而剑法名家的称号一般都是打出来的。 漫长时间未经战阵,现在遇上了昂热这样的对手,老唐见猎心喜,情难自禁,忍不住就要和昂热拼一下子了。 不过这也是因为他有些松懈的结果,毕竟猎人网站放出关于龙卵的消息已经很久了,那些兄弟该来的也应该早就来了,没道理一直拖到现在的。 或许真不来了?譬如那位次代种,难道是被他的伯父给逮到了?至于其他人,那位姐妹或许因为承老唐教授了天地为炉的情,选择不来争这次的龙卵,至于其他人干脆就是没醒。 合情合理的解释。 老唐是一个会把凡事发展往好处想的人,或者说龙。总之他就是这样的,即使身为诺顿也不例外,当年命陨青铜城,固然有他害怕吃掉弟弟干脆自爆的心理。但在最后一战之前,他压根没有做战前准备,七宗罪和弟弟为他锻造的盔甲都被留在了屋子里。因为他觉得对方一个混血种,总不能比他初代种还要强吧? 结果就是真的没打过,不得已的老唐开烛龙自爆,命陨青铜城。 昂热再次挡下了狠厉的一击,对方的双剑飘忽不定,轻动如同鬼魅,不知何时就会从不知何处刺来一剑,令人防不胜防。 他喘了口气,右手施力,用折刀拨开对方的长剑,同时往后退了半步。算是暂时拉开了战场。 老唐居然也没有追击,他持剑而立,似乎是在等昂热。 “擦鼻血?” “是啊,这个太碍事了。”昂热轻微喘息着,刚才的对拼给他带来的精神压力极大,但压力最大的还是来自于时间零。这个言灵对身体的消耗太大,而每次透支这个言灵,他都会飚鼻血。 昂热收起折刀,这让他能腾出一只手来拿出口袋里的手帕,他擦了擦鼻血,叹了一口气。 “我大概能确定你之前说的是真的了。关于你来只是为了骨殖瓶这件事。” “哦?” “刚才的对刀里,你留力了对不对?有好几次你能伤到我的,但是你收手了。” 昂热又瞥了一眼正在苦苦支撑的楚子航和凯撒,接着说道,“我学生那边正在应付的两柄飞剑,看起来招招逼命,但其实那两把剑也是没有开刃的吧?” “居然给你发现了……” 老唐摊了摊手,“那么你打算放我一马,让我带走我的弟弟?” “和初代种漫长的生命比起来,我的性命真是短暂。”昂热叹了口气,他擦完了鼻血,把染血的手帕丢在了地上,然后再次拔出手中的折刀。 “喂喂喂……别这么含蓄的表达啊,你说清楚一点你的顾虑。能商量就用商量的,我不想用暴力的手段。”老唐有点急,洗白之路如此不顺实在不应该,而且老头这谜语让他相起当年听过的那个寓言故事。 他实在是不想听到任何谜语人和他玩猜谜游戏了。 “我的意思是,我的生命很短暂,和初代种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昂热缓缓开口,“但事实上我已经活了相当之久了,在人类中也属于长寿。” “是啊,看得出来。不过如此年迈还有这等身手,着实佩服。” “在你的眼中人类又算什么呢?”昂热问道,“你的生命太过漫长了,长得我们无法想象,我不知道和人类和平共处是不是你的一时兴起,但就算你的信念很坚决又能如何呢?你的生命如此漫长,又如何能保证之后仍然这么想么?就算可以。那么若是千年呢?一千的千年,的千年,的千年……” 昂热轻声开口,“漫长的时间足够改变一切事情,身为龙王的诺顿殿下,曾经也没有想到过会有和人类尝试和解的今天吧?” 老唐有些沉默。这个老头儿看得很通透,他没办法反驳。 “那么。”昂热苦笑了一下,“现在的你,又怎么能保证不会在遥远的将来再次想要杀死人类呢?” “确实。”老唐点了点头,“我……没办法保证。” “那么。我必须把您杀死。”昂热睁开眼睛,他的眼睛里涌现出惊人的金色,在他的额角甚至长出轻微的龙鳞。 这是狮心会的秘术,暴血。 “汉高!”昂热大声喊道,同时再次吟唱起古老玄妙的龙文,言灵·时间零,领域再开! 八十二章?圣裁(2) 圣裁的意思就是圣裁。 有人说这是圣天之裁决,或者说圣人之裁决,神圣之裁决;但总归不外乎四个字,一曰神圣,二曰裁决。 由天顶的神明从云端垂落一柄神剑,此剑所到之处无坚不摧,破邪显正。这就是圣裁。 从前拥有这个言灵的人们用它来操纵一道利箭,或是一杆锋利的长矛。再往前,他们用尖锐的石头或者火星作武器,再往前的往前,没有人知道他们如何使用这个言灵。 拥有圣裁的人很少,几乎与时间零一样稀少。同为英雄所有的言灵,或许数个世纪都不会诞生一位。 也正因如此,这个言灵随着它的拥有者们一同变得神秘起来,人们通过这个命名来猜测它所蕴含的力量,有人说这是圣天之裁决,圣人之裁决…… 但只有这个言灵的拥有者才知道,圣裁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不外乎四个字,一曰神圣,二曰裁决。 圣裁的意思就是圣裁。 时间零的领域再次扩张,昂热这次控制了领域的范围,这样不仅可以节省体力,还能略微加强被减缓的时间。 老唐再次被拖入时间的悖论之中,在昂热暴起的一瞬间他就深感不妙,想要逃出这个领域,但现在他只是堪堪做了个转身的姿势,连步子都没迈出一步。 正纠缠着楚子航和凯撒的飞剑失去了老唐的操纵,由空中坠落到了地上。两人已经浑身大汗淋漓,陡然脱困,他们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 昂热已经朝老唐扑了过去,一边开启暴血,一边强行再次运用时间零,这对他来说不亚于折寿。而在昂热出剑的一瞬间,汉高也已经到了。 他太清楚这位老对手的能耐了,因此他现在也觉得压力山大。 必须一枪即中,只有这样才能够伤到这位初代种,为接下来的打斗创造机会。但老唐身上的炼金盔甲让汉高无法做到这一点,至少非真正意义上的炼金子弹无法做到。 汉高缓缓吟唱龙文,这位带着玳瑁眼镜的老牛仔现在突然精神了起来,此前的他一直佝偻着身子,仿佛一位无害的老人,温和又落寞。 但现在他的眼底炽热翻腾,金黄色的杀意连眼镜都遮盖不住,他的腰背挺直,一改之前无害的模样,他的嘴巴里甚至不知何时还叼起了一根已经点燃了的雪茄。 这是他年轻的标准装扮,那时西部时代的快手汉高戴着黑色的赌徒帽和圆形的玳瑁眼镜,嘴里塞着嚼烟,温文尔雅又鲁莽暴力,靠着手中的一对炼金左轮打通历史的闸门。 以及那个神秘的言灵。 言灵·圣裁。 德州拂晓正插在他的腰间,汉高双手拔枪,没人看清他是怎么把手枪从腰间拔出来的,也没人看清他究竟是怎么开的枪。 而几乎是汉高刚接触到枪柄的瞬间,就爆发起一声震耳的巨响,因为两把枪几乎同时开枪,两声枪响混为一声。 大口径炼金子弹朝着老唐呼啸而去,在滑入昂热时间零的领域之后,两枚炼金子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慢,人们甚至可以看到它们在缓缓的旋转,以及弹体上雕刻的如花如蔓的纹路。 昂热并没有赦免那两枚子弹,他此刻正在抓紧时间劈砍,他鼻孔冒血的速度和他挥剑的速度一样快。 但他现在已经不需要赦免那两枚子弹了,因为它们突然消失在了时间零的领域之中,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随着子弹的消失,老唐的盔甲中传来一声闷响,它们直接“越过”盔甲而击中了老唐的躯体,准确来说一枚落在腹部,另一枚则落在胸膛。 言灵?圣裁。 有人将这个言灵描绘为“必中”的言灵。那的确是这个言灵的一部分威能。 汉高曾经偷袭昂热的那一次便是如此,他抓住了昂热转身的瞬间开枪,但时间零是犯规的言灵,昂热用折刀轻松的切开了那颗子弹。 但子弹的碎片仍然飞射着“命中”了昂热。 事实上,就算那枚子弹在空中被熔化成了铁水,那些铁水也会准确无误的“命中”目标。 这是圣裁其中一个能力的体现,而那一次的偷袭一直让昂热记到了现在。 汉高大口的喘气,他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与时间零一样,圣裁也是相当消耗体力的言灵,他曾经在偷袭昂热时用过圣裁,而现在他用的这个力量更甚。 “必中”也是分等级的。 最简单的“必中”是神枪手或神箭手,他们发射枪弹或弩箭,命中敌人——或许命中敌人身上的盔甲,龙类躯干的鳞片,那也属于命中的范围。 为“箭矢”或者“子弹”施加“必中”这一概念,正是圣裁的能力之一。但命中的目标则为一整体,中了铠甲也算是必中。 但圣裁的高阶力量,则能够精准到更准确的位置。在将圣裁运用到极限之后,施术者甚至能够把必中的概念延展而出,甚至无需瞄准。 譬如:为子弹施加概念,朝着天空射击,却能够必中敌人的脑袋。 这是因为圣裁将子弹与具体的部分链接了起来,成为了一种具体的概念甚至因果。 汉高刚刚就是将子弹用圣裁与敌人盔甲之下的躯干链接在了一起,让两枚子弹如同魔术一般直接在老唐的身上击发。 据说当将圣裁锤炼至极限时,可以用这个言灵将物体直接与绝对具体的部分链接在一起。 历史上,就曾经有一位言灵为圣裁的屠龙英雄,将一枚淬了毒的箭头直接塞进了一位初代种的脑仁里。 但以汉高目前的水准还无法达到那个程度,仅仅让子弹越过盔甲直接命中老唐的躯干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至于命中的部位,则全看运气。 汉高大口喘气,双腿瘫软。操纵两枚子弹进行这种程度的圣裁已经是他的极限。因为他压根就没怎么练过。 他原本就是一个神枪手,手里又有一对好枪,只靠最简单“必中”的圣裁就足够横扫一个时代了。 所以他虽然和昂热是同一时代的对头和翘楚,现在他放了一次圣裁就已经气喘吁吁,累得仿佛要进棺材,但昂热这个老变态不仅已经用了第二次的时间零,同时还在挥刀痛砍龙类。 汉高哆嗦了一下,终于还是站直了腰板,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一阵浩大的水声。 八十三章?诡流之河垮原撞山 隐藏在高地上的哈迪斯仍旧忠实的记录着在战场上发生的一切,包括昂热和汉高的对峙,突如其来的穿着黑色盔甲的神秘人,其中一人竟能够随意熔铸金属。 而另一人的言灵则是传说中的雷池,由于洛基之血常在西方世界活动而少有到中国的,他对这个言灵的了解并不算多。 紧接着昂热的战斗更是精彩,但来人竟然能够压制昂热,哈迪斯不经感慨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 怪不得奸诈之神说这次的龙卵最好不要插手,只是进行记录即可,能够在剑术上压制昂热的对手绝非混血种,甚至普通的次代种都做不到压制昂热,这个穿着黑色盔甲的人恐怕得有初代种级别的力量了吧? 然后就是昂热喘息一番之后再次暴起,配合汉高展开了新一轮的战斗,可惜哈迪斯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过远,无法听到他们在对峙时都说了些什么。 想到这里,哈迪斯有些懊恼,早知道应该再冒险一些的,万一因此错失了重要的情报,对组织的行动或许也会带去不利。 正在他后悔之际,突然发现在荒原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水。 大量的水。 说是水并不贴切,因为那可以算作一一条内流河,可是在这片荒原上什么时候有一条内流河?! 但那的的确确是一条内流河,它浩浩荡荡,从西方流淌而来,或许是发源于巴尔ks湖也说不一定。 大河汹涌奔流,在荒原上如同一条脱缰之马,它那不知餍足的饥渴迫使着它流淌而至,同时吞没路上的所有砂砾和尘土。 而仅仅沿途的这些荒芜似乎还远远不够,远远不够,必须需要其他东西来环节它的饥饿。于是它如同富有思想一般朝着战场涌去。 它要吃人。 —————————— 荒原上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河? 那条河流朝着昂热和老唐径直冲来,在进入时间零的领域之后每一颗水珠都缓如空气中随风缓起的肥皂泡。 来不及顾虑外界因素,昂热再次斩出一击,折刀和七星龙渊在老唐的胸甲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但这次的效果并没有上一次开时间零时好,因为对方不仅重新熔铸了一遍盔甲,甚至还做了关键部位的加强。 终于,昂热也无法支持时间零的领域了,毕竟他之前就已经透支过了一次。 昂热大口咳血,暴血只是单纯强化躯体,但时间零消耗的则是精神力。事实上暴血可以算作是一个debuff,因为它也在消耗着昂热的精神。 而在时间零领域崩溃的瞬间,失去了控制的大河汹涌而来,它瞬间就吞没了老唐,并且围绕着老唐激荡着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隔开了周围的所有人。 这条诡异出现的河流分出无数道粗壮的激流,如同牢笼一般锁住了老唐的四肢。紧接着,一只布满龙鳞的手从背后绕过他背着的匣子,贯穿了老唐的盔甲,同时捏住了他的心脏。 “卧槽……”老唐愣了一下,四周的激流拍打而来,渗进盔甲。水滴落在他的脸上,让他有点晕。 “你好。兄弟。”开口说话的是一个清秀的男孩,他的头顶剃秃,周围留一圈头发,如同党项人的发型。 正是他的利爪从身后刺破了炼金材质铸就的盔甲,从背后捏住了老唐的心脏。 “你好。”老唐叹了口气,他开始咳血。“什么时候醒的?” “1900年9月23日,应该是这一天。”男孩歪了歪脑袋,“记不太清楚了。你呢?” “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明明这个人正在捏着他的心脏,所以两者之间应该是剑拔弩张的氛围,但他们之间的气氛好得就像是久疏问候的兄弟在话家常。 “我是来找你弟弟的。”男孩隔着水幕构成的高墙,看着在水墙之外的人们。“真是好雅兴,诺顿殿下。怎么会和这些蝼蚁交起手来的?” “我也来找我的弟弟。打起来只是一时兴起罢了,而且这两位可不是什么蝼蚁啊。拿刀的那个手法很不错,至于拿枪的那个。咳咳。” 老唐吐了一口血,接着说道:“拿着左轮手枪的那个,你的手往下摸两寸,还能在我的身体里摸到一枚炼金子弹。” “你还是那么自信于你的锻造,穿着盔甲时连龙鳞都懒得覆盖。” “是啊。”老唐点了点头,“你是怎么做到破开我的炼金材质的?” “不告诉你。”男孩笑了笑。“伟大的诺顿殿下有什么遗言吗?我猜你是刚刚苏醒。毕竟如果你苏醒的时间足够早,怎么会一直不来找你的弟弟?诺顿殿下不会连卵都没留下吧?” “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的。”男孩用力攥住老唐的心脏,同时把脸贴在老唐的头盔旁,阴恻恻的说道:“被烈火铸就的,必将由激流拆散。” “然后呢?”老唐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然后?做一做扫除,然后吃饭。” “扫除是杀人吧?吃饭呢?” “你们兄弟咯。”男孩耸了耸肩,“你们会在我胃里团聚的。” “好吧,那我告诉你我的遗言。” “嗯。”男孩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说吧。” 老唐解除了头盔,好让他的声音不受阻隔的传出来。“我的遗言是……”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李雾月我草你妈!” 老唐的脸上浮现出亘古悠长的暴怒,这暴怒业已燃烧千年。 这位暴君在被贯穿的情况下强行在躯体上覆盖龙鳞,他的眼中流淌着熔浆般的炽热,同时身体也在迅速升温,那些束缚他躯干的水柱转瞬之间就被蒸发的一干二净,冒出蒸腾而浓烈的水汽。 老唐将极致的高温作用在自己的躯体上,如此强行提温连他自己的龙躯都很难承受。但效果显着,李雾月也已经放弃了捏爆老唐心脏的打算,高温对他来讲也算一种克制,在这样的迫使之下,他松开了手。 “你疯了?!”李雾月将手浸入身旁的激流之中。 老唐缓缓的喘气,他的背后的伤口正缓缓的修复,但效果并不好。 如此巨大的贯穿伤,即使以初代种的恢复力也相当难修复。但老唐并不打算费力修复伤口,他甚至在解除自己的铠甲。 “如此祟鼠……” 老唐伸手摸向背后的匣子,他扭开一个暗格,一道道刀剑闪着森然的寒光,在剑御的操纵下缓缓飞出,环于这位龙王的背后,如同孔雀亮屏,又如佛陀千手。炼金刀剑·七宗罪。 “安敢指染我的弟弟?!” 他的声音中激荡着怒火,他为自己所铸造的刀剑名为暴怒,但其实他的脾气一点也不差,甚至可以说是温柔。他唯一会展现愤怒的地方是关乎康斯坦丁的,那是他的逆鳞。 “百闻不如一见。”李雾月盯着那些刀剑,他能听到那些刀剑嗜血的渴望,其中一把对自己的渴望最甚。 他笑了一下,接着说道:“诺顿殿下受了这样的伤,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 “总得打过才知道啊。”老唐缓缓开口。他在背后的伤口上点了一把烈火,火焰炙烤着他的伤口,瞬间产生的高温使破损的血管凝固,起到了临时的止血作用。 “啧。”李雾月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冷声道,“真狠啊。” 炙烤伤口的时候让老唐打了个哆嗦,虽然这个行为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但足够再战一次了。 “来吧。” 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的嘴里咬出来的,这位哥哥的额头暴起着怒龙般的青筋。 八十四章?诸界之暴恶 李雾月双手空挥,两道激流如水箭一般朝老唐射去。他的权限在水源附近施展起来较为轻松,但好在附近就有一个巴尔ks湖可供驱使。 老唐并指作剑状,御剑而起,斩断了两道水箭。 然而抽刀断水无用,那两道水箭仍呼啸着朝老唐冲去,最终撞在了他身前的高温屏障上,蒸发为嘶嘶的蒸汽。 “你还是只有这点把戏?”老唐挑了挑眉。 “总得打过了才知道吧?”李雾月歪了歪脑袋。“倒不如说你不还是像傻子一样砍过来?” 水火之间并不相容,体现在他们身上也一样。 时隔不知多少个万年,诺顿和李雾月终于再次相遇了。 他们在涡流构成的角斗场中心面对着彼此,两名超越了时间本身的龙王:一个是炙热的烈焰之主,一个是激荡的寒流之王。 —————————— 巨大的圆涡状水牢将两位初代种覆盖其中,形成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角斗场。 但他们在谈话时没有压抑音量,也正因如此,以汉高的耳力也能够隔着激荡的流水声听到双方的对话。 两位初代种的内讧是绝好的机会,换作平时汉高会想方设法坐收渔利,但现在他的身边没有重型武器,和昂热又都透支了言灵,疲得不成样子。 那么,趁此机会带走龙卵也是上策。不如…… 汉高勾起食指,用指关节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最终还是收回了这个想法。毕竟此时大敌当前,总不能真的也学着两位龙王搞内讧吧? 况且他和昂热之间的关系,还不至于搞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汉高相信任何问题都是能够通过商量解决的,互利共赢是他一贯信奉的准则,也正因此他的家族也会和某些纯血的五六代种合作,毕竟他们的心中不会有什么强烈的灭世欲望。 能商量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况且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商量的。如果有,那就是筹码没有开够。 这套准则他西部时代就开始用,能商量的人他就商量,不能商量又不舍得开更高筹码的时候,他就拔枪。 得亏是汉高没有听到老唐真情实意的说辞,若是他知道有位初代种愿意与人和平共处而昂热不允,恐怕刚才那两发子弹会被他直接送给昂热。 此刻涡牢之中传来剧烈的爆炸之声,轰鸣声不绝于耳,两位初代种正在里面打生打死。 “我说昂热,趁着这个时候,先把龙卵……”汉高低声呼唤了一句,但没有回应。 汉高扭头看向昂热。 昂热现在相当平静,他闭着眼睛仿佛出神,两手垂落,折刀看样子已经被塞回了袖中,而那把炼金长剑则插在了地上。 “昂热?”汉高皱起了眉头,他预想过很多这位老对手可能会有的反应,也已经做好了苦劝他先带龙卵离开的打算。 但没想到昂热会是这种表现,他收起武器,微闭双眼,就仿佛重担刚刚卸下,浑身舒展。 昂热缓缓的叹了口气,他的心境平如止水,就算是一块炭也是浸了雪水的炭,平静稳重,燃不起来。 昂热慢条斯理的脱掉了身上的西装外套,那件价值不菲的西装被他随意的丢弃在荒地上。 接着是解开领带,褪下衬衫。 脱掉衬衫后的昂热露出精壮的肌肉,在他的背上文着一幅完整的画,无数夜叉和无数猛虎在火云中搏杀,那是夜叉之国和猛虎之国的战争。 如果有日本分部的人在这里,一定会认出那是日本黑道中等级最高的纹身之一:“诸界之暴恶”。 现在昂热不像是个以教育家自居的老绅士而更像是一位黑道上的顶尖暴徒。 可他的眼睛里却透露出深深的平静和疲惫,就好像工作了整整一天之后的职工,回到家里,脱了衣服准备睡觉。 昂热解开左手上的腕带,上面塞着数把精钢打造的刀子,以及他那从不离身的折刀。 精钢用的刀子在这种场合下实在不够看,于是昂热抽出折刀拿在手里,干脆就把这个腕带递给了汉高。“替我保管一下。” “有烟吗?”他扭头看向汉高。 “就我嘴里的这根。”汉高耸了耸肩,他依样学样,接过昂热递来的腕带,把它缠在了左手的手腕上,“嚼烟可以吗?” “也行。”昂热点了点头。 汉高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印着持枪牛仔的圆扁形小铁盒,他打开铁盒,从中拿出两片黑色的烟草块递给昂热。 昂热伸手接过,塞进嘴巴里。咀嚼烟叶的感觉有些奇怪,但好在还行。 “真是奇怪的烟叶。”昂热含糊的说道。 “是牛仔的烟叶。”汉高小心的收起了嚼烟盒。“喂,省着点嚼,很贵重的。” “切。”昂热哼了一声,他舒展身体,肩背的肌肉如同流水一般展开。 随着肌肉的舒展,他背上朱砂红的夜叉和靛青色的猛虎都活了过来,双方之间互相撕咬倾轧,杀意淋漓而出,在这个男人的背后背负着一整个战场。 也理所当然的背负着世间最沉重的暴力。 “诸界之暴恶”! 昂热拔起插在地上的七星龙渊,这是刚刚由青铜与火之王中的哥哥所打造的武器,想来这位锻造方面的王座亲自所熔铸的兵器,也一定是炼金刀剑中的极品。 ———————— 涡牢之中仍在爆发着大战,激流混合着流火击凿在涡牢的内壁上,引发了更大的蒸发与爆炸。整个涡牢已经被青铜与火之王的高温煮至沸腾,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 若不是有巴尔ks湖源源不断的补助,李雾月连这座涡牢都难以维持。 他妈的!这是什么该死的兵器?! 李雾月几乎要怒吼出声。作为海洋与水之王,他的权柄很明显对诺顿能够起到克制作用,事实上数万年前,在他和诺顿的战斗中,就是他取得了胜利。 但诺顿自那之后就开始锻造七宗罪,说是要用以审判其他的所有兄弟。 李雾月一直对此不屑一顾,但现在他终于见识到了七宗罪的力量,那些凶器闪烁着渴血的光芒,饥肠辘辘,非王血不饮。 老唐再次动了,他现在身负着重伤,必须追求速战速决。 只一个心跳的功夫,他的身影便快得看不清楚,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老唐屈腿跃上半空,手中的“嫉妒”向下斩出一道长弧。锋刃当胸命中,李雾月手中临时构筑的坚冰之盾直接被切凿开来。 李雾月被甩到了涡牢的墙壁之上,激起无数簌簌掉落的水花。 但好在诺顿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有着那样的伤口,对方的进攻已经越来越软弱,现在几乎可称无力。 更别提李雾月还拥有着这个擂台的主场,涡牢。 他的眼中闪露出一丝寒芒,诺顿刚刚的斩击外强中干,反击的时候到了。 李雾月蹬了一脚墙壁,朝着诺顿冲去,在他的四肢上覆盖着尖利的冰刀。 于此同时涡牢也在向诺顿散射着尖利的水箭,并且在飞射的过程中就已经凝结成了坚固的冰锥。 顶着如此伤势的诺顿已是强弩之末,曾一度被加热至沸腾的涡牢已经重新回到了李雾月的掌握之中。 而李雾月也要依靠着这个牢笼,来想方设法的限制和刺伤诺顿。 冰锥朝着老唐飞射而去,此刻的他已经无法撑起可供护体的高温屏障,于是转而操纵着七宗罪砍断了那些冰锥。 老唐缓缓晃了晃脑袋,失血过多让他感到有点头晕。 也正是这失神的一瞬间,李雾月手中冰刀破空袭来,刺伤了他身体上坚硬的龙鳞。 尖利的冰锥冒着透骨的寒气,灼痛了老唐,让他忍不住吼叫起来,他再次施温,将那些冰锥尽数溶断,同时震退了李雾月。 涡牢一个是相当可怖的言灵,不仅在战斗中可以出其不意的辅助攻击,这个牢笼甚至还能够吸收敌人的精神力为施术者所用。 操控这个言灵的内壁变换出各种水箭一样的攻击也是需要耗费精神力的,但只要对手还没死就可以一直从他的身上来抽取精神力,在这种情况下,简直可以称这个言灵为永动机。 老唐被困涡牢之后就知道必须先打破这个牢笼。言灵的弱点在于外部,内部的受困者想要打破涡牢相当困难,但老唐暴发的高温按理说已经足够蒸发掉三四个这样的涡牢了,但这牢笼居然能一直维持到现在。 那么就是附近有巨大且充沛的水源?真难办。 如果他没有被李雾月偷袭倒还好说,可那记背刺过于狠辣,直到现在他也没能修复好伤口,甚至在他的躯体里还留着两发炼金子弹,那是牛仔打的。 时间零,圣裁,涡牢,一个个的都是棘手言灵,几个世纪也难得遇到的,结果他今天碰了个遍。 “他妈的。”老唐嘶了一声,“某种意义上来说运气还真不错。” “是啊。”李雾月笑了一下,他现在完全不担心这种状态的诺顿能够脱困,“我也一样。” 老唐最后调整了一次呼吸,实在不行就拼命好了。好在该做的事情也都做完了,没什么好怕的。 但一道剑光亮起,那是来自涡牢外部的斩击,声势浩大犹如山倾。 高山倾倒。于是海便被斩断。 高昂的剑气贯穿了涡牢,如同神话中的摩西开辟红海。这个言灵的弱点在于外部,可李雾月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人能够靠一把剑将涡牢斩断。 阳光沿着破碎的缺口投射进来,阳光本身也是破碎的。 逆光站立的并非人,而是头角峥嵘的凶兽,青灰色的鳞片覆盖了他的身体,骨刺突破肌肤,脸上如同罩着青铜的面具。 那是三度暴血的昂热。 他举起手中的七星龙渊,剑尖直指着李雾月。 “我觉得我的运气也很不错。居然还能在有生之年找到你。” 希尔伯特?让?昂热如是说道。 他的嘴里嚼着嚼烟,如同咀嚼经年累月沉淀着的怒火。 八十五章?荒原河海动 “已经开了两次时间零,还能再进行三度暴血……这家伙……”汉高看着那个身影,咽了一口唾沫。“真他妈的是个怪物。” —————————— 昂热快得几乎看不到身形,他上一秒还站在逐渐崩溃着的涡牢旁边,但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出现在了李雾月的面前,手中的七星龙渊朝着男孩的脑袋斩去。 李雾月伸出布满龙鳞的双手,他正施展着属于海洋与水之王的权柄,空气中的水分子凝结而出,如同盾牌般阻挡着昂热手中的利剑。 但昂热的速度仍然不减,他是一柄无鞘之刃,出鞘就要见血。 无数水珠在七星龙渊上汇聚凝结,昂热手中的炼金长剑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重量也随之增加,但如此沉重的一把剑他居然也能够以单手握住。 李雾月操纵着那块封印了七星龙渊的坚冰,一股巨大的力量与昂热相抗衡,使他竟不能再往前推进一步。 “你是?”李雾月皱起了眉毛,他对面前这个老人并不熟悉,但他身上的气息却相当可怖,几乎比肩初代种。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混血种? “我们见过的。”昂热沉声道:“1900年9月23日的晚上。” 李雾月在脑海中回想那一夜的情节,终于将面前的老人和当年的一个年轻人的面孔联系在一起。 “你居然没有死吗?” “是啊。毕竟你不也还没死呢?”昂热笑了一下。“在为你送葬之前,我可不会就这么咽气。” “就凭你?”李雾月又惊又怒。 这是李雾月失态的瞬间,昂热没有错过这个时机,他丢掉了右手中的七星龙渊,同时挥动左手,在那里藏着一把折刀,他挥手切出,锋利的刀尖如同游隼掠过水面,只带起星点的波纹。 昂热的动作太快,李雾月不及用水盾抵挡,情急之下他用右臂挡住面门,锋利的折刀切破了李雾月的龙鳞,带起鲜亮的龙血。 如果换作是其他龙王,现在已经中毒了,但折刀上曾经沾染的便是李雾月的龙血,对他本人无效。 三度暴血之后,这人的速度居然隐隐在诺顿之上,李雾月心中一凌,他掀起澎湃的巨浪,隔断了双方。同时他如穿着滑轮一般在浩荡的内流河上向后漂移,拉开了与诺顿和昂热之间的距离。 李雾月惊魂未定,那柄折刀太过迅疾,是真正能够杀掉龙王的利器。 “精彩。”老唐赞叹道,他向昂热丢去一把剑刃,昂热伸手接过。 那是七宗罪中的一把刀剑,是一把太刀。 长度接近120厘米的弧形长刀,刀身纤薄,形制接近日本平安时代的太刀,名曰“嫉妒”。 “这把刀名叫嫉妒。”老唐开口解释道:“只有它,才能杀死这位李雾月。” “谢了。”昂热点了点头。 李雾月此时反而笑了出来,如此遥远的距离他并不担心遭到不及反应的偷袭。 “诺顿殿下居然会选择和人类合作?明明他刚才还想要杀了你呢。” “目前看来,你的优先级明显在我之上啊。”老唐笑着说道。“很不巧,在我心里,你的优先级也是最高的。” “啧。”李雾月收起了笑容,他重新打量了一番昂热,终于稍稍安下心来。 “强行开通封神之路吗?之前透支了两次,你现在已经连言灵都用不出来了吧?” 昂热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然后摆出了进攻的架势,左手嫉妒,右手折刀。仿佛在说:是啊,但那又怎样? “……找死。”李雾月皱起了眉头,虽然对方形成以一敌二之势,但眼下这人无法施展时间零,而诺顿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战……他势在必得。 李雾月冷笑着,举起布满龙鳞的双手。 在他的脚下,河流暴涌犹如海啸。 ———————— 路明非挥剑痛打汉高带来的那些手下。 打是真的在打。纯钧和巨阙太过锋利,为了防止伤人,他用的是剑的剑面,挥舞着两把珍贵的炼金刀剑就像挥舞着两根棍子。 那些精英混血种们相当抑郁,这人身上的盔甲刀枪不入,炼金子弹打空整个弹夹,却连个痕迹都看不出来。 而对方的行为更是堪称羞辱,明明有着锋利的双刃而不用,却用剑面如挥舞木棍般打人。 如此倒还罢了,偏偏这家伙手中的剑面古朴而厚重,一拍一个准,一打一个晕,他们数人虽说是形成了包围之势,但却好像是包围了一辆人形坦克。 路明非再次打晕一个壮汉,这套盔甲相当好用,穿在身上犹如化身钢铁侠。但由于被越野车和这班打手遮挡视线,他并不能找到汉高的位置。 话说这老牛仔的言灵是什么来着?既然和昂热校长齐名,恐怕也是什么bug级别的言灵吧? 想到这里路明非有点慌,他答应了老唐要拦着汉高的,可是老牛仔现在已经不知去向,他却被围得不堪其苦。 虽然这些人伤不到他,但是这样一个包围圈,就是拿纯钧和巨阙一个个的砸,也得砸上十几二十分钟。 光是这些人就已经让人头大,再加上看丢了老牛仔,路明非有些着急。 这时他听到一阵水声,仿佛一条大河由远及近奔腾而来。 可是这里是荒原,连内流河都没有,怎么会有水声。 路明非还记得这个荒原的名字相当拗口,好像是叫什么萨雷耶西克拉特劳沙漠。 还没等他细想,地上就开始有细小的水流流过,并且越来越大,深可淹没脚面。 搞什么鬼?这个地方应该不会发山洪吧? 路明非环顾了一下四周,只看到在老唐的那个方向涌起了一个巨大的球状水体,即使在视野如此不通的地方都能看到。 荒原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变故,唯一的可能性是……有人截胡! 按老唐的说辞,敢来截胡的至少也得是次代种水准,没想到对方也没有直接去罗布泊,而是在这里逮到了机会。 路明非的额角疯狂冒汗,次代种程度的对手已经很难处理,万一来的是个初代种又该怎么办呢?而且看起来这操作河流的言灵,来的怕不是克制老唐的海洋与水之王。 老唐之前为了给自己锻体,不知道贡献了多少珍贵的龙血出来,虽然有“不要死”帮忙恢复,但路明非也知道那是压榨生命力以起到快速恢复的言灵。 况且老唐都把亲弟弟打造的铠甲都让给了自己穿,万一初代种能破普通炼金盔甲的防,岂不是他害了老唐? 包围着他的混血种们也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们仍然坚持着围住路明非的这个任务。 路明非叹了口气,现在的他已经不在乎身份是否暴露了。 哪有在一边划水,反而让兄弟上去拼命的道理呢? “something for nothing……15%程度,融合。” 八十六章?巨浪 作弊码将他的力量拔高了一截,甚至连精神力都得到了补充。路明非再次释放雷池,由于地上积水的缘故,这次他只外泄了一点雷电,就将附近的混血种尽数击晕了过去。 清完场之后,他朝着远处的那团涡牢走去。 就在这时,他看到远处站在水牢前的昂热身形剧变,校长四肢的关节处居然暴起了骨刺,随后更是举手挥剑,只一下就斩断了巨大的漩涡牢笼。 这还属于混血种的范畴吗?这他妈是人形的初代种吧?!路明非知道校长强得夸张,但夸张也是有个限度的好吗? 以昂热的战斗力和言灵,说不定真的能够杀死未孕育龙躯的初代种。 也怪不得,就算有那么多牛逼哄哄的龙王,万年以来居然没有一位能够完成统治世界的壮举。 路明非以前对这个问题很疑惑,但现在他完全明白了。 进入这种级别的战场对他来说是有点尴尬的,毕竟场上全是初代种级别的老妖怪。而他之前因为透支作弊码的缘故,现在最高只能开到15%的权限。 倒是颇有种“小李开六门观战”的尴尬感觉。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卡在这儿了。 还好卡在这儿的不止他一个,师兄和老大现在也只能观战,连老牛仔汉高也不能例外。 但实际上他还是能掺和一下的,他的躯体被老唐的龙血强化锻造了许久,如果开启青铜御座和“不要死”,在这样的战场之中也能有一席之地。 更别说他身上还披挂着康斯坦丁所铸造的铠甲,这位弟弟是给哥哥打造来防身用的,用来防备的也肯定是同为初代种的兄弟们。 这可是能防备初代种的力量。 路明非坚定的朝战场走去。 有此恃,无需恐。 ———————— 滔天的巨浪席卷了世间、至少是此刻天地的一切。 很难想象对方居然能够在这样一片荒漠之上唤起如此可怖的海啸,十米多高的浪花翻腾着发出怒吼,带走所途经的所有事物。 李雾月的双手劈啪作响,在海浪中站起了一个接一个的黑色海兽。 这是海洋与水之王一系的权柄,是如同“天地为炉”那样压箱底般的绝招,只要有着充沛的水量,施术者就可以凭空召唤深海中的怪兽用以助阵。 作为四大君主中唯一能够召唤“活物”的力量,连其余的龙王们都无法窥探其中的奥妙,有博学的兄弟猜测,说这个言灵贯通着最黑暗的深渊,那里的黑暗所在连龙类都忌讳提起。 “那茫茫的水覆灭了诺亚的舟,在那之后,蒂阿兹将率领着大海的巨人降临,它们将噬掉光,作夜的眼。” 李雾月轻声吟唱起诗文一样的句子,他的眼底深沉暗金,无数深渊在其中绽开血口。 奇形怪状的海兽在激流中凭空站起,它们奇形怪状,纠缠扭动,其模样之可耸如同白日见鬼。 老唐再次点燃了手中的武器,连同空中的炼金刀剑一起,那些利刃上流淌着极致高温的熔浆。曜曜的烈焰一度逼退了蠢动的海兽。 但李雾月再次施术,他的嘴角渗出鲜血,同时一头三代种一样巨大的海怪挤出河面。这个场地对它来讲甚至有些逼仄。 “真是大手笔。”老唐啧了啧嘴。 这个言灵的弱点在于施术者本人,操控这些低智的海兽也是需要耗费巨量的精神的,程度堪比他的炼金杰作。 唯一不同的是老唐可以和夔龙协同作战,但李雾月在用这个言灵的时候只能原地罚站,需要一些海兽时刻守卫。 或许有夔龙的话可以轻松清场,但这个身体状态下,老唐实在没办法熔制炼金杰作,只能硬上了。 密密麻麻的海怪啸叫着涌来,深渊之中的异形借着河流于陆上行走,它们的每一次刮擦都是末日的回音。 数头巨大的海怪包围了老唐和昂热,而其他小型海怪的目标则是康斯坦丁的骨殖瓶。 楚子航和凯撒再次加入了战阵,初代种级别的战斗让他们有些猝不及防,特别是凯撒,这位高傲的贵公子今天终于意识到在世界上是有不出手就能够杀死他的老妖怪。 其实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初代种只是用了一把剑就将他打的节节败退。 而且那并非宝剑而是一把钝剑,甚至初代种考虑到了他的实力,贴心的未曾开锋。 简直是凯撒?加图索可以铭记一生的耻辱。 带着这样的情绪,凯撒在这帮奇形怪状的海怪身上发泄着怒火。 他左手沙漠之鹰,右手狄克推多,在劈砍的间隙中抓住机会开枪。 但在奇形怪状的海怪中找到它们的头部也很不容易,或者刚刚有一头两头蛇干脆就是两个脑袋。 好在凯撒还有镰鼬这个言灵,能够准确的从心跳声中辨认出这些怪物的心脏在哪个部位。 风中的妖怪为他带回无数蠢动的心跳,凯撒依靠声音来有效的清除那些涌上来的海怪。 在这种异形包围圈下,他和楚子航并肩作战,后者正用君焰的爆炎进行一波又一波的清场。 镰鼬带回的消息远不止这些,他站在这端就能够听到校长那边堪比英雄史诗的动静,海兽嘶吼,刀剑轰鸣。 以及一个孤零零的枪声,间隔略长,但每次枪响都会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那是汉高在用德州拂晓支援昂热。 说到底校长那个头上长角的样子都逼近纯血龙族了吧?那样的状态还需要支援吗?你不是校长的老对头吗?不如来这边支援支援学生组如何? 原本就在罗布泊折腾了数天,跟着楚子航这个理工男的文科分析到处跑,最后出来的时候还好巧不巧遇上了一次小型沙暴,差点交代在罗布泊里。 本以为带着骨殖瓶坐上斯莱布尼尔号之后就已经是万事大吉,但没想到居然有龙形死侍劫机,现在连初代种都窜出来了两位。到现在已经发展成了在大荒漠中体验丧尸围城海怪版。 世事无常。凯撒欲哭无泪。 八十七章?尖齿利怪 楚子航再次吟唱起龙文,爆炎的烈飓喷涌着将一头漆黑的章鱼海怪烤为了焦炭,他持续释放言灵,如同一个人形火焰喷射器。 这种高杀伤力的言灵在战场上真是好用,但凯撒在表示羡慕的同时也听到楚子航的心跳悸动的如同残破的风箱,这心跳声听起来和昂热长了角之后的心跳类似。 凯撒听说过,这是狮心会复原的古时候的秘术:暴血。据说这种禁忌的力量可以获得巨龙般的伟力。 无数的覆着细鳞的怪爪抓挠而来,凯撒挥动狄克推多,但没能奏效。关键时刻,楚子航模仿那位初代种,在村雨上覆盖了一层浓缩的君焰。他以袈裟斩的姿势挥刀,火刃燃烧着切断了那些怪爪,炙烤肉质的味道让人恶心。 “啊……”凯撒喘了口气,镰鼬仍然在没完没了的为他带回信息,在样一条淹没膝盖的河流中他居然听到恢弘的海啸。而且在水下还有着密密麻麻蠢动的心跳,这些海怪凭空孕育,仿佛永不终结。以及…… 以及一阵阵更加细密的刮擦声,或者说磨牙声,在河底的最深处响起。什么东西能这么密集? 但一阵强力的心跳突然入场,和那些海怪的刮擦声比起来,那个心跳强劲的就像洪吕大钟,伴随着这声音的是盔甲的沉重响动和噼啪作响的雷霆。 凯撒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盔甲的人正朝这里走来,他穿着的铠甲融合了中式和西方的两种风格,但看起来意外的和谐融洽。 各异的海怪朝着那人发起进攻,扭曲的章鱼触角上藏着吸盘的利齿,三只头的会喷射毒液的海蛇,以及其他看一眼就让人怀疑自身所处非人间的怪物。这些海兽朝着黑甲人发起进攻,但后者却浑然不觉,他的盔甲为他挡下了所有攻击,利齿在那块黑色之上崩碎,毒液流过而充其量只是清洁。 路明非双手挥刀,不愧是被老唐所盛赞过的刀剑,巨阙和纯钧轻而易举的切开了面前张牙舞爪的一切。而康斯坦丁所锻造的铠甲则让他一路畅行无阻,怪物们跑拼尽全力的攻击打上来只能让他感到稍许钝感。 他用刀剑切开零散的海怪,而在海怪密集时则释放雷池来清场,河水是极好的导电材料,他只需外放一点雷电就能够造成大范围的杀伤,而海怪的躯体根本抵挡不住雷池的雷霆。 他趟着河水一路劈砍,手中炼金刀剑切开怪物的躯体时一阵爽滑,哪怕他到现在也不是很能驾驭双手剑的剑法,也不妨碍那些敌人如同稻草一般倒下去。 这才是满级号打新手村该有的强度!要的就是无双割草的快感,早知道应该问路鸣泽要点炼金武器,钩梦那种奇门外兵,他真的用不惯。 路明非一路前进,边走边砍开面前所阻拦他的一切,如同在荆棘丛中辟路而行。 但那些海怪们突然挣扎起来,它们颤悸而怪异的抖动着身体,甚至已经有海怪开始蹦跳,它们跃出水面,似乎想要逃离这片水域。 几乎是在一瞬之间,这条河流上的所有海怪们都如同沸腾般战栗,从它们的口中发出尖利的痛苦嘶吼,仿佛宣告着有什么极大的痛苦正在降临此地。 一头高耸着头颅的海蛇挣扎着沉入水中,如同缓慢沉没的船只,在它倒下的地方泛起大片的血水。 不,不只是这一片血水。那些海怪的身下都在翻腾着浓郁的血花,而在一片片荡晕的红色之中,路明非看到了星星点点的荧光。 那是一条条银蓝色的小鱼,它们跃出水面,像小蛇一样弯曲身体。 重启前,他曾经在深海的龙渊之中见过这种鱼类,当时的师兄跟他科普过这玩意儿。 龙之行刑者—— “这是鬼齿龙蝰!”楚子航一脸见鬼的喊道,作为面无表情的杀胚他少有过这种程度的失态。在他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回到斯莱布尼尔号上!远离水域!” “这玩意儿不是早就灭绝了吗?!”凯撒说道。 此刻无数的荧蓝色星点照亮了河水,漂亮的如同这这条河水之中升起了一大团萤火虫群。 但这些美景正在撕碎河道中的海怪们,无数怪物挣扎着一寸一寸没入河水,蓝色的流光在它们的肉身之中穿梭,很快就把这些海怪变为了一堆骨架。 鬼齿龙蝰。它们被李雾月招来作为最后的杀器,而它们在出场后的第一反应是杀死这位施术者之前所召唤出的海兽们,大啖血食而永不知饱足。 这是传说中的生物,龙类用它们作为刑具,犯下大罪的贵族会被罚捆在青铜柱上沉入深海,由大群的龙蝰把贵族和青铜柱子一起吃掉。不是什么血统都能够称为龙类中的贵族,那是需要极其优厚的血统才能够作为证明的。 换句话说,这玩意儿至少能咬得动次代种。 哀嚎声不绝于耳,是那种听到就会做噩梦的程度。但龙蝰们似乎慑于凯撒他们身后的康斯坦丁的骨殖瓶,没有第一时间进攻上来。 龙蝰们并没有犹疑太久,在它们聚成团后,朝着凯撒和楚子航快速冲来,从河面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团闪烁晶亮的蓝色云团急速飘荡过来。 但这已经为楚子航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他使出了今天最强的一次君焰,烈火蒸干了他身前的所有的河水,爆风混合着炎爆呈放射状朝外喷溅,那些争先恐后的龙蝰们被君焰的烈火烧为灰白色的灰烬。 这次君焰短暂的进行了一次清场,但河水已经卷涌着想要填补刚刚被楚子航蒸发掉的空缺,同时其中的蓝色耀眼诡异又可怖,那是新一轮的鬼齿龙蝰。 “上来!”凯撒急切的喊道,同时朝楚子航伸出双手。现在他正站在斯莱布尼尔号的舷梯上,河水还没有到达舷梯的高度,而没有河水的依屏,鬼齿龙蝰们一时半会儿还上不来。 楚子航努力朝凯撒伸出左手,凯撒马上就能拉住那双泛白的手了,但暴血的后遗症在此刻显现。楚子航身形一晃,他的心脏中仿佛有一瓶毒药,随着心跳而泵到四肢百骸。 巨大的疲惫攥住了楚子航,他浑身失力,朝后倒去。而在他的身后,是重新汹涌而来的河水,以及河水中那些密密麻麻的鬼齿龙蝰。 “不!”凯撒整个人几乎要扑过去,但已经晚了,这个距离他根本够不到这个杀胚。 眼见楚子航就要落到河水之中,但此刻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身影伸手扶住了他,并顺势将楚子航扛在了肩膀上。 无数银蓝色的小鱼正啃食着那副盔甲,但它们连半点划痕都无法留下来,甚至有些龙蝰的牙齿居然在这种剧烈的撕咬之中崩碎。 路明非托着近乎昏迷的楚子航,将师兄送回了舷梯之上。 凯撒赶忙上前接住杀胚,后者因为暴血后又透支了言灵的缘故,正承受着龙血的侵蚀,杀胚的浑身呈现出一种苍凉的白色。 “谢谢了。”凯撒朝那个穿着盔甲的人说道。 虽然很想开口,但考虑到身份保密的原因,路明非只是冲老大点了点头。 随后他趟着河水,深一脚浅一脚的朝远处的战场走去,他的兄弟和校长正在同敌人打生打死。 而在他的黑色铠甲上,正跳跃着无数的蓝色龙蝰。 八十八章?斩 昂热早就该崩溃了。他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苍白的地方。 他今天已经透支了两次时间零,每次都把自己搞到鼻血乱飚。这个言灵对精神的消耗相当巨大,想想也知道,如此诡异的言灵的确是要加上消耗巨大的限制才对。而他今天单是时间零就透支了两次,甚至之前也已经用过了一次暴血。昂热早就该崩溃了。 但昂热还在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他的左手中是由青铜与火之王交付的傲慢,右手拿着的是由好友梅涅克交付的折刀。 他虚弱得浑身发白,但至少有一处没有。 眼睛。因为他已经杀红了眼。 他是从秘党时代活到学院时代的最后一人,带着那样巨大的荣耀活到今天,所有混血种社会上的人都知道这位密党的领袖,同时也知道这位屠龙者心中的怒火。 事实上昂热出身于一个贫困之家,在他的童年和少年生活中充满着孤独和偏执。 但和梅涅克·卡塞尔的相遇改变了他的人生,昂热结识了朋友,获得了自己的荣誉、梦想和甚至如家庭般的温暖,就像一个在孤独寒夜中苦行的困顿旅者,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温暖火堆。 于是他从此再不惧冷。 但在被称为‘夏之哀悼’的事件中,秘党本部卡塞尔庄园遭到龙族的夜袭,一名龙王级别的敌人混进了庄园内部,而死侍群从外面包围了他们,狮心会陷入死战。结果则是初代狮心会全军覆没,只留下昂热一人。 他所找到的火堆在一夜之间熄灭,连灰烬都不曾留下。失去了温暖的火,无尽的黑夜夹杂着刺骨的寒冷弥漫而来,铺天盖顶。 于是这位曾经行走于寒夜的男人再次回归寒夜。独自行走,孤身一人。 但他已经不会再觉得冷了。他再不惧冷,有名为仇恨的烈火藏在他的心底,自夏之哀悼之后便一直熊熊燃烧,烧死别人没什么所谓,烧死自己也并不可惜。 昂热于寒夜之中举起名为仇恨和愤怒的火把,于是他便不再觉得寒冷,他将一直举火于此,直到他自身的毁灭。或者世界的毁灭。 而那位罪魁祸首的龙王的名字也将以仇恨的污血刻在昂热的心中,连在他入睡时都会不时扭动着刺痛他的心脏,如同一根毒刺。 那个初代种的名字是“嵬名雾月”,或者:“李雾月”。 你是要向谁寻仇呢? 面前的这头海怪足足有十数米高,绝非折刀可以解决的敌手。于是昂热将折刀朝着青铜与火之王丢去,后者也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动用剑御拿下了折刀的控制权,利器飞舞在空中。 昂热慢慢吐了一口气,面色苍白,但还好没有倒下。他把手中的这柄傲慢缓缓地插入刀鞘。但刀鞘并不真实存在,而是他所构想出来的,位于左边腰侧。 这是日本剑道中居合的起手式,刀于鞘中藏拙,不动时如痴如呆,然而出刀必定如雷似电,在转瞬之间爆出惊人的杀机。 他缓缓地侧身,傲慢震动着发出长吟,无形的领域在扩张。那不是昂热的领域,而是这柄太刀的,它是炼金技术的产物,封入了活灵的屠龙圣器……它根本就是一件活着的东西! 一点漆黑在嫉妒的刀尖显现,似乎正是如同“嫉妒”一般的人性的心底暗面。这点漆黑逐渐暴涨,几乎是转瞬之间,这柄明亮如水的太刀就转变为了一柄完全漆黑的刀刃。 昂热用苍白的手指握着刀柄,如同在手中握住了一段深沉的黑夜。 在这柄名为嫉妒的刀刃上,黑夜深沉,诸天暗淡。 随后他拔刀。 他缓缓拔刀,他拔刀的时候也在从泥泞中拔出过去的自己。 他拔他孤独和寂寞的童年,他的养父母训练孩子们乞讨,受尽了贫苦和折磨;他拔他意气风发的青年,他那时在剑桥读书,暗地里参与秘党的活动,学业和风度俱佳;他拔出狮心会时的昂热;他拔出夏之哀悼中的昂热;他拔出从地狱中回来的昂热…… 他拔出一个个自己,把一个个自己揉碎,只托付给这一刀。 这会是怎样的一刀? 他拔刀!苍白的手,漆黑的刀! 昂热发出一声怒吼,他以极致的高速挥动着手中的傲慢,这把太刀在他的手中发出了恢弘的龙吟,然后是一道漆黑的刀光。 刀光! 一道刀光! 从来没有什么刀光会是黑色的,但现在就有一道黑色的刀光。 昂热拔刀向那头最庞大的海怪斩去,他和他的刀是如此的渺小,和这头巨怪比起来就像拿着半根牙签去斩一座小山包。但刀光已起,这刀光浩荡磅礴如江,雄壮巍峨如山,这刀光带着昂热所揉碎所托付的所有意志,裹挟着如同狂龙出闸一般的气势,掀起赫赫的风雷。 那头海怪被黑色的刀光切割开来,爆出绚丽而巨大的血花,但还远不止于此,刀光一路向前,在切开了巨型海怪之后朝着李雾月一路斩去。 在使用这个言灵时李雾月必须保持施术的姿势,避无可避。于是他操纵着身边所有的海兽挡在他的身前,密密麻麻的海怪们构成了一道道肉墙的护盾,企图阻挡昂热斩出的刀光。但那道深沉的夜色仍旧切割着所途径的一切,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李雾月心中惊骇,他再次施术,在刀光即将到达面门时,从他面前的水域中挺起一只巨大的海龟,坚实的龟甲在刀光之下被斩出一道巨大的裂痕,但终于还是挡住了这一击。 身为海洋与水之王,李雾月还是第一次被一个混血种逼到这种程度,他又惊又怒,决心号令那些最终的杀器:鬼齿龙蝰。 无数蓝色的光点从水底升起,漂亮璀璨如同星星。 昂热已经再也支持不住,这一刀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后极限,今天的透支也许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龙化的特征从他的身上快速消退,昂热视线昏暗,身体摇摇欲坠。 “liberavi animam meam.”他如梦呓般说道。 这是句拉丁文谚语,意思是“我的灵魂已经被释放了”。身体轻如飞鸟,似乎灵魂正在溢出,居然如释重负,他已经做到了能做到的一切。 他脱力跪倒,但就在这时,一只手将他架起在肩膀上。 那是汉高,这位老对手深深的吸了一口雪茄,随后把它丢进了河水里。 “他救赎你的命脱离死亡,以仁爱和慈悲为你的冠冕。”汉高吐出一口烟圈,缓缓说道。“虽然仁爱和慈悲和你不沾边,但先别死啊,昂热。” 八十九章?死志 晶蓝色的云团逐渐升高,现在的河底链接着一个黑暗的所在,那里是龙类也不愿提及的深渊,行刑者们正极尽优雅地朝着河面升来。 “星星升天而起,越过黑暗的闸门。”老唐轻声开口,“从此,鲜血淌满人间。” “什么意思?”汉高问道。 现在的情况十分微妙,他刚才还冲这位初代种开了两枪,但现在他们居然处在同一战线去对抗另一位初代种。虽然是昂热进去搅局的。 “说来话长。”老唐收起手中的刀剑,七宗罪在剑御的操纵下缓缓漂浮,重新回归到剑匣之中。 “能长话短说吗?”汉高问道。 “长话短说,意思就是现在对面造了一整队鬼齿龙蝰。”老唐看向汉高,“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赶紧带着这位昂热跑路。” “鬼齿龙蝰?!”牛仔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扭曲起来,“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跑掉的吧?还有你怎么知道他叫昂热?” “要跑还是挺好跑的,不过得看我微操。”老唐挠了挠脑袋,忽略掉了第二个问题。随后他咬破指尖,用血滴在空中篆写了一个繁密的龙文。 一道圆形的火焰光环围绕着汉高展开,所到之处河水蒸腾消散,露出原本荒原上的土地。火环熠熠发光,就好像神话中孙悟空的避魔圈。 做完这些,老唐的脸似乎更加苍白了一些。 “我的力量不太够了,赶紧走。”老唐说道。 “谢谢了。没想到初代种里也有您这样的人、额,龙。”汉高腾出一只手,微微躬身的同时向老唐脱帽致意。 “还能见面的话替我劝劝你架着的这位。”老唐叹了一口气,“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要刀我。我看你们似乎关系不错,帮帮忙。” “抱歉,其实我们关系并不太好。”汉高无奈的笑了一下,“不过下次他还是想杀您的话,我会优先把子弹送给他。” “那还真是谢谢。”此情此景老唐居然也不禁笑出了声,“再见,枪法不错,牛仔。” “再见。” 汉高架着已经失去意识的昂热,尽可能快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那个火圈一直围绕着他,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沿途蒸发掉无数的河水。 鬼齿龙蝰们终于赶到了战场,它们做的第一件事是吞吃那些死去海怪的残肢,同时向汉高和昂热发起进攻,它们跃进火圈,但在一瞬间就被静默的灼烧为灰白的余烬。 目送着汉高慢慢离开,老唐扭头看向了远处的李雾月。 “差不多到咱们俩算总账的时候了。”老唐开口说道。 “你连七宗罪都收起来了,还妄想着要和我算账吗?”李雾月挑了挑眉毛,他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但比起诺顿来可谓是神清气爽。 “你说的有道理,那就先算一笔小账。” “无聊。” 李雾月心念一动,无数的龙蝰仿佛受到鼓舞一般,终于无视了老唐那初代种级别的气场,开始朝着他发起猛烈的进攻。 这些鬼鱼咬在他身上的鳞片上,如同撕裂金属一般咔咔作响。 “怎么了?诺顿殿下?你已经虚弱到没有办法用高温来蒸发掉这些僭越者了吗?”李雾月幸灾乐祸的开口,“康斯坦丁可真是有一位好哥哥,居然把珍贵的力量用在帮助人类身上。” 无数的鬼齿龙蝰正撕咬着老唐的鳞甲,虽然初代种的身体坚韧如同钢铁,但以它们的利齿仍然可以进展缓慢的蚕食,如同一场漫长的凌迟一般痛苦。 “我做什么事情没必要跟你讲原因。”老唐嗤笑道,“这是你永远也不能明白的,我们之间的差距。李雾月。” “到我肚子里在谈差距吧。”李雾月阴沉道,“当然,还有你的弟弟。” “那我就祝你如愿好了。”老唐叹了口气。 这时一阵盔甲晃动作响的声音由远及近涉水而来,在一阵短暂的停顿之后,那阵声音跑了起来。 老唐的身上布满了鬼齿龙蝰,这些怪鱼正在拼命撕咬他的身躯。路明非见此情况赶忙跑了过去,他小心的操控着雷池,尽量在不伤到老唐的同时把他身上的龙蝰尽数电死。 一批批龙蝰被雷电炙烤得焦黑滚烫,从老唐的身上脱落了下去,但几乎是瞬间就有新的龙蝰补上。这些怪物甚至不满足于只吃水下的部分,它们跳出水面,试图去咬其他部位。 “他妈的怎么搞成这样的啊老唐!” 路明非此刻已经顾不得保密身份了,他急得满头的汗,“我我我……我开个雷池清下场?你能不能顶住?或者我把这身盔甲给你?我、我脱给你啊,你等着。” “明明。”老唐伸手按住路明非的手,“你去带上我弟弟的骨殖瓶,离开这里。奶妈团就要到了吧?” “嗯。奶妈团得知坠机地点之后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老唐你……” “好了好了。”老唐打断了路明非的话,“你带上我弟弟的骨殖瓶,然后跑远点。今天的最后一个任务。” “我……”路明非有些不知所措。 “快去!”老唐作怒吼状,“把我弟弟带走啊,本来就商量好的,你去把我弟弟带走就完事儿了,其他的所有东西由我拦着。赶紧的赶紧的!” 路明非最后看了一眼老唐,点了点头。 “等等等等,还有这个。”老唐把七宗罪的刀匣放在路明非的后背,“得了,出发吧。带着我弟的骨殖瓶跑。” 活宝拍了拍衰仔的肩膀,衰仔背上七宗罪,蹚水朝着骨殖瓶的方向跑去了。无数的鬼齿龙蝰撕咬着衰仔的铠甲,虽然没能造成实质性伤害,但是龙蝰的重量让他跑起来有些不稳,再加上蹚水的缘故,衰仔跑动的姿势有些滑稽。 直到衰仔跑了很远之后,老唐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李雾月。 “都这样了,你还要拦着我?”李雾月有些惊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龙蝰啃不动那套铠甲,但我完全可以在它们吃掉你之后亲自去追。你知道的,我追的上。” “首先,”老唐伸出一根手指,现在连他的手臂上都咬着数条蓝色的小鱼,“我觉得我能拦得住你。” “其次,我刚才一直在吟唱言灵,龙蝰们咔咔的撕咬声遮盖了这点。” “最后。” 老唐轻笑着,开口说道,“现在牛仔也跑远了,我可以安心开始了。” “你疯了?!”李雾月的额上疯狂冒汗,“你他妈的,诺顿,你真是个疯子!我知道你没有孕育龙卵,你,你怎敢?!” 身为初代种,可以直接掌握权柄的龙王,他们少有需要吟唱言灵的时候,而需要初代种吟唱言灵的时候,这个言灵一般是……! 老唐笑了一下,满是轻蔑和不屑,“你猜我敢不敢呢?” 【言灵·烛龙】。 九十章?狂燃之怒沸海煎天 一般来讲,灭世级别的言灵只有在孕育龙躯的状态下才能够爆发出全部的威力,但即使没有孕育龙躯,这种灭世言灵的杀伤也是相当可观的。 在这个距离上由青铜与火之王本尊所施展出的烛龙,究竟能达到何等的程度?! 李雾月咽了口唾沫,这个时候他感到有些害怕。但他觉得以诺顿现在的状态,或许是虚张声势也说不一定,两位初代种的龙骨实在太过诱人,他很想品尝这份甘美。 于是李雾月决定留下来观望一番,看诺顿是不是真的心怀死志,况且在他看来,想要逃走还是很轻松的。毕竟没有什么可以拦住奔流不息的河水。 灭世言灵一旦开始便无法中止,就连施术者本身都不能,因此李雾月直接操纵着鬼齿龙蝰们离开了那颗定时炸弹。 亮蓝色的鱼群迟疑着从老唐的身上离开,它们松开利齿后仍逗留了片刻,仿佛不舍如此优厚的血食。 在退出老唐的身体后,鬼齿龙蝰们开始朝着李雾月的方向撤退,这位海洋与水之王要让它们来充当最原始的缓冲护盾。 如果诺顿真的用出烛龙,这些鬼鱼的肉身也能够抵挡或者延缓一会儿爆炸产生的力量,在李雾月看来,拖延出的时间是足够让他随着河流撤退的。 龙蝰的利齿可以咬伤这位初代种,而在鬼齿龙蝰尽数离开之后,老唐露出了遍体鳞伤的身体,看起来相当凄惨和落魄。 但老唐本人却全然没有凄惨和落魄的自觉,他甚至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 在如此凝重紧张的氛围下,李雾月仍旧敏锐的捕捉到了诺顿的那一丝笑意。 “你笑什么?”李雾月皱着眉头。 “我在笑你。” “笑我?!” “对,笑你。”老唐歪着脑袋,露出了一个亲切迷人的笑容。这个笑容在他担任龙与地下城游戏的dm时经常出现,依靠这个笑容他甚至获得过一个女孩的芳心,虽然他后来在约会的时候给搞砸了。 老唐握掌成拳,把双手抬起举至肩膀。 李雾月有些懵,他不知道诺顿在搞些什么名堂。 老唐缓缓张开两只手掌,他向李雾月展示双手,他的手指修长而漂亮,在他的手掌中空空如也。 这是魔术师的手势,在表演开始之前他们会向观众展示空着的两只手掌,意为手中什么道具都没有。 “我笑你……正中我的下怀。” 在向观众展示完手掌之后,接下来就是魔术师的表演了。 鬼齿龙蝰们正在朝着李雾月游曳而去,它们晶蓝色的身形聚集在一处,就如同一道亮丽的蓝色海潮。 但那道蓝潮忽然颤抖了起来,仿佛某种巨大的不安正在族群之中蔓延。很快,在纯蓝的龙蝰群中出现了一条逐渐散发着红光的蝰鱼,最开始只有一条,它混在蓝色的大潮之中,犹如在蓝天上滑过的一条红色彗星。 紧接着是第二条散发红光的蝰鱼,然后是第三条、第四条…… 上百只龙蝰的腹中发出炽热的红光,它们带着灼人的热浪朝着李雾月游去,它们的颜色最开始只是朱红,但随着燃烧而最终变为了通亮熔浆般的赤红。 李雾月愣了片刻,随后他急忙发出停止的指令,让龙蝰群远离自己。但已经晚了,那些赤红色的龙蝰们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仍然在一片蓝色之中朝着李雾月飞射般游去。 老唐缓缓开口,他的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音调优雅而顿挫,如同吟唱诗句:“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 这是名篇《唐雎不辱使命》中的句子,是唐雎向秦王表述布衣之怒时所举的例子,现在被老唐如此拿来举例,居然也意外的合适。 “诺顿!”李雾月发出一声怒吼,但他的怒吼声立刻被淹没了,因为那些红色的龙蝰已经抵近了李雾月。 它们开始爆炸。 第一只爆炸的龙蝰紧贴着李雾月的小腿,爆炸产生的炽热高温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其他红色的龙蝰们也在高温的刺激下接二连三的爆炸,赤焰爆炸时的火炎轰鸣着溅起数米高的水花。 这是老唐的陷阱,他看似任由龙蝰撕咬自己的身体,实则是将最浓烈的火元素凝聚在了身体的鳞甲之上,送入了龙蝰之口,而他等待的就是现在这个机会。 李雾月惜命而贪婪,他绝不会舍得就这样离开,而一定会收回龙蝰作为屏障,在观察老唐是否真的释放烛龙之后再做出撤逃的决定。但在他收回龙蝰群的时候,也就是老唐依靠这些火元素进行反攻的时候。 “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 吞吃了老唐血食的龙蝰何止数百,此刻它们紧紧环绕着李雾月开始了一场惊憾的爆炸,连绵的爆炸声不绝于耳,仿佛将一场空袭中的所有炸弹全集中在一处,在李雾月的每一处皮肤身上疯狂倾泻。 这条河水也在这场爆炸中震荡不休,老唐所凝结的火元素代表着最纯粹的燃烧和爆炸,这样接连炸响所产生的高温甚至煮沸了这条河流。 河水沸腾,正咕嘟咕嘟着往上冒泡,爆炸的间歇也越来越长,这场攻势即将接近尾声。 老唐迈开步子,朝着李雾月所在的地方走去。虽然他的身上满是伤口,连心脏处都还受着伤,但这些事情完全无法影响他身为青铜与火之王的气度,他视一连串的爆炸为无物,在一阵高过一阵的爆浪中向着李雾月走去。 “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 红色的龙蝰终于尽数炸碎了,硝烟弥走,火光消散,河面上满是鬼齿龙蝰们漂浮着的尸体和碎片,沸腾的河水之上正冒着袅袅的白色热气。 老唐走到李雾月面前,后者在千钧一发之际用流水凝成的冰铠护住了自己,但就算冰铠抵消了大部分的爆炸,那种距离的伤害仍旧避无可避。 此时此刻,这位初代种身上所受的伤看起来也并不比老唐身上的少一些。 李雾月正大口的喘着气,他仍旧没有从那些震荡之中回过神来。 他与诺顿水火不容,两者之间的力量属于互相克制的状态,这场伏击很精妙也很狠辣的伤到了他。 “诺顿……”李雾月终于回过神来,他看着面前一脸笑容的诺顿,竟然生出了一丝恐惧感,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逃走,“咳咳。你、你他妈的……” 作为青铜与火之王的宿仇,海洋与水之王与其对垒过漫长的岁月,上次的战争中是李雾月取得了胜利,但不知何时,面前的诺顿居然已经成长为这样的庞然大物,李雾月居然生出了自己需要仰望他的感觉。 错觉!一定是错觉! “诺顿!”李雾月惧极反怒,“你这强弩之末,还要在这里装到什么时候?!我在你心脏里留的那道伤口,你压根就没有能力修复!等你死了,我就去追上那个穿着黑色盔甲的,先把康斯坦丁……” “李雾月,第一,你和上次见面时一样,觊利而惜命,贪婪而无胆。这就是为什么你在1900年就苏醒了,但到如今仍旧没什么长进的原因。” “第二,你不该拿康斯坦丁威胁我,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所以……你准备好承受我的怒火了吗?” 老唐伸手钳住了李雾月的肩膀,他缓缓开口,说出了《唐雎不辱使命》中唐雎最后所讲的名句。 “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九十一章?宁静之死 路明非火急火燎的往回赶,把东西交给酒德麻衣并没有花太长时间,因为实际上他几乎是把七宗罪和骨殖瓶一股脑的丢给了酒德麻衣。 路上因为腾不出手搬骨殖瓶的缘故,他把巨阙和纯钧直接丢在了地上,但他折返回去可不是要去捡这两把炼金刀剑,他是要回去帮老唐的。 虽然这位兄弟让他带着骨殖瓶赶紧跑路,但怎么想都怎么不对劲。虽然路明非对老唐的实力绝对有自信,但他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太镇静太正经了,老唐自从接受了这个身份之后就还没这么正经过。 他当时的镇静之下似乎在隐藏着什么,而且在和老唐对话的时候对方一直是皱眉的状态。 路明非并不知道老唐被李雾月偷袭了一招,阴险的爪击直接伤到了他的心脏,外加杂七杂八的各种暗伤,老唐当时和自己讲话的时候已经是强撑的状态。 他能够隐隐察觉到不太对劲,因此完成老唐交代的任务后直接折了回去。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连串不绝于耳的爆炸声,密集得犹如老家在春节的时候放鞭炮。 “这老唐放的炮仗?”路明非愣了一下。 还能放炮仗就证明老唐的状态良好,想到这里路明非有些安心,不过脚步却更紧了一些。 对方是海洋与水之王,在权柄上应该是克制老唐的,或者说两者之间水火不容。更别说这是两位初代种之间的对决了,惊骇程度大概可想而知。 路明非穿着的铠甲,原本应该是弟弟为哥哥所打造的,预备在初代种级别战斗中用上的东西。 虽然是老唐要求路明非穿着这个,但既然是用来防备初代种的防御力,他必须得给老唐送回去才行。 虽然在战斗中不方便换盔甲,但哪怕是用不要死奶他一口,或者直接当t吸收伤害也成啊。 想到这里衰仔不仅懊恼起来,刚才真不应该被老唐那番话给唬住,至少也得先用不要死奶他一口,给老唐回点血才对。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今他能做的就是赶紧回去支援他的兄弟。 他妈的!老唐是我兄弟,老唐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抢我弟弟骨殖瓶是几个意思?这个海洋与水之王不想活了是不是? 路明非越想越气。 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一股热浪的暴风夹杂着湿热的水蒸气震荡开来,这股热浪来势凶猛,路明非几乎站不住脚。 天色似乎陡然一暗,连太阳都好像没有那么亮了,因为远处有个东西比太阳还要耀眼,一瞬间连天地都要避它的锋芒。 一场盛大的爆炸,如同将一百个太阳坍缩在一处,然后同时引爆。 “卧槽……”路明非的额角冒出冷汗,“老唐开夔龙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动静啊。这该不会是……” 路明非突然想起来之前老唐曾经开玩笑似的说要控制一下灭世言灵的范围,虽然他当时说的是尽量控制。 “他妈的……”路明非咽了口唾沫,接着他的飞奔,“这个动静……老唐你不会真的给我搓了个原子弹出来吧?” —————————— 老唐大口咳血,他的浑身如同被无数的铁锤击打,又被放在压路机下来回碾碎。 现在的他正躺倒在由自己炸出的一个深坑之中,浑身已经碎的没有半点活路,就是拿胶水粘都粘不起来的程度。 在这样的伤势下,初代种级别的恢复能力都显得像是一个笑话。 老唐挣扎着抬起头,他忍着疼痛,呲牙咧嘴的朝远处看去,但并没有看到李雾月的身影。 在烛龙释放的最后关头,对方挣脱了他的钳制,隐匿在大河的流水之中逃走了。 这还是重伤导致的原因,动用那个计谋和准备烛龙已经属于他的极限,也因如此,他无力留住李雾月,也没有办法将烛龙的范围进一步扩大。 或者这个范围也差不多了,明明的几个熟人也还没走远,希望那个牛仔已经带着昂热走到了安全的距离,至于距离最近的那两个年轻学生,老唐只能希望那架飞机足够硬了。 灵魂深深的作了一个战栗,老唐觉得自己又要回到漫长的黑暗之中了。寒冷而寂寞,最重要的是孤身一人。 啊……果然不应该逞强的,抢了骨殖瓶就跑该多好,那个李雾月也找不到一点机会。 老唐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他能感到自己的心跳即将停摆,他也将再次陷入不知多长时间的黑暗。 算了,虽然醒来的时间并不很长,但已经是一段很难忘的经历了。 “老唐!” 黑暗之中,似乎有人在呼喊。 “老唐,不要死啊,老唐!” “明明?”老唐皱着眉毛,痛苦的睁开了眼睛。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路明非哆嗦着念咒般施展言灵,老唐用龙血为他淬体的时候,他曾经用这个言灵让老唐快速恢复,证明这个言灵对初代种都是能生效的…… “不要死!” 能生效的…… “不要死!” 他妈的赶紧生效啊! 路明非脑袋里的那根弦终于绷断了,老唐已经碎成这个样子了,就是拿个大喇叭对着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喊不要死都救不回来了。 衰仔即将失去这个一脸喜相的活宝。 第二次。 “别哭啊……嘶……疼起来了。”老唐龇牙咧嘴,“哭什么啊,擦擦泪成吗?” 衰仔伸起手想要擦泪,但只是摸到头盔。 “算了算了,擦不到就算了。你也别摘下来了,省得暴露。”老唐叹了口气,“明明,能不能别哭丧了,搞得跟兄弟要死了一样。” “你碎成这样还能不死啊?”路明非苦笑了一下,“难不成要我用强力胶把你粘起来再念不要死?” 老唐彻底无语:“不是,你不会真以为兄弟是傻逼吧?” “啊?” “啊你个头!”老唐很想抬起手给衰仔来个暴栗,然而他的胳膊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 “嘶……疼,我有龙卵的啊,我留了龙卵的,不然谁没事搞自爆玩啊……” “龙卵?!”衰仔又惊又喜,“什么时候留的?” “妈的纯纯笨比。”老唐叹了口气。“给你龙血锻体之前,你说你要开挂,让我直接用龙血淋你。” “有这事儿。”衰仔点点头。 “我是不是跟你说我也有个挂,差点忘了开。” “感情你当时在我身上画符的时候,不是在做沐浴龙血的准备!?” “知道就好。”老唐叹了口气。“还有炼体不就是割个口子往你身上淋血吗?那还需要什么准备。” “原来是这样!那你是把卵埋在了我的身上?” “苏醒期间可能会从你身上汲取一点养分。” “那我可得多吃点了。”路明非笑道。 “好了好了,”老唐叹了口气,“你太聒噪了明明,现在滚远点,让我自己安安静静的死一死吧。” 九十二章?兴师问罪(1) 衰仔终于依依不舍的走远了。 老唐叹了口气。‘不要死’虽然没有修复他的身体,但居然使他即将消散的精神振奋了一些,现在的老唐能够感觉到身体上清晰的疼痛感。 这小子真是净帮倒忙,本来如果模模糊糊的死去的话,是不必承受这些痛苦的。 但是老唐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他也并不是真心埋怨。 谁会真的埋怨自己的兄弟呢? 老唐睁开眼睛,他躺倒在深陷的巨坑里,去看遥远的晴朗的天空。这里的天空湛蓝而漂亮,蓝得让人感动。 他已经忘记了上次躺倒在地上看天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将死之时居然有这样一次体验,让他觉得很有趣。 龙王诺顿在历史上曾经数次留下卵,也曾经数次死去,有时死在兄弟之手,有时死于混血种之手,有时和如今这次一样死于自己的烛龙。 之前的每次死亡都让他带着怒火,无尽而不灭的怒火。 正是这些怒火支撑着他一次次留下龙卵,也是怒火激励着他一次次从死地爬出,重新对整个世界宣泄他的愤怒。 但唯有这一次,他的心中没有一丝愤怒。 龙王诺顿,或者说老唐,这位尊贵的初代种躺倒在地上,即将沉入死地。 他睁着眼睛去看蔚蓝色的天空,荒漠上的长风从远处吹过来抚在他的身上,那感觉如同砖末般粗砥,却又如水般清凉。 他是尊贵的龙王,曾经建造起巨大的青铜宫殿,无数人对他俯首称臣,而他的一句话也可以决定无数性命的生死,但那时他并不快乐。 痛感逐渐变钝,而意识也慢慢模糊起来,‘不要死’似乎失效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感到一种释然的快乐,远比逼迫他人俯首时要快乐得多。就好像他一直在泥泞中跋涉,而如今终于踏上了坚实的陆地。 老唐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黑暗上涌,在风声中拥抱了他的意识。 罗纳德·唐。青铜与火之王中的哥哥,龙王诺顿,再一次沉入死地。 —————————— 一周后。意大利波托菲诺。 昂热坐在一辆劳斯莱斯的后座上,他目光沉默的翻看着手中的那一沓资料。折刀仍旧藏在袖间。 劳斯莱斯正在山崖间的公路上攀升,波托菲诺的大海碧波浩淼,漂亮的白色帆船三三两两进出港湾。 这里到处都是古老的建筑和色彩斑多的驳砖墙,山海云雨辉映。 度假胜地。 度假的时候最好带着美人儿,而事实上昂热的身边也正坐着一位美人儿,那是一位看起来相当年轻的女孩,校董会的成员之一,伊丽莎白·洛朗。就算遮盖着黑色的面纱也无法掩盖这位女爵的美丽,当之无愧的美人。 但如此美人儿就坐在身旁,昂热却没有一点欣赏的心情,事实上他一直皱着眉头。他在看手里的资料,并且感到头疼。 距离“康斯坦丁之血”事件已经过去了一周,在这一周的时间里他一直都躺在哈萨克斯坦分部的医院里休养。 两次透支时间零,一次二度暴血,以及一次三度暴血。这样的行径可以称为疯狂,就算是年轻人也很难承受这样的压力,而如果换个其他同昂热一般年纪的老人来做这些事情,恐怕在第二次透支时间零的时候就会直接跟上帝报告。 在昂热用嫉妒向李雾月斩出一击之前,他的折刀之前曾经托付给龙王诺顿代为保管,但在他醒来之后反倒是由汉高将折刀还给了他,同时还回来的还有腕带和其他的精钢刀子。 据汉高所说,昂热最后一记拼尽全力的斩击也并没有伤到龙王李雾月,在那之后李雾月召唤了巨量的鬼齿龙蝰,试图将场上的所有人尽数撕碎。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是龙王诺顿出手掩护了汉高的撤退,汉高带着昂热逃出战场,一直走了很远,随后龙王诺顿在远处的战场上引爆了灭世级别的言灵,耀眼程度如同将一百个太阳塞在一处引爆。 言灵·烛龙。青铜与火之王一系最强的言灵。身为龙王,诺顿理所当然的拥有这个权柄。 斯莱布尼尔号由于接近战场的原因,几乎被烛龙当场融化掉了一半,好在机师和为了躲避鬼齿龙蝰而躲在飞机上的楚子航和凯撒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 至于汉高带来的人,有几个不巧晕在了战场最边缘的地方,但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那些混血种也因为烛龙的原因而受了重伤,好在还有一口气。是后续哈萨克斯坦分部赶到的增援接手了战场,帮助处理了战场上的伤员。 昂热翻开一页,继续看。 龙王李雾月:下落不明。没有发现任何关于这位龙王的踪迹。不知是否存活。但应该是在千钧一发之际逃掉了。 龙王诺顿:死亡。在战场中心的深坑中发现了这位龙王残破的尸体,在拍照取证之后,一位专员蹲下身子,伸手触摸了一下他。而随着这次触摸,诺顿的尸身化作灰白色的余烬而轰然坍塌,在长风之中消散。不知道这位龙王是否留下了卵。 有人猜想完全杀死龙王之后,这些初代种们会留下珍贵的龙骨十字而非消散,龙骨十字中凝结着龙王的权与力,这代表着他们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但从来没有人杀死过一位初代种给大家看看,所以完全不能判定这位龙王是否真的完全死去了。 龙王康斯坦丁的骨殖瓶:失踪。楚子航和凯撒在苏醒后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寻找这位龙王的骨殖瓶,但没有找到。骨殖瓶不翼而飞,不知道是李雾月还是其他人带走了这位龙王的龙卵。 炼金刀剑·七宗罪。失踪。这是由诺顿带来的刀剑,昂热也曾经手握嫉妒为李雾月斩去了一击,握在手里的感觉就像手握一段深沉的黑夜,其中埋葬无数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 但并非全是损失,学院方面也是有一部分收获的。哈萨克斯坦分部的专员打扫战场的时候,在斯莱布尼尔号远处的某个角落发现了两把炼金刀剑,刃上分别刻着“巨阙”和“纯钧”的中文小篆。 炼金刀剑·巨阙、炼金刀剑?纯钧。 这是与诺顿同来的另一位黑甲人的武器,至于诺顿本尊所熔铸的刀剑,包括昂热后来拿着的那把七星龙渊,都由于距离战场太近的原因而被烛龙爆炸所产生的热量给融化掉了。 但还是有太多损失了。 昂热放下手中的资料,皱起了眉头。 “紧张吗?”洛朗女爵看向昂热,这位女士一直在耐心的等待昂热看完手中的资料。 “也许吧。”昂热向后躺靠在柔软的座椅上,轻轻用手抚摸着袖中的折刀。“弗罗斯特发起怒来就像一头生气的公羊,这个比喻是汉高跟我说的。还真是相当贴切,我已经想象到这位公羊的愤怒了。” “又犟又执拗?”洛朗女爵柔声开口道。“那不是你的错,昂热。两位初代种,都是龙王级别的力量,在他们面前,换做谁来都不可能保住龙卵。你不必自责。” “谢谢你,丽莎。”昂热露出了一个微笑,“不过没关系,我可不是那种经历过一次挫折就需要人安慰的可怜老头子。放宽心。” “龙王们看样子都开始复苏了,这次甚至一次就出现了两位龙王,包括洛基之血也还在暗中行动,他们之前得到了一位次代种的骸骨,我只是担心……” “世界在变。”昂热盯着车窗外的风景出神,一只白色的海鸥此刻正从明亮的海天之间掠过。 “是啊,世界在变。”洛朗女爵看着昂热,轻轻叹了口气,她露出一个浅笑,接着说道:“但你好像还是老样子,时间在你身上看起来完全停止了。” “是吗?”昂热笑了一下,他仍旧望着车窗外,他的视线里满是海洋与水。他被这些事物拽住了眼球,再也无法离开。 “但愿如此……” 昂热盯着无边无际的海水,轻声说道。 九十三章?兴师问罪(2) 虽然是白天,但房间里并没有开灯,不仅如此,在这个房间里一切可以透出自然光的地方都被严丝合缝的堵上了。这里唯一的照明工具是巨大的烛台,长长的白烛正在静默的燃烧。 除了一位常年缺席的校董之外,剩余的六位校董们都已经到齐了。 校董们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明亮的烛光在他们的脸上映出深浅不一的阴影。六位校董正看着各自手中的资料,那是关于“康斯坦丁之血”任务的全部记载,包括从猎人网站得到信息开始,从中国西部的罗布泊到哈萨克斯坦东部的萨雷耶西克拉劳特荒原,大小细节一览无余。 众人都没有说话,会议的气氛有些沉闷。 昂热把玩着手中的折刀,在明亮烛火的映照下,火苗在锋利的刀尖上轻快的跳动。随着昂热转动他的折刀,那点火苗也随之在折刀上来回跳跃。 陆续有人放下了手中的资料,校董们互相对视,似乎是在商量由谁来充当最先发言的那个。 弗罗斯特·加图索轻咳了一声,掂起面前的铜铃摇了几下,“请问昂热校长,这份《康斯坦丁之血》的任务报告是否属实。” 摇铃说话是校董会的传统,以防彼此打断。 “在中国,这种文件被叫做‘白纸黑字’。”昂热玩味的笑了一下,“弗罗斯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拐弯抹角的了?” “注意你的态度,昂热。”弗罗斯特摇铃,“作为这次任务的主要负责人,请你对这次任务的失败做出合理的解释。我们原本有机会直接获得一位龙王的龙卵,这是密党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失败了。”昂热摊了摊手,“很简单,没什么好解释的。或者你可以把这个当做是我的解释。” 校董们似乎有一瞬间的愣神,他们没想到这位倔强的老人居然会如此简单的承认自己的失败。在他们的印象中昂热正如同他手中的折刀一般锋利而坚硬,可折却绝不可弯。 “昂热!”弗罗斯特再次摇铃,“这是在校董会的会议上,不是在你的学院里,注意你的态度。” “那是两位初代种。”洛朗女爵摇铃,“我不认为谁能在两位初代种的面前保住龙卵,这不是昂热的过错。” “我的意思。”一个中年人摇了摇铃,他的身边放着一个不合时宜的自行车头盔,“大家还是和气一些,发生这种事情,谁也没有办法的。” “昂热,你的优先任务是保护龙卵。”弗罗斯特摇铃,“但当时你在做什么?” “当时我在和两位龙王战斗。有什么问题吗?”昂热微微皱眉,他把折刀的刀尖放在一支白烛跳动着的烛火之上,缓缓转动着手腕。 “按照执行部手册的做法,正确做法应该是掩护龙卵离开才对吧?”一位戴着佛珠的老人摇铃,“第一时间阻止诺顿是正确的做法,但在诺顿被李雾月拖住之后,你的选择是破开涡牢帮助诺顿。能给个解释吗?” “我希望能够杀死一位初代种,两者相争坐收渔利的事情通常只会发生在故事里。”昂热眯着眼睛,火苗在他的折刀刀尖上跳跃,“而且诺顿被偷袭受了重伤,我不觉得龙王李雾月在杀死诺顿之后会放过我们。” “真的只是这样么?”弗罗斯特摇铃,“我们知道你和龙王李雾月之间有着私仇,你只是想趁此时机报仇才对吧?也因此直接舍弃了对龙卵的保护。”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昂热漫不经心的说道,他把折刀插进木桌上,伸手从雪松木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支哈瓦那一号雪茄,放在鼻翼下轻轻嗅闻。 “好了。”洛朗女爵摇铃,“我不认为换做其他任何人能做到比昂热更好的处理办法,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同站在她身后戴着白手套的管家对视了一眼,伸手拿起铜铃摇动,她的名字是夏绿蒂,校董会中最年轻的一位校董。“以昂热校长的言灵,如果当时选择撤退的话,应该是能够做到让其他人带着龙卵离开的吧?” “我不认为能在初代种的面前全身而退。”昂热拿出雪茄剪,慢慢的裁剪着手中的雪茄,“当时我已经透支了两次时间零,没有余力再次开启言灵。况且斯莱布尼尔号被死侍破坏掉了,没有交通工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带着巨大的骨殖瓶离开萨雷耶西克拉劳特荒原。” “菲德里斯·冯·汉高。”弗罗斯特摇铃,“他手下的人不是开着越野车去的吗?莫非你说的骨殖瓶巨大的无法塞进车子里?可是它原本不就是由越野车装载着带出罗布泊的吗?” “你还真是喜欢在这种事情上较真……”昂热点燃雪茄,却并没有直接抽,而是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么跟你说吧,那是初代种级别的战斗,如果当时没有汉高的话,连我都要交代在那里,你居然还在想着要带出龙卵?” “你的任务不正是保护龙卵吗?”弗罗斯特摇铃,他的口气满是倨傲。 “弗罗斯特!”洛朗女爵摇铃,她显然被这位代理校董的胡搅蛮缠给激怒了,“昂热是密党的领袖,同时也是密党中最顽强的一位战士,我不认为有谁能够格质疑他在战场上所做的临场判断。” “别动怒,我亲爱的丽莎。”昂热抽了一口雪茄,“让弗洛斯特接着说吧。我倒想听听他到底要干些什么。” “很简单。”弗罗斯特摇铃,“我认为你作为一位校长,是否有些太肆意妄为了呢?首先,你应该为整个密党服务,而不是为了个人的仇恨,影响整个屠龙史的格局……我们需要一个更听话的校长。” 弗罗斯特放下铃铛,青铜的小铃放在木质长桌上时发出干脆的声响。 而随着他的这个动作,整个房间内也陷入了一阵无言的沉默。校董们面面相觑,没人发出一点声音,只能够听到昂热抽雪茄时的吸气声。 良久的沉默之后,昂热开口打破了这个局面。 “受到龙王诺顿的影响,我最近其实有在加深了解中国文化。” 昂热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不知何时,他的手中重新握住了折刀,“他们把你的这种行为称作‘图穷匕见’,荆轲刺秦王时带着燕国的地图,在那卷地图中藏着一把匕首。” 他收起笑意,语气中带着淋漓的杀机。 “但我觉得挺蠢的。” 九十四章?锋利之心 昂热一言不发,他攥着手中的折刀,浑身上下肌肉紧绷,如同暴起前的猛虎。 这是无言的威慑,昂热是由校董会推举出来的,以他的能力究竟能够做到何等程度,校董会也清楚。 弗洛斯特有些紧张,他原本是想通过这桩任务的失败来敲打昂热,好让加图索家在密党中占有更高的地位。 虽然“昂热校长”不会在校董会的会议上做出出格的事情,但很难保证“昂热”不会。 弗洛斯特毫不怀疑昂热会带着折刀一路斩断烛火,而在房间完全陷入黑暗的瞬间时,一把折刀就会抵在他的喉咙上。 这种事情,只要昂热想,就能够做得到,也当然能做的出来。 淋漓的杀意弥漫开来,如同月光浸透重重的海浪。气氛凝重沉闷,会议室里鸦雀无声,隐约听见山崖下波涛翻涌的声音。 带了自行车头盔的中年人缓缓摇铃,打破了沉默紧张的氛围,“好了弗洛斯特,仅仅因为一次的失败而免除一位校长是否过于少智?我看还是结束这个话题吧。” 戴着佛珠的老人摇铃道:“这不是昂热的过错。两位龙王级别的对手,在没有重型武器的情况下,换谁都不可能保住龙卵。追究往事没有意义,还是着眼将要发生的事情吧。” 弗洛斯特感觉喉咙有些干渴,他摇了摇铃,开口道:“那…那么。进入下一个议题,关于洛基之血。”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这个组织的具体情况就无需赘述了吧?之前搞得大家都焦头烂额的。想必校董会的各位也都接触过了。” 众人不由得点了点头,即使是最为甩手掌柜的中年男人,也被洛基之血搞出的动静弄得不得安宁,家族内部接二连三向他请求指示,连骑行运动都耽搁了好几次。 洛朗女爵摇铃,“北欧还是清除的较为干净的地方,但这个组织的可怕之处在于渗透性。洛朗家族中已经出现了数个被纯化药物蛊惑的混血种,虽然现在已经做了清除,但难保之后不会出现新的堕落混血种。” 夏绿蒂摇铃,她的声音饱含忧虑,“他们掌握的炼金术简直匪夷所思。我觉得或许只有弗拉梅尔导师能够与其在炼金术的领域上较量。” 在这次摇铃前,这位少女并没有和身后的管家商量,因为这是她自己最直观的感受。 高廷根家族对炼金术有着上千年的研究底蕴,但即使以夏洛蒂的知识,在亲眼看过那些血统提纯药物之后,也对洛基之血那精妙的炼金术感到叹服。 弗洛斯特摇铃,“上次埃及分部的事件,让洛基之血得到了一位次代种的骨骸,在这次的任务中,他们更是派出了龙形死侍导致了斯莱布尼尔号的坠毁。对洛基之血的围剿,必须尽快提上日程了。” “关于这一点。”洛朗女爵摇铃,“我觉得有必要关注一下日本分部。” “日本分部?”弗洛斯特摇铃,“我记得那是个以黑道发家的分部,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我记得加图索家族最早也是以黑道发家的吧?”洛朗女爵缓缓摇铃,轻笑道:“关于需要注意的地方,我觉得昂热校长可以作具体的讲述。” “没问题。”昂热点了点头,“我之前曾经让各位垄断掉制造血统提纯药物的关键原料对吧?”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弗洛斯特摇铃。 “我现在要说的是。”昂热顿了顿,“日本分部在有序且大批次的收购这些原料,用的是日本分部的名义。” “意思是日本分部中有高层被洛基之血渗透了吗?”戴佛珠的老人摇铃,“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建议立刻展开调查。” “已经派出调查员了。”昂热道,“就在‘康斯坦丁之血’前,学院已经向日本分部派出了一位优秀的情报工作者。” “不愧是您。”洛朗女爵轻叹道。 “仅仅是调查员还不够吧?”弗洛斯特皱眉,他轻轻摇动铜铃,“高层被渗透是很危险的事情,说不定会成为引发叛变的契机。你第一时间应该直接报告校董会,由校董会成立调查组前往日本分部,这才是正解。” “这种事情还不用你教我。”昂热眯起眼睛,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愠怒,弗洛斯特接二连三的挑衅让他很不满。身居高位远离战场的人在此大放厥词,深深的激怒了昂热的锋利之心。 “我在哈萨克斯坦分部的医院里躺了整整一周,修养期间还在处理学校方面的事务。在你传唤我的时候我甚至还在吃饭。 “斯莱布尼尔号被烛龙熔化了一半,我坐航班来的。到波托菲诺之后还是亲爱的丽莎载了我一程,在车上看了资料之后我才知道我渎职了。” 昂热缓缓站起身来,如同一座渐渐高耸的铁山,他伸手按在桌面上,用食指轻轻的敲打,仿佛是在抑制某种怒火。 “如果不是这些劳什子事情,现在我已经安排好往日本分部去的团队了,而不是在这里听你那些不知所谓的唠叨……” 他盯住弗洛斯特,眼神凶狠如鹰鹫。“我的意思是,关于屠龙方面的事情,你不需要表现得比我更热心。事实上,也完全轮不到你在这里装热心。” “你的说辞很危险。”弗洛斯特摇铃,“在屠龙这件事上我绝对认真。” “好了好了,”中年男人摇了摇铃,“大家还是和气一些,没必要这样子。昂热校长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我们推举了他作为密党的领袖,也应该信任他的能力才是。” “请问各位还有问题吗?”昂热环视四周,“还有问题就赶快提出来,我要回学院去了。” 夏绿蒂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她身后的管家按住了女孩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 “那么关于日本分部的事情,校董会就不做插手了。”弗洛斯特摇铃,“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吧。”昂热点了点头。 “关于‘康斯坦丁之血’事件中得到的两把炼金刀剑,你打算怎么处理?” “那可是青铜与火之王亲手锻造的武器,不容有失,所以我让凯撒和楚子航先行带回学院了。”昂热摊了摊手,“你知道的,当时我还躺在病床上修养呢,不然我会亲自带回去。” “意思是学院想要把它们据为己有了?”弗洛斯特冷声道。 “刀剑本来就应该用在战场上吧?还是说你想让它们呆在加图索家的收藏品里蒙尘?” 昂热玩味的笑了一下,“我当然没有私吞的打算,刀剑应该交付给擅长使用的人。凯撒和楚子航都是我优秀的学生,在这次任务里也出了力,所以我就把巨阙和纯钧交给他们了。” “我还以为你会收下。”弗洛斯特道。 “真不巧,我已经有一把折刀了。”昂热耸了耸肩,“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那就散会吧,我得回学院了。” 弗洛斯特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昂热的威信并非一日铸就,实际上就算这次的行动失败了,他以混血种的身份面对两位龙王的英勇行为也会被人铭记。 这次的打压只是看起来名正言顺而已,但换句话说,“康斯坦丁之血”事件会让人们意识到昂热有着独战初代种的力量,他的威望会再次上升,而校董会中原本反对昂热的势力也不会选择在此刻出头。 “好吧。” 大势未至,弗洛斯特低声宣布:“那么,散会。” ———————————— 山地车一马当先的骑出如同堡垒一般的splendid酒店,骑车人出力的蹬车,在下坡路上居然也不控制速度。随后是其他豪车。 热那亚湾波涛起伏,乌云不知在何时正翻滚着聚集,色泽沉重如铅块。 昂热还没有离开,他正靠在缠满常春藤的大理石柱上,沉默地喝着一杯酒。 “喝酒对老人可不好。”洛朗女爵走到昂热旁边,轻声开口道。 “饶了我吧丽莎。”昂热露出一个苦笑,“对于我这样的老人来说,没有什么爱好是健康的了。” “还不回去吗?你刚才在会议上说要抓紧时间安排团队去日本分部呢。”洛朗女爵露出一个浅笑,她的面容精致得如同希腊名家的雕塑,笑起来时又像是一朵待放的娇花。 “喝杯酒。”昂热看向远处的海天,乌云汇聚,雷电在其中汇聚。 “偶然也要给自己放个假期吧?”洛朗叹了口气。“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总得有人来做这个事情嘛。”昂热仰头喝尽了最后一口酒,把空酒杯放在了地上。 雨滴开始落下,热那亚湾的雨景汹涌又漂亮。 “你在哪呢?李雾月……”昂热出神的看着澎湃汹涌的海水,轻声说道。 明明是那么轻的声音,可洛朗听在耳中时,却只觉得像一把正在磨刀石上砥砺的锋利刀子。 九十五章?名望 路明非打了个哈欠,感觉有一股深深的疲倦从心底透上来。 不过他挺开心的,因为这证明老唐没有骗他,而是真的在他的身上留下了龙卵。 在老唐死后他就开始感到这种疲惫,食欲和困意明显剧增,就好像在用一具身体处理两个人所需要的能量。 一周前他赶在楚子航和凯撒之前回到了卡塞尔学院,托那条底层指令的福,eva将信息安全也列为了保护他安全的一部分,她甚至帮路明非伪造了一份任务记录。 在eva伪造的任务记录中,s级学生路明非在俄克拉荷马州找到了一位暴躁的三代种,并从此单枪匹马展开了一场漫长的追杀。 如同策马行侠的西部牛仔一样,s级学生、执行部实习专员路明非从俄克拉荷马一直追到美国西部的落基山脉,在一个标准的正午时分用m500转轮手枪和镰状剑结束了那头三代种的性命。 听起来就是个很牛仔很西部的故事。 有个新闻部的成员居然不知道从什么途径挖掘到了这个大新闻,在守夜人社区上发布了出去,其语言叙述添油加醋又华丽炫技。 ……很像是芬格尔的文风。但路明非问了废柴师兄,对方的自动回复是:正于日本分部美妙约会中,请勿打扰。 而这个很西部很牛仔的故事,也理所当然的再次引发了一场关于s级的讨论。毕竟是卡塞尔学院久违了的“s”评级,而且自入学之后就一直在大放异彩。 抛去之前在执行部所承接的其他任务不谈。这位路明非也已经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参加了三个重要的任务。 芝加哥事件,赫利奥波利斯事件,以及这次的俄克拉荷马之影事件。s级在这些任务中的表现对得起他的评级,而且最恐怖的是他甚至没有展现过言灵。 这样的屠龙英雄简直有古时史诗中的遗风,放在从前是要被吟游诗人传唱数年的。 与此同时关于路明非的八卦也在不断被发掘出来,有人说s级沉迷炼金术的发掘,曾经和副校长一同畅谈炼金术的发展和奥秘,因为曾经有学生目击到s级从副校长的阁楼上出来。 那个弥漫着“戒律”之灵的地方连接近都会让人感觉不适,但路明非居然能在那里和弗拉梅尔导师长谈。因此有人猜测s级的血统甚至能够无视弗拉梅尔导师的“戒律”,那么他一直不用言灵的原因就是……s级的言灵可能是灭世级别的。 另一个八卦则更为有趣一些,在俄克拉荷马之影事件发生的时候路明非恰好在俄克拉荷马州,执行部出于好奇而查看了这位s级的请假理由,没想到的是他要去和网友面基。 更进一步的详细情况无法查明,但按理来说应该是一位美女网友,s级在周末的时候风尘仆仆前往,与其幽会,而具体的地点则是……一间网吧。 消息传来,无数学姐学妹为之心碎。有好事者扒出s级在高三之前又怂又废,成绩费拉不堪,唯一的长处是打星际争霸,在高考前一个月的时候才突然大梦初醒般开始努力。 有人猜测这位美女网友正是在路明非最废柴的时候给予了帮助和鼓励的人,也因此s级才会义无反顾的爱上对方。而对方甚至可能不是混血种,但这并不代表什么。在众网友的猜测中,两者之间珠联璧合又感情真挚,可谓是羡煞旁人。 这也就解释了后来s级为何跨越半个美国也要追杀那头三代种,并且坚持着单枪匹马的作风,要知道那可是甜蜜的约会,居然好巧不巧被打断。盛怒之下的路明非带着他的左轮手枪千里追袭,尊贵如三代种的龙类也唯有一个死字。 痴情,勇敢,神秘,强大……这就是守夜人社区上对路明非这位s级的全部描述。 后来是“康斯坦丁之血”事件的细节传回了学院,任务中昂热校长以混血种之躯对抗两位龙王,豪气干云而剑气冲天。 而如果不是这个事件在守夜人社区上成为新的沸点帖子,路明非甚至还能再屠版个两天的时间。 或许他会成为卡塞尔学院历史上最年轻的执行部专员也说不一定? 但路明非本人此刻并没有抓紧再完成几个任务,好成为史上最年轻执行部专员的自觉。他仍旧在捣鼓着手里的炼金矩阵,好找到一个更合适一些的矩阵来将老唐的精神附着到其他物品上。以及时刻保持充足的食物补给以及休息。 这些天他吃的很多,睡得也很多。但他却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消瘦。就算有青铜御座的锻炼,他也是那种略显精瘦的类型,脸上如今更是瘦得棱角分明。他的眼袋上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嘴巴永远打着哈欠,一副刚刚睡醒也压根睡不醒的样子。 初代种们留下的卵还是太夸张了,怨不得当年的罗布泊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就算说是龙王们的卵在吸收着那里的天地灵气都不算夸张吧? 好在路明非还扛得住。 在回校之前,他把盔甲、七宗罪、还有康斯坦丁的骨殖瓶都交给了奶妈组保管,毕竟那是小恶魔的团队,路明非对她们相当放心。 不过目前倒是没有唤醒康斯坦丁的打算,一来是他不了解唤醒的流程,强行唤醒可能会出问题。二来则是因为这是历史性的时刻,还是等老唐的意识苏醒之后再唤醒康斯坦丁比较好。也省得这个死兄控醒了以后满世界找哥哥,最后不小心暴露在密党的视线之中。 那就呜呼哀哉,一切完蛋。 路明非停下了炼金矩阵的镌刻,误打误撞之间他居然由【固定】的概念而转变到了【储存】上。 【储存】是个用处并不很大的概念,或许可以结合“空间开辟”的力量制作出类似于“储物戒”之类的道具,但是那种具体的东西需要相当高的炼金术造诣。 况且空间开辟并不代表连重量都能够免除。换句话说,你往储物戒里塞了多重的东西,这个储物戒就会有多重。 不过“储存”如果能够和某些抽象的东西链接起来的话…… 路明非打了个哈欠,抚摸着下巴。 九十六章?剑道馆(1) 路明非一路打着哈欠,朝着英灵殿旁边的一座道馆走去。 他昨天忙了半宿,才把那个带有【储存】概念的炼金容器搞定。至于老唐的精神附着矩阵只能等稍后再说了,实在不行,还用之前琢磨出来的那个【锁定灵魂】的矩阵就好了。 不过等老唐醒了之后全权交给他操办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以老唐对炼金术的了解,估计能够找到更好也更合适的炼金矩阵。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无休止的疲惫和渴睡让他一口气睡了十六个小时,而吃了两份芬格尔规格的套餐之后,那种空腹感也终于消失了。既然补充的是老唐所需要的能量……说真的老唐要不要这么能吃啊? 路明非的裤子口袋里塞着昨晚捣鼓出来的那个炼金道具,那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加盖杯子。虽然外表看起来并不怎么样,不过功能方面他已经实验过了,用起来还是比较方便的。 推开道馆的大门,里面正传来刀剑的击打之声,虽然是周末,但围观的学生居然不在少数。 毕竟是狮心会会长和学生会会长之间的对决,关于这次友谊赛居然还有临时开盘,守夜人社区上已经开始热闹下注了,甚至惊动了好久不见的芬格尔。废柴师兄热心的给路明非发了好几个消息,询问二货师弟应该在哪边下注。 麦当劳诗人:“还没到吗我亲爱的好师弟??!” 神眷之樱花:“别吵别吵,已经到了。” 麦当劳诗人:“速探速报!上次我们已经整了不少米,这次更是发家致富的好机会!” 神眷之樱花是路明非在守夜人社区的id,取名灵感来源于重启前芬格尔在守夜人社区上的热门连载小说《东瀛斩龙传》。 不过芬格尔的id则从炎魔诗人变成了麦当劳诗人……路明非实在想不出炎魔和麦当劳之间到底有何联系,但以废柴的脱线程度也不是不能理解。 路明非朝场馆的中间看去,楚子航和凯撒都已经打着赤膊在拼刀了,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但他俩手中的剑怎么这么熟悉呢…… 看清那两把剑之后他愣了一下,那是老唐手搓的巨阙和纯钧,当时被他遗落在了斯莱布尼尔号旁边,没想到被捡了回来。 也罢,肥水不流外人。 他找了一个相对空缺的位置观看比赛,这时他的身旁有人发出轻轻的低呼,有人认出了他。 现在的路明非在卡塞尔学院里已经相当有名气,但凡是会上网冲浪的人都知道这位宅家派的s级。 大家都以为他对炼金术方面有浓厚的兴趣,甚至有谣传说新的s级将要继承弗拉梅尔导师的衣钵,成为新一代的弗拉梅尔之名的男人。没想到居然会在剑道训练的道馆里见到。 难道只继承副校长的炼金术还不够,这位s级终于也要对昂热校长的剑术流露出浓厚的兴趣了吗? 啊,其实并不是,他只是来给杀胚送米奇妙妙工具,顺便帮废柴赌狗师兄看看在哪边下注比较好而已。 战斗正处于激烈时刻,两柄炼金刀剑都是被老唐所盛赞过的上品,在品相方面并没有太大的差异,那么就是看用剑者的手法了。 楚子航的剑法隐隐在凯撒之上,他的村雨也是长柄武器,在长柄刀剑的熟练度上要优于使用猎刀的凯撒。 现在的路明非已经完全不是当初的小白了,在青铜城的时候他和老唐这个自称小剑法名家的初代种学习过一些,现在居然也能看出一板一眼的招式之下蕴藏的信息。 表面上看两者之间不相上下,但凯撒的气息已经开始有些紊乱了。老大的武器是狄克推多,用惯了猎刀的他猛然换成长剑,总会有需要适应的时间。 而由于村雨也是长柄刀剑的原因,楚子航并没有产生太多的不适,他需要适应的是由刀法转为剑法的过程,之前路明非手持双剑的时候也经历过这个窘境。 在观看了一会儿战局之后,路明非低头在手机上敲字。 神眷之樱花:“火速买入楚子航股,有八成把握。” 麦当劳诗人:“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师弟,等你来日本我给你介绍樱花妹!” 神眷之樱花:“樱花妹倒不需要你介绍了,话说废柴你怎么去了日本之后一直不上线?” 路明非等了一会儿,但芬格尔并没有回复,想来是下注去了。 而在道馆的中心,楚子航抓住凯撒调整呼吸的间隙,挥动纯钧击打在巨阙的剑腰之上,凯撒的巨阙脱手而出,落在了地上。 胜负已分,围观的学生们发出鼓掌和欢呼。楚子航放下手中的纯钧剑,上前同凯撒握手,后者舒了一口气,同样伸出手来。 “厉害。”凯撒感慨道。 “只是占了你不善长柄武器的便宜。”楚子航道,“下次有机会的话,还是用村雨和狄克推多?” “好啊。”凯撒笑了一下,“乐意奉陪。” 在哈萨克斯坦一同经历了那样危险的战斗,两位社团领袖之间已经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一开始是楚子航开启二度暴血,用君焰烧死了一大波鬼齿龙蝰,掩护着凯撒登上了舷梯。而在诺顿用烛龙引发了爆炸的时候,则是凯撒在斯莱布尼尔号里用身体护着因为暴血而昏迷过去的楚子航。这样一来一回,说是过命的交情也不为过了。 学生会会长和狮心会会长彼此放下刀剑,在友好的剑术交流之后,赤着上半身深情握手。此情此景引发了场馆内某些女生的低声欢呼,甚至有女孩激动得满脸通红,要作晕倒状。 啧啧啧。腐女真可怕。 路明非摇了摇头,可惜新闻部的部长如今远在日本分部,不然要是让他看到了此情此景,今晚守夜人社区的头条新闻就有了。 手机响了起来。 麦当劳诗人:“收!!!” 神眷之樱花:“如何?” 麦当劳诗人:“不仅口袋饱饱!甚至连今晚守夜人社区的头条新闻都有了,简直盆满钵满!【图片】” 路明非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新闻部部长的情报网居然如此强大。 那是楚子航和凯撒握手的照片,两人裸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肌肉。因为剑术对练的缘故,两人出了不少汗水,连前额上的头发都被打湿了不少。 但在照片上展现出来,看起来倒是相当……我不好说。 神眷之樱花:“你来真的啊?我怕你被两位会长的忠实粉丝追杀啊。哦,两位会长本人亲自出马也说不一定。” 麦当劳诗人:“哥们远在日本呢,谁能坐飞机来追杀我啊?而且我已经如鱼得水了!日本分部到处都是和我结下了孽缘的樱花妹!” 神眷之樱花:“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对后半句我保持疑问。” 他又和芬格尔聊了几句没什么营养的烂话,这个时候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路明非?” 楚子航放下手中的水瓶,伸手抿了抿嘴,“你也是来道馆练剑的吗?” 九十七章?剑道馆(2) “额,我来送道具。”路明非伸手从裤袋里拿出那个破破烂烂的杯子,虽然长相丑了点,但胜在实用。 楚子航走到路明非的面前,接过了那个很难被称之为炼金道具的道具,“这是什么?” “这是超能手镯,有了它,你可以战胜一切太阳怪兽。”路明非扯了句烂话。 “超能手镯?”楚子航愣了一下。他端详着手中的杯子,想要尽力从中看出任何关于手镯的形象。 ……看来师兄的童年里并没有《杰克奥特曼》。算了,认为师兄会有童年这个想法本来就应该是错误的。 “不是。”路明非挠了挠脑袋,“这是一个炼金术方面的……小发明?误打误撞搞出来的,具体的功能是【储存】。还有,生日快乐。” “这样的杯子用来储存吗?” 楚子航揭开杯盖看了一眼,杯子的内部没有什么特别的,和寻常的杯子别无二致,只是在底部刻上了一个炼金矩阵。“还有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我的生日已经过去很久了。 “储存的是概念而非实物,非要具体说的话,这个杯子是用来储存【记忆】的。” 路明非解释道,“使用方法是揭开杯盖,握住把手后用一滴血来激活。还有我知道今天不是师兄你的生日,你的生日是在6月1日,儿童节的那天。这个小玩意儿就当成一个迟到的生日礼物吧。” “谢谢了。”楚子航点了点头。 “能够储存记忆的炼金道具?”凯撒此时也凑了过来,“有趣的创新。虽然造型上看起来不是很能恭维。” “没办法,我当时手边没有什么趁手的容器。”路明非耸了耸肩。 “我从前一直不相信你能独力杀死三代种,就好像我以前一直不相信你对炼金术方面也涉猎极深。” 恺撒挑了挑眉毛,向路明非伸出一只手,“你好,s级。我是凯撒?加图索,听楚子航说起过你。” “你好。会长。”路明非伸出手同凯撒握手。 “俄克拉荷马之影的任务经历很是传奇啊。”凯撒感慨道,“之前还以为你是个徒有虚名的s级,是无聊又无趣的家伙。但没想到的是你居然是个会为了心爱的女孩走遍千里追杀龙类的男人。我为我之前的误解道歉。” “没事啦没事啦。”路明非打了个哈哈,“真没什么。” 路明非心说那可都是eva杜撰出来的,至于进行了独家胡编乱造的报道的则是新闻部的部长,顶级狗仔芬格尔,拿着两根大葱就敢装成猛犸象的家伙。老大你只是还没受到过他的折磨罢了。 不,想起刚刚这位新闻部部长得到的第一手照片,或许今天晚上凯撒就会被废柴给折磨了。当然同时被折磨的还有楚子航,不过考虑到杀胚的性子,受伤最深的应该还是凯撒。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憔悴,和上次见面时相比也瘦了很多。”楚子航仔细的把杯子收好,开口问道:“没事吧?” “当然没事,我吃得多睡得香!”路明非说道。 此乃实话,吃得多指一人吃两份芬格尔版套餐,睡得香指的是只要挨到枕头就能开始打呼噜。 “看你的黑眼圈不像是睡得香的样子。”楚子航说道。 “千真万确,我昨晚可是睡了十六个小时。”路明非义正言辞。 “睡了十六个小时还能有黑眼圈?”凯撒摸了摸下巴,“我建议你去检查一下。” “混血种的身体素质不会出这样的低级问题才对。”楚子航开口说道。 “如果是心理方面上的问题,那就解释的通了。”凯撒问道:“冒昧的问一句,你追杀龙类是因为三代种打搅了你的约会对吧,那女孩是混血种吗?” 什么女孩混血种啊,那是个男性初代种啊!纯血龙族! 路明非斟酌着开口,“事实上那不是……” “唉。果然不是吗?”凯撒长长的叹息,他露出了一个悲伤的表情。 楚子航的表情也透露出落寞的味道,包括身边旁听着的同学们,甚至有心思敏感的女生已经红了眼眶。 s级学员路明非趁着周末的时候,前往俄克拉荷马州和心爱的女孩幽会。但好巧不巧此刻发生了名为俄克拉荷马之影的事件,执行部征召了恰好在这里的实习专员路明非,前往调查神秘的龙影。 龙族的秘密需要严格保守,路明非的恋人没有血统,这些事情根本不能透露半点。可是三代种仍然在肆虐横行,刻不容缓。 关键时刻,s级学员路明非接受了执行部的征召,放弃了温柔乡和心爱的女孩,甚至可能是不辞而别地出发了。 一边是危险的三代种,一边是心爱的女孩,但路明非的使命就是在龙类的破坏下保护这个世界。在这种情况下,当然只能冷落掉女友了。 三代种是危险的龙类,就算以他s级的实力也不能小觑,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路明非一定是全程保持警惕,连回女友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虽说是为了保护世界而离开,但是纤细敏感的女孩无法忍受男友的不辞而别,以及从此之后石沉大海一般的冷漠无情。委屈,愤怒,焦虑,在种种情绪交织之下,女孩提出了分手。 时值正午,s级终于杀死了那头三代种,他欣喜的拿出手机,连刀都没来得及拭去血迹,但就在这时,他收到了女孩提出的分手的消息。 万事尘埃落定,心爱的女孩已经离他而去。他单枪匹马,在三代种的手中保护了世界的宁静。但却没能留住心爱的女孩。 何等凄美的爱情故事。 “没关系的。”凯撒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位s级,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凡事要向前看,你有想过再去找她吗?” “找谁?”路明非愣了一下。他此刻还不知道这位晚型中二病患者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找她。你最心爱的那个姑娘。”凯撒按住路明非的肩膀,语重心长。“还有机会的,相信我。” 九十八章?剑道馆(3) 反应过来了。凯撒应该是脑补了一个爱情故事吧?以老大的中二病程度确实会做这样的畅想…… 而且路明非记得诺诺生日的时候凯撒就为她送了一本书,叫《dragon raja》来着。听名字就是很能乱想的故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也顺着凯撒的话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想到一个既温柔而脆弱的女孩子,她一边有着纤细的一面,干净的像被阳光浸染过的白纸,一边又强得恐怖,犹如美丽的杀神降临人间,凡走过的地方,必将有鲜血泼洒出来。 ——想来想去还是那一个影子。 “……是吗?还有机会啊。”路明非的语气有些低沉。 “当然。跟她好好道个歉,准备一点浪漫的小惊喜。送花就不错,没有女孩可以拒绝一朵浪漫的玫瑰花。”凯撒出声建议道:“会开车吗?你可以开我的布加迪威龙去,塞上一满车的玫瑰花。” “谢谢。”路明非点了点头,“到时候我会送花的。” “需要的话可以叫我。”凯撒挑了挑眉毛,“现在想来切磋一下吗?我还是挺期待跟s级交手的。” “挑这个状态的时候?”楚子航开口说道,“他看起来不是很精神啊。” “也对。”凯撒点头,“还是堂堂正正的较量比较好,我就不趁人之危了。” “嗯呢。”路明非赞同,“有空再切磋吧。我这次只是来给师兄送道具的npc而已。” “npc还有道具吗?”凯撒笑道,“我对这个能够储存记忆的矩阵也挺感兴趣的。” “老大也有想储存的记忆吗?”路明非愣了一下。 “一些别样的风景啊,或者战斗时候的场面。”凯撒耸了耸肩,“只是单纯的讲述完全不能做到我当时看到的全部吧?如果能储存起来和别人分享就好了。还有为什么要叫我老大?” “我倒是没试过其他人是不是能够读取记忆。”路明非托腮思索了一会儿,现在的他对炼金术也算小有研究。“不过理论上来讲,应该是可行的,实在不行再尝试组合新的炼金符号就好了……至于这个叫法,额,因为你比较有老大气质?” “是嘛?”凯撒并不怀疑这一点,只是传闻中相当凶悍的s级居然这么平和让他感觉有些惊讶。 “话说老大你拿这个是要做什么?”路明非问道。 “想跟心爱的女孩儿分享自己的见闻和喜悦吧?”凯撒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就算因为出任务而暂时分开,再见面的时候也能用记忆来直接交流。两人在夜里坐在一起,只是用手摸着杯子,一切尽在不言中。” “还真是又骚包又浪漫……”路明非叹了口气。 “多谢夸奖。”凯撒笑道。 “好了好了。”楚子航出声提醒,“你的小弟们还在旁边听着呢。” “我从不掩饰对我女朋友的爱意!” “不行了,又困起来了。”路明非揉了揉眼睛,渴睡的感觉重新上涌,“师兄,老大,有空再见吧……我回去睡一觉。” “真的不用检查一下吗?”楚子航的语气有些担心,“我看你的状态是不是心理上有些……额?” “额。”路明非挠了挠脑袋,“只是单纯困而已。我追那头三代种的时候可是风餐露宿……” “没关系的。”凯撒拍了拍路明非,做出一副我懂的样子,“我相信你,记得带上你的玫瑰花,需要布加迪威龙的话来学生会找我就好了。你知道学生会的场馆吧?” “额。诺顿馆?” “答对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来找我,当然,我也很欢迎你能够加入学生会。” “谢谢了。”路明非伸出手招了招,“那再见了。” “再见。”楚子航叮嘱道,“如果还是感觉不舒服的话,我建议你去找富山雅史教授检查一下心理问题。” “谢谢师兄,需要的话我会去的。先走一步。” 路明非挤出了一个笑容,随后在心中暗叹。 重启前他和富山雅史可是老朋友了,毕竟从日本完成任务回来之后他就患上了严重的ptsd,找这位心理医生的次数频繁的就像逛食堂。久病之后甚至可以成医,但ptsd也仅仅只是得到了缓解,并不能够根除。 直到现在想起在日本的往事也会让他感觉痛苦,毕竟重启也只是改变了身体而并不能修正精神。创伤依然存在,虽然苍白得已经流不出一丝血。 ——但仍旧会隐隐作痛。 路明非朝道馆外走去,沿途的人纷纷为这位s级让开道路,他冲众人点了点头以示感谢。背微微有些弯。 本来这个毛病已经被矫正了的,但困意上涌时他居然迷迷糊糊地重新回到了衰仔的形态。 “有趣的家伙。”凯撒说道。 “在战斗方面也是可靠的队友。”楚子航开口道,“他的血统等级相当高,在赫利奥波利斯时连次代种的言灵都对他起不到什么效果。” “你说的是哈提的秽月?”凯撒开口道,“我申请查看了赫利奥波利斯事件的档案,那种言灵是传说中的精神系言灵吧?” “是这样没错。” “理论上来讲,我并不认为次代种的这个言灵面对混血种时起不到作用。”凯撒摸了摸下巴。 “你的意思是……路明非仍旧会受到秽月的影响,但是他的精神强大到足够强行压制幻觉?” “应该是这样没错。” s级步出了场馆,他的背影走上学校的道路,渐渐模糊成为一个黑点。 “强大的战斗力和出色的战斗意识,在炼金术方面的惊人创新,与此同时连精神都强大得滴水不漏。”凯撒叹了口气,“我好像知道校长为什么会亲自把他的评级定为‘s’了。” “甚至连言灵是什么都不清楚。”楚子航附和道,“可惜‘康斯坦丁之血’时他不在场。我还挺期待这位s级的发挥的。” “你们是校友嘛。”凯撒耸了耸肩,“休息好了吗?再战一合怎么样,我用狄克推多,你用村雨。” “嗯。”楚子航点了点头,“乐意奉陪。” 九十九章?极乐馆中的赢家(1) 很多地方都有赌场。 有的赌场在地上,有的赌场在地下;有的赌场公开,有的赌场不能公开;有的赌场赌得很大,有的赌场赌得很小。 可是你只要去赌,就随时都有可能输掉全部的家当。甚至不止家当,某些输红眼了的赌徒甚至会押上自己的手指。 深藏在大阪郊外的深山中的极乐馆,从外表上看只是一间山中大屋而已。 但与表面厚重而古朴的木制建筑完全不同的是,其实这是间赌场。 虽说是最近几个月里才开张的赌场,但已经可以算作是某些赌徒们的圣地。因为在极乐馆里可以玩得很“大”。 “大”当然是指的是金额,而金额越大就越能够吸引赌徒们的光顾。 况且这里的金额还不止于“大”的程度,在金钱方面,这里甚至没有上限。 ——想玩多少就能玩多少,上不封顶。拿到什么就拥有什么,只要你有这个能力。 那些只能够赚取金钱的赌场在日本要多少有多少,但极乐馆与那些赌场都不一样。 除了赚取金钱之外,这里还号称能满足赌客的各种愿望,任何夸张离谱的心愿都可以提。 任何。 ——前提是你能赢钱。 —————————— 那个幸运儿再次走进了大厅,又是晚上的十点整,准时准点。 而他的到来也顿时引起了一阵侧目。 ——因为他是个幸运儿。 在赌场里,“幸运儿”的意思,通常都是赢钱的人,也就是“赢家”。 虽然极乐馆中从来不缺少赢家,但这个赢家和其他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最“传奇”。 一个极乐馆中的传奇赢家。 极乐馆大厅的一半是柏青哥区,另一半则是各种赌台。 柏青哥在日本是老少咸宜的博彩游戏,有几个小钱就可以玩。 而坐在柏青哥机前的则是风姿各异的漂亮女孩们,她们是被极乐馆请来陪客人们玩游戏的,因为柏青哥的声音会让赌场热闹起来。 热闹会让人上头,上头就会加注,而加注越多,极乐馆就能赚到越多。 如果有客人想带柏青哥女孩中的某个人出去喝点东西,女孩们也都会欣然答应。这也属于她们的工作范围内:让客人开心。 至于之后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就看客人们是否慷慨了。 青野和子就是这些柏青哥女孩中的一员,她走的是年轻稚嫩的路线,穿着校服裙和白色的筒袜,整个人干净又纯洁。很对某些客人的胃口。 那天晚上她正百无聊赖的玩着柏青哥,一边喝着可乐一边往里面塞弹子。 这时突然有一位客人来搭讪,那是一位外国客人,穿着帅气的黑色风衣。他的头发是漂亮的银灰色,灰眉灰眼,看起来相当英俊。手里不知为何还提着一个塑料篮子。 那深深的忧郁神情打动了青野和子,她决定如果对方开口搭讪的话,自己就起身陪他出去喝一杯。 对方果然开口了,用的是半吊子的日文,但好在她能听懂。 “这位美丽的姑娘,”客人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介意我坐在这里玩会儿吗?” 就在这里?未免有些太过大胆了吧?青野和子的脸微微泛红,外国的搭讪文化都是这样的吗?居然连循循渐进的过程都没有,虽然说这里是法律之外的地点没错啦,但是……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话给面前的女孩带来了歧义,客人用手指了指青野和子背后的柏青哥机。 “我是说,我想玩会儿这个。”银灰发色的外国帅哥讪讪的说道:“柏青哥。” ——“诶?” 这就是极乐馆有史以来最传奇的一位幸运儿初来时的故事。柏青哥机虽然只是装饰,但偶然也有客人想要小赌着尝尝鲜,因此弹珠是可以兑换筹码的。 这位幸运儿连启动资金都没有交,因为青野和子刚刚已经付过了。他把塑料篮子放在地上,坐在柏青哥机前神情贯注,他用手缓缓扭动转轮,然后银白色的弹珠就噼里啪啦的如同瀑布般落下。 他开始赢,弹珠很快就装满了他的篮子。 “这些弹珠足够兑换筹码吗?” 在得到女孩儿肯定的回答后,男人提着他装满弹珠的篮子起身,前去兑换筹码。 那样的一个篮子是相当重的,但他居然很轻松的提着,举重若轻。青野和子这时才注意到这个男人其实相当强壮,肌肉都藏在衣服下面。 男人走向兑换筹码的地方,因为这里玩得很“大”,这一篮子弹珠也只换到两块最小的筹码而已。 两块最小的筹码能做到什么呢? 青野和子觉得有趣,但也仅仅是有趣的人罢了,于是她重新回到柏青哥机前,百无聊赖的喝着可乐。 不知什么时候旁边的大厅传来惊叹声,极乐馆里的赌客们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惊叹声居然接连不断,一浪高过一浪。 ——莫非是出现了什么大赢家? 青野和子好奇地朝着惊叹声的中心看去,那里已经聚了不少人在围观,这种情景在这家赌场中相当少见。毕竟大家都是见过大世面的赌徒,在这里坐着的人也都曾经在其他的赌场里叱咤风云过。 但他们欢呼的时候就好像第一次接触赌局的人。 灯火辉煌的大厅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成叠的钱票和成堆的筹码在赌桌上铺展开来,在这些赌客颤抖而发汗的手掌里流动着。 每次流动都是不固定的,有时候你会赢,另一种时候你会输。 但那个银灰色头发的外国人一直在赢,他来时只有两块最小的筹码,但现在他面前的筹码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并且还有源源不断的筹码向他涌去,如同涓滴细流汇入大海。 他赌的是骰子,最简单的一种玩法,定起输赢来也最快。 他的手指有力而干燥,干燥的意思就是他并不出汗,不出汗是因为他并不紧张。 在赌场中少有不紧张的赌徒,不紧张的通常是庄家,因为大部分钱最后都会流动到庄家的手里,所以他们不会紧张。 可是不紧张的赌徒就很少见了。 ——这位外国人是个赢家? 青野和子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她凑到那张赌桌面前。 三颗白玉骰子。玲珑剔透、雕塑完美。 这样的骰子才配得上这样的赌局,这骰子天生就是拿来掷的。 现在的赌桌上只剩下两个人了,两个赢家,而现在将要在两个赢家中决出胜负。 对方先掷。 那个满脸肥肉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很紧张,因为觉得赌斗太慢的缘故,他提议一把定输赢。而那个外国人居然也欣然同意。 他今晚已经赢下了许多筹码,但还不够,想要得到老板娘的青睐需要更多筹码,所以他必须赌一把。只要能赢,对方面前的那小山一般的筹码都会被他收入囊中。 反之,如果自己输掉,那么自己也将倾家倒产。 手心里汗津津的,他抓住骰子,颤颤巍巍的掷出。 两个六点,一个五点。在骰子中已经是相当大的点数了。 中年男人笑了起来,脸上的肥肉一阵荡漾。 身为颜控,青野和子当然希望那个外国帅哥能赢下来,不过真的能赢吗? 青野和子看向那个银灰发色的外国人,后者正用手抓起骰子,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微笑。那股慵懒又忧伤的样子深深的打动了青野和子,来极乐馆工作已经很久,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客人。 他的手指纤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很干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 骰子被他随随便便的掷了出来,“叮”的一声响,三颗骰子落在碗里,响声清脆如银铃。 骰子在碗中骨碌碌地转动,而围观的赌徒们盯着那三枚骰子,仿佛连呼吸都已经忘记。 骰子终于停下来。 三个六!“六豹”。 这是骰子里最大的至尊宝,通吃! 围观的赌徒们高声喝彩,这个外国人用两枚最小的筹码赢出了一座小山,能够见证这样一位传奇赢家,他们也与有荣焉。 中年胖子已经跌坐在了地上,他的脸色如死灰一般,刚刚的他亲手输掉了自己的全部家当。 此刻的外国帅哥正忙着把赌桌上的筹码都捞到自己面前,虽然有失风度,但也还能理解。 这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朝着青野和子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粲然的微笑。 怎么会有那样的笑容呢?就像是隔着海面投下来的阳光,固执又坚定,仿佛不管多么深的黑夜都会被照亮。 尽管已经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了,但她在那个笑容面前仿佛又回到了懵懂青春的年纪,脸颊发红,心跳变快。 柏青哥女孩青野和子,被那个微笑击沉了。 一百章?极乐馆中的赢家(2) 芬格尔?冯?弗林斯推开极乐馆的大门,空气中各种各样的声音合于一处扑在他的耳中。 小钢珠从柏青哥机中哗哗倾泻而出,转动的轮盘机,在蛊里跳动着的骰子,以及在荷官们手中哗哗推砌着的牌九。 听起来每种声音都像是会拽人下地狱的那种,而且永世不得超生。但芬格尔不在此列,这些诱惑对他来说就像是轻微的絮语,还不如下课铃能更使人快活一些。 哦,现在他已经不在卡塞尔学院了,也听不到亲爱的下课铃。 不过没关系,作为新闻部的部长,守夜人社区的管理员,即使现在远在日本,他仍旧在卡塞尔学院中占有一席之地。 麦当劳诗人:“人呢师弟!?新盘口,凯撒和楚子航又打起来了!!” 神眷之樱花:“啊?你看着下注吧,我都出场馆了,准备回去补觉。” 麦当劳诗人:“你他妈的你是睡神吗?按照美国时间这才几点啊?” 神眷之樱花:“走了走了,和赌狗没什么好说的。” 麦当劳诗人:“并非赌狗而是赌神!你师兄现在每一局都有至少半亿的日元进账!” 神眷之樱花:“喔!牛逼。我去睡觉了。” 麦当劳诗人:“不要不信啊,我可是从柏青哥机上开始一步步赢过来的,进赌场的时候甚至连一个子儿都没有。可以说是空手套白狼!等我回去就写个连载小说,名字我都想要了,就叫《东瀛风云》。” 神眷之樱花:“吹起来了,没有欢乐豆你怎么玩的柏青哥机?” 麦当劳诗人:“当然是靠我的个人魅力!我折服了一个可爱的姑娘,她给我的启动资金!” 神眷之樱花:“…………再见废柴。” 芬格尔又聊了几句,苦口婆心的想劝师弟回去看看战况,也好准确下注,但路明非却再也没有回话。 “真是女大不中留!”芬格尔叹气。 他想了想,最终决定在楚子航一方加注,随后收起了手机。 “加油啊楚子航,日本元子哪有刀乐挣起来有成就感啊?……”赌狗低声喃喃。 这时他已经走到了极乐馆类似吧台的位置,据说貌美的老板娘偶尔会在这里坐台,不过芬格尔一次还没有见过。 他轻咳一声,看着坐台的漂亮兔女郎小姐。 “我来取我上次留在这里的筹码。”芬格尔?冯?弗林斯用二把刀的日语开口说道。 —————— 芬格尔第一次来极乐馆的时候专门洗了个澡,还特意梳了梳万年难得打理一次的头发,服装则是穿着日本分部发放的帅气黑色风衣。可以用人模狗样来形容。 越是不干净的地方就越得把自己打扮的人模狗样,到这种正统黑社会蛇歧八家都无法掌握的涉黑赌场,首先需要具备的就是气度和气势。情报工作者最需要的就是这两样东西。 那天他从白嫖的柏青哥机开始,用赢到的弹珠换了两个最小的筹码,随后在骰子区里用这么一点可怜的本金逐渐吃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在那个晚上芬格尔所向披靡,更是连续六把掷出了三个六。“六豹”,通杀一切的至尊宝。 那是有些赌徒甚至终其一生都没办法在赌场上掷出一次的神之一手,对他来说居然信手拈来。 也曾经有赌客怀疑这个外国人是不是出了老千,但这里是极乐馆,没有人会胆敢在这里耍小聪明。 那是芬格尔在极乐馆的第一次亮相,这个慵懒而忧伤的德国人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寂寞的捏起三粒骰子,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啊,世界真是无聊,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去死一次试试看。 随后他松开手掌,骰子落在白玉的蛊中,在他近乎寂寞的视线中滴溜溜的转出三个六来,横扫了桌上的所有对手。 这副又无敌又优雅的模样深深的印在了众赌徒的脑海之中,有人敬畏的为这个德国人取了个绰号,叫做“灰瞳の妖手”。 然而这位灰瞳の妖手只展现了这一次的优雅,德国人临走时把分了一部分筹码给一位柏青哥女孩,随后把剩下的所有筹码都暂存在了极乐馆的柜台处,说是下次再来。极乐馆当然乐于看到这样的情景,无论无何,赌徒们都是为赌场下金蛋的鹅,把筹码留在这里就意味着客人还会再来。 而在灰瞳の妖手再次来到极乐馆的时候,他已经换下了帅气的黑色风衣,取而代之的是花衬衫和大裤衩,脚下甚至还穿着一双大码的拖鞋,走起路时啪啪作响。 忧郁慵懒的帅哥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大咧咧的糙汉。 ———————— 青野和子最近有些奇怪,这位柏青哥女孩因为某些原因而魂不守舍,她这几天尝试换了好几种穿衣风格,既有穿着红底高跟鞋和高开叉旗袍的冷艳妖娆风格,也有透视晚礼服的直球诱惑风格。毕竟她也不知道灰瞳の妖手到底喜欢什么风格,只能一个个试。 想到德国人离开前温柔地向她推出一大摞筹码分享时的样子,青野和子就会觉得脸红心跳。 帅气迷人,忧郁慵懒,又潇洒大方。更别说他那神乎其神一般的赌技,每次掷出“六豹”时赌众们都如同臣子恭迎皇帝一般高声欢呼,而在这个晚上,他的臣子们整整欢呼了六次。 青野和子并不知道在赌局上掷出“六豹”的几率是多大,但她明显能看出其他赌徒眼中的崇拜、嫉妒以及羡艳。 从一无所有赢到小山一样高的筹码,这个人简直就是一位神秘的王子! 在这位王子面前,青野和子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甚至在发呆时都会想起他身穿黑色风衣的样子,忍不住脸红心跳。 但少女的怀春期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再次见面时德国人穿着花衬衫和大裤衩,脚上踢踏着一双拖鞋。 甚至还在挖鼻孔。 青野和子直接幻灭。 ——少女心事还未成长就已经夭折,万念俱灰的柏青哥少女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选择了从极乐馆辞职,远离了这个伤心地。 一百零一章?极乐馆中的赢家(3) “极乐馆”赌场里的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芬格尔。 他感觉到赌场里许多老主顾的眼神里都混杂着嫉妒与兴奋,或是恶毒地想看他在最后一张牌的时候输掉一切。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用的是骰子。连续掷出六次“六豹”的壮举让他在第二次来极乐馆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玩骰子。 于是芬格尔转移阵地,他朝其他类型的赌桌发起进攻,身边赌徒们的面孔也不断变换,但不变的总是胜利。 ——他总能赢。所以他的筹码已经堆成了一摞又一摞的山堆。芬格尔没算过这些筹码价值多少日元,毕竟在他的心里赚日元不如赚刀乐。 但绝对很多。 芬格尔摸了摸手中的纸牌,仿佛抚摸心爱女孩的脸颊,尽管这位德国人现在看起来又颓废又邋遢,没有初来时的一点风范,但没人能够否定这位赌徒在摸到牌时展现的那种迷人的优雅。 这优雅是刻在骨子里的,和他邋遢或者整洁并没有什么关系。 除了赌场中司空见惯的贪婪以外,芬格尔还感知到有一双眼睛隐藏在人群之后,像是某种玩味的审视,又或者准备把一副绳索在他的脖子上缓缓缠绕,动作轻柔犹如绕上一根名贵的珍珠项链。 芬格尔猜这是来自老板娘的目光,前几次来他都没能如愿见到这位老板娘,理所当然也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他的想法相当简单,到日本已经如此之久的时间,蛇岐八家的情报已经掌握的七七八八了,但他对于猛鬼众仍旧一无所知。那是蛇岐八家的影面,正统黑道也不愿意轻易涉足的地方。不过既然极乐馆是猛鬼众手下的赌场,那么老板娘也一定是猛鬼众的人,或者重要的干部,再加上那个大赢家可以向老板娘许愿的传言……倒不失为一个机会。 他决心直接从这里下手,弯弯绕绕的路子太过繁琐,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更喜欢像这样直接把情报套出来。就好像刀子扎进身体就会见血一样,干脆利落。 想要得到老板娘的青睐就得赢。好在他很擅长赢。 芬格尔看着对家微微一笑。面前坐着的是一位贪婪的商人,名叫妨吾重介,即使是芬格尔这个极乐馆的新人也对他的事迹有所耳闻。据说他的财富全都建立在黑心工厂之上,在暗地里还做着人口贩卖的生意以及其他一些恶心人的活儿,总而言之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他身穿名贵的西装,每一根手指都戴着巨大的戒指,仿佛要把全身的家当都显摆出来,其中每一枚的价值都比大多数人一辈子见过的钱还多。他嘴里叼着的手工陶制烟斗冒出名贵香味的青烟,面前堆着高高低低的筹码。这位妨吾重介显然也是一位赢家,他的筹码看起来并不比芬格尔要少一些。 芬格尔向这位商人点点头。 “该您跟牌了,老板。” “不用你来教我做事,‘幸运儿’。”妨吾重介鄙弃的说道,“玩骰子的人在纸牌上占不到便宜,那些小把戏也就能在骰子场上糊弄糊弄外行。” “糊弄?”芬格尔诧异道,他庄重的举起一只手,指天发誓,“鄙人从来都不会用那种不光彩的伎俩,赤诚之心天可怜见!” “不会吗?那你为什么瞄来瞄去的?”妨吾重介说道,“来极乐馆的人除了各行各界的大鳄,就只有走投无路的狂人,显然你是后者。” 妨吾重介吐出一口烟,轻蔑的说道:“我知道你那些把戏。” “您真是慧眼。”芬格尔叹了口气,伸手去挠脏兮兮的头发。 从表情上看,德国人手里绝对是一把烂牌。 妨吾重介皱起了眉毛,他一直以为赌博是一件高尚而享受的事情,大家都应该衣冠楚楚的说话做事,推出手中筹码时不带一丁点颤抖。 ——所以这种肮脏的赌徒怎么配和他在同一张赌桌上呢? 他有些不耐烦,就连面前的赌局都显得没什么意思起来,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个眼神。那个眼神隐藏在围观的人群之后,像是期待又像是诱惑。妨吾重介没有扭头,但他知道那一定是老板娘的眼神。 赌桌上的两者是今晚两个最大的赢家,而他们之间的赌局自然也是今晚最大的赌局,想到老板娘可能正在暗处等待着他们之间决出最后的胜者,他突然感到一阵激动。 他曾经见过老板娘一面,女人穿着一身贴身的黑色西装套裙,发髻高耸,显得身段窈窕,明眸善睐。她的美貌远胜那些暴露身体的荷官和女服务生,却又刻意地衣着保守。也正是这样的女人才有征服的价值。 想到这里,他决定在老板娘的面前表现一番。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妨吾重介开口说道,他的语气里带着他那种人特有的傲慢与鄙夷。 德国人只是露出了一个涎笑,那笑容谄媚又无趣,全然配不上他面前如山一般的筹码。 “您教训的是。” 或许德国人硬气一些的话,妨吾重介还能对他留有一丝好印象,但对方现在就像一只哈巴狗。 听说这人来时穿着一身帅气的黑色西装,连掷出六个“三个六”,但妨吾重介没办法把眼前这个人和那种潇洒的形象联系在一起,那么果然是谣传吗? “跟你这种人赌斗还真是扫兴。”商人叹了口气,语气满是不耐烦的味道。 “您教训的是。”德国人低眉顺眼,仍旧是讪笑。 这幅败狗的样子是怎么赢到这么多的?无趣。无趣。 “我说……”商人皱眉,鄙弃道,“赶紧结束了吧?” “您的意思是?……”德国人低垂着脑袋往前凑,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些。”妨吾重介不耐烦的指了指身边的筹码,又用烟斗点了点对手身边的筹码,“和你的这些。翻倍下注,一把定输赢。” “这这这……”德国人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扭曲起来,他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妨吾重介知道怎么压垮一个赌徒,以及如何逼迫对手进行一场豪赌。对手的反应犹疑不定,本次的胜利志在必得了。 “今晚老板娘在场吗?”商人高声的说道,“可以请老板娘出来见面吗?” 人群有些骚动,高跟鞋踢踏作响,年轻漂亮的女经理款款走出,来到赌桌之前。 “重介先生今晚还真是豪迈,用这么多筹码下注的豪赌,是有什么想实现的心愿吗?”女经理轻笑着说道,声音妩媚而动听。 “偶尔也是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啊。”妨吾重介抚摸着老板娘娇嫩的手背,笑着说道,“倒是对面这位,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想要向老板娘讲出来的呢?” 德国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他咬着牙,仿佛在做着天人交战般的心理斗争,握着纸牌的手也已经指节发白。 起效果了,老板娘是世间少有的尤物,在这样貌美的女孩面前没有男人不想有表现欲望,哪怕是用千金博红颜一笑。 而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把火。 “啊啊,抱歉。”妨吾重介诚恳的说道,却毫不掩饰其中露骨的刻意,“恐怕德国那边没有这种精神吧?也难怪,我该考虑一下德国男人的气度才对。让您陷入抉择还真是抱歉。” “赌……赌了!”德国人挣扎着开口,仿佛困于笼中的猛兽,想要作最后一搏。 “这位先生,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双方的筹码真的太多了。还有重介先生,您今晚是不是有些冲动了?也请您再考虑一下吧?”老板娘适时开口,看似在娇弱地进行劝诫,却如同毒药般点燃男人们的赌欲。 “我说赌了!”德国人低声吼道,“赌了!全部!这里的全部筹码!你呢?!” 上钩了! 妨吾重介舔了舔嘴唇。而赌桌旁的极乐馆的老主顾们更是不约而同地吸气,赌桌上双方的筹码全部都是最大额的黑色,双方的筹码都堆成小山,总合或许超过40亿日元。 “好,让我见识到了德国男人的骨气!”妨吾重介点了点头,“那么我也赌上全部的筹码。” 但那个德国人突然笑了,他的笑容介乎于贱和优雅之间,与此同时之前所表现出的那些紧张和不安尽数消失。 他现在平静得就像在欣赏一出歌剧,又笑得像是看到狡狐终于走进了陷阱的猎人。 妨吾重介突然生出一种绝望的感觉,心中警铃大作,仿佛大难临头。 “我先亮牌。”芬格尔笑着说道。 他漂亮修长的手指稳定的摊开纸牌,而在看清那副牌之后,妨吾重介的脸色也已经变得如死人般苍白。 一副稳赢的牌。 一百零二章?梦呓、复归 贵宾室的四壁都镶嵌着红色水晶玻璃,穹顶是巨大的波斯风格吊灯,地板则是深红色的意大利大理石制成的。 樱井小暮推开贵宾室的门,朝着德国人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之前就对您有所耳闻呢,只是时机不巧,一直未曾见面。”她的声音妩媚而动人,“我是樱井小暮,您叫我小暮就可以了。请问您的名字是?” “芬格尔·冯·弗林斯。”德国人一脸谄媚的笑着,走进了这间贵宾室。 据说他初来时是穿着黑色风衣的帅哥,灰色的眸子深沉得让人看着就觉得伤心,但不知为何却变成了今天的邋遢模样。身为外国人却留在日本,拼了命的也要在极乐馆一直赢下去,恐怕是有什么宏大的心愿吧? 樱井小暮如是想道。 “请问芬格尔先生,您的心愿是?” 德国人叹了口气,他的表情相当精彩,充斥着感激、痛苦、苦大仇深、大仇得报、拨云见光等等等等激烈而生动的变化。 樱井小暮见过许多得到许愿机会的赌客,有人激动得抱着她亲吻,有人兴奋得大声吵嚷,还有人疯了般的捶胸顿足。但从来没有谁的表情可以像现在这么精彩。而正在她想着该如何安慰这位客人的时候,他却突然动了。 芬格尔双膝跪地,脸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他就这么跪着用膝盖往前蹭,抓住了樱井小暮娇嫩的双手。不过她并没有从这个动作中察觉到任何猥亵的意图,因为德国人正在试图把鼻涕和眼泪一起蹭到她的助理装上。 与此同时芬格尔开口念白,他的嗓音悠长而颤抖,仿佛在唱某种戏剧。 “青天大老爷啊~~~~蛇岐八家、蛇岐八家他们简直不是人呐~~~~~~” ———————————— 浑身滚烫,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骨髓的深处升起、或者燃烧。 路明非皱紧了眉头,他觉得自己的所有力气和精神都朝身体的某个地方坍缩,即使在睡梦中也清晰可见。 发汗,悸动,梦呓。 还有低语。 低语直接在脑海中响起,但相当模糊,难以听清。 “哥哥,外面有很多人……” “也许会死吧?但是,康斯坦丁,不要害怕。” …… “哥哥……竖起战旗,吞噬世界的时候,你会吃掉我吗?” “会的,那样你就将……不。不。我不能吃掉你。” ——“不。” 噩梦缠身,路明非打了个哆嗦。 浑身粘稠,出了一身汗,就连被褥都已经溻湿。 梦中的回响还未曾消散离去,脑袋万根针刺般疼痛。他“嘶——”了一声,龇牙咧嘴,抬起一只手,把手背搭在额头上。 “做噩梦了?明明?” 一个熟悉的声音直接从内心响了起来。 “卧槽!”路明非猛然惊醒,他坐起了身子,声音还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茫然,“……老唐?!” “是我是我,复活币生效了。” “呼——”路明非擦了一把汗,“没死就行没死就行。” “现在是什么时间?”老唐问道。 “时间?”路明非愣了一下,“大概过了一周多点吧?” 老唐的声音有些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自我死后只过了一周?” “你还想要多久啊?” “……按常理来讲至少得要一两个月吧,时间再长一点的话说不定得好几年。” “有这么久吗?”路明非咂嘴道,“这一周里我每天都在醉生梦死,睡觉需要双倍时间,吃饭也要双倍的份量。而且就算这样也还睡不太够,甚至还瘦了一点。” 衰仔叹了口气,接着道:“你要是睡个两年,等你醒的时候,我估计都成人干了。” “……难道是程序出问题了吗?”老唐的语气听起来相当疑惑,“我留下茧的时候没有做什么手脚的,而且从你这里吸收能量也不会这么夸张的。” “这还不夸张啊?都已经夸张到我以为我在被长翅膀的魅魔榨。”路明非打了个哈欠。 “去你的。”老唐骂了一句,“估计是你体质比较特殊吧。你小子一身的秘密,连我这个初代种都看不透。” “这倒是。”路明非点了点头。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没办法反驳老唐。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我弟……怎么样了?” “顺利完成任务,骨殖瓶已经被奶妈团回收了。”路明非顿了顿,接着说道:“现在还没有唤醒你的弟弟,一是不知道怎么唤醒,二是准备等你先复活再说。” “是嘛……”老唐的声音有些出神。 又是沉默。 黄昏的阳光沿着窗户走进来,它自然的落在床上,像是一个走了很久的疲惫的人终于落座休息。 挺暖和的。 “刚才。”路明非斟酌着开口,“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你们兄弟在聊天,康斯…你弟弟让你吃掉他,然后你拒绝了。” “确实是曾经有过的经历。”老唐叹了口气,“我当时的回答是一个约定,说再次从世间归来的话,就吃掉他。至于否定的对话,可能是你的潜意识在作答?” “那是你的声音啊,老唐。你的潜意识拒绝了才对。” “也许如此吧……” “妈的,一个两个都是死傲娇。”路明非叹了口气,“想要拒绝的话,干脆当面讲出来如何?既然你已经回来了,唤醒康斯坦丁的事情也开始提上日程吧。” “也好。” “还有一个问题。你现在是什么状态?” “现在应该是只有精神附着,孕育躯体的话需要花费很多准备和时间,所以龙王们的苏醒周期都是用世纪来计数的。” 老唐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现在的话,需要的时间应该没有那么久,大概需要一两年?” “一两年也挺久了。话说你现在能共享我的视野吗?” “何止共享视野,甚至能感受到你现在在想什么。” 老唐啧啧感叹,“叫醒我的时候为什么不这么说:‘宇宙超人,睁开眼睛,我是沙福林。’这是初代奥特曼里的梗?好啊明明,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会这么叫你起床的。” “真妖孽啊老唐……你知道我现在想说什么吗?” “此子断不可留?” “答对了。”路明非叹了一口气,他翻身下床,走到桌边。 桌子上铺满了白色的纸张,在纸上用黑色的墨水画着密密麻麻的炼金矩阵,还有很多被揉皱的纸团。 在某张纸上有一些水渍,那是路明非在桌上睡着后流的口水。 “啧啧啧……” “这个视角能看到吗?”路明非问道。 “能看到啊,不然我干嘛啧啧啧。” 老唐的语气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路明非仿佛回到中学被老师骂。 “全是基本错误啊明明,十个矩阵里有九个都不能用,你们人类就这么教炼金术的啊?” 老唐哀嚎了一声。 “他妈的,炼金术不存在了。” 一百零三章?准备、秘闻(1) “习惯吗?” “不太习惯。”老唐叹了口气,“奇怪的是这东西连发声系统都没有,你是怎么听到我说话的?” “我不到啊,不过确确实实能听到你的声音。”路明非挠了挠头。“老唐你炼金术达人你问我啊?” “我怎么知道,我他妈又没亲自当过‘活灵’……” 此刻的老唐已经不在路明非身上了,他被路明非“提炼”、或者说“分离”了出来。虽然过程有点疼。 m500转轮和镰状剑钩梦在尤福拉湖被老唐熔毁了,后来沐浴龙血时俩人都忘了这一茬,也没有做新的出来。回到卡塞尔学院后路明非又去了一趟装备部,重新补充了所有装备。 现在老唐的灵魂正附着在路明非的仿暴怒斩马刀上。 附着的方法是路明非之前刻在钩梦刀柄上的那个【锁定灵魂】的炼金矩阵,不过在老唐的指导下做了新的调整。删改掉无关紧要的地方,并且增加了一些细节。 其结果就是减少限制,大大增加了自由度,现在老唐能够以“接触”为媒介,主动在含有金属的物体内穿梭。 “在这把刀里,真不如在明明你身上的时候舒服。” “其实本来是没啥的,但能够分享想法这一点还是算了吧,你以为你是暗黑执政官啊?跟我搞精神控制。”路明非哼哼。 “明明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唐抗议,“我不会嘲笑你的任何想法的,毕竟你那贫瘠的脑袋用尽力气也想不到初代种的经历!我觉得你所有的想法我都想过,我完全是可以理解你的!” “老唐你的中文水平越来越好了。”路明非收刀入鞘,“还有,我不是担心你嘲笑我,只是感觉被人看透想法有点隔应。” “咳咳咳,看不见了看不见了。”入鞘之后老唐开始大口喘气,“上不来气了明明,放哥们出来。” “斩马刀需要屁的呼吸嘞。不喜欢的话,那我下次把你封印到戒指里当神秘老爷爷?” “你觉得我堂堂青铜与火之王是配不上当戒指老爷爷吗咳咳咳。”老唐的呼吸缓了一下,“诶还真的没有呼吸不畅的感觉,就是在刀鞘里真的是太暗了,啥都看不到啊。” “看不到就看不到吧,后世炼金术凋零至此地步,我怕你看了气到开烛龙自爆。” “……你说的有道理,那还是干脆别看了。” 路明非穿上执行部发的黑风衣,把斩马刀背在了背上。 “别晃啊明明,妈的头晕起来了,你在搞啥呢?” “老唐你还真是在成为逗比的道路上一路狂奔……”路明非扶额,“身为王者的矜持呢?” 成为类似活灵的形式不知道是否限制了老唐的思维方式,让他整个人变得更偏人类一些……或许并非限制思维方式,而是解放思维。 “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你你你、你拽什么文言文你。”路明非被噎住了。 “与百姓一同体会乐与忧是称王的要素,”老唐倨傲道:“体现在我这样的初代种身上,就是尽量以人类的思维来了解你们。如果我是往逗比的方向发展,那也只能说是受明明你这个逗比的影响而已。” “我呸。不要以为你满口文言文我就会信你,说到底你也是个北欧龙!” “屁的北欧龙,我一直都是中国龙啊!”老唐作出一份义愤填膺的样子,“我爱中国!” “中国龙可不是长翅膀的喷火龙!”路明非义正言辞。 这句话显然噎到了老唐,毕竟孕育龙躯之后他确实是西方龙的模样,与传统意义的中国龙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但好在他很快就想到了反击的办法。 “你说得对,但是我可以手搓一条炼金材质的中国龙出来。”老唐振振有词,“镌刻炼金矩阵之后,这条中国龙不论是浮空还是布雨兴云都不在话下!” “他妈的炼金术简直是外挂吧?!”路明非用手指抓了抓头发。 “铸造方面是这样讲没错啦。”老唐丝毫没有谦虚的想法,“我们炼金术就是天下第一!想搓什么就搓什么!” “那你们四大君主的兄弟姐妹之间有什么内部排名吗?”路明非问道。 “有的有的!”老唐明显兴奋了起来,“我就好这一口比战力!” “你兴奋个锤子啊你也在被比的范围里好吗?” “这有什么不能比的,简直兴奋起来了好吗?这里又黑又闷,你把斩马刀拔出来我跟你细说。” “这就算了,马上就要出门了。”路明非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我已经联系好奶妈组了,今天就唤醒康斯坦丁吧。” “倒也不是不行……” “等会出去的时候别说话。万一你这把会说话的斩马刀被人发现,研究部的变态们会把你抓起来慢慢折磨。如果他们发现这把尊贵的斩马刀里寄宿着一位龙王的灵魂,估计会更加兴奋,拼了老命也要对你严刑拷打,得出龙族的秘密。” “要不要这么狠?我可是一周前才救下你们的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额,应该没记错名字。” 老唐顿了顿,接着发狠道:“还有你不要以为我身为龙王就能经受住严刑拷打,他们要是对我动刑的话,我第一个就把你供出来!” “你这番话让我想起我的废柴师兄,不过他和你的说辞略有不同。”路明非说道,“他让我务必顶住第一波严刑拷打,因为这样就能够迎来第二波的色诱了。” “真是好理解!”老唐赞叹,“有点想认识一下你的这位师兄了,想必也是人中龙凤。他也在卡塞尔学院吗?” “原本跟我一个宿舍的,不过很不巧。”路明非叹了口气,“这位废柴师兄正在日本出差,自叙一场赌局半亿日元上下,身边环绕无数樱花妹,还要给我介绍。” “大马金刀美人怀抱。”老唐感慨,“人生赢家啊!” “屁的人生赢家,留级留了……额,至少八年吧?”路明非摇头,“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人生赢家。” “时间的沉淀才能打下坚实的基础!没有厚积何来薄发,我们龙王的沉淀可都是以世纪为单位的!”老唐表示认可。 “从某种程度上讲你跟他确实蛮臭味相投的,当然我也差不多就是了……”路明非叹了口气,“衰仔活宝还有废狗,我们三个就好像那个甘文崔,或者拉苏、阿奋和周一样。” “《成龙历险记》是吧!我看过这个。”老唐说道,“我当时最喜欢狗符咒了。” “为什么是当时?”路明非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哦你现在已经自带狗符咒了,干!还有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话题越来越偏了,我们不是要比战力的吗?” “哦哦,四大君主战力对比。”老唐清了清嗓子,“接下来,就是由青铜与火之王带来的独家猛料!” 一百零四章?准备、秘闻(2)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你开始说吧。” “单纯用说的太无趣了,不如你来猜一猜。”老唐笑了一下,“提示,可以从名字所代表的范围来推测权柄威能的大小。” “解释一下?” “硬要解释大概就是主场范围越大,加成越高?” “还有这种事?”路明非皱紧了眉头,“倒是从未设想过的角度。” 他思索了一会儿,做出了判断,“按照你的这个思路,天空与风之王应该是最强的吧?毕竟世界上只有天空与风是无处不在的,理所当然也应该拥有最强的权柄。” “嗯嗯,有理有据的判断,接着说。” “按照面积算的话,接下来的就是海洋与水之王,大地与山之王,至于青铜与火之王的限制则是最多的,得排到最后了。” “嗯。不错的分析,以上排名可供参考。” “把你排最后你居然不生气?”路明非愣了一下。 “按照这个排名来讲是这样的。首先,第一名没有问题,天空与风之王是我们之中综合能力最强的。” “你说到综合。” “综合的意思,就是包括常规形态和龙躯形态。”老唐解释道:“举个例子,耶梦加得。在所有君王之中,她的人类形态是最弱的一个,甚至比不过某些次代种,实力介于次代种和三代种之间。” “虽然我已经猜到是小龙女垫底。”路明非叹了口气,“可听你直接下结论说她是最拉胯的那个,还是感觉有点难绷。” “而且耶梦加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因为她无法独自孕育龙躯。必须通过吞噬她的兄弟来成为死神海拉。” “你的意思就好像她本来是个弟弟,现在是个弟中之弟。” “不过她是有一个需要术式来进行补完的形态,也是她一人所独有的终极形态。” 老唐顿了顿,“即‘尘世巨蟒’形态下的耶梦加得。补充一下,这个状态可不是简单孕育龙躯就能够得到的,需要一个相当复杂的炼金矩阵来加持。不过具体的流程,连我都不清楚。哦,她本人也一知半解。” “尘世巨蟒大概有多强?” “在龙躯形态的君主中大概是保三争二吧。” “想到四大君主实际有八位,其实也算是不错的实力了吧。”路明非点了点头。 老唐赞同了一句,接着道:“不过既然都聊到这里了,还是冒昧问一句,你重启之前,她是怎么噶的?” “额……被我的师兄,不是那个废柴师兄啊,是另一个杀胚师兄。她被我的师兄拿着昂热校长的折刀给捅死了。” 路明非顿了顿,接着补充道:“两个人在尼伯龙根里深情拥抱,然后趁着这个机会互相猛猛捅刀子。顺带说明一下,我觉得深情拥抱是真的深情,不过捅刀子也是真的往死里捅。” “明明你的师兄倒还真不少。”老唐说道,“不过耶梦加得也算是到处沾花惹草的典型了。你这个杀胚师兄估计挺帅的。” “杀胚确实挺帅的,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是整个学院的男神了。老唐你之前应该见过他的,在哈萨克斯坦的时候,那个拿日本刀的。” “哦~有印象,那确实挺帅的。耶梦加得的眼光一向不错。”老唐感慨道。 “继续比战力。”路明非说道,“按照这个排名,难道说青铜与火之王确实是倒数吗?” “倒数个锤子倒数,可能从前的时候是倒数,但自从我把七宗罪铸造出来,哪个敢说我倒数?”老唐哼哼,“更别说我后来又开发了炼金杰作,有这些加持,人类常态的情况下直接保二争一了好嘛!” “我本来想问你是不是吹牛。但是我想了想,七宗罪确实太猛了。”路明非对那力量仍心有余悸,“我之前也用过那玩意儿……真的太强了。” “是吧是吧?那可是凝结了我的心血的巅峰炼金造物。不过相比其他的兄弟,我们的主场确实不太行。” 老唐接着说道,“水王兄弟只要有水的地方就能够作为主场;山王兄妹只要有能安稳立足的地面就能够作为主场;风王就更不必说了,任何地方都会有天空,而只要是露天的地方就都是他的主场。 “至于我们兄弟,作为主场的要求就显得有些苛刻了,必须是要有地热的地方,或者干脆就是附近得有火山。不过幸好,我们兄弟是最不吃场地加成的两个,毕竟天地为炉在哪都能用。” “妈的,给你装到了。”路明非叹了口气,“不过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刚才你在举例的时候,分别说了水王兄弟和山王兄妹,但是唯独在谈论风王的时候,只单单说了一个‘他’字。”路明非皱了皱眉毛,“风王难道不是双生子吗?” “啧,真敏锐。” 老唐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想该怎么解释:“天空与风之王是双生子没错,但是现在他们中的弟弟已经死去了。彻底的死去。” “被当中的哥哥完成补完了吗?”路明非有些惊讶。 “并不是……”老唐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天空与风之王中的弟弟,讳为:克罗诺斯。被他的儿子,名为宙斯的次代种杀死并吞噬,以获得他的权柄和威能。” “希腊神话?”路明非道:“我有看过《奥林匹斯星传》。” “希腊神话。你不会以为关于龙类的事迹只在北欧神话中进行了暗示吧?基本上世界上的所有神话中都有龙类的影子。”老唐说道。 “之前在埃及遇到赛特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 “赛特?我记得是个次代种吧。具体的忘了。” “挺难打的一个家伙,差点给我捏死。”路明非开始掰指头,“沙漠与风暴之神,战争与力量之神,外国之神。” “头衔挺多。不过我觉得不如中国屠龙世家一根。” “哦对,我其实也想问你关于屠龙世家的事情的。” “这个我也说不太清楚的,他们行事太隐蔽了。” “是嘛。”路明非啧了啧嘴,“真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屠龙之术啊。” 这时路明非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消息,随后发出了一声哀嚎。 “卧槽,怎么跟你聊了这么久!” ——“要迟到了!” 一百零五章?重燃 守夜人社区今日头条: 《s级深夜驾驶布加迪威龙离开学院!凯撒?加图索对此表示沉默》 《剑道馆聊天曝光:s级疑似将与恋人复合!》 《黑风衣执行部打扮出门,s级你在干嘛?!》 今晚的守夜人社区注定沸腾,原本俄克拉荷马之影已经因为康斯坦丁之血中昂热校长的出彩表现而被人淡忘。但今晚路明非高调出行,驾驶着学生会会长的布加迪威龙跑车,一身黑色风衣盛装出席,甚至还带上了他的斩马刀。 俄克拉荷马之影任务重新回到大家的视野之中,于是路明非策马千里,行侠仗义追杀三代种的事迹再次被记起,同时被记起的还有s级凄美的爱情故事。 这时有人爆出了今天下午路明非在剑道馆和学生会会长的对话,潇洒多金的贵公子建议路明非同女孩道歉。结合路明非在出校时开着凯撒的布加迪威龙,那么今夜s级为何而出行就相当明显了。 大家都觉得路明非是要和那女孩摊牌了,他不甘心在暗处守护世界的同时被心爱的姑娘误解,因此要告诉她关于龙族世界的秘密。 什么亚伯拉罕秘契,什么必须向普通人保守龙族的秘密,这些在s级的面前都不叫事,他可是新时代中对抗龙类最锋利的刀子,昂热校长钦定的接班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在心爱的人面前隐瞒英雄的身份而被误解为不合格的男友呢? 他是骄傲的英雄,注定要身着锦衣独行于黑夜之中,隐藏自己骄傲的故事。但至少,他希望心爱的女孩儿能知道自己身为英雄。 太深情了吧?! 虽说大家对历代s级的魅力都有所耳闻,但能够和s级生活在同一时代,亲自见证s级的传奇故事,在激动的同时仍有一种不真实感。 作为新闻中的主角,路明非此刻并不知道关于他的故事正在守夜人社区中传得沸沸扬扬。虽说这些消息都是基于虚假故事上的胡编乱造,但至少说对了一点,他确实要跟漂亮妹子见面。 酒德麻衣。以及她带来的康斯坦丁的骨殖瓶。 ———————— “时间匆匆百年过,人死一茬又一茬。” 路明非推开布加迪威龙的车门,伸出一只脚踏在地上,山顶的长风呼啸而过,他背后的斩马刀在刀鞘之中发出感慨。 “老唐你发什么病。”路明非关上跑车的车门,愣了一下。 “长生种偶尔的苦恼罢了,别在意。我换个古典些的说法。”老唐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三过门间老病死,一弹指顷去来今。”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感叹时间飞快,世事无常……有点思念我的弟弟了。” “老唐你还是真有点中国诗人的气质在身上的。我认可你的中国龙身份了。” “谢谢…个屁啊,我本来就是中国龙啊,你个文化程度还不如我的家伙就别来装大蒜了。” 路明非知道老唐现在多少是有点紧张的,兄弟之间时隔千年的重逢,换谁来都会感到紧张的吧?于是他就索性陪着老唐又斗了一会儿嘴。 但不知为何,路明非想起了许久未见的小恶魔。那个对着他左一口哥哥右一口哥哥的家伙。 他现在在芝加哥郊区的某座山上,原本打算找一个有水体的地方来减少龙王复苏时产生的力量波动,但老唐说没那个必要。 于是他们就临时决定到这里来了。 酒德麻衣已经在这里等着了,同时等在这里的还有康斯坦丁的骨殖瓶。 这女人很漂亮,饶是路明非与她有过数面之缘,在再次见到的时候也仍会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在路明非拔出斩马刀后,老唐则是直接“哇哦”了一声。 身高稳稳高过路明非,出挑得像一只优雅的鹤,但同时拥有鹤所不具备的锋利感。 酒德麻衣身穿着黑色的紧身作战服,这件衣服精炼出她全身的曲线,其线条之漂亮只能够用“完美”来形容。 她把漆黑的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像个剑道少女那样露出白皙修长的后颈;一张总带着“唉,怎么那么麻烦”表情的明艳脸蛋,淡淡扫了眼影的眼角修长,整个人如同绯色的刀锋。 同是万里挑一的美人。 “火焰魔术师已经醒了?”酒德麻衣问道。 “醒了醒了。”路明非朝她晃了晃手中的斩马刀。 “美女你好。”老唐说道。 “你好。”酒德麻衣点了点头,“骨殖瓶已经带来了。还有那副盔甲。” “谢了。”老唐诚恳道。 半个小时之后,暴雨落下。 雷声沉闷,于乌云之后滚动,仿佛连天地都感知到一位至尊将要醒来,于是落下贯通天地的洪雨。 庞大的力量化为涌流,奔行在业已架设完成的炼金矩阵中。暴雨落在盔甲之上,发出咔咔哒哒的声响。 那副盔甲垂首看着位于炼金矩阵中心的骨殖瓶,仿佛正步过悠久而漫长的回忆。 由路明非将【锁定灵魂】的矩阵镌刻于盔甲之中,再将老唐的灵魂转移并附着到盔甲上。 由于目前所有的武器都无法在这副康斯坦丁亲自铸造的盔甲上留下任何划痕,最后是由路明非贡献了大量的鲜血,由这些血迹涂抹出了那个复杂的炼金矩阵。 在老唐于盔甲上附着之后,再由这位哥哥亲自为弟弟构筑了隔绝外界探查的矩阵。 暴雨倾盆,雨滴在进入炼金矩阵的范围后,在庞大的性质干涉下化为冰冷燃烧的火焰,明烈的火滴落在地上,映亮了周遭的一切。 恢宏繁复的矩阵围着骨殖瓶扭转绽放,仿佛某种神迹正在世人的见证下重回人间。 天空缓缓落下火雨,酒德麻衣伸出一只手,任由烟花般的火滴落在指尖,那并无半点火焰的感觉,反而如同雨水般清凉。 “真漂亮。”她叹了口气,轻声开口。 “像烟火表演一样。”路明非点了点头。 “不过没关系吗?这里距离你们的学院并不算太远。” “老唐说只有在这个矩阵里才能看到这场火雨,”路明非开口解释道:“从外面看这里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两样。” “没有请假就跑出学校也没关系吗?” “不知道。”路明非挠了挠脑袋,“总不能给我退学吧?我看之前的那些非任务夜不归宿的学生,处罚就是扣点学分而已。” “是嘛。”酒德麻衣点了点头,继续注视着矩阵中心的一切。 —————————— 随着最后的火焰在他的胸口升腾而起,曾经已朽的故事在金红的火焰中重新焕发生机。 点燃执着。焚烧灵魂。将所有都付之一炬后,来点燃只为他存在的火。 来吧…… “哥哥,外面有很多人。” 来吧。 “也许会死吧?但是,康斯坦丁,不要害怕。” 那个曾至火焰山巅的。 “不害怕,和哥哥在一起,不害怕……可为什么……不吃掉我呢?吃掉我,什么样的牢笼哥哥都能冲破。” 那个于彼处熔化青铜海洋的。 “你是很好的食物,可那样就太孤单了,几千年里,只有你和我在一起。” 成为传说中所称颂的—— “哥哥……竖起战旗,吞噬世界的时候,你会吃掉我么?” 青铜与火之王! 寂静。 属于暴雨的世界骤然停滞。 因为黑暗的世界里,已经迎来了太阳的光。 在诺顿所附着的盔甲向前踏出一步的瞬间,在炼金矩阵焚烧的刹那…… 一轮太阳,辉煌煊赫地降临在了暴雨之中。 像是打翻了创世的熔炉,倾泻出的烈火席卷向四面八方,将一切都化为脆弱的薪柴。 那枚可燃尽一切的火种,在漫长岁月的销蚀之后终于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再也没有懊恼,再也没有悔恨。燃尽了,燃尽所有的情绪,燃尽所有的未有。 从死地中归来,化作纯粹的烈火,足以熔毁整个世界的枷链。 “欢迎回来。” 诺顿轻声开口,他的声音隔断悠久的岁月,仿佛诉尽所有的爱意。 ——“弟弟。” 一百零六章?落雨 大雨倾盆。已是深夜了。 诺顿馆是历届学生会的总部,而此刻身为学生会会长的凯撒?加图索正拿着一杯酒,倚靠在诺顿馆大门旁的大理石柱上赏雨。 夜里其实是赏不到雨的,但凯撒并不用眼睛赏雨,他用耳朵。 镰鼬为他忠实的带回了所有的声音,檐前的滴水如同一道绵密的银色帘幕,水滴流过穹顶时是丝竹的声音,滴在石阶上时则是清脆的短声,像是日本乐器中的小鼓。 黑夜中的细密雨幕,与风声呼应着构成了管弦乐,隐隐能够听到远处的雷声,那是有力的响锣。 凯撒闭眼倾听,这是世间专为他一人奏响的乐曲,潇潇暮雨奏曲,万籁合鸣成歌。 但一阵引擎的响声不合时宜的切入了这首乐曲之中,人造物振动产生的轰鸣毫无半点美感,像是一把刀子突然切断了演奏中的琴弦。 乐曲戛然而止,只剩下那引擎声,车轮自远处响来。 虽然音乐会被打断了,但凯撒并不生气。路明非同他约定过只借一会儿车,今晚一定回来。所以他就在这里等着,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 凯撒睁开眼睛,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时明亮的车灯刺破夜幕,耀眼的灯光照亮了车前明亮的雨点。 一辆布加迪威龙在雨幕中停在了诺顿馆前,路明非打开车门走了出来,他的头发湿透了,身上执行部的黑色风衣也湿透了,斩马刀仍旧背在背后,剑鞘里似乎灌了水,走起路来一步一响。 这位s级一直都是以一种倜傥的形象出现在守夜人社区的新闻里,可是他现在看上去乱糟糟的。 凯撒心里咯噔一声,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s级的复合失败了。 路明非顶着雨幕走上石阶,把手中的车钥匙交给了凯撒。 “老大你不用专门在这里等着的。”路明非叹了口气。 “之前约定好了,你说今晚一定回来的。”凯撒耸了耸肩膀,接着试探般的问道:“……怎么样?” “那老大你找个小弟等在这里不就好了。”路明非顿了一下,他在思考凯撒第二句问题是关于什么而提出的。 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一个可能了。 “很好啊。”路明非点了点头,“可惜不太适合我。” 这是实话,布加迪威龙确实是一辆很好的跑车,毕竟价格摆在这里。可是他并不喜欢布加迪威龙,比起跑车他更喜欢摩托车,那个要更加自由和方便一些。 况且就算是这样的限量跑车,也没办法追上时间。 “是吗……”凯撒慢慢点了点头。 他还是放弃了吗?穿着曾经在许多任务中大放异彩的黑色风衣,带着装备部打造的精钢斩马刀,想要告诉心爱的女孩关于整个世界的秘密,以表明自己并非一个冷漠无情的男友。 可明明已经带着刀剑盛装出席,却在最后的关头放弃掉了,是身为s级的骄傲让他无法隐忍,不甘身着锦衣而夜行,但同是s级的责任让他难以喻言,无法吐露龙类的秘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啊…… 凯撒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以自己的性格永远无法达到这样的境界,也许这就是s级之所以为s级的原因吗? “……老大,额,再见?”路明非看着滞愣出神的凯撒,小声的说道。 “哦。”凯撒摇了摇头,止住胡思乱想,“你就这么回去吗?” “嗯。”路明非点头道,“我本来就是来送车钥匙的啊,车钥匙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喝一杯?”凯撒提议。 “不用了。”路明非摆了摆手,今晚的老大不知为何有些奇怪。特别是眼神,好像总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有点瘆得慌。 “是嘛……”凯撒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接着说道,“那带把伞吧?你总不能这么淋着雨回去吧。” “好啊。”路明非点了点头,“谢谢老大了。” 凯撒转身进入诺顿馆,不多时带了一把伞出来,凯撒把伞递给路明非,同时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的。”凯撒语重心长地说道,“天底下的好女孩多得是!我们卡塞尔学院也是有很多优秀女生的,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实在不行我从学生会的芭蕾团里给你介绍一个?” “啊?”路明非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老大为何突出此言,一时之间没有掰扯明白。 难道是自己暗恋大嫂的事情被发觉了?可那也是重启前的事情了,况且他也早就已经放下。 开着红色法拉利的姑娘像光一样凿开混沌,将衰仔从黑暗之中捞出。他也的确曾经爱上过那个如火一般的姑娘,但果然还是老大和师姐更配才对吧?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儿,哪轮得到你这个妖怪来反对。 况且在重启之前曾经将死的时刻,他回想起的也并非是师姐的身影,而是在海边山崖上的那个拥抱。 真好啊,在海边的山崖之上,女孩和男孩在日落的最后一刻相互拥抱,那个瞬间两只怪兽从迷宫之中走出,日落的瞬间他们看到了彼此,于是他们便伸出双手拥抱。 在那样的一个瞬间里,无论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办法让紧紧拥抱的两个人分开。哪怕天塌地陷,海水倒卷。 当时的他并未能体会到这股爱意。执拗的以为那个拥抱只是对于一个将死怪物的同情,作为对龙类兵器的女孩无时无刻不在受着龙血的侵蚀,想必也一定短命吧? 所以当另一只怪兽拥抱过来时,他只是不躲不闪犹如老僧入定,直到女孩终于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脖子时,这只怪兽才尝试着伸手回拥,动作之笨拙仿佛刚刚学会运动手臂。 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这份感情的呢?是在迟到的时候?还是在那之后每一次被噩梦惊醒的夜里?抑或重启前自认将死时最后的所思? 路明非叹了口气,他想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谢谢老大。” 他接过雨伞,转身走进了雨幕里。 ——他居然忘记了把伞撑开。 他就那样夹着那把雨伞走进了雨幕之中。 凯撒惊讶地看着那个被雨水覆盖的身影,他突然很想去给这位s级遮一遮雨。 他决心向s级说一些鼓励的话,说一些安慰的话,说一些使人振奋的话,他决心要好好的同s级交谈,告诉他,他的坚持仍然还有希望,事情终将迎来转机。 但他停着。他的脚被钉在原地,一寸也挪不开。他听到漫天的水滴奏响无声的哀乐。他听到雨水落在那男孩儿的身上,打湿黑色的风衣。 男孩儿的背影瑟缩而寂寞,他行在雨幕之中,身上落满了雨水,心中也落满雨水。 一百零七章?动员 楚子航默默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幕,伸手拉上了窗帘。 阁楼上充斥着弗拉梅尔导师厚重的鼾声,仿佛某种高亢的引擎在狭小的空间里轰鸣。 房间里到处都扔着酒瓶,浓重的酒气显得有些刺鼻。地上和桌子上铺满了白纸,上面画着很多炼金矩阵和炼金符号。同时有数根断掉笔尖的铅笔,在笔杆尾部有着很多咬痕。 昂热校长晃了晃瘫在沙发上酣睡的弗拉梅尔,发现无果之后在他的头上用力拍了一下,后者怔愣了一会儿,缓缓坐起了身子。 “怎么回事?” 守夜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随着他的苏醒,摆放在桌子正中心的那支蜡烛也重新被点燃了,【戒律】之灵又一次于烛火之中满溢,随着巨大炼金矩阵的加成,强大的【戒律】再次覆盖了整个学院。 楚子航和凯撒有些微微的不适,他们体内的【灵】再次被压制,如此近距离下接近【戒律】,让他们感觉有些难受。 “来你这儿开个会。”昂热坐了下来,并招手示意凯撒三人往桌边来。 “开会去校长室啊混蛋。”守夜人摇了摇头,试图从刚睡醒的癔症状态中醒过来,“你来我这里干嘛?” “来这里是因为【戒律】消失了,有学生趁机用言灵打架。”昂热拿起桌子上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来看看你怎么回事儿。” “昨天晚上高兴,多喝了几杯酒。”守夜人解开衬衫上的纽扣,“真热。” “喝糊涂了。”昂热干脆的下了判断。“坐吧,我亲爱的年轻人们。可别嫌弃这里脏——连我都没嫌弃过。” 三人小心地在满地的酒瓶之间挪步,坐在了围着桌边的两条沙发上。 “上次来可还没这么多酒瓶子。”路明非微微前倾着身子,显得有些局促,“也没这么多纸。” 白纸上画着各式各样的炼金矩阵,即使是粗糙的铅笔线条也无法遮盖其中所代表的深厚底蕴。 现在他对炼金术已经有所研究,也因此一眼就能看出这些矩阵的精巧。 这便是弗拉梅尔之名所代表的底蕴。 “看到你能忙起来真让我开心。”昂热拿起酒杯,对着守夜人说了一句,随后他看向学生们,“来倒酒喝啊小伙子们,别拘束。” 凯撒拿起酒瓶,轻轻嗅了一下,“副校长你就喝这种酒?下次我送几箱好酒到阁楼上吧。” “说到底我还是因为你才忙起来的!”守夜人现在已经清醒了,他愤愤地冲昂热喊了一句,随后换了一副谄媚的表情,“谢谢谢谢,这位学生是……?” “凯撒?加图索。学生会会长。”昂热介绍道,“这位是楚子航,狮心会的会长。至于路明非,你们之前见过。” “大家好大家好。”守夜人摆了摆手。 “副校长好。” “既然已经开始工作,那么也就是说有结果了?”昂热挑了挑眉。 “废话。我叫什么名字?”守夜人没好气的说道。 “伟大的——”昂热笑了一下,“弗拉梅尔导师!” “哼。”守夜人笑着摇了摇头,“小样。” 守夜人站了起来,由于宿醉的缘故他走起路来显得有些晃荡。 他打开最深处房间的那扇门,里面满满当当的装着各种各样的炼金器材,其中有一大半还蒙着灰尘。 看样子才启用不久。 “磨磨蹭蹭磨磨唧唧的。”守夜人叹了一口气,他从中拿出一管试剂,颜色是翠亮的绿色。“但还好做了出来。你知道的,太久没摸这些玩意儿了,想要重新上手总得需要时间。” “这是什么?”昂热接过守夜人递来的试剂。 “针对死侍化提纯药做出的逆转药物。”守夜人解释道:“如果是在死侍化过程中服下,可以直接消解死侍化的过程,大幅压抑体内的龙血。不过针对完全死侍化的药物我还在开发,需要一点时间。” “完全死侍化也能救回来吗?”路明非提问道。 “不能。”守夜人摇了摇头,“我想做的药物是有效杀伤死侍的伤害型药剂,好取代掉水银。这东西只能算作附带的。” “聊胜于无吧。”昂热点了点头,把那管试剂放在了桌面上。“或许能在某些关键的时刻起作用。” “那个……副校长。”路明非斟酌着开口,“能让我看看这个逆转药物的材料和炼成过程吗?” 在昂热校长看来,这药剂可能确实是聊胜于无的东西。但对他来说,这种药物意味着他可以帮助绘梨衣稳定血统,如果掌握了炼制的方法,或许之后她就不必受蛇歧八家的掣肘了。 “你对这个感兴趣啊?”守夜人挠了挠脸,他又走进房间里扒拉了一会儿,再次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张写着潦草笔画的稿纸。 “给。”守夜人将稿纸递给路明非,“就是上面写的原料有点难保存,而且进行炼制的时候需要对温度有很好的把握。” “谢谢副校长。”路明非接过稿纸,小心的折了起来,放进了上衣的内袋里。 “你自己炼制过药剂吗?”守夜人问道。 “还没。只自己做过炼金矩阵。” “能够自创炼金矩阵已经可以算作相当出色的炼金术师了。”守夜人点了点头,“想炼制药剂的话可以来找我,你宿舍里条件不允许的吧?其实你室友芬格尔对炼金术也有研究,在炼金术上如果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你可以问问他。” “哦。”守夜人补充道:“直接来问我也是可以的。” 凯撒碰了碰楚子航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副校长这亲切劲儿,我看过不了几年,路明非估计要改名叫弗拉梅尔了。” “新闻部偶然还是有点用的。”楚子航点了点头,低声回答道。 “好了好了,”昂热握着空杯,用杯底敲了敲桌面,此时的他已经喝掉了第二杯酒,“师徒情深的话题留着之后再说吧,我们现在是在交代任务。” “需要我吗?”守夜人挠了挠脑袋。 “你在这里旁听也行。” “行吧。”守夜人打了个哈欠,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他还没坐稳,但已经从桌上抓了一瓶酒在手里。 昂热轻咳一声,缓缓开口:“关于洛基之血在研究死侍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吧?这次的‘康斯坦丁之血’事件里,他们连龙形死侍都搞出来了。” “啊?龙形死侍?!这孙子在想什么呢?!”守夜人几乎是喊了出来,这是弗拉梅尔导师少有的失态,昂热曾经以为就算世界明天毁灭他也会悠闲地再喝一杯酒。 “他妈的历代洛基都是往龙类方向进化,就算研究死侍也是当打手用,这愣头青连龙形死侍都搞出来了?!” “别激动,伙计。”昂热拍了拍守夜人的肩膀,“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不过他们目前研究的龙形死侍并没有传说中的那种威力。但是不知为何,血液的侵蚀能力却远超寻常死侍。” “不不不,你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意义……他妈的这届洛基在搞什么幺蛾子啊?!还有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的。”守夜人仰头喝了一口酒,随即站起身来,“我去一趟图书馆!” 昂热有些惊讶,这位老友才是真真正正的宅家派,除了学院举办的女子游泳比赛之外,基本不会出门。 “喂!外面在下雨,带把伞再去啊!”昂热喊道。 但已经晚了,守夜人已经摔门而出,火急火燎地直扑风雨中去了。 “好久没见他这么灵活过了。”昂热感慨了一句,“好了,接着说我们的任务。” 他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之前我曾经要求校董会限制死侍药物的原料流动,但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个分部在大肆购买这些原料……” 昂热仰头喝了一口酒,“这个分部的名字是,日本分部。” “校长需要我们做什么?”楚子航开口问道。 “我需要各位优秀的年轻人去日本分部调查一下这件事,我怀疑那里的高层之中出了点问题。事实上我之前已经向那里派了一位侦查员,他的名字叫做芬格尔,我们卡塞尔学院中最优秀的情报工作者。” 路明非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自己都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要去日本了。而且废柴师兄居然肩负着如此重任,不过可谓是专业对口了。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上衣内袋,那里塞着写有逆转药物原料的稿纸。 “我们以调查团的名义去吗?”凯撒问道。 “不,以学习观察的名义去。”昂热敲了敲桌面,“但我会告诉他们,我们派出的是最精英的团队,是未来的屠龙领袖们。我会让他们尽量配合你们的行动,满足你们的各种需求。” “然后我们就想办法和芬格尔碰……和芬格尔学长碰面,了解具体的情况?”楚子航问道。 “看你们具体想怎么办了。”昂热耸了耸肩膀,“总而言之,任务是调查日本分部。篓子别捅太大了就行。” “大概明白了。”凯撒点了点头。 “好了,准备出发吧小伙子们。这次可别指望有斯莱布尼尔号接送了,我的爱驹还在紧急维修当中。”昂热无奈的笑了一下,“去吧,往来路费由学院报销。” 一百零八章?欢迎仪式(1) 日本。傍晚。成田机场出入境大厅外的道路上。 日本分部上下都把本部称作“幼稚园”,因为派来的专员多半是经验缺乏的孩子,而接待本部专员的工作则被称作“带孩子”。 源稚生并不喜欢“带孩子”,因为又麻烦又累。就算这次老爹说对方是专门来学习考察的团队,昂热校长再三交代过也一样。 “他们的航班已经到了吧?”源稚生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最终还是没忍住,打了一个哈欠。 说这话时他正端坐在悍马的驾驶座上,按理来说接机时不应该开悍马来,但他刚刚才和樱一起处理了某个任务,现在也懒得再换一辆了。 作为本家的斩鬼人,源稚生并不会因为天照命的身份而推脱责任。恰恰相反,正因为是天照命,他处理的任务反而要比其他的斩鬼人还要更多一些。 “看时间应该已经到了。”樱点了点头,“要欢迎一下吗?毕竟是大家长交代的贵客。” “送束花吧。”源稚生耸了耸肩,他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只是送花会不会太简单了些?”樱也拉开车门走下悍马,高跟鞋落地时,她的手中已经变魔术般捧出了一束金黄色的郁金香。 “就这样吧。”源稚生摇了摇头,“以往来考察的本部专员都是自行报道的,甚至还有因为不懂日语而耽滞了数天的专员。已经是很体面的欢迎仪式了。” “明白了。”樱点了点头。 源稚生打着哈欠往出入境大厅走去,樱捧着郁金香跟在他的后面。 学院派来的团队还是很有意思的,一位久违的s级,参与过对次代种的战斗,独力杀死过三代种。两位学校社团的领袖,见识过初代种之间的战争。 这已经可以算作相当漂亮的履历了,但源稚生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当年在本部做实习专员时,也曾经取得过独力杀死三代种的成就。而在本家成为斩鬼人之后,他处理过的危险混血种更是数不胜数。 真正在血雨腥风之中拼杀出来的人和本部的孩子们可不一样,况且那些孩子们也只是履历漂亮而已。 毕竟关键的击杀和重要的战斗,都是由昂热校长所贡献的,至于这些孩子们——恐怕他们当时在战场上只能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观看校长屠龙吧。 换句话说,他们就是稍微能干一点的吉祥物罢了。 分别是:s级的能干一些的吉祥物,手里有两头三代种的人头、不,龙头;被称为超a级的不那么能干的吉祥物,杀死过木乃伊形态的三代种;a级的只杀死过四代种的吉祥物,言灵毫无战斗力可言,唯一的优点是钱多,是个执绔子弟。 要源稚生这位被血雨腥风磨砺出来的天照命尊重这些本部来的孩子们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事实上他把夜叉和乌鸦这两个神经病支走已经是最大的尊重了。 不过夜叉和乌鸦其实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真希望不要再捅出什么乱子才好。 想到这里,源稚生叹了口气。 ———————— 那是一个相当清秀漂亮的男孩,黑眉黑眼,脸上带着可以涤净灵魂的微笑,质地温润如同某种未经打磨的璞玉。 但男孩越是笑得温柔,源稚生就越是为他感到难过,因为他是一个残疾人。 男孩端坐在轮椅之上,他的腿上放着一个由青铜编织而成的工艺品鸟笼,在笼中铸着一只活灵活现的青铜鸟儿,圆头圆脑、憨态可掬。 但不知为何,源稚生总觉得那小小的工艺品看起来一脸郁闷。 漂亮的高挑女仆推着轮椅走出了大厅,从没见过这么让人过目不忘的女仆,几乎和他的樱一样棒。但即使推着轮椅,源稚生也能从她的步态中看出端倪。 那是受过严格训练后才会有的步子,精密如同器械,每次都以一种固定的距离迈出步子。 和樱一样,这个女仆是从来不会犯错的那种人。 想来残疾男孩应该是某个世家的少爷,而漂亮的女仆还兼职了保镖的职责。 女仆推着男孩经过了源稚生和樱的身边,目光交汇时,男孩向源稚生微微颔首以示致意,源稚生也点头作为回礼。 真是有礼貌的孩子。 但未免有些可惜。 源稚生不禁心生感慨,可随之而来的是微略的烦躁。 都这个时候了,本部的三位吉祥物竟还没有出来。再这样下去他们在源稚生的心中会再下调一个档次,由稍微能打的吉祥物变为连出入海关都整不明白的花瓶。 源稚生有些不耐烦,他从烟盒中抽出一支柔和七星牌香烟叼在嘴里,随后低头在口袋里摸索火机。 就在这时樱用肩膀轻轻碰了一下源稚生,这是无声的提醒,本部的吉祥物们总算到了。 源稚生挺直了腰板,用睥睨的姿态高声开口:“本部的诸位,有谁能借个火吗!” 他盯着正在打开的厅门,眼中含着刀剑的清光。 —————— 凯撒盯着台阶下那个黑色风衣的日本男人,就算男人旁边的女孩捧着漂亮的郁金香,他也很难把这样的情形和欢迎仪式划上等号。 “所谓的欢迎仪式也太过简陋了,日本分部就只有这种规矩吗?”凯撒低声说道,“来者不善啊。” “错了老大,这是日本分部的地盘,我们才是来者。”路明非小声提醒道。 “我们是昂热校长亲自指派的学习观察团,名义上代表的是整个卡塞尔学院。这种欢迎仪式……”楚子航低声下了判断,“日本分部不欢迎我们。” “明白了。”凯撒点了点头,身为分部而不欢迎代表总部的学习观察团,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他们有鬼。 ——“日本分部不止高层和洛基之血有染,他们烂完了。” 凯撒也做出了判断。 “现在怎么办?”楚子航下意识摸了摸腰间,但他的村雨不在那里。 他们的武器都将以刀剑博览会交流的名义随后空运而来,现在还没有到。 “气势不能输。”凯撒低声说道,“先用气势压倒他们!心中有鬼的家伙再怎么假装也做不到正气凛然!” “恐怕校长也没想到日本分部已经被腐蚀至此了吧。”楚子航点了点头,“那就先这么办!” 一百零九章?欢迎仪式(2) 源稚生保持了睥睨的姿势,他的嘴里纹丝不动的叼着那支柔和七星,这是日本分部对总部年轻人的考验和敲打,要想在这里安稳无事最好先来跟前辈客客气气的点上一支烟。 但吉祥物们居然就这样交头接耳起来,他们嘀嘀咕咕的低声说了几句话,再抬头时,吉祥物们身上的气氛不知为何就变得凶狠起来。 搞什么鬼? 源稚生愣了一下。 但为首的金发男子突然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他拖着行李走下台阶。其他的两位吉祥物则在后面亦步亦趋。 源稚生迅速做出了判断,为首的金毛应该是恺撒·加图索,校董家的继承人,学生会主席,纨绔子弟中的纨绔子弟,本次学习观察团的组长。 凯撒笑着走了过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包装精致的火柴,然后抽出一根,客客气气的凑近,似乎是要为源稚生点燃香烟。 源稚生松了一口气,看来吉祥物商量之后得出了臣服的选择。这很好,至少让他之后不必那么费心了。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带孩子”,而且带的还是总部的精英宝宝们,但好像没有本家其他专员说的那么麻烦。 凯撒擦着了那支火柴,源稚生叼着烟凑了上去,同时用一只手挡风,但夜风微凉,居然将那支火柴吹熄。 加图索家的少爷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又一次擦着了火柴,然而还没等源稚生再凑上去,手中火柴那微弱的火星便再次熄灭了。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身为贵公子的加图索家少爷恐怕从未有过为人点烟的举动吧?想到这里源稚生也不由得感到了一丝惭愧,毕竟自己现在的行为就像是在霸凌后辈。 其实源稚生也是在卡塞尔学院进修过的留洋派,曾经在学生会中担任过要职,这么看来凯撒还是亲切的后辈。 那么这场点烟风波还是到此为止吧?反正吉祥物们已经有了乖乖听话的意思,再树下马威可能会显得适得其反了。 源稚生轻咳一声,但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凯撒已经再一次擦着了火柴,为了防止火柴熄灭,这次他手里最少攥了四五根来一起点燃。 明亮的火焰突然一跳,高高窜起的火苗朝源稚生的脸上舔去,几乎要烧到了他的眉毛。 “抱歉抱歉!”凯撒惊慌的开口,“实在对不住!” 随后他拍了一把路明非,这位s级在飞机上一直同他们科普日本知识,“用日文该怎么说来着。” 路明非很想告诉老大这位源稚生是懂中文的,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贴在凯撒的耳边开口道,“红豆泥斯密马赛。” “哦哦,红豆泥斯密马赛!”凯撒高声道歉,语气诚恳而真诚。 源稚生慢慢吐了一口气,他轻轻的揉了一下眉毛,刚刚这对漂亮的剑眉差点就被火苗烧去。 但看样子这是后辈的无心之举,况且对方的道歉也十分诚恳。委实没有什么责怪后辈的理由。 他吸了一口气,鞠躬道:“在下源稚生,卡塞尔学院2003级进修班毕业,欢迎各位光临日本。” “前辈你会讲中文?”凯撒愣了一下,“刚刚真是对不住。” “无妨。”源稚生摆了摆手,樱立刻捧着花走上前去,为三人组送上漂亮的郁金香。 三人组对樱的态度要明显好一些,显然漂亮姑娘到哪里都受欢迎。恺撒为樱赠送了黑曜石制的雅典娜小像,看样子是件价格不菲的首饰;路明非接过樱手里的花束时鞠躬感谢,说的居然是熟练的日文;就连面瘫楚子航也微微点头致意。 自己的立威应该算是成功了吧? 看着三人团的举动,源稚生有些迷瞪。 樱看了一眼源稚生,目光中带有探寻的味道,源稚生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 “请总部的贵客们上车吧。”樱开口说道,“本家为各位准备了隆重的晚宴。”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开始往悍马车上塞行李,但源稚生在听到樱的第二句话时愣了一下,按照原本的计划,精英宝宝三人团今晚应该是要入住酒店来着。 “临时决定,大家长在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樱低声开口道:“因为您当时有些烦躁,我就没有告诉您。” 源稚生的手机一般都是交给樱打理的,他懒得用通信设备处理各种各样的消息,因为太过麻烦。作为天照命只需要知道太阳将在哪里升起就可以了,打理琐事最好交给助理来。 而樱确实是个很棒的助理,她能够在所有人之间巧妙的斡旋,帮助源稚生处理一切。 “谢谢。”源稚生叹了口气。 他看向悍马,车里的精英宝宝三人团又在低声嘀咕,见源稚生看向车内,凯撒装作找烟的样子开始摸口袋,楚子航则闭眼假寐,至于传说中的s级学生路明非则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又夹杂着友好的笑容。 政宗先生有必要这么看重这些孩子吗? 源稚生在心里打了个问号,但既然政宗先生这样做,也一定就有政宗先生的道理。 想到这里,源稚生收起了对他们的轻视。 漫长的腥风血雨麻木了这位天照命的感官,整日于生死之间游走让他对生死都感到有些怠倦,真希望日本的所有东西都与他无关。 ——啊,好想抛下一切到法国卖防晒油。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大一大二的学生能够独力杀死三代种,已经是非常值得夸耀的事情了吧。 对孩子的要求不宜太高。特别是听话的孩子。 源稚生默默在心中下了定论。 —————— 重新回到日本之后,他的表现比他自己想象得还要再好一些,包括再一次看到象龟时也是。 路明非本来以为自己会直接崩溃的,但是目前来看并没有。他现在很清醒。 ——说不出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清醒意味着能够完整的体验所有痛苦,身边所有熟悉的人都在直接刺痛他的灵魂。 漂亮的樱小姐和象龟鲜活得简直不真实,但此刻的路明非并未怀疑自己身处梦境,而是满溢的愧疚。 这种情绪从内心泛出,越是看见象龟和樱就越是感觉自己恶心。 一根曾经的锁链捆紧了他的心脏,随着心脏的跳动而逐渐收紧绑死,直到今天也一样。 锁紧,收缩,折磨。 久远的时间让这根锁链生出了铁锈,这东西浸入他跳动的心脏,那是最蚀骨的流毒,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的过失。 如果自己当时的枪法再好一些,樱小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呢? 或者说,连源稚生都能鼓起勇气,在最后的决战时刻放弃了动用绘梨衣这个最终兵器,而是把她当成一个真正的妹妹送出日本。 可是在绘梨衣说害怕的时候,他居然在躲起来喝闷酒。 啊……挺对不起象龟的。 他一直想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在来时一直和老大还有师兄科普日本知识,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或者尽量向自己证明自己还有用。 大家都把他看做s级,出色的执行部实习专员,参与过对抗次代种的战斗,更是独力杀死过三代种。 大家觉得他是英雄。 啊…… 一个迟到的英雄。 ——和迟到的正义一样不会让人觉得痛快。 一百一十章?鸿门宴(1) 在做出“整个日本分部已经烂完了”的判断之后,凯撒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亢奋感。 现在的他们就像是独闯龙潭虎穴的英雄小队,需要凭借着勇敢机智以及力量来搜集一切证据,好将这棵庞然毒树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何等美妙的感觉! 刚刚为源稚生点烟的时候他的内心满是慷慨赴死般的悲壮,身为加图索家的少爷为了完成任务而忍辱负重……结果连他自己都嗨了,灵机一动想要给源稚生来波大的,于是捏了四五根火柴,直接往源稚生脸上蹭。 好在道歉及时,对方并没有察觉他的真实意图,只当是一个意外。难怪说在日本犯错只要鞠躬道歉就能够解决问题,实在不行就多道歉几次。 怎么说来着? 哦,红豆泥斯密马赛! 中二病晚期少爷凯撒?加图索,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种当特工的感觉。 黑色的悍马车在东京街头驶过,三人组被塞在后座的位置上,司机是矢吹樱小姐。而源稚生则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来接机之前他斩掉了一只堕落的鬼,因此现在有些疲惫。心理上的。 凯撒轻轻啧了一声,虽然很想交流情报,但这种情况下很显然没办法说话,那么…… “狄克推多”邀请“村雨”加入了群聊。 “狄克推多”邀请“神眷之樱花”加入了群聊。 做完这些之后,凯撒拍了拍正在假寐的楚子航,用手指了指杀胚手中的手机。 杀胚摁亮手机。 村雨:? 狄克推多:商量一下战术!这可是日本分部设下的晚宴,我在中国听说过这个典故,叫做“鸿门宴”。 楚子航有些讶异的抬头看了一眼凯撒,他点了点前面的两个日本人,又指了指自己,随后用手指敲了敲脑袋。意思是:这些日本人会蠢到对卡塞尔学院的代表团下手吗? 凯撒默默点了点头,意思是日本人就有这么蠢。 …… 路明非转头看了一眼左边,老大正眉飞色舞地在手机上扣字,然后他又转头看了一眼右边,杀胚也在手指翻飞,但表情则是一脸严肃,如临大敌。 坏了,这两兄弟已经代入到谍战风云的剧本里了呀。 车上很安静,源稚生在打盹,樱在开车,后排则只能听到手指敲击手机屏幕的声音。 老大和杀胚已经讨论到如果日本分部准备造反的话该怎么应对,毕竟现在他们手里没有武器,而下克上又是日本的传统艺能,保不准这帮子日本人会突然想要玩一出传统节目。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已经是非常准确的直觉了。 路明非露出了一个无声的苦笑,但随即心中一凛,因为他突然想起在这个世界线上是有着洛基之血这个组织的,他们同样对死侍有着很深的研究,万一赫尔佐格同洛基之血达成了某种合作…… 他慢慢打了个寒颤,开始在手机上联系芬格尔。废柴师兄是昂热派来日本分部做卧底的,也算是一个先遣调查员。 希望这位狗仔之王能来点作用吧。 ———————— 悍马停了下来。穿黑色西装的女孩拉开车门,双手贴着裤线深鞠躬:“欢迎本部专员驾临日本分部参观。” 源稚生睁开了眼睛,收起了所有的疲惫。身为天照命,他的疲惫只展现给自己的家臣们看过,而在家族的面前,他必须把自己打造成一把笔直的刀。 “请下车吧各位。”源稚生转头,看到的却是一脸严肃的精英宝宝三人团。 “额。”受此等气势所迫,源稚生顿了一秒,才想起要说什么,“本家已经到了。” 三人依次钻出悍马,仰望那座黑色的摩天大楼。 在淡雅的灰色楼群中,这样一座被铁黑色玻璃幕墙包裹的大厦显得非常突兀。它如同一块黑色的铁碑,暗示着入住其中的机构有着何等的实力。 但他们的思绪并不在此处,凯撒原本认为会有漂亮的日本姑娘穿着和服夹道鞠躬欢迎,用热烈的仪式消解他们的警惕之心,但没有这些东西反而更让人紧张了,要知道最重大的危机往往隐藏在平静之下。 楚子航苦恼的是如何搞到武器,一旦接受了凯撒提出的“鸿门宴”设想,便不由自主的会向“日本分部将要叛乱”的可能去考虑,但当年刘邦手下还有樊哙这个猛男,他们如今可谓手无寸铁。 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想要杀出重围可不容易,果然还是劫持人质比较好吗? 杀胚默默打量着源稚生,思考此人是否有作为人质的价值。 路明非则干脆是心理不适,这地方表面光鲜,但实际上豢养着大量的死侍,虽然按时间线来说现在可能还没有,但谁知道呢?衰仔正在做深呼吸,这算是心理建设的一种。 三位吉祥物不知为何突然面色凝重起来,而且名为楚子航的面瘫连眼神也变得凌厉了一些。源稚生被这样的目光蛰了一口,感觉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好在樱已经开口了。 “诸位请随我来吧,大家长已经设下宴席,恭候多时了。” 凯撒和楚子航对视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跟上了樱。 路明非则是攥了攥拳头,随后又缓缓松拳为掌,在长长吐出一口气后,也跟了上去。 “这座大厦在2004年年底落成,是源氏重工株式会社的总部,也是学院在东京的办公中心。”樱带着恺撒三人组走进开阔的大厅。 大厅中随处可以听到急促有力的脚步声,抱着文件夹的职员们来来往往,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香水味,电梯到达的铃声此起彼伏。 表面上看起来这座大厦和银座那种顶级的商务中心全无区别,但只要认真听上一会儿,就知道他们正在处理的都是黑道上的业务。 大家用一本正经的语气来交流见不得光的事情,使人听起来有种世界错乱黑白颠倒的感觉。 “日本总部居然是这个画风吗?就好像黑道一样。”凯撒愣了一下。 “本家确实是黑道组织,同时也是日本历史上最为久远的黑道家族。”樱开口解释道,“日本是允许帮派依法存在的国家,家族并非犯罪团体。” “还真是让人感觉有趣。”凯撒给楚子航递了一个眼神,意思是你看看你看看,我就知道不对劲。 楚子航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本次鸿门宴之行在他的心里更凶险了一些。 “就好像埃及分部的主业是考古,古巴分部的主业是烟叶品鉴一样。走上黑道之路的本家,也能够更好的统筹日本的混血种事业。”樱说道。 “没关系,”凯撒点了点头,“加图索家的前身也是黑道,我能理解。” “虽然很想向诸位详细介绍本家的总部,但大家长已经在醒神寺恭候多时了,还请先赴宴吧。”樱刷卡打开贵宾专用的观景电梯,“请。” 众人走进观景电梯,电梯一路上升,可以透过铁黑色的玻璃幕墙俯瞰繁华的景象,新宿区的高楼大厦亮起明亮的灯光,在夜幕中闪烁。 漂亮的夜景。观景电梯缓缓上升时居然让人生出一种超脱尘世的感动,所有嘈杂的桎梏都留人不住,只是一心上升。 还是同样的夜景,还是同样的感触,心中的追求名为“超脱”、“走出”或者“脱离”。总之不能留在此处。 总之仍被留于此处。 源稚生默默的看着外面灯火,在心中叹了口气。 一百一十一章?鸿门宴(2) 电梯停在了第30层,这一层有着浓厚的旧日式风格。榻榻米,暖炉,还有木桌,在木桌上面摆着一整套红陶土制的茶具。 “我们就在这里开饭吗?”凯撒皱了皱眉,在他的设想里用餐的氛围应该更热闹一些,至少在表面上温馨,好麻痹他们的警惕性。 “并非在这里用宴。这里被称作战略部,由本家中最有地位的老人们组成。”樱解释道,“不过因为时间原因他们已经下班了,各位请随我来。” 樱拉开了一处隐蔽的拉门,里面亮着温暖的灯光。 这一层居然还有一处宽敞的露台,它隐藏在大厦的一角,只有拉开这道暗门才能够进入,就好像《西游记》中跳入瀑布进入另一方天地一样,这里需要拉开暗门才可以。 “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此处被称为醒神寺并非没有道理,的的确确是寺庙的建筑风格,但并非佛寺而是日本神道教的寺庙。 在入口处屹立着一座小小的朱红色“鸟居”,花岗岩墙壁上雕刻着神道教中的诸般鬼神,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石刻上的神明们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繁多得近乎累眼,让人感觉若非受到墙壁长度的限制,石匠会将日本神话中的所有神明都雕刻上去。 一丛红色的古建筑掩于绿色的翠植之中,隐隐可以看到屋檐上形态凶恶用以驱邪的鬼瓦当。 露台上居然还有一道清澈的流泉,在流泉周围是白石和青草组成的枯山水,悠悠然透着禅意。 那活水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造就,竟完全看不出一点人工的迹象。 樱捧上了盛着清水的铜盆。这是参观神社之前需净手净口的“手水仪式”。 路明非一丝不苟的洗手漱口,神情可称之为庄重,凯撒和楚子航也跟着这位s级照做。 其实他并非庄重,只是在单纯压抑愤怒而已。 完成手水仪式之后,众人在樱的带领下走进了雕着浮兽的阁楼之中。 黑白两色的石桌拼成了圆形的太极图案,桌边等候的老人起身鞠躬。 “这位是橘家家主橘政宗先生,也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 樱开口介绍道。 “总部能够派来这样的少年英雄可真是让我意外。”一身白麻衣的橘政宗微笑着开口,“说是学习观察团,我还以为来的会是中年专员呢。” “我也没想到黑道的大家长会是这么和善坦然的人。”凯撒顿了顿,握住了橘政宗伸来的手,“我刚才听到樱小姐说到蛇歧八家。” “蛇歧八家就是我们的家族。”源稚生开口解释道,“本家并非学院的派驻机构,而是同校方合作。家族相当庞大,之所以说是蛇歧八家,是因为家族中分为三大姓和五小姓。” “真复杂。”凯撒耸了耸肩。 “别看稚生这么年轻。”橘政宗同楚子航握手,同时笑着开口,“他可是三大家中源家的家主,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还会是下一任蛇歧八家的大家长。” “政宗先生又说笑了。”源稚生轻声说道,“您知道我做不了大家长的。” “心中仍缺少决意啊稚生。”橘政宗和蔼的笑了一下,这时他结束了同楚子航的握手,走到了路明非的面前。 冷静。路明非。 冷静。 双手有些颤抖,需要用全身的力气才能抑制住握拳的冲动。铺天盖地的愤怒席卷脑海,仿佛野火漫过秋日里满是枯草的荒原。 迅速、猛烈,烧过的地方只会剩下灰烬。 不,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 此刻打草惊蛇没有任何意义,既然有计划,那就按照你的原计划来。 别这样,路明非。 路明非缓缓吐出一口气,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随后同橘政宗握手。 “请坐吧各位。”橘政宗做出了“请”的姿势。 众人依次入座,楚子航坐在了橘政宗的右手边,在他看来劫持这位老人应该比劫持源稚生要方便一些,况且对方是蛇歧八家的大家长,作为人质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源稚生的位置在橘政宗的左手边,樱作为家臣站在他的身后。源稚生的旁边是路明非,再过去是凯撒。 这个座次非常舒服,如果发生任何意外的话,楚子航能够在第一时间控制住橘政宗,而路明非和凯撒能够同源稚生与樱缠斗。 接下来就是胁大家长以令黑道,由此而脱困了。 虽说是宴请的环节,但似乎对方并没有要请吃饭的打算,在石桌上只有一壶正在咕嘟咕嘟的茶壶。 “临时起意真是抱歉,第一道菜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好。”橘政宗诚恳的说道,“由我先为各位煮茶,聊以解闷好了。” 水沸了,橘政宗提起铁壶,把沸水倒进茶碗中,再把水倒掉。这是标准日本茶道中的路数,简单的起手式。 但凯撒瞬间紧张起来,因为橘政宗的手随时可以握住茶杯,这是古代中国宴会里最凶险的情节,凯撒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摔杯为号”。随着一声瓷质的碎响,帐下埋伏的刀斧手们一并杀出,将三位本部的优秀学员砍为肉酱,用血来祭逆反的大旗。 凯撒死死的盯着橘政宗的双手,只要老东西有任何想要摔下杯子的动作,他就会在第一时间暴起。 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必须先拿下一个人质,而这个叫橘政宗的老东西就很不错,他是整个蛇歧八家的家主,拿下他就等同于拿下了整个蛇歧八家。 在劫持人质的人选上,凯撒和楚子航的看法是一致的。 此刻橘政宗的茶道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他用茶筅轻轻搅拌杯中的热水与茶叶,手法轻灵而神情肃穆。 凯撒的神色越发紧张,他紧紧盯着橘政宗的双手,在这种情况下他释放了镰鼬,但在醒神寺中空无一物,并没有所谓的刀斧手。 难道是别的杀招? 橘政宗抽出腰间金色的古帛纱垫着茶碗,在手中轻轻旋转,把有竹雀花纹的一面朝向路明非,弯腰奉茶。 这是日本中的茶道文化,凯撒和楚子航都愣了一下,由于之前太过紧张,他们都忘了对方在煮茶这件事。 对方用敬茶的礼节来攻,而他们理应用喝茶的礼节来破解,但凯撒和楚子航对日本茶道文化并不了解,此关甚难。 路明非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个动作让凯撒大呼完蛋,看来s级对日本的了解也并不太多,不然他为何在桌下如此攥拳? 但s级居然做出了应对,路明非拿起面前桌上的一张金色古帛纱,弯下腰神色不动地接过茶碗,也用古帛纱垫着,在掌心顺时针旋转两次,把竹雀花纹对着橘政宗。 橘政宗又向楚子航和凯撒奉茶,这两个人也一丝不苟地照搬路明非的做法。 三杯冒着袅袅热气的新茶摆在三人面前,凯撒看了一眼路明非,后者正端坐不动犹如老僧入定,既然s级还没有喝茶凯撒也就跟着等。 至少目前来看石桌上没有什么不对的氛围,他们破了老登的招数。 橘政宗的手机响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随后笑着说道:“马上就上菜了诸位,而且在原本的节目安排之外,还新增了一个余兴节目。” 一百一十二章?项庄舞剑(1) 醒神寺的这块石桌显然不够用作宴会,于是在露台上又铺上了一张张的榻榻米和长桌。 长桌之上摆着一条重达两百公斤的深海蓝鳍金枪鱼,光明如镜的本烧厨刀把鱼腹切开,鱼腩肉就像粉红色的大理石那样诱人。 这就是今晚的主菜了,此外还有照烧河豚、碳烤多春鱼、牡丹虾刺身。自法国空运来的蓝龙虾刺身用白盘盛放,在酒壶中冰着醇厚芬芳的清酒。 不过三人倒是吃得如履薄冰,就算今夜是本家的主厨、当年天皇家族的御厨亲自操刀也不行。 茶是等到橘政宗先喝了一口之后才跟着喝的,因为担心里面有怪东西,事实上就算对方往茶里放提纯药也不奇怪,此前有过类似先例,被洛基之血腐化的混血种总会想着拉其他人上贼船。 至于酒更是不可能了,虽然混血种很难醉酒,但就算是略有醉意也会影响行动,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就很难应对了。 在为日本分部打上“被洛基之血整得烂透了”的标签之后,对方释放的所有善意都变成了某种用来麻痹人心的陷阱。这么看来有色眼镜还真是可怕。 “算算时间,犬山家主差不多也要到了吧。”橘政宗放下酒杯,“可否拜托樱小姐替我前去迎接呢?” “是,大家长。”樱鞠了一躬,随后走出了醒神寺。 “犬山家主要来?”源稚生问道。 “是啊,他听说总部来了昂热校长得意的学生们,想要来认识一下。”橘政宗点了点头。 楚子航和凯撒对视了一眼,从各自的眼神中看到了警惕。 其实他们也是想和路明非商量的,两次独力杀死三代种的s级大概是三人中最强的战力,可后者自从到了日本之后就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像是一直在想什么心事。 而就算是路明非也没搞懂这路数,重启前他也只是和犬山家主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听说这位家主为了保护校长而死于陷阱。至于具体的情节,他也并不清楚。 犬山家主很快就在樱的带领下风风火火的赶到了,他的头发花白,看起来很和蔼,笑容如阳光般照人。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漂亮飒爽的女孩,容颜清爽,梳着剑道少女般的高马尾。 手水仪式之后,犬山家主和那个女孩也进入了醒神寺。 “这位是犬山家的家主,犬山贺先生。犬山贺先生是第一任分部长,也是昂热校长的老朋友。” 樱介绍道。 “这位是……” “我来介绍吧。”犬山贺笑着开口道,“我的干女儿世津子,带她来并非是炫耀的意思,只是担心喝醉之后没人把我这个糟老头子送回去呐。” “诸君好。”世津子向着众人深鞠一躬,如同天鹅般优雅从容。从步态上来看像有舞者的底子。 “犬山君已经做好了要一醉方休的打算了吗?”橘政宗笑着说道。 “毕竟是校长派来的学生啊。”犬山贺说道,“原本想要明晚在玉藻前设宴款待,可惜我定力不够,今晚就想要见到优秀的年轻人们,于是决定临时登门打搅了。” 此时犬山贺已经走到了桌边,随着他的走动,竟然在和服之下听到木质物件敲击躯体的声音。那是刀鞘在走动时发出的响声。 凯撒皱紧了眉头,而楚子航则下意识伸手探向空无一物的腰间。 原本三对三的局面,在犬山贺和世津子加入之后,转变为了以五对三的碾压局面。 “犬山君,你这是……”源稚生坐直了身子。 “受校长所托,正好又一时兴起。”犬山贺笑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源稚生。 屏幕上显示着昂热发来的短信,源稚生看了一眼,开口读了出来:“阿贺,我的学生们将于今晚到达东京,都是很优秀的学生,请代我照顾他们。” “他居然这么称呼您。”源稚生微微皱眉。 “这是昂热的习惯,对于他那样的人来说,习惯是很种强大的力量了,一旦形成就很难再改。”犬山贺宽和的笑道,接过源稚生交还的手机。 犬山贺来到席间,他同学院的三个年轻人一一握手,随后落座在楚子航的旁边,世津子则站在他的身后。 虽说是受昂热所托来照顾后辈,但他的架势看起来全然不像是单纯来赴宴叙情的,距离最近的楚子航能够从犬山贺的身上感到一股明显的凌厉之气,犹如刀剑般森然,和他表面上和蔼亲切的样子全然不同。 “果然单纯饮酒还是没什么意思啊。”犬山贺喝了两杯清酒,笑着开口道:“大家长,我的来意之前已经同您说过了,可否同意呢?” “能亲眼见识到昔年蛇歧八家中剑圣的风采,我当然乐意之至。”橘政宗点了点头,“但这种事还是得看总部精英们的意见吧?” “既然您同意就没有什么问题了。”犬山贺站起身子,他振开和服,露出腰间一段深红色的木柄。 “毕竟那可是校长得意的学生们。”犬山贺微微眯眼,语气中含着笑意,“也一定骄傲锋利得如同他的折刀,无论遇到什么挑战都会砍开。” 他缓缓步上醒神寺中心的舞台,那原本是待会儿表演歌舞伎的地方。但他已经先带了他的刀剑登台亮相。 “本部的三位,”犬山贺微微笑了一下,“有谁想要上来切磋一下吗?” 来了! 凯撒心中凛然,这是标标准准的鸿门宴,犬山贺并非受昂热所托来照顾后辈,而是借此机会来做舞剑的项庄,意在沛公的人头。 好在沛公只有两位,他们还能选一位出来和犬山贺比试,作为舞剑的项伯。 问题是,谁来做这个项伯? 凯撒的实力与楚子航相当,两人之间的切磋互有胜负。路明非则备受楚子航的称赞,如果论战绩来说是三人中最好的一个。 可他们现在都还没有武器。 “犬山君,您带的剑是?……”源稚生问道。 “当然是我最心爱的宝刀啊。和校长的学生们见面,怎么能不叫人隆重呢?”犬山贺笑着说道,他握住刀柄,缓缓拔出一截,龙吟般的厉声响彻四周。 名剑“鬼丸国纲”,日本历史上出名的斩鬼刀。 “真不巧,总部诸君的武器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运到日本,在切磋中没有品相匹配的刀剑可不行。” 源稚生看向樱,接着说道:“请樱帮忙把我的刀剑取来吧。” “明白。”樱鞠了一躬,很快便带来了一柄古刀。 那是源稚生的佩刀,名为蜘蛛切,刀铭“蜘蛛山中凶祓夜伏”。 既然是日本刀的话,凯撒就是第一个被刷下来的,那么只需要在楚子航和路明非选出一个作为犬山贺的对手。 路明非最开始的武器是斩马刀,但其实他在使用执行部为他配置的短刀和小太刀时也相当的纯熟。在赫利奥波利斯时他用的则是可称奇门外兵的镰状剑。综合以上种种,称这位s级一声武器大师也不为过。 而楚子航则一直用的是日本刀,虽然师承文化宫,但这并不影响他在日本刀上的造诣。 楚子航注视着樱手中捧着的蜘蛛切。 凯撒用不惯日本刀,路明非也只是用过小太刀而已,这柄蜘蛛切的形制和自己的村雨类似,用起来应该会很顺手。 “那么,”楚子航开口道,“就由我来……”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对面的路明非就站了起来。 “让我来吧,师兄。” 路明非的声音有些微的抖动,眼神则是似乎漫不经心般扫过了橘政宗。 但楚子航立刻明白了那个眼神的意思,作为距离橘政宗最近的人,只有他这个位置才能够在第一时间就擒住这位蛇歧八家的大家长。 如果自己真的上去同犬山贺切磋,路明非和凯撒要想制住橘政宗的话,至少也要绕过源稚生和矢吹樱,更别说还有这位新来的世津子了。 楚子航默默点了点头,在这种关头居然能够做出最佳的判断,这位师弟确实心细如发。 此时此刻,这位杀胚也不禁对守夜人社区上闹得沸沸扬扬的“s级分手事件”中的女主角感到了一丝迷惑。 这么优秀的男友,居然被那个女生给甩掉了? 一百一十三章?项庄舞剑(2) 路明非双手接过樱手中的蜘蛛切,轻声道谢之后,缓步登上了舞台。 步态从容、不徐不疾,握着刀剑的手也相当稳定。身为家主居然提出和后辈切磋,气势上几乎可以称为咄咄逼人,但这个年轻人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够做到面若平湖。 该说不愧是被昂热看重的s级吗?可居然完全看不出有昂热的影子在其中,虽然也有着一颗锋利之心,但却完全不同于昂热那种耀眼的刀刃。 与即使于匣中也要剑声大鸣的昂热不同,面前的年轻人更像是由石头打磨而成的刃器,虽然仍利可伤人,但完全敛去了任何的锋芒。 在没伤到人之前,你甚至会以为他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 面若平湖而胸有惊雷……自己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恐怕还正活在昂热的阴影之中吧?不,不如说现在也…… 犬山贺的心中有些微涩,但他很好的扼住了这一点情绪,露出了一个豪爽的笑容,“路君真是少年英雄。” “犬山家主好。”路明非规规矩矩的鞠了一个躬。 犬山贺也回了一躬。“听说路君的s级是校长亲自定下的?” “确实是这样。”路明非点了点头,他搜肠刮肚地想了一番词汇,“额……不胜惶恐。” “路君莫要过谦了。”犬山贺笑了一下,“待会儿切磋之时不必留手,无需顾及我这老朽的面子。” “犬山家主怎么能说是老朽呢。您您您……”路明非结结巴巴的想了个烂话,“您看您干女儿那么年轻。” 其实他刚刚一直在琢磨计划开始之前要怎么恶心一下橘政宗,但思来想去想去思来,结果却是几乎忍不住一拳打过去。 之所以上来接受犬山贺的切磋请求,也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然再坐一会儿,估计他真的就要忍不住开始念作弊码了。 而听到这个回答之后,犬山贺则是哈哈笑了起来。该说不愧是孩子心性吗?虽然如此少年英雄,却也还是过不了美人一关。 场下的凯撒和楚子航交换了一下眼神,隐隐竟感觉有些欣慰。他们知道s级的伤心爱情故事,能够走出来也算好事。虽然以路明非的深情程度来讲可能会很困难,但好歹算是迈出了疗伤第一步。 源稚生则稍稍有些脸黑,这话在这样的场合中说出来未免显得有点轻佻。樱和政宗先生倒是没什么表情,而世津子小姐则微微有些脸红。 “好了好了。”犬山贺终于停下笑声,他吐了口气,但仍然有笑意残留在他的脸上,“不同路君说笑了,待会儿还有歌舞伎表演,你我快速切磋一次吧。” 他顿了顿,接着补充道:“规则是不用言灵,点到为止。可以吗?” “好啊。”路明非点了点头。毕竟这才是切磋的意义所在,用上言灵未免本末倒置。而关于点到为止这一点,毕竟两人都拿着锋利的兵刃而非竹刀,一不小心可是真的会见血的。 路明非将蜘蛛切缓缓拔出,清光出鞘,刹那间仿佛连醒神寺中的灯光都暗淡了几分。 但犬山贺却并没有拔刀的打算,他微微躬身,伸手握住鬼丸国纲的剑柄,那把有名的斩鬼刀此刻正挂在他左边的腰侧。 这是居合的起手式,犬山贺的言灵是刹那,他用这个以神速而闻名的言灵来淬炼以神速而闻名的刀法。 犬山贺最高曾经达到过七阶刹那,即高达128倍速的极速斩击。在处于全盛时期之时,他曾经被号称为蛇岐八家中的剑圣。 据说全盛姿态时的犬山贺如果用七阶刹那挥舞居合之剑,对手甚至在喉管被切开的时候都没办法看到他手中的刀,只觉得喉间凉如浸雪,随后又滚烫如汤。 现在的犬山贺早已不复盛年,在限制不能使用言灵的情况下,是否仍然有那种神鬼莫测的高速? 路明非摆出了“正眼”的起手式,虽然能够看出对方用的是居合的起手式,但他此前还从未遇到过使用神速斩的对手。 不过剑法小名家老唐曾经教过他,说如果遇到拿着奇门外兵或是此前从未遇到过的剑法,第一时间必须先顶住。 奇门外兵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利用或多或少的信息差来杀伤对手。如果想要赢过此类奇兵,必须顶住第一轮的攻势,在了解对方武器运行原理,即破解“奇”字之后,方能依理克敌,反败为胜。 居合虽然并非奇门外道,但既然以神速而着称,必定追求一击致命。 就好像汉高打完六发炼金子弹就会歇逼一样,居合之剑的最强一剑便是出鞘的那一击,如果能够顶住居合的第一剑,那么接下来就是反击的时候。 犬山贺微微躬身,他的手握住刀柄,却纹丝不动。而路明非也保持着正眼的姿势,紧紧地盯住了犬山贺的手。 两者以一种诡异的氛围固定在了舞台之上,仿佛某场能剧的剧照。 明明持剑的双方都在静止,但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仍旧杀机四溢,台下的观众们只觉得两者身上冒着寒气,禁不住正襟危坐起来。 犬山贺还不能出手,因为如果他出手,那么必定会是必杀的一刀。 “居合”是以神速闻名的刀法不假,但那也要抓住敌人的破绽才行。偷袭当然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但在这种一对一的决斗中,除非有必胜把握,一般都需要等待对方先出手,即等待对方的: ——“动”。 因为在“动”的同时,“势”也一定会被改变。 用通俗的话来讲,如果持剑时是a姿势,那么在挥剑时则是b姿势。 如果对战的两者之间水平相当,那么双方的a和b都将会是无懈可击的姿势,只能用正面对抗的方法,来拼剑法的高低和体能的强弱。 但居合并非堂堂正正的刀术,这种神速斩的来源是在日本古代的战场上。 武士们在战场格斗时,在枪、矛或薙刀等武器被折断或击落时的瞬间,拔出腰佩的太刀或短刀来挥出惊人的一斩。 这便是抓住对方在完成b姿势,而尚未恢复为a姿势的脆弱瞬间进行的斩击。 犬山贺此刻便是在等待路明非“动”的瞬间,那个时候他的“势”也会随之改变,而犬山贺就会抓住那个短暂的契机挥出惊人的一斩! 虽然显得有些以大欺小,但犬山贺决心在这次的切磋之中全力以赴…… 昂热自诩是个文雅的教育家,但在他的面前更像一个狠厉的继父,犬山贺则是一个蠢笨的继子。那么被送来学习观察的三人团就是昂热所宝贝的亲生儿子们。 “只是这样而已么?只是这样而已么?太慢!太慢!太慢!” 回忆中的昂热总是这样大吼,并用竹刀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打翻在地,在严厉的老师面前,屡败屡战的精神就像是一种自我寻辱的笑话。 “阿贺,我的学生们将于今晚到达东京,都是很优秀的学生,请代我照顾他们。” 是吗?优秀的学生啊…… 可是老师,我又算作什么呢? 犬山贺握紧鬼丸国纲的刀柄,像是握住少年时所剩无几的尊严。 而就在此刻,路明非动了。 一百一十四章?项庄舞剑(3) 犬山贺的精神已经紧绷到极限,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路明非起势的瞬间。 就是这个时候!在“势”改变的瞬间出手,他要刺入这个时机,就如同把利刃送进骨与骨之间脆弱的缝隙! 灯忽然黑了,因为鬼丸国纲已经出鞘,剑光如一道血色的暗虹自犬山贺的手中迸出。 犬山贺踏出一步,手中宝剑离鞘破尘,在这个瞬间连醒神寺的灯光都要为之暗淡! 如此之快的刀光!但路明非居然横刀挡下了这一斩! 这并不是因为他比犬山贺更快。 以言灵?刹那来进行的六十三年如一载的砥砺,让世间已经少有比犬山贺更快的居合。 在六十三年间的每一个深夜里,这位蛇歧八家的剑圣都会苦嚼着由老师带来的屈辱,在夜里奋力挥动竹刀,直到汗水浸透整件道服。 而路明非之所以能够挡住这一击,是因为他预判了犬山贺的居合之斩。 他刚才的动作并非进攻而是佯攻,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中,这样一段小小的动作就足以刺破僵持的氛围。 而犬山贺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判断,几乎是下意识的在路明非佯动的瞬间就已经斩出了自己的居合。 鬼丸国纲的刀背撞上了蜘蛛切的刀背,刀剑交击之时发出悠悠的颤响,切磋中的两人默契的选用了未开刃的一面。 居合斩最强的斩击就在于出鞘时的惊世一剑。 如同毒蛇般于刀鞘之中蛰伏,在漫长得近乎冬眠的沉寂中积攒气势,因此出鞘之时如光似电,带起赫赫的风雷。 但这也就代表着居合斩是一击之斩,正如它的别名“拔刀术”一样,离开了可以蓄势的刀鞘之后,它就再也无法爆发出最初的一剑之威,也无法再有第一剑的速度。 犬山贺有一瞬间的停顿,他没想到路明非居然能够挡下这一击,但多年的挥剑练习已经刻入了他的本能,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犬山贺几乎是立刻开始了第二次的斩击。 刀剑连续交击,发出铮铮的金铁之声,犬山贺的刀势快如闪电,但路明非居然能够每每隔断他的攻势。 又一次相击,这次犬山贺朝路明非的腹侧横扫而去,想要简单取胜显然已经不可能,犬山贺现在转为大开大合的刀法,力图以浩大的“势”和狂风暴雨般的进攻来赢下这场切磋。 对方练习剑术还不到一年,就算是剑术上的天才,也比不过犬山贺经年累月的积累和经验。 犬山贺认定了这一点,手中的鬼丸国纲丝毫不停,只是重复着斩击、斩击、斩击。 只需要快,快,再快! 这是没有刹那所加持的斩击,但已经如同使出了刹那一般,鬼丸国纲的剑刃乱舞,犬山贺仅用一柄剑斩出了如狂风暴雨般的强攻! 这是巨大经验的碾压,换作凯撒或楚子航中的任何一人上去都很难顶住这位昔年剑圣的刀刃,可路明非居然滴水不漏的招架着犬山贺的斩击! 因为路明非也早已不是重启前的自己,他也曾经为了精进刀法而苦练过眼力,正因如此,现在的他还能够紧紧地盯住鬼丸国纲那白亮的刀刃。 ——“盯住!然后挡好!” 在青铜城以龙血炼体时,老唐曾经以昂热为例子,教他该怎么熬老头。 “实在盯不住刀就去盯手,预判刀砍过来的方向,老登们体力不够的,你撑一撑,他自己就歇逼了!” 短兵相接,相接,再相接! 蜘蛛切守得固若金汤,鬼丸国纲的斩击被尽数挡了下来。利器频繁的相撞之声响彻了整个醒神寺,明明只是两个人之间的战斗,却打出了近乎战场一般的气势。 宴席上的众人已经禁不住正襟危坐起来,如此紧张的战斗几乎超越了切磋的范畴,就算两人用的都是刀背,在这种高速的相击之间也难保不会受伤。 犬山贺气力有些不稳,他吐出一口浊气,收刀回身,将鬼丸国纲重新放于左侧腰间,仿佛重新入鞘一般。 居合神速,再斩! 伴随着一声虎吼,犬山贺再次使出了神速斩,这是今天的第二次,他没有蓄太多势,但胜在出其不意。对方已经习惯了骤雨一般的节奏,但第二次居合将是一道猛烈的惊雷。 但路明非仍旧守住了这一斩,他再次预判了犬山贺的斩击,虽然在速度上始终被压制,但只是单纯做到“格挡”还是没问题的。并且不仅如此,他的力气也比犬山贺想象中的还要大得多。 分明看起来只是勉强能够称为精壮的体格,但在那副躯体之中居然能蕴含着如此惊人而雄厚的力量。像是一块暗藏璞玉的瘦石。 犬山贺停下攻势,喘了口气,他握剑的虎口已经在隐隐作痛,刚才的战斗对他这个年龄来讲有些激烈了,而且每次斩击都让他感觉挥剑打上了一堵铁墙。 面前的路明非仍旧平静的站着,若不是他额头上的汗水和手中仍在微微颤动的蜘蛛切,几乎看不出他正经历着一场战斗。 微丝不动,稳如泰山。 这才是老师教导出的精英吧?和自己这个蠢笨的继子完全不同。明明是入学还没多久的大一新生,就已经崭露头角,不仅得到了s的评级,还杀死了两头三代种。 ——可拜上将军也。 犬山贺叹了一口气,鬼丸国纲的所有进攻都被蜘蛛切完美的格挡了下来。 现在他的剑已经死了。 如果说鬼丸国纲在他的手中是一条毒蛇的话,那么路明非的蜘蛛切就是一根千锤百炼的钉子,两者每次交锋的时候,路明非都会精准的将这根钉子牢牢钉在毒蛇的七寸之上,将鬼丸国纲活活地钉死。 况且居合之斩本就并非久战的刀术,讲求的是撷起一瞬间的杀意,如同樱花倏然飘离枝头,在那个刹那中只见刀光亮起,便空余鲜血涌出,流声如泉。 他的第一剑未能成功,此战已陷入不利,余力也只会越来越少。但对方却显得游刃有余,颇有越战越勇之势。 这一战本来就已该结束了,就在路明非骗出并挡下他的第一剑的时候。 或许用上刹那的话,应该能够在这次的切磋中取胜吧? 犬山贺自信如果使出刹那,自己的极速也只会在老师一人的时间零之下。但就目前的战况看来,自己的的确确是老了。 既老且朽。 犬山贺叹了一口气,渐渐散去了气势,他将鬼丸国纲收剑入鞘,朝路明非深深鞠了一躬。 “不愧是校长所珍爱的学生,是我输了。” 路明非也收了刀势,依礼回了一躬。 犬山家主的刀势确实快如闪电,但不知为何本人却过于心切。路明非最开始也只是尝试了一下,没想到居然真的骗出了他最强的第一刀。 但饶是有所准备,他也只是堪堪才挡下了犬山贺的第一刀,因为对方的刀法实在太快。而且若不是自己年轻力壮,后续里究竟鹿死谁手还真难说。 毕竟只看犬山家主手指上厚厚的老茧,就知道他绝对在剑术上下过经年累月的苦功。 切磋结束,橘政宗最先起身鼓掌,众人顿了一下,也跟着起身鼓掌。 “不愧是家族曾经的剑圣和昂热校长亲自定下的s级。”橘政宗含着笑说道:“真是赏心悦目的战斗。” “哎呀,老了老了。”犬山贺重新恢复到豪爽而快意的状态,他挠了挠头,笑着说道,“现在已经是年轻人的时代了,所谓的剑圣也要被扫进历史的故纸堆中去了。” 两人下台落座,鬼丸国纲重新被塞回刀鞘,挂在犬山贺的腰间,而蜘蛛切则被归还给了源稚生,由樱再次收起。 大家一起夸了几句当年的剑圣和如今的s级,又互相敬了几杯酒,主要是由橘政宗牵头。 接下来就是欣赏歌舞伎表演,剧目是日本神话中的《羽衣》故事。为了照顾不懂日文的三位专员,还特地发了中文的小册子,大概算作故事梗概。 路明非接起小册子看了一眼,但这个时候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伸手去拿手机,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楚子航,不知为何师兄正在一脸困惑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探寻,或者……小心? 不过没时间探究这个了,手机上发来的消息很重要。 “那个……”路明非从席间站了起来,“我去个厕所。” 一百一十五章?深院月斜人静 夜已经深了。极乐馆顶层的和式套间中还亮着灯。 只有一架电梯才能够通向这个房间,而这个电梯只能刷卡才能够打开。那张卡的拥有权则在老板娘樱井小暮的手上。 有人说这架电梯通往这里最豪华的套房,只有极乐馆有史以来最大的赢家才能够进入。 据说在房间里铺着奢华到无法想象的财富,在这里睡觉就如同睡在一堆珍宝之中,而房间装潢的价值甚至足够挑起两个小国之间的战争。 但事实并非如此。这里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和式套间而已。 这个套间的地面上铺着传统的榻榻米,室内用简约的白纸屏风分隔,从白净的窗户浸进满地如霜般的月光。 白木屏风边放着一些小几,小几上搁着白瓷质地的花瓶,其中插着一支还未绽放的春桃花。 看起来也只是一间很普通的套房,但此刻这处房间中明媚照人,如同春意的具象,仿佛美神将所有的美好倾入此地一般。 ——因为一个人在这里。 人与景之间本来就是相互衬映的关系,美景会衬托美人,美人也会让美景添彩。而因为他在这里的缘故,所以连普通的套房都透露出最顶级的舒适感。 ——“我见君来,顿觉吾庐,山溪美哉。” 男人伸出一只白若透明的手,从花瓶中拾起了那支春桃,他纤长的手指柔美若无骨,拾起那支花时就像是一朵白云托起了一团粉霞。 很难想象有人能够长出这样一只美丽的手来,哪怕是女子。 男人一手绾起光可鉴人的长发,一手把这支桃花当作簪子插了进去,露出白皙如玉的脖子。 他于月光之中起舞弄影,不真实得仿佛云雾中的仙人。 他开口,于是他唱。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多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月光中的人影且行且吟且唱,音色叫人想起斑驳的古画。 这是纯正的日本歌舞伎,曲目和唱词却是中国题材的《西江月?宝簪松松挽就》,这一曲并非歌舞伎中现有的,而是男人自身编排作曲的原创。 一曲终了,男人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他盘膝而坐,缓缓合上手中的白纸扇。 发间的春桃倏然坠下,如同粉霞垂落云端,那支花经过了男人那绣满鲜红彼岸花的广袖和服,仿佛在短短的时间中便经过了三途川。 ——于是坠入地狱。 春桃落在地板上时发出一声轻响,随后万籁俱寂,仿佛连呼吸都已经停止。 寂静。 但突然有响亮的掌声响起,那是仅有的两位观众中的一个,银灰色头发的男人站起身子,深情而专注的鼓掌,在他的脸上流着两道深深的泪痕。 这掌声让一旁的樱井小暮也仿佛惊醒一般,她刚才一直沉醉在男人的表演之中,此刻也轻轻鼓起了掌。 “……精彩!” 芬格尔抹了一把眼泪,长叹了一口气,他的声音透着因激动而引起的颤抖,“何其悲伤的故事,何其凄美的演绎!……精彩!” “芬格尔君能看得懂吗?”男人急切地追问道。 樱井小暮当然是一个很好的观众,可她总沉溺于男人的美貌而很难对他的演出作点评。这并非是男人的自夸而是事实,因为就连许多歌舞伎中的大师也会耽于男人的魅力而忽略了他所编排曲的本身。 事实上,就算男人只是在舞台上唱儿歌,台下的观众们也会为他痴狂地鼓掌。 “我看到月光,寂寞,因失散而产生的悲伤。”芬格尔缓缓说道,他的目中蕴着泪水。 今天的他认真打理了形象,并且穿着盛装的黑色和服出席,一如当时初来极乐馆时的英姿。 “这样的月亮真教人悲伤啊风间君,酒醉的人固然寂寞,但在宿醉中醒来的人又何尝不寂寞呢?” 芬格尔叹了口气,他踱起步子,慢慢走到了窗边。 他伸手打开了窗子,放进了夜晚微凉的山风,同时涌入的是楼下极乐馆中喧腾鼎沸的人声,带着女人的体香和男人的酒气,狂乱、靡离,纸醉金迷。 恍如由罪恶与诱惑织成的潮水。 “这声音棒极了对不对?”芬格尔看着窗外,他的表情满是悲伤,月光将他英俊的脸庞照亮,樱井小暮现在才相信这个人初来时确有那种英姿。 “是啊。浓郁得就像酒一样。”风间琉璃轻声说道,“醇酒、美人、黄金和堕落。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在夜晚时他们会做梦吗?”芬格尔笑了一下,“所有的人,男人和女人。” “做梦。”风间琉璃点了点头,“他们做所有的梦,美好的罪恶的丑陋的悲伤的。他们所处的地方在地狱,在地狱中做的梦境会吃掉每个人的灵魂。” “可是所有的梦境都是会醒来的,就好像所有的醉酒都会醒来一样,最好是在夜晚中醒来。”芬格尔感慨道。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擦掉了眼角最后的泪痕,“深院月斜人静啊风间君。请问这首词的作者是?” “中国北宋的司马光。”风间琉璃说道,“他并不以词作闻名,遗留下来的词作也只有三首,这便是其中的一首。” “真是悲伤的词作,特别是此情此景。”芬格尔叹了一口气,“此情此景真想喝一杯啊风间君。为这么悲伤的词作干一杯。” “是啊,”风间琉璃点了点头,“是该为了这么悲伤的词作干一杯。小暮,请为我和芬格尔君倒杯酒来。” ———————— 芬格尔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极乐馆,此刻的他满身的酒气。 樱井小暮在极乐馆的门口相送,但芬格尔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一个人走。 他跌跌撞撞地拐进一个拗口,走出了樱井小暮的视线,此时这个原本醉得摇摇晃晃的男人突然恢复了清明的眼神,他的脚步稳定矫健得如同猛虎。 “呸呸呸。”芬格尔朝着路边吐了几口口水。“小样!真以为哥们喝不死你啊?还跟我拼起酒量来了。” 芬格尔抹了抹嘴角,他抬起头看了会儿月亮,山间的风吹过来让他更清醒一些。 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这么好的月光真照得让人感到寂寞。 ……有点儿想她了。 他拿出手机,想跟eva报一下平安,又或者只是单纯想和她聊会儿天。可具体想做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路明非发来的消息,密密麻麻犹如轰炸。 芬格尔愣了一下,随后点开了二货师弟的图标头像。 一百一十六章?似是故人来(1) 消息发来的时间是在一个多小时前,那个时候他还在极乐馆最顶楼的套间里和“龙王”喝酒。 芬格尔大略浏览了一遍师弟发来的消息,最开始还挺客气,后面直接放飞自我了。大意是: “呼叫特工芬格尔,呼叫特工芬格尔,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而在长久未能得到回复后,则变成了这样的画风: “人呢人呢人呢人呢,我到东京了,你他妈人呢?收到赶紧回消息,你看看你在守夜人社区上造的什么b谣嗷,可别让我在东京逮到你,逮到你头套给你薅一地,必须打你脸。” 芬格尔啧了一声,他知道在“俄克拉荷马之影”任务里,这位师弟自己悄悄摸摸搞失踪,压根就没去管那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三代种。要不是自家媳妇编了个假的任务档案,估计这小子早就因为玩忽职守而被校方调查了。 这是非常严重的渎职,芬格尔心说哥们还没拿这事要挟你呢,你居然来找我兴师问罪了。什么世道! 再说了咱的文笔也没毛病啊!多少卡塞尔少男少女被s级的爱情故事打动得死去活来,撒下纯情的热泪。从未如此伟岸的形象,这么一想之后以路明非开盘的局能挣到的刀乐就更多了。 皆大欢喜,可谓一举三得。 芬格尔挠了挠头,他这些天一直在忙着想办法打入猛鬼众的内部,毕竟蛇歧八家那边的情报他已经掌握了不少。 好在“王将”和“龙王”之间并不团结,而“龙马”则一心听“龙王”的命令。那完全是恋爱中的少女,芬格尔一眼就看出来了。 而一旦一门心思搞起工作来,学院方面的事情反而都被疏忽了,就连这次师弟来日本这么大的事情他都不知道。 芬格尔想了一会儿,低头打字。 麦当劳诗人:“我他妈来啦!你人呢?” 没有回答。 他又等了一会儿,师弟还是没有回话,于是他决定还是先回去再说,这里的晚风还是有些冷的。 就在这个时候,师弟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 源氏重工里的厕所修得相当豪华,路明非蹲在马桶盖上,手里捧着手机,屏幕上正是呼叫通话的状态。 接通了。 “喂喂喂。”路明非压低声音,把手机放在耳边,“废柴你在哪?” “怎么搞得跟接头一样,至于这么小心吗?” 废柴师兄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混杂着呼啸的风声。“我现在正在大阪的山区里种茶叶呢,这里真是种茶叶的好地方,师弟你要不要买点我家的茶叶?” “现在可不就是接头嘛,校长安排你不就是让你干这个的?”路明非叹了口气,“大阪的茶叶就不需要了,不过大阪的情报能不能来一点?” “你想要什么情报?”废柴清了清嗓子,“蛇歧八家里乱得批爆的狗血感情故事,或者猛鬼众里的龙王其实是个喜欢唱原创歌舞伎曲目的娘炮?” “废柴你都打到猛鬼众内部里去了?”路明非的眼皮跳了一下子。 “……” “怎么不说话了?”路明非愣了一下。 “师弟你太不会藏秘密啦,稍微一诈就全都交代了。不对,其实也没怎么诈你,是你自己交代的。”芬格尔叹了一口气,“你才刚到日本,怎么可能就知道猛鬼众这么秘密的事情?” “我我……”路明非绞尽脑汁,“我听校长说的,来之前他老人家告诉我的……” “假话。”芬格尔斩钉截铁的下了判断,“我可还没跟他老人家汇报过呢。在校长的印象里日本只有一群不听话的混血种和他那别扭的学生,这帮混蛋被统称为蛇歧八家。” 电话那头芬格尔的声音顿了一下,接着响起,“不过师弟你也别担心。毕竟我倒也不在乎这个事情,没关系的。” 路明非有些沉默,自从来了日本之后真是连脑袋都不清醒了,居然就这样被废柴师兄给摆了一道。 但既然已经决定要整个大的了,要不干脆…… “师弟?”芬格尔问道,“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信不过你师兄我?” “我说……”路明非舔了舔嘴唇,声音有些颤抖,“师兄。” 他以往一直给这个称呼加上废柴的前缀,现在突然只称芬格尔为师兄,未免就带上了一点严肃的意味。 “……你还是叫我废柴吧,我现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废柴,帮个忙。”路明非的声音相当诚恳。 “你先说。” “是关于‘王将’这个老登的。” “你怎么知道王将是个老登?”芬格尔愣了一下。 “说来话长……”路明非叹了口气。 “能长话短说不?” “不太能说。”路明非斟酌道:“相当于秘密之类的吧。” “明白了。”芬格尔的声音顿了顿,路明非猜他应该是点了点头,“既然是秘密的话,那我就不多追问了。接下来呢?” “我需要你想办法见到这个老登……不对,是见到这个老登出现在猛鬼众内部里。” “这个倒是没问题。”芬格尔说道,“我听龙马说猛鬼众会有定期的集会,由王将亲自主持会场。” “龙王会到场吗?”路明非急切的问道。 “一般来说,龙王是不会到场的。毕竟这种集会只是笼络下等干部和成员的感情,而且龙王和王将之间的关系其实还挺微妙的……” 芬格尔顿了一下,“不过师弟你不是要问王将吗?突然问龙王干什么?” “说来话长……我需要确认那个去到集会中的‘王将’是真正的‘王将’。这一点需要龙王来帮忙确认……不,可能连龙王都很难确认。” “额……” 电话那头传来挠头发的声音,“给我绕晕了师弟,你不会是看到太多二次元漂亮妹子把脑子给烧坏了吧?实在不行我给你介绍点樱花妹试试?极乐馆里漂亮女生还蛮多的。” “我很清醒。”路明非挤出一个苦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清醒过。拜托了……” ——“师兄。” ————————— 路明非在洗手池边磨蹭了一会儿,他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感受到水滴流过脸庞时带来的冰凉。 冰凉很好,冰凉会让人感到清醒。 清醒的意思就是清醒,代表着判断准确,脑袋灵光、不会犯错。 所以清醒很好。 路明非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抬起头,对着镜子中的那张脸做出了一个笑容。虽然现在的他几可称为清秀,但仍然能够看出其中深厚的衰样。 他走出洗手间,转了个身,但接下来看到那个走廊上的身影却让他怔愣了一下。 “清醒点,路明非。”他盯着那个身影,迟疑着举起一只手掌,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声音清脆。 “不是……清醒点,路明非。” 他的声音仿佛梦呓,但仍旧冰凉的手掌让他确认了一件事情。 ——这不是做梦。 他现在很清醒。 一百一十七章?似是故人来(2) 醒神寺中,歌舞伎表演已经开始了。 凯撒翻了翻手中的小册子,这里写着表演剧情的大略梗概。为了照顾不懂日文的总部专员,橘政宗特地发了这个册子给他们。 歌舞伎表演的名字叫做《羽衣》,但实际上这个名字并不太妥帖,因为“羽衣”其实可以算作是一种故事的类型,在世界上的许多国家都有所分布。譬如中国的牛郎织女神话,就属于羽衣类神话中的一种。 而正在醒神寺中演出的《羽衣》故事,梗概大概是这样的: 一位渔夫在打渔时,看到一件漂亮的衣服挂在松枝上,那是天女的羽衣。 渔人见天女貌美,请求天女的陪伴,并悄悄藏起了羽衣。 失去羽衣的天女无法回到天界,见渔人可靠忠厚,便同意作了渔人的妻子,两人在人间生儿育女,日子十分恩爱。 可惜好景不长,后来天女的父亲得知了此事,勃然大怒,强行拆散了夫妻二人,将天女抓回了天上。 渔人当然不肯放弃,他按照妻子所告知的方法,种下一了株瓜秧。神奇的瓜秧升天而起,渔人带着儿女,乘坐着大瓜上天寻找天女。 一家顺利重逢,可天父却不同意女儿被带走,于是便提出难题,对身为凡人的渔人加以考验。 这是天神对于凡人的刁难,但渔人却并没有因此退缩,而是鼓起勇气去直面困难。 最终,在天女的帮助下,渔人成功解决了天父提出的难题,与爱妻团聚,一家回归美满和睦的生活。故事就此结束。 在小册子的最后一页还标注着一行小字,写着“本剧目依据神话改编”。 凯撒挠了挠脑袋,他并不太喜欢这种类型的故事,特别是歌舞伎演员们的扮相让他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不过也是有好消息的,比如他现在已经能够确定这场宴会并非是鸿门宴了。所以待会儿看歌舞伎表演的时候也无需太过警惕。 毕竟如果真的是鸿门宴的话,刚刚项庄在舞剑的时候直接违反规则动用言灵就好了。 想到这里,凯撒稍稍有些安心。 ———————— 屋子中间放着一张被炉桌,素白的墙上只是悬挂着三幅造像作为装饰。那是神道教中的三位大神,身为姐姐的天照,作为弟弟的月读以及须佐之男。 除此之外客厅中再无他物,没有任何装饰,甚至连日本式家居中最常见的插花都没有。房间中没有家具,然而地上干干净净,因为有专门的仆人负责打扫。 打开的壁橱里整整齐齐地挂着巫女服。巫女服巫女服巫女服,全都是巫女服。看起来衣橱的主人除了巫女服之外就没有别的衣服了。 里间也是同样的风格,只是将被炉桌换成了铺地的床铺。这里还摆放着唯一的娱乐设施,那是一台巨大的液晶电视,它链接着一台ps3。 对房间的主人来说,这是很好的娱乐设施,但现在不行,因为出现了比玩游戏更美好的诱惑。 外面。 负责检查身体状态和进行换血的医生已经离开了,这次换血过后可以有一段时间不必再进行换血,医生们也会因此而降低警惕。 他们习惯在主人换过血的三天之后加强各项检查的频率,因为按理说从那时起,龙血的侵蚀会开始导致主人情绪上的不稳定。 打扫卫生的仆人也已经出去了,虽然房间的主人很习惯就会把屋子弄得一团糟,但女仆们收拾起来也很快。 每天的打扫时间大概是午晚各一次,今天晚上这次打扫过之后,就不会有人再进来了。 或许之后哥哥会来?但没关系。医生们聊天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少主在接待贵客,今晚不会再来了。不用太上心,赶紧换完血走人吧。” “真不想呆在这里……和这种……” “嘘,小声点。好歹是位家主。” “啊……赶紧结束吧。” …… 上杉绘梨衣换上了一件新的巫女服。 上杉绘梨衣准备出发。 上杉绘梨衣要离家出走。 第十三次。 这个数字在西方有些不太吉利。 ——但没关系,因为这里是东方。 她把纸笔放进口袋里,在问路的时候可以用到这个,而她有太多的地方想要去。 在玩具箱前她挑拣了一阵,最后决定带走一只黄色的橡皮鸭,因为没有橡皮鸭的话她就没办法洗泡泡浴,在这只黄色小鸭的肚子上用防水的粗笔写着:“绘梨衣のduck”。 一切准备妥当,她轻轻踏上樱花木制成的走廊,木屐走过时嗒嗒作响。这条走廊的年代已经相当久远,樱花木用香薰泡制过,散发着淡淡白檀的香味,其中的每根木条上都沉淀着经年的时光。 她小心翼翼的走着,就像一只祟祟着要去觅食的小鼠,又或者某个在深夜里从家里偷偷溜出去上网的男孩。 —————— 小鼓轻轻敲奏,随后是三味线悠扬的弦音,整齐的男低音和声随着两拍三味线后低吟而起,仿佛清风海浪一同唱和。 乐师们穿着庄重的和服,这是重要的演出,马虎不得。 随着小鼓的鼓点和三味线的弦音,日文的唱词也随之响起。 “风转急,三保海湾舟速行——” …… 绘梨衣小心翼翼的走出了走廊,她暂时没有选择电梯而是走了楼梯,以她的听力很轻松就能听出在电梯间中有人在谈笑。 以及另一种热闹的声音,那是三味线,小鼓,大鼓,太鼓,笛声,还有唱词的声音混合在一出,悠扬得像远处缥缈的楼阁。 那是从醒神寺里传来的声音,哥哥应该就是在那里陪着贵宾在看表演吧。 绘梨衣走下了一层楼梯,但那悠扬的乐声也愈加勾人,她忽然很想去看一看。 她并不是没有看过歌舞伎的表演,曾经观演时听到的乐声好像也和这次所听到的没有什么不同。但那些时候她总是坐在贵宾的单间中,身边只有仆人或者哥哥陪从。 表演结束的时候她已经离场,她跟在哥哥的身后,同时被仆人和保镖们所簇拥。身边的人也许有很多,但那些都与她无关。就好像潮水簇拥着海中的礁石,但礁石仍旧寂寞。 离场时绘梨衣听到背后的剧场中响起潮水般的掌声,人们欢笑着庆祝演出的成功,向演员们表示敬意。但绘梨衣回过头,只能看到高大保镖们的黑色西装。 像是一张黑色的铁幕般隔断所有视线,徒留潮水般的掌声撩人。 哥哥现在正在陪着贵客看表演,现在明明是最好的离开时机。但不知为何…… 绘梨衣摸了摸口袋里的小黄鸭,鬼使神差般的,她朝着醒神寺的楼层走去。 …… “波浪间,望见舟中之人惊浪涌——” 最后的“涌”字拉了长音,在最后一声结束时,笛师横笛于唇间,开始吹奏。 三味线愈加急促,伴随着笛声和弦声,身穿白色和服的演员缓缓登场,他的手中拿着暗示身份的鱼竿,这是一位渔夫。 “我是三保中原的渔夫。叫伯龙——” 此句仍是由伴奏唱出,扮演伯龙的演员于舞台中悠然辗转,随后见到了挂在松枝之上的羽衣。 …… 绘梨衣走入醒神寺所在的楼层,她走的很慢,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只小鼠在尝试偷吃放在捕鼠夹上的奶酪。 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她连脚步声都没有听到,所以水声响起来的时候她几乎是被吓了一跳,但在这条走廊上已经避无可避了。 绘梨衣瞪大了眼睛,她站在原地等待着水声停下,显得有点呆呆的样子。而在水声之后响起的则是脚步声。 …… 伯龙用手捧起了羽衣。 “渔夫——伯龙——捡到天女遗落的羽衣——” 随着唱和之声,从舞台的侧面缓缓走上了和服装扮的天女,演员的和服上描绘着孔明灯、鲜花以及贝壳。 天女哀怨的开口,仿佛长长的叹息。 旁唱宏声诵念,那念词是唐传的佛经,在诸天神佛的诵经声中。渔夫伯龙,与天上的仙女相遇了。 …… 面前的男孩怔愣在了原地,他的表情介于梦癔与难以置信之间。男孩的脸看起来很清秀,他额前的发丝被水沾湿,紧紧的贴在白净的额头上,虽然看着站得笔直,但好像又有些微微的驼背。 男孩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脸颊,嘴中喃喃着些什么,由于对视得太过专注,绘梨衣没有听清。 一旁的醒神寺中传来诵经之声,恢宏浩大如同海潮或者长风,让人想象到在海边的山崖上,一轮夕阳缓缓下落。 那时长风与海潮拥抱,爱意轰鸣有声。 面前的男孩突然笑了,他笑得很苦,那是硬挤出来的笑容,又竭尽全力想要让看到这个笑的人感觉他是真的在开心。 “好久不见。”路明非轻声开口道。 在诸天神佛的诵经声中。路明非,与被囚于家中的天女相遇了。 一百一十八章?似是故人来(3) 有人说时间是最强的伟力,可以抚平和治愈一切的伤口;但事实并非如此。 曾经残留的血就算洗净了,也会在衣衫上留下阴晦的痕迹;过去所留下的悔恨和遗憾,也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变得淡漠。 恰恰相反,这些情绪会被深埋在心底,随着岁月而发酵,酿出一坛世间最好的苦酒。 在余生之中的每一个美好的瞬间里,你都会回想起曾经有这样一桩令人不安的往事。它如同幽灵一般只在你欢乐时浮上水面,仿佛嘲笑背叛的遗忘和浅薄的笑容。 但它绝不会真的被遗忘,因为它已在你的心中酿成了酒。 只能自斟自饮,苦楚自知。 路明非看着面前的女孩,一如多年前曾在海崖上注视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她的表情介于好奇和困惑之间,还带有一点点的紧张。 真是同样奇怪的初见地点。第二次。 刚才镜子里的自己一脸深深的衰样,仿佛多年的成长都是无用功,明明在宴席上还那么帅的和犬山家主进行了一场切磋…… 路明非抿了抿嘴唇,他微微用力把背挺直,但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真是糟透了的第一印象。第二次。 在厕所边上的初次见面,或者说……“重逢”。 歌舞伎表演仍在继续,幽怨的女声自醒神寺中穿透而出,那是天女在恳求伯龙归还羽衣。不得不说演员的功底还真是深厚。 绘梨衣突然从对视中回过神来,像是一只打盹时被风声惊醒的小兔子。她用左手在口袋里翻找着纸和笔,同时把右手食指竖在唇前,做出了“嘘”的姿势。 路明非乖巧的点了点头,但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不是应该奇怪一下绘梨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在离家出走吗?今晚源稚生要陪客,这么看来也的确是绘梨衣离家出走的好时机。不过她走的方向好像不是很对。 绘梨衣刷刷刷地在纸上写字,随后举起了手中的小本子。 “お客様?”(客人?) 路明非点了点头。 绘梨衣斟酌了一下,似乎是在想应该如何开口,她继续在纸上写,于是路明非就耐心的等着。 绘梨衣再次举起了小本子,一脸的紧张。 “お兄さんには言わないでください。”(请不要告诉哥哥。) 路明非心说这姑娘真是一如既往的呆,或者说在离家出走的时候自带智商debuff。现在我们两个只是刚刚见面而已,按常理来讲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你是源稚生的妹妹呢? 但他还是诚恳的点了点头,于是绘梨衣便放松下来,慢慢吐了一口气。 绘梨衣接着刷刷动笔,这次她在本子写了她的名字,她举起本子给路明非看,同时用一支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 “上杉绘梨衣。” 终于进入到自我介绍的环节了吗?路明非点了点头,但他正要开口的时候,声音却苦涩地卡在了喉咙里。 说不出口。 ——这次你想跟她说哪个名字呢?你想让她叫你路明非,一个代表废柴和怂蛋的名字?还是sakura,一个可笑而愚蠢的假名? 一个声音在心中嗤笑着开口,它是那么的冷漠那么的悲伤,就好像一寸寸结成冰渣的月光直接流进人的心底,在那里穿凿出一个无声而沉重的黑洞,致使一个人的坍缩。 路明非曾就着这样的冰渣饮下心中的苦酒,放任心中名为悔恨和愧疚的黑洞压磨一切。 悔恨和痛苦是催人奋进的良药,他由此而展开了漫长的苦训,他在苦训中挺起身板,试图成为一个真正的s级,一个真正可以保护公主的骑士。 但正如师兄的十五岁永远被困在暴风雨之夜的高架桥上一样,他再怎么尽力让自己站成一个笔直的骑士,最后也只能在镜中看到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败狗。 一脸的衰样和落寞。 ——你还敢告诉她你的名字吗?不管哪一个。 路明非突然感觉很累,或者说“无所谓”了。重启之后遇到那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和从未有过的困难,一路上都是一个女孩儿和她的名字支撑着他走到现在。 可是当他真的见到这个女孩儿,看到她写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居然感到了退缩。或许是近乡情更怯之类的原因,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吐露给她。 上高中时路明非看到过一个典故,说从前有个人,在雪夜里突然睡醒了。故事中的主人公对着一片皎然的雪景自斟自饮,却突然忆起了一位老友,便当即乘着小舟前往拜访。可是等到了朋友门前的时候,他却决定就这样回去了。人们问他为什么,他只是说:“乘兴而行,兴尽而返。” 路明非当时觉得故事中的主角未免有些太过迂腐,这人趁着雪夜坐了一路的船,水路上河水哗哗寒风刺骨,鹅毛大雪漫天呼呼着抖落。这么难的路都挨了过来,到了地方却见都不肯见朋友一面,只是推说“兴尽而返”。 但现在他好像突然理解了那种“兴尽”的感觉。他确定自己还是喜欢着绘梨衣的,并且非常喜欢。喜欢到恨不得现在就带她走。 但喜欢有什么用呢?这个世界线上有太多太多的变数,你能保证白王和赫尔佐格还是原来的强度吗?况且还有洛基之血这个不稳定因素,而且小恶魔也不在。 上次拥有小恶魔的你都没能救下她。 现在没有小恶魔的你又能如何呢? ——这样的你,还要给她期待吗? ——这样的你,怎么好意思给她期待呢? 闭眼会不会好一点呢?闭眼就看不到她了,看不到她就说明她不在这里,她不在这里就会清醒一些。 路明非闭上眼睛。 清醒。路明非。 清醒很好,清醒的意思就是清醒,代表着判断准确,脑袋灵光、不会犯错。 所以清醒很好。 路明非试图让自己清醒,可是他却攥紧了拳头,怒火从他内心的黑洞中翻涌上来,那个黑洞无穷无尽,于是怒火也无穷无尽。 是了。独饮苦酒时的每一口酸楚都伴随着另一种情绪。那种情绪名为愤怒,而愤怒的对象被叫做赫尔佐格,所有悲剧的罪魁祸首。 象龟兄弟、樱小姐、夜叉、真小姐、犬山家主、风魔家主…… 路明非在心中默念死者的名字,最后他念到上杉绘梨衣。 ——上杉绘梨衣。 歌舞伎的声音仍从醒神寺中穿透出来,虽然仅仅只一墙之隔,然而在醒神寺中可谓歌舞升平。 ……想到那个罪魁祸首还在里面看歌舞伎就真是让人感觉不爽。骗人很有趣,不是吗?政宗先生。 在蛇歧八家的大本营刺杀蛇歧八家的大家长会是什么后果?在两位家主面前刺杀大家长会是什么后果? 象龟的言灵是王权,樱小姐的言灵是阴流,犬山家主和世津子小姐的言灵他并不了解。要面对的武器是蜘蛛切和鬼丸国纲。已知的两个。 也许会死吧? 算了。无所谓了。 路明非的呼吸粗重起来,他咬牙切齿的开口,声音中燃烧着永世不灭的怒火。 “something……” 一百一十九章?似是故人来(4) 眼角处传来的触感让他没能把作弊码完整的念出来。 那是丝绸布料传来的细腻感觉,正在轻轻的拂过他的眼角,仿佛在擦拭着什么东西。 路明非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团白云,那是绘梨衣的巫女服的袖口。 此刻的绘梨衣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她正小心翼翼的捏着袖口在路明非的脸上摆弄。准确来说是在眼角边擦来擦去。 而在看到路明非睁开眼睛之后,绘梨衣显得有些紧张,她如同受惊的小猫一样朝后面退了一步,随后低头在小本子上写字。 女孩儿写的很快也很认真,她低着头,暗红色的头发如瀑布般垂落,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 此时才从脸庞上传来温热的感觉,路明非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居然流泪了。 这下更丢脸了,这才第一次见面,就在她的面前莫名其妙的哭了出来。虽然重启前的初见也好不到哪去。 绘梨衣举起了小本子,仍旧是小心翼翼的表情。 “泣かないで。”(请不要哭) 虽然路明非只是看到了绘梨衣写的字,但却好像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他听到过绘梨衣的声音,音色漂亮而软糯。于是脑海自动为他配音。 他仿佛听到呼唤,声音仿佛是那么遥远,那么遥远。 遥远得像从上辈子传来。 可是呼唤他的人就在他面前。一个随时都可以让他去为她而死的人。 一个他在梦魂中都无法忘记的人。 他的作弊码已经念了一半,罪魁祸首就在一墙之隔的醒神寺里欣赏歌舞伎,只要他念完就能够冲进去试着杀人。此时渔夫伯龙已经和天女喜结连理,生活美满和睦。 姑娘你不是要离家出走的吗?停在这里给陌生人擦眼泪是怎么回事?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啊。别对我这么好可以吗。你这么温柔的话…… ——你这么温柔的话,我会很想就这样冲进去把那个老登给杀了的啊。 但路明非觉得已经没办法念出下半句作弊码了,他看着暗红色头发的姑娘,心里咯噔了一下,感觉心跳停拍。 绘梨衣轻轻的晃动着那个小本子,她把本子举在面前,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暗红色眼睛。路明非的视角里只能看到写着“泣かないで”的本子在轻轻的晃动。而那双暗红色的瞳孔里满是关切和担忧。 路明非缓缓吐了一口气。 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大不了为了她把命拼上好了。 雪夜中乘舟寻访朋友的主人公来到了朋友的家门前,此夜雪景甚好,他携壶而至,邀人共饮美酒。于是伸出一只手,叩响了房门。 一阵莫名的冲动裹挟了路明非,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明知道这样做很不应该,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男女之间本来互不认识。可他还是上前一步,张开双手抱住了绘梨衣。 他的泪水汹涌而出,在他的脸庞上开犁出一道运河。泪水再次流下,如同他的心脏再次开始跳动。 绘梨衣任由路明非拥抱着,她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但这个人没有选择去醒神寺中告诉哥哥自己离家出走的事情,那么他应该是个可以信任的好人。 拥抱着自己的男孩微微颤抖,不知为何,绘梨衣对他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可她此前甚至没有见过这个男孩。 她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情绪,那是混合着喜悦和悲伤的感情,又包含着某种愧疚。抱得很小心,好像生怕伤到她一样。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仍然在哭泣,哭得那么伤心那么悲伤,可脸上居然带着笑容。 绘梨衣小心的扭动了一下,男孩立刻松开了抱着她的手臂,他用一只胳膊擦了擦眼泪,随后向后退了一步,同时不好意思的向绘梨衣深深鞠躬。 她看着面前不住鞠躬的男孩,不知为何总觉得熟稔,仿佛曾经漫步在同一个太阳下的老朋友,带着熟悉阳光的味道。 绘梨衣看着男孩,目光探寻,却又如出神般游走。因为她觉得这个人很奇怪又很有趣,自顾自的哭,自顾自的抱上来,又自顾自的道歉。她拿出小本子写了写,举到男孩的面前。 “名前?”(名字?) 该回答什么呢? 路明非露出了一个浅笑,他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但他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因为绘梨衣伸出食指放在他的唇前示意噤声,女孩指了指旁边的醒神寺,又冲路明非挥了挥手中的纸笔。 路明非接过绘梨衣手中的纸笔,女孩的手指有些冰凉,触碰时让他怔愣了一下。 他低头在本子上写字,笔尖划过纸张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sakura,路明非。” 绘梨衣接过本子,随后继续用笔在上面写字。 “sakura有两个名字吗?” “这两个都是我的名字,绘梨衣想叫哪个都可以。” 看到这个解释后绘梨衣露出了崇拜的星星眼,她刷刷的写道:“sakura好厉害。” 两个人轮流交换纸笔,他们就这样用纸和笔在本子上聊天,就好像回到路明非初中的时候。 那时的班级禁止在上课的时候聊天,于是路明非就和同桌用小纸条交流,说到好笑的笑话时就偷偷捂着嘴笑。 时间仿佛变慢了,醒神寺中歌舞伎演出的音乐变得悲伤而激昂,应该进入到天女夫妻被强行拆散的桥段了,渔夫伯龙悲伤的哭泣,不自量力地想要寻回自己的妻子。 但这与路明非和绘梨衣有什么关系呢?他们站在走廊上用纸笔聊天,这里是源氏重工的30层,由资历最深的老人们组成的战略部,而老人们早已经下班。不会有其他人来。 醒神寺里的歌舞伎表演应该相当精彩,大家都已经入迷,连之前频繁的碰杯声都不再响起。 那么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两人互相传递纸笔,上面写着绘梨衣略显幼稚的问题,路明非则认认真真的作答。仿佛身处世界的边缘。 在这深夜的星幕下,在世界边缘无法说尽的故事之间,很难说清在纸笔沙沙时,到底从笔尖流出的是黑色的墨水。 抑或爱意。 ——唯有纸笔作响,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百二十章?sakura 源稚生其实并不喜欢看这类日本传统歌舞伎,包括能剧。但既然政宗先生在看那他也就陪着。 或许是因为在美国留过学的原因,他更喜欢的是那种西式的生活,实际上本人跟日本格格不入,茶道、花道、锻刀或者说这类传统的剧目他都不是很喜欢。 唯一喜欢的或许是日本清酒。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对他的血统来讲,只是清酒的话无论如何都是很难喝醉的,所以虽然他一直在喝清酒,也只是有些微醺而已。或许连微醺都算不上。 毕竟微醺的时候他总会想起一个念头,那就是想离开日本去法国。 ——啊,好想逃去法国卖防晒油。 源稚生叹了口气,他正想着该怎么找个离席的借口,突然无意间瞟到了路明非的空位。 那个s级好像已经出去很久了,他从歌舞伎表演开始之前就已经离席,说是要上厕所。而现在歌舞伎表演都进行到后半段了,居然还没有回来。 好,不管这位s级是便秘还是掉厕所里,或者一不小心捏爆了水龙头正在独自抢修,总之跑路的借口是有了。 “老爹。”源稚生贴至橘政宗的耳边,低声开口,“那位路明非专员出去的时间有点久了,我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橘政宗回头看了看路明非的空位,点了点头,“嗯,去吧。” 源稚生吐了一口气,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起身离席。见到少主离席,樱也想跟上去,但源稚生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低声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樱你留在这里看表演吧。” 樱迟疑的点了点头。 “认真看表演,回来的时候我要听后面的剧情。” “是。”樱低声回答道。 源稚生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醒神寺。 他拉开醒神寺和走廊之间的白色拉门,心中设想了一百个路明非可能会出现的情况,甚至包括s级在刚才和犬山家主的切磋中突然悟出剑道中的真谛,此刻正在坐马桶盖上参悟。 不过s级是外国人,日本的历史上好像还没有外国人在此开辟剑道流派的先例。 这么说是不是得给他一个称号? 源稚生百无聊赖的想着,然后踏出了醒神寺。 但面前是从未设想过的场景。 正要寻找的s级背对着源稚生,堂堂正正的站在走廊之上,而阻止他回到醒神寺观演的既不是爆掉的水龙头也不是通向新一代剑圣的心得,而是一个女孩。 他正在和一个女孩用纸笔聊天。 这场面真是温馨,男孩和女孩互相交换纸笔,他们认认真真的写认认真真的看,只能听到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 但说真的,源稚生宁愿看到s级从厕所拆了个马桶下来,此刻正在走廊上在马桶上盘腿打坐。 如果他现在真的坐在马桶上思考剑道,哪怕开创出名为马桶流的新流派,源稚生也一定会第一个登门拜访,请对方收自己为徒。 但面前这个场景又是怎么回事?源稚生知道今天晚上确实是绘梨衣离家出走的好时机,而他今天下午到晚上处理了不少事,居然真的给忘掉了。 但离家出走应该是直接走掉吧?怎么会折到醒神寺这里?还有为什么这个s级怎么看起来跟绘梨衣这么熟稔?绘梨衣写字的时候他就乖乖等着,他写字的时候绘梨衣也是一脸耐心的看。 最关键的是两个人都相当投入,绘梨衣的血统他是清楚的,而路明非既然能被评为s级,想来血统也不会差到哪去。 这样的血统,居然没有听到自己刚才拉开拉门的声音。 这也太投入了吧? 好消息是绘梨衣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选择离开源氏重工而是到了醒神寺,虽然这姑娘只是看到川流不息的街道就会走不动路,但留在这里总归还是好的。 源稚生轻轻咳嗽了一声,路明非的背影明显的顿住了,他慢慢转过身来,仍然露出了那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又夹杂着友好的笑容”。 “额……”路明非保持着那个微笑,他举起一只手,朝源稚生轻轻摆了摆,“象…少主你好。” 绘梨衣也已经回过神来,但她的选择既不是乖乖等着源稚生把她抓回去,也不是试着作最后一次跑路。 她选择往路明非的身后躲,虽然很努力的缩了缩身子,但显然以这位s级的身板很难挡住她那宽大的巫女服。 源稚生叹了口气,他对绘梨衣的感情是愧疚大于关爱,他很清楚的知道这点,但是以上杉绘梨衣的血统来讲,他也只能继续选择愧疚下去。 “怎么没有出去?”源稚生走了过来,他无视了路明非,直接问道。 绘梨衣低头刷刷写字,只是她仍躲在路明非的背后,只能看到暗红色的发梢轻轻抖动。 源稚生的眼皮跳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绘梨衣对外人这么亲近。而且还是初次见面的外人。 但外人全无这样的自觉,路明非此刻一脸的紧张,就好像“骑着鬼火的黄毛同女孩幽会时被女孩的哥哥撞破”一样紧张。而且这位哥哥还是个蛮牛逼的混血种,混血种里的“皇”。 于是路明非就更紧张了,未临战阵却先怯人三分,双手举起作投降状。 绘梨衣终于写完了,她把小本子从路明非的身后举了起来。 “歌舞伎を见たいです。”(想看歌舞伎表演) 源稚生愣了一下,他之前也带绘梨衣看过类似剧目的演出,但她并没有展示出对这类传统节目有什么额外的兴趣。怎么现在居然放弃外出的机会也要来看? 但他不知道的是,绘梨衣并不是喜欢看表演。比起舞台之上的演出,她更喜欢看舞台之下的人们,在绘梨衣的心中众人的欢笑和情绪远比舞台上的表演要精彩。 名为“热闹”的东西深深牵动着她的心,但她想要靠近却又不敢。 绘梨衣放下本子,她从路明非的背后露出半个脑袋,暗红色的眼睛不住眨巴。 源稚生叹了口气,家族历来对绘梨衣有太多亏欠,而他这个名义上的哥哥也从没有真正哥哥的样子。 今晚的宴会上,人并不算多,如果绘梨衣情绪稳定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让她到醒神寺看演出。也算是某种补偿吧。 “如果绘梨衣真的很想看的话,”源稚生斟酌着开口,“我帮你去问问政宗先生?” 绘梨衣的脑袋再次消失在路明非的身后,但不知为何s级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 很快,小本子又一次被举了起来。 “现在不想看了。” 源稚生愣了一下,“为什么?” 纸笔沙沙。本子再次从路明非身后举起。 “因为更想和sakura聊天。” 沉默。 源稚生看了一眼路明非,眼底阴沉如同乌云翻滚,“sakura是……?” 沉默。 路明非艰难的点了点头。“我的……额,外号。我的外号叫sakura。” “……是嘛。”源稚生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道。脸黑得像锅底。 一百二十一章?作战会议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温柔乡了,”凯撒晃了晃脑袋,他半个小时前在醒神寺中喝得有点醉,现在才清醒一些,“这简直就是酒池肉林!中国有句老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错了老大。”路明非开口提醒,“虽然有形容奢侈的意思,可酒池肉林还带有色色的味道,但我们可没被色诱。” “这话从调戏家主干女儿的人嘴里说出来并没有说服力。”楚子航开口道,“后半段你回到宴会以后,那位世津子小姐一直红着脸看你。” “我当时只是想活跃气氛……” “那还真是没说服力的借口。” “屁嘞!” …… 说这话时他们已经下榻在了东京半岛酒店,这里是东京最豪华的酒店之一。 既然宴会并非鸿门宴,那么做出公正的评判也就没什么问题。鱼类吃着很新鲜,歌舞伎表演也很不错,虽然看不太懂。但是配乐和唱和声都很有氛围,加上清酒也很好喝。 因此在宴会散场之后凯撒已经有些微醺,不过楚子航和路明非倒是喝得不多,最后是由矢吹樱小姐开车将他们送来了东京半岛酒店。 后半场源稚生返场之后一直在喝闷酒,所以宴会结束的时候他也有几分醉意,或许比凯撒醉得还要再深一些。 不过说起醉得最厉害的还得是那位犬山家主,老人仿佛有心事般清酒一杯接着一杯,他来时说带着干女儿是担心醉后没人照顾,结果最后真的是由世津子小姐架着他上了车。 “事实上他们好像不止给我们安排了总统套房,”楚子航开口说道,此时的他已经在三个卧室里都转了一圈。 “恺撒住的是欧式装修风格,丝绒和水晶吊灯;我那间用的都是原木家具;而路明非的那间略带二次元风格,满是健身器材和怪物模型。” “那种怪物模型的正式名称叫手办!”路明非哼哼道。 “好吧,手办。”楚子航点了点头,“我的意思是,显然他们知道我们每个人的喜好。他们调查过我们而且在用心地讨好我们。但据我所知,日本分部对待总部的专员可称苛刻。” “这点我倒是同意。”凯撒说道,“这次行动来的很急促,我也是刚刚才在守夜人社区上找了找类似的帖子。” 他转过笔记本,屏幕上是守夜人社区的帖子,搜索栏里写着“日本分部”的字样。 “我详细看了他们的游记。”凯撒说道:“每个人都觉得日本分部是地狱一样的地方,在这里他们被百般虐待,完全没有做人的尊严……” “跟我们经历的完全不一样。”楚子航开口。 “因为我们是校长派来的学习团吧?”路明非挠了挠耳朵,“而且被再三关照过。” “他们也许敬重希尔伯特?让?昂热,但绝不会敬重他的学生。”凯撒摇了摇头,“日本分部敬重强者文化,只有强者中的强者才会得到他们的尊重。到目前为止我们好像没怎么展现强者气质。” “路明非在切磋中赢下犬山家主也不算吗?”楚子航问道。 “可是下榻的地点是早就被定好了的,那个时候我们可没有展现强者风范。”凯撒皱紧了眉头,“我还是觉得日本分部不是什么善类。特别是那个大家长……” “橘政宗?”楚子航愣了一下。 “对,就是那个老登。”凯撒点了点头。 “老大英明!我也看出来那个老登不像什么好人。”路明非忙不迭点头。 “我想你误解了我的意思……”凯撒顿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这个老登不是日本人。” “不是日本人?”楚子航愣住了。 “因为他的口音。”凯撒说道,“他的口音带有斯拉夫语系的特点,会区分硬腭音和软腭音,那是典型的俄国发音。这老登绝对在俄国生活过。而且看面相应该是个混血。” “如果生活在俄国的话,以他的年纪……”楚子航沉吟着开口,“应该还是在苏联时代吧?” “苏联时代吗?我对那个时期的混血种故事还真不算了解。不知道诺玛能不能查点蛛丝马迹出来……哦,”凯撒挠了挠头,“现在应该叫她eva了,我先发给她。我会怀念那个优雅的白人贵妇的。” “那就暂时先这么办吧,看eva那边能不能调查到什么情报。”楚子航点头,“还有一个问题,是关于路明非的。” “啊?我?”路明非愣了一下。 “离席未免太久了吧?最后应该是源稚生出去找了你。”楚子航接着道,“虽然是你先回到醒神寺,并且和他回来的时间差了十多分钟……你去干什么了?” “这么一说还真是。”凯撒点了点头,“他离席了确实挺久的。” 完了,被组织的锄奸队逮到了。 “我……”路明非沉吟着,他并不太想提前告诉师兄和老大关于绘梨衣的事情,所以他现在得赶紧想一个借口。 凯撒和楚子航用狐疑的目光看过来,路明非感觉浑身被盯得有点发麻。 想点子想点子想点子。 快动用你的吐槽之魂想个点子出来啊路明非! 楚子航有些迟疑,他也不愿意相信路明非在蛇歧八家的地盘上背着他和凯撒在做着什么秘密的事情,可事实的确如此,再加上他在观战时的猜测,这位师弟很可能是…… 但这时路明非突然开口了,他的神色有些紧张,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来。 “……剑道。” “剑道?”楚子航和凯撒几乎异口同声。这个答案超出了他们的设想。 “没错,就是剑道。”路明非点了点头,“我……我悟到了剑道中的奥秘。” “我不明白。”凯撒摇了摇头。 “和犬山家主切磋的过程中,我悟了。”路明非接着说道。 凯撒仍旧听不太懂,但楚子航闻言却心中凛然。 此前的凯撒并不用剑,因此并不知道路明非话中所代表的意思。但楚子航不一样,他的武器也是刀剑,所以现在他只能惊叹这位师弟在刀剑上的悟性。 在刀剑上的境界是很难提升的,而且到了研习刀剑的后期,这些兵器上的造诣甚至与心境相关。 据说有剑法上的大师,为了使自身的剑法再精进一步,甚至会守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他会静静观看花从骨朵到完全绽放的过程,而在这个赏花的过程中,他居然能够将花开结合到他的剑法当中,形成某种类似“悟道”的感觉。整个故事几乎算得上玄妙。 “你悟了?”楚子航追问道。 “额……悟、悟了一点。”路明非点了点头,决定顺着这个离谱的说法说下去,“当时我正坐在马桶盖上想这个事情呢,不过还没有想明白,就被源稚生打断了。” 虽然事情不是这么个事情,但从过程上来讲,倒也的确如此。 “……我现在去找那个家伙。”楚子航沉下了脸。 “使不得呀师兄!”路明非心里咯噔了一下,“能悟到一点就不错了,俗话说月棍年刀十年剑,我接触刀剑连一年都不到,可能是悟错了也说不定……” “是吗?”楚子航有些迟疑。 “真的!”路明非用力点头,“咱们的任务是调查这帮老登背着学院在偷偷搞什么劳什子东西,可不能打草惊蛇啊师兄!” “行吧。”楚子航吐了一口气。 结束这个话题后他们没再说什么,忙了一天了,三人都有些累。 “虽然听不太懂。”凯撒说道,“那么今天晚上就到这里吧?毕竟明天还得参观日本分部。” “同意。” “同意。” “好,”凯撒点了点头,“那么,散会!” 一百二十二章?与棕头鸦雀谈(1) 路明非躺在卧室的床上,他闭上眼睛,空气中满是白檀的味道。 一阵白色的念头不知不觉间钻入了他的脑袋,像是试探也像是暗窥,或者说它要“潜移默化”。 但路明非却对此居然毫无察觉,他只是觉得好像躺得不是很舒服,于是翻了个身。 在翻身时他感觉口袋里有一个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同时传来一声长长的咯吱声。 路明非坐起身子,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东西,发现是一只黄色的小黄鸭,在它的肚皮上写着“绘梨衣のduck”。 他愣了一下,这姑娘应该是在被源稚生带走的时候偷偷把小黄鸭塞进他口袋里来的。 离家出走还要带着小黄鸭…… 路明非挤了挤那只鸭子,看着干瘪的小玩具发出吱吱声,他不禁笑了一下。 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还给她好了。 他把小黄鸭放在床头柜上,这个时候突然从外面传来敲窗户的声音。 当当当,当当当。 对方敲得非常急促,看样子如果路明非不去开窗的话,对方就会一直敲下去。 可是以他们下榻的房间楼层相当高,谁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在外面来响敲窗户? 路明非翻身下床,小心翼翼地拉开了窗帘,而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鸟。 准确来说是一只青铜鸟,但长的圆头圆脑,憨态可掬。 如果源稚生在这里的话,一定能认出这就是他在接机时见到的那只青铜鸟,可他绝对想不到他当时以为的工艺品居然会飞。 路明非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抽动了起来,他强忍着笑意,硬是板着一张脸拉开了窗户。 “明明,你他妈的!”那只可爱的小鸟跳到窗沿上,居然口吐人言,“你他妈的是不是在憋笑?我问你你是不是在憋笑?!” “没、没有!”路明非一脸心虚,指天发誓,“绝对没有!……老唐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不过还怪可爱的。噗……” “对不住……”路明非弯着腰,终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不好意思啊老唐,你这个也太可爱了,在飞机上的时候没看清楚……不是,太可爱了……” 老唐的脸迅速黑了下来,他扑腾着翅膀飞到路明非头上,不轻不重的啄了两下。 “投降投降!”路明非举起双手,“不笑了不笑了,真不笑了!” “你可别再给我逮住了。”老唐泄愤似的又下了两嘴。 “咳咳。”路明非成功做出了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笑了,说正事……好吧说正事之前我真的有个问题,老唐你这个形象是怎么回事。” 老唐顿了顿,他飞回窗沿上,声音有些窘迫:“这是棕头鸦雀……我弟弟非要给我铸了这个,原本他要给我捏成北长尾山雀,但是配色有点麻烦。于是就换了这个。” “学名听不懂啦,不过从你现在的样子来看,大概也能推测一下北长尾山雀到底是个什么形象。”路明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你弟弟的审美方向是这样的,我完全明白了。” “两者之间大概是棕色胖球和芝麻汤圆的区别。”老唐顿了一下,“其实做成戒指老爷爷就行了。但我弟弟说那样行动起来不方便,于是捏了个鸟的形象。” “这个形象何止方便啊,老唐你都他妈的学会用喙啄人了。”路明非啧啧感叹。 “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老唐一脸黑线。 “你弟弟的情况还稳定吧?” “他啊……”圆头圆脑的胖球有点悲伤,“他本来就是那种喜欢安静的性格,知道我放下野心之后相当开心。……要是我早点下定决心就好了。” “现在也不晚啦,中国有句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路明非挠了挠头。“在奶妈组那边生活还算适应吗?” “康斯坦丁适应得还行。”老唐点了点头,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可以重新念出弟弟的真名,而不必再心怀愧恨。 “我的话也还好,毕竟现在这个状态连进食都不需要,唯一有点不舒服的是……” “是什么?” “是那个姓苏的姑娘,她老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我和弟弟的房间。” 老唐的语气有些迟疑,“我原本以为她是那种喜欢小男孩的类型,毕竟我弟弟还是挺漂亮的。但她来了之后也并不搭讪,只是拿着相机或者手机对着我俩猛猛拍照。” “是吗?那还真是挺奇怪的。”路明非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心说我大概知道她是在拍什么了,不过我还是别说出来比较好。 “哦对了!”路明非突然以拳击掌,“我有个东西要拿给老唐你看来着。” 他从上衣的内袋里取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展开之后放在了老唐的面前。 老唐歪着圆圆的脑袋看了一会儿,随后慢慢点了点头,“喔,很有意思的想法啊!这应该是用逆推的炼金矩阵来反向猜测原料的,虽然有点颠倒,但居然能够做到这个程度。有意思,有意思。” 老唐一连说了两个有意思,随后看了一眼路明非,“这些东西是明明你记下来的?” “不是我,这是学院里的一位炼金术方面的宗师写的。”路明非接着补充道,“这些原料是为了炼制出一种能够抑制死侍化,或者稳定血统的药剂。但是还没有临床试验过,所以我来问问你。” “很不错的想法!”老唐点了点头,“告诉他,我认可他这个炼金术宗师了。不过关于这个单子,具体的情况我还要再看一看。你知道的,初代种想做死侍根本不用这么麻烦,而抑制血统对我来说更是一项新课题。” “那就交给老唐你了。”路明非点了点头,“我想尽快做出来能够稳定血统的药物。” “嗯。”老唐又仔细的看了一遍纸单,“都记下了,明明你安心等着就行。” “那就说正事吧。” “行。”老唐点了点头,“直接说结论,源氏重工里确实有死侍,虽然以我现在的状态感觉不到……但康斯坦丁的的确确感知到了那些低劣的血统,那些东西并非由龙类赐福升格为死侍,而是人为强行缝合龙血得来的。” “初代种们能够感知到其他蕴有龙血的生物吗?” “有些兄弟可以,不过我弟弟是用了探查血统的炼金矩阵。”老唐顿了顿,“你打算怎么办?” “你不要把炼金矩阵说成哆啦a梦的口袋好不好……不过日本分部现在看我们看得很紧。”路明非皱了皱眉毛,“我打算找个机会混进去,把死侍给一窝端掉。” “我们炼金矩阵就是哆啦a梦的口袋!不过听你的说法,这里好像有人在豢养死侍。” 这个鸟样子的老唐居然还能发出咂嘴的声音,“看样子日本分部不是很太平啊,而且我总觉得这里的混血种不太一般。” “事发突然,我没来得及告诉你。”路明非斟酌着开口,“其实这里是白王血裔的聚集地来着。” “……哪个?”老唐呆了一会儿,“你说哪个?” “白王。”路明非说道,“这儿的混血种都是白王血裔。” “嗨,多大点事。”老唐在窗台上跳了两步,“原来是白王血裔啊,我还以为是白王本尊呢。” “有个坏消息。”路明非小心翼翼的说道,“其实在重启之前的剧本里,白王本尊后来也复活了来着。” 此刻在窗沿上蹦哒了一半的老唐,突然栽了一跤。 一百二十三章?与棕头鸦雀谈(2) “所以,你小子说的是真的?” 现在的老唐被路明非放在了床头柜上,此刻的他正靠着墙壁歇息,圆头圆脑的小鸟形态也掩盖不住他的蔫巴。 “千真万确啊。”路明非点了点头,“总而言之最后白王复活了。” “屁嘞!”老唐骂了一句,“怎么可能,白王如果复活的话,你们早就完蛋了,你开挂玩家也不能这么糊弄人啊。” “真没骗你,最后是校董家研制的天基武器‘达摩克利斯之剑’把他当场击毙了。” “哼!明明你不要以为我好骗。”老唐哼哼,“天基武器也就在小说里吹吹牛批,真实威力不仅并不夸张,反而可以被称之为拉胯。况且就算真的是所谓的天基武器杀掉了白王,可你们居然能够保证命中?还是说你们有能力拖住了白王?” “具体是怎么拖住它的我不好透露。”路明非诚恳道:“你可以当成是我开了挂。” 老唐转着脑袋盯着路明非,那青铜质地的眼珠居然透露出一丝狐疑的意味。 “我还是不太敢相信你的这个说法……”老唐摇了摇头,“而且对于我们这样的初代种来说,关于白王的故事几乎可以称之为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 “是的。”老唐点了点头,“在我们的记忆之中,白王早已经被父亲所杀死,所用手法甚至可以说是挫骨扬灰,因此它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来。” “但其实它真的没有死。被囚禁在冰原上的时候它诱骗了一些人类,并和他们达成了交易:它送了一块骨给他们。”路明非轻声开口,仿佛担心惊动在黑暗中沉淀着的秘密。“老唐,你知道我说的骨代表着什么。” “大概知道。”老唐点了点头,如果现在他是人类之躯的话大概要擦冷汗或者咽唾沫了,“所以那帮崽子们就是白王血裔了对不对?他们得到了白王的骨,也就是说他们得到了……完整的白王传承。” “这么说大概也没什么问题。”路明非叹了口气。 “我不理解。”老唐摇了摇头,“完整的白王传承意味着可以造就完整的白王。如果你们拖住并杀死的是残缺状态下的白王,这个故事还是有相当可信度的。但是完整的白王可不是你们能够碰瓷的。它是父亲最杰出的造物,大概拥有伟大的黑色皇帝尼德霍格三分之二的力量。”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路明非点了点头,“但上次的世界线的确是这么发展的。” “只有骨的话应该是不能自行复苏的吧?要么只能独力复苏成为没有神智的‘超残缺’版本。”老唐下了判断,“它是被谁,或者说是被什么东西唤醒的?” “真敏锐啊老唐。残缺版本的白王大概是日本神话中的八岐大蛇,至于重启前唤醒白王的人,则是蛇歧八家现任的大家长。”路明非沉声道,“名为橘政宗,实则叫做赫尔佐格的老家伙。” “这么危险的家伙必须现在就噶掉!”老唐扑腾了两下翅膀,转身欲飞,“为了防止白王复活,我现在就去给这个老登开个瓢!他是住在那个黑色大厦里的对不对?” “别别别!”路明非连忙伸出一只手,拽住了老唐的鸟尾羽,“这个叫赫尔佐格的老登简直邪乎得不对劲,老唐你现在这个状态就别过去送了!” “哈?”老唐愣了一下,随后转头猛啄路明非的手指,“你小子说我过去送是吧?我测!你小子!” “真的真的!这老登可邪乎了!”路明非想到重启前和绘梨衣“家庭晚宴”的那次雨夜中,戴着能剧面具的王将对他们穷追不舍,恍若某种索命的妖怪。 想起王将那近乎金刚不坏的躯体,他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感觉他就像人形的次代种一样……不,也许是他手里的影武者就像次代种一样,不过这样解释的话就更恐怖了,因为他手里好像有不少影武者……” “有这么夸张吗?”老唐停下了扑腾。 “千真万确啊老唐。”路明非指天发誓。“这事儿急不得,他的势力囊括黑白两道,哦也有可能是黑和更黑两道。总之十分麻烦,我的计划是先想办法把他的影武者给做掉。” “既然能做掉影武者,干脆连他本人也一起做掉就好了!”老唐慷慨陈词,“放任能够唤醒白王的东西活在世上实在是太过危险了,不光要有下手的实力更要有敢下手的胆魄才对啊明明!放我走!” “不是……”路明非有些窘迫,“老唐,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什么意思?”老唐没什么好气,“囤了一整队小狗然后死家里静待战机是吧?我看明明你这是在贻误战机!放从前我带兵的时候,你这样的人可都是要掉脑袋的!” “老唐你相信命吗?”路明非叹了口气,突然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命?”老唐愣了一下,“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不,我就是觉得……白王是注定会苏醒的,并且这与赫尔佐格无关。它必将重新回到世间,它留下了用以归来的骨,因此就一定会归来。” 路明非顿了顿,接着轻声说道:“这种感觉好像是突然之间就出现的……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今天晚上原本准备和他拼命。” “他们今天不是请你们吃饭吗?”老唐说道,“宴席上全是他们的人你也敢动手的啊?” “差点就动手了。”路明非点了点头。 “行吧行吧。”老唐叹了口气,他瞟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黄色小鸭,“当时你没有动手的理由我就不多追问了,能说说为什么你现在不想直接杀掉老登吗?” “一方面是之前说的原因,他手里的影武者和他自身极深的城府。另一方面……”路明非的神情明灭不定,“……我在害怕。” “害怕?” “害怕。”路明点了点头,“我害怕的是宿命……因为觉得白王注定会复苏,所以我担心如果我真的杀掉了赫尔佐格,就会出现一个比他还要棘手还要难缠的家伙来继承白王的遗产……重启前我知道赫尔佐格的路数,如果对手还是他的话,我就会觉得事情还在我的掌握之中……但杀了他之后,未知的新敌人让我觉得恐惧……” 他的神情有些落寞,自顾自的继续开口。 “我知道我是个很胆小很世俗的人,从前最大的梦想就是住进老家的cbd区,因为那里是有钱人们住的地方。重启前朋友并不多,却眼睁睁的看着朋友们死掉,甚至连喜欢的姑娘都没有去救。这样的自己让我感到恶心。 “重启后我拼命把能做到的事情做到最好,但事情超出控制范围之后我也还是会感觉害怕。何况这次的世界线同重启前的并不一样。我知道危机注定到来,却不知道危机究竟为何物……” 路明非苦笑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像在头上架了把刀,你却不知道是什么形状,会让你怎么死。” “按照你的这个形容,你应该是在苦恼架在头上的是龙头铡虎头铡还是狗头铡。”老唐啧啧感慨,“我觉得应该是猪头铡,明明你他妈的就像头猪。” “猪逼!”老唐愤愤骂道,“世界都变了你却不敢变,想方设法也要留着危险的敌人以保持现状。明明你的脑子突然过期了是吧?! “如果真的有更奸诈的人来抢夺白王的遗产,你以为不杀赫尔佐格,对方就不会来抢或者抢不到了?还是说到时候你会帮着赫尔佐格戴上白王的冠位,因为那是你所谓的熟悉的副本,你要打一次万无一失的二周目?!” “蠢!” “没脑子的!” “愚不可及!” “拿出玩虫族时的一半魄力都不会说出这种灭自己威风的话来!我都忘了涣散军心者也是该斩的,按照这个算法你应该被猪头铡连斩两次!” 似乎是骂累了,老唐歇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明明,真不是哥们骂你。你仔细想想我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胆小和世俗可以作为懦弱的理由,但不是让你丧失勇气的借口。” “拿出你的勇气来,明明。” 路明非感到一阵怔愣,他也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什么会产生那种懦夫般的念头,但伴随着老唐的一顿怒骂,自己的脑袋也好像被他骂醒了一些。 “我知道了。”路明非点了点头,“谢谢你,老唐。” 而在他不知不觉之间,存于他脑海中的那个苍白色的念头悄然碎裂,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一百二十四章?苍白之梦 源氏重工的醒神寺中。宴席已经散去了,但这里仍然还有一个人。 橘政宗,或者说赫尔佐格仍在这里,他独自一人于此盘腿打坐,如入定般出神。 但随着路明非脑海中那道白色念头的碎裂,他也从入定中苏醒了过来,表情也瞬间变得非常精彩,像是吃到了业已腐烂的死物。 ——苍白色的神祗啊,这是为何?! 赫尔佐格在心中怒吼,但和曾经一样,这次的他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份道标是苍白神祗的馈赠,就算白色的皇帝已经虚弱到现在这般境地,它的道标也足够从精神上控制住任何一个混血种了。 这美妙的馈赠只有一份,赫尔佐格原本想将它用在昂热的身上,毕竟那可是混血种社会中公认的最强者,密党的领袖。 他一直保存着这份道标,就算源稚生源稚女兄弟都没能让他动用,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成功的用两个身份将两个兄弟戏耍于鼓掌之间,并掌握了蛇歧八家和由蛇歧八家所产生的、名为猛鬼众的阴影。 想起白色的神祗曾经驾临自己的梦境,赫尔佐格就会感到一阵虚幻的爽感,以及从心底泛上来的野心。 在梦境中,那位白色的神祗亲口指定让他作为白王的下一任继承者,要在合适的时机继承祗的遗产。 作为操纵精神的皇帝,白王可以将自身显化到人的梦境之中,它拥有这样的的力量。曾经的它便是用这种能力进行“托梦”,诱哄了年迈的须佐之男。 但赫尔佐格得到的并非只有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他还得到了白色皇帝的一枚道标。这枚道标非常之小,看起来就像一颗晶莹剔透的米粒,使用方法是喂人吃下去。而被种下道标的人连精神也会被操纵,不得不臣服于白色皇帝的意志。 路明非是卡塞尔学院久违的s级,他接触刀剑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能在切磋中胜过苦修六十余载的蛇歧八家剑圣犬山贺。如此资质恐怕会成为第二个昂热吧? 赫尔佐格一阵心动,但最后让他下定决心的是路明非的长相,虽然有些模糊,但居然隐隐有当年那个试验品的影子…… 也许是巧合吧?但这种机会可不是随时都有的。 趁着路明非离席的间隙,赫尔佐格趁机在他的杯中留下了白色神祗所馈赠的道种。 后续的发展也如他所预想的一样顺利,但是……道标居然对路明非不起作用! 施种者理应可以窥探对方的所想所思,但赫尔佐格居然不能探入分毫念头,甚至所谓的“控制精神”也没有生效。 最终在赫尔佐格的努力下,道标也只能做到潜移默化的改变对方的思想,使路明非的行为朝着利于自己的一面发展。 这算什么?! 赫尔佐格几乎要气得吐血,但如果当他知道,所谓的“行为朝着利于自己的一面发展”只是让路明非暂时收起了对他的杀心,他恐怕会被直接气晕过去。 更让他想哭的是,白色皇帝所赠予的道标居然就这样被折断了,那可是白王的馈赠,他原本打算给昂热下套的,就连控制源稚生和源稚女两兄弟时,他都没想过用上这枚珍贵的道标。 就这样被折断了?! 怎么可能?! 赫尔佐格想要怒吼,他神色阴沉的站起身子,走到了石桌边,他伸手从桌上抓起了一个杯子,恨不得现在摔之泄愤,但醒神寺的门突然被拉开了。 “老爹?”来的人开口问道,“已经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 “稚生啊?”赫尔佐格收起了满腔的怒火,他强压下烦躁,重新变为了和蔼可亲的橘政宗,“我正准备要休息呢,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源稚生摇了摇头,他慢慢踱进醒神寺,“绘梨衣已经睡着了。” “是吗?今天是换血的日子吧?” “嗯。今天晚上换的血,现在很稳定。”源稚生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绘梨衣又尝试了一次离家出走。 “是么。情绪能稳定就好了。” 源稚生点了点头。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今晚的宴席上,路明非怎么出去了那么久?”橘政宗不动声色的问道,“稚生你知道为什么吗?” 源稚生的眼皮跳了一下,但既然瞒下了绘梨衣离家出走的事情,干脆把路明非也一并瞒下好了。 总不能说他在和绘梨衣聊天吧,而且看起来还挺聊得来。 “路明非在同犬山家主一战中心有所感。”源稚生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找到他时,他正在尝试参悟,想要在剑道上更进一步。” “真是后生可畏。”橘政宗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但却心中凛然,日本历史上的剑道大师哪个不是习剑数十载后才开宗立派,悟出属于自己的剑道。 可这个路明非才入学不到一年,接触刀剑的时间也绝不会比一年要多。居然已经能够悟出自己的剑道了吗? 难道真的是他天赋过人意志也过人,因此白王的道标才会被他所折断?但那可是白色皇帝的道标啊,怎么可能呢?! 橘政宗的心中惊涛骇浪,可偏偏还要做出一副耐心好父亲的样子,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麻烦,哥哥放着好好的黑道皇帝不做,一心想着要逃出日本到法国去卖防晒霜,而弟弟则屡教不改,总想着和哥哥和好如初。 真是费事的一家人。 “是啊。”源稚生点了点头,不过想到路明非居然能在切磋中略胜犬山家主一筹,后生可畏的评价倒也显得恰如其分了。 “稚生你觉得学院派来的这个小组怎么样?凯撒、楚子航,还有路明非。”橘政宗挑了挑眉。 “还都挺有意思的。”源稚生点了点头,“只是学院虽然是以学习观察的名义派他们来,但真实目的恐怕绝非如此。” “日本分部近些年逐渐强大,隐隐有脱离学院掣肘的意思。骄傲如昂热也会惊慌的吧。”橘政宗眯起了眼睛,“最好还是先稳住三个年轻人,示敌以弱。我们还需要按捺。” “老爹你可真有耐心。”源稚生叹了口气。 “抱歉啊稚生,之前答应你说等事情结束之后就放你去法国。恐怕需要你再忍耐一段时日了。” “没事的老爹,我知道你为家族倾注的心血。”源稚生拍了拍橘政宗的肩膀,“我会同你一道的。” “谢谢你啊,稚生。”橘政宗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辛苦了。” 一百二十五章?东瀛暗流(1) 三人组今天累得要死。 早餐之后,日本分部的车就已经等在酒店楼下了,目的是接他们参观源氏重工。 早餐由餐车直接推进他们的套房,除了主厨亲自制作的餐点还有一份传真文件,文件中是他们今日的行程。 行程以每十五分钟为一个时间段,排得密密麻麻,从早晨九点到晚上六点,他们预期要参观源氏重工,随后由宫内厅安排参观日本皇宫、参拜1400年历史的浅草寺、还要去银座购物,午餐被安排在米其林三星的法餐馆。 晚餐则是由他们选择,共三条路线,一是去犬山家旗下的玉藻前俱乐部,那里满是风情靓丽的美少女,因为犬山家本就是日本风俗业的皇帝。 昨天路明非在切磋中胜过了犬山家主,如此少年英雄必为美人爱慕,恐怕只要到那里去就会被姣好的少女们所包围吧。 二是仍旧在醒神寺,昨晚仓促之间设宴,厨师没能备好食材,一直自责未能给食客带去完美的体验。 据说今日主厨备下的料理名为“生如夏花”,取自泰戈尔《飞鸟集》中的诗意,意欲把日式料理中最盛大最绚烂的一面呈献给食客。 但显然他们对《飞鸟集》都不太感兴趣。 第三个选择是自行解决,分部对三人团表现出了最大程度的宽容,无论是苍蝇馆子还是想体验一下着名的xx仙人之流,只要他们想吃,分部就派人领着。 “所以说诸位有什么新发现吗?”凯撒随手把那份复印件放在了车座上,压低声音说道。 虽然司机被要求留在车外,不过还是小声一点好。 今天一天的行程让他们可谓身心俱疲,总觉得在跟着日本分部的指挥棒转……他们可是来调查关于日本分部高层和洛基之血之间的勾当的,但目前来看他们好像被当做旅游团来对待了。 上午的行程中还有源稚生和樱小姐陪同,但下午的时候源稚生说接到了任务,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而樱小姐则作为家臣陪同着他。 虽然三人组极力要求一同前去处理任务,但被日本分部坚决拒绝了。 “能查的部分都查了。”楚子航也压低了声音,“我搞到了一份源氏重工里的结构图,晚上回去再说。” 路明非其实有点没精打采,除开一天的劳碌之外,在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就有一直在做噩梦。来日本的第一顿觉就如此不安稳,让他觉得此行或许甚苦。 不苦的办法也是有的,但可惜没有机会。 “我偷偷看了他们的任务。”凯撒小声道:“日本分部里的任务里没有任何龙类相关的任务,甚至连七八代种都没有。他们所有的任务都是关于堕落的混血种的,问题是哪来的这么多血统不稳定的混血种?” “今天下午源稚生也走得火急火燎的。”楚子航开口道,“我看了他们执行部的武器,像源稚生这样把古刀作为武器的人只有他自己一个,蜘蛛切,刀铭‘蜘蛛山中凶祓夜伏’。这种品级的古刀不仅代表地位,也代表着他的能力。”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源家家主也是个很能打的?但贵为家主怎么会亲自出任务?换成种马老爹我真的想都不敢想。”凯撒摸了摸下巴,“这个分部和以往我去的所有分部都不一样,疑点和古怪的地方比比皆是啊。” “在辉夜姬的限制下,恐怕eva都很难帮到我们。独力寻找蛇歧八家的情报未免有点困难了。”楚子航说道。 “我说……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个关键角色?”路明非举手发言,“就连孙猴子打新boss的时候都会先摇土地公了解boss机制。” “土地公?你的意思是……”凯撒皱紧了眉头,“芬格尔?” “我相信芬格尔挖掘新闻的能力,忘了他这个关键人物的确有点不应该。”楚子航有些脸黑,因为他想起了临来日本分部之前,挂在守夜人社区首页上的置顶新闻。以及配图。 “既然芬格尔是路明非的室友,干脆由路明非联系好了。”凯撒的脸色也有些阴沉,显然他也想起来了。 “你们的脸色都好阴沉。”路明非揉了揉眼睛,“我的意思是我们得见面详谈,用手机联络可能不太安全。” 凯撒和楚子航点了点头,他们今天都见到了独立于总部的超级人工智能辉夜姬。显然在日本的地盘上有一位网络世界上的地头蛇,这种情况下他们的信息安全很难得到保证。 想到这里众人都有些沉默。 “让路明非和芬格尔约定时间见面吧,我们的武器还有多久才能运来?”楚子航问道。 “说是在今天晚上。”凯撒看了一眼腕表,“现在着急也不是办法,还是先决定一下今晚的吃饭问题吧,你们想选哪个路线?我想去玉藻前俱乐部看漂亮妹子,据说那里主打的就是漂亮妹子。” “不能去玉藻前啊老大,我昨天切磋的时候落了犬山家主的面子,女孩们不会放过我的啊!”路明非极力表示反对。 “犬山家主会准备酒池肉林来迎接你的吧?”楚子航开口说道,“对于失恋中的男孩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喔!这次楚子航把这个词用对了。”凯撒鼓掌,“酒池肉林在等待着你啊路明非。” “昨天教你这个用词真是不应该。”路明非苦着一张脸,“总之我坚决反对,玉藻前俱乐部去不得,我会把持不住的,老大你也是有女朋友的人,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 “抱歉,欣赏女孩儿只是用到眼睛而已,我的心永远都在诺诺那里。”凯撒摊了摊手,“所以我们能快速确定好到哪去吗?既然不去玉藻前的话。” “去醒神寺如何?”楚子航提议,“那里是橘政宗的地盘,我们可以从他那里套点情报出来。” “我看那个老登不爽。”凯撒撇了撇嘴,“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而言之就是不爽。” “同意老大说的,醒神寺还是算了吧。”路明非急忙表示赞同。 “那么我们只好去试试日本特色的所谓仙人了。”楚子航叹了口气,“你们喜欢炒饭仙人还是拉面仙人?” 一百二十六章?东瀛暗流(2) “哥哥,不要乱动。”康斯坦丁沉静的开口道。 “我没动啊。”老唐站在桌面上,他保持着张嘴展翅的姿势,青铜质地的棕头鸦雀看起来呆得可以,“还没研究好吗?” 此刻的康斯坦丁仍旧坐在轮椅之上,不知为何他的缺陷在这次苏醒之后被放大了数倍,要知道他曾经只是有稍微严重一些的跛足而已。 具体原因连老唐都不清楚,但能够确定的是,唤醒仪式方面绝对没什么问题。 “我正在研究呢,哥哥。”清秀的男孩摸了摸鼻子,他看了一会儿老唐,随后转了个头,求助似的看向高挑的漂亮女人。 “虽然有些冒昧。”酒德麻衣拿起桌上的手枪,并且开始逐步拆解,“不过在完事之后可以帮忙升级一下我的武器装备吗?” 酒德麻衣手下的动作很慢,这是为了让康斯坦丁看清楚拆解的过程和手枪的内部结构。 “当然。姐姐你之前帮助了我的哥哥,所以我也会帮你的。”康斯坦丁点了点头,他伸出一只手指在空中默默比划着,仿佛在心中默记枪械的构造。 他现在要给哥哥安装一些额外功能,在战斗方面上的。如果追根溯源的话,这个想法的提出者其实是路明非和老唐,当时两人的设想是用炼金材料造一辆跑车然后去俄克拉荷马州追龙卷风玩。 既然理论上能够用炼金材料制造跑车,那么理论上就能够用炼金材料制造一切。 现存的所有炼金枪械都没有能够与之匹配的真正的由“炼金材质”制作的炼金子弹。因为炼金材质过于稀缺,根本不可能浪费在子弹这种消耗品上。 但好在康斯坦丁和诺顿两兄弟在这方面一直大手大脚的可以,炼金子弹这种东西更是要多少有多少。 “所以说人类是一种很性急和短视的物种。”老唐开口道,“他们在土枪土炮的时代没有选择用珍贵的炼金材料打造‘三眼神铳’之类的老旧枪械,却在左轮枪出现之后奉为杰作而迅速响应。但其实再等一等的话,他们完全可以把炼金材质运用到自动手枪上的。” “步枪或者机枪应该也是可以的吧。”康斯坦丁边看酒德麻衣拆枪,一边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如果再沉得住气一些,他们的应用面甚至不止枪械。还有不要乱动,哥哥。” “你到底在看哪边啦……” 酒德麻衣听得满脸黑线,龙王兄弟们在谈论人类的时候显得理所当然又评判诚恳,就好像在问为什么人类活不到五百年而我们随随便便就死不掉。 和两位龙王一起行动并未给她和薯片带来太多压力,火焰魔术师的本性其实更脱线和大大咧咧一些,这点和路明非很相似。 或许诺顿在从前作为人类躯体的时候还能偶尔展现身为龙王的气度与威严,事实上不管是尤福拉湖的炼金杰作还是在对决李雾月时的“烛龙”都只能让人叹为观止。 但入住小巧青铜鸟的躯体之后,这个性格的诺顿简直可以用可爱来形容,因为棕头鸦雀的外形真是太憨萌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对弟弟的审美表示了认可。 至于弟弟则的的确确是个安静的孩子,懂得礼貌的同时颜值也不低,相处时她甚至会忘记这孩子其实是一位龙王。甚至允许了他叫自己姐姐。 酒德麻衣终于完成了对格洛克手枪的拆解。 “谢谢姐姐,我大概看明白了。”康斯坦丁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站在桌上的老唐,“我们开始吧,哥哥。” “能行吗?我觉得换成投掷类武器会不会好一点?”老唐迟疑道。 “哥哥放心交给我就好了。”康斯坦丁轻笑了一下,他的眼底涌起金色的海潮,而随着他亮起的双眼,棕头鸦雀的内部构造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高温和凭空生成的炼金材料进入了棕头鸦雀的内部,枪械的内部构造居然被康斯坦丁完美的与鸟类的形状相熔铸,并且完全没有影响这只鸟型机关的其他所有的功能,只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少许重量。 老唐有些默然,外部视角的酒德麻衣无法看到青铜鸟的内部变化,因此只是表露出了好奇的眼神。但他不一样,他的意识附着在这只青铜鸟中,也因此能够直观的感受到此刻正在进行的铸造。 ——在铸造方面,果然还是弟弟更胜过自己一筹啊。但不知为何残疾居然加重了。 妈的,想到这里炼丹术的研究也必须得尽快提上日程了。就等到帮明明做出他要的血统抑制药物之后吧。 “好了哥哥。”康斯坦丁的瞳孔重新恢复为黑色,“你试试吧。” “那我试一下。”老唐点了点头,他小心的控制着身体内新增的机关。 棕头鸦雀的鸟喙大张,并且仍在继续打开,最终扩大到了一个比鸟头还要大的角度。 接下来,伴随着一阵清脆机簧的触发声,从那个鸟嘴里伸出了一个枪管。 “喔!”老唐惊讶着出声,“这个口径很不错啊,可惜配弹量不够多。” “再多点的话对负重有影响的。”康斯坦丁说道,“哥哥太贪心了。” “稍微减少子弹配重改为机枪兵如何?我喜欢机枪兵!” “在这么小的空间里改制机枪即使连哥哥都做不到吧。” “那么换成小型火箭弹如何?我认为高贵的高伤害aoe优于三发弹量的大口径炼金子弹。” “可以是可以,但仍然是负重问题,哥哥到时候会飞不起来的吧?” “不管了!总而言之我想现在试试伤害了。”老唐鸟喙中的枪管又涨了一截,“希望它不要让我失望!” “两位……”酒德麻衣以手扶额,“最好不要在这里击发,不然后续处理起来会很麻烦的。” “哦哦哦。”老唐把枪管收了回去,重新恢复到了人畜无害的憨萌小鸟形态。 收回前言,这位哥哥已经脱线到一定程度了,原本以为火焰魔术师已经在人类社会中生活了那么久,会是那种已经了解人类生活的龙。 但其实早在尤福拉湖用炼金材料做烤架的时候就应该发现这家伙是个究极脱线小子了吧? “不可以吗?”康斯坦丁一脸天真无邪的发问,“楼下的声音很热闹的,而且我其实有给哥哥做消音器。但是为什么白天不是很热闹。” “因为到傍晚了,牛郎店会热闹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啊。”酒德麻衣露出了一个苦笑,“只是在这里用枪还是太过了点。” 康斯坦丁看了看老唐,像是在征求老唐的意见。 酒德麻衣也朝老唐递了一个眼神,于是圆头圆脑的小鸟忙不迭的点头,“听这位姐姐的。” “好吧,既然哥哥你这么说的话。”康斯坦丁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酒德麻衣,“牛郎店又是什么?上次我问那位苏姓姐姐,她只是推着我出去逛了一圈,没有直接回答。” “薯片推着你去到店里了?!”酒德麻衣愣了一下,“什么时候?” “昨天傍晚的时候,那时你和哥哥都不在。”康斯坦丁继续说道,“牛郎店里有好多人。不过店里的那些姐姐们有点太热情了。” 当然会热情啊。这么漂亮清秀的男孩,加上坐着轮椅,理所当然的会激起女人的母性和保护欲吧。 可是这是一位龙王啊!一位龙王啊!这位龙王的哥哥残血时释放的烛龙就能够熔化掉半架斯莱布尼尔号,而他所能掌握的高温甚至要高于他的哥哥。 酒德麻衣心中震颤,原以为看管两位龙王已经够富有挑战性了,结果内部居然还出现这种内鬼级别的猪队友。 “苏——恩——曦——!” 酒德麻衣,出离愤怒了。 一百二十七章?拉面仙人 “话说有没有人看过《迪迦奥特曼》的?”路明非百无聊赖的轻轻用装醋的小瓶子敲了一下面前充当桌子功能的木板。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国立东京大学后门的小街,这里有辆卖拉面的木质厢车,在日本被称作“ラーメン屋台车”,专为走街串巷贩卖拉面而设计。 推车上面有一个屋檐耳朵,内部放着汤锅,在橱柜里装着小菜和清酒,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推车支稳后会摆上一条长凳,客人就坐在长凳上吃,屋檐上的帘子半挡住他们的后背,在夜风萧瑟的街头形成一个略微私密些的空间。 蛇歧八家派来的司机也没有来过这种便宜的下等地方,但总部的精英们指名说必须吃到地道的拉面仙人的拉面。司机一路上到处找食客打听,最终听说在东大后门的小街上有一位干了60多年的拉面师傅。 60年的拉面师傅,按时间来算差不多也该晋入仙人境界了。 “我有看过。”楚子航点了点头。 “我一直以为你没有童年!”路明非愣了一下。 “这种级别的作品在世界范围内都很有名吧?”凯撒说道。 “其实这种拉面小车让我想起了迪迦里有一集蛮恐怖又蛮感人的……”路明非皱了皱眉毛,“我记不得那一集叫什么名字了。” “我也有印象,着名的台词是‘以前的村子又回来了’。应该是这个吧。”楚子航说道。 “那一集的名字叫《看见了,奥比克!》。”正在对面揉捏面团的拉面师傅适时出声,加入了对话,“很感人的一集啊。” 拉面师傅的年纪看起来很不小了,他的白发梳成整整齐齐的分头,穿着拉面师傅特有的白麻工服,额头上系着黑色的毛巾,看起来就好像跟拉面打了一辈子交道,很有仙人的气息。 “您还会中文?”路明非有些惊讶,他实在没有想到在东大后门小街支摊子的拉面师傅都这么有文化。 “事实上我还会法语。”拉面师傅露出了一个宽厚的笑容,随后用法语打了一个招呼,“晚上好,小伙子们。” “喔!这法语可真地道!”凯撒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同时用手鼓掌。 “从前对语言有点兴趣。”拉面师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东大后街的拉面师傅都能掌握三国语言,可我在外国留学还不需要学外语,这么一想还真是感到惭愧。”路明非叹了口气。 “毕竟中文是校园语言嘛。”楚子航道。 “听几位的穿着和谈吐,应该是很杰出的人才吧?况且还有那样的豪车接送。”拉面师傅扬了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黑色桑塔纳轿车,“怎么会想到来这条小街上吃拉面的?” “当然是来感受一下地道的日本拉面。”凯撒笑了一下,“虽然我凡事都追求体验最好的,但今晚能够见识到六十年的拉面仙人,感觉还不错。” “哦呦,那我可得拿出真本事来了,还好正在拉面环节呢。”拉面师傅挑了挑眉毛,“想试一下菜单上没有的拉面吗?” “拉面仙人的隐藏菜单吗?”凯撒的身体前倾,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嘘——”拉面师傅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环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客人之后,才开口说道,“其实我的豆浆拉面是从北海道学的野路子,鲍鱼海胆拉面才是我的保留菜目呢。” “这么重大的机密真的合适说出来吗?”路明非开口说道,“万一之后没有人来点豆浆拉面怎么办?” “看你们的样子也不会是常客啦。”拉面师傅笑了一下,“这种事情,越师傅我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原来拉面仙人是叫越师傅。”楚子航点了点头,“不过为什么不把鲍鱼海胆拉面加入菜单呢。” “这个嘛……”越师傅拍了拍两双手上的白面粉,“那个拉面要磨一个活鲍鱼进去,很费手工的,一般只是有老客人来点的时候才做。不过既然是专门来品鉴日本拉面的外国客人,我也只好拿出真本事来奉陪了啊。” “不愧是拉了六十年面的拉面师傅啊。”路明非啧啧感叹,“确实有仙人的风范。” “拉面拉了六十年是真的,不过称为仙人就是谬赞啦。”越师傅拿出了三个杯子摆在桌上,又放上了一瓶清酒,“大家有缘见面,这瓶酒算我请。” “日本地道的街头清酒。”凯撒显然很开心,“谢谢越师傅了。” 三个人在杯中倒满了清酒,举起之后互相碰杯,随后又对着正在磨海胆的越师傅笑着举起杯子,高声说道:“敬越师傅!” 越师傅大笑着摇了摇头,算是作为回应。于是三人组仰头将杯子里的廉价清酒一饮而尽。 黑夜中突然下起了急雨,乌云酝酿了一整天的功夫,终于在这个时候下起雨来,雨点打在小街和帘布上,声音轻快清脆。 越师傅手脚麻利的磨着鲍鱼,三人组小口的抿着清酒,帘子外风声微响、雨声哗哗,小车中的汤锅沸腾起来后则是咕噜咕噜的声音。 就算是劣质清酒也是酒。虽说混血种能够快速分解酒精,但三个人在饮了酒后身体还是微微发热,有种醺醺然的快意。或许用另一种说法来说,此情此景便足以醺人,这属于“酒不醉人人自醉”。 路明非手中捏着杯子,伸出另一只手揭开了布幌子,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可他在这个庇护所般的小车里居然生出一种温暖的感觉。 这条小街往外走几十步就是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可这里却仍然保留着早古的模样。路的两边都是老式的和屋,在屋前种着梧桐和樱树,雨幕中树枝和树叶都沙沙作响,漫长的幽静中透着深深的破败气息。 “总觉得这就像是‘以前的村子’啊。”路明非感慨了一句,“而且越师傅就是守着村子的奥比克,两个人还都是拉面师傅。” “越师傅可不会变身成怪兽吧?”凯撒笑了一下,又饮了一杯清酒,“要是越师傅真的是奥比克,那也就能看到迪迦了。” “我也想看到奥特曼呐,说起来第一次看这种特摄题材还是在昭和年代。”越师傅笑了一下,他慢慢的搅动着汤锅,细长的拉面在沸水中上下起伏,“不过我守着这条街也是真的,老东西总该找老地方呆着嘛。” “就好像守着传承的拉面一样守着这里。”路明非感慨道,“不愧是拉面仙人啊!” “好了好了,让各位久等了。”越师傅笑了一下,关掉了火,“三位的——鲍鱼海胆拉面!需要凉菜吗?酱蒜头或者酱鲫鱼,拉面仙人倾情推荐!” 一百二十八章?情报、行动(1) 今晚下榻的地点仍旧是东京半岛酒店,路明非很好奇蛇歧八家会让他们在这里住多久。毕竟重启前他们还没享受了两天好日子,就遇到了日本分部的叛变,被满日本追着杀。到最后花季少男们居然不得不委身牛郎店。 还好保住了贞操,不过仍然是惨不忍睹的回忆。 拉开车门之后三人依次下车,司机很客气的想上来打伞,但被凯撒婉拒掉了,于是司机在道别之后开车离去。 “好了,准备开始商量作战计划吧。”凯撒撑起了一张伞,开口说道。 “先回房间吧。路明非,你联系到芬格尔了吗?”楚子航问道。 “哦哦,我现在看消息,刚才吃面的时候一直没看。”路明非晃了晃微醺的脑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他只知道有位黑道皇帝名为上杉越,但昂热并没有透露过这位皇帝后来转行去卖拉面了。否则当时他估计就会被吓出冷汗,连微醺的机会都没有。实际上越师傅的确无愧于拉面仙人的称号,鲍鱼海胆拉面非常好吃。 “他说他来东京半岛找我们……不对啊,他怎么知道我们住在东京半岛?”路明非皱了皱眉头。 “师弟们呐……”一个声音颤颤悠悠的从背后响了起来,仿佛厉鬼自地狱前来催魂,“我可算找到亲人啦……” —————————— “源氏重工从一层到二十层属于普通办公楼,自二十层以上就都是蛇岐八家自用的办公区域了,进出都要凭门禁卡。还有保安巡逻,全部都荷枪实弹。就算穿上执行局的衣服,如果是生面孔也有可能被问话,想搞到门禁卡难如登天。” 东京半岛酒店的总统套间里,芬格尔大手一挥,在原木桌面上摊开了手绘的地图,从而严丝合缝的盖住了楚子航找到的那份地图,“还是看我这张手绘的吧,师弟你找到的这份是他们自己印发的,里面缺漏了不少。” 虽然他被雨淋了那么久,一副比败狗更败狗的样子差点连酒店都进不来,但芬格尔亮出干燥的地图时仍然体现出了一种邋里邋遢的帅气感。 而且他的绘图技术居然相当不错,该标注的地方都有标注,甚至包括哪里会有几个暗卡或者巡逻的保安,某些楼层连换班的时间都做了详细的标记,因为那是芬格尔曾经办公过的楼层。 “拉面来了。”凯撒端了一碗豚骨拉面送了上来。 作为加料版本的总统套间,东京半岛酒店专门为他们配置了后厨。 “哦哦哦救大命了,”芬格尔发出猪一样的欢叫,“猛鬼众那边不管饭的,真快给我饿死了!” 但凯撒并没有直接把豚骨拉面递给他,而是用眼睛逼视着败狗。 “明白明白!”芬格尔点头哈腰,“我这就把守夜人社区那个置顶删掉!” 他拿出手机,删掉了守夜人社区置顶的“狮心会会长与学生会会长深情对视”的帖子,那是楚子航和凯撒在剑道馆切磋后,两人握手时的抓拍。 “好了好了!”芬格尔用筷子敲了敲桌子,同时向凯撒展示崭新的守夜人社区头条,“已经删掉了已经删掉了,给兄弟点吃的吧!” 凯撒把碗递给了芬格尔,而那碗豚骨拉面转眼间就消失在了芬格尔的嘴巴里,迅速程度简直就像直接倒掉。 “虽然已经见识过了……”路明非叹了口气,“不过我还是想问,废柴你是属垃圾桶的吗?” “垃圾桶好歹还分类。”凯撒摇了摇头,否定了路明非的看法,“我看他是什么都不挑啊。” “有点不够吃呐!”芬格尔无视了两人对自身定位的探究,他舔了舔嘴角的面汤,随后仰头去喝碗里最后的面汤,做完了这一切,他大声的说道,“请再来两份!” “已经让他们安排新夜宵了。”楚子航皱了皱眉毛,“能说一下你刚才说的那个名词是怎么回事吗?” “什么名词?”芬格尔愣了一下。 “猛鬼众。”楚子航开口说道,“就是你刚才说不管你饭的那个。详细说说。” …… 半小时后,芬格尔终于大略讲完了关于猛鬼众的事情,包括猛鬼众明面上的大本营极乐馆,以及王将、龙王和龙马。而因为边吃边讲的缘故,他说的有些慢。 “蛇歧八家的血统很不稳定。”楚子航下了判断,“而且从没有见过血统这么不稳定的家族。” “世界范围内的所有混血种家族都没有蛇歧八家这么夸张,”凯撒点了点头,“他们当中的血统缺陷者甚至组成了一个能够与本家分庭抗礼的组织。简直不敢想象。” “黑王血裔中从来没有过这种先例的家族吧?”楚子航皱了皱眉头,“贝奥武夫家族中有这种情况吗?” “屠龙家族贝奥武夫,”凯撒说道,“他们家族以出堕落混血种和超级屠龙英雄而闻名。但他们倚靠的是外力,用精炼龙血来加强体质,婴儿时扛不住就死,长大后扛不住就堕落。至于那些扛住的就是超级屠龙英雄了。” “这就是疑点部分了。日本分部的任务中连半条龙类都见不到,他们哪来的龙血可供精炼?况且精炼龙血的技术也是贝奥武夫家族的不传之秘,我不认为这里也有那种技术。”楚子航道。 “各位师弟是不是忘了一点什么事情?”芬格尔躺靠在椅子上,他正拿着一根牙签剔牙,同时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肚皮,“世界上好像不止有黑王血裔吧?” “除了黑王还能有什么……等等,”凯撒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这些日本混血种是……白王血裔?” “卧槽!真的假的!”路明非适时出声,并且成功装出了一副震惊的样子。 “这不可能。在典籍中,白王被黑王镇压并且诛杀。”楚子航开口道,“如果你是黑王,你会留下这个叛徒的任何血脉或者遗产吗?” “何止血脉和遗产,我肯定把它挫骨扬灰,渣都不剩啊!”凯撒振声。 “废柴你不会搞错了吧?” “假设的时候当然要大胆才对。况且我并非只有假设,在猛鬼众里我混得还蛮开的,因为我比较能赢。这些情报就是我从猛鬼众里套出来的。” 芬格尔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上的源氏重工地图,“我觉得我们应该找机会去这里看看,毕竟不管猛鬼众里有多少是真的鬼,但蛇歧八家里可是真的有鬼。” 一百二十九章?情报、行动(2) 客厅灯光明亮,芬格尔吃掉的拉面碗还没收拾,堆在桌子上散发出淡淡残余荞麦的香气。窗外雨势未歇,沙沙点点打于玻璃之上。 “我也觉得蛇歧八家确实有鬼。他们带我们兜兜转转,其目的就是为了不让我们接近他们的机密部分。”凯撒摸了摸下巴,“问题是我们怎么进去调查呢?” “虽然我可以搞到门禁卡,但是人像信息不匹配的话还是不太安全。” 芬格尔用手指按住地图,随着复杂的线路一路向下,在地图的下方轻点了几下,“唯一没有门禁系统的地方是在这里,被称为‘里区’的地方,当然,沿途可能会有点味道。” “走下水道?”楚子航问道,“可行吗?” “相信我,我可是卡塞尔学院有史以来最专业的新闻部部长,而我已经来日本一个月了。” “有史以来任期最长的新闻部部长倒是真的。”路明非无情戳穿。 “咳咳咳。”芬格尔把手里的牙签扎在了地图上位于“里区”的位置,又随手拿出一支牙签在手上把玩,“总之,源氏重工远比表面上看起来更加庞大。如果乘电梯到地底的话你们甚至能见到东京的下水道系统,那是被称为‘铁穹神殿’的庞然大物。而十二米直径的巨型管道甚至能容纳岩流研究所的潜水艇船坞。” “他们今天参观的时候并没有带我们去。”楚子航说道。 “当然,我自己偷偷摸摸溜下去的。”芬格尔啧啧感叹,“自己做门禁卡虽然有点困难,但是给自己的门禁卡开权限就显得简单多了。我好歹也算蛇歧八家的正式员工。” “差点忘了废柴你还是个电脑宅。” “对键盘没有研究怎么能在网络世界驰骋?” 芬格尔和路明非开始斗嘴,但楚子航和凯撒却都有些凛然。 虽说这位万年留级的师兄在卡塞尔学院里臭名昭着,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是情报方面的天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芬格尔不仅掌握了蛇歧八家的情报,甚至还打入了猛鬼众的内部。看来昂热校长派他来做卧底的确不无道理。 但是以他目前的综合表现来看,怎么可能会留级呢? “里区没有安全系统吗?”凯撒开口问道。 “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能知道有个里区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外派专员,还没来得及进一步的摸索。” 芬格尔摊了摊手,“总而言之,蛇歧八家里面不太干净,这个分部和其他的任何分部都不一样,但他们偏偏又掩饰的很漂亮。而要想调查只能走里区。” “听起来会是一次不错的冒险。”凯撒说道,“我完全同意这个想法,从里区进去看看。” “光是日本分部没有龙类这点,就足够铤而走险一次了。”楚子航点了点头,“我同意从里区进去探查。” “你呢师弟?”芬格尔开口问道。 “当然。”路明非点了点头,“不过我们不等武器吗?” “哦,说起这个。”凯撒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刚刚eva发来消息说,我们的武器已经到了。” “那就这么决定吧。”楚子航开口道。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虽然是临时磨合没多久的团队,但由于之前就互相有所接触的原因,他们之间居然隐隐生出了一种默契感。 “把巨阙和纯钧给他?”凯撒挑了挑眉毛。 “不用问一下他的武器习惯吗?”楚子航有些犹豫,“双剑对于之前没有接触过的人来讲有些困难吧。” “相信他,他的武器泛用面就好像他的胃口一样大。”路明非出声,“而且我们只是调查而已,不一定就真的会打起来。” “好了,情况呢就是这个情况。”芬格尔慢慢站起身子,随便扶着椅子往后缩,他从三人的目光中读出了不怀好意的意味。 “额……大圣爷爷,天蓬元帅和卷帘大将,三位大仙可以去救你们的师傅去了。我这个小小的土地,就先行,额,告退……?” 但三位大仙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无视了他的诉求,逐渐朝着土地公逼近。 “我刚吃完饭不宜做剧烈运动啊!剧烈运动可是会死人的!”芬格尔杀猪般哀嚎,“你们这是谋害师兄!中国有长兄如父的说法,你们谋害师兄就是在弑父啊!” “喔,这说法听起来真不错!”凯撒笑了一下,“还有我要当猴子。” “按师兄弟辈分,我就是水怪了。”路明非点了点头,“那么师兄就是猪头,废柴你是要当念经和尚还是要当白龙马?” “我倒是无所谓。”楚子航开口道,“不过我们既然是去妖怪洞的话,芬格尔就是白龙马了吧?” “哦~”路明非点了点头,“明白了,念经和尚被抓起来了。” “白龙马是非战斗人员啊各位师弟,哦不,各位师兄……”芬格尔欲哭无泪,“放我一马好不好,我回头在守夜人社区上一定讴歌各位在日本的光辉事迹,我给各位师弟写传啊我……” “写传就不用了。”凯撒露出了一个粲然的微笑,“饭后适当运动有助于消食,而我们只是希望师兄你能够保持健康生活。”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们,我其实喜欢吃垃圾食品,健康生活和芬格尔这个名字压根八竿子打不着……” “看起来他留级的原因并非综合能力不足,而是心理素质没能过关。”楚子航做出了判断。 “但废柴曾经也是风流倜傥的a级,我认为是可以进行矫正工作的。”路明非语重心长,一脸认真犹如专家在会诊疑难杂症。 “最好能成功,这样一来我们在日本就拥有相当不俗的战力了。”凯撒点了点头表示满意,“三位a级和一个s级,武器装备齐全的情况下不知道能够打下源氏重工的几层楼。” “我们是来调查的,可不是来当恐怖分子。”楚子航出声提醒,“非必要时刻不要诉诸武力。” “好吧好吧。”凯撒无奈的笑了一下,随后他清了清嗓子,“那么——出发。” 一百三十章?涉暗寻光(1) 新宿区虽然大,下水道出入口却只有十几个,多数还都在污水处理站里。 他们尽量选择了一个偏远街区的下水道入口,eva的投喂很到位,而且不知为何她居然恰好准备了四人份的装备,于是他们每个人都全副武装。 “沿着这里一直走就能进到铁穹神殿,你们没去过那里,路上就听我指挥吧。”芬格尔手中举着手电筒,明亮的光照亮了生着青苔的砖墙。 这种下水道在很多动漫作品中都有出现过,它的中间是水渠,两侧则是可供行走的窄道。 “我还是第一次进下水道。”凯撒抬头张望着四周,管道顶部垂落下发丝般纤细的墨绿色水植,仿佛行在某种可以穿行固态时间的隧道之中。 “大概需要多久?”楚子航问道。 “铁穹神殿是东京下水道的中心,就好像顺着河流能够找到大海一样,只要我们沿着下水道走就能到达那里。”芬格尔轻咳一声,接着说道,“时间不会耗费太久,以我们的步伐来看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刚来日本分部第二天的晚上就搞大动作啊。”凯撒似乎很兴奋,他相当享受这种冒险的举动。 “好了各位,声音小点,保存体力。”芬格尔叹了口气,“我们可不是去救念经和尚的春游团队,此行的目的是龙潭虎穴啊。” 路明非有些一愣,这个废柴严肃起来时倒也有a级的风范。虽说芬格尔身上也有不少秘密,但在他的设想中这也并不是关键时刻,废柴还不至于这么快就进入状态才对。 路明非所不知道的是,芬格尔只是单纯不喜欢这种压抑昏暗的环境而已,此处逼仄阴暗得深沉又落寞,叫人不由得想起故去之事,于是芬格尔便不自觉的严肃了几分。 换个说法,或许不自觉的忘记了伪装。 一行人不再说话,只是专心赶路,唯有脚步声响起。 而在漫长的跋涉,以及通过了停转的水轮机之后,他们终于进入到了铁穹神殿的外围。 惊人的隧道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此处巨大的空间简直能跟英法之间的海底隧道相比,而他们脚下的水流完全不能用“下水道”的规格来评判了,那几乎是一条浩荡的大河。 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下水道系统,全自动化,所有的清洁工作都由机械臂和智能机器人完成。按照丸山建造所的设计标准,铁穹神殿在二十年内不需要人工维修。 凯撒和楚子航都显得有些动容,而即使是不止见过一次铁穹神殿的路明非,此刻也只能感慨人力的奇迹所带来的震撼。 芬格尔压低了声音,开口道:“从现在开始控制音量,这里的壁道会带来很大的回音,高声说话等于把自己送到枪口上。还有,仔细听。” 三人竖起耳朵,只听到远处有渺远的电焊作业声音在管道中回荡。 “那边就是岩流研究所的地下船坞,电焊声说明有人在维修设备。”芬格尔开口,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用去看了,上次我查的时候是十五个人,全部荷枪实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直接清空弹夹。” “真是不讲道理的暴徒啊,符合我对黑道的认知。现在换弗利嘉子弹还来得及吗?”凯撒低声说道。 “火力压制起来是很容易,但是收拾现场会很麻烦,等他们醒来之后更是灾难。”芬格尔摇了摇头,“我们只是调查而已,狗仔不需要枪械这种东西。” “一边紧握手枪一边说这种话完全没有说服力好吗?”路明非终于忍不住吐槽了,“还有废柴你突然这么正经是要闹哪样?” “额……”芬格尔换了一只手拿枪,他把刚才握枪的手放在裤子上,轻轻擦了擦手汗,语气则显得有些窘迫,“这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我填充的弗利嘉子弹……再说不能允许我在师弟们面前耍帅了是吗?我好歹也是曾经的a级……” “现在不是拌嘴的时候吧?”楚子航出声提醒道,“当务之急应该想想怎么进去才对。” “别急,蛇岐八家会利用下水管道来运输违禁品,违禁品用无人小潜艇运输,顺着下水道抵达源氏重工下方。”芬格尔开口解释,“接货的时候他们会检查的。我们就抓那个timeing一鼓作气跑过去。” “他们运送什么违禁物品?”楚子航敏锐的问道。 “目前尚不明晰,也许和洛基之血相关吧。”芬格尔眯着眼睛看向水面,“哦,已经来了。” 流水忽然中分,雪茄形的金属制品浮起在水面上,长度大约六七米,直径不超过两米。它留下一道白色的水线,航向岩流研究所的船坞。 “这大小足够运送死侍了吧?”凯撒啧了啧嘴。 “能在自己的家中豢养毒蛇也是一种魄力的体现啊。”芬格尔叹了口气,“真羡慕。” “哦……”察觉到三人异样的眼神后,芬格尔挠了挠脑袋,“我的意思是羡慕这种魄力。” 蜂鸣声响起,震动着这一段管道,由于距离不远,连他们身上的汗毛都在随着声音振动。警卫们吹起了哨子,呼唤着从四面八方跑向船坞。 “往前走,脚步稳定一些。”芬格尔低声道,“趁着他们查货的时候进去。实在出状况的话由我顶在前面。” 潜艇滑进了船坞,起重机把它吊起在空中,机械臂从船舱中提出了合抱粗的长约两米的金属罐。 隧道上沉重的气密门忽然打开了,走出了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显然他的职业并不是医生。 白褂子急匆匆地穿过警卫来到金属罐边,他用酒精喷雾器对金属罐进行消毒,并核查单子,与货物一一对照。警卫们簇拥在他的身边作为协助。 那扇气密门大开着,那是通向源氏重工的唯一通道。 芬格尔一言不发,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三人跟上,他一马当先的走上了黄色的旋梯,往上走就是气密门。 凯撒和楚子航紧随其后,他们走得很快,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跟在最后的是路明非。 他有点愣神,毕竟他从未见过废柴如此挺起腰板。虽然仍旧有些颓背。 一百三十一章?涉暗寻光(2) 通道低矮而狭长,四角连半点缝隙都没有,仿佛在一条长石之中直接开凿而出。远处的换气扇缓缓旋转,声音在如此安静的情况叫人不安。 这就是里区了,一个让人感觉轻微窒息的地方。 芬格尔晃了晃脑袋,这墙壁漆成暗红色对他来说真是帮了大忙,环境已经如此逼仄,如果是暗蓝色的墙壁,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 他们顺利地穿过了走道,走道尽头居然没有任何安保措施,只是一架朴实无华的电梯。 显然蛇岐八家认为侵入里区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就没有在这里加装累赘的门禁系统。 “土地公。”路明非开口问道,“我们去哪一层?” “当然是去我没去过的那一层。”芬格尔耸了耸肩膀。 他无视了密密麻麻的楼层按键,蹲下身子按开了一个暗槽。 暗槽之下是一个磁卡感应器,芬格尔从口袋里摸了一会儿,拿出了一张门禁卡。他把门禁卡按了上去,机器发出一声滴的脆响。 显示楼层的屏幕突然全部熄灭了,所有楼层按键全部失效,灯源暗淡,随之在电梯的门上方亮起“神道”二字。在一片黑暗之中猩红如同妖魔的眼珠。 这玩意儿一般来说不该出现在一栋大厦里,因为和鬼道一样,神道通往的是祭祀墓主的阴殿。换句话说,沿着这条路走只会碰上棺椁。 “噢噢噢噢!”芬格尔发出低声的惊呼。 “你不要做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啊废柴。”路明非开口道,“这隐藏道路不是你刷卡开出来的吗?” “我也不知道会这么高端啊。等会儿电梯门打开之后遇到头上顶着血条的boss我都不会觉得奇怪。”芬格尔惴惴不安。 “通往神道的权限不可能只靠门禁卡就能够打开吧?”凯撒开口问道。 “我给我的门禁卡做了一点小小的升级。” “增加了权限?”楚子航问道,“辉夜姬会不会有所察觉?” “哦,比起辉夜姬那种大和抚子我还是更喜欢肉感一些的,最好能是一张萝莉脸。”芬格尔一本正经。 “我们不是在讨论对女孩的喜好……”楚子航怔了一下。 “废柴你居然喜欢萝莉脸。”路明非显然也有些意想不到。 “我的意思是辉夜姬那种笨女人不对我的胃口,骗过没有感情的ai我连半点成就感都不会有。”芬格尔叹了一口气,“放心啦。如果改个权限这种小事都会被察觉,我也不用干狗仔这一行了。”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听众都一脸凛然,辉夜姬是对标诺玛的超级人工智能,就算在性能方面不如eva,但依旧是相当强大的对手。可是芬格尔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过辉夜姬,提升他的门禁卡权限。 “这根本不是狗仔所该具备的能力吧?”凯撒说道。 “说的对,狗仔应该负责偷拍。”芬格尔点了点头。 电梯终于停了下来,这里甚至不显示具体的楼层。而在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焚烧香料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这里赫然是一个佛寺,但与醒神寺的布局全然不同,它要显得更加深邃和阴森,当然破败也更甚,仿佛上次有人经由神道进入此处已经是数年之前的事情了。 “哇哦!”芬格尔把手枪收进枪套,转而拿出了一个相机,作为狗仔他果真随身携带相机。 他先是对着一座三四米高的鸟居拍了几张照片,转而去拍步道两旁的泥塑。 按理来说在神道的两边只会塑着介于鬼神之间的生灵和妖精,但这里的泥塑并非如此,在泥塑的底座上用小篆刻写着他们的大名。 “废柴你拍这些干什么?” “各地的风土人情也是需要记录的啊,本部的那点破新闻都被我挖了个遍,真正的新闻从业者需要想点别的点子,而鄙人恰好擅长另辟蹊径。” 芬格尔手上不停,一边自得的开口说道,“之前从你的视角写的赫利奥波利斯游记就很受欢迎,我觉得分部游记之类还是蛮有搞头的。” 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一边走一边对着那些泥塑拍照,而三人组则缓缓跟在后面,楚子航沿途去看那些泥塑的尊名,并一一开口念出。 “天手力男……建御雷神……大物主……思兼神……水蛭子。”楚子航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随后他接着说道,“这些都是日本神话中的神明。但是神道两侧按理来讲不应该塑神明像才对。” “神道的规格应该是依据墓主的规格修建的吧?”凯撒说道。 “是这样没错,一般来说他们会塑造关于介于鬼神之间的精灵。可究竟是什么样的墓主,居然配得上用这些神明作为神道的守卫?”楚子航的声音有些低沉。 “想到各地的神话其实暗喻着龙类的历史就让人感到不安哪。”凯撒摇了摇头,“北欧神话就不用多说了,之前你们在埃及遇到的那个赛特,在埃及神话里也是有名的邪神吧?” “确实是这样没错。”楚子航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说日本神话也很有可能暗喻龙类的历史吗?” “我正是这么想的。”凯撒说道。 “但日本神话和龙族历史很难联系起来,龙类文明的主旋律是盛大恢弘的战争与毁灭,就连赛特那位次代种都曾经率领大军袭击其他次代种的城池。” 楚子航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而日本神话中是没有宿敌这一说的,他们之间如同家族一样不断繁衍下去,将家族成员之间的冲突强行解读为战争是不合逻辑的。” “那就更奇怪了,到底是什么墓主足够用这样的规格?”凯撒皱起了眉头。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有些让人沉默,此处“阴殿”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阴森起来,只能够听到芬格尔在远处按下快门的声音。 “哦哦哦哦………”远处的芬格尔发出长长的惊叹声。 “废柴你不要打鸣!”路明非低声说道。 “不是,”芬格尔一脸呆滞,这位狗仔满脸的震撼,甚至忘记了举起手中的相机,“你们、你们来看看这些壁画……” 一百三十二章?涉暗寻光(3) 芬格尔站立的地方居然有灯光照明,那是一盏悬于天花板上的长明灯。 他的面前是一堵影壁,上面描绘着恢弘阔大的壁画,画中是半人半蛇的巨人,男男女女们相互拥抱,他们长长的尾巴纠缠于一处。 凯撒拧亮电筒,此处并非只有影壁上的一副壁画,在影壁之后的墙上是数以百计的古画,铺面而来的浩瀚让人几乎站不稳脚步。 “本生画?”楚子航伸出手指在壁画上蹭了蹭,他的指尖上沾染了一些红色的粉末。楚子航轻嗅指尖,做出了判断,“这颜料是氧化铁做的。” “本生画是什么?”路明非开口问道。 “佛教中的一种艺术形式,用来描绘或者记录一些故事,譬如有名的五色鹿的故事,就是出自敦煌壁画中的《鹿王本生》。”楚子航补充道,“这些壁画是被完整的揭取下来,从而存放在此处的。” “看起来这些日本人耗费了整整一层楼来放这些画。”凯撒说道,“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吗?” “看看那些神道两侧拱卫墓室的诸神。”楚子航环视着周围的古画,“恐怕这里沉睡的墓主名为蛇岐八家的历史。真实历史。” “大新闻!”芬格尔有些兴奋,“间谍任务圆满完成啊,看样子我能顺利毕业了。” 四人开始沿着步道走去,画壁上的故事是恢弘浩大的史诗,以小篆作为注脚。 楚子航边走边看边做出翻译,他对小篆的了解并不很深,但还是可以做出大概的意译。 听着听着仿佛连气氛都变得沉闷起来。沉闷的脚步声,沉闷的讲解声,沉闷的快门声,连那些辉煌煊赫的壁画都是沉闷的死物,行在其中仿佛真的行在墓穴里一样。 随着楚子航生硬的翻译,众人的神色也都有些凝重,就算是路明非也不能例外。虽然知道蛇岐八家的历史,但面前的壁画却从未见过,此刻他被那些画上的诡谲所震慑,不由得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起来。 唯一如常的反而是芬格尔,狗仔正沉浸在找到大新闻的兴奋情绪中,他咔嚓咔嚓的拍照,力图将所有的壁画内容都记录下来。 壁画上大略记载了龙类的历史,由黑王和白王开始,包括白王的背叛以及由此而导致的战争和落败。 众人终于行到尽头,在那副画上,中心描绘着白色的骨,它被描绘着金边,借由白王之手交给了人类。 看到那块白骨时路明非攥紧了拳头,那是白王所留下的力量,也是赫尔佐格毕生所追求的“进化”。 那份禁忌的力量跨越了不知多少个纪元,在漫长的岁月后唤醒了一个卑贱小人的野心。 “白王血裔……”楚子航在看完注解后呼吸有些急促,“日本的混血种的确是白王血裔。” “居然是真的。”凯撒皱起了眉头,“但是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日本分部有那么多血统缺陷的混血种了。” “那些金边小人又怎么解释?”路明非指了指壁画上的场景。 那是一连串的小画,在最开始的画上有一群小人对着天空中的一截白骨膜拜,他们的身上都覆盖着金光。 第二幅画上的布局仍旧如此,但带有金光的小人逐渐减少,而到了最后,只剩下一个小人带有金色的光芒。 楚子航皱着眉头,轻声念出小篆写就的注脚,“降世者、天命之子、宿命之帝、东皇、日曜帝君、太微主……” “他们怎么了?”凯撒问道。 “不,不是他们,我刚才念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个人。”楚子航伸出手指,指向最后一幅画上的唯一一个金边小人,那个小人已经不再保持跪拜的姿势,而是代替了白骨接受着众人的朝拜。 “这么多称号只用来描述一个人?”路明非有些咋舌,“听起来像是某种小说里的主角一样。” “他的确是主角,‘集美德于身,拥神力为帝’,”楚子航念出最后一段注解,“‘以苍白之骨血,冕我族之新皇。’这个金边小人的称号是‘皇’,路明非,同为中国人,你应该知道元宵节上字谜的一个解法。”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他的神情相当严肃,仿佛如临大敌,“拆字法,我的脑子没那么灵光,只会用拆字法解字谜。” 他顿了顿,接着开口说道:“而‘皇’字用拆字法解决的话,就是上白下王。” ——“白王。” 随着路明非念出这个名字,众人都陷入了一种肃穆般的安静状态,就连芬格尔都停下了拍照。 这份肃穆是给白色皇帝的,就如同混血种听到黑色皇帝尼德霍格的尊名一般。 过了一会儿,芬格尔打破了沉默,他开口问道:“这些赞美都是给这个金边小人的,他被称为‘皇’,意思是暗喻着他得到了白王的力量?” “从壁画的解读上来看是这样的,”楚子航说道,“但我不理解的是为何‘皇’逐渐减少,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人。” “或许是时间的更迭导致了血统的稀释?龙类的事情本来就很难说清楚,更何况是从未记载过的白王血裔。”凯撒问道,“我在想的问题是,用那么多的称号来形容皇,那么这位皇本身的力量究竟有多强?” “如果说没有描金边的是普通混血种的话,描金边的自然是超级混血种吧。”路明非开口说道,“就好像超级赛亚人一样,而且既然用‘皇’这样尊贵的名号来描述这种力量,恐怕皇的本身也是混血种中的皇帝吧。” “可是按这个说法的话,他们之前岂不是人人都是超级混血种?”芬格尔挠了挠头,随后对着这一组壁画拍了一张照。 “等等……按照这个说法的话,我好像知道日本为什么那么多神了。” 凯撒的声音有些颤抖,“据说日本有八百万神明,如果用龙类的历史来解释的话,这些所谓的神明,其实就是被称为‘皇’的……超级混血种!” “这个说法未免有些惊悚了。”楚子航摇了摇头,他退了一步,似乎是想从被震慑的状态中走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壁画上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位皇,但这对我们来说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凯撒叹了口气。 “超级混血种听起来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啊。” 芬格尔摇了摇头,接着拿起了相机,“虽然没有找到和洛基之血相关的情报,但看起来照样收获颇丰啊——还有我们的任务只是调查而已,夜长只会梦多,还是迅速结束吧。” 一百三十三章?山中枯樱(1) 次日。源氏重工29层的联络部中。 樱正在对总部的三人团进行讲解,但效果似乎不是很好。 “诸君?……诸君?”源稚生试着喊了喊面前的三人,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他们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当然会萎靡不振,怀揣着那样的秘密任谁都会睡不好觉的吧?不过路明非倒不是因为那些壁画,他连白王都见过了。 路明非没睡好的原因是单纯睡得晚而已。昨晚他回酒店之后,老唐再次到访,两人密谋了很久。 “在听在听!”路明非第一个反应过来,如同从前老师上课提问时说‘我上一句讲的什么’一般,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联络部的干部不太习惯用电脑,于是本家同意他们用以前的方法办公,江户时代他们他们的习惯是把字条扎在肋差上扔出去……” “呃……”回过神来时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下意识的站了起来,这是接受老师提问时的条件反射,“大概就这些吧。” 路明非讪笑着挠了挠脑袋,然后慢慢坐了回去。 “的确是这样。”樱小姐波澜不惊的点了点头,“既然三位专员想要体验一下本家的任务风格,可以取下来一支黄色或者绿色的飞镖。昨天下午并非有意排斥三位,那支飞镖的颜色是红色,代表着最危险的任务,本家实在不愿让各位贵宾置身于险地。” “明白了。”凯撒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红色是高危任务,然后黄色相比起来更简单一些,绿色则是轻松。” “的确是这样没错。”樱点了点头。 “那个颜色的飞镖代表着什么?”楚子航伸出手指,指向地图的一角。 战略部的四面墙都挂着巨幅的地图,分别是北海道、本州、四国和九州的地图,每张地图都和墙壁一样大,上面扎满小飞镖。 整个日本都被浓缩在这一层楼中,工作人员们一边接听电话一边在小纸条上做记录,随后把纸条卷在飞镖上投到与地图相应的位置。 而另一群人则负责拆飞镖,他们对着地图若有所思,随后上前取出一支飞镖下来,一群黑衣下属就呼啦啦围上去,簇拥着那人回到办公桌前商量对策。 楚子航所指的飞镖位于本州岛的西南部,和红黄绿的飞镖截然不同,那是一枚白色的飞镖。 “你们的任务并非只有三色,这种白色的飞镖更多被扎在山区的位置,白色是没有色相的颜色。”楚子航顿了一下,“这种没有色彩倾向的颜色是用来暗示什么任务的?” 源稚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楚子航居然能够在这么繁多的飞镖中精准的找到白色的,在茫茫多的繁华区里注意到如此偏僻地区的异常。 “少主……”樱看了一眼源稚生。 “接着由我来讲吧。”源稚生伸出一只手按在樱的肩膀上,“白色的任务是探望任务,某些血统有所缺陷的同胞被安排居住在深山的疗养院中,就好像密党在太平洋小岛上修建的那些疗养院一样。” “哦,居然还定时探望,听起来还真是人性化。”凯撒点了点头,他的目光环视着四壁,地图上白色飞镖的数量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多一些。 源稚生轻咳一声,接着说道:“当然,这些疗养院并非全部用来安置血统缺陷的同胞。在黑道上行事难免会有流血冲突,某些受了伤并因此留下后遗症的老人也会被我们安排在疗养院中休息。而之所以把疗养院修建在深山之中是为了避人耳目,因为那些老人往往都被通缉着。” 凯撒点了点头,这解释不可谓不漂亮,并且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但是他们昨晚已经窥破了蛇岐八家的秘密,这些所谓的黑道老人疗养院里绝对都关着被称为“鬼”的血统缺陷者。 “接那支白色的飞镖可以吗?我想试试看探望任务。”楚子航开口说道。 “其他两位呢?说实在的我更推荐黑道上的本家特色,毕竟这种探望任务你们去太平洋的小岛上也不是不能体验。”源稚生轻描淡写的开口。 “我没什么意见。”凯撒耸了耸肩,“这种探望工作也许只有碰上了才会做吧。为了看血统缺陷者特意跑到太平洋小岛上可不是加图索家的风格。” “我也同意师兄说的。”路明非点了点头,他倒是别有用心,毕竟昨天老唐来找他可不单纯只是为了唠嗑。 他把手放在口袋里,摸索到了一支试管,那里面装着的液体是老唐炼制出的改良版血统抑制药物,据说成功率有九成八。 路明非当然信任老唐的手笔,但绘梨衣是最危险的“鬼”,她的血统也比普通的鬼还要凶险万分。 他需要先找一个普通的鬼来进行临床试验,之后才能放心的用在绘梨衣的身上,而今天这事儿真是刚瞌睡就摸到枕头。 “好吧,既然诸位都想去的话。”源稚生点了点头,“樱,给三位贵宾准备制服,把那支白色的飞镖取下来。” “是。”樱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办。” 半小时后,火红色的法拉利ff奔驰在高架公路上,大排量引擎高亢的轰鸣。 驾驶座上的是樱,源稚生坐在副驾座的位置上,而凯撒小组则挤在后排。 他们三个已经换上了日本分部“执法人”的制服,卡塞尔学院所有的分部都用黑色风衣作为执行部的标准服装,而本家也并不能例外。 但和总部的黑色风衣略有区别,本家的黑色风衣下摆要更长一些,并且在丝绸衬里中绘有灿烂的浮世绘。 换句话说,就是更中二一些。 “喔!”凯撒喊了一声,无论是樱小姐的快车还是这么拉风的装备都让他感到兴奋,“这感觉真不错,我看到我的衬里绘着夜叉!还有你的助理真的很棒!” “那我就代替樱谢过你了。”源稚生神色不动,从前座上递来那支白色的飞镖,“神户山中的‘关爱学校’,这是一所教会学校,由外五家的樱井家出资资助,少年时代显露危险倾向的同胞会被送到这里来。” “换句话说这里住着的就是血统缺陷者了?不必去看望黑道老头子真让我倍感安心。”凯撒笑了一下,转头去问楚子航,“你的衬里绘的是什么图?” “我的是猛虎。”楚子航顿了一下,接着问向源稚生,“你的意思是那些缺陷者从少年时代就被送了进来?” “目前没有处理血统缺陷的有效办法。” 源稚生的声音有些迟疑,“我也知道这种做法很不人道,但包括密党在内,所有的混血种家族恐怕都是这么做的吧。不直接清除已经是很仁慈的做法了。” “……从一出生就被确定好了命运啊。”楚子航轻声开口道。 听到师兄说“命运”时路明非心中一颤,这两个字对他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感到对命运的无力?那是古希腊英雄的主题旋律啊。” 凯撒感慨道,“越是英雄就越是受到命运的制约,而越是受到命运的制约就越是凸显其英雄。” “不,我没想到那么多。”楚子航摇了摇头,他转头去看窗外的车流,“……只是觉得悲伤而已。” 一百三十四章?山中枯樱(2) 下午的学校并没有什么要做的事情,樱井明可以尽情的休息和放松,只是不能出去而已。 ——只是不能出去而已。 樱井明是这所教会学校的校工,同时也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他通过内部消化的方式成为这所学校的工作人员。 他自五岁起就被送进了这所学校,并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出去过,因为五岁那年的他被判定为危险血统,换句话说他是个血统上的残缺儿,家族口中的“鬼”。 樱井明自五岁起就被送进了这所学校,而如今他已经二十一岁。 没什么不好的,执法人们每年只例行一次来做调查而已,而他要做的只是隐瞒自己的所有危险症状,让执法人们在自己的调查表上全部填为安全的绿色。 绿色代表着安全,安全的意思就是说他不会被处理掉。来看樱井明的执法人们闲聊时说起过曾经“处理鬼”时的故事,说的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 樱井明知道在他们心中自己也是一个鬼,只不过是大鬼和小鬼的区别,大鬼可能还需要执法人们费一些力气,但是小鬼随随便便就能够掐死。鬼是惹人嫌烦的东西,樱井明被掐死的时候也不会有人为他掉一滴眼泪。 樱井明已经在这里活了十六年,十六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孩子成长为少年,十六年的时间足够让一颗树苗成长为一颗苍天大树,足够锈蚀掉一把明亮如镜的刀刃,或者打磨一把最生满铁锈的破剑,让它重新焕发出惊颤世间的长光。 可是这十六年的时间为他带来了什么?这长达十六年的囚禁折辱和死一般的寂静为他带来的是什么? 他在心中问自己这个问题,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躺倒在校园的草坪上,看着十六年来一成不变的四四方方的天空。 但正如之前的每一次问询一样,二十一岁的樱井明仍旧得不到答案。 有执法人安慰樱井明说如果调查表上安全的绿色如果能够一直维持到四十岁的时候,他就能够重新获得自由。 今年他的生日也快要到了吧……这样的日子还要维持十九年呢。十九年。 他已经在此处消耗掉了十六年,然后还要在这里消磨掉十九年。离开这里的时候就像是出狱吧?但是四十岁的自己出狱又有什么用呢?恐怕记忆中总是衣冠楚楚的父母也不会来接这个已经四十岁的儿子吧?或者说他们还会把自己当做是儿子吗? 五岁的樱井明在监测出血统缺陷后就被父母快速的舍弃掉了,就好像舍弃掉一只并不可爱的小猫或者是小狗。 樱井明的心底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随之翻涌升腾的情绪名为愤怒,但他很快将这种情绪压抑在心底。鬼是不能够表现出愤怒的,表现出愤怒的鬼在评级时会被打上黄色,甚至是代表着更加危险的红色。 他的身边只出现过一个被打上了红色的伙伴,而那也是他们之间见面的最后一次,因为那个伙伴已经被悄无声息的“处理”掉了。 蛇岐八家是个很大的家族,它枝繁叶茂犹如一颗苍天大树,而它的家族成员便繁密如同树梢之上青翠的树叶。 家族处理掉一个小鬼就好像大树抖落掉一片干枯的黄色叶子,落在泥土上时就算拼尽全力也只能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供给执法人作为反面教材的谈资。 除此之外不再会有半点波澜,没有人会在意一片枯叶的抖落,正如同不会有人会在意樱井明的去死。 白云寂寞的在四角的天空中踱步,从前的樱井明会饶有兴致的为它们取名字,把它们当做是在此稍作歇息便会外出游历的朋友。但现在的他甚至会对天空中的白云产生嫉妒。 四十岁快点到来吧…… 樱井明闭上眼睛,他把心中所有的怨气和怒意转化为一道长长的叹息声,叹完这口气他就要回到工作之中去了。 叹完这口气他就不再把自己当成一个鬼,他是暂居于此的樱井明,一个落寞沉寂的英雄,要经过四十年的砥砺才能够重新出鞘。 想到这里让他稍微好受一些,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裤腿上的草屑。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响亮的引擎之声,那是跑车的引擎,和关爱学校外出采购物资的货车声音全然不同。 ——在这种神户的山区,只有一种人才会开这种跑车来。 执法人。可是最近没有临近生日的人,距离生日最近的樱井明,但那也得等到半个月之后了。 他们难道是来处理鬼的? 樱井明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 刹车声相当刺耳,只听声音就能想象到那辆车来时的速度,可谁居然敢在这种山区的路上开得这么快? 四男一女五个黑色的人影从敞开的校门走了进来,他们身穿黑色的执法人的服装,敞开的里衬中绘着猛虎、夜叉、樱花与鹤。 “哦哦,原来这里是校园呐!我还以为是监狱呢。”路明非环顾了一下四周,以他现在的眼力能够很清楚的看到远处校舍门前的粗大铁链和加固铁门,那种链子用来捆死侍想必都没问题吧。 这句阴阳怪气相当有水准,即使是源稚生也被梗得够呛,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听说密党在太平洋的疗养院上会用大剂量的安眠药辅助入睡,本家不喜欢用那种药物辅助的方式,只好加强在门口的防范了。” 楚子航和凯撒同样在打量周围的环境,他们没有错过四周坚实厚重的石墙以及那些通电的铁丝网。 “看起来你们原本可以把这里做成监狱的。”楚子航轻声说道。 “这并不是少主一人能够决定的事情,”樱开口说道,“背负着龙血就要有这样的觉悟,在这方面密党也不能例外。” “啧。”凯撒摇了摇头,“这个校园小得让人难受,我有点不想进行这趟探望任务了。” 他心里其实有些不舒服,路上的时候还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离这里越近就越觉得难受。 因为血统原因就遭到囚禁,和因为姓氏的原因就被定为卑贱一样,下定义的一方如出一辙。 是的,因血统而被囚禁的混血种让他想起了名为“古尔薇格”而被定义为卑贱的姓氏。 他有点生气。 “本次的任务对象已经安排在审讯室里了,往常进行调查的时候都是要隔着钢化玻璃问话的。”源稚生举起手中的调查表,“有谁想要去试试吗?” “隔着钢化玻璃?”凯撒皱起了眉毛。“你们已经把他锁在这个监狱一样的地方了,却还要让他在审讯室里隔着钢化玻璃问话?” “抱歉,这也是为了安全问题考虑。”源稚生说道。 “我们这么多混血种中的精英,应该不至于怕一个血统缺陷的混血种吧?”凯撒笑了一下,“少主以为呢?” “……”源稚生难得有些沉默,他皱了皱眉,转头看向樱,“那就安排在外面的操场上进行调查吧。” “在监狱里审讯并非犯人的人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凯撒接着说道,“既然是难得的体验,能否安排的新颖一些呢?” 楚子航和路明非都有些意外,他们还未曾见过这位贵公子像今天这样展现攻击性,而且是为了一位素未谋面的血统缺陷的混血种。 “那么由他自行决定如何?”源稚生问道。 “不错的提议。”凯撒点了点头,随后从口袋拿出雪茄盒,抽出了一支高希霸雪茄递给了源稚生,“刚才有些冲撞,抱歉。” “没事。”源稚生接过那支雪茄,但对于平时抽惯了柔和七星的他来说,这根雪茄显然有点超过能力范畴了。 “少主……?”樱看向源稚生。 “就这么办吧。”源稚生最终选择把那支雪茄塞进了嘴巴里,“让那个人自己选……叫什么来着?” “是樱井家的樱井明。”樱开口说道。 “那就让樱井明自己选地点。”源稚生说道,“我们这里有一位家主,一位家臣,两位a级的精英和一位久违的s级,这种阵容如果还能让樱井明逃掉或者伤人的话,我也该第一个切腹谢罪了。” “是。”樱点了点头,朝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了。 这个时候凯撒划着了火柴,他捏着两只燃烧的火柴凑了上来,源稚生伸出一只手用来挡风,把雪茄凑到了火上。 ——随即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凯撒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露出了一个笑容。 “谢谢啦,少主。” 一百三十五章?山中枯樱(3) 火红色的法拉利ff再次在公路上奔驰,樱井明坐在后排,他的身边是穿着黑色风衣的执法人,此刻居然生出了死之将至的无力感。 漂亮的女人说要带他出去接受调查,不过地点可以任由他来选。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绝对是假话,要知道他的生日还有半个月,说是调查,只不过是处决的另一个说辞罢了。 樱井明并不是那种迟钝的人,恰恰相反,在懵懂无知的年纪他就知道绿色代表安全,而黄色和红色则是代表着危险的颜色,于是他学会在接受调查的时候欺骗执法人。 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原来欺骗也是死路一条吗?樱井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次来的执法人足足有五位,他甚至不敢有一丝反抗的念头。 明明知道他们只是找了个处理的借口,打算悄悄的将他这个鬼处理掉。但是鬼使神差的,樱井明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想……我想去我曾经的家里看看。” ———— 车上的气氛有些沉闷,樱在专心致志的开快车,后排仍旧坐着三人组,而樱井明则坐在靠窗的位置,路明非挨着他坐,旁边是凯撒和楚子航。 樱井明肉眼可见的局促和紧张,但饶是如此,他仍旧瞪大了眼睛去看车窗外的风景,仿佛要将所见到的一切都尽可能的装进脑袋里。 “老大。”路明非侧着身子低声开口。 “怎么了?” “这个叫樱井明的看起来好紧张啊。”路明非小声说道。 绘梨衣初次见到这样的风景时也表现得很贪婪,仿佛要将一切全部记在心里一样。但樱井明的表现全然不同,他在看风景的同时伴随着浑身轻微的颤抖,那并不是激动而是恐惧,因为路明非能够看到他额头上的冷汗。 简直就像是死囚在被押送至刑场的路上,贪婪的想要记住途中的所有风景一样。 “紧张?”凯撒愣了一下,随后观察了一下樱井明。 后者听到他们的交谈声几乎顿住,但颤抖却不能强行抑制,于是便更抖得像筛糠。 “真是肉眼可见的紧张……”凯撒说道。 “对执法人的畏惧吧?”前座的源稚生开口说道,“和你们坐在一起,他的压力有点大。” 随后他换成了日文,“樱井明?” 樱井明直接绷直了,“是!” “不要紧张,”源稚生的声音有些生硬,显然他没有安慰过樱井明这样的鬼,“本家向来信守承诺,会满足你的愿望的。” “是!”樱井明大声回答道。 坐在后排的执法人中有一位金发蓝瞳的执法人,樱井明觉得那应该是家族的雇佣兵,而他们开口交流用的外语更是让他确定了这个想法。 是要让雇佣兵来观摩学习如何处理鬼的流程吗?但这种事情连家族都觉得过于残暴了,于是便给出可以实现承诺的说法,就好像某种临终关怀一样。 算了,比起不明不白的死在那种深山里,还是为自己活过一次比较好吧? 樱井明了解外界的途径只是通过日剧,他在某部剧中看到有一种花叫做昙花,生长许多年却只为一瞬间的绽放,它绽放时极尽绚烂也极尽辉煌,但只开放在刹那之间,随后就会凋零。 但就算是只能开放一瞬间的昙花,也好过在石缝中默默死去的小草。 樱井明不愿意做小草,他从五岁开始被压磨至今,作为一株草而成长到了现在。而现在有这样一个重新体验人间的机会,他必须牢牢的把握住,哪怕在这之后会死。 ——做一瞬间的盛放。 —————— 法拉利停了下来,此处是大阪的郊外,不远处是一栋漂亮的两层别墅。 樱井明见到了那栋熟悉的建筑,竟然有一瞬间的失神。 规制还是曾经的规制,只是和记忆中比起来更破旧了许多。 “再近一点的话可能会被察觉。”樱开口说道,“我们今天穿着的是执法人的风衣。” “没关系。在这里就好。”樱井明轻声说道。 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不再对执法人们感到恐惧了,此时此刻只是模糊的回忆起五岁之前的记忆。 在印象里他的父母相敬如宾,母亲会弹钢琴,而父亲则是一个很好的厨师。他有一堆积木玩具,每当母亲弹起琴时父亲就在厨房里操作,而樱井明则在他的积木玩具堆成的城堡之中爬来爬去,既是创作城堡的建筑师也充当破坏城堡的怪兽。 有时母亲会把他抱在怀里,用手握着樱井明的手指,让他的小手在黑白上的琴键上依次按过,于是琴声就如同清泉般缓缓淌出,最简单的哆唻咪发萨拉西。 那个时候母亲就开心的笑出来,说樱井明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音乐家。 但樱井明没有成为音乐家,他只活到了五岁就被家族判定了混血种生涯的夭折,接下来的漫长岁月都将是樱井明作为“鬼”的人生。 别墅二楼的窗口突然出现了人影,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却显出一种佝偻出来,由于距离太远,樱井明看不清楚他的脸。 “樱井孝三郎。”源稚生轻声开口道,“他是你的父亲,事实上在同你的母亲结合之前,他曾经和前妻有过一个女儿。” “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吗?”樱井明出神的问道。 “她的名字叫做樱井小暮,已经明确是一个鬼。和你一样。”源稚生开口说道,由于凯撒三人组的原因,他隐瞒了樱井小暮已经加入了猛鬼众的事情。 “原来是父亲的原因。”樱井明嗤笑了一下。“可他真的是个很好的厨师,我很爱吃他做的饭,虽然现在连味道都已经忘记了。” “需要望远镜吗?”源稚生问道,“如果你想要看得清楚一点的话。” “谢谢,不用了。”樱井明摇了摇头。“我差不多已经忘记了他的脸,也不想再仇恨一个具体的形象了。” “由于生下了两个鬼,你的父亲现在已经不允许再进行生育了。你的母亲没有同他离婚。” “是嘛……”樱井明出神地望着那个身影,这时从别墅的二楼中传来钢琴的声音,那是悲伤的调子,如同冷冽的清泉直接流进人的心里。 “你的母亲,名字叫……” “别说了。”樱井明打断了源稚生的声音,“请不要再说了。” 这个年轻的鬼泪流满面,在悲伤的钢琴声中,他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拳头,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走吧。” ——“已经够了。” 一百三十六章?毒兽之巢 “请看。” 戴着苍白能剧面具的男人伸出手掌做展示状,他的身后是巨大的储水箱,通过这一侧的玻璃墙,能够看到其中悄然游动的妖怪。 那面具绘的是公卿的笑脸,惨白的脸,血红的唇,乌黑的齿,仿佛出自大师的手笔,但看着却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此处真不愧为奈落之名。”另一人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也戴着面具,浑身罩着黑色的大袍。 “奈落”是梵音的音译词,在佛经中形容永不能解脱的无间地狱。此处豢养如此妖魔,说是奈落倒也恰如其分。 不同于惨白而朴素的能剧面具,他的面具则极尽奢华,以黑曜石为底,黄金为饰,红宝石做眼,塑出一头胡狼的形象。 “没人会想到在铁穹神殿之下居然还有一个这样的养殖场。” 能剧面具自得的笑道,“不同于您培育的徒有其表的死侍,这些可都是真正的蛇形死侍,具备典籍中所说的那种力量。” “恭喜。”胡狼面具不动神色的鼓掌。 能剧面具有过一瞬间的停顿,但他的声音里立刻带上了笑意。“请看……” 他的手中拿出一个手电筒,拧亮之后照上了玻璃,那些游动的妖怪缓缓追逐着光源游动而来。 它们把脑袋顶在玻璃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手电筒的亮光,原本苍白的脸色在冷光的映照下更显出长久的死相,如同在海中漂浮了数天的浮尸,近乎漂白。 人类与妖怪的缝合体,蛇形的死侍。 胡狼面具贴近了玻璃,似乎是想看得更仔细一些。 “日本的流浪汉数量不少吧?”胡狼面具开口问道。 “作为研究的素材倒是足够用了。可惜不如您那样好运,能够淘到带有血统的素材。”能剧面具谦逊的说道。 “你手下的鬼不是很多吗?” 胡狼面具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玻璃,引得对面的死侍一阵骚动,“随便处理掉一些也就够用了。” “能够收编的鬼当然就收编掉了,听话的混血种当然比没有脑子的怪物好用。” “说的也是,毕竟变成死侍之后连言灵都不会用了。”胡狼面具挠了挠脑袋,“这方面可真的是难题。” “您已经在研究如何让死侍释放言灵了?”能剧面具有些惊讶。 “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毕竟最近有一位合作伙伴心痒难耐,我在忙着帮助她做点实事出来。” “说起这个。”能剧面具压低了声音,“您之前在赫利奥波利斯得到的赛特的尸骸……” “你觉得呢?”男人收回了手,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脸上的面具,黑曜石清脆有声,“这就是那位沙漠之王的面具,而他的尸骸也已经被我吃得差不多了。不然我怎么会有空闲来见你?” 能剧面具默默扫视了一眼面前的男子,他知道“吃掉一位次代种”是什么意思。 “恭喜。”能剧面具祝贺道,他的声音如同沾满了蜜糖。 “好了,我本来就是来谈生意的,你带我来这里无非是为了让我看看你的研究成果,想在生意上加些砝码罢了。” 洛基笑了一声,摆了摆手,“你我都是聪明人,不必拐弯抹角的。” “那我就挑明说了,我需要你的死侍研究成果。” 能剧面具收起了手电筒,此处陡然一昏,“我悄悄查过公开的卷宗,你研究的死侍虽然战斗力不及那些典籍上的记载,但是血液的侵蚀性却胜过许多,它们的血液甚至能够瞬间腐蚀金属。” 不知不觉之间,两个人都已经不再用敬语。 “你想要知道为什么我研究的死侍血液具有那样的侵蚀性?” “的确如此。” “那么你要拿什么来换呢?”洛基摊了摊手,“你知道的,我已经吃掉了一位次代种,提升死侍战斗力的办法对我来说已经不是那么急迫了。” “你说的是‘不那么急迫’。这代表你仍然还需要。” 能剧面具不紧不慢,“我可以附带一些其他筹码。” “如果是金钱的话还是算了。”洛基叹了口气,“我们在猎人网站上赚取到了足够用的金钱。甚至足够用到我死掉。” “女人如何呢?” “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人吗?”胡狼面具后传来审视的目光,“像你一样?王将先生?” “……开个玩笑。”王将笑了一下,“我可以给您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庇护的承诺。” 王将又换成了那种甜腻的声音,“我其实已经掌握了日本分部的一部分。现在密党在到处找您,而我可以通过日本分部来把您和您的组织庇护下来。 “您知道的,日本分部独立于卡塞尔学院,两者之间只是合作关系。” “然后置于你的掌控之中?没想到你这个最大的鬼居然还能掌握分部。”洛基笑着摇了摇头,“那我是该叫您王将先生……” ——“还是说橘政宗大家长呢?” 公卿的笑容似乎凝固住了,他稍微低下了头,那苍白的脸上明明只是一幅面具,居然表现出浓烈的阴险和杀机来。 “……您真是爱开玩笑。” “只当是个玩笑吧。”洛基耸了耸肩膀,“两个条件。我可以告诉你如何让死侍血液具有腐蚀性,甚至可以告诉你龙形死侍该如何培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最多也只能培育出蛇形的死侍。” “请讲!”王将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在面具后轻轻舔了舔嘴唇。 “第一,作为交换,我需要知道强化死侍躯体的方法。” “这个自然!” “第二,卡塞尔学院这段日子是不是派来了一个调查团?” “那是前天晚上的事情了。”王将愣了一下,“您问这个做什么?” “里面有个叫路明非的s级,相当麻烦……” 洛基的声音阴沉如雪水,“我需要你想办法杀了他,不管是用什么办法,这里是日本,你有一百种善后的办法。” “这……”王将有些犹豫,他知道前段时间s级在赫利奥波利斯的传闻,看这位奸诈之神这个反应,恐怕那并非传闻而是真的。 ——这位s级真的独力杀死了一条三代种。 “我可以先告诉你关于如何提高死侍血液的侵蚀性,这样一来只需要派一点点的炮灰,就能够清掉战场上除了炼金材质之外的所有武器。” 洛基仍旧不疾不徐的开口,“况且这样的血液还可以用在战斗之外。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这玩意儿有多么方便。” 王将仍旧没有开口,且不论路明非是不是真的有超越三代种的战斗力,杀起来到底有多麻烦,仅仅对方是昂热派来的就足够让人头疼。 投鼠还需忌器。杀掉路明非之后,就算后事处理隐藏得再完美,也一定会招致学院的新一轮调查和怒火。最坏的可能性就是希尔伯特·让·昂热亲自来到日本分部兴师问罪。 而他还没有勇气去直面那个锋利如刀又在心中深埋怒火的男人。 “你在忌惮?路明非再怎么强也只是一个刚入学还不到半年的学生而已,若非本次只有我一人前来日本,本应是由我们去将他了结。” “我并非忌惮路明非。”王将摇了摇头,“而是希尔伯特·让·昂热。路明非是他心爱的学生,如果真的杀掉了他,鬼知道那个男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昂热确实是个棘手的对手。但我要说的是,龙形死侍只是理论上构成复杂,培育起来相当简单。” 洛基循循善诱,“昂热的斯莱布尼尔已经被熔坏了,再怎么抢修也是需要时间的。而且你又有辉夜姬这个人工智能,封锁消息和拖延时间还是很简单的吧。” “您真是说笑了。”王将笑了一声,“我只是区区猛鬼众中的王将,侥幸之下才渗入了日本分部的一部分,怎么会有辉夜姬的控制权呢?” “那你就当我在说胡话吧。但我要说的是,从辉夜姬隐瞒消息到昂热得知消息并第一时间赶来的这段时间里……” 洛基向前踱出一步,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王将的肩膀上,声音蛊惑而话语诱人,“你足够造出一整支由死侍构成的军队。前提是材料足够。” “日本不缺材料,东京也如此。”王将伸手向肩膀探去,将洛基的手轻轻扫下,“我怎么相信您开出的条件是真的呢?毕竟您可是被称为奸诈之神的存在。” “奸诈也要看体现在什么方面啊。”洛基摊了摊手,“先实验一下我开出的第一个条件如何?等你杀掉了路明非,我再告诉你第二个条件也不迟。” 王将再次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奸诈之神,对方戴着偷来的面具用以遮盖面孔,脖子上用线穿着一只不知名动物的牙齿,隔着面具居然也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所散发出的笑意。 不过那个s级确实是个麻烦,居然能够抗拒白色皇帝的道标。放任成长的话恐怕会在将来的某天挡道吧,那么不如就趁现在…… “成交。”王将伸出了一只手,“先告诉我死侍的血液如何附加腐蚀性,我帮你杀掉那个s级。” “甚好。”洛基伸出一只手握住了王将的手,对方的手指干瘪如同枯枝,“敬我们的合作。” 一百三十七章?雨落(1) 洛基站在一处阴影之中,今晚的东京仍旧下雨,不知何时,总之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下雨了。 雨幕交织而下,他披着黑袍戴着面具,看不出任何悲喜。 一阵轻悄的脚步由远及近走来,却看不到有任何的身影。 洛基轻声叹了一口气,“您连冥照也能轻易模仿啊。” “感叹的是否太晚了点。”一阵模糊的阴影逐渐在雨幕中散去,显出身形的是个漂亮的女孩,留着黑色的长发,本该俏皮的脸上却显露出威严和肃穆。 “抱歉。”洛基微微躬身。 “你要杀掉那个叫路明非的s级?”女孩开口问道,“能说说理由吗?” “昂热的接班人这个理由应该足够了吧?而且那是能够杀死三代种的危险人物,放任成长实在过于危险。” “那件事我已经听哈提说过了。”女孩点了点头,岔开了这个话题:“那个戴面具的让我恶心,你就和这种人做交易吗?” “互相利用而已,况且龙形死侍制作起来也是相当麻烦的。不如说他只是单纯受骗。”洛基耸了耸肩膀。 “那么狡猾的人居然会相信你这么拙劣的骗术?” “王女殿下恐怕没有骗过人吧?”洛基笑着开口道,“想要骗人就不能只说假话,你需要把一句假话掺杂在九句真话中说出去,这样才会让人甘心受骗。” “人类真复杂……”女孩轻轻摇了摇头,她在思考洛基话语中的意思,“所以你就是这么做的吗?” “正是如此。之前的交易中我从未欺骗过他,包括刚刚的如何让死侍的血更加具有腐蚀性的办法也是真的。” “所以他才会相信你?”女孩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想要骗人,就要在九句真话里掺杂一句假话……我记住了。” “您是想要了解人类吗?” “嗯。”女孩点了点头,“但是人类很难懂。” 听到这话后,洛基略微弯了弯腰,他伸手按住了胡狼面具的眉弓部分,像是在按捺笑意,“从某种程度上讲,由于血之哀的原因,那些混血种应该比我这种人类要更难懂一些吧?” “听你的意思……你现在还是人类?可你明明已经吃掉了赛特的尸骸。”女孩皱起了眉头,“难道进化失败了?” “真正吃掉赛特的人可不是我啊,我只是提供了餐桌上的刀叉而已。”洛基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哦,这句话是真话。” “在我见过的那么多任洛基里,你是最奇怪的一个洛基。” “补充一下,也是最让您接近终极之躯的洛基。” 女孩没有说话,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 雨幕渐大,雨水顺着洛基黑曜石质的面具流淌而下,他的黑袍也被打湿。而女孩的身上居然没有沾湿一丝,那些雨水落在她身旁就滑开,像是遇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两人枯立了许久,最终是洛基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您应该有把那些东西放出来吧?” “没用暴力手段让我费了点力气。不过肯定是放出来了。”女孩耸了耸肩膀。“你的目的是让他去杀掉那个叫路明非的人,但为什么又让我协助释放死侍呢?” 洛基和王将在铁穹神殿之下的死侍养殖场中谈判时,她已经用冥照混在了其中,一直耐心的等到了两人离开最底层之后,才着手寻找释放死侍的闸门。 “想让这里再乱一点,最好是压不住的那种混乱。密党还没有放弃搜寻我的踪迹,只是添一把火转移一下他们的视线而已。” “那个人不会怀疑是你做的吗?”女孩歪了歪脑袋。 “我和他是一同离开的,而且我们刚刚才达成了重要的合作,有着共同的目标。在这种紧要的关头,我这个盟友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洛基笑了一下。 “……人类真难懂。” “就连人类都摸不透人类呢。”洛基叹了口气,“还有,请恕我直言,王女殿下。现在几乎万事俱备,只差您下决定了。我不喜欢拖欠别人太久的人情。” “我还没有想好。”女孩轻轻摇了摇头,“总之你现在还是欠着我的,人情,对不对?” 说到人情这个词语时她顿了一下,以她龙类的思维很难理解这个词语的含义。 龙类之间用力量和战争进行交流,就算有亲情也是极少的一部分。“人情”对它们来说有些超纲了。 “是啊,我欠了您很大的人情。”洛基感慨道,“没有哈提和斯库尔的帮助,我根本得不到赛特的骸骨,我的计划也就无从谈起了。” “我对你的计划不感兴趣,但既然你还欠着我的人情,就需要帮助我做事对不对?” “得看是什么样的事情了,毕竟我也已经为您准备了升格终极形态的仪式作为回报。” “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女孩轻声说道。 “请说。” “你真的只是自己来了这里?” “那是假话,我还带了一个人,只不过赴约时的的确确只有我一个。”洛基笑了一下,“虽然您当时也在场,但考虑到王女殿下是尊贵的龙王,您当然不能和我们这些人类和混血种混为一谈了。” “总觉得你在骂我不是人……”女孩摇了摇头,“算了,既然你带了人来,是不是要去协助王将杀掉路明非?” “我并没有这个想法。”洛基说道:“狄俄尼索斯只是来保障我的安全,贸然露面被发现的话,只会招致王将对我的怀疑。我们顶多也就是远远看一眼,毕竟对路明非的实力我还不敢做准确的判断。” “我有个要求,那三个人里有个黑头发的面瘫。他的名字叫楚子航,血统是a级,血型也是a……咳。” 女孩握手成拳,放在面前轻咳了一声,随后接着开口说道,“总之,其他人都无所谓,死了也就死了吧。但是那个黑头发的面瘫不能出事。” “这就是您开出的要求吗?”洛基愣了一下。 “这就是我的要求。”女孩点了点头,“如果不是不方便出面,我会考虑自己过去的。” “既然您这么要求的话。” 洛基一手按着面具,一边优雅的鞠了个躬,“那么我会赶过去帮忙的,在必要的时候。” “我需要确认你刚才在和我的交谈中掺杂了几句假话。” “我刚才没有说假话,王女殿下。”洛基耸了耸肩,随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头也没回,接着开口说道,“顺带一提,我觉得您这样了解人类的办法是不太对的,因为他不是人类而是混血种。” “我只是单纯想了解人类,他只是我观察人类世界的一个样本!”女孩大声说道。 “既然如此我建议您换一个样本。” 洛基顿在了原地,他转过头看向女孩:“毕竟他是个混血种而并非人类啊。血之哀会导致混血种和人类之间的偏差,失之毫厘而谬以千里。” “我是尊贵的龙王,怎么可能直接就能观测和理解人类……” 女孩的声音有些生硬:“混血种介于龙类和人类之间,同时具有龙类和人类的特征……他只是我观察人类道路上的一个简单过渡而已。” “额……”洛基愣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措辞,但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那我只好祝您成功了。” 一百三十八章雨落(2) 第139章 一百三十八章雨落(2) 越师傅有点紧张。 来拉面摊吃拉面的人并不多,一般都是附近东大里的学生,偶尔还会有一些不入流的小混混,但好歹没有发生过不肯付钱之类的事件。 所以越师傅收入虽然微薄,但日子倒还也凑合。 昨天晚上来这里吃面的三个外国人也可以算作不错的体验,年轻人们在雨夜里向自己敬酒,叫人一眼看上去就想到美好的青春,而且自己还贡献了鲍鱼海胆拉面。 真是不错的体验,前提是他们不再来的话,当然这不是越师傅不欢迎回头客,主要是他们来则来矣,居然还穿着那样的服装—— 下摆极长的黑色风衣,衬里绘着夜叉、猛虎、樱花与鹤。 就算越师傅分辨不出家族现在的执法人服装是什么风格,但那样精致盛大的浮世绘,他一眼就能够看出这正是出自家族的手笔,错不了半分。 蛇岐八家是日本黑道上的皇帝,也只有本家才够格使用如此绚丽的绘图。 这些孩子们居然都是家族的人吗?家族什么时候居然会请雇佣兵了? 越师傅百思不得其解,已经几十年没有家族的人来找过他了,而如今突然出现,他不由得担心对方昨天就是来踩点的,而自己的身份可能也已经暴露。 怎么办?干脆直接收摊好了?可是对方走得很急,下车之后直接就冲着自己的拉面摊过来了。 就在他思索究竟该如何脱身的时候,对方已经大大咧咧的坐下了,说要吃鲍鱼海胆拉面。这时越师傅才发现他们之中又多了一个人,不过那人的确是标准的日本人的长相。 越师傅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但对方接着又出声提醒,说要四份拉面。 ——原来他们真的是来吃面的。而且点名要四份鲍鱼海胆拉面。 越师傅用方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居然萌生出“受宠若惊”的感觉。 —————— “樱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源稚生拉开法拉利ff的车门,他一手撑伞,另一只手里提着塑料袋,里面装着两桶泡面。 拉面摊固然不错,可是座位有限,况且还下着雨。陪着三位精英宝宝和小鬼晃荡了一路,还是留点空间比较好。 “少主先选吧?我的话都可以的。”樱伸手把一截发丝挽到耳朵后。 “嗯……那我就拿西红柿鸡蛋面了,樱你吃这个鲜虾口味的吧?” “少主安排就可以了。” “樱你还真是……”源稚生叹了口气,“算了,我去拉面摊上要点热水来,樱你负责打开包装。” 樱接过塑料袋,同时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撕开桶面的塑料包装,源稚生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他转身撑起伞,朝着雨幕中的拉面摊走去。 ———— “误会解开了就好。”凯撒说道,“这是无妄之灾,但经受住了就是英雄!西西弗里也被困在折磨之中,只能日复一日的推动巨石,但在他选择向石头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英雄!” 他是用中文说的,在说完之后他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示意翻译。 于是路明非就用较为熟练的日语把这段话原原本本的翻译给樱井明听。后者一边听一边点头,这场景就像中二病头子给小中二病大谈勇气与英雄。 原来这小子今天真的以为要死来着,觉得本家突然来了这么多执法人是要想法子杀他,而带他兜风的原因则是所谓的临终关怀…… 怪不得樱井明在看完他爹妈之后就开始哭,末了找了个僻静地方说你们动手吧,这里是个很美的地方,死在这里正是英雄的宿命!他说名为樱井明的男人心愿已了了,作为刀剑重新出鞘的梦想已然化作泡影,但死去的是被称为鬼的我,作为人的我将永远活着。最后说请告诉奈美老师说我爱她! 说这话时男孩一脸的决绝和平静,但身体却止不住筛糠似的抖。 一旁的源稚生和樱已经听的一脸黑线,而楚子航和凯撒则在眼巴巴的等待路明非做翻译。最后终于说明白只是本家来的贵客想帮他这个鬼一个忙,让他走出监狱去贴近一下生活。 于是樱井明羞赧起来,因为他最后对奈美老师做了深情的表白。临死之前的最后所思居然是个女人,对樱井明来说实在不符合英雄的气质,并拜托大家不要告诉奈美老师。 但好在源稚生和樱都保证不说出去。这才让樱井明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小心翼翼的问那我能不能再逛逛,真的不想就这么回到那种地方去。 说起来这家伙还真是个中二少年,明明已经二十多岁,但心理年龄可能还不到十六岁,对外界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日剧,就像绘梨衣对外界的了解都是来自动漫一样。 想到这里必须赶紧开展血统稳定药物的临床试验了,可惜苦于没有和樱井明单独相处的机会…… 路明非暂时还没想让这种药物暴露在大众视野里的想法,蛇岐八家里有很多鬼,如果他们的血统得到了稳定,也只会团结在本家周围。这么一来虽然能够有效削减猛鬼众的势力,但是考虑到大家长是橘政宗这个老登,起到的作用也只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 退一万步讲,就算抛开赫尔佐格这个元素,日本分部也是蓄谋已久,想要反水的。为对方增加稳定的混血种,只会给卡塞尔学院带来麻烦。、 而且第一优先级是绘梨衣,路明非往血统稳定方面发展就是为了帮绘梨衣稳定血统,其他人还是往后稍稍吧。 源稚生突然撑着伞过来了,之前由于拉面摊坐不了那么多人,他选择了和樱吃桶面的方案。 “老板好?”源稚生开口道,他用的是日文,“请问能用点热水吗?” “这位老板叫越师傅。”路明非出声提醒道。 “越师傅好。”源稚生轻轻点了点头,换了个称呼。 越师傅正在案板上埋头苦干,听到招呼后他抬起头来看着源稚生。 不知为何源稚生竟觉得这位越师傅有些眼熟,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刹那之间两人的目光交汇,居然停顿了几秒。 “他们说啥呢?”凯撒低声问道。 “少主问越师傅能不能给他点热水,”路明非贴耳道:“他准备在法拉利上和樱小姐吃泡面,孤男寡女共处一车。” “我懂。”凯撒点了点头,做出十分了然的样子,“日本人喜欢这么搞。” “哦哦,热水是吧?”越师傅终于从对视中回过神来,他拍了拍手,从拉面车的下面取出了一个白色的暖水瓶。 面前之人不知为何竟让他生出熟悉的感觉,但越师傅自觉此前两人从未见过,或许是执法人的黑色风衣让他生出了些许错觉……但和敞开风衣露出衬里的男孩们不同,来人的黑色风衣裹得相当严实,仿佛畏寒的学究一样。 衬里的绘图是本家赋予执法人们的,每个人的图案都独一无二,因此大家也都会骄傲的展示自己的衬里,就好像小混混们热衷展示身上的纹身。从某种方面来说这比喻还算恰当。 越师傅知道不愿意展示衬里的都是什么样的人,这些人通常分为两类,第一种是获得功勋之后认为现在身上衬里中的图案的品级已经等而下之,耻于展示。而另一种则是图案过于高级而拥有者偏偏又很谦逊。 从气度上看此人绝对是后者,这么年轻居然就有高等级的图绘和谦逊的内心,想来也是家族中的风云人物吧? 但他很快收起了这些胡思乱想,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介拉面师傅而已,这些黑道上的事情和他都已经毫无关系了。 源稚生接过暖水瓶提在手里,这时他突然想起自己刚才没有买一次性的筷子,于是又问越师傅能不能再借两双筷子给他。 “少主你不是在吃泡面吗?怎么还专门出来借筷子?”路明非开口问道。 “日本的桶面是不额外赠送叉子的。”楚子航开口解释,“因为他们的家里基本都备有刀叉,其实在美国的桶面里一样没有叉子,你没吃过所以不知道。”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到了学院之后就没再吃过桶面。”路明非愣了一下,“还有我的桶面经历好像全部都是在网吧通宵的时候吃的,还都是别人请我吃的。” “别人请你?”楚子航问道。 “嗯啊。我星际水平好,在网吧可以蹭吃蹭喝的,营养快线,面包或者桶面。”路明非挠了挠脑袋,“哦他们还给我烟,可惜我不会抽又不好意思拒绝,只能接过来夹在耳朵上。” “想学抽烟的话,”凯撒拍了拍口袋,“你可以试试我的高希霸,绝对够味儿。” “抽烟有害健康。”楚子航默默开口。 “师兄说的对。”路明非说。 “唉,俗腔烂调。”凯撒大摇其头。 源稚生拿到了越师傅递来的筷子,可是他却愣了一下,因为他还并没有交代所需几双筷子,越师傅却准确的递过来了两双。 “很正点的女孩啊。”越师傅扬了扬眉毛,用日文开口说道,“很不错的机会,年轻人要好好把握!” 这位拉面师傅的视力居然好得惊人,在这里就能看到停在街外的法拉利上还坐着一个人,并且做出了“正点”的判断。 源稚生想解释些什么,但还是选择了微微躬身,同时用日文道了谢。 随后他慢慢踱步,从左到右依次拍了拍四个人的肩膀,“各位慢慢用餐,我和樱在车上等你们。” 四个人都点了点头,连樱井明都不例外,虽然他没听懂源稚生的中文,但三位执法人点头他也就跟着点头。 樱井明吃的很慢,鲍鱼和海胆的味道在他的味蕾上晕散开来,他觉得这味道足够记一辈子——或者说将今天的经历和温暖铭记到四十岁,这位中二病少年决定成为受尽砥砺的英雄,受磨难而不折。 随后源稚生一手撑着伞拿着筷子,另一只手提着暖水瓶走出了这条萧瑟的小街,那辆法拉利ff正停在街口。走到车边后,他先是把暖水瓶放在了地上,这样他就可以腾出一只手来把筷子递给樱。 “樱……”源稚生正要开口,但这个时候他停住了,因为樱正在接电话。那并不是在和夜叉或者乌鸦联系,因为她的手里捧着源稚生的手机,源稚生一向懒得打理这些通讯设备,于是就由助理代劳。 而乌鸦和夜叉很少直接给他打电话,毕竟有什么事情联系樱就好了。樱总会在源稚生身边的。 此刻的樱正在接听电话,她默默的点头,神色凝重。 “是。我明白了……是,我这就告诉少主。” 樱放下了电话。 “少主,是大家长的来电。”她看向源稚生,一向沉稳的声线此刻居然有些紧张,“源氏重工遭遇了死侍的袭击,数量不明。” “死侍?!”源稚生惊了一下,“怎么回事?” “大家长并未说明具体的原因,似乎是事出突然。” “我去跟贵宾们说一下。”源稚生摇了摇头,这状况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他一直以为本家固若金汤,甚至在其他分部闹得沸沸扬扬的洛基之血就从来没在日本发现过踪迹。除了有个好死不死的猛鬼众在捣乱。 但现在居然告诉他说源氏重工遭遇了死侍的入侵,就好像农民听到从长庄稼的土地里种出了一条鱼一样难以置信。 搞什么? ———— 路明非仍在充当凯撒的翻译,他趁着吃拉面的间隙向樱井明讲完了西西弗里的经历。后者一脸若有所思,正在缓缓摇头。 这场面有点奇怪,凯撒这个意大利人在用汉语讲故事,然后由路明非翻译成日语告诉樱井明,后者有什么见解或者问题就用日语说出来,再由路明非翻译成汉语告诉凯撒这个意大利人。 期间路明非仍旧插叙吐槽,但用汉语和日语分别出说来。 “吃拉面吃拉面。”越师傅把酱蒜头拍在了樱井明的面前,他说的是日语,“想当英雄也得先填饱肚子!” “是!”樱井明坐直了身子,高声应答,随后以战斗的气势开始吃拉面。 “西西弗里后来怎么样了?”路明非开口问道。 “神话中,他一直推着那颗巨石,永无休止。”凯撒耸了耸肩膀。 “我倒是听说过另外一个版本的说法,”楚子航向前倾了倾身子,“说众神是为了惩罚西西弗里,让他在这永无尽头的苦役中只能感到痛苦,但有一天他突然开始享受运动本身,尽量把自己推动巨石时的每一个姿态做到最好。” “后来呢?”凯撒来了兴趣。 “他不再把这项劳动视为折磨,而是每一次精进己身的砥砺和享受,最终当他再次将巨石推至山顶时,巨石轰然倒塌,四散碎去。”楚子航轻声说道,“困他在此的桎梏已然断裂,于是他便从这项苦役之中得到了解脱。” “不错的故事。”凯撒点了点头。 “真不错,不过等我先吃完再翻译给他吧。”路明非动了动筷子,准备吃自己的拉面。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那是源稚生去而复返。 “少主你这么快就泡完面了?”路明非有些讶异,但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源稚生持伞的手中还握着两双筷子。 “额……”路明非愣了一下,“你们胃口不好?” “事出突然。”源稚生用的是中文,“源氏重工里出了点事,我和樱需要回去处理一下。各位贵宾先在这里用餐,随后等待本家通知吧。” “发生什么事了?”楚子航问道。 “总之是急事。我和樱得失陪了。”源稚生的语气斩钉截铁,“请各位贵宾在这里等待本家的联系。” “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少主。”凯撒挑了挑眉毛,“就连路明非和楚子航都没接过我的高希霸,可是你已经抽了我递过去的雪茄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朋友之间不应该有隐瞒。” 他用贵公子的目光逼视着源稚生,他的眼中满是贵气和自矜,那是自信能够镇住场子的眼神。 “实不相瞒。”源稚生叹了口气,“事实上本家遇到了死侍的袭击,我和樱必须得回去处理一下,恕难奉陪。” 听得懂中文的人都震惊了,就连越师傅在面摊后面都停顿了一秒钟,但他立刻装出了一种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继续卖力的擦案板。 源稚生是不知道越师傅会中文这件事的,而凯撒和楚子航一时过于震惊,居然把越师傅给忘掉了。 路明非则没有太惊讶,重启之后脱离原本故事发展,这种事情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实际上只要不是白王这玩意儿现在就苏醒,就算是橘政宗突然跳反领着猛鬼众过来做暗杀行动,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我觉得你会需要我们的帮助的。”凯撒沉吟道,“这里都是上过战场的人,血统方面也都还蛮优秀,曾经有对付死侍的经历。” “但各位是本家的贵宾……” “这种事情上就不要太过迂腐了吧?”楚子航开口道,“你是在卡塞尔进修过的留洋派,在这种关键时刻的断决上难道还要依靠日本思维吗?” 源稚生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思索。 远处火红色的法拉利正在启动,它的引擎高亢的轰鸣起来,樱用倒车的办法快速插入了这条小街,停在了拉面摊的旁边。 “少主。”樱落下车窗,她的神色此刻居然平静了下来,像是准备随着将军冲锋的宝刀,在关键时刻唯有如止水一般平静。“已经联系到夜叉和乌鸦了,他们把死侍群堵在了二楼,但是重火力没有办法展开,需要您尽快赶回去。” 听到这话越师傅脸都黑了,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应该不一般,但没想到居然是家族里的少主,未来的大家长。于是他只好装作不懂中文的样子继续擦已经被擦得很干净了的桌子。 “如果你是留洋派就赶紧下决定,因为在你思考的每一秒里都在浪费时间,而你的手下却在你的本家里拼命。”凯撒说道。“作为一个领袖,你现在应该被判不合格。” “……那就拜托诸君了。”源稚生深深的鞠了个躬。 随后他挺直了身子,“樱你下车,负责看管樱井明,由我和总部的三位专员一同到源氏重工支援。加图索君,你能开快车吗?” “当然,我这辈子只开快车。”凯撒点了点头。 “我不同意。”樱摇了摇头,“我要和少主一起去。” “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源稚生皱了皱眉,“樱井明的血统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在平民区失控,需要有人来看管他。” “我是少主的家臣!”樱低声但坚定的说道,“理应和您一同赴难。”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三人组默默欣赏黑道日剧爱情故事;听不懂中文的樱井明则有些不明觉厉,于是继续吸溜拉面;而越师傅几乎把自己缩成一个点了,虽然很想假装听不懂中文,但连他都看出这家臣是喜欢少主的,可惜后者居然毫无自觉。 “那个……”路明非默默举手,“不如让我来看着这个小子吧,樱小姐必须跟着源少主的话,这里就只剩我一个会日文的能和这位樱井明交流了。” “这个解决办法也不是不可以。”源稚生点了点头,“附近有个药店,路君可以去买点安眠药给樱井明吃,然后找个旅馆先让他睡下。我们就先直接回源氏重工支援了。” “赶快办完事儿赶过来。”凯撒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楚子航一直对你称赞有加呢,我也想见识一下s级在战斗中的样子啊。” “注意安全。虽然表现得很正常,但他还是有血统缺陷的混血种。”楚子航叮嘱道。 “好嘞好嘞。”路明非不迭的点头,“等我安顿好这小子之后,就打出租车去找你们。” “那就拜托路君了。”源稚生鞠了一躬,随后众人火急火燎的上了车,而樱则直接一脚油门,火红色的法拉利ff飚出了小街。 “真是快车呐。”路明非感慨着摇了摇头,随后他扭头看向一脸茫然的樱井明和正在假装吹口哨的越师傅。 “我说越师傅……”路明非叹了口气,“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 “没有没有……”越师傅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啊,我只是个摆摊卖拉面的拉面师傅而已,各位刚才用的中文聊天,我怎么可能听懂呢?” “……可你现在就是用的中文和我讲话。” “我不会说出去的。”越师傅指天发誓,“我虽然只是个拉面师傅,但是黑道上的规矩还是懂一点的。况且我一介孤家寡人,也没有可以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对象啊……实在不行,我明天就换个地方摆摊!” “这倒不至于这倒不至于……”路明非摆了摆手,他觉得让普通人知道龙类的秘闻并不太妥当,但既然对方是孤家寡人,也许没什么洗脑的必要吧?那玩意儿可是有后遗症的,一个不小心给越师傅洗出个老年痴呆就不好了。 毕竟越师傅的拉面确实还蛮好吃的。 “那您保证别说出去啊,本家的报复手段可是很恐怖的,日本黑道里他们就是最牛的那个。”路明非吓唬越师傅,“什么沉尸东京湾或者打水泥桩子他们都做得出来的!” 越师傅心说我从前就是干这一行的我能不知道吗?还有他们现在已经发展到打水泥桩子了吗?真是具有创新意义的办法! 但他还是拼命地点头,同时向路明非展示脖子上戴着的十字架项链,“我保证不会说出去!保证!我是基督徒,不能说谎的!” “那就好。”路明非点了点头,“师兄和老大那边我会想办法交代一声的,那位少主不知道您会中文,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越师傅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路明非点了点头,随后用日文问樱井明:“拉面吃完了吗?” “吃完了。”樱井明点了点头,“其他执法人呢?” “他们有事需要处理,暂时由我看着你。”路明非摸了摸口袋里的血统抑制药物,他的口袋很大,里面还装了个其他的小玩具,“现在我们需要去买点药,你配合一下。可以吗?” “能够有这样一次外出的经历,我已经很满足啦。”樱井明叹了口气,“就像西西弗斯一样,我也会着手推我命运中的那块石头,在磨练中成为英雄的。” “好!”路明非用力点头,同时竖起大拇指,“那么准备接受考验吧!樱井弗斯!” 麻了,我还以为是按章节订阅,每一章收费固定米,没想到是按字数订阅……明天还是分两章发吧。 一百三十九章染血之路(1) 第140章 一百三十九章染血之路(1) “现在本家那边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路明非在口袋里摸索,“我必须得赶过去帮忙。” 说这话时他已经带着樱井明找好了胶囊旅店,找这种便宜地方倒不是因为路明非抠索,而是因为这里是距离他们最近的旅馆,单纯方便。 “我知道的。”樱井明点了点头,他往床里边缩了缩,胶囊旅馆里的房间委实有点太小了。 “我是血统缺陷的鬼,执法人先生必须把我安顿好才能放心过去帮忙。您刚才买的是安眠药吧?我会配合的。” “你这么听话还真让我感到欣慰。”路明非感慨了一句,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了白色瓶子的安眠药。但随着他的动作,还有一个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混血种的血统会对这种安眠效果产生抗体,最好多吃一枚。”路明非将安眠药递给樱井明,同时不动声色的弯腰捡起了那个小玩意儿,重新装回了口袋里。 但樱井明已经看清楚了,那居然是一只黄色的小鸭子。在日剧中出现的场景通常是泡泡浴的浴缸里,伴随着漂亮的少女。 ……没想到这位执法人居然这么富有童心。 “明白了。”樱井明点了点头,他看向路明非的眼神也不由得古怪起来。 不过想到执法人们其实也是有着怪癖的人,这点倒让他感觉到轻松一些。毕竟无关血统的话,大家也都是人啊。 “喝完安心睡一觉吧。我看一下……房间号是0311。等本家那边的事情解决了,会有人来接你回去的。” 路明非监督着樱井明喝下了安眠药,由于剂量的原因药效生效得很快,这个年轻的鬼很快就睡着了。居然还轻轻的打起了鼾。 虽然现在的行为看起来相当违法犯罪,但路明非还是拿出了注射器,他把老唐配置的血统抑制药物小心的倒进注射器里,随后给樱井明来了一针。 这药是成是败就看之后樱井明的血统能不能稳定下来了,而樱井明的血统能否稳定下来则和老唐“炼金术的王座”这个尊号挂钩。 从客观角度来讲路明非肯定觉得老唐的手法没有问题,但他搞这个临床试验就是为了之后帮绘梨衣稳定血统,事关绘梨衣连他也不免感到有些紧张。 ……要是这个血统抑制药真的逼用没有,那老唐可就算是身败名裂了。 到时候路明非就去给康斯坦丁献言献策,让他给老唐安排一个炼金材料的hellokitty当躯干,按照这个兄控的审美应该会喜欢这种偏可爱风的东西,然后路明非就疯狂拍照留念,狠狠的拷打老唐。 说起来现在的棕头鸦雀也算是黑历史了,找机会拍点照片留着吧,等以后老唐修炼成人以后就拿这个嘲笑他。 现在正是紧要的关头,兄弟们还在源氏重工和死侍打生打死,路明非总不能浪费宝贵的时间在这里等待药物生效。还是以后找机会再取樱井明的血做血统检测妥当一些。 路明非小心的给樱井明做了止血,这小子倒是睡得一脸安逸,临出门时他又在心里记了一下门牌号,随后便匆匆离开胶囊旅馆,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源氏重工去了。 —————— “我有没有跟你讲过高中时候喜欢过我的那个女孩子?!”夜叉两手分别端着一把汤姆逊冲锋枪,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他必须大声喊话才能让乌鸦听到。 “现在你跟我说了!”乌鸦大声回答,“该死的我一直以为你是国中肄业!” 乌鸦的手中是一杆大口径的狙击步枪,在崇尚刀战的本家中他是少有的神枪手,每次扣动扳机的时候都能准确命中正在冲锋中的死侍的脑袋。 事实上现在就算是再崇尚刀战的专员,都不会想着拿刀上去和那些死侍对拼,它们的鳞甲连普通的子弹打上去都很难留下痕迹,在刀剑方面也恐怕只有炼金武器才能够切开。 潮水般的死侍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像转瞬之间就充满了整栋源氏重工,由于少主不愿意让他们接近贵客,作为少主家臣的两人这几天几乎闲得长蘑菇。 今天晚上他们原本准备去夜总会放松一下,但是夜叉突然说本家新来了个接线员长得很漂亮,而乌鸦则自告奋勇地来做他的僚机。 但他们刚到源氏重工门口,还没等摸到电梯的时候,就已经听到那些非人非蛇的死侍爬行时的窸窣之声了,甚至还有吃人时的嘎嘣声,夹杂着人声痛苦的嘶吼。 远处的死侍让他们在原地愣了半秒,随后夜叉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叫声,但是乌鸦强行拽着夜叉转身就跑,以防这二愣子拔刀就冲进死侍堆里。 但他们并非逃跑,而是去停在门前的悍马里取了武器,随后又如同凶神一般杀了个回马枪。 “我不是说了我是高中辍学吗?!”夜叉的强大火力压制让走道另一头的死侍没办法冒头,他取武器的时候把自己武装成了一间行走的小型武器库。 也正是靠着那些火力他们才能仅靠两个人把近十只死侍从一楼压制回了二楼,但好景不长,二楼几乎已经被死侍清场了,到处都是已死和将死的人,茫茫多的怪物把他们反推了回来。 “后来呢?!”乌鸦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瞄准镜,那些怪物保留了战斗的本能,现在已经学会隐藏身形而不露出半点破绽,这种情况下他这个神枪手也很难发挥作用。 “那个女孩特别喜欢我。但是我当时一心扑在了攀岩运动上,所以错过了美妙的恋情啊!”夜叉用最狂热的语气说出了如此遗憾的故事,看样子他还沉醉在美妙的扫射之中。 乌鸦虽然自诩变态,但夜叉这种变态的症状和乌鸦还略有不同,夜叉是爱好打打杀杀也擅长打打杀杀的莽夫,巴不得每天都有这样的机会让他好好扫射一通。 一头死侍冒失的从角落处冲了出来,这头死侍的身形异常巨大,手臂上缝合了锋利的刀片,乌鸦的一发爆头居然也没能将它立刻杀死,但夜叉的两把汤姆逊立刻瞄准了这个精英怪,弹幕在它的身上犁了个满。 这个行为也让夜叉打光了汤姆逊冲锋枪的所有子弹,但他没有选择换弹而是直接丢掉,然后伸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乌兹冲锋枪。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但死侍们仍旧抓住了这个换枪的间隙。它们从藏身处一拥而上,朝着夜叉和乌鸦冲来,看起来那么臃肿的躯体此刻居然能够表现出如同游蛇般的灵活。 乌鸦冷静的扣动了扳机,大口径炼金子弹轰爆了第一个冲上来的死侍的脑袋,而在他开出第二枪的时候夜叉也已经重新开火。 但失去了双持武器而仅有一把乌兹冲锋枪的夜叉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压制死侍,对面的蛇群纠缠乱舞着快速逼近,两人已经能够闻到它们身上所散发的腥气。 狙击枪再次开火,无愧于神枪手之名,乌鸦的这次射击仍旧是精准的爆头,死侍仰面横飞了出去,落地时估计脑袋已经碎成肉块了。 但在倒下的死侍背后突然窜出了一道黑影,这头略小一些的死侍一直隐藏在前方死侍的身后,直到同伴倒下才猛然发动袭击。 夜叉转移了乌兹冲锋枪的枪口,那里正喷射着出明烈的火舌,那头迅捷的死侍还在半空中时就被弹雨钉翻在地,可后续的四五只死侍也已经摸了上来,他们两个人的防线即将一触即溃。 乌鸦心说完蛋,这种情况就好像玩塔防游戏一样,敌人能送过来一波兵就能送来第二波兵,在前面的路上没有挡住对手,等小怪冲到了后面就更加不可能了。 而且刚才和樱通电时他还夸下海口说把死侍们堵在了二楼,但看目前的形势等樱赶过来的时候已经可以给他和夜叉收尸了,少主还得招募新的家臣。 死侍张开了血盆大口,它们的身体构造居然支持它们把嘴巴张得比脸还要长,里面闪烁着无数尖齿,被咬一口恐怕直接就会跟阎王报道了。 关键时刻他手里的狙击枪居然也掉了链子,那里的子弹被打空了,按理说乌鸦这种神枪手对弹量具有敏锐如同机械般的敏感,但此情此景如此紧张,冷静如他居然也忘了给子弹计数。 那头死侍弹跳着飞跃了上来,乌鸦急中生智,直接把手中的狙击枪当做棍子抡了出去,这一击他用尽十足力气,死侍被打得歪着飞了出去,但那布满鳞甲的怪物几乎是毫发无伤的重新站了起来。可是乌鸦的狙击枪枪管却已经被这一下子给砸得歪掉了。 “哦哦!看来现在到了武士对决的时候了!”夜叉此刻也已经打光了乌兹冲锋枪,射速快的弊端就是子弹掉得也快。他们从悍马里带下来的武器现在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但夜叉此刻却看不出有任何紧张的样子,因为他已经丢掉了乌兹冲锋枪,伸手从腰间拔刀。 如果说本家的风气是崇尚刀战,那么夜叉就是本家风气所熏陶出来的一个典型。乌鸦一直以为这家伙的脑子也是用肌肉做的,就算夜叉下一秒挥舞着武士刀杀进死侍群里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但这种情况下冲进去基本就是送死吧?面前的死侍还在接二连三的冒出来,一眼望去全是乌泱泱的怪蛇,看上去二楼已经完全沦陷了,就是不知道再往上楼层的兄弟们能不能顶住。 虽说乌鸦在第一时间就已经通知了附近的帮派来帮忙守住源氏重工的大门,但指望那些血统稀薄的帮派成员还不如指望少主能赶紧赶回来。 那头死侍晃了晃脑袋,到了这种时候它们反而慢下来了,两个人类给它们带来了太多麻烦,它们准备用打猎的办法玩弄猎物。 乌鸦咽了口唾沫,他并非手汗体质,但在这种关头下却也不自觉的在裤管上擦了擦手。随后他也拔刀,那是他在樱的要求下配的一对小太刀,理由是就算枪械失效了也还能接着打,就算帮不上什么太大的忙。 没想到现在还真的用上了。 “我的意思是我真的挺伤心的,如果不是当初热爱攀岩我估计现在就已经成家立业了,真对不起那个姑娘。” 夜叉叹了口气,但听语气仍旧没有半点伤心的意思,他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长刀,鼻息粗重得像斗牛。“可惜我把最爱的双管猎枪送去保养了,否则还可以用猎枪爽一爽哪!” “如果我是你这个长相,有人喜欢我的话我就偷着乐了。” 乌鸦咽了口唾沫,他也摆起了严阵以待的架势,但手中的小太刀怎么拿怎么别扭。“还有如果能活下去的话,我会试着练练刀法。” 死侍们一拥而上,但乌鸦煞费苦心经营起来的勇气却在这些怪物的面前一触即溃了,他下意识的退了半步,也就在这个时候夜叉已经唱起走调的日本民歌,挥舞着武士刀朝着死侍们冲了过去。 于是乌鸦吃了一惊,这种情况下换做任何一个搭档都会先走一步保留实力,如果换樱在这里可能都不会火急火燎的冲到二楼上去。 但此刻和他一起的是夜叉,没有少主的情况下可能只有夜叉的老爹才能拦住这个莽夫,所以他们才会近乎无谋般的走步梯冲杀到二楼再被死侍们反推回来,可既然夜叉已经冲了上去那乌鸦也只好跟着往前跑。 死侍们的利爪和尖牙近在咫尺,夜叉挥舞着精炼的钢刀斜砍了上去,刀剑准确无误的切在了死侍的脖颈处,但那把削铁如泥的利器居然连死侍的鳞甲都不能划破。 乌鸦上前一步,把正在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而犯愣的夜叉用力向后回拉,多亏光滑的地板让夜叉滑出了半米,他也由此躲过了一头死侍的爪击。 死侍们蠢蠢欲动,一头死侍极快的滑行而来,而在这个距离上他们已经避无可避了。 但死侍们突然下坠!难以言喻的重压凭空而生,面前那头死侍的利爪已经近在咫尺了,但它却迟迟没有刺出,因为它全身的重力在瞬间增加了几十倍,像是用一块巨石碾压一只蚂蚁。 就连骨骼和鳞片都在下坠,它的鳞片可以无视上品的人类刀剑和子弹,非炼金材质的武器根本不可能伤到它的分毫。但现在死侍们在重压之下不得不跪倒在地,它们身上的鳞片在莫名的压力中簌簌掉落,连脊椎骨都在发出开裂般的声音。 此刻乌鸦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身边竟然布满了淡淡的荧光,他曾经见到过几次这种场面,于是他回头。 “少主!” 正在缓缓走来的男人穿着裹紧的黑色长风衣,从形象上看起来就像一个年轻的从事研究事业的研究员,但所做的行径却如同独尊于世间的皇帝。 他的口中吟诵着业已失传的语言,每念出一句都让死侍们沉重得如同背负高山,只好弯腰参拜。 如同皇帝接受臣民的拜服。 那是乌鸦和夜叉所效忠的少主,也将是蛇岐八家未来的大家长,在少主的身后跟着同样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女,他们敞开风衣露出里衬,其中绘着猛虎、夜叉、纳迦和裸女,他们的身上带满枪械和刀剑。 其中一个金色头发的男人正在拔出手中的沙漠之鹰,对着面前无法动弹的死侍们挨个开枪,死侍应声而倒如同阎王点卯。 “真是强得离谱的言灵。”凯撒叹了口气,他一边摇头一边开枪,由于装载了炼金子弹的原因,每次扣动扳机时都会有一个死侍失去它的头盖骨。 他并非不喜欢自己的言灵,但是每当把镰鼬和其他人的战斗类型言灵做比时,凯撒总是会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如果说从前他还不是很在乎这个,但是在哈萨克斯坦遭遇死侍、初代种、海怪和鬼齿龙蝰的战斗之后,他就已经完全想明白了。和那些变态言灵比起来,自己的这种功能性言灵就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而弃之可惜。 在诺顿随便铸了一把钝剑,然后御剑砍他的时候,镰鼬屁用没有;在打死侍和海怪的时候,镰鼬只能起到快速瞄准的作用;而鬼齿龙蝰群上升时镰鼬只剩下预警功能了,那种密度的情况下就是乱射都能打中龙蝰而无需瞄准。 反观楚子航的君焰,则是在一路嗷嗷喷火大杀四方。 纵观整个“康斯坦丁之血”事件,他的镰鼬是不是就起到了一点点的侦察作用? 事实上他能和楚子航打平手的原因完全只是因为他们在切磋而非死斗。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如果楚子航同时使出暴血和君焰,自己恐怕连反制的手段都没有。 更别说这位少主现在的范围型技能了,如果说君焰的烈火还有可能躲过去,这玩意儿凯撒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强得离谱的言灵也是有代价的。”源稚生喘了口气,停下了言灵的吟唱。他对自己的言灵有绝对的自信,此刻一楼的死侍基本都被他的王权压垮了脊椎骨,已经没有危险可言了。 樱立刻上前托住了源稚生,同时开口解释:“少主的言灵非常消耗体力,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一般不会动用。” “那这么看来还是君焰要变态一点。我看楚子航就不会只用一次君焰就歇逼。”凯撒做出了判断。 “君焰确实比较方便,后遗症也没有这么夸张。”楚子航沉静的点了点头。 “……虽然我知道你没有炫耀的意思。”凯撒一脸蛋疼的表情,“但怎么听起来这么让人不爽呢?” “樱,那些帮派还有多久能到?”源稚生问道。 “最快的冉星会已经要到了。” “让他们在一楼封锁,绝对不能放走任何一只死侍。” 源稚生轻咳一声,接着说道:“去跟夜叉还有乌鸦了解一下情况,然后一路杀上去,和政宗先生会合!” 感谢书友涂山大姑爷、书友的月票,感谢书友tirith、书友霖的打赏,非常感谢。 休息一下备个考先,后天要期末考试,今晚就这一章了。 一百四十章染血之路(2) 第141章 一百四十章染血之路(2) 源稚生双手持着蜘蛛切,把这把古刀当做拐杖一样拄在地板上,就这样站着休息了一会儿。 王权的伟力有多惊人,后遗症也就有多严重,但即使被这个言灵抽空了全身的力气,源稚生仍然选择站着。 因为老爹告诫他说无论平时如何散漫都无所谓,但在战斗打响的时候就应当站起身子而不能坐下。身为将帅,他坐下休息的时候就是战斗结束的时候,或者就是死的时候。 政宗老爹说源稚生是未来的大家长,所以理应站成家族的旗、家族的枪,而只要源稚生还站着,那么无论战况如何,蛇岐八家就都不会倒下。 当时的他只是默默点头,毕竟这些将帅之道对他来说实在过于枯燥了。于是老爹一边说,他一边在手机上继续研究防晒油的品类和性价比,打算找机会跑路去法国。 但是当这种事情真的发生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完全把老爹的叮嘱记在了心里。 分散的众人以他为中心汇拢,大家刚才分头去解决了一楼的死侍。它们在断掉脊椎骨的情况下仍旧保持着旺盛的生机而不死,只有大口径炼金子弹命中要害,或者炼金材质的刀剑才能够把它们杀死。 “强度不对劲。”楚子航看了一眼凯撒,他手中的村雨正在沁出清水涤净污血,死侍的黑血簌簌滴落,但并没有之前龙形死侍那种能够侵蚀金属的血液强度。 “确实。”凯撒点了点头,“之前遭遇的龙形死侍都没有这种鳞甲强度,但是相比那些死侍,这些家伙血液的侵蚀度却有所下降。” “你们在说这些死侍?”源稚生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袭击源氏重工的死侍和我们之前遭遇的由洛基之血所培育的死侍完全不同。” 楚子航开口道,“有可能是洛基之血培育的另一品种,也有可能干脆是其他人所培育的。” 源稚生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警惕,就连樱和乌鸦都不例外,他们都想起了猛鬼众这个生活在蛇岐八家阴影当中的组织。如果不是洛基之血的话,那么只可能是猛鬼众们放出了培养的死侍。 想到这里日本分部的几人脸色都有些凝重,只有夜叉捧着新的枪械,一脸不知发生何事的样子在低声哼唱着走调的英文歌,“and your knee socks~~thete afternoon,the ghost in your~~” “日本分部此前没有任何洛基之血的活动痕迹,作为执行局的局长,我的倾向是后者。” 源稚生摇了摇头,“虽然很抱歉对本部的贵宾有所隐瞒,但还请容我在清除了源氏重工的死侍之后再行说明吧。” 楚子航和凯撒对视了一眼,短暂的眼神交流后他们决定隐瞒已经从芬格尔处得知猛鬼众的事情。 “我无所谓。” “你是日本少主就先听你的。” “二楼已经被死侍完全占领了,现在还没有联系到其他的兄弟们。”乌鸦开口说道,“少主我们走电梯直接去找大家长会不会稳妥一点?” “政宗先生离执行局的楼层并不远,我信任执行局的战斗力,而且作为少主我应该为整个家族负责。” 源稚生缓缓吐出一口气,此刻他已经从那种完全虚脱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并且觉得尚有余力进行拼杀,“低楼层中少有战斗专员,我们从步梯杀上去,一路清掉所有的死侍。” “哦!真是豪气干云。”凯撒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同时从手中抽出了雪茄盒,“此情此景没有人想要抽支烟吗?” “you got lights on in the afternoon——”夜叉上前抽走了一支雪茄,在用日语道谢后把雪茄叼在嘴巴里,在摸索火机的同时继续制造走调的英文噪音。 “我们不等冉星会到了之后再走吗?”樱问道。 “让他们来了直接封锁一层就好,我们封锁步梯的话应该是不会有漏洞的,死侍们总不能坐电梯下来吧。” 源稚生举起手中的蜘蛛切,清光缓缓出鞘,古刀作响亮的清音。“那么我们则从二楼开始清场,拜托了,诸君!” 源稚生一行人经由步梯离开了源氏重工的一层,而在他们刚走出没多久的时候,一楼的电梯响起了清脆的电梯铃,它从极高的楼层而来,此刻终于到站。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股强烈而浓重的血腥气息扑面而出,并夹杂着爬行动物的腥气。 因为里面横七竖八的倒着被割裂的死侍尸体,那些只能依靠炼金材质切开的死侍躯干居然显现出一种光滑平整的断面,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力量在一瞬间之间就将它们分割杀死。 源稚生至少做错了一点判断,不管是误打误撞也好,真的具有智商也好,这些怪物的确是会乘坐电梯的。 好在它们现在都已经死了。 一只穿着白袜的脚轻轻踏出电梯间,木屐落地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身穿红白巫女服的暗红色长发女孩从电梯间中缓缓走出。 和死侍尸体呆在同一处封闭空间只是让她的眉头好看的皱了皱,而且这并不是因为害怕而单纯只是因为死侍的气味不好闻。 她探出了一个头,快速而紧张的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远处的地板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已经死去的死侍,在死亡时它们仍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 现在的一楼静悄悄的,以她的听力能够隐约听到二楼传来的交火声和高亢而走调的英文歌曲。 总之四下无人,这种情况下大家都很忙,没人发现她已经悄悄坐电梯下到了一楼。这位翘家少女默默点了点头,随后快步的走出了源氏重工。 而就在女孩走之后没有多久,一整个黑色的车队冒着雨幕呼啸着来到了源氏重工的一楼大门前,拉开车门走下来的男人们穿着黑色的西装,在裸露的皮肤处隐隐可以看到纹身。 这些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车里取出了各式各样的重武器,随后走进了源氏重工中,他们是赶来支援本家的冉星会,在少主的命令下负责在一楼拉起封锁线进行戒备,不能够放走一只死侍。 可惜他们来晚了一步,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某个比死侍破坏力还要高出上百倍的“蛇岐八家人形自走最终兵器”已经先一步施施然地走出了源氏重工。 第十四次离家出走。天气不错。 今夜雨幕连绵,落叶有声。 —————— 年老的出租车司机打了个哈欠,滚滚的车流缓慢挪动如同迁徙的蚁群,现在并非晚高峰的时间,但东京仍旧堵车了。 路明非望着车窗外的雨幕暗自心急,这里距离源氏重工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想到此刻师兄老大在源氏重工里浴血拼杀,而此刻自己仍旧在骑马来的路上……等等,这个剧本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 他估算了一下目前的距离,感觉再耽误下去仗都要打完了,眼前的堵车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说不定还是跑步前进比较快一点,想到这里他开始摸钱包,准备结账后下车一路小跑过去。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废柴师兄,路明非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家伙不会正在源氏重工里被死侍啃吧?但是自己居然还没来得及问他在哪个部干活。 “喂喂喂,废柴!没事吧!” “好消息好消息!”废柴压低了声音,从背景音里能够听到繁密的雨声,“师弟,你等的那个王将出现了!” 路明非心头一震,可是橘政宗刚刚不是在源氏重工里摇人的吗?或许是影舞者?可是现在这个点他动用影舞者干什么? “说具体点?还有你现在不在源氏重工?” “刚刚来了一个戴白面具的人来找龙王,他妈的那眼线描得我看一眼都要吐的那种程度。不行我要呸一下。” 说到这里废柴果真呸呸了两声,随后他接着说道:“我现在没在源氏重工啊,你不知道师兄我没有夜班,晚上化身赌神混迹极乐馆的吗?还有大阪山区的雨是真大啊。” “没在就好,源氏重工现在进死侍啦!还有快说王将的事情!” “我去!这么夸张?!” “说王将的事!”路明非声音急切,连打盹的出租司机都为之一惊,“确定是真王将吗?” “我怎么知道!我正被龙王拉着看他表演呢,哦这娘炮表演得还挺不错……表演到一半突然有个白面具推开门就走进来,二话不说拿一根棍子开始邦邦的敲啊敲。” 说到这里时芬格尔的声音犹疑不定,“他妈的我还以为这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挖出来的老古董在这里搞封建迷信……没想到敲着敲着给娘炮头疼病给敲出来了,抱着脑袋干嚎,那叫一个惨烈啊!” 路明非心中一惊,他忽然想起来对面还有梆子这个超级外挂能够克制自己,但自己之前准备的超强力耳塞丢在东京半岛酒店里去了。 “给点反馈啊师弟,作为一个新闻从业者,你这样的态度真是让人不爽,你就不能问问我后来发生什么了吗?”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兄弟待会儿就要去打死侍了,你的情报关系到我的生死啊!”路明非没半点好气。 “得得得,我说就是了。”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娘炮好像被敲得神志不清了,看起来邪气又吓人,跟着王将二话不说就走了,我后来问龙马到底怎么回事儿,龙马说她也不知道……他妈的感情龙马就是个赚钱的花瓶,早知如此我应该直接跪舔龙王才对!” “挂了挂了,废柴你先别回来,能在极乐馆将就一晚上就在那里睡吧,当然你要是想来打死侍当我没说!” 路明非挂断了电话,这时他才发现司机一脸惊疑的看着自己,想来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表情可能过于凶神恶煞了点。 路明非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叠日本元子,也没数一数就直接塞了过去,边塞边说了一声私密马赛,随后打开车门就往外跑,起身的瞬间几乎像是弹了出去。 雨势渐大,刚才在出租车里有暖气倒也不觉得冷,现在他恍然进入夜色,寒冷也随之缠绕上来。 赫尔佐格这老登现在让死侍军团入侵源氏重工也就算了,但是他喊源稚女是要做什么?这个点距离白王苏醒可还差了两年呢,这个世界线不会真要搞波大的吧?可是他现在还没有准备好啊。 路明非吸了一口气,沁人的冷空气沿着气管直通肺部,随后他迈开步子,冒着雨幕穿行在一片喇叭声不断的如同蜗牛爬行的车流当中。 他脚步极快的掠过一辆又一辆的车子,有豪车也有便宜车,今晚的雨势不能算小,低洼的地面已经有了积水,在他脚步落地时激起低矮的水花。 已经能够看到远处高耸的源氏重工大厦了,距离大概只有一个街区的样子,此时连堵塞的车流都逐渐松动下来,一切都好像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路明非突然站住了,他盯着远处霓虹灯下的一辆车子,如临大敌。 那是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前座的车门摇下了窗子,里面坐着戴着白色公卿面具的男人,这个形象曾经永久的占据了路明非噩梦中的主角。 迈巴赫后座的车门则处于敞开的状态,里面坐着的是穿着盛装和服的男人,他的腰间配着绯色的长刀,举手投足之间却妩媚如同女子。 王将摇人不是想去源氏重工搞事。 ——他是直接奔着自己来的。 但是为什么?难道赫尔佐格已经看出了自己不对劲,准备先下手为强?可是连他自己都不觉得到现在为止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附近的车流不知为何瞬间变得稀疏起来,明明只是通过了一个拐角,却好像直接进入了另一个荒芜的世界,仿佛某个组织专门在此做了清场,设着伏等着自己来此正中他们的下怀。 而且果然是刻意做了清场,黑色服装覆鬼面具的男人们从四面八方的店铺中默默走进了雨幕,并缓缓将路明非围了起来。 他们的手中握着锋利的刀剑,腰间泛着黑色金属的反光,看起来除了手枪以外不可能是别的东西了。 原来猛鬼众的势力已经可以做到随意在东京的街头上堵人,带管制刀具也就算了居然还能光明正大的持枪,想到这里路明非默默的问候了本家和东京警方的妈妈。 源稚女,或者说风间琉璃缓缓迈步下车,在他行动的时候周围所有的猛鬼众成员都呆若木鸡,仿佛台下的观众正在等待着今晚参演的名角粉墨登场。 ——象龟的刀法是有名家指点的,但源稚女似乎没有经受过那种名家的教导,可是就算如此他仍旧能够稳稳胜过象龟一筹,所以该警惕的绝非他的刀法而是血统,以及血统带来的那种恐怖的作战本能。 这种本能甚至能够让他力压久经训练的源稚生一头。 那柄精钢斩马刀被路明非留在樱的法拉利上了,毕竟吃拉面的时候他总不能带把斩马刀下来,现在的他只有两把随身携带的小太刀,而风间琉璃则是长刀,在武器形制上属于以短击长,同等水平下绝对占不到上风。 算了,随身带刀已经是好习惯了,不然现在他就要赤手空拳面对围杀。 路明非伸手拔刀,同时毫不犹豫的念出龙文,他的肌肉变得如青铜质地般坚实,在老唐以血淬炼后,这种强度理论上可以抗住现代炼金术师们殚精竭虑造出的非正统意义的炼金子弹。 虽然不知道风间琉璃手中的刀是什么材质……但是, “something for nothing……15%程度,融合。” 以及最后的—— “路明非,不要死。” 进团本之前给自己吃满buff不是常识吗? 路明非的整个气势都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王将饶有兴味的点了点头,但他仍旧端坐在迈巴赫中,没有半点动作,仿佛只是单纯的作为一个观众在欣赏斗兽场中的血腥战斗。 没错,就是斗兽场,身边的猛鬼众成员们围成了一个圆圈,而路明非和风间琉璃就是被驱赶到其中的困兽,唯有用野蛮和鲜血来博观众一乐。 但路明非注定要让他失望了,上满buff的路明非真不知道该怎么输,初代种龙血亲自洗炼过的青铜御座,“不要死”的惊人自愈能力,再加上15%的作弊码权限,现在的路明非自信就算重新面对战争武装后的赛特也能够有一战之力。 风间琉璃缓缓拔刀,他的刀柄绯红刀刃居然也绯红。 路明非严阵以待,两把小太刀已经被他紧紧的握在了手中,对方是野兽般依靠本能作战的方法,那么应该是从直线直接切进来才对。 他缓缓的做了个深呼吸,原本微寒的空气此刻却能够恰好让他保持清醒的状态。双腿默默发力,脚下生根不同如山,迎风所向见切即斩。 但风间琉璃却并没有摆出进攻的姿势,他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那个笑容那么干净那么妩媚,就算是一块石头也会被他迷住。 他轻轻的开口,就好像唱一首慢歌,随着歌声的响起,听者连此刻的夜色此时的雨点都会忘记,心中便只剩下那歌。 古老的语言流泻而出,如同月光洒满雪原,只这一刻便叫人想象出风间琉璃在舞台上且吟且歌时的美丽来。 完全无法辨识的语法,开口时生涩无比却又显得莫名流畅,诡异得如同从听者心底直接生长出来的音律。 那声音在人听到的瞬间就想要不顾一切的逃离,却又妖艳得像一朵能够吸引所有视线的魔花。 路明非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那首歌直接裹住了,眼皮渐重,心底泛起无边黑夜般的空虚。 ——于是他睡着。 言灵·梦貘。 一百四十一章樱怒之梦(1) 第142章 一百四十一章樱怒之梦(1) 路明非缓缓放松身体,靠在一排酒架上,就这样坐着。 看样子这里应该是个酒窖来着,地面上是深可没过脚踝的积水,价值不菲的酒瓶们正在水中起起伏伏。 酒窖里是打扮得漂漂亮亮此刻又显得有些惊惶的女人们,路明非隐约记得那是牛郎店里的顾客们,而那颗锃亮的光头就是这里的店长座头鲸,老鲸正在轻佻而快活的同女人们说话,像是在做某种宽慰。 此情此景着实让他摸不清楚头脑,脑袋里像是有一团云雾。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忘记了,但是他想不起来。 ——我现在是在干什么来着?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路明非打开手机,那是一连串的消息。 “sakura你还在么?我还没有到机场,路上很颠簸,我有点头晕。” “我在韩国的名字叫金熙嫒,护照号码gm。” “哥哥说我会住在韩国江南区的一个公寓里,地址是205-8 nonhyeon-dong,kangnam-gu,seoul,south korea。” “sakura你还在么?sakura跟我说话好不好?” “sakura我觉得冷,我能听见那东西的吼声,它好像在跟我说话。” …… 哦——想起来了。现在是在高天原,而他则是花名叫做sakura的牛郎。今天晚上本来是要让象龟和源稚女谈判来着,但是突然发生了惊人的海啸,猛鬼众们趁着海啸袭击了高天原,顺便放进来了不少死侍。 象龟兄弟之间的谈判已经失败了,高天原里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和持械的凶徒,而自己这个一无是处的废柴只好在酒窖里躲一躲,顺便喝点酒暖暖身子。 路明非默默点了点头,绘梨衣这时候应该已经在去往机场的路上了,但想到这姑娘一直关心着自己他就感觉紧张,她的字里行间透露出想来找自己的意思。 依照绘梨衣的脑回路,她非要来找自己而因此拒绝登机也不是没可能。想到这里路明非就一阵头大,自己一介废柴,要能力没能力要长相没长相,何德何能让这位黑道公主如此厚爱。 小姑娘的爱情都这么简单吗?可是我又不喜…… 路明非顿了一下,他没有接着想下去,只是感到脑海中灼热的疼。 他晃了晃脑袋,随后关闭了手机的位置信息,因为他记得line是能够定位好友位置的,万一这个妞儿真的突发奇想要来找自己就不好了。 他关闭了定位功能,又随手搜索了一下绘梨衣的位置,按照她出发的时间算,现在估计已经要到机场了吧? 说起来这姑娘真的蛮傻的,路明非骗她说韩国有巨大的海棠树她也就真的相信,还那么乖的和他一起住情人酒店。 不过没关系,女孩子们总是会长大的,特别是绘梨衣这种白纸一样的女孩子,成长起来也就更快。 现在她喜欢的只是一个骑着毛驴的衰仔而已,可是世界上却有着大把大把的翩翩王子骑着白马。视野扩大之后她就会喜欢上那些帅气的白马王子,女孩子们都喜欢白马王子,而sakura哥哥这个没用的衰仔牛郎只会被丢进回忆的垃圾堆里去啦。 或许回忆的时候绘梨衣还会自嘲说人家那个时候真傻,居然喜欢sakura哥哥这种没用的牛郎云云。 但想到这里路明非的心里不知为何泛起一种别扭的感觉,他不想看到绘梨衣和别的白马王子白头偕老,可是他明明不喜欢绘梨衣,这种奇怪的占有欲又是从何而…… 等等,不喜欢…… 吗? 信号不太好,路明非百无聊赖的发了会儿呆,就在这时地图终于显示了出来,他随意看了一眼屏幕,但只看了一眼就让他几乎惊叫出声。 在line的定位上,绘梨衣根本没有在去往机场的路上,她乘坐的车正在多摩川附近的环山公路上行驶,而那条环山公路的目的地只能是一个……红井! 红井!她正在去往那口井里,那是白王的即将复苏之地,而在这种关头去往那里无异于死! ——她正被人带往地狱! 路明非的大脑仿佛炸开,好像有人在里面强行塞了一个漂流的宇宙,有无数的恒星卫星行星脱轨而出,在他的脑海里横冲直撞。 千疮百孔、世界倒塌。 多年窖酿的苦酒从心底涌出,路明非终于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他是要来拯救绘梨衣的,上次没有做到的事情就在这次做到,上次没能弥补的遗憾就在这里终结。 ——你还要抛下她多少次?! 怒火充盈着他的四肢,路明非扶着酒柜缓缓站起了身子,目光凶狠得像是要去斩鬼诛神。 这个一分钟前还在喝闷酒的男孩突然就泛起了锋利得足以割人的杀机,他轻声开口,全不在乎要保守龙类的秘密,于众人面前颂唱起了远古的龙文。 “……” 言灵已经颂唱完毕,但他的皮肤却并未转变为青铜的颜色,路明非愣了一下,随后他难以置信地伸出一只手掌拍了拍自己的手腕。 预想中的声音没有出现,那只是普通肉体接触的声音而并非金属碰撞的金石之声。 言灵·青铜御座……失效! 路明非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现在的他已经不在乎随意释放言灵会不会造成误伤了。他慢慢舔了舔嘴唇,随后以教徒背诵经文般的虔诚念诵起另外一段龙文。 “……” 求你……求你! 别让那些记忆是我的臆想好吗?……求你。 但没有发生。 言灵·雷池……失效! 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哪怕是一丝一毫的静电,哪怕是一丁点的肤色的改变。 这两样东西只要出现一个都能够让他鼓起勇气,但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路明非缓慢的摇了摇头,现在的他感觉有一点冷,愤怒和杀机正在从他的身上一层一层脱落,露出原本孱弱的内心。 他的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在这种情况下他往前走了一步,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同时也从这个噩梦中逃开。 这一定是一个噩梦,在噩梦中他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孱弱无力的自己。 这一定是个噩梦! 他很想稳定的迈出一步,但连这一点他都做不到,因为在积水中有一个杂物将他绊倒了。路明非跪倒在水里,他用双手撑住地面才不至于一头栽进水中,就在这时他感到右掌中传来一股钝痛。 他抬起手掌,不知名的锐物在他的手掌中划开了一道口子,那里正在缓慢的沁血。 我……受伤了? 路明非愣愣地盯着那道伤口,仿佛要从中看出自己沦落至此的原因。他记得老唐帮他用龙血锻体来着,老唐说以路明非现在的身躯,常态状况下已经有相当于三代种的强度,可是历史上有这么孱弱的三代种吗? 老唐你他妈的骗人对不对?你他妈的压根就没拿真正的龙血给我锻体对不对? 老唐你他妈…… 但路明非突然顿住了,因为他突然想起老唐已经死了,死在三峡水库的水底,死之前他和老唐做了最后的一次拥抱,并且把手里的色欲插进了老唐的胸膛。 死去的老唐在昏暗的水中下坠,他睁着眼睛,连衣服都没穿。 不……不…… 不…… 路明非用力摇头,他跪倒在水中,同时再次开口,这次他念的是作弊码,声音惶急如同惊弓之鸟。 “something for nothing……多少融合都无所谓,10%?5%?不,哪怕1%……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求你……” 他做好了承受作弊码带来的痛苦的准备,但痛苦并未到来,理所当然也就没有力量可以给他使用。 something for nothing…… 失效。 好……既然外力的帮助没有效果,那么我自己通过锻炼得到的成果总该能派得上用场吧? 路明非记得自己经受了长久的苦训和锻炼,那些经历毫无疑问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他掀开自己的上衣,但他的躯干所展现出的是瘦弱而非精壮,那些久经锻炼的肌肉居然全部消失。 一个孱弱无力的普通人。 “路……路鸣泽!”绝望之中,他就这样低声喊了出来,以往的他只是在心中呼唤这位小恶魔弟弟。 “路鸣泽,你出来一下行吗?你不是要我的命来交换的吗?”路明非仍旧保持着跪在水中的姿势,但他直起了上半身,他伸出右手放在胸膛左侧,用手指狠狠的掐着心脏的部位。 一旁的客人们都被突然神经兮兮起来的小樱花吓呆了,这个孩子自顾自的对着空气发狠,他的脸上满是强自伪装出来的怒火,正是这些虚假的愤怒支撑着他还没有倒下去,否则路明非就已经是一副软弱的空壳。 “你要多少?……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交换啊!来啊!” 路明非死死的掐着心脏的部位,那是他仅有的砝码,他要用这个东西去交换,交换力量、权利,以及一个女孩的生命。 他决心同恶魔交易,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灵魂。 “四分之一?二分之一?还是全部?!……我可以给你全部!我拿我的全部生命和你交换!路鸣泽!” ——“路鸣泽!” 路明非绝望地呼喊着小恶魔的名字,他的手指在胸膛处掐出深深的红印,声音嘶哑颤抖,在酒窖中回荡。 座头鲸快步走了过来,虽然不知道小樱花为何会突然失态,但这么呼喊下去可能会把死侍招来。 “sakura!冷静点。”座头鲸按住了路明非的肩膀,而此刻后者却露出了恍然梦醒的表情。 ——小恶魔没有回应他。 原来一切都是一场梦啊?没有老唐的锻体,没有所谓的青铜御座和雷池,就连经受锻炼的躯体都重新变得孱弱不堪起来。 现在的自己还能握住一把斩马刀挥砍而气息平稳吗?现在的自己还能够单手用m500开枪而顶住后坐力吗? 一切都好像路明非最讨厌的那种故事,主角经历了种种奇妙的冒险经历,故事的最后却说主角从梦中醒来,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他所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现在这个时刻,可是当他真的回到了这个关键的节点,却发现自己居然如此无力。 他的梦醒了。 老鲸在低声安慰着他,但路明非没有心思听了,他拿出手机,line的定位功能还在实时显示,绘梨衣正逐渐前往红井。 井总是要开凿的吧?路明非还没有去过红井,但在他的印象中井就是深的,深深的血红色的井,一路通往地狱。 ——绘梨衣正在被带往地狱。 她发来的消息中说她很冷,或许她从未像现在这样需要路明非,但路明非也从没像现在这样孱弱过。 他连最后的砝码都已经失去,无法和小恶魔交易的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干脆别去了吧?你丫的要不要看看红井里都是些什么怪物啊?各种皇啊鬼啊半进化体啊在那里死磕,光是他们战斗时产生的余波就足够轰杀自己这种小卒几百次了。 除非他和小恶魔做交易。可是现在的他连这点可怜的能力都已经失去。 但是……心里为什么会那么痛呢? 你知道世界上将会发生一些很不美好的事情,这些很不美好的事情你无力去阻止,但往后的余生里你都将带着这份遗憾惶惶不可终日,直至死时仍放在心上念叨,懊悔自己的无能。 真痛啊……痛彻心扉,仿佛曾经经历过一遍。 一个声音在心底发出质问,那声音无所谓路明非现在是否有能力,无所谓路明非现在是不是个最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它只负责质问。 这质问隔着时间传来,遥远得像是在上辈子,这质问直接在路明非心底炸响。 ——你还要抛下她多少次?! 路明非缓缓摇了摇头,他从积水中站起身子,他慢慢的做了一个深呼吸,这个时候他的脸上重新显露出平静来,既没有怒火也没有惊惶。 普通人的怒火在这种场合中被称为无能狂怒,只会招致耻笑;而普通人的惊惶在这种场合中却繁多如同杂草,只会叫人从心底感到厌倦。 普通人在这种场合中最好平静,而平静也正是所有情绪中最富有力量的那个。 “路明非”是一个代表着窝囊和废柴的名字,“sakura”则是一个可笑又愚蠢的假名。两者组合起来可以统称为“无能”。 是的,无能。 ——但无能并不妨碍你拿出勇气。 勇气是激昂的名词,催人向上而使人奋发。但路明非的勇气中并没有这些性质,他的勇气里只剩下平静。 深深的、被时间所浸染出来的平静。 平静得如同奔赴命定之死。 “店长你有没有车可以借我开一开?”路明非用一只手扶着地面,缓缓的站起了身子,他的声音平静而稳定:“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感谢书友、书友吾好梦中发糖的月票,非常感谢。 今晚不更了,明天有考试,备个考先 一百四十二章樱怒之梦(2) 第143章 一百四十二章樱怒之梦(2) 白色的细丝爬满了储水井的内壁,它们直接从井底生长出来,像是某种霉菌的菌丝。但这并非菌丝那样脆弱的东西,它们甚至能贯穿坚硬的钢铁。 风间琉璃有些摸不清楚状况,他的梦貘是能够将敌人拉入对方心底的噩梦不假,但他本人也将作为噩梦中的一环出现,此前还从未出现过像现在这样施术者和受术者分离的状况。 他站在一处横梁上,向着井底的深处看去,但并没能发现路明非的身影。 井底是一场混战后的场景,穿着神官服饰的男人和穿着白色研究员服饰的男人打生打死,他们相拥着搏杀至最后一刻,到了最后他们甚至用牙齿来互相撕咬。 这种时候血统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半点意义了,他们用上了人类最本能最原始的武器。 但在战斗结束后仍旧有人站着,那是两个身高和体型都完全相似的身影,他们围绕着中心的环形站台缓慢地行走,好像演员们行走于舞台之上。 风间琉璃皱眉看着那两个身影,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其中一人穿着艳丽的女装,那是云中绝间姬的和服,风间琉璃也曾经穿过;而另一人则浑身覆盖着白色的骨骼,每次走动时都发出披甲武士般的沉重响声。 云中绝间姬缓缓转到了风间琉璃所能看到正脸的角度,但在看清楚那张脸的同时风间琉璃却愣住了,那张脸并非可以用熟悉来形容,因为那张脸根本就是他自己的! 这个名叫路明非的总部专员和自己今晚只是第一次见面,但在对方的噩梦中怎么可能会出现自己?! 他到底是什么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一种巨大的恐惧压顶而来,同时伴随着强烈的虚弱感。 既然在井底之下的是名为风间琉璃的恶鬼,那么他就不能同时作为风间琉璃而存在了,他重新变回了那个弱小敏感的名为源稚女的弟弟。此刻他的力量正在被缓缓抽离而出。 他忽然明白了井底中与风间琉璃对峙着的那人的身份,那覆盖骨甲的样子是激发龙血的体现,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但那个永远正义的人居然堕落成为了最强的鬼。 “皇”是正统混血种中最强的那个,由皇而转化为的鬼,理所当然也是鬼中最强的一个。 在两人转圈对话的时候已经写好了名为宿命的剧本,他们缓缓开口,但所说的却都是剧本上的念白。 其中一人是名为源稚生的哥哥,他自甘堕入恶鬼之流,覆甲而来,只为了杀死那只占据了自己弟弟躯壳的恶鬼。 ——那恶鬼的名字叫做风间琉璃。 风间琉璃拔刀! 但源稚女知道那并非他真的进攻方式,恶鬼甚少展现过梦貘的力量而哥哥则对此绝不知情,在这种等级的对决中,言灵的信息差是可以关乎生死的大事。 源稚女想要出声提醒,但已经来不及了,井底中的风间琉璃和源稚生都已经默立不动,风间琉璃的眼中绽出万花筒般的场景,而他的哥哥已经被恶鬼拖入了噩梦之中。 “不!不!”他惊惶着发喊,但却无能为力,因为他现在是源稚女。 风间琉璃是世间穷凶极恶的猛鬼,但源稚女只是一个柔弱的男孩。 他只能看着悲剧发生,无力阻止。 —————— 多摩川的山路上。 大灯如同刺骨的雪光一样穿透雨幕,敞篷的兰博基尼轿车正在山路上莽撞的冲锋,路明非的脚在油门踏板上就没有松开过,与此同时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同沉重的方向盘搏斗。 老鲸给他的车钥匙居然还是这辆兰博基尼,他说这是老板娘的车子,上次在暴雨夜中的多摩川山路上路明非就是开着这辆兰博基尼赶往红井。 偶尔有闪电撕破云层,那耀眼的光芒有一瞬间照亮了路明非的面孔,但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愤怒的表情。 伴随着雷声和车内宏大的交响乐,路明非的面色平静如同湖水。 平静,他现在必须平静。怒火会导致判断失误,在酒窖的时候他已经喝了酒,现在开车行驶在山路上无异于寻死——虽然死并不可怕。 但他怎么能死呢?如果他死掉了,谁去救那个需要他的女孩? 车里的唱片居然有一张《the ecstasy of gold》的专辑,不知道是老鲸塞的还是老板娘塞的,路明非之前找弗拉梅尔导师问关于炼丹术的时候,曾经在阁楼上听到过这首交响乐。 那是渐次递强的钢琴声、悠扬高昂的女声咏唱,伴随着提琴声和其他路明非所不能够辨别的乐器组合在一起构成的交响乐。恢弘而浩大,如同具象悲剧的命运在面前缓缓铺展。 那天他去拜访弗拉梅尔导师,隔着阁楼的木门时他听到屋中响起了这首电影配乐,听着听着他居然不忍心敲门扰乱那声音,于是路明非就着天幕中淅淅沥沥的小雨静静聆听,直到整段音乐结束之后才伸手敲门。 这个时候听悲剧音乐让他有些不安,不知道何时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轻信命运的人,觉得万事万物早在诞生之时就已经写好了宿命。 宿命就是宿命,不能更改又无法违抗,君不见俄狄浦斯王的悲剧故事,预言说他要弑父娶母,老国王对此深信不疑,妄想杀掉婴儿而终结这恐怖的宿命,但正是他这一举动将儿子推到了名为宿命的风口浪尖上。 可是绘梨衣呢?她的宿命就是作为蛇岐八家的人形兵器吗?作为人形兵器的她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她的世界观扭曲得如同漫画中的故事,明明居住在一个岛国上,这辈子居然连海都只看过一次。 她的宿命就是作为蛇岐八家的兵器,或者作为白王复活的容器吗? 这他妈的是什么狗屁的该死的命运?! 在悲怆的如同宿命一般的交响乐中,路明非精神紧绷到极限却又冷静到极限,湿滑的山路让兰博基尼的车轮每经过一个拐弯时都会猛的打滑,但幸好他每次都做出了最冷静也最正确的判断。 路明非用力拧着方向盘驶过了一个又一个危险的弯道,在某次转弯时车尾几乎贴着悬崖漂移。 他只有这一辆可以快速赶路的工具,不迟到的前提是这辆车绝对不能受损,上次他在赶往红井的山路上就是因为急躁和路滑导致了车辆的损毁,而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 驾驶课是他为数不多的能够拿到b的科目,后来的他更是将其锻炼到了满分! 周围的一切事物都逐渐变得苍白起来,即使是深沉的夜色也不能掩盖,银白色的山,银白色的石头,兰博基尼在银白色的山路上飚成一股飓风。 路的两边是大片大片枯萎的树木,在树干上缠满了银白色的丝线,正是这些丝线抽空了树木的生机,致使了它们的枯萎。 ——赫尔佐格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路明非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知道line上有定位功能,可是他不能分神去看也不敢去看,他所能做的就是在踩紧油门的同时最大限度的保证安全的行驶,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失误。 终于,在转过一个弯道后,他看到在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车。 那是赫尔佐格载着绘梨衣来的车,但前面纠错交缠的丝线过于凶险,他似乎是选择了下车后步行过去。最稳妥的方法。 路明非当然也可以选择最稳妥的方法。面前层层叠叠覆盖着白色的丝线,它们从道路两侧的树梢上垂落交缠,只是单纯的触碰就会带来强烈的腐蚀性,碰到丝线的皮肤红肿疼痛如同烫伤。 下车步行或许能够更好的躲避这些丝线吧?不然赫尔佐格怎么会选择步行呢?那些经久训练的风魔家忍者都已经被做成血红色的茧吊在树上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再不同不过的普通人。 普通人怎么可能挡住这些白丝呢?普通人就应该选择步行。 伴随着《the ecstasy of gold》的咏唱合奏和劈头盖脸落下的暴雨,路明非踩死了油门。 感谢书友涂山大姑爷的月票,非常感谢。 今晚还有一更,状态不太好这几章又比较关键,我写的会慢一点。 一百四十三章樱怒之梦(3) 第144章 一百四十三章樱怒之梦(3) “混账!混账!混账!竟敢杀死世间唯一的神!你知不知道你毁灭了人类进化的道路?你这狗娘养的杂种!你这蝼蚁般的东西!你这卑贱的……人类!” 红井之中,赫尔佐格正疯狂地殴打着风间琉璃,抽打他的面颊,用尖利的鞋尖踢他的小腹,甚至用指甲去撕那张艺术品般的脸。 他留下影武者用以监管源稚生和风间琉璃之间的战斗,虽然他的影武者被龙化后的源稚生杀死。 但这些其实都是无足轻重的事情,在他的计划中现在已经是收尾工作的时间,他在红井中设的局让他可以坐收白王圣骸的渔利,同时他则带着白王的完美容器:上杉绘梨衣,姗姗来迟——或者说盛大登场。 他登场的时候穿着修身的燕尾服,有盛大的灯光和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作为伴奏,他以升降平台作为闪着灯光的盛大舞台,那灯光并不是普通的灯光,而是闪烁着人类智慧和进化升华的灯光。 进化和升华! ——以白王的骨血,通向一个全新的世界,他要让万民朝拜天下景仰…… ——他将成为新生的白王,白王赫尔佐格!! 何等惊世智慧的体现:狡狐般的诡诈……乌龟一样的隐忍…… 他以难以想象的毅力一手打造了蛇岐八家和猛鬼众两个势力,并扶持了两个傀儡作为棋子为自己拼杀,最终成功找到了葬身之所,得到了圣骸。 这是赫尔佐格博士胜利的瞬间!胜利时应当有《天鹅湖》作为伴奏,灯光明亮,照亮他优雅的舞步,翩翩的风度让世界上的所有人类都为之折服。胜利的时刻应当抽烟,银色是比黄金更为优雅的颜色,银色的烟盒里装着俄罗斯产的纸烟。 他得意洋洋的抽着烟,用梆子声让风间琉璃重新失去力量,但在他打算验收胜利成果的时候却发现他失败了。 他的计划失败了,一枚发疯的棋子撞翻了整个棋盘,白王的圣骸居然被风间琉璃杀死! 几分钟前他还是渊博的科学家,优雅的贵族,此刻却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泼妇,尖声地嘶叫着,恨不得把风间琉璃撕成碎片。 赫尔佐格狠狠的将源稚生拖行在地上,他带着源稚生去往那台解刨八岐大蛇的设备,多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在绝望之中他生出了凶猛的报复欲望。 “不!不!”失去力量的风间琉璃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够在血水中爬行,但就算如此他也没办法追上赫尔佐格。 钢梁之上的源稚女正在想办法下行,但这个高度让他束手束脚,那梆子声并未让他取回力量,现在这个地方有两个没用的人。一个失去了力量的恶鬼和一个孱弱的弟弟。 他们都想救下那个名为源稚生的哥哥,但是他们却都无力做到,唯有恸哭。 这是什么该死的噩梦?!这个人的噩梦中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事情?!! ——这是哪门子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噩梦!! 源稚女无力的哭泣,那些白色的丝线灼痛了他的手指,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不能下行一步,他被死死的困在了这道钢梁上。而失去了力量的他,连解除梦貘的能力都没有。 他被困在这个噩梦里了,他要在这里亲眼看到自己哥哥受凌迟之刑。 赫尔佐格放声大笑,如今成为白王只能算作一种奢望,他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可他还能够作为一个冷酷的命运的判官,让其他的人品尝到同等的绝望,并用这些绝望来点燃温暖自己的火。 他狂笑他嘶号,他操纵着轰鸣作响的圆锯,由上而下的逼近着解刨台上的源稚生,失去力量的风间琉璃无法阻止,他要欣赏风间琉璃那甘美的绝望! 但这时巨大的风声从背后袭来,竟然压过了圆锯的噪音。 在那可怕的风声中,似乎有某个东西在呼吸,但这是何等的伟力!有什么东西的呼吸竟然可以造成风啸般的巨声!? 赫尔佐格缓缓地转过身来,他不敢转得太快,怕惊动了什么。 黑暗中,绘梨衣已经无声地坐了起来,像是上了发条的人偶。随着她缓缓地睁开眼睛,井底的黑暗被她的瞳光照亮,她的眼底仿佛流淌着熔岩。 一种无名的威压笼罩了红井之底,在这威压下赫尔佐格也不由得战栗,圆锯停止了转动,井底只剩风雨声。 在风雨中绘梨衣悠长地呼吸着,她的呼吸声似乎能够牵动整个世界。 “伟大的……伟大的神啊!”赫尔佐格惊喜的叫出了声,他瞬间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白王的圣骸并未被风间琉璃杀死,它甚至已经自行找到了最为完美的宿主。 赫尔佐格丢下了解剖台上的源稚生,他跌跌撞撞地向绘梨衣奔去,在他的手中紧握着黑色的木棒。 “原来您还没有死去!” 这种逼近是挑衅是僭越,如此逾矩的行为让绘梨衣震怒了,她向着赫尔佐格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狂风席卷了整个红井,也正是这样巨大的风声遮盖了升降平台上升的声音。 在赫尔佐格的剧本中所有的棋子都应该已经入场了才对,还会有什么样的人在这种时候选择来到红井? 可赫尔佐格并没有听到升降平台运作的声音,他正在狂风之中狠狠地敲着梆子。 在震颤灵魂的梆子声中,绘梨衣脸上的表情在高速地切换,她时而是流露出害怕神情的女孩,时而是狂怒嘶吼的王者。 梆子声不住的响起,绘梨衣的表情在泫然欲泣和怒火滔天之间来回切换。 赫尔佐格终于鼓起勇气接近绘梨衣,他眼中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了,在赫尔佐格逼近到三米以内的时候绘梨衣仍旧没有攻击他,而是像小孩子那样惊恐地抱住了头。 这动作让赫尔佐格恶胆滔天,这是他的战利品是他的羔羊,他要扑上去采摘胜利的硕果。 这是绝处逢生的一刻这是反败为胜的一刻,白色皇帝的王位已经尽在股掌之间!与之相比,折磨风间琉璃所带来的那点可怜的甘美简直不足一道。 但他没能扑上去,因为他听到了升降平台下落的声音,伴随着机械工作声的是宏大的交响曲,《the ecstasy of gold》的悲怆之音从天而降,这是音乐大师埃尼奥·莫里康内的杰作,他为一部西部片写了这首曲子。 赫尔佐格惊疑不定,在他的计划中棋子已经尽数入场,究竟是哪枚棋子居然也脱离了棋盘,在这种时候来到了红井的深处? 升降平台缓缓落下,刺眼的灯光让赫尔佐格为止一颤,那是一辆白色的敞篷兰博基尼,它原本并非白色,白色是因为车身缠满了白色的丝线。 是哪个疯子居然选择开车穿过那片白色的丝林?! 升降平台终于落地,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就响起了高亢的引擎声,对方发动了兰博基尼,跑车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冲出,它碾过沿途神官和猛鬼众研究员的尸体,直冲着赫尔佐格撞来! 赫尔佐格呆愣住了,他完全没有设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场景,事实上也完全没有力气避开——他已经是一个很老的老人了,衰老让他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已经不复往日,刚才的种种举动更是耗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但那辆兰博基尼居然爆胎了!它的车轮已经饱受了白色丝线的腐蚀,在最后的冲锋过程中终于支撑不住。 后胎带着刺耳的尖叫声在红井之底滑动,这辆豪车打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深深的撞在了红井的井壁上,水箱盖开裂,白色的蒸汽四下喷射。 简直是有天眷顾一样!赫尔佐格发出兴奋的狂笑,这是就是天命!就连宿命都站在了他的这边,不仅圣骸没有死去,就连失控的棋子也被撞翻! 他是天命所归!他将成为万民敬仰的新生的白王,他要把整个世界和整个人类这一种族踩在脚下! 赫尔佐格得意的笑了,他转身看向绘梨衣,这个受惊的女孩就是最美好的羔羊,等待着他的撕碎。 《the ecstasy of gold》还在断断续续的响着,赫尔佐格朝着绘梨衣迈出一步,他的嘴角带着猥琐不堪的笑容。 但他突然站住了,因为从兰博基尼中居然传来一声怒吼,那声音那么虚弱那么平常,但却带着君王般的怒火,仿佛火山喷发。 ——“赫尔佐格!!!” 兰博基尼的车门被推开了,一个男孩的身影在水箱盖的白色蒸汽中缓缓走出。 男孩的脑袋在方向盘上磕得鲜血淋漓,他身上的衣服因为受到白丝的腐蚀而破烂得不成样子,裸露的肌肤满是犹如烫伤的红线,那是他强行驱车驶来的代价。 但是很值,因为他赶上了。 这个男孩头破血流遍体鳞伤,看上去一阵风就能够把他吹倒,但是他居然还站在这里。他的目光狠厉脚步沉稳,犹如被困在久远时光中的厉鬼归来。 这厉鬼用他的爪子撕开落满灰尘的故纸堆,头破血流又鲁莽至极的出现在这里。 ——前来索命。 手感来了,今晚再搞一更,不确定时间,建议明天起来看 一百四十四章樱怒之梦(4) 第145章 一百四十四章樱怒之梦(4) 压抑了一路的愤怒此刻终于喷薄而出,路明非的手中紧紧的握着一把短匕,他缓步走向赫尔佐格,怒火滔天唯血可熄。 他原本可以得到一把手枪的,老鲸的手里有两把伯莱塔手枪,本来也确实要给路明非一把,但是路明非谢绝了。因为高天原里还有死侍在游荡,多一把手枪就多一点防身的保障。 于是他只是向老鲸要了一把匕首而对方居然真的有,老鲸退役前曾经是三等海尉,携带装备已经形成习惯。 而路明非仅仅只要一把匕首的原因也很简单,如果他迟到的话,伯莱塔也起不到任何作用;而如果他赶得及,枪杀的死法则对赫尔佐格显得过于宽容了。 ——不戮此贼不足以泄愤。 赫尔佐格再一次感到了绝望,这个路明非自从来到日本就只显示出废柴的一面,但此刻居然犹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这里。 更雪上加霜的是,在这个时候连绘梨衣都重新从惊惧的样子中回过神来,看到sakura赶来救她让她的精神为之一振,绘梨衣的眼中重新升腾起君王之怒。 她看着赫尔佐格,同时缓缓伸手,那是审判罪人的动作。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赫尔佐格头皮发麻,因为绘梨衣的言灵是审判!那是超越常理和人类理解的言灵,这种言灵只要释放出来那他就必死无疑! 在绝望之中,赫尔佐格再次敲起了梆子,在一阵高过一阵的梆子声中,绘梨衣又一次抱住了脑袋,她的表情再次转化为怯懦的女孩。 绘梨衣所带来的危机已经暂时解决了,赫尔佐格回头看向路明非,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男孩居然也在梆子声中痛苦不已,他跪倒在地上,用手中短匕的刀柄不住的敲击着自己的脑袋。 赫尔佐格愣住了,他重新打量起面前的这个男孩,无数的记忆碎片在他的脑海中快速闪回,最终路明非的面孔和记忆中的一张面孔重合在了一起。 “是你!是你!是你!”赫尔佐格指着男孩,发出尖利的嘶叫,“你是……零号?” 来不及惊讶,赫尔佐格再次用力敲击起梆子,路明非跪倒在地上,遍体鳞伤的男孩正经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大脑仿佛被撕扯一般,梆子声的每次敲击都直接戳透他的灵魂。 在梆子声中,赫尔佐格发出了肆无忌惮的狂笑,所有的局面都已经被他所掌握,就连乱入的棋子也是他曾经所布下的暗棋。 如果这都不算天命的话,还有什么可以被称之为天命?! 路明非发出痛苦的嘶吼,他的眼前不再是红井而是其他破碎的画面,雨幕在他的视线中变为了飘散的雪花,一望无际的黑色吞噬了光和影,那种黑色连黑夜都不能比拟,那黑色正在一口一口吃掉他的脑袋。 赫尔佐格得意得无以复加,这个燕尾服装扮的老绅士此刻上蹿下跳得像一只猴子,他停下了梆子声,在确认路明非和绘梨衣都没有办法反抗之后,重新向绘梨衣走去。 他激动得泪流满面,他缓缓的逼近他的羔羊,同时也是白色皇帝的王冠,他要抚摸他的王冠,感受其中的美丽并亲手撕毁。 在他的面前,那些所有的困难最终都变成了笑话一样的东西,就连神兵天降的所谓救星都是他曾经留下的一枚暗棋,什么是天命所归?这就是天命所归! 是的……是的…… 他已经要猛扑上去了,但这个时候他居然再次听到了路明非的声音。 “赫尔佐格……” 那家伙浑身是血,摇摇欲坠,每走一步都在晃荡,赫尔佐格吃了一惊,这算什么,打不死的小强吗? —————— 路明非站起了身子,他手中紧紧的握着匕首,锋利的匕首上正在缓缓流血。那是他的血。 流血的不只有匕首,路明非的双耳也正在往外流着血,鼓膜破碎的疼痛叫人直淌眼泪,但这份痛苦是值得的,因为这疼痛中和了脑袋里的那股剧痛。 梆子声带来的痛苦让他思维混沌无法行动,但双耳的痛苦让他清醒。 他一直力求清醒,但这次的清醒并非为了冷静,面对赫尔佐格的时候他没有办法冷静,他让自己清醒起来是为了更好的保持愤怒。 赫尔佐格放声大笑,在得知路明非就是零号之后他已经没有丝毫惧怕,你会害怕一只自己养大的狗吗?当你的手里紧紧握着狗链的时候。 打不死的小强? 那就把他碾碎!在他心爱的女孩面前把他碾碎,再当着他的面吃掉他的女孩! 赫尔佐格主意已定,他尽情放肆的大笑,同时再次敲响了手中的梆子,但路明非居然也笑。 赫尔佐格笑起来的时候像是目中无人的狂徒,因为他知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所以笑得放肆又得意。 但路明非居然也在笑,他一开始只是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后他开始低声的笑。然后笑声越来越大,路明非也开始大笑,那笑容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疯狂。 ——那是不顾一切的、玉石俱焚般的笑声。 赫尔佐格愣住了,他没想到路明非居然能够顶着梆子声往前走。 路明非头破血流,他的脸上满是鲜血,他就这样用一张满是鲜血的面庞来破口大笑,他笑得那么疯狂那么不顾一切,而在染上血后就好像真的是一个从地狱回来的恶鬼。 赫尔佐格又惊又惧,他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手中的梆子,随后再次用力的敲击,一声高过一声。 高亢的梆子声在整个红井中响彻,但路明非居然还在往前走! 梆子声对他好像不起作用了,现在的路明非已经收敛了笑声而转为了一个阴狠的笑容。那笑容看上去像在计算等会要用几刀来杀死赫尔佐格一样。 十刀?三十刀?还是一百刀? 梆子声和脚步声居然重叠起来,路明非缓步逼近赫尔佐格。 他刻意抓住梆子落下去的时机而踏出脚步,赫尔佐格敲得慢他就走得慢,赫尔佐格敲得快他就走得快。他面带笑容步调轻松,犹如猛兽正在玩弄猎物。 赫尔佐格显然也发现了这点,情急之下他有意识的降低了敲梆子的频率,好让路明非走得慢一点。 可是缓慢的梆子声和逐渐逼近的路明非却让他不由得紧张起来,丧失安全感的赫尔佐格下意识的便加快了敲梆子的速度想要重新控制对方,可这只能让路明非更加快速的逼近。 怎么回事?为什么梆子声突然不起作用了? 赫尔佐格心中震颤,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能够让路明非无视自己的梆子声,只要做过手术的人都务必要听梆子声的控制才对! 可路明非根本就是零号啊?! 究竟是为什么?!! 但他终于看清楚了,因为路明非已经快要走到他的面前来了。 路明非那满脸的鲜血让他很难发现一个事实:路明非的耳朵正在流血,手中的匕首也沾有血迹。 巨大的恐惧裹挟了赫尔佐格的内心,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大张着嘴,用一根手指颤抖着指着路明非。 ——这一定是个疯子!!这个疯子用匕首把自己给戳聋了?! 他戳烂了自己的鼓膜!! ——这是个什么样的疯子啊??!! 在巨大的恐惧面前,赫尔佐格终于支撑不住了,他在路明非的面前跪倒,疯狂的磕头求饶。 路明非已经逼近到赫尔佐格的面前了,在这个时候他露出了一个发自心底的、开心的笑容。 但这笑容并不是给赫尔佐格的,他是在对着赫尔佐格身后的绘梨衣微笑。因为赫尔佐格的斗志已经完全崩溃了,这种人已经不必费心多看一眼。 路明非绕过正在磕头的赫尔佐格,他蹲下身子,温柔的摸了摸绘梨衣的脑袋,他安慰着绘梨衣,同时认真的看着女孩的眼睛,轻声开口。 “绘梨衣,不要死。” 圣骸正在为绘梨衣提供力量,并尝试借助绘梨衣这个躯壳来成为新的白王,但路明非的命令让它用来腐蚀绘梨衣心智的力量尽数转变为了修复的力量。 “不要死”的命令是单纯说给“绘梨衣”这个人格听的,虽然圣骸已经与绘梨衣融为一体,但它终究不是绘梨衣。 圣骸现在真的只是枯骨了,它只能够给绘梨衣提供力量,却完全无法掌握名为“绘梨衣”的人格。 路明非耐心的看护了一会儿绘梨衣,确认女孩没事之后,他脱下了已经破破烂烂的上衣。 一股莫名的冲动从心底涌现,他低头吻了吻绘梨衣的唇,同时伸出手去捏女孩的漂亮脸蛋。 路明非看着女孩那张绯红的脸,温柔的开口,“待会儿用我的衣服盖住眼睛,耳朵要用手捂住,听到了吗?” 他的女孩认真的点了点头,于是路明非放下心来,他用自己的上衣盖住了绘梨衣的眼睛,随后女孩儿乖乖捂住了耳朵。 路明非站起身来,他转身看向赫尔佐格,后者正小心翼翼的朝升降平台逃去。 赫尔佐格发现自己已经被路明非注意到了,于是他开始用一个老人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狂奔,他的背影惶急如同丧家之犬,一条被抽掉了脊梁的狗。 但他逃不到升降平台了,因为路明非从他的身后追上了他,并怒吼着将他扑倒在地。 随后, ——路明非举起手中的匕首。 感谢书友起网名好难的月票,非常感谢。 好了作者歇逼睡觉去了,希望睡醒的时候能够看到大伙的反馈。 (关于路明非怎么戳老登就不写了,我个人觉得这部分留白比较好) 一百四十五章雨夜漫行(1) 第146章 一百四十五章雨夜漫行(1) 长街上一片默然,此处已经被清了场,只能够听到猛鬼众成员们悠长的呼吸声以及雨水落地的声音。 风间琉璃的黄金瞳中绽出一朵颤人心神的妖花,正是这朵花将路明非拽入了“梦貘”的幻境之中。 大雨落在两人的身上,风间琉璃身上那件名贵的和服已经被打湿。 据说在梦貘所构筑的噩梦中,时间的流逝感与外部并不相同,因为思绪是很快的东西,在外部可能仅仅一瞬间的时候,你的思绪就已经千回百转。 不知这个名为路明非的人,心中的噩梦又是什么样的情景? 王将的白面具很好的掩盖了他的表情,他隔着车窗看了一会儿对视中的两人,随后似是不耐的摆了摆手。 猛鬼众成员们收到了信号,他们摇头晃脑的活动着筋骨,缓缓向呆立不动的路明非逼近。 ——管他做的什么噩梦,精神上会不会死,趁着这个机会先把他的肉体毁灭掉再说。 一个猛鬼众的成员亮出了他手中的刀子,他走到了路明非的面前,男孩正怔愣着双眼,不知道在噩梦中究竟见到了什么场景。 但这些和他都没有关系,他奋力把刀子插进路明非的心脏里。 插进心脏……? 手中并没有传来切入肉体的感觉,反而传来一声金石般交击的清脆之声,男人只觉得握刀的虎口一阵顿麻,就像是在捅一堵纹丝不动的铁墙。 由于黑夜和雨幕的关系,他刚才并不能看得很清楚,现在男人才发现这个叫路明非的专员已经变了,对方的肤色散发着金属般的光泽,同时也有着金属的坚硬。 某种防御类的言灵,很像是青铜御座。 男人扭头看了一眼王将,但是那戴着公卿面具的人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们放手去做。 猛鬼众的成员们围了上来,他们抽出了各自的武器,刀剑在雨幕中散发着森寒的光芒,随后他们开始以研究员解刨外星人般的热情在路明非的身上开刀。 脖颈,腹部,大腿,关节的部分,他们用手中的武器去砍这些人类身体上最为脆弱的部分。 但他们的刀剑砍上去之后却只能发出金石般的声音,过于用力的情况下甚至会被直接折断。 有人想要去戳刺路明非的眼睛但被拦住了,因为眼睛是“梦貘”施术的重要媒介,如果受伤的话路明非很有可能会直接摆脱风间琉璃的幻境。 不仅如此,这种外力的强行中止言灵会也对施术者本人造成精神上的反噬。 路明非站的很扎实,简直就像一尊又臭又硬的石雕,他们甚至连路明非紧握小太刀的双手都掰不开。 一个人朝着路明非踢了一脚想将他踹倒在地,但在一声闷响后路明非仍旧纹丝不动,反而踢人者龇牙咧嘴的捂着一只脚蹦蹦跳跳的走开。 有人用跳斩的方式朝着路明非的脖颈处狠命猛砍,这是他拿手的绝招,曾经用这种刀法一刀砍断坚实的树木。 但是他跳了三下之后就停止了这种做法,因为他心爱的长刀被路明非的脖子崩出了一个缺口。 他们像是一群试图咬动一块钢铁的蚂蚁,只能围着路明非团团打转却一筹莫展。 最后他们动用了五个人将路明非放倒在地,这样比较方便他们继续使出十八般武艺——也代表着他们好歹做了点实事,把这家伙给放倒了。 他们接着卖力的使出十八般武艺,但刀剑全然无用,正当有人在想子弹会不会有效的时候,一个性急的猛鬼众成员已经拔出了他的手枪,他对着路明非的额头射击,但最后却连弹痕都没有留下。 大家沉默了,他们都是穷凶极恶的暴徒凶兽,背负着猛鬼的恶名,但如今他们面对一块石雕一样纹丝不动的敌人却居然奈何不得,于是从心底生出了深深的挫败感。 “干脆把他沉进东京湾里吧?”有较为聪明的猛鬼众成员提议道,“直接把他溺死会不会比较简单一些?” 众鬼们默默点头表示支持,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阵暴躁的轰鸣声……那是电锯启动的声音。 那居然是王将,他从迈巴赫的后备箱里取出了这件凶器。 雨幕中,戴着白色公卿面具的男人手中持着轰鸣作响的电锯,像极了某些电影中的变态杀人魔。 “让开。”王将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中不带有一丝感情,“让我来试试。” ———— 绘梨衣走在东京的街头上,就算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也没有影响她嘴角泛起的那丝笑意。 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成功离家出走,而且还已经走出了这么远的路。 所以别说是下雨了,就算今晚天上下冰雹下刀子也是好天气。 街道上相当繁华,地上积了水的地方倒映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像是直接用彩笔画上去的,熙来攘往的人流发出人群所独有的热闹气息。 人们欢快的高声谈笑,一对情侣同撑一把伞,挽着手臂从绘梨衣的身边走过,女孩的笑声清脆得像银铃;几个小孩子拿着塑料玩具在雨幕中跑来跑去做打仗游戏,其中一个小孩子说他是趁着大雨前来突袭的织田信长,追着另一个扮演今川义元的孩子猛打,而那个小孩哈哈笑着跑开。 再远一点有一个喝得烂醉的男人,他就坐在雨幕之中握着酒杯,任由大雨将他淋得湿透,哭泣着唱起沙哑的情歌,不知喝的是酒还是雨水。 甚至有人趁着这样的夜雨大呼小叫地发着疯,大家也不去管他。 这座城市的欢乐和这座城市的悲伤同时在绘梨衣的面前铺展开来,但这个女孩走在其中却只能让人从她的身上感到淡漠,虽然她自己浑然不觉。 这么漂亮的穿着巫女服的女孩,居然就这样走在雨幕之中。一路上有很多人都对她产生了好奇,甚至有路人打着伞想要上来撑绘梨衣一程,但那人已经走到她的身边时却又突然丧失了所有的勇气,装作路过的样子而匆匆走开了。 女孩明明也走在街道上,她的身边就是热闹的人流,但好像总和人群之间隔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而并不简单是撑伞或者没有撑伞的区别。 一种别的东西将穿着巫女服的女孩与人流隔开了,同时拆散了热闹和寂寞,在女孩的身边生出了一个淡漠的世界。 好像所有的情绪都与她无关,不管是快乐还是悲伤都被隔开,而留待女孩品尝的只有孤独。 ——干枯苦涩的孤独,如鲠在喉的孤独。 那个想要为绘梨衣撑伞的路人在远处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他被女孩身上浓重的孤独味道深深的打动了,偏偏女孩自己却浑然不觉,脸上居然带着笑意。可就算带着那样的从心底泛上来的笑意,这女孩也完全没有办法融入人群。 自从工作后这位路人就已经不是感性的人了,他的感性被埋葬在少年时代,漫长枯燥的工作生活已经将他的心打磨得粗糙如同砂石。 但看到这个女孩之后他觉得自己曾经泛滥的伤心又回来了,她是那么快乐的走在人群之中,却又是那么的孤独。深深的、深深的孤独,本人所浑然不觉的孤独,走在人群之中也无法缓解的孤独。 ——他突然很想哭。 ———— 绘梨衣走得很慢,因为她在用心的想要记住面前的一切事物,这些富有生活气息的东西她平素只能够在动漫上看见,但是动漫和动漫之间也是不同的,譬如火影忍者中大家都会忍术但她就不会,海贼王里大家有能力果实而她也没有。 她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动漫中的世界和真实的世界是有所不同的,但或许其他的地方真的有这些东西也说不准……但总之日本没有。 街道上很热闹很有趣,而且和动漫里讲的都不一样,这种不一样的地方绘梨衣也说不出来,总之就是不一样。 有的东西必须亲眼看过才能够确认存在,有的事情必须亲自体会才能够了解感受和成因。女孩固执的想要通过自己来了解这个世界,她要印证动漫中的世界和现实中的世界到底有什么样的不同。 现在她大概了解了……一点点? 绘梨衣在街上一直走啊走,身边的人流渐少她也没有发觉,转了个弯就走进一处无人的街区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只觉得街道真大。 街道真大东京真大世界也真大。 她觉得她已经走出了很远很远,但街道居然还是一眼望不到边,明明已经拐过了那么多的拐角,可是在远处的地方还是有一个拐角像老朋友一样在等着她。 绘梨衣平时在自己的房间里很少活动也没有什么活动的必要,她只需要三四步就可以走到浴室里,再走三四步就能够走到里间去玩游戏,什么都不想做的时候就走三四步到客厅里发呆。 她的客厅里挂着三张画像,连最普通的插花都没有,虽然绘梨衣并不知道大家都在家里插花。实在闲得无聊又不想打游戏看动漫的时候她就去看那三幅画像,虽然绘梨衣并不清楚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但她觉得画得又威武又厉害。 可是她现在已经走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两三步,现在却还是走在东京的街道上。所以她觉得街道真大东京真大世界也真大。 她的整个世界就是三四步的距离而已,她不知道中国有句话说“行千里路,读万卷书。”更不知道中国有好多人讨论究竟是行千里路重要还是读万卷书重要,大家讨论来讨论去,一直讨论了好多年。 她既没有千里路能够走也没有万卷书可以读,她每天走两三步到浴室走两三步到内室走两三步到客厅,这就是她日常生活中的全部步程,而她的万卷书就是那些动漫,她看动漫的时候只能隐隐感到不对劲却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劲。 绘梨衣不知道这句谚语,她不知道这句谚语是讲人到底应该如何成长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成长。虽然大家都说成长是好事,但她并不想成长。 动漫里的主角们也会成长,但主角的成长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绘梨衣知道他们成长的时候就意味着到了要死人的时候,死的还都是主角最亲近的人。 她身边亲近的人只有哥哥源稚生,但如果按照动漫的逻辑,她想要成长那么源稚生就得死,于是绘梨衣害怕成长。 前天晚上她在醒神寺外的走廊上见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孩,明明两人只是第一次见面,但却不知为何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她和那个男孩用笔在纸上聊天,聊得很开心也很放松,就是从前和哥哥一起聊天的时候也没有那样的放松过。 那天晚上她原本是要跑出去的,可是事后回想时她又觉得没有真的跑出去真是太好了,如果真的跑到了外面而没有选择去醒神寺,恐怕就见不到那个奇怪的男孩了吧? 确实是个奇怪的男孩,又哭又笑又是抱上来又是道歉什么的。 但是她却并不讨厌。 绘梨衣不知道她和那个男孩之间可不可以算作亲近,但她好像不再害怕成长的时候哥哥源稚生会死掉了,她开始转而担心死掉的会是那个男孩。于是绘梨衣更加害怕成长。 那个男孩有两个名字,一个叫sakura,另一个叫路明非。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两个名字的人,哥哥源稚生被人叫少主,但那是他的身份而不是名字,哥哥手下的家臣们有叫做乌鸦和夜叉的,但那是外号也并非名字。 但是那个男孩就有两个名字,一个叫sakura,另一个叫路明非。 所以绘梨衣就觉得那个男孩真的好厉害。 绘梨衣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名字,这个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些,而且她几乎忘记了要去看附近的街景。 sakura……路明非…… sakura……路明非…… 绘梨衣并不了解那种莫名的熟悉感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想起他之后突然觉得身边的街景都好像索然无味了起来,明明自己好不容易跑了出来,但却觉得还是不够开心。 总觉得街上的景色缺了点什么。 绘梨衣默默转头,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街区,这里居然没有一个行人。 但她突然瞪大了眼睛,因为她想到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了。 ——想见他。 想明白这一点让她舒了一口气,而就在这时,绘梨衣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轰鸣的噪音。 感谢书友外道天魔卡拉斯的打赏,感谢书友初久浮云去兮君何归、书友吾好梦中发糖、书友的月票,非常感谢。 揣摩少女心事比写打戏要累人多了,希望能够符合绘梨衣的人设吧。 安排是明非在梦里英雄救美,绘梨衣在现实中美救英雄,作者个人感觉从未如此美妙的安排。 今晚没得了,我缓一缓码点存稿,少女心事真的比打戏难写,脑细胞要掉光了。 一百四十六章雨夜漫行(2) 第147章 一百四十六章雨夜漫行(2) 远处传来的噪音非常突兀,出现在这样僻静的街道上就好像在一部动漫里插入了完全不同画风的火柴人。 绘梨衣朝着噪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她的脚步有点急,因为她隐约感觉到前面似乎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而且这事情和她自己相关。 在转过一个拐角后她终于来到了噪音的发源地,那是一群戴着鬼面具的人男人,他们以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为中心而围成了一个圈子。绘梨衣知道那种面具是能剧中的面具,因为哥哥曾经带她看过几次能剧的表演。 噪音的来源是那个能剧男手中的凶器,他用双手操纵着一个轰鸣的电锯,正在朝着地上的什么东西切割。 绘梨衣突然感觉有点害怕,但究竟是在害怕什么她也说不清楚。她觉得这肯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可她还是往前走了几步,从人群的缝隙中看过去。 血统对她的视力和听力都有极大的强化,不加持言灵的情况下她的听力甚至能够接近镰鼬,而视觉则好得能在数百米外清楚的辨认出青翠树叶上趴着的一只绿色的小虫。 借着周围霓虹灯的彩色灯光,绘梨衣终于看到了那处情景:在地上躺着的居然是一个男孩。 男孩穿着哥哥工作时的那种黑色长风衣,身体僵硬的保持着一个持刀的姿势,即使倒在地上也不能让他的姿势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不过绘梨衣看不清楚他的脸。因为男人们围得太严实,把男孩的脸给挡住了。 还需要再近一点。 ———— 王将手中的电锯正轰鸣作响,猛鬼众的众人此刻都心怀期待的等着这把凶器将路明非切割开来。 这小子实在硬得厉害,在他身上已经折了三个兄弟的刀,伤了一个兄弟的脚,那个朝路明非踢出一脚的兄弟到现在还在揉他的脚指头。 本来以为是万无一失的截杀,甚至请出了龙王施展言灵,并且由王将亲自带队,这样的配置在猛鬼众中可以称之为豪华。但是没想到居然会发展成这样的结果,一群人对着这个铁王八无处下嘴。 他们可是连本家都敢掀翻的恶徒,但却在一个总部的实习专员的面前吃了大亏,这事情无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必须欲杀之而后快。 正是这样的心理让他们专心去看王将操纵那把电锯而忽视了其他,不过那电锯的声音也确实起到了掩盖了女孩脚步声的作用。 电锯尖锐的链锯旋转着在路明非的脸颊上进行切割,刹那间火光四溅,仿佛正在进行某种电焊工作,事实上这正是电焊工作,因为青铜御座后的路明非脸皮硬比钢铁城墙。 火花四溅,映亮了男孩的脸,虽然那并未造成实质性伤害只是在男孩的脸上留下了一点白印——而且由于‘不要死’的缘故,那白印也是一瞬间就被直接修复了。 路明非的游戏思维在此刻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他之前遇到的全都是精英怪中的精英怪,甚至直接出现了boss,而无论是赛特还是老唐,他们的攻击手段都是足够破他防的。 甚至在和老唐一起前往哈萨克斯坦的时候还遭遇了鬼齿龙蝰,那玩意儿甚至可以啃得动初代种,如果没有康斯坦丁的盔甲护身,说不定他真的要交代在那里了。 所以路明非也曾经向小恶魔抱怨,说这个世界线是不是有点太难了。 但那也是路明非在面对初代种和次代种时才会显现出的窘态,在常规水准的对抗中,青铜御座+不要死的组合绝对可以被称为超模。 就像现在,他本人的精神被拖入了梦貘所制造出的幻境之中,但是王将带了这么多小弟,动刀动枪拳打脚踢的,最终也没能伤到他肉体的分毫。 非要打比方的话,大概就是moba类游戏,打团的时候你突然掉线了,但是对方所有人马围着你单方面输出八百回合,却连你的血皮都没有磨掉。 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但绘梨衣是不知道这些的,她只知道锋利的链锯正在男孩的脸上进行切割,伴随着巨大噪音迸射出明亮的火花。 借着那些火花的光芒,她终于看清楚了男孩的脸。那是一张相当清秀的脸,看起来平静又温柔,眉宇间却深深埋藏着愤怒。 绘梨衣并没有见过他发怒的样子,但总觉得这个男孩如果真的愤怒起来的话,就连翱翔天际的巨龙都会为之颤抖。 可是现在绘梨衣没空想那些了,她正在害怕,因为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晚上是第一次成功的离家出走,这应该也能够算作一种成长,可是要成长的话就要死掉身边很亲近的人,动漫里都是这么讲的。 她成功离家出走了,所以这个有两个名字的男孩就得死掉了,这是她成长的代价。 原来这个男孩已经是她很亲近的人了啊?所以死在这里的才会是他。 绘梨衣突然觉得很伤心,同时从心底生出深深的愤怒,她不知道为什么sakura会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围着sakura要将他置之死地。 但是她不想让sakura死。 女孩的眼中升起金色的光芒,她愤怒又悲伤的开口说话,声音清澈空灵,在整个街区上回荡。 那是太古洪荒的语言,一个由完整龙文写就的词语,也理所当然的蕴含着“言灵”的力量。 “死亡”! 就连轰鸣的电锯声也不能掩盖那声音,猛鬼众的众人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那是一个穿着红白巫女服的漂亮姑娘,可是她身上充满着怒气,站在雨幕中就好像一位披挂着乌云前来对世界降下审判的鬼神。 气氛突然变了,夜幕中的雨水不知为何变得冰冷刺骨起来,距离绘梨衣最近的猛鬼众成员最先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胸部闯入了一股弥漫着冰凉的痛楚,随后那疼痛开始剧烈而迅速的升温。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他低头向自己的胸口看去,但他惊讶的发现自己飞了起来。不,准确的来说是胸膛以上的部分飞了起来。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如同飞鸟一样飘扬在空中,失去坚实的躯干让他感到一阵不真切的眩晕感。而他胸膛以下的部分无力的倒下去,从中涌出大片大片的血花。 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来他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切割开来,并且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居然来不及反应。只是那切口又光滑又漂亮,居然如同艺术一般。 他最后的一个念头竟然是:——这切口真美。 绘梨衣伸出右手,她张开五指在面前平挥,无形的力量将面前的猛鬼众们切割开来,一路爆出烟花般绚烂的血雾。 就连王将也不能够例外,他并非赫尔佐格,但却是赫尔佐格亲手炼制的鬼武者,这位博士所拥有的禁忌知识或许只在洛基和弗拉梅尔导师之下,他所炼制的鬼武者强度可以直逼次代种。 但王将在这种力量面前就像一根脆弱的筷子,他被绘梨衣所迸发出的力量轻而易举的折断,女孩儿明显看这个能剧面具很不爽,因为在审判他的时候绘梨衣用上了两只手。 夜色、深街、雨幕、斑驳的霓虹灯、反射光芒的水洼、鬼神一般穿着红白巫女服的女孩、如同烟花般炸出血花又倏然消散的覆鬼面的男人们。 整个画面表露出一种绝望又深邃的美感,简直如同一副伟大的、创作中的艺术画作。 这是可以传世的艺术作品,如果有艺术家看到这个场面,或许会从此投入一生的时间去追求。只是就算终其一生,他也可能无缘再见。 因为这画作必须由死亡写就,因为死亡其实是比生命更加永恒的主题,所以能够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美。 可在这片绝美的画作中,女孩却掉下泪来。 感觉这里的日本线部分拖了好久……原本准备控制在二十章左右结束,但是日本的人和事儿是真的多啊,如果考虑到故事的合理性就得写,但写起来就没个头。 说起来其实可以建个书友群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不知道大伙意下如何 一百四十七章雨夜漫行(3) 第148章 一百四十七章雨夜漫行(3) 路明非觉得自己正随着海浪缓慢的起伏,而且这一定是个雨天,不然怎么会有雨水落在自己的脸上? 该死的怎么还是温水,天上这是下温泉了是吗?该不会是老唐打过来了吧? 满鼻子都是馥郁的香味儿,这香味儿并非来自香水而是某种沐浴露……没错,啤酒花沐浴露,也叫作“樱花之露”。 不对呀,我刚才不是一直在闻这个味儿的吗?难道现在还是在梦里? 路明非惊疑不定,随之贼兮兮地把眼睛睁开一道线。 这个习惯由来已久,归根结底在于小时候看抗日片小鬼子对革命战士严刑逼供,战士铁骨铮铮撂着狠话,硬是扛着毒打宁死不屈。 可小路明非看得那叫一个急啊,心说咱装着昏迷一会儿也成啊,鬼子拿不到密电码说不定还得给咱找医生呢! 路明非缓缓睁开一点眼缝,说来奇怪,中招的时候眼睛是睁着的,从梦境回归现实的过程中眼睛反而闭上了,现在还得重新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夜景,斑驳的霓虹灯则从视角的边缘透进来,他适应了一会儿昏暗的环境,才看到那个正在哭泣的女孩儿。 女孩高挑修长,身上红白相间的巫女服也已经被打湿,露出衣服下青春美好的曲线,看起来身材相当不错。不,这不是重点。 绘梨衣此刻正哭得梨花带雨,温热的泪滴垂落在他的脸上,按照这个姿势只可能是膝枕了呀! 奶奶滴重启了就是好,还有美少女的膝枕作为白日梦的幻想,虽然刚才在幻境里连更亲近的事情都做过了。 女孩儿似乎并没有发现路明非已经醒来,她只是伤心的哭。 路明非偷偷偏了偏脑袋,正是这个动作让他吓了一大跳,绘梨衣巫女服的下摆上沾满了红色的鲜血,再远处的地方躺着一个阴柔妩媚的男人。 ——风间琉璃! 这不会还是在梦境里吧?一定是我的打开方式不对。 路明非缓缓闭上了眼睛,随后他慢慢的睁眼,但这次映入眼帘的是女孩儿逐渐贴近的脸,她发现路明非已经醒了过来,于是凑上来看。 女孩伸出了一只白葱般的手指,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伸到了路明非的脸上—— 戳戳。 “没死没死!”路明非大气也不敢出,他一动不动,生怕在这个姿势下乱动会不小心唐突了佳人……虽说刚才在梦境里没少被佳人唐突也就是了。 梦境中的风间琉璃被梆子声变为了源稚女,没有能力去解除梦貘的梦境。但是绘梨衣居然可以,梦境中的她获得了白王的权柄,也因而拥有了控制精神的力量,也正是绘梨衣第一个发现了这是一场虚构出来的梦境。 被绘梨衣提醒之后,路明非几乎是惊醒般的回想起入梦前的事情,随后心有余悸的感慨梦貘真是超模的言灵,但是这种言灵居然不记载在周期表里,不然当时如果选了这个的话就可以随随便便搞斩首行动了。 事情到这里就应该告一段落了,但梦境中的绘梨衣居然不肯放路明非走,sakura对她来说就是在最危险的时候冲破无边黑暗赶来拯救她的骑士,这种情况下绘梨衣抱他抱得像八爪鱼,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他离开。 于是路明非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更是出卖了不少的色相和……最终才换来了绘梨衣答应解除梦貘。 但路明非随即紧张起来,他并没有忘记来逮自己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除了风间琉璃之外还有王将这个老登和一帮子猛鬼众,而他们既然是来截杀就肯定不会讲武德,更不可能放任路明非和风间琉璃在梦境里1v1。 实际上他已经做好了被沉进东京湾、醒来以后就要努力划水不被淹死的准备,他对青铜御座的防御力有绝对自信而猛鬼众也一定会出损招。但现在这个情况到底是…… 绘梨衣还在认真的戳路明非的脸,好像在确定他是不是真人,路明非被戳得有点脸红,他尝试着起身,但却被绘梨衣按了回去。 该死的,自己这是被当成某种等身手办了吗? 不堪受此奇辱的路明非再次挣扎,因为在梦里的时候他实在就已经……总之他现在得挣扎一下,但绘梨衣暗中和他较劲,非要把男孩摁在自己的膝盖上。 在两人介于缠斗和打情骂俏的动作之间,路明非口袋里的小黄鸭居然掉了出来。 黄色的小鸭骨碌碌地在地面上滚动了两下,落进了一处水坑之中。 绘梨衣的视线被小黄鸭吸引了过去,路明非抓住时机,敏捷的从女孩儿的膝枕中脱离了出来。 开什么玩笑!师兄和老大正在源氏重工里打生打死,自己不去帮忙就算了居然还沉溺在温柔乡之中,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哦好像重启之前就有过这个剧本来着,师兄和老大在源氏重工里打生打死,自己却拐走了蛇岐八家的美少女型自走最终屠龙兵器,两人下榻的还是情侣酒店。 ……好吧这么一想负罪感怎么更强烈了呢? 路明非在地上翻滚了两圈,随后顺势站了起来,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看样子应该是绘梨衣成功离家出走并且捡到了自己,但这种说法会不会巧合得有点牵强? 绘梨衣也站了起来,她走了两步,把那只小黄鸭从水洼里捡了起来。 黄色的小黄鸭身上沾了一点污泥,她蹲下身子,把小黄鸭在水中洗了一下,随后小心的用巫女服的袖口把它擦干净。 雨势仍没有停歇的意思,路明非有点不知所措,他很想回源氏重工帮师兄和老大他们一块儿打死侍,但是放任绘梨衣独自在外面也不是办法,可他又不能把绘梨衣带回去,毕竟她应该是第一次这么自由的出来。 自古忠孝难两全,英雄难过美人关。路明非此刻深深的体会到了这两句话的含义。 绘梨衣突然抬起头来和路明非对视,那双平素只有一片空白的眼睛在此刻却似乎被妙手点活了一般,她的眼眸宁静温暖又漂亮,在雨夜里像是一段被裁剪得很漂亮的阳光。 男孩和女孩隔着雨幕对视,不知过了多久,女孩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看到sakura醒过来后她才放下心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和sakura在一起的时候就感觉好放松好安心。连哥哥都不曾给她带来这种感觉。 想见他……想和他一直就这样呆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 可是她又害怕sakura又像今天这样被人放倒在地上被人用电锯切来切去的。基于扭曲的动漫角色的成长观,绘梨衣觉得sakura之所以会遇到险境完全是因为她的成长而导致的,所以责任也应该由她来承担。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黑色的记号笔,随后旋开笔盖,在小黄鸭的标签前加了一个单词。 现在这个小黄鸭肚皮上的标签变成了“sakura&绘梨衣のduck”。 做完这些后绘梨衣站了起来,她把小黄鸭装回了口袋里,然后走到了路明非的身边,她用一只手抓起了路明非的手掌,随后用记号笔在他的手掌上写字。 她写: “绘梨衣のsakura”。 第一次写言情情节,来点反馈。 一百四十八章雨夜漫行(4) 第149章 一百四十八章雨夜漫行(4) 源稚生吸了一口气,他的双腿弯曲发力,随后高高跃起,手中的蜘蛛切朝着死侍的背部直斩而下。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混血种所能够跃起的高度,而锋利的蜘蛛切更是没有丝毫迟滞,这柄古刀直接破开了面前死侍坚硬的鳞甲。 这是一头巨怪般的死侍,身高达到了惊人的四米,只在上半身保持了人类的形态,在它的四肢上生长着金属色泽的利刺,不知道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够造出这种超越常理的怪物,就连炼金子弹打上去也只能爆出一点点火星。 但源稚生手中的蜘蛛切锋利程度远超炼金子弹,他借由蜘蛛切施展的是北辰一刀流中的刀法“霜降”,讲究的是如霜冷般的肃杀,如同雪水盖顶而泻,如果刀刃足够锋利而使用者的力量又足够大,甚至可以做到把一个人从头开始劈成两半。 源稚生发出一声虎吼,他的蜘蛛切斩入了那头高达四米的死侍的后颈,随后刀刃向下斩切,带着源稚生全身的重量和下坠的冲力一路切开了它的脊椎。 空气中传来近乎钢铁交击的声音,这是前所未有的死侍,即使是脆弱的脊椎部分,居然也被锤炼得如同钢铁一般。但蜘蛛切是可以斩断钢铁的刀剑,源稚生一路下坠,那头死侍背后的脊椎骨便一路裂开。 死侍发出痛苦的嘶吼,随着源稚生的落地,失去颈椎支撑的死侍也重重的向前倒下,这怪物倒地时的巨响犹如一座崩塌的小山。 这是如同天罚一般的斩击,那头个怪物在正面同时面对了凯撒和楚子航而占据上风,这还是在乌鸦夜叉还有樱在旁边牵制的情况下。可是源稚生从头到尾只用了一刀,便让那头死侍首领最终变成了一摊无法动弹的烂肉。 凯撒和楚子航一言不发的对视了一眼,两位卡塞尔的社团领袖在学校中已经是佼佼者,但在这位源家少主的面前只能够感受到巨大的实力差距。 乌鸦和夜叉赶忙上来补刀,这些玩意儿的生命力强得惊人,在脊椎完全被切开的情况下居然还有生命迹象。但即使在它倒下之后也是没办法把子弹送进去,于是乌鸦和夜叉对准死侍被切开的背部开枪,用炼金子弹从头到尾又犁了一遍。 这就是9楼的最后一头死侍了,由于君焰这个言灵的存在,他们的效率简直惊人,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一路杀到了9楼。 一般的作战流程是由楚子航先用言灵整体烧过一遍,清掉小怪的同时削弱一下精英怪的战斗力,然后大家分工明确的集火精英怪,至于再难缠一些的对手就交由源稚生来处理。 除了惊人的身体素质之外,无论是刀法、言灵还是战斗意识,这位源稚生都担得上凯撒小组在神道大殿中看到的关于“皇”的记载。 好在从壁画上看,这种“皇”的数量极为稀少,最后的那副壁画上只出现了一位描绘着金边的小人,不然如果日本分部到处都是这种怪物的话,那可真是挺没意思的。 就好像你费尽千辛万苦成为了学院第一,闹了半天在人家眼里只是新手村里的佼佼者,而对方随便派出一个小弟中的小弟就能够将你轰杀成渣渣。 这么一看日本人说有八百万神明可真是所言不虚。 楚子航仰头喝了一口水,如此高强度的君焰释放让他有点吃不消,虽说有着人形喷火器的称呼,但这么高强度的君焰释放,就算来一架真的火焰喷射器也该报废掉了。 如果开启暴血的话可能会轻松一点,但自从昂热校长和楚子航讲过暴血的副作用之后,他就在有意识的克制使用暴血这个技巧。 毕竟他的心愿尚未达成,还不能就此堕为死侍。 “联系上其他楼层的人了吗?”源稚生的呼吸稍微有些紊乱,其实平素里这种动作充其量只是热身,他的疲惫更多的是来自于在一楼时释放的王权。源稚生擦拭着蜘蛛切上的污血,同时也算作为一种短暂的休息。 “执行局正在组织反击,政宗先生已经在执行局中进行指挥了。”乌鸦抹了一把汗,“距离有成员活动的最近一层是12层,我们还得再往上打几层,才能过去和他们汇合。” “很好。樱,源氏重工一楼的布置怎么样了?” “冉星会已经构筑了简易的工事,同时在源氏重工附近做了清场,沼鸦会和甲右会也已经到了,犬山家主、风魔家主、龙马家主也正在赶来支援的路上。” “那就好。”源稚生点了点头,同时舒了一口气,“那么我们在这里休息3分钟,接着去往下一层吧。” “真是新奇的体验。”凯撒抽出他今天晚上的第三根雪茄,同时也没忘记分给夜叉一根,“我想我这辈子都不想看到蛇了。” “这些家伙和洛基之血研发的完全不一样。”楚子航抿了抿嘴唇上的水,“如果说洛基之血是用药物‘诱发’来制造死侍,这些家伙就是完完全全‘缝合’出来的。” 楚子航走到一头死侍的尸体旁边,用村雨轻轻刺它的小臂。“能看到吗?这是缝合的痕迹,有人把人类和这些怪物强行缝合在一起,可以说是进行了二次强化。” “听起来真是叫人毛骨悚然。”凯撒耸了耸肩膀,“话说路明非怎么还没到?” 楚子航愣了一下,这么一说路明非确实耽搁了很久,按理来说东大和源氏重工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这么长的时间别说是坐出租车了,就是徒步也该赶过来了才对。 “难道是樱井明失控了……?”楚子航皱了皱眉头,“但就算如此,以路明非的任务履历来看,实在很难相信一个没有经过训练的混血种能让他耽误这么长时间。” 正在这时楚子航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是爱尔兰乐队altan的《daily growing》。 楚子航看了一眼屏幕,“路明非打来的。” 随后他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喂喂喂!师兄!你那边情况如何?”对方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急切。 “目前我们一切顺利,你怎么现在还没到,是樱井明失控了吗?”楚子航关切的问道。 “额……这个事情说来话长,我半路上被埋伏了。” “埋伏?”楚子航皱紧了眉头。 “当时堵车来着,我想下车步行过去,结果被猛鬼众堵住了。而且还有一点别的事情,我不太好说。” 声音突然顿了一下,随后是咽口水的声音和窸窣衣料摩擦的背景音,而当路明非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师兄你能把电话给象……给源稚生吗?我这边……我这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哦!师兄你可别说漏嘴关于猛鬼众的事情啊……额……就这样。” 楚子航放下了手机,他的脸色有点古怪,“找你的,源少主。” “找我的?”源稚生一脸莫名的接过了手机,“路君?” “少主……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听了之后可千万要保持冷静……” 这交代未免有些太过小心,源稚生不禁有些哑然。他可是执行局的局长,见惯了血雨腥风,今晚又从1楼砍到9楼,期间斩杀死侍无数,刚才更是一刀砍倒一头身高四米的死侍。 和这样的风浪相比,还有什么事情是让他不能冷静面对的吗? “路君请说。”源稚生点了点头。 “长话短说,我现在……我现在和绘梨衣小姐在一起……” 源稚生呆滞了半秒,随后几乎是喊了出来,“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非常之大,连正在哼英文歌的夜叉都受了一惊,嘴里叼着的雪茄都差点掉在地上。 大家朝源稚生看过来,后者则伸出一只微微颤抖的手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事。 “所以我说要你冷静嘛……”路明非在电话里嘟囔。 源稚生伸出一只手,轻轻揉捏着太阳穴,“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概就是我往源氏重工去的路上被一群戴着鬼面具的男人包围了,陷入苦战的时候是绘梨衣小姐来帮我解了围。然后我们现在在一起行动。” 是趁着死侍入侵的混乱时刻离家出走了吗?这么说来确实比较合理,至于那些戴着鬼面围攻路君的绝对是猛鬼众无疑,但既然是绘梨衣帮他解了围…… “辛苦了路君,你是在哪里被他们拦下的?”源稚生开口问道。 “在源氏重工东南方向的一处街区,但他们好像做了清场,所以当时没什么路人的样子。” 路明非的声音有些迟疑,“我没敢留在现场,而且绘梨衣小姐的衣服上沾了好多血,所以我带着她先离开了。” “那就好,让路君受惊了。”源稚生点了点头,他知道绘梨衣的言灵是多么超越常理的暴力,现场也一定…… 源稚生拿开手机,他扭头看向樱,吩咐道:“樱,联系一下冉星会,让他们派点人往源氏重工东南方向的街区里寻找一下,就说有比较紧急的现场,需要做一下清理工作。对了,要他们派见过血的老人去。” “我明白了。”樱点了点头,随后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源稚生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路君不要紧张,绘梨衣现在的情绪稳定吗?如果稳定的话是没什么问题的。” “何止稳定,简直稳若泰山啊!说起来少主你要开个视频电话看一眼吗?还是说要我把她送回源氏重……啊疼疼疼,错了错了,我开玩笑的,真的……” 电话那头传来路明非的吃痛声,源稚生的眉毛几乎拧成了川字,按理说见识过那种力量之后对方会对绘梨衣避之不及才对。可是现在那边近乎打情骂俏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这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很不正常,绘梨衣还是第一次对陌生人表现出那样的亲近感……而且离家出走碰巧就遇到被猛鬼众围攻的路明非,说是巧合也未免有点太夸张了点吧? 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下来,源稚生很想打个视频电话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理智告诉他还是别看了,不然恐怕今天晚上这死侍都没法打了。 “源氏重工里有很多死侍,送绘梨衣回来并不太现实。因为有可能刺激到她的情绪。” 源稚生伸出一只手揉捏着眉头,同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既然是绘梨衣帮路君你解了围,那想必路君也应该亲眼见到那种力量了吧?” “是啊是啊,可厉害了。”路明非啧啧感慨。 啊? 什么叫可厉害了?那种力量是可以用‘厉害’来形容的吗?正常人应该直接高喊‘我的妈呀’才对吧?! 源稚生的眼皮跳了一下,按理说这个s级的战绩也可以称得上亮眼,看外表也是相当稳重的人,在醒神寺宴会上和犬山家主的切磋更是让人惊艳,可是这种脱线感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个家伙才是总部精英三人组里最离谱的那个? 源稚生稳了稳心神,把这种反应归为了路明非自我缓解紧张感的办法。 “……路君你们现在是在哪?如果和绘梨衣相处的时候感觉太紧张的话,可以让她服用一点安眠的药物,源氏重工这边我实在是抽不开身。” “现在找了间旅馆,我想着把绘梨衣小姐衣服上的血洗一洗。”路明非说道,“不然的话实在是太招摇了点。哦进旅馆的时候我用风衣挡住了,多亏日本分部的风衣是加长版啊!” “……”源稚生现在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但是考虑到让绘梨衣在外面瞎逛好像确实更危险一点,所以在住旅馆这件事上还是不发表意见了吧。 “路君你们住的应该是双床房对吧……?” “……”路明非没有回答。 “……对吧??” “……” “啊??!!”源稚生出离愤怒了。 “我睡沙发!我睡沙发!真不是我要住单床房的,是绘梨衣小姐亲自指定的旅馆!我充其量只能算是个跟班!”路明非的声音无辜诚恳又紧张。 “你!……”源稚生咬了咬牙,终究是没能说出什么来,他叹了一口气:“源氏重工的死侍正在加紧清理当中,现在情况特殊,我就不说什么让你来帮忙或者把绘梨衣送回来之类的话了。” 不知不觉间,源稚生已经丢掉了敬语。 ——“但是你小子最好真的给我睡沙发!!” 感谢书友涂山大姑爷的月票,非常感谢。 放假喽,收拾收拾明天滚蛋回家 一百四十八章思念(1) 第150章 一百四十八章思念(1) 路明非颤抖着放下了手机,他缓缓的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是为了让自己保持冷静。 但深呼吸是个错误,因为一股少女的体香掺杂着“樱花之露”沐浴露的香味儿立马钻进了他的鼻孔,连带着脑袋都晕乎起来。 路明非连忙闭眼屏息,同时在心中默诵《地藏十轮经》。因为背后传来的触感有点难顶,这种情况下还是直接入定比较好。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 很好很好,怪不得说诵经可以修心,这么念了两遍,内心果然宁静了许多……个鬼啊!这种情况下是个男人都冷静不下来的吧! 其实在刚才通电话的时候,路明非还有很多细节没有向源稚生说明。比如绘梨衣带他来的是情侣酒店而非普通酒店;比如他把源稚生的弟弟也给捎上了,虽然后者现在还在昏迷当中而路明非准备策反一下。 比如他刚刚是趁着绘梨衣洗澡的时候和源稚生联系来着,但是女孩儿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件事情,于是澡洗了一半就直接披了条浴巾出来监督他。 不幸中的万幸,她还知道披了浴巾再从浴室出来。 路明非当时正坐在沙发上,梦貘带来的疲惫并未完全消解,不过那更多的是对精神的消耗。而师兄他们正在源氏重工里打死侍更让他有些不安,于是他在安顿好绘梨衣之后第一时间打了电话过去。 但还没等他和师兄说明清楚情况,就觉得背后传来了一阵柔软的触感,同时两条如玉般洁白的胳膊自他的肩膀两侧垂落。绘梨衣隔着沙发直接从背后抱了上来。 这种情况下他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的了,而在他向源稚生提议把绘梨衣带回源氏重工的时候,女孩直接咬了一口他的脖子。 这种展开未免有些太快也太奇怪了点吧,重启前的绘梨衣虽然也很粘人,但那是相熟之后的事情了,况且也从未展现出这种攻击性啊。 而且明明只是第二次见面而已,居然二话不说,抓住他的手掌就在上面写了个“绘梨衣のsakura”…… 考虑到绘梨衣只会在自己的物品上写“绘梨衣のxx”来表明这是自己的东西,路明非不得不怀疑黑道公主是在对她的等身手办宣誓主权。 但等身手办却不清楚黑道公主到底想干嘛,猛然间被写了个标签,路明非在受宠若惊的同时也被吓得胆战心颤,刚才洗脸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都只用左手掬水,没敢把右手上的字迹洗掉。 更别说刚才打电话的时候直接被咬了一口,路明非这辈子都没怎么跟女生打过交道,接触最多的还是重启之间的绘梨衣。但重启之后剧本显然不太一样了,所以路明非真的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该做什么。 思来想去还是先表明自己没有恶意……不对啊,自己本来就没有恶意啊! “绘梨衣……”路明非喘了口气,“电话打完啦,你哥哥说不用你那么快回去的。” 绘梨衣没有动弹,她的胳膊交叉着垂落在路明非的胸膛前,下巴则放在路明非的右肩上,女孩暗红色的长发扫过他的脸颊上,让他感觉有点痒痒。 路明非声音颤抖着继续建议,“绘梨衣你先洗澡……你饿不饿?晚上还没来得及吃饭吧?你先洗澡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吃……五目炒饭怎么样?” 听到五目炒饭让绘梨衣有些松动,但仅仅也只是放松了一下,她仍然继续挂在路明非的身上。 完了,顶不住了呀。虽说两人中间隔了一个沙发,但是绘梨衣直接越过沙发把上半身贴了过来,路明非的风衣也是需要洗一下的,现在只隔着一件衬衣和浴巾传来的触感…… 顶不住,根本顶不住。 路明非一脸死相。他感觉灵魂将要远走,甚至生出了干脆装死算了的念头,但考虑到上次昏死时得到的是美少女的膝枕,这种情况下再装死恐怕是真的要死了。 他的脑海疯狂转动,开始回想从小到大的所有伤心事儿,包括在网吧打星际争霸,激战正酣的时候却突然停电,或者重启前和老唐苦练英文口语,在招生面试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只用说中文就没问题。 但没用,路明非已经把某次月考拉低平均分而被罚站了一整天的事情都想起来了,但是根本没用。因为这些伤心事儿全带着暧昧的粉色背景,就差往上飘动爱心特效了。 就在他感觉命不久矣的时候,绘梨衣却突然放开了他,转身离开了沙发。可还没等路明非放松下来喘一口气,脚步声再次去而复返,不过这次受到重量的是脑袋,绘梨衣把下巴放在了他的头上。 紧接着仍是两条白皙漂亮的臂膀从他的两肩上垂落下来,只不过这次女孩儿的手中还拿着纸笔。这个姿势并不好发力,于是绘梨衣写的很慢。 “sakura骗人。” “没有啊……”路明非愣了一下,不知道绘梨衣究竟何出此言。“我什么都没做啊……” “sakura刚才说要把我送回源氏重工去。” “我跟你哥哥客套一下……”路明说的结结巴巴的,“你哥哥心思那么缜密,这种情况下肯定不会让你回去的,拿准了这一点我才先提议的。” 绘梨衣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路明非这个说辞的真实性。最终她轻轻点了点头,女孩的下巴在路明非的头上摁了两下,发丝摆动的时候拂过他的脸颊,让他感觉有点痒。 “相信了吧?”路明非松了一口气,“那绘梨衣你先去洗澡?我去买五目炒饭给你吃。” 绘梨衣再次在纸上写字。“sakura不会偷偷跑掉吗?” “我没地方去的啊,我往哪跑啊我……源氏重工里到处都是死侍。”路明非小心翼翼。 “那好。” 写完这句话后绘梨衣直接放下本子,起身离开。片刻后从浴室里再次传来了流水的声音。 真是雷厉风行。路明非长长的出了口气,他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思考了一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刚才的经历对他来说几乎算得上严刑拷打,绘梨衣一上来就显得这么亲近让他实在有点不安……重启前他觉得绘梨衣爱上自己是因为在海中的那个拥抱,但现在看来也许并不是…… 他想了一会儿,也没能想明白。但时间紧迫,不由得他再细想了,因为接下来的行程安排紧锣密鼓,既然已经不需要回到源氏重工,他得把手头上的事情都解决掉才是。 风间琉璃是必须得策反的,对方在梦貘的幻境中已经撞破了王将和橘政宗的真实身份,在目睹了红井之底的情景后,说服起来应该会很简单。这是一枚非常有用的暗棋。 而且让风间琉璃留在这里也不是很妥当,且不说没有地方让给他睡,万一象龟处理完源氏重工里的事情就直接杀过来,路明非就是巧舌如簧如芬格尔都说不清楚了。 还有樱井明,这小子注射血统抑制药物也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应该已经生效了才是。路明非得去检查一下老唐的药物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如果真的可行的话,他就要给绘梨衣也用上了。 龙血给绘梨衣带来的不只是惊人的力量,更为女孩带去了永无休止的折磨,如果这药物能够帮助绘梨衣缓解龙血带来的痛苦,那就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检测龙血纯度的方法他并不清楚,所以他还得联系一下老唐才行。 哦,还得给绘梨衣买五目炒饭。 以及低温奶。 一百五十章思念(2) 第151章 一百五十章思念(2) 路明非撑了一把伞,他的手里提着几个塑料袋子,里面装着给绘梨衣买的五目炒饭盒饭还有低温奶。而老唐则站以青铜鸟的形象站在了他的肩膀上。 有一说一,挺重的。 刚才他先是联系了老唐,然后和苏醒后的风间琉璃交流了一下,两人一拍即合,倒不如说这家伙其实早有反心,在梦貘中看到了那样的场景后直接更是坚定不移的想要造反。 风间琉璃是个聪明人,既然路明非不想说为什么会做那样的噩梦那他也就不问,两人确立了结盟的关系后风间琉璃便离开了。只是梆子声的确是个大问题,不知道耳塞能不能起到隔离梆子声的效果。 路明非出门后遇到的是满腹狐疑的老唐,即使是从没交过女朋友的龙王也是知道情侣酒店这种地方的。于是看路明非的眼神就多了几丝不好说的意味在里面。 两人一起回到了胶囊旅馆,樱井明倒是还在睡觉,安眠药的效力很足。他们顺利的取了一滴血,由老唐这个专业的龙王鉴定了一下血统纯度,得出的结论是樱井明的血统已经趋于稳定,药物相当成功。 随后则是买低温奶和五目炒饭了,只是老唐终于按捺不住的开了口:“所以你就这样把药带回去?” “啊?”路明非愣了一下,“不是已经实验过效果了吗?难不成还有什么需要处理的?” “不,我还以为你会杀回源氏重工找那个叫橘政宗的老登。”老唐歪了歪脑袋,“毕竟你们苦大仇深来着。” “倒是有这么想过,如果穿上康斯坦丁的盔甲的话,是能隐藏一下身份去源氏重工里蹚浑水。” 路明非摇了摇头,“但橘政宗好歹还是名义上的蛇岐八家大家长,和密党处于合作关系,那副盔甲是和诺顿一起行动过的,要是这么干老唐你也就别想着洗白了。” “不……我倒是觉得不管有没有这么做,你们的那个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都不打算给我一个洗白的机会啊,干脆让那个言灵是圣裁的老牛仔帮我把他暗杀掉好了?酬劳就用炼金子弹支付。” “……还是别这么做吧。” “开个玩笑。”老唐扑腾了一下翅膀。“那个姑娘就是你重启之前没救下来的那个?”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你喜欢人家?” “……应该算吧。我当时并不知道还能‘重启’,只是觉得要死了,临死前最后想到的一个就是她了。” “哦~~”老唐拉了个长音,慢慢点了点头,“那人家喜欢你不?” “重启之前……重启之前是喜欢的吧?但是现在我不太能确定。” “我呸!我都看见了,哥们确实不懂日文,但简简单单的一个‘の’字,我也知道是代表‘的’。‘绘梨衣的sakura’……就直接写手上?” 老唐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们小情侣之间玩情趣我就不说什么了,但真不是我说啊明明,咱英文名能起得正经点吗?他妈的哪个男人叫樱花啊?” “别骂了别骂了,那是花名!花名……”路明非一阵脸红,他本想大声澄清那玩意儿是花名,但是想到在牛郎店当牛郎也算不上是什么值得澄清的履历,于是说话声便越发小了些。 “啧啧啧。”老唐感慨十分,“算了算了,樱花就樱花吧。不过你可得把握住机会啊明明,有诗云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你情我愿郎情妾意的,要我说干脆直接作了一处得了。” “我请你来是为了让你帮忙看看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不是让你当吐槽小子的。”路明非叹了口气,“吐槽小子有我一个就足够了。” “你他妈的,我还以为你要请我看看弟妹长得漂不漂亮!” 老唐怒了:“你不信任我的药,做临床试验也就算了,但你搞完临床试验还要请我来坐镇!我可是青铜与火之王!我亲自指导我弟弟炼的药,出问题的概率比明天白王复苏的概率还要小!” “我关心则乱嘛……”路明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对不起啊老唐。” “懒得理你!”棕头鸦雀气鼓鼓的。“我弟妹最好真的龙血不稳定到需要我来坐镇,不然你可就惨了。” “这方面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她确实龙血不稳定到需要定时输血清之类的。” “口说无凭,别狗叫。”老唐没半点好气,“带路。” “好嘞好嘞。”路明非忙不迭点头。 暴雨滂沱,看起来还会继续下很久,在一个死侍入侵的夜晚里的确应该有长久的雨,这样才比较符合气氛。 路明非在屋檐下收起了伞,他的执行局风衣也沾了血,现在只是穿了一件衬衣。 不得不说,还是有点冷的。 这并不是重启前和绘梨衣下榻的那间情侣酒店,老板一脸狐疑的打量着肩头摆着青铜工艺品的年轻人,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成分。 这小子来的时候左拥右抱,带了一个漂亮的女孩,还架着一个极其妩媚漂亮的男孩,不由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男女通吃的怪癖。 但没过多久这小子就走掉了,和他一块儿离开旅馆的是那个漂亮的男孩。而当他再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独自一人……好吧还带了一只鸟。 原来只是单纯的怪人…… 路明非点了点头,就算是和店长打过了招呼。 他走上了二楼,但在开门的时候却突然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老唐低声问道。 “我总觉得……”路明非咽了口唾沫,“有点不对劲啊。” “啊?”老唐的声音充满疑惑,“说点能听懂的人话。” “算了。” 路明非叹了口气,拧开门把手。 房间里静悄悄的,路明非小心翼翼的摸了进去,简直像个家贼。 绘梨衣没有开灯,于是宁静和黑色充塞此地。唯一的光源反而是从落地窗外传来的灯光,叫人看见窗外的雨幕和霓虹。 路明非突然想起这个场景他曾经见过的,那是在重启前,当时他把绘梨衣送回了蛇岐八家,独自冒雨回来的时候就见到面前这个场景,几乎别无二致。 浴室轻悄悄的,绘梨衣没有在洗澡,然而客厅里的电视也没有动静。 重启前他带饭回来的时候绘梨衣总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新番,一边看一边等他回来,然后两个人一起吃饭,看到有趣的地方就用纸笔交流吐槽。 他一直以为这个姑娘总是会在原地等着自己的,像一只很粘人的猫一样。 但现在已经重启了呀哥们,人家可是黑道公主诶,黑道公主!那可是呼风唤雨的角色,除了不方便出来玩以外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这个时间段绘梨衣是不会睡觉的,可是客厅里也没有人,那么就是在落地窗前面看雨吗?可是路明非朝落地窗前看过去,仍然没有发现绘梨衣的身影。 种种迹象表明黑道公主已经走了。本来她离家出走就是为了出去玩的,现在不想在这里等你,独自离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怎么?在你手上写了个“绘梨衣のsakura”,你就觉得人家对你有意思?真别逗了。说起来确实应该感觉到奇怪才对,从小到大就没人喜欢过你,人家也就是重启前喜欢了你一次。 白日梦做一次也差不多就够了。 路明非默默的站了一会儿,随后他迈开步子朝沙发走去,然而绘梨衣也没有在沙发上睡觉。 老唐被路明非的沉默搞得没敢开口说话,这氛围看上去让他也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他也想开口安慰几句,然而他的恋爱经验也为零,实在不好开导些什么。 路明非就这样去看落地窗外的雨幕,看了一会儿他才突然想起自己的手里还提着饭盒和低温奶,说起来今天晚上在越师傅那里只吃了半碗拉面。 不知道越师傅下班没有。这个时候想去喝点清酒了…… 他把袋子直接放在了沙发上,塑料袋落在沙发上时发出一阵轻响,正是这声音让路明非惊醒般回神:让绘梨衣独自在外面可是很危险的,而且她的巫女服沾着血还没有洗! 她上次接受蛇岐八家的洗血是在什么时候?会不会被龙血弄得相当难受?她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在这种雨夜里走在大街上会不会遇到坏人?说起来她好像连伞都没有带。 路明非有些慌张,他往下用力按了一下沙发,好让自己努力站直了,随后他准备出门去找绘梨衣,但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有人迎面抱住了他。 绘梨衣抱他抱得很紧,像是怕他再次走掉一样,路明非有些错愕,原来这姑娘是躲起来了。 他突然就放松了下来,仿佛重担卸下,周身舒展。沉默了一会儿,他轻声开口:“抱歉啊绘梨衣,我刚才为了给绘梨衣拿药,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绘梨衣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只是默默的抱住。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和紧紧贴近的心跳。 女孩儿终于松开了拥抱,但她随即伸手捉住了路明非的右手,在确认路明非的手上仍然写着字迹之后才仿佛放下心来。 绘梨衣从口袋里拿出小本子,但她没有写字,因为她已经写好了。早就写好了,现在她只是一页一页翻开来让路明非看。 “sakura迟到了。” “sakura迟到了。” 小本子一页一页的翻开,纸张哗哗响动。每一页上都写满了一句相同的话。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借着落地窗外暗淡而斑斓的霓虹却也能看清楚绘梨衣的字迹。开始的时候字迹很工整娟秀,但越往后来却越加潦草,仿佛映射着写字者的心情。 绘梨衣停下翻页,她从口袋里拿出笔,直接略到了小本子的最后一页,刷刷写字。 “我刚才在想,等sakura回来之后一定要好好说他一顿。” “抱歉……”路明非低声道。 “但是……”写完这句话后绘梨衣收起了笔,她开始从最后一页往前翻动本子,每一页上都写满了字迹。 原来她之所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是因为前面已经没有可以用来写字的空间了。 本子哗啦啦的翻动,女孩翻得是那么快,就好像她急切的思念一样。但路明非居然也能够看清,就好像看到了女孩具象的思念。 而绘梨衣真的写满了她的思念,虽然一直只重复的写着一句话,却已经用光了她的整个本子。 她对路明非是有抱怨的,让少女独自等待的确是失礼的行为,加上迟到这一项更是扣大分。 可是那么多的小心思,落在纸上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一句话。 “但是想见他。” 感谢书友霖的月票,非常感谢。 后续直接快进了,日本线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再写就算水字数了。 一百五十一章猜想的怪物(1) 第152章 一百五十一章猜想的怪物(1) “这老东西很奇怪,就连eva都没有查到他之前的信息。”凯撒把手里打印出来的资料放在了套间客厅的桌子上,随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昨天他们在源氏重工里和死侍浴血奋战了一整晚,从一楼开始往上打过去,一路上遭遇了数不胜数的死侍。 打怪是相当累的事儿。而且除了打怪所带来上的生理疲惫,还有目睹死侍酿成的惨状所带来的心理冲击。 也正因如此,就算今天在东京半岛酒店里一觉睡到了晚上六点,也没能完全缓解他的疲惫。 楚子航也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他脚步虚浮地从桌子上拿起资料,由于头疼的原因他看的很慢,平素只用扫一眼就能了解的情况现在居然得看十秒左右。 “二十年前从天而降的俄国人,背景不明身份也不明,居然能够做到统筹日本分部。”楚子航皱紧了眉头,“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还有你已经联系过学院了吗?” 凯撒比他要早一些醒,昨晚的阵仗实在太大,由于言灵在攻坚方面的作用,楚子航在和日本执行局汇合前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事实上他的消耗也可能是所有人之中最大的那个。 “校长亲自做的联络,他说校董会这段时间内就会派出调查团。” 凯撒点了点头,“橘政宗不是个简单的人,校长告诉我说一个世纪以来只有两个人能够强行把日本黑道整合起来,据说蛇岐八家从前喜欢搞内斗来着。” “哪两个人?”楚子航问道。 “一个就是校长本人,是他在日本建立了卡塞尔学院的分部,校长扶持了他的学生作为分部的部长好完全掌握这个地方,他的学生就是如今的犬山家家主。我们在醒神寺的宴会上见过。” “嗯,来的时候校长拜托的就是犬山家主前来照顾我们,想必对他相当信任,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层意义。”楚子航点了点头,“那么另一个人呢?” “另一个人就是橘政宗。他重新打出了蛇岐八家的旗号,在他的带领下这个喜欢内斗的黑道家族达到了空前的团结,连学院也不得不放权给蛇岐八家,最终和学院形成了如今这种合作的关系。” 说到这时凯撒挑了挑眉,“事实上关于莫名出现的大量死侍的调查也已经出来了。你猜这些家伙是被谁搞出来的?” “猛鬼众,或者洛基之血?”楚子航沉吟道:“我们接到的情报是日本分部的高层有问题,结合日本之前明面上从未出现过洛基之血踪迹的这件事来看,这个所谓的高层权利大到足以掩盖这件事……” 想到这里让楚子航惊了一下,“难道你的意思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和洛基之血有染?!这结论未免有点惊悚了吧?” “调查结果是那位源少主告诉我的,10分钟前他和我通了电话。咱们完事儿之后就回来睡觉了,这家伙可是一直捱到现在还没休息。” “可是橘政宗是怎么隐藏这些死侍的呢?几乎一瞬间就覆盖了整个源氏重工……难道那种数量的死侍就豢养在源氏重工里?”楚子航皱眉思索。 “你记不记得芬格尔说他自己曾经悄悄摸进过源氏重工里的铁穹神殿?参观日本分部的时候我们可没有这个流程。” 凯撒接着沉声道:“我们被刻意避开了,参观的具体流程是橘政宗亲自安排的。而那些死侍就被他豢养在苍穹神殿之下,那里是下水道中的下水道,连电梯都不显示楼层,只有用大家长权限的门禁卡才能进去。” “他为什么会在私底下培养这么危险的东西?不可控的战团只会招致自我毁灭。” “不清楚。”凯撒摊了摊手,“谁知道呢?总之现在蛇岐八家的现任大家长暂时被革职并关了禁闭,源稚生变成代理大家长了。昨天晚上有不少家主来帮忙肃清死侍,他们可都见识了那些怪物到底有多危险,革职橘政宗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校长有什么新的指示吗?”楚子航问道。 “原话是:‘虽然干得不错但事情会不会搞得太大了点,但还真是干的不错。我会给你们加上优厚的学分奖励的。’” 凯撒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任务圆满完成,等着我们的是大把大把的学分奖励还有漂亮的履历。虽然在我看来这些什么用处都没有。但这次的日本之行还蛮有趣的,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不过和你们一起行动确实挺有意思。” “说起‘我们’……”楚子航皱了皱眉头,“路明非去哪了?” “哦,我正要说这个呢。”凯撒点了点头,随即高声喊道:“路明非!” 路明非住的那个房间的门打开了,走出来的是一脸诚惶诚恐的男孩,“额……老大。师兄你也已经醒了啊?休息得怎么样?” “透支有点大。”楚子航摇了摇头,“睡到脑袋疼。” “这小子昨天晚上和漂亮女孩一起睡情人旅馆,你透支君焰先回东京半岛睡觉了所以不知道。” 凯撒啧啧着摇了摇头,“我当时正坐在源氏重工门口的台阶上和那个叫夜叉的一块儿抽雪茄,顺便帮他纠正了一下英文发音,扭头就看到一辆玛莎拉蒂开过来,源稚生一路小跑迎上去。无奖竞猜,你猜里面坐的是谁?” “难道是路明非?”楚子航一脸的难以置信。 “答对了一半,车上坐的是路明非和一个穿红白巫女服的女孩儿,源稚生迎上去的时候表情相当精彩,恨不得一口把路明非吃了。” 凯撒眉飞色舞,“我们在源氏重工打死侍的时候,路明非居然陪着如今代理大家长的妹妹睡情侣酒店,说真的以后他就是入赘蛇岐八家我都不觉得奇怪。……话说你们之间有没有发生点什么?” “这进展未免有点太夸张了吧!老大我和她之间只是第一次见面!”路明非开口辩白。 “第一次见面人家小姑娘就那么搂着你的胳膊?源少主的脸黑得夸张,我都担心他会一拳打上去呢。” “说真的我也觉得有点亲密过头了……”路明非欲哭无泪,“可我真的没想过要这样的啊。” “那女孩是源稚生的妹妹?”楚子航问道,“意思是她也有那样的血统吗?” “不,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源稚生介绍的时候说女孩儿是上杉家的家主,名字叫做上杉绘梨衣。” 凯撒耸了耸肩,“上杉家是内三家里的家族,不过说起来内三家真是人丁稀少啊,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就已经是家主了。” “不。不对劲。”楚子航摇了摇头。 “怎么不对劲?”凯撒愣了一下。 “你还记不记得源稚生昨天晚上和路明非通电话的时候,他是个什么样的表现?” 楚子航皱了皱眉,“他好像表现得非常慌张和担心,可是他在面对死侍的时候都没有流露出那种表情。”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吧?说不定这家伙只是个妹控而已,日本人应该有好多妹控吧。而且路明非拐走了他的妹妹,如果我也是妹控又遇了到这样的状况,我也会慌张和担心的。” 凯撒挠了挠头,“有什么疑点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源稚生应该会对路明非发脾气才对。或者警告‘你千万别动我妹妹不然你等着’之类的。” 楚子航看了一眼路明非,“但是除了那通电话的最后几句有些失态之外,源稚生反倒是一直在安慰路明非免得他受惊一样。” “确实是这样,源稚生最开始表现得并不像是在担心妹妹被陌生的男人拐走……他好像是在担心陌生男人被他的妹妹给吓到!” 凯撒以拳击掌,“源稚生是内三家的家主,血统变态得夸张,应该是这一代的‘皇’。但上杉绘梨衣也是内三家的家主,她的血统应该也强得惊人,可是源稚生几乎是在处理完死侍的一瞬间就派人把她接了回来……说是保护的话会不会有点太过夸张了?” “绘梨衣不可能是皇。”楚子航摇了摇头,“如果她也是皇的话,昨天晚上就应该来支援源氏重工的战场了,而不是再耗费了路明非这个可靠的战力去‘陪护’上杉绘梨衣。” “源稚生的临阵指挥相当出色,在那种情况下他对家主都会毫不犹豫的进行调遣,不像是那种会白白浪费优秀战斗力的人。” 凯撒此刻脑力全开,他已经享受到了推理的快感:“路明非是优秀的s级,绘梨衣的血统和源稚生相当。换我来安排的话肯定会让他们来支援,但是源稚生的安排是让路明非和绘梨衣不必回源氏重工,这样做几乎等同于白白浪费两个顶级的战斗单位……如果不是源稚生脑子坏掉了的话,那他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才对!” “路明非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楚子航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路明非,后者正如同罚站,连手都不知道摆在哪里好了。 路明非的心里有些不安,印象中自从醒神寺的宴会之后,师兄就拿着这样的眼神看了自己好多次了。 “问题肯定是出在那位上杉家主身上,”凯撒皱眉,他隐约察觉到有一个东西是问题的关键,可偏偏这个时候他却想不出来。“源稚生不惜放弃这样优秀的战力,难道是要规避什么事情的发生?考虑到昨晚通电话时他一直在照顾路明非的情绪……” “我懂了!樱井明!”凯撒用力以拳击掌,同时环视着路明非和楚子航,开口说道。 “樱井明?”楚子航皱了皱眉。 “樱井明的话,我已经和他们说了具体的位置了,源稚生说会派人把他送回去。”路明非也没想明白凯撒的话,“老大你的推理和樱井明相关?” “不。我只是明白了为什么源稚生宁愿放弃你们这两个战力,也不愿意让上杉家主回来帮忙。” 凯撒摇了摇头,“真实的原因是:和樱井明一样,上杉家主是一个‘鬼’。考虑她内三家的血统和源稚生这个源家家主的表现,上杉家主很有可能是最强的一个‘鬼’。” 楚子航和路明非都震惊了,楚子航震惊是因为这个解释看起来最合乎情理也更耸人听闻,临近甚至超越界限的血统给鬼带去的力量会只强不弱,缺陷方面是在于情绪的不稳定和龙血的侵蚀。 ‘皇’的表现能力已经无愧于混血种中的皇帝之称,那么作为最强之鬼的上杉家主的力量,究竟会有多么夸张?源稚生的言灵是连死侍也要跪拜的王权,那么上杉家主的言灵是……? 路明非震惊的原因并不是绘梨衣的身份猜想,他知道绘梨衣的力量有多么的恐怖和惊人。让他震惊的是师兄和老大居然能够仅凭着目前这一点点的线索就推断出无限趋近于真相的结论,该说不愧是学院的两位社团领袖吗? 说起来最开始他们就因为日本分部里没有关于龙类的任务而对日本混血种的血统产生了质疑来着,脑子真不是一般的好使。 “看来只可能是这样的原因了。”楚子航的表情仍旧不平静,这样超越常理的混血种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虽然不能确定上杉家主是不是最强的鬼,但源稚生没有让她和路明非来参战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想到日本分部有这么多的怪物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凯撒摇了摇头,“好消息是上杉家主和路明非表现得相当亲密啊,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消息。路明非你干得还是很不错的!” “额……”路明非挠了挠脑袋,“谢谢夸奖?” “争取早日拿下上杉家主啊!”凯撒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返程的机票已经订好了,日本这边之后会有校董会的调查团来接手,我们的任务圆满完成。” “这么快?”路明非愣了一下。 “是啊是啊。”凯撒点了点头,“我要去给买点东西当做学生会成员们的伴手礼,你们要一起来吗?” “好……”路明非正要开口,但楚子航伸出一只手按在了路明非的肩膀上。 “凯撒你先去吧。”楚子航开口说道,“我有点事情想和路明非说。” “嗯哼?”凯撒耸了耸肩,“那我先走了。我订了后天的机票,任务已经完成了,这两天就当做是旅游,好好的放松一下吧。” “嗯。”楚子航点了点头,“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凯撒摆了摆手,随后推门走了出去。 楚子航默默了站了一会儿,随后看向了路明非。 “聊聊?” 正在想开局加什么内容……焦头烂额 一百五十二章猜想的怪物(2) 第153章 一百五十二章猜想的怪物(2) 雨是在昨天晚上停的,窗户轻开一线,透入微凉的秋风。 楚子航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沉吟片刻后他找了一个还算不错的话题作为对话的切入点。 “谢谢你的炼金道具。”楚子航点了点头。“我很喜欢。” 他说的炼金道具是路明非在剑道馆的时候送给他的,那个镌刻了炼金矩阵的加盖杯子具有储存记忆的功能,读取时则身临其境,犹如将记忆中的场景重新经历一遍。 挺有意思的小玩意儿,虽然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那个也算是意外产物了……”路明非挠了挠脑袋,“我顺便做的小玩意儿,师兄你喜欢就好。” “总之很谢谢。”楚子航点了点头。 师兄的表情看上去像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话题找的很是生硬,但考虑到师兄是个不擅长说谎和找话题的人,也算是可以的了。 路明非不知道师兄想跟他说什么,说起来这种奇怪的表情也见到了蛮多次了,在醒神寺里和犬山家主切磋过后师兄就是这个表情。 “那个上杉家主是怎么回事?” “额……半路遇到的。当时我在打猛鬼众,她正好离家出走路过。” “是嘛。那还挺巧的。”楚子航点了点头。 “是啊是啊。”路明非也跟着点头,“确实挺巧的。”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楚子航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开口了。 “我想和你切磋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切磋?”路明非愣了一下,不知道师兄何出此言,“切磋的话等回到学校之后也不是不行,师兄你现在还没完全休息好的吧?” “对于剑法的锻炼还需要再增进一步。”楚子航生硬的开口,“我想学习如何应对用双手剑的对手,你用纯钧和巨阙和我做一下练习,怎么样?” “纯钧和巨阙?”路明非心中一惊,“师兄我不会用双剑的啊,此前也从来没有练过剑法。” “确实不会用,比起双剑来你更像是在用双刀,但其实你所用过的双刀也只是小太刀而已,所以挥舞起来也不由得就带上了小太刀的影子。” “师兄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路明非的额头开始冒汗。 “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楚子航顿了顿,“‘康斯坦丁之血’任务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我在追击三代种啊我,守夜人社区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俄克拉荷马之影’。那个任务的定位是a级,师兄你可以回档案馆查。” “不,不对。你当时并不在俄克拉荷马州。”楚子航摇了摇头。 “确实,那个时候我都追击到接近落基山脉了,那个任务是eva给我做的档案记录……”路明非尽量让声音保持稳定,“师兄你可以去查的。” “不对。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来骗过eva,但是你当时就在‘康斯坦丁之血’的现场。”楚子航直视着路明非的眼睛,“我说的应该没错吧?” “师兄你……”路明非的声音结结巴巴的,“你、你这假设有点太大胆了。我们中间隔着一个太平洋呢,我想去也没办法啊。” “你是通过空间开辟过去的,炼金术方面你比我要更精通,也知道我在说什么。但就算我这么说你也不会承认,所以我们换个话题切入。” “换个话题啊?” “换个话题。” 楚子航点了点头,“一个人的性格会影响他的习惯和行为。举一个简单的例子,譬如脚步声。每个人的脚步声都是不同的,性格慢条斯理的人脚步声也会很沉稳,性格张扬的人,脚步声也会响亮有力。比如凯撒。”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但你……路明非,我觉得你应该是那种在关键时刻非常沉稳可靠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走动的时候几乎没有脚步声……” 路明非心中一动,原来自己在师兄眼里已经可以算作是关键时刻很靠得住的人物了。 其实师兄说的关于脚步声这件事确实如此,路明非从前偷偷玩堂弟小胖子路鸣泽的电脑,就能够从屋外的脚步声清楚的分辨出回来的是叔叔还是婶婶或者是路鸣泽。 婶婶的气势大脚步声也响,叔叔则是四平八稳的脚步,堂弟因为体重的原因脚步声则是最沉重的。但是自己居然没有脚步声吗?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过。 “师兄我没脚步声可能是因为我从前总是偷偷出去上网吧来着……”路明非挠了挠头,“脚步声稍微大一点就会把婶婶他们惊醒,所以我才走路没声音。可不是因为我为人阴沉什么的……” 楚子航愣了一下,“不,我并没有说你阴沉的意思,只是举一个例子。脚步声是一个人性格的外显,当然还有其他地方能够表现出一个人的性格来。 “凯撒的性格注定了他张扬冒进的战斗风格,他从来只带上狄克推多和沙漠之鹰,因为他的骄傲让他认为猎刀和手枪才应该是凯撒·加图索的战斗方式,那柄巨阙对他来说其实可有可无。在可能的情况下他追求的是以短击长来打败对手,这样才会让他感到兴奋和富有挑战意味。”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是这样。”路明非点了点头。 “这是我观察后得到的结果。凯撒的战斗风格带有凯撒·加图索的韵味,而你,”楚子航看向路明非,“路明非的战斗风格则带有路明非的韵味。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吧?” “太武断了师兄。”路明非挠了挠头,“你的意思是‘康斯坦丁之血’事件里有人的战斗韵味和我很像?可是战斗风格近似的人也比比皆是才对。” “战斗风格只能说明一点点问题。我要说的还有握剑时的小习惯。” 楚子航摇了摇头,“在事件中有个穿黑色盔甲的人,他握剑的手法和技巧并不像握剑而是握刀,而且他此前应该从未使用过双剑,可能是第一次使用双剑作为武器。为了尝试操纵双剑他尝试了双手小太刀的技巧,但肉眼可见的相当不习惯。” “也许他手里只有这两把好剑呢……”路明非的声音有些迟疑,“而且我的武器是斩马刀诶,双手小太刀真不熟。” “别忘了我可是看过你的履历的。不然当时在埃及的时候怎么会放心和你一起冲上去面对两头三代种?” 楚子航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你和我是同一个高中的校友,又是崭露头角的s级,有段时间我抽空把你的任务履历全部看过了一遍。你初入执行部的时候武器是两把小太刀,后来才换成了执行部的标配短刀和斩马刀。” “……有点不讲道理了师兄。”路明非抹了一把汗,“跑档案馆也挺累的。” “也不能算不讲道理吧,因为我其实没有专门跑到档案馆去查。毕竟你的每次任务经历都会被放在守夜人社区的头条上,而且芬格尔给你专门设了‘s级风范’的专栏,在里面转一圈连你的星座是什么都能知道。” “那我还真是谢谢芬格尔……” “而且你这次似乎又换回了小太刀。” 楚子航看向路明非的腰间,“前天晚上武器打包送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场,你的装备是m500转轮手枪,斩马刀和两把小太刀。你的钩梦是不是没有带过来?那是一把炼金刀剑,我觉得你应该会把它带上的。” “师兄你还真是心细如发……钩梦我其实有点用不太惯的,放在寝室里了。”路明非有点紧张,他原本以为老大已经足够夸张了,只凭借源稚生没让绘梨衣和他一起回源氏重工助战这件事,就能够猜测出绘梨衣是蛇岐八家中最强的鬼。 但现在看来师兄更是一个重量级,他仅仅凭借这么点的信息就推断出自己在哈萨克斯坦露过面。 “我就当你用不惯好了,所以那个穿盔甲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楚子航打量着路明非,“身高和体型都相当接近,包括挥剑时的姿态和打斗风格,而且走路时相当注重脚步,如果不是穿着沉重的盔甲,他可能和你一样走路时不会发出声音。我真的很难相信世界上会有战斗风格和习惯都如此类似的人。” “师兄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路明非决定继续装傻。这事儿如果暴露出去就真的完蛋。“我当时真的在俄克拉荷马州追三代种。” “你刚刚还说当时你都已经追到落基山脉了。你紧张了,路明非。” “我……”路明非一时语塞。 “不追究这个了。我还是接着讲那个盔甲人的事情吧:由于穿着盔甲的原因他并不注重防守。但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你居然也不注重防守。我原本只是有些怀疑而已,但是你和犬山家主切磋的时候我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一点。” 楚子航分析道;“他的居合斩非常快,换做我或者凯撒都很可能无法拦下来,事实上我觉得就算是你也很难直接反应那种速度。你之所以能够截下他的每次进攻只是因为你在卖破绽。但是在露出破绽的时候你做的非常自然,就像是很常见的那种微小的失误,换做一个水平低的人甚至发现不了。 “可犬山家主曾经是蛇岐八家的剑圣,他自以为发现了你的失误并且攻了过去,但每每都被你做出预判并拦了下来。他的攻击完全正中你的下怀。” 路明非叹了口气:“……我只是单纯反应快而已。而且按照师兄的说法,每次都有所预判的我应该能够轻松挡下犬山家主的攻势才对,可实际上在格挡那些攻击的时候我被搞得相当狼狈。” “不。”楚子航摇了摇头,“我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后来才发现那的确是你的战略,甚至不止于此。你大可以每次都完美的做出格挡,但你每次都慢了半拍,最终呈现出的才是堪堪挡住的效果。 “你每次都慢了半拍才去格挡,因为你在犹豫,这是你的战斗风格导致的。在犬山家主挥刀的时候,你第一时间的动作并不像格挡而更像是斩击,或者说你决定用肉身来抗下这一刀,换来的是对方也受你一刀。这代表你很自信,你自信你造成的伤害大于对方造成的伤害。事实上也正是如此,由于年龄的关系,犬山家主在力气上并不如你。 “但每每你想要这么做的时候就会想起这只是切磋而非死斗,所以你才会把斩击的动作临时改为了格挡,也因此导致慢上了半拍。这就是你之所以表现出那种疲于招架的状态的原因,但如果你只是一心防守,犬山家主将会完全落入你的战斗节奏之中。” 楚子航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战斗风格,也许和你的言灵有关系。但我要说的是,这种战斗风格和在哈萨克斯坦遇到的那个黑甲人的战斗风格如出一辙。” ——“俄克拉荷马之影事件根本不存在,当时的你就在哈萨克斯坦参与了对龙王康斯坦丁骨殖瓶的争夺。我说的对吗?” “师兄你要讲道理的啊,这些都是猜测,也没有实质性证据……”路明非的声音越来也小,他看着楚子航平静的眼神,最终陷入了沉默。 “没关系,我只是问问。也不会说出去的。” 楚子航轻声开口,但那语气里居然带着无法言喻的郑重,同时他用眼睛去注视着路明非: “在赫利奥波利斯的时候是你把我救下来的,包括在哈萨克斯坦的时候也是。当时我因为透支暴血而晕过去了,身后的潮水里全是鬼齿龙蝰。凯撒说是一个黑甲人托举着把我送上了斯莱布尼尔号的舷梯。那个人是你吗?” 路明非看着那双眼睛,昨晚那样的激战给楚子航带来的是沉重的疲惫,师兄的瞳孔此刻并非金黄,而是显露出了原本浅浅的栗色。看上去有些柔弱。 他发现自己居然不能在这双平静的眼睛面前说谎。 “嗯。”路明非轻轻点了点头,他的声音也轻如风絮,“我没有想瞒师兄你的意思,只是觉得还不到说的时候。” “猜到了。”楚子航点了点头,“你下手极有分寸,拿着纯钧和巨阙居然也没有让哪怕一个汉高带来的人见血。诺顿在对付我和凯撒的时候用的是未开锋的刀剑,最后甚至出手救下了校长和汉高。我可以理解成你们对人类没有恶意吗?” “我始终会站在人类的一边。”路明非轻声开口,“毕竟我也是人类啊。” “所以诺顿只是单纯来争夺弟弟吗?我还以为他的目的是吃掉弟弟完成补完。” “那可是他弟弟啊。”路明非露出一个苦笑,“他是为了弟弟而铸造的七宗罪,也是为了弟弟才放下了对世界的仇恨。这样的一个哥哥怎么可能舍得吃掉他的弟弟呢?” “你救了我的两次命,按道理说我这条命也应该交给你才对。不过很抱歉,我的命在很早之前就预定掉了。”楚子航看着路明非,“我有一个必须面对的东西,我的命是要用在那里的。” “这算是诚恳的交换秘密吗?”路明非问道。 “只是好朋友之间单纯的聊天而已。既然青铜与火之王对世界没有恶意,那么人类其实也不必再刻意树两位初代种为敌。况且你还救了我。” 楚子航叹了口气:“我还不是校长那种狂热的复仇者,我的愤怒是对于我自己的,仇恨的对象也很具体……抱歉,有点自说自话了。” “没关系的师兄。”路明非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会帮你的。” “帮我?”楚子航愣了一下。 “嗯。”路明非认真的注视着那双眼睛,“虽然有点谜语人,但总之我会帮你的。” “是嘛……”楚子航有些出神。 “好了好了,我也要去购物一下了。师兄你要去吗?”路明非伸了个懒腰,“没想到承认之后居然让我轻松了一点。这次的日本之行我觉得还不错,师兄你呢?” “我也觉得还好。”楚子航点了点头。“不过我想先休息一会儿,你先去吧。” “那好吧……啊,对了。”路明非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那个卖拉面的越师傅不是会中文嘛,昨天晚上他其实听懂了我们的聊天内容来着,但是他跟我保证了不会说出去。越师傅是个鳏夫,那么老了连洗脑估计都顶不住的。” “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的意思是师兄你可别在本家那边说漏嘴了。我看越师傅还蛮有意思的,洗脑洗坏就不好了。” 路明非摆了摆手,同时向门外走去,“之前我已经跟老大说过了,他也同意把这件事瞒下来。” “我知道了。”楚子航点了点头,“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好嘞。” 路明非出去了,锁舌扣合发出咔哒的声音。 楚子航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时光,在什兰中学的那个雨天里,一个披着校服的背影就那样冲进雨水之中。 感谢书友江寻、书友dlkls的月票,非常感谢。 剧情这么安排是为了拉师兄入伙并且给点buff加强一下,不然我要是加强大耶老师的话,师兄就没法跟她打对手戏了。夫妻档节目还是要保留的。 之前说在开局前加一点剧情,但是怎么想都怎么不连贯,重心还是先放在龙二线吧。大家有什么好点子的话可以直接发书友圈。 日本线终于要结束了。果然收尾的时候还是得来个大的!我忍不住了。 一百五十三章小丑 第154章 一百五十三章小丑 赫尔佐格的心情有些烦躁。 数天前的晚上,不知道什么人居然放出了源氏重工中的死侍群。 那是他用来奠定胜局的军队们,必须在关键的时刻出动,但在那种时刻动用只能用“浪费”来形容。 在日本居然有新的不知名的棋子入场了,关于这点他深信不疑。 只是会是谁呢?赫尔佐格曾经查看过铁穹神殿下的监控录像,但监控中没有任何异常,只是他向洛基展示了自己的成果。在谈判结束之后两人从他的秘密基地中走了出来。 而此后在大约十分钟之后,失去限制的死侍群脱闸而出。 赫尔佐格暴跳如雷,但他还是敏锐的抓住了这个机会及时止损,他派出了自己的影舞者和风间琉璃,前往截杀路明非。 路明非的生死是关乎他能不能得到洛基龙形死侍技术的关键,如果能够把路明非杀掉,他就能够通过洛基的技术培养出一批龙形的死侍。 这种死侍的力量甚至接近龙类,而素材又完全可以用流浪汉来满足。廉价而强大的军队。 这是赫尔佐格的计划,他的影舞者是由禁忌的技术制成的,甚至能够硬抗大口径的炼金子弹,风间琉璃的言灵则是梦貘,两相配合之下何愁路明非不死。 可是路明非居然真的没死,上杉绘梨衣离家出走的时候居然恰巧遇到了路明非,居然就真的出手把路明非救了下来。 好消息是风间琉璃或许是因为长相和源稚生酷似,因此上杉绘梨衣没有选择连带着风间琉璃一同抹除。 赫尔佐格越想越气,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冰镇的伏特加,这瓶酒是从苏联时代传下来的,一直都是他的珍藏,本想等到在胜利的时候畅饮。 但现在他需要喝一点好酒让自己冷静下来。自从那个三人组来到日本之后他就诸事不顺,在醒神寺的夜宴中他损失了珍贵的白王道标,随后不知为何豢养的死侍倾巢而出开始暴动,阻击路明非更是让他丢掉了一个影武者。 最他妈的让人难以接受的是橘政宗的身份居然被发现就是豢养死侍的元凶。源稚生是个敏锐过头的小鬼,他贯彻着自己所遵循的正义,居然要将橘政宗革职,并且自行成为了代理的大家长。 好在影武者的数量还有不少,赫尔佐格见势不妙,选择了金蝉脱壳的办法,现在被关在醒神寺里的已经是影武者而非他本人了。 赫尔佐格知道源稚生是个又倔强又犯轴的家伙,说不定真的会按家族规矩让橘政宗剖腹并且亲自充当介错人。 但好在橘政宗这个身份已经和源稚生之间打下了深厚的感情,大概只会执行断指之刑吧——但赫尔佐格可不是傻子,那些苦刑就让影武者代为承受吧。而他要做的就是在猛鬼众的大本营极乐馆中运筹帷幄,稳坐钓鱼台。 赫尔佐格露出了一个自得的微笑,喝下两杯苏联时代的伏特加让他感到好受了一些,虽然之后可能在庆祝胜利之时无酒可喝,但好在还没有到达关键的时间节点。在这期间再想办法淘来点老酒好了。 好消息是日本仍在他的掌握之中,源稚生杀死橘政宗的可能性极小,毕竟那对他来说是一个父亲般的形象。 而只要想到一个合理的借口来为豢养死侍这件事开脱,那么源稚生还是会愿意听从橘政宗的指导的。 至于猛鬼众方面则完全是在他的掌握之中,虽然在蛇岐八家那边很可能无法再亲自回去,因为在他的料想之中橘政宗至少也会受断指之刑吧?那样的话,如果想再亲自回去,伪装也会是一个难题。 好在影武者可以全权代劳,想到这里赫尔佐格就忍不住得意的大笑,影武者可是他赫尔佐格博士毕生黑魔法和黑暗炼金术的结晶。这结晶并非从古代开始流传而是由他本人亲自开发出来的,哪怕有着深厚底蕴的洛基在傀儡炼制这一方面恐怕都不如自己。 没错,这只是一点小小的风波而已,这件事情过后日本还是他的,这只是赫尔佐格通往成功道路上的一点小小的挫折而已。 蛇岐八家的代理大家长是个只会追求正义却不敢面对自己双手血污的孩子,身居高位品尝权力甘美之后居然还是一心想逃往法国去卖防晒油。 这样的人干不了大事,因为他根本没有那样的气魄,最终也只能重新回到橘政宗的荫庇下寻求指引。 至于猛鬼众这边就更简单了,煽动“鬼”的怒火其实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而赫尔佐格又是一个极好的演讲者,他擅长煽动鬼们的情绪并将他们聚集起来并打出反抗本家的旗帜。 而猛鬼众中最强的龙王则是一个在内心之中闹着别扭的小孩儿,他凶猛一面的人格风间琉璃甚至就是赫尔佐格亲自赋予的,在做过脑桥手术后赫尔佐格仅仅凭借着一根梆子就能够操纵这个凶猛的龙王来供己驱驰。 一个完美的演员应当能够震慑人心,并且千人千面。他很好的出现了橘政宗和王将两个角色,而且将这两个角色都饰演得入木三分,使其他人都深信不疑。 一个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明面上统御了正统黑道的人。而另一个是猛鬼众中的领袖,作为本家的肮脏影子聚集在一处,来吞吃原本明面上的黑道巨人。这是两个死对头,谁能够想到这两个人居然会是同一个呢? 表演能够让人放松而愉悦,欣赏自己的演出也是如此,此时赫尔佐格终于完全放松下来了。他确信日本仍旧在他的掌握之中,而洛基还提供了一项新的使死侍血液具有腐蚀性的方法。 安稳蛰伏静待白色皇帝苏醒的日子就可以了……自己可是那位神只亲自选中的代言人,这天授般的旨意正是所谓的“命运”。 命运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既然命中注定,那么所有的挫折也不过是些许料峭的寒风,仅此而已。赫尔佐格自信将成为新一任的白王。 赫尔佐格仰头喝掉了今晚的第四杯酒,他的血统并不优渥,也因此很难抵消陈年好酒带来的熏然之感,所以便不可避免得感到了酒后自得的畅快。 在赫尔佐格的畅想中世间所有的生灵都将向他跪拜,而他则伟力加身,想要什么就拥有什么。而没有什么比欣赏人们甘美的绝望更加畅快的事情了。 就在他准备倒第五杯酒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 赫尔佐格按下了接听键,他把手机放在耳边,但对方的一句话就让他猛然站了起来。 他一脸惊慌和愤怒,由于慌张的原因他带翻了整张桌子,名贵的苏联时代的伏特加酒瓶在地上摔碎了,醇香的烈酒撒了一地。 但赫尔佐格没有心思去管那些了,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从他的暗探口中传回,对方是王将安插在源氏重工的卧底,说话间语气满是兴奋。但赫尔佐格只觉得心如死灰。 ——“王将大人,好消息!蛇岐八家的前任大家长橘政宗,他自杀了!” 一百五十四章橘政宗之死 第155章 一百五十四章橘政宗之死 一个小时前。源氏重工的醒神寺中。 橘政宗枯坐在醒神寺中,他穿着条纹布的素色和服,在外面罩了一层黑色羽织。此刻的他正默然而坐,不动不响如同老僧入定。 源稚生正在抽烟,他抽的并不是柔和七星,而是一支高希霸雪茄。那是他从凯撒那里要的。 那天早上他们终于结束了在源氏重工中的拼杀,一夜的激战让人累得要命,砍了那么多的死侍,如果手里不是炼金刀剑的话恐怕连刀都要卷刃了。 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之后,他送凯撒和楚子航回东京半岛休息,虽然可以让樱代为劳驾但他还是选择亲自去了,至于源氏重工中的善后工作则交给了担任日本分部长的龙马弦一郎先生。 他们迈出源氏重工大门的时候太阳刚刚出来,暴雨下了一夜,空气中能够闻到淡淡水藻的气味。远处的朝阳挣开厚重的积云,努力向大地洒下第一丝曙光。 看着此情此景众人居然都有些感动,凯撒当即坐在了台阶上开始抽雪茄,但楚子航则因为透支言灵过度的原因必须先回酒店休息。 源稚生看着那个大大咧咧的金毛男人,在一整晚的激战后没有人是不疲惫的,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能这么坐下来看太阳升起。 凯撒坐在台阶上抽雪茄的样子居然像极了蹲在田埂上抽烟的日本老农,阳光照在他那张疲惫的脸上,一头金毛熠熠生辉。 见此情景后源稚生愣了一下,原来这就是所谓贵公子的气质,虽然凯撒现在行为不拘一格得像一位农人,但贵公子就是贵公子,哪怕刚从血场中走下来也要先淡定的点上一根雪茄好欣赏今天的日出。 源稚生大为感动,当即脑袋一抽,居然向凯撒要了一支雪茄。但之前呛烟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于是他也就一直把那支高希霸雪茄留到了现在。 现在才是抽烟的时候。 橘政宗抖开一块白布铺在地上,他双膝跪下,挺直腰板,一柄怀剑横着置于他的身前。 “老爹你是要我为你介错吗?”源稚生轻轻咳了一声,雪茄味道的冲击力仍旧不容小觑,他还是呛到了。但现在可不是咳嗽的时候,必须得控制一下。 “没什么想问的吗?”橘政宗开口说道:“其实我曾经想过这个画面,如果有天我需要为当年的罪孽谢罪的话,那我希望你能是我的介错人。” “我看过那个地底研究所了。藏在铁穹神殿之下真是好主意,怪不得你在安排行程的时候没让他们三个去参观铁穹神殿,虽然三位贵宾现在已经回总部了。” 源稚生松开雪茄,感受着烟草的气息在自己的鼻腔里横冲直撞。“那个巨型储水池真是先进,看一眼就忘不掉的程度,普通人如果见到那样的东西恐怕会做一辈子的噩梦吧?” “抱歉啊,稚生。”橘政宗没有说什么,他把腰间的长鞘白刀递给源稚生。 源稚生接过了那柄白刀,随后他把手中的蜘蛛切收刀入鞘,“老爹你想的真周到,蜘蛛切杀的都是堕落的混血种,昨天还砍了那么多死侍,用来为你介错确实不太合适。” “抱歉,稚生……”橘政宗叹了口气,“虽然很想向你解释,但现在还不到讲故事的时候。让我背负着罪孽回到地狱之中吧。” “老爹你还是老样子。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是用刀剑逼着你都不能让你妥协,但就算你说养这些死侍是为了正义,我也会为了我的正义而砍了你的。” 源稚生把那支雪茄重新塞回嘴里,“抽完这支雪茄再开始吧,不说这个话题也可以,我们换一个其他的话题试试?” “行刑前的仁慈吗?” “只是想和老爹你聊聊天罢了,以后就没有老爹能让我聊天了啊。”源稚生叹了口气。 橘政宗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绘梨衣还好吗?” “挺好的。本来到了换血的日子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血统变得稳定了许多,医生说以后她换血的日期甚至可以延长到三个月换一次血。” 源稚生摸了摸鼻子,“这说法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我很高兴也很惊讶,于是我让医生们对绘梨衣的血统又进行了全方面的检查,检查的结果是绘梨衣甚至能够享受一些自由活动……她的血统相当稳定,几乎和正常的混血种无异,换血只是为了保证不出一点差错。” “我听说她那天晚上离家出走了。” “是啊。还和那位s级专员一起入住了情侣酒店。” 源稚生点了点头,“绘梨衣很粘路君,我甚至怀疑她喜欢路君……不,应该就是喜欢吧。爱情真是具有魔力的东西,居然唯心到能够改变血统。简直闻所未闻。” “是吗?那很好啊。”橘政宗点了点头,“有种看着自己的女儿长大的感觉,有了自己的思想和自己的爱好,也会喜欢上一个陌生的男人,最终嫁给他。可惜我是看不到了。之后放松一些对绘梨衣的管控吧?之前我们对她监管是因为她的血统不稳定,现在好了,谁也没有理由把她锁在家里……”” “是啊。但其实放松对绘梨衣的监管这件事,应该是由老爹你来做才对。”源稚生默然了一会儿,他吸了一口雪茄,随后是轻声的咳嗽。 每次抽烟都会加快雪茄燃烧的速度,而这支雪茄抽完他就得动手帮老爹介错了,真想让它就这样自己烧下去。 但雪茄和香烟并不相同,在制作雪茄的时候会为了香气而保留一定的湿度,并没有像纸卷香烟那样加入助燃剂。 意思就是如果不定时吹进氧气的话,雪茄的火是会自动熄灭的。虽然源稚生是想拖一拖时间,但如果真的熄火就挺难堪的了。 “血统稳定的绘梨衣会是一个好孩子的,我们从前确实做得太过分了些。她还年轻。”橘政宗说道。 “是啊,所以我给她买了手机。” 源稚生的声音很低,“这个年龄段的女孩手机都可能用坏好几个了,但是绘梨衣居然才第一次有。我拿给她的时候她高兴得抱住我,我向她道歉,说我不是一个好哥哥,但她高兴的向我道谢,写纸条子说她非常开心,因为有了手机就能够联系到sakura了。哦,sakura就是路明非的英文名。” “名为樱花的男人。”橘政宗点了点头,“说起来樱花是男人的花啊。那位路君想必也是个有着男子气概的人,看样子绘梨衣也很喜欢他,只是他们之间注定不能结合的吧?” “包办婚姻已经是过去式了老爹。”源稚生摇了摇头,“因为血统的缘故绘梨衣的生命并不会长久,但如今她的血统也已经稳定下来了,理所应当是能够享受生活了才对。”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稚生。”橘政宗露出一个苦笑,“绘梨衣的血统太过危险,而那位路明非也是久所罕有的s级血统,他们两个人结合是注定不会有幸福的。高血统的孩子有龙形畸变的概率。” “是吗?”源稚生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老爹你想得还蛮周到,虽然对他们两个很不公平。但既然是老爹你这么说的话,我会试着当一个恶毒的大舅哥的。” “我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没有照顾好你和绘梨衣;我也没能尽到一个大家长的责任,在家族的根基之下豢养了毒蛇。”橘政宗平静的开口:“说一千道一万都不能够免除我的罪过,说到底也只能以死来赎了。” “老爹你就没别的想说的了么?”源稚生最后抽了一口雪茄,火星明亮耀眼的闪烁。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个时候他居然也能够忍受如此呛人的烟草味道了。 “抱歉稚生,让我带着秘密回到地狱吧,那些秘密是不能够向旁人讲述的,留我一人背负就已经足够了。” 橘政宗轻声说道:“要求按照家族的规矩来办事真的很抱歉,密党的调查团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吧?他们为了得到我的秘密说不定还会用上洗脑之类的手段。所以我必须就在这个时候死掉。” “把所有的秘密都带回地狱?真像是老爹你一贯的风格。” “抱歉。” 橘政宗再次道歉,他解开和服的里衬,露出依旧结实的小腹,“本来约好事情结束以后就放你去法国卖防晒油的,再次违约真是对不起。对猛鬼众还是暂时采取怀柔的态度吧,那毕竟是和我们流着相同血脉的兄弟。还有对绘梨衣好一些,血统稳定之后就不要再限制太多她的自由了,说起来她真的是一个很乖很乖的孩子。” 橘政宗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个时候他不像是个黑道大家长,反而像是一个弥留之际的普通老人在交代后事。 源稚生在这种情况下居然略微出神,橘政宗真的是一个很老的老人了,所以源稚生其实曾经想象过橘政宗的死亡。 老爹死的时候应该是在病床上吧?那个时候自己仍旧没能做到逃离日本这件事,原本西方的生活习惯在长久的耳濡目染之中也变为了一个喜好日本文化的人。 等老爹退休的时候自己应该就已经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了,和如今的老爹一样学着喝茶插花,或者练毛笔字和锻刀来修身养性,不再穿着年轻人的黑风衣而是穿着传统的和服,然后喜欢上同样穿着和服的大和抚子。 作为皇自己应该会很努力生下后代吧?毕竟要留下内三家珍贵的血统,而且他说不定会有一对双胞胎孩子。源稚生一个人的话抱不住两个孩子,所以就是他和妻子各抱一个。到时候他和妻子就各自抱着一个孩子站在老爹的病床前,身后站着夜叉和乌鸦两个家臣,樱……总之就这样听老爹在病床上絮絮叨叨的交代后事。 老爹说的断断续续于是他们就听得断断续续,该点头的时候就点头该承诺的时候就承诺,总之老爹要交代的也不外乎要当好蛇岐八家的大家长或者此后仍旧要好好生活之类的事情。等老爹咽气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哭,哀悼前大家长的辞世。 自己一定是会哭出来的吧?乌鸦和夜叉这两个混蛋估计只会表现出一点点的悲哀来装装样子。双胞胎孩子如果还小的话甚至不能理解亲人的离世,追问妈妈说爷爷是不是睡着了,于是好看的女人就噙着泪和他们讲故事,说爷爷只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去了,那里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是真正的极乐世界。 源稚生一直以为老爹的死亡会是他所想象的这个场景,但事实并非如此,老爹在死前只是一直道歉。 “以及真的很抱歉,关于稚女的事情。我亏欠了你们兄弟太多。” 雪茄还没有抽完,源稚生把它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碎,火星四溅着随后熄灭,同时他伸手拔出老爹递给他的御神刀。 橘政宗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后仰望着屋顶轻声念诵俳句,这种时候他的语气居然如同飞鸟般轻松:“心早已病了,梦中魂魄在枯野上徘徊。” 这是日本俳圣松尾芭蕉的辞世俳句改动而成,没想到他真的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日本人,连死的方式都这么有禅意。 橘政宗举刀扎向小腹左侧,但他没能如愿,因为负责介错的源稚生也已经挥刀。 御神刀倏然斩落,带着清冷的弧光。橘政宗血光飞溅,战栗着倒地。 那柄用来切腹的怀刃插在了地上而非腹中,因为橘政宗用来握刀的右手已经五指尽落,源稚生刀术极精,一刀斩断橘政宗的五指,却还留下短短的指根。 源稚生面无表情地收刀回鞘,他从怀里抽出手帕沿着断指根部扎紧来止血。 “是老爹你教我要怎么成为一个男人的,况且我也想听听你的理由。”他轻声开口,“调查团来也没关系的。如果他们真的要杀你,我也会和你站在一起的。” “五倍的断指之刑也不足以弥补我的过错,稚生。”橘政宗疼得倒吸冷气,苦笑着说道:“我所知晓的真相太过残酷,况且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你那一刀应该直接斩下我的头颅。” “可老爹你如果死了的话就永远没有说出来的时候了。”源稚生把手帕打了个死结,随后拍了拍橘政宗的肩膀,“绘梨衣喜欢路君,我能看得出来。况且我还做不到扮演恶毒大舅哥,还是由你来做恶毒的岳父吧。” 源稚生叹了口气,他把那柄御神刀放在了地板上,就这样离开了醒神寺。 橘政宗在原地喘息了一会儿,随后缓缓的坐起了身子。 他是以黑魔法和黑暗炼金术造就的影武者,但并不同于赫尔佐格手中的逼近次代种的影武者的肉体强度,所以即使是普通的刀剑也能够伤到他。这种强度是经过合理设置的,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扮演好橘政宗这个身份。 但在不知不觉之间,落在地上的那把切腹用的怀刃竟然悄无声息的漂浮而起,随后猛然插入了橘政宗的腹部。 橘政宗瞪大了眼睛,他想要发出声音,但一个东西死死的堵住了他的嘴巴。 断指之痛仍在,又突然遇此变故,橘政宗居然就这样昏了过去。毕竟按照普通人强度制造的影武者,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在空中有一团不易察觉的阴影。 黑暗中,一个男孩的声音轻声响起:“大概可以了,这样的出血量足够杀死他了。哥哥的建议很不错。” “合作愉快,殿下。”酒德麻衣的声音轻声响起,“等我稍微伪造一下自杀的现场就拜托您带我离开了。冥照加剑御的想法真是天才。” “嗯。”黑暗中,男孩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毕竟这个办法是我哥哥提出的嘛。” 一百五十五章东瀛旧梦、尾声 第156章 一百五十五章东瀛旧梦 尾声 上半学期终于要结束了。 自日本分部回来之后倒是没有再出什么麻烦,连洛基之血都没有活动的迹象,所以在放寒假之前路明非倒也是享受了一段安稳轻松的校园生活。 唯一可以称之为新闻的或许是蛇岐八家的前任大家长自行剖腹谢罪了,派往日本的调查团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至于日本混血种是白王血裔的这个秘密并没有被被公开,而是被校长封存了起来,只在某次的教授会议上说了这个。 路明非正在宿舍里收拾行李,平素的狗窝在清理之后居然也透露出一股整洁的意味。当然或许是因为芬格尔也不在这里的原因。 由于成功的完成了卧底任务,芬格尔这家伙获得了校长批准毕业的许可,在守夜人社区上发表了一篇类似获奖感言的话之后就离开了学院。随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但自述作为特派专员在世界各地到处跑。 芬格尔在守夜人社区上的新闻倒是一直在更新,各地分部的风土人情说的头头是道,可是地点切换得实在过于频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该不会是ai代写吧? 阳光温温吞吞的没过地板,路明非碌碌的收拾行李,他的手机时不时的滴上一声,那是因为绘梨衣在给他发消息。 青铜质地的棕头鸦雀盯着阳光和人影看了一会儿,居然心生感慨:“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第一枪?”路明非小心翼翼的问道。 “什么玩意儿?”老唐愣了一下,“我是在锐评我那远在日本的弟妹。那天晚上她把本子都给写满了,但显然那不是我弟妹的极限而是本子的极限。” “原来如此。”路明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所以说短相思是无穷极啊。” “孺子可教。我决定对你的文化造诣进行一下熏陶。”老唐点了点头,“不过你这一走短相思也变长相思了,手机到现在还在滴滴滴的。人家对你可是一片痴情,你不表示点什么?” “走之前去了一趟源氏重工的嘛。”路明非挠了挠头。 “那是人家喊你去。”棕头鸦雀飞起来啄了一下路明非的脑袋,“还有你去的时候连朵花都不带,这成什么体统?” “我要是带花还怎么敢进源氏重工大门的?”路明非如临大敌,“你是不知道那个源稚生看我的眼神啊!他来接我的时候甚至配着蜘蛛切!” “混血君主的战斗力总不能比开屠龙术的混血种还强吧?”老唐沉吟道,“看来为了我的弟妹将来的幸福生活,得给明明你再上点强度了。” “因为没有见识过屠龙术,所以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比较。但既然说起这个,老唐你的炼丹术研究进行的怎么样了?”路明非问道。“还有我觉得确实得上强度,我想单刷初代种啊!” “嗯。”老唐点了点头,“完全没有进展。我现在做的事情只是在故纸堆里找宝贝。他们用的龙文我倒是能看懂,但是暗喻方面很难有头绪。中国人太含蓄了——还有单刷初代种这件事就算了,我先让你加强到能单刷次代种吧。” “暗喻确实是个大问题。我认识有个叫朱什的师兄对这方面似乎还挺有研究的,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有空的话我帮你问问他,不过他好像也已经出去实习了。” “可行。明明你师兄真不是一般的多啊。”老唐点了点头,“不过我也是有新发现的,我解读了某本残卷里的作者暗喻,作者说有一种方法可以让混血种‘登基为龙’。但是这个仅仅出现了这个名字,作者对此说的含糊不清。” “登基为龙?”路明非愣了一下,随后接着叠被子,“让混血种进化为纯血龙类吗?” “从字面意思上解读是这样的。” “怎么听起来和洛基的目的这么像呢……上次我去找副校长问过关于洛基之血的事情。他说历代洛基的毕生追求就是为了进化为纯血龙类,甚至还要再往上进化。” “虽然听起来蛮牛的。”老唐砸了砸嘴,“但其实我对这些事情真的是提不起一点兴趣啊。倒不如说我连研究的欲望都没有,也压根理解不了其中所包含的原理。” “为啥?” “因为我本来就是初代种啊,闲着没事儿研究这个干嘛。”老唐叹了口气,“你会想要学习如何从人猿进化成人类吗?或者说你怎么能指望人类能够理解人猿的想法呢?” “完全明白了。”路明非郑重的点了点头,“你骂我是人猿。” “他妈的我可是在说正事儿,明明你可别惦记你那破槽了!”老唐扑棱上来奋力猛啄。 “疼疼疼……”路明非捂着脑袋。“错了老唐,投降投降!” 老唐仍旧不依不饶地下嘴,但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于是老唐立刻伪装成了人畜无害的工艺品小鸟。 路明非揉了揉脑袋,随即翻身下床过去开门,而站在门外的居然是凯撒。 “老大?”路明非有些惊讶,“你还没回意大利啊?学生会那边难道很忙?” “哟!路明非。”凯撒朝路明非挥了挥手,“正准备走呢,我是来拿货的。而且学生会那边我只是扮演甩手掌柜,干部们会把一切琐事都处理好的。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批经费。” “货?”路明非愣了半秒,随后拍了拍脑袋,“哦哦,明白了。老大你跟我来吧。” 路明非转身回到了宿舍的桌子旁边,随后他开始翻找抽屉。“说起来学生会的经费都是老大你出的啊?” “偶尔出。反正是那些老东西们挣的钱,他们也乐意我用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来展现领袖风范。虽然我只是觉得不花白不花。” 凯撒缓缓步入路明非的宿舍,在门口的旁边放着一整架的刀剑,从小太刀和执行部标配短刀到精钢炼制的斩马刀和炼金材料的镰状剑。 这里的刀剑应有尽有,全是路明非曾经在执行部的任务中大放异彩过的武器。 虽然只有执行部正式专员才能在宿舍配武器架,但路明非不同,这位实习专员在很多人看来已经足够担任正式专员,这并非s级的殊荣而是他实打实自己争取到的。 确实,履历可称惊人。 凯撒环顾四周,和新闻部传闻的一样,s级的宿舍里到处充满了炼金术实验的痕迹,包括但不限于爆炸火烧和水浸之类的。 各种画着炼金矩阵的纸张在桌子上铺展开来,那些图案看起来精巧而复杂。而且看样子如果不是因为在宿舍不方便,路明非甚至会在桌子上摆上烧瓶之类的东西自己来炼制炼金药水。 “喔!”凯撒发现了在床上扔着的青铜工艺品,那精巧可爱的小鸟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 “我能看看这个吗?路明非?”凯撒问道,随后摸出手机。 “什么?”路明非茫然的回头,随后发现了正在对着老唐拍照的凯撒。 “可以可以!!”路明非不迭点头,“这小玩意儿是不是很精致很可爱!” “确实很可爱。”凯撒点了点头,他把那只青铜材质的小鸟放在手中把玩,入手的重量沉甸甸的,并且沁出一股凉意。 “这种鸟有原型吗?真想养一只。” “原型是叫做棕头鸦雀的小鸟,在俄罗斯远东地区、朝鲜、越南北部和缅甸东北部都有分布,在中国分布更为广泛,基本东边的省份都有。哦,并不是保护动物。” 路明非侃侃而谈,如数家珍。 “有机会的话真想养一只试试啊。”凯撒点了点头,在拍了几张照之后把工艺品小鸟重新放回了床上。 “哦哦,找到了。”路明非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加盖杯子,和楚子航的基本同款,同样是一件可以储存记忆的炼金道具。凯撒在剑道馆的时候曾经向路明非预定了这个。 “谢了。”凯撒伸手接过了那个杯子,“我想试试能不能和别人分享记忆。” “从理论上讲应该是没问题的,老大你正好帮我做一下实验了。”路明非开口说道:“对了,老大你知道使用方法吗?” “知道,握住杯子把手,然后用一滴血激活炼金矩阵。” 凯撒点了点头,他不住的把玩着那个杯子,随后小心的收了起来。“那就这样了,明年见!有空的话可以来意大利玩。” “明年见!”路明非摆了摆手。 凯撒走出宿舍,并随手带上了门。 床沿上,棕头鸦雀缓缓的转了个头,逼视着路明非。 “额……凯撒的言灵是镰鼬啊老唐。你稳住……稳住。” 棕头鸦雀仍旧盯着路明非,路明非觉得能够从其中感受到具象的杀意。 “投降!”路明非高举双手,与此同时,棕头鸦雀如同战斗机般俯冲下来。 老唐的愤怒宣泄了长达五分钟之久,虽然这种攻击方式对于一个初代种来讲过于没品,但好在确实解气。 “妈的。”老唐缓缓吐出一口气,“不行了,呆在这鸟身体里太久,我连攻击方式都鸟化了。” “说起来老唐你的人躯什么时候能造出来啊?”路明非揉了揉满是包的脑袋,“你这样子忒可爱了,我真的忍不住。” “我的茧是在你身上结成的。真要完全复活的话应该是直接夺舍明明你的躯体才对。” 老唐摇了摇头,“但我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所以我正在准备转移烙印的材料,先把我的茧和你的身体完全分离开再说。” “……希望不要再从我这里吸收能量了。”路明非叹了口气,“真的太折磨了。不过老唐你如果需要的话,想吸收多少都是没问题的,只要给我留口气。” “感动得我都要落泪了。”老唐啧啧摇头,“不过放心好了,苏醒的时候已经获取的差不多了,但是重新炼制一件人躯就是全新的领域了,我得好好研究一下。” “哦对了!”路明非一拍脑袋,“说起来老唐你现在不是没办法用言灵吗?康斯坦丁的腿脚不方便,他是怎么做到和酒德麻衣潜入源氏重工的?” “哦,我忘了这茬,现在说给你听。”老唐在桌面上跳了两步,“妈的不知为何突然好想吃东西……可是我现在甚至没有味觉!啊,好烦啊。” “跑题太严重了老唐,我要听橘政宗到底是怎么死的。” “首先,我弟弟只是腿脚不方便而不是没办法用言灵,他用剑御载着美女一起去的,而美女的冥照又能够给他们两个提供完美的掩护。” “喔!”路明非点了点头,“说起真的能够飞行的言灵,好像也只有风王之瞳和剑御可以做到了。但是比起风王之瞳来,剑御的速度和施法前摇明显要更快一些。” “一些?完爆!”老唐不屑道:“飞行的时候剑御是可以做到静音飞行的,风王之瞳做得到吗?而且剑御施法的时候只有一个吟唱言灵的前摇,哦我和弟弟可以直接略过这个前摇的。而风王之瞳除了吟唱言灵之外,风暴的聚集也是需要时间的,更别说承受人体重量的风量更得需要精准的计算了。” “言灵周期表没有完爆!”路明非反驳,“就连低阶位的刹那都有可能胜过高阶位的时间零。我承认剑御+冥照的组合确实是顶级的暗杀手段,但是就此判断剑御完爆风暴之眼还是太武断了点吧?” “你说的对。但是剑御是一类短前摇低蓝条的青铜与火之王一系的言灵,你可以用这个言灵来御剑飞仙,中国剑仙们都这么干。 “而且这玩意儿可比风王之瞳帅多了,还相当方便,要是女生穿着裙子用那个飞还要考虑会不会走光的问题。” 老唐鸟嘴叭叭不停:“还有你说低阶位的刹那有可能胜过高阶位的时间零。那么我告诉你,在历史上所有的时间零言灵的拥有者无一例外都是天生的屠龙英雄,但刹那不是。 “而且请举例说明历史上有哪个言灵是刹那的混血种真的胜过了言灵是时间零的混血种,给你五秒钟的时间回答!不许去守夜人社区上发帖求助。” “啊?”老唐抛出的问题如同狂风骤雨,路明非愣住了。 “5……4、1。时间到。” 老唐叹了口气。“继续收拾行李吧明明。看来这所学院还是太保守了,他们仅仅划分了血统的评级却没有告诉你们言灵之间也确实真的不对等。就好像剑御确实完爆风暴之眼一样,时间零也确实完爆刹那。高阶位的言灵有高阶位的用法,低阶位的言灵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望其项背。” “这算来自初代种的教导吗?”路明非问道。 “错。”老唐冷冷的开口。 “你的大一上半学期结束了,这几个月里你在学校里学了很多知识,还曾经面对三代种次代种和初代种;在重启之前你用色欲捅死过青铜与火之王,并且参与了对大地与山之王的战斗,甚至直面过白王并且取胜。 “我现在不想探究这些事情的真实性,就权当是真实发生过的吧。但我要说的是,就算你面对过这么多的龙类,可对于龙类的了解你也只是刚刚入门。 “在龙类的规则中可没有平等之说,你的学院煞费苦心为你们分出从s级到f级的三六九等,却告诉你们就算低阶的言灵也能够在对抗龙类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天大的笑话。让你去面对一个军团的死侍,你会选择镰鼬还是君焰?明明你不需要回答我,你自己的心里绝对已经有答案了,而且是不假思索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个人英雄主义,但在这种等级的战争中除了英雄以外都只是殉死的炮灰而已。如果换我来做你们的校长,我会把那些低阶言灵的学生全部遣送回家,因为除了浪费军粮和生命之外他们全无用处。 “明明,丢掉你的那些幻想吧,对抗龙类可不是简单的追求平等的游戏,而想要在我的那些兄弟姐妹面前守住这个世界就得先学会这个道理。” 老唐叹了口气。 “那么,就以此作为你大一上半学期课程的结束吧。本学期你的最后一课。” ——“也是真正的第一堂课。” 感谢书友霍懿祁、dlkls、涂山大姑爷、霖的月票,感谢书友霍懿祁的打赏,非常感谢。 终于要进入龙二线了,等我搞点大的出来的分部和历史其实有很多可以挖掘的地方。已经在努力想点子了。(大伙有什么好点子都可以在书评区说一下,比如外道天魔老哥的病娇绘梨衣就是个好点子) 一百五十六章雨落狂流之夜(1) 第157章 一百五十六章雨落狂流之夜(1) 楚子航松开手中的加盖杯子,或者说……炼金道具。虽然简陋了点。 好吧,其实是相当简陋才对,任何东西只要跟“炼金”沾了边,瞬间都会变得高大上,虽然楚子航很想用一些词来赞美这个炼金道具,但是它的的确确也只是一个加了盖的杯子。 一个可以帮助回想记忆中场景的小玩意儿,使用方法是握住杯子把手随后用一滴血激活杯中的炼金矩阵。 用血来激活矩阵是炼金术中的常识,但好在矩阵会将那滴血直接吸收掉好用以启动,因此不会在杯底留下血液的痕迹。 用起来还不错。 楚子航把他和那个男人的所有回忆都浓缩在了这个小小的炼金道具里,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再将记忆淡忘了。每天例行一次对记忆的厘清和回忆,犹如上班。 不过今天这次是第二次了。因为有事要做,所以得显得郑重一些。 楚子航把炼金道具小心的收了起来,随后缓缓吐出一口气。保时捷的车窗外是铺天盖地的豪雨,即使在夏天中也少有这样的大雨,但就算是这样的雨夜,和记忆中的那个暴风雨之夜比起来仍嫌不够。 按理说贯通尼伯龙根的时候媒介必须丝毫不差,自从被路明非拉上了贼船之后,楚子航在这半年的学习中也对炼金术有了不少的了解。可当下这雨势和记忆中比起来还是不够充分。 媒介不足。但值得试试。 在保时捷的后座上用一块雨布遮挡,但就算如此也无法掩盖其下的锋利隆起。在雨布之下堆满了森然的刀剑和枪械,短刀长刀投刀,左轮枪手枪冲锋枪,等等等等。 全部都是用炼金材料制成,出自青铜与火之王康斯坦丁的手笔。 在这半年的时间里青铜与火之王兄弟一直致力于炼金武器的开发,其中的哥哥同时还兼备了对中国古代炼丹术的研究。 但就算有了如此之多的武器,其中的哥哥似乎还仍嫌不够。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他妈的人类的武器真是太没有创造力了,在这里用炼金材料重铸枪械简直是对我的侮辱,我的目标可是要造出歼星舰和高达!” 事实上他真的创造性的做出了一些东西,譬如将炼金材质掺入汽车中,使其成为一辆无坚不摧的小型自走堡垒。楚子航此刻驾驶的保时捷就是炼金材料结合人类科技的产物,然而难点在于如何把炼金材质和脆弱的轮胎相结合而仍旧保证汽车的动力。 非常具有研究性的课题,也正在困扰着其中的哥哥。 楚子航身边的车门里插着一把日本刀,刀身修长而刀鞘漆黑,但原本应该装备刀镡的地方却空空如也。这是一把用炼金材质铸就的御神刀,曾在神社中供奉了十年的时间,以洗其刀锋上的戾气。 这是那个男人留下来的刀。炼金刀剑:御神刀·村雨。 而在保时捷的副驾驶座上则坐着一副盔甲,那副盔甲居然是中空的,盔甲上的纹路流光暗淡,那是最近又一次加强所造成的。 康斯坦丁对哥哥的爱可以被称为溺爱,但由于哥哥仍旧没有能孕育实体——人躯的炼制在炼金术上也是一大难题——所以康斯坦丁只好把这些溺爱体现在对哥哥附身的盔甲和各种青铜小玩意儿的一次又一次的淬炼加强上了。 在那副盔甲的怀中抱着一个古老的木匣子,在其中藏着亘古未有的弑杀君王的凶器,即使隔着木匣也能够感到它们在其中翻腾的饥渴,永远不知饱足。 炼金刀剑·七宗罪。他们此次可谓是满载刀剑而来。 “从理论上来讲,想要打开同一扇门就要用相同的钥匙。” 那副空盔甲居然开口说话,那是老唐的声音,“相同的地点、相同的环境、相同的路线,以及最关键的相同的人。当然也就是你,当年被奥丁打下了烙印的孩子。” “嗯。”楚子航点了点头,“到现在为止好像没什么问题,路线我记得很清楚,从什兰中学出发,一路直行,随后拐入上高架桥的入口……我们现在开始吗?” “当然。”老唐点了点头,“不过说句泼凉水的话,我并不觉得能够一次就成功。要知道奥丁是我们当中最为飘忽的一个兄弟,和他的尊号一样。而且连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留有尼伯龙根……近几个万年以来他应该忙于复仇才对。” 老唐慢慢思索,虽然他很想皱眉但这幅盔甲上并没有眉毛,于是他改为挠了挠头,“至于为什么在中国还有尼伯龙根,我倒是有听说一些传闻……在北欧神话中说奥丁将自己倒吊在世界之树‘尤克特拉希尔’上七日七夜,以献祭一只眼睛的代价,获得了‘智慧’。 “按理说神话都是对龙族历史的暗喻,可是这等秘闻连我都不知道,人类是怎么知道并编纂成神话流传下来的?” “人类也有人类的力量啊,至少在人数方面。之前听您说起奥丁其实也是龙类时候真是让我吃了一惊,甚至还是天空与风之王,高贵的次代种。但其实今晚进不去也没关系的。”楚子航踩下油门,“我也只是想找找看,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虽然楚子航说着进不去也无所谓的话,但他的腰背已经挺得笔直,如同士兵即将奔赴战场,时刻都在准备着拼杀。 保时捷发动了,引擎轰鸣着响起,楚子航直接将油门踩死。 “说起来你不用加尊称的,”老唐扭头去看窗外的雨幕,景物飞快后退,“明明跟我一块儿的时候都是直接叫我老唐来着。” “抱歉。”楚子航淡淡的说道。 雨势很大,能见度也糟透了,雨点密集犹如白浪滔天,简直分不清雨水是自上而下倾泻还是自下而上倒涌。说起来雨势好像突然就变大了一样,如同巨浪正在人间翻涌,而保时捷则是风雨中的一叶小舟。 暴风雨是寻找奥丁的好兆头,北欧神话中说暴风雨的时刻是奥丁在出猎,他巡视人间,并挑选够格的战士成为瓦尔基里,在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外出。 但也有人说奥丁激赏具有勇气的人,如果在暴风雨中寻着八足骏马踏出的雷音前进,或许会找到奥丁所留下的黄金作为嘉奖。 楚子航打开了音响,音乐应和着雨声流泻而出,是爱尔兰乐队altan的《daily growing》,女儿和父亲对唱。 这首歌楚子航听了很久,甚至一直是他的手机铃声,直到最近他才把手机铃声换成了《尼伯龙根的指环》,那是瓦格特的歌剧。 “哦对了,这事儿可千万别跟明明说。包括我弟弟那边也不行。”老唐说道:“明明的身上没有烙印,如果跟来的话说不定会连带着我们也没办法进入尼伯龙根。当然这只是猜测。但是咱们打奥丁不叫他,明明知道了会生气的。” “我还以为您都能来,所以路明非也能来。”楚子航吃了一惊,“还奇怪您为什么瞒着他。” “尼伯龙根是精神领域,也是龙王的居所。” 老唐说道:“事实上我并没有建造过尼伯龙根,因为我的权柄可以直接铸造宫殿,对尼伯龙根可以说是并不精通。而且我是精神体,所以不受烙印的影响。在找到带其他人进入尼伯龙根的办法之前,还是先别告诉明明了。” “嗯。”楚子航点了点头,“我们今天晚上只是来测试一下掺杂了炼金材质的保时捷在暴风雨里的性能表现,将来好把它用在追龙卷风上。但我倒是能理解路明非为什么生气,这行为实在犯险。换做我的话也会担心的。” “安啦,说什么犯不犯险的。如何进入别人的尼伯龙根的办法我还没有完全掌握,但是怎么出尼伯龙根的办法我还是很有经验的……因为虽然我自己没有,但经常串门。” 老唐拍了拍中空的盔甲,“实在不行你就把进到这幅盔甲里,然后由我带着你跑路。保证不少你半根毫毛。” “虽然我很信任您的锻造,但奥丁的手中有名为昆格尼尔的长矛。”楚子航迟疑着开口提醒道:“神话中说当奥丁将它掷出时,则必定会贯穿对手。” “哼。”老唐倨傲着流露出一丝笑意,随后大摇其头:“那又如何?无非是以他之矛来攻我之盾。说起来我早就想试试两者之间孰强孰弱了,今晚真的能够找到奥丁的话,也算是一见分晓。顺便变更一下我的‘四大君主内部排名’,我老早就看这家伙不爽了。” 楚子航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位龙王确实是一个脱线的主,贵为龙王居然还搞战力排行榜这种东西。路明非在这方面确实没有说错。 大雨滂沱,楚子航从什兰中学出发,随后选择往高架桥上的路——他在完全按照当年进入尼伯龙根的路线一路前行。 无数雨点前仆后继的死在前风挡上,楚子航放缓了车速,随后死死的盯着岔道前显示的路牌,上面写着“高架路入口……”后面跟着的是入口的编号。 柳树的树枝在暴风雨之中狂舞,遮盖了入口的编号处,楚子航死死的盯着那块路牌,他的黄金瞳不知何时已经被点燃为炽烈的金色。 呼吸声陡然沉重,看不见天空的夜色重新降临此地,粘稠的墨、飞溅的血、喃喃的絮语……关于那个夜晚的一切重新在楚子航的脑海中复活,他曾经无数次在梦中经历过那个噩梦。 楚子航瞪大了眼睛,黄金瞳的烈度猛然上升,如同添了一把烈火。 男女对唱的声音仍在车中盘旋,老唐随着歌曲轻轻哼唱,而在一片昏暗的夜色之中,楚子航终于看清楚了那个路牌的编号。 001号。 和记忆中的000号路牌并不相同,今夜尼伯龙根的大门没有向他们打开。 楚子航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沉重的鼻息如同残破的风箱,说不清是如释重负还是遗憾苦闷。 “没事儿。”老唐安慰道:“尼伯龙根的主人对他的地盘还是有掌握能力的,至少在开门方面,可能是他不想见你。当然,也有可能是奥丁今晚不在家。” “龙王也会有不在家这种说法吗?” “嗯哼。”老唐耸了耸肩,“那可是最自由散漫的龙王,至少在从前的时候是。毕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困住天空与风。” “抱歉。”楚子航叹了口气,“让您跟着我白跑一趟。” “没事儿啦。倒不如说此行是我撺掇的。” 老唐挠了挠头盔,“你也不要太心急,等我研究一下看有没有破解精神领域的办法。到时候我们全副武装的再来一次。” “谢谢。”楚子航点了点头。 他的黄金瞳逐渐熄灭,同时熄灭的还有一股凌厉的杀气。 但用熄灭这个词并不太恰当,因为那些杀气只是暂时收起。 ——每天握住杯子把手进行回忆的时候,他都会重新经历和男人的那些回忆。 回忆当然很美好,但现在留给他的也只剩下回忆了,毕竟那个人都已经消失了。 体验过虚幻的幸福之后,扑面而来的是令人窒息的冰冷现实,回忆越是真实就越是在提醒他男人真的已经死了。 可现在的他已经离不开那些虚假的幸福了,明知是蜜毒也要甘之如饴的饮下,也正因如此,楚子航每次回到现实之后就会从心底泛起锋利的杀机。 也正是这些杀机驱使着楚子航去追求足以复仇的力量,暴血的副作用是让人堕为死侍,楚子航在从昂热那里得知这件事之后就一直在刻意减少对暴血的使用。 而为了追求更强的力量,楚子航找到了路明非,这个神秘的和龙王同行的师弟,而这个师弟倒也欣然同意。 于是在某个夜里,他也承受了和路明非一样的龙血锻体所带来的痛苦。 但还不够。在可以直面奥丁的长矛之前,楚子航仍要继续需要寻找变强的办法。 楚子航再次发动了保时捷,随后经高架桥的路线回家。 车轮一路滑开积水,溅起高高的水花。 谁都没有发觉,在保时捷驶入高架桥的入口之后,一股诡异的气息在此处弥漫开来,仿佛陈年腐朽的墓土味道。 在某种力量的扭曲之下,001号路牌开始模糊变化,三个阿拉伯数字飞速跳跃,仿佛老虎机上的数字狂跳的闪动。 在短短的一瞬间它已经完成了无数次的闪回,最终三个数字逐渐缓慢的定了格。 那不再是001号路牌了,那个路牌的编号是…… 000! 000号路牌! 保时捷的车轮声渐渐远去了。它驶入了000号高架桥却不自知。 ——今夜雨落狂流。 一百五十七章雨落狂流之夜(2) 第158章 一百五十七章雨落狂流之夜(2) 高架桥两旁的路灯在雨幕中明灭不定,一股凉意突然间沁入了保时捷之中,楚子航打开了车内的暖风空调。 但老唐突然警觉地朝车窗外看去,外面的世界大雨连绵,可见度极低。 车门被轻轻叩响了,同时发出刮擦声的还有车顶,诡异的笑声夹杂着雨声钻进车内。 噩梦重现,楚子航绷紧了身体,他想要伸手去取村雨,与此同时他的黄金瞳也再次爆燃。 “哇喔。”老唐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放松伙计,清理杂鱼根本用不着动手。虽然不知道我们是被怎么放进来的。但今晚估计不会太无聊了。” 老唐低声跟着车内的音响哼唱,同时按下面前的一个按钮,在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过后,他的面前弹出了一个堪比飞船操作面板的控制台。 “难得找到地方实验我的新产品!”老唐的声音很是兴奋,“说起来也是时候检验一下我的审美了!” 他伸手按下了一个刻着烈火纹样的按钮,而随着他的操作,这辆保时捷也发生了变化。 保时捷黑色的车身上,那些如花如蔓的纹路开始发出亮光,并从中涌出了大量的烈火。 火焰随着极快的车速拉扯成长长的焰尾,炽热的火焰将车身外的所有死侍全部炙烤为灰白的余烬,而那些残渣转瞬间就被大雨冲刷掉了。 在车身上雕刻着的是封存了“君焰”的炼金矩阵,并且做了隐藏处理,最终才呈现出花纹的模样来。 如果有精通炼金术的人看到此情此景一定会感到惊骇,因为就连赫利奥波利斯的言灵储存技术也是要借助实体的,至少也要留够能量转化的空间。 可是这辆保时捷只是单纯以炼金矩阵作为容器来封存言灵,这在炼金术的历史上简直闻所未闻。 “放松放松。”老唐说道:“实在不行我们跑路就是了。而且也不一定就能够直接见到正主。” 保时捷收敛了火光,而随着那些死侍的消亡,在天空中出现了大量的黑色乌鸦,它们在雨幕中居然也能够这样展翅。 乌鸦群紧紧的跟随着保时捷,同时发出聒噪刺耳的大叫。 “乌鸦?”楚子航沉声道:“上次我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这些乌鸦。” “乌鸦好啊,乌鸦可是吉兆。” 老唐用手指轻轻在操作台上打拍子,“唐代说乌鸦是吉祥的象征,宋代册封甘宁为神,并且把供奉在庙堂里的乌鸦称为神鸦,‘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就是说的这个。” “我记得您好像是在汉朝的时候沉睡的……” “死则死矣,说什么沉睡不沉睡。” 老唐摇了摇头,“我还是挺喜欢中国文化的,苏醒之后其实也一直在学习。说实话真是死早了,错过了三国也错过了唐诗宋词啊。妈的我要是在三国时代一定匡扶汉室!” 老唐叹了口气,他透过车窗去看天幕中盘旋的黑色鸦群,“乌鸦也是奥丁的眼睛,他通过这些动物的眼睛注视着这个世界。换句话说这就是他留在尼伯龙根里的监控,上次他本尊在这里所以没必要出动监控,因此这一次他应该不在此地才对。” “那他为什么要放我们进来?”楚子航吃了一惊。 “当然有他的理由了。”老唐耸了耸肩膀,“他在炼金术上的造诣曾经仅次于我,在我沉入死地之后也不知道又学习进步了多少年,也许察觉到了我的精神在此也不一定。所以放我们进来看看。” “那我们……” “无所谓,只当是测试一下我弟弟炼制的这些炼金武器了。”老唐把装着七宗罪的木匣放回了后座,随手又从后座里抽出了一把枪。 “炼金材质的自动步枪,而且和后世炼金术师们造出来的虚假炼金子弹不同,我们的子弹配置全部为正统的炼金材质子弹。在当今世界上炼金枪械都是转轮枪的情况下,这里的枪械哪怕流出去一把都足以惊世骇俗,让那些自负盛名的炼金术师们怀疑炼金术是否真的存在。当然,强度有待测试。” “我想我们已经有测试的机会了。”楚子航说道:“看前面。” 远处浮现出亮白色的灯光,在雨幕中显得有些不真切。那原本应该是一个收费站,可楚子航知道那根本不是收费站发出的光芒,上次他和父亲就是在此处遭遇了手持昆格尼尔的奥丁,神只骑着八足的神马屹立如同崇山,从神的背后发出温暖的亮光,他和父亲越是接近就越是生出跪拜的冲动,仿佛一场命定的觐见。 “哦!装神弄鬼!”老唐点了点头,“很符合我对这位兄弟的刻板印象。” 保时捷没有任何减速,楚子航踩紧油门,直接朝着远处的亮光冲了过去。在远处果真耸立着高大的神马和神王,但对方的配置显然比当年还要豪华,那是更接近北欧神话中奥丁的配置。 那是独眼白长髯的神明,他端坐在八足骏马斯莱布尼尔上,头戴鹰盔身披金甲,背后是在风雨中猎猎作响的蓝色大氅,他的手中是永恒之枪昆格尼尔,手里戴着名为戴德罗普尼尔的金环。 他的肩膀上站着两只金色眼睛的渡鸦,一曰福金、一曰雾尼,在马前蹲着鬃毛高耸的凶恶巨狼,一曰基利、一曰库力奇。楚子航并不清楚它们各自都叫哪个名字,但他自从那个暴风雨之夜后就开始研习北欧神话,对奥丁了若指掌。 “好好好!”老唐肉眼可见的兴奋了起来,他的双手在复杂的操作面板上翻飞,看样子迎面撞上这一大家子只会让他爽到飞起。 事实上面前的并非只有奥丁的这一大家子,因为那些英灵们也逐渐朝奥丁聚拢而去,它们都披着破烂的衣服,但即使是这样也无法遮盖它们的金色瞳孔和手中锋利的寒光。它们是英灵殿中的英灵,奥丁所精挑细选的战士们,其实也就是死侍。 但老唐仍旧面不改色,虽然他现在没有面。可他只是继续在控制台上进行操作,同时让楚子航把油门焊死。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敲击之后老唐按下了确认键,而随着老唐的指令,这辆保时捷突然就开始变形了。 在保时捷的车尾伸出了类似喷气口的东西,任何玩过飞车类游戏的人对这玩意儿都不会陌生,而老唐为这辆保时捷配备了一大四小的高贵的“五喷”。 随后这些喷气口真的喷出火焰用以加速,但那并非普通的火焰而是浓缩的君焰,这是足以烧死坚韧死侍的言灵,可在老唐这里却是用来加速的不二之选。 现在这辆保时捷不能用“一辆”来说了,它简直是“一艘”,这艘保时捷快得几乎起飞。 与此同时保时捷的车身两侧也弹出暗槽,从暗槽之中伸展而出的是两挺加特林重机枪,里面全都充填着真正意义的炼金材质子弹,并且每个枪管的前三十发炼金子弹都淬了初代种的血用以附魔:老唐是个相当会过日子的主,康斯坦丁为楚子航锻体时所贡献的龙血被他做到了物尽其用。 只是考虑到这样的子弹过于珍贵,所以在加特林里只也配备了六十发,其他的子弹则淬了另外的毒。剩余的所有龙血子弹由苏恩曦这个管账丫鬟统一管理,不到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动用。 保时捷车前的保险杠向下掉落了一寸,随后露出了巨大而深邃的凹槽,从凹槽中伸展而出的是炼金材质的四刃飞轮,这武器的中心被做成圆形的空洞好用以固定,在刃尖上闪着锋利的寒光。 而随着老唐的操作指令,刃轮发出了轰鸣之声,它开始飞速的旋转以进行切割,从锋利程度上来看,任何活物在与高速旋转的刃轮接触到的一瞬间都会被绞成碎片。更别提这些刃轮是由炼金材质制造的,就算是身着坚硬鳞甲的龙类们都得在这个飞轮前掂量掂量。 然而这还不是老唐武器设计的极限,他最得意的地方其实被放在了车顶。 从车顶升起的是一架看似普普通通的炮筒,但炮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的炮弹。 在其中装填的是内部凝固了浓缩君焰的火箭弹,专门用来攻坚具有坚硬龙鳞的龙类,火箭弹的弹头为纯正的炼金材质,确保能够有效造成破甲效果。 而在破甲并撞入龙类肉体之后,火箭弹中浓缩的君焰就会产生爆炸,造成二次伤害,但不止还于此,老唐准备了第三次伤害。 因为在君焰爆炸的瞬间,火箭弹中所充填的锋利的炼金材质短刃也会随着火焰的爆炸而四散着射进龙类的肉体之中,从而造成第三次伤害。 按理来说做到这一步就已经足够了,可老唐是武器设计方面的天才,所以他在那些炼金材质铸就的每一把短刃上都淬了对死侍和龙类而言可谓剧毒的“新水银”。顺带一提他的所有炼金子弹也都淬了这玩意儿。 那是由弗拉梅尔导师研制而成的、和水银完全是两个不同概念的东西,而相比普通水银而言,“新水银”具有更强的毒性和腐蚀性,是新时代的对死侍和龙类的不二杀器,广受执行部的好评。连昂热都感慨说这一代的弗拉梅尔导师可算是做了一件正经事。 配方的原料由路明非软磨硬泡地从导师口中问出,虽然并非全部而是只有几点关键的原料,随后由老唐和康斯坦丁在闲聊时推算出了完整的“新水银”的配方。 在武器设计时老唐用新水银为他的利刃淬毒,确保在利刃飞射后还能造成中毒和腐蚀效果。这是第四次伤害。 保时捷摇曳着君焰拖尾,速度极快的朝着奥丁进行冲锋,那些穿着破烂的英灵们朝着这艘车冲杀而来,但是两挺加特林机枪正在倾泻炼金子弹。那些死侍的硬度其实相当牢靠,但这是正统意义的炼金子弹而并非假冒伪劣,并且火力程度可以堪称倾泻。 子弹呼啸着扫射,英灵死侍们如同渡鸦群一般扑上来,但是转眼间就成了碎在地上的破布。 保时捷的正前方是加特林机枪的扫射盲区,但是那里有着比机枪更为可怕的炼金刀刃,凡是试图从正面突破的死侍都在高速旋转的炼金刀刃下碎成了肉末,即使是坚硬的骨架在青铜与火之王亲自铸就的利刃面前也脆弱得像烂泥一般。 奥丁仍旧没有动作,而那些铺天盖地的渡鸦却啸叫着飞了下来,它们围绕着奥丁和八足天马高速的盘旋,同时发出刺耳的嘶叫。 而在盘旋一阵之后它们居然就这样以肉身朝着保时捷冲撞过来!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在这样的雨夜中简直分不清哪些是鸦群而哪些又是乌云。 楚子航的神色有些紧张,在这样的高速下即使是普通鸟类冲撞上来都会造成麻烦,而且那些渡鸦的短喙上甚至泛着金属的寒光。 但老唐却只是随着音乐的节拍点头,同时漫不经心的伸手按了个按钮。 一个巨大的炼金纹路开始发光,那个炼金纹路甚至透过了金属,在车子的内部也能够看到,与此同时车内的空气也突然升温。 在这样的暴风雨之夜中本应该让人感到寒冷,但是楚子航突然感觉自己正经受着炎热的酷夏。雨水仍旧无休止般的落下,但是现在楚子航能够听到雨滴落在车顶上之后传来的蒸发之声。 “你只管开车,”老唐拍了拍胸脯,“办法由老唐来想!” 楚子航点了点头,现在已经没有踩油门的必要了,“五喷”的保时捷已经用不着油门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握紧方向盘,准确无误的朝着奥丁撞过去。 渡鸦们啸叫着冲撞上了保时捷,但是以它们锋利的鸟喙也无法撞破掺杂了炼金材质的车身。 更多的渡鸦选择朝着前挡风冲撞而来,那是脆弱的玻璃,充其量也只能钢化。 但是老唐早有准备,车前的两个雨刷已经停止了摆动,它们高高耸起,在炼金矩阵的加持下构成了一个无形的高温屏障。而无论雨水还是渡鸦,任何进入其中的东西在第一时间都会被燃烧并蒸发殆尽。 这艘怪胎般的轿车朝着奥丁一往无前的冲去,所有的死侍和渡鸦在它的面前都只能化为齑粉。 “哦吼!”老唐发出兴奋的吼叫,“冲冲冲!虽然不是真的奥丁,但既然能够被那家伙选作看家的伪神,想来也有接近次代种的水准,作为实验武器的靶子真是再完美不过了!” ——“先他妈的创了再说!” 这两天在学习写作技巧。以及想点子。 想了好多个开局的补充,但是感觉不衔接,写写改改废废,到现在居然还是零进展。 昨天甚至忘了祝大家端午节快乐,今天补上。呜呜呜。 一百五十八章雨落狂流之夜(3) 第159章 一百五十八章雨落狂流之夜(3) 两头凶狼怒吼着朝保时捷扑来,它们灵活的避开了加特林的弹雨,但在来到这辆车面前时才发现无从下口。 第一头狼被卷入了炼金材质的轮刃中,几乎是瞬间就被切肉断骨,哀嚎声和血沫一起横飞。 第二头狼跃上车顶试图寻找机会,但整个车身的炼金矩阵都已经被老唐所启动,巨幅的高温让它无法站立,它哀嚎一声跳了下来,随即被加特林机枪的炼金子弹扫成了蜂窝。 不管是英灵群鸦还是凶狼都已经被碾碎,再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拦这辆杀器了。 保时捷怒吼着朝奥丁撞去,但在距离奥丁身前三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它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锋利的轮刃正在发出令人牙酸的切割声,却始终不能够突破半步。 奥丁微微垂首,他的独眼注视着面前这辆正在嘶吼的凶器,轮刃飞旋机枪狂吼,却始终不能够逼近神座半步。随后他缓缓抬手,用投掷标枪的手法举起了手中的昆格尼尔。 永恒之枪·昆格尼尔。传说中掷出后必定贯穿敌人的长矛。 “所以我说防御类言灵才是最全面的。”老唐伸手拉起手闸,那下面居然有一个红色的按钮。 楚子航惊呆了,他看了看面前火光四溅的场景,那是轮刃切割空气壁障时产生的明烈火花,在那壁障之后奥丁正在缓缓举起神话中的长矛。 随后他又看向副驾驶座上的老唐,后者仍旧平心静气仿佛春游,并且随手般又摸索出了一个按钮。 已经开了那么多的魔改装置,居然还有后手,这辆轿车到底被改造成什么玩意儿了?! 老唐施施然按下按钮,车前的轮刃的转速有一瞬间的放缓,但它随后再次开始了猛烈的转动,与此同时整个刃轮被加热成通红的颜色,老唐的惯用手段。 升温后的刃轮轻而易举的切入了那道屏障,流体之盾上正呈现蛛网状的裂纹。 楚子航有些敬畏的看向了副驾驶上的龙王,这位尊贵的初代种平时总是是青铜鸟的形象示人,说起来和威风并不沾边反而有些可爱,性格则脱线得和路明非有得一拼。 没想到本人所设计的造物竟是如此恐怖的杀器,这哪是什么保时捷啊?就是让那帮以想象力和各种爆炸专家着称的装备部来也造不出能够在死侍堆里横冲直撞杀死侍如割草的保时捷啊! 但龙王本人好像对此并不满意。 “他妈的除了燃烧就是爆炸,实在不行就加上炼金材质。” 老唐有些气恼的敲了敲脑袋,“我的灵感好像枯竭了一样!全都是贫瘠的想象力所造就的武器,必须得想点新点子才行。” 保时捷怒吼着撞破了那层空气屏障,奥丁肩上的两只金眼渡鸦啸叫着冲了下来。而奥丁已经动了,他抡圆了手臂,手中的长矛脱手而出。 永恒之枪的矛尖闪烁着明亮的辉光,这一瞬间仿佛连雨水都为之静止,世上只有一把武器在出手后能够如同流星一般闪耀,那就是以世界树树枝编制而成的昆格尼尔。 当它划过天际时,连最不信神的人都会虔首许愿。 “许个愿呗哥们,这可是超级灵验的流星。虽说是高仿的。” 老唐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还有按一下方向盘中间那个按钮。哦对了,我的愿望是想到新点子,你呢?” “暂时没想好!” 昆格尼尔的矛尖已经在闪烁着光辉了,楚子航用力拍下方向盘中心的按钮。 整个保时捷的车身产生了一阵剧烈的晃动,车顶上的火箭炮发射而出,那发炮弹是老唐最得意的设计,暂时还没有想好如何命名。 火箭弹呼啸着射出,与昆格尼尔相击于一处,由炼金材质打造的弹头轻而易举的刺破了那根仿制的长矛,昆格尼尔的枪尖四散着开了个口子,其后的树枝也被冲散开来。 随后那枚火箭弹命中了奥丁的胸膛,它在穿入神王的胸口后引发了浓缩君焰的爆炸,随着喷溅的烈火,淬了新水银的炼金刀刃也四散着射入这位神王的肉体,奥丁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随后从他的坐骑上跌了下去。 新水银正在腐蚀着奥丁的肉体,原本披挂的金甲也已经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显露出其下毫无美感的黑色鳞片。 保时捷仍未休止,它撞倒了八足的骏马,车前燃烧的轮刃先是如同折断筷子般切断了骏马的八足,在切到第六对足的时候斯莱布尼尔已经被放倒在地,随后这匹骏马被卷入了轮刃之中,并且被保时捷连带着继续向前冲去。 现在楚子航和老唐已经看不清楚路况了,他们的前挡风上躺着斯莱布尼尔的半身,玻璃上满是泼洒而出的黑色鲜血。而它的另一半身子正在被绞肉机般的轮刃切割,马嘶声和轮刃切割肉体和骨块的声音一同响起。 “这血腥程度未免有点夸张。虽然今天是雨天所以没什么关系,但要是晴天打架就不太健康了。”老唐挠了挠脑袋,“下次我会考虑加点清洁功能进去的。” “简直是恐怖的战争机器啊。”楚子航的声音有些颤动,虽然素有杀胚之称,但在面前如此活生生的切割一头巨马让他也有点难以接受。 那些骨末和鲜血喷溅而出泼洒在挡风上,可那匹马居然还没有死透,仍在发出痛苦的哀鸣。 “这辆车大概就测试到这里吧,我们掉个头看看那位假奥丁死透没有。” 楚子航点了点头,随后开始减速掉头。 老唐伸手按了一顿操作盘,随后将整个操作面板收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这辆战争机器也重新变回了人畜无害的保时捷。 但在回收轮刃的时候卡了一下,因为那匹马只是被切开了一半,另一半则被卡在了轮刃之上,楚子航一连倒了好几次车才甩掉了那匹哀鸣的巨马,把锋利的轮刃收了回去。 “相当不方便啊,武器中‘不方便’可是大忌。”不知何时老唐居然摸出了纸笔,他正在动手记录需要改进的地方。 “改成攻城尖钉锤会不会好一点?……至于增伤的话就用君焰加热,不,不行,都什么年代还在用传统君焰增伤,我的想法真是太老套了,必须得想想新点子才行……” 老唐仍旧在絮絮叨叨的记录问题,但楚子航已经有些习惯了这种程度的脱线了。他掉头之后重新把保时捷开回了奥丁的身边,那位伪装的神王正躺倒在地上,进行着痛苦的挣扎。 炼金材质的弹头和利刃刺破了他的鳞甲和肉体,而新水银正在和他的肉体发生反应,腐蚀和剧毒在让他逐渐窒息。 远处的金色眼睛正在逼近,那是这座尼伯龙根里的死侍。外来的不速之客惊动了它们,现在整个尼伯龙根中的死侍们都在往这里赶。 “我要下去观察一下这家伙的伤口,好对火箭弹进行新一轮的改进。”老唐问道:“你是要留在车上还是一起来?” “测试完驾驶工具之后就该测试枪械了吧?”楚子航从后座中随手抽了一把汤姆逊冲锋枪拿在手里,“既然您要观测伤口好进行火箭弹的改进工作,那么测试枪械的工作就交给我好了。” “哦豁,不错的提议。”老唐推开车门,“最好别让那些死侍接近我们的车子,毕竟我们的车体虽然很硬,但轮胎可没办法融合炼金科技。” “明白了。”楚子航点了点头,他检查了一下手中的汤姆逊冲锋枪,随后又拿了一对沙漠之鹰,最后是他的村雨。 一人一甲推开车门,大雨倾盆未歇,车外的空气陡然一凛。 老唐径直朝着伪奥丁走去,后者此时垂垂将死,鲜血从伤口之中涌出,伴随着和新水银反应所冒起咕嘟咕嘟的气泡。 他蹲在了地上,直接近距离的观察着这头死侍的伤口。哦,并非简单死侍而是“英灵”。超越常理的死侍,甚至强过那些四五代种,最强的个体有三代种左右的力量。 奥丁具有锤炼死侍的能力,也唯有奥丁麾下的死侍才够格被称为“英灵”。 关于这点在众兄妹中颇有传闻,最备受认可的是“躯壳说”,即那些死侍生前都是优秀的混血种,因此在堕落之后才会成为千锤百炼过的死侍。 事实上有传闻说暴血这项技术便是奥丁在久远的年代之前传授给混血种们的,一来好削弱其他的兄弟姐妹,二来所有的因为暴血技术而堕落为死侍的混血种们都会在奥丁的指引下来到“英灵殿”,成为一名英灵死侍而供奥丁的驱使。 北欧神话的口头传播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1-2世纪的时候,意思是在传播之前奥丁就已经开始做这项工作了。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难以想象奥丁到底为自己收集了多少位英灵。 密密麻麻的金色瞳孔从远处亮起,楚子航开枪扫射,炼金材质的枪械比起普通枪械要强上一大截,更别说配备的都是奢侈的纯正炼金子弹。那些死侍们只要擦着一点边就直接会被撕去一整块肉体,在这样的弹雨面前脆得像纸扎。 老唐蹲下身子,他的身边也环绕着数头死侍,但老唐连看都没看它们一眼,只是一心检查伪奥丁身上的伤口。 “飞刃造成的伤害很有限啊,大部分的伤害都是穿甲弹和随后的君焰造成的,至于新水银确实很好用……但飞刃的命中率真是太低了,需要调整一下密度,或者把它们替换成别的什么东西。” 老唐正在思索,而那些死侍也朝着老唐扑了上来,只是它们的利爪和尖牙很快就被老唐附身的盔甲所折断:康斯坦丁这半年来为这副铠甲进行了多次的锻打和加强,原本就强悍的防御现在只能用变态来形容。也正因如此老唐才有直接闯进尼伯龙根和昆格尼尔拼一拼的底气。 在尖牙和利爪之下老唐仍旧纹丝不动,反倒是那些扑过来进攻的死侍,短短的几回合就再没了动静。它们的利爪挠上来就折断利爪,尖牙咬上来就崩碎尖牙。几次进攻之后它们就丧失了所有的武器,像一群被剪掉口器的蚊子。 “既然是以新水银作为后续主要杀伤的话,就要考虑能够作为最大范围伤害的东西,炼金短匕看似非常美好,但是执行起来反倒非常一般……” 老唐点了点头,“那么干脆替换成钢珠好了,数量更多密度也更大,反正是以新水银作为主要杀伤手段,那么舍干脆弃掉伤害而单纯追求扩散就好了!” 老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像是解决了什么难题,随后他站起身子。 身边围绕着丧失武器的死侍们,它们的尖爪和利齿全部断裂,此刻正对着老唐这副盔甲面面相窥,不知从何下手。 见此情景让老唐啧了一声,于是他尝试释放了一股初代种的威压,那些英灵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缓缓低下身子跪拜。 自他从死地归来之后已经过了半年多的时间,虽然对于人躯炼制这一项新课题仍旧进展缓慢,但是他在精神力的方面已经恢复得非常之好。 现在的老唐在精神力的方面已经重新拥有了初代种的威压,也能够费力释放一些言灵了。 楚子航已经打光了汤姆逊冲锋枪的子弹,他上次面对如此之多的死侍还是半年前在日本源氏重工的时候。 但是那个时候他手中的枪械并非炼金枪械,那些“炼金子弹”打在死侍身上也只显得不痛不痒。杀伤死侍的最好办法还是言灵和炼金刀剑。 但如今这枪械居然能够如此收割死侍,只要枪声响起就会有一头死侍横飞着死去。楚子航甚至连释放言灵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拔刀出鞘了。 这就是火力压制所带来的巨大优势吗?如果让这位青铜与火之王继续在炼金技术与武器相结合的这条路上走下去,恐怕在将来的某一天真的能创造出可以杀伤初代种的武器吧? 不,倒不如说这位青铜与火之王已经创造了名为“七宗罪”的凶器,专为屠戮各位龙王而生。这位暴君在无数久远的岁月之前就已经宣判了其他兄弟的死法。 这是何等的暴力和傲慢?!以一人之力审判其他所有的兄弟,虽然老唐自述说留给自己的刀剑名曰暴怒,但如此狂傲的行事让楚子航不得不怀疑老唐才是该被称为傲慢的那位。 或者在其他的龙王之中,居然有比如此张狂行事的诺顿还要更傲慢的存在? 老唐已经结束了对伪神伤口的考察,他拉开车门坐回了副驾驶的座位,随后拿出纸笔做记录。 “好了哥们!”老唐开口喊道,同时再次唤出了操作面板:“差不多可以了,下次再来测试武器吧。” 楚子航此刻正手持着一对沙漠之鹰,他做了最后一轮射击,随后拉开车门回到了保时捷的驾驶座上。 “武器用起来怎么样?”老唐双手翻飞,头也不抬的问。 “只要扣动扳机,死侍就应声倒下。”楚子航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杀伤力极其强悍,一发子弹就能够把死侍射个对穿,和传统意义的炼金子弹简直云泥之别。” “毕竟此前没人用炼金材质打造一次性子弹嘛。”老唐点了点头,“但我觉得还是应该铸造一点用在关键时刻上的,人类自己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可在炼金材质铸造物品的取舍上却显得过于小气。” “可能因为炼金材质真的过于稀缺吧。”楚子航说道。 “对人类而言。”老唐努力做了个挑眉的动作,虽然他估计没有效果,“跟着哥们混,炼金子弹要多少有多少,这可比混你们学院那个执行部有前途多了。我听明明说那个执行部连新水银都是按克分配。” “实际上是按任务等级领取。” “反正兄弟这里要多少有多少。”随后老唐再次按下确认键,保时捷的车前浮现出一个红色的圆形矩阵,那是可以强行从尼伯龙根逃逸的矩阵,虽然只能出不能进。 “油门踩死,兄弟。”老唐耸了耸肩,“希望我们回去的时候没有太晚,本次收获颇丰,至于这个训练靶场还是以后再来吧。” 楚子航踩死油门,保时捷轰鸣着飞射而出,随后一股红光笼罩了整辆车身,在一阵闪烁之后,这辆保时捷载着他们从奥丁的尼伯龙根中脱出了。 尼伯龙根以外的世界中,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但是乌云依旧浓重,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音响中仍旧响着男女对唱的歌声,楚子航最后倾听了一会儿之后伸手关掉了音响。 老唐仍旧是一副懒散的样子,但他突然间坐直了身子,试图往后看去。 “怎么了吗?”楚子航问道。 “不。”老唐摇了摇头,他收回视线,“没事儿。只是有点意外我们居然这么顺利就能进去。” 楚子航点了点头,不疑有他。保时捷呼啸着远去了。 在高架桥上,刚刚保时捷从尼伯龙根逃逸而出的坐标地点,有一个妖娆而矫健的身影默然站立。她的长发随风飘散,如同海中的水藻。 一百五十九章变化、火车南站(1) 第160章 一百五十九章变化 火车南站(1) 路明非从睡梦中醒来,他揉了揉眼睛,随后打了个哈欠。 窗外的蝉杀猪也似的叫,按照这个力度喊下去迟早会喊哑。树叶的阴影从窗外流淌而下,昨晚下了一场大雨,空气相当清爽,就是没开空调也不觉得热。 他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有人给他发消息,那是在凌晨的时候发的。但既然他看到也就回复过去。 那其实是一件很小的琐事,但对方很认真的分享,于是路明非也就认真的回复。 回复完对方之后他也开始和对方分享自己这里的琐事,路明非说今天早上很凉爽,居然没有夏天那么热。随后按下了发送键。 路明非收起手机。堂弟路鸣泽还在床上打着呼噜,他刚拿到了美国奥斯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喜上眉梢的婶婶连路明非都觉得看起来顺眼许多。 实际上路明非确实如鱼得水,本次回家之后他很好的扮演了一个听话好孩子的身份,做事帮忙都极有眼色。 搞得婶婶总是在不自觉的时候就流露出满意的表情,甚至不时反思自己曾经是不是做得太过了些。 其实婶婶也只是有一些市侩罢了,十几年的相处就连阿猫阿狗都能培养出感情来,更何况路明非是个活生生的人。说起来也曾经有过“路明非雨夜生病叔叔婶婶冒雨送医院”这样的感人情节,还被他写进了作文里,但却被当时的语文老师批为过于老套。 当然,以目前的情况发展来看,和婶婶和解应该也只是时间问题。 路明非轻悄的下了床,并随手帮堂弟盖了盖被掀开的薄被。路鸣泽睡相极其差劲,加上身宽体胖,在从前的晚上曾经不止一次发生过把路明非踹下床的事情。 不过现在路明非已经不复吴下阿蒙,昨晚堂弟踢腿时一脚踹上钢板,反倒把自己挤到了墙角。 路明非拧开屋门,走进了客厅。早晨的阳光从窗口透入房间,被拉长成栅栏的形状,空气里洁净得连一点灰尘都看不到。 今天不是上班时间,叔叔正坐在沙发上泡一杯早茶,他的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打火机和手机就摆在桌子上。 “明非?鸣泽这小子还没起啊?这都快十点了。”听到声音后叔叔抬头看了一眼,随后问道。 “没呢。昨天晚上他睡的好像很晚。”路明非挠了挠头,“家里好干净。” “你婶婶今早打扫的,她本来还想喊你起床帮忙。” 叔叔哼哼,“我说她不能这么天天使唤你,明非这孩子暑假回来之后表现不错,她还跟我置气!不过明非你也别想那么多,你快开学了,你婶婶也就是舍不得你走。” “对不起啊叔叔。”路明非挠了挠脑袋,虽然看情况是叔叔后来把打扫房间的任务承包了,不过这个时候还是别说出来好了。 “没事没事。” 叔叔摆了摆手,“我让她出去了。明非你吃点什么不?冰箱里有面包和牛奶。没什么像样的食材,咱爷仨今天早上也试试西洋吃法,你在美国学校的时候早餐一般吃什么?” 好嘛,看情况倒像是婶婶罢工了没有做早饭。只不过现在婶婶在哪呢?今天难得天气清爽,难道是在公园遛弯好提前进入老年生活? “嗯,谢谢叔叔。我在美国那边也基本是面包牛奶,美国人没咱们那么注重饮食文化的。”路明非点了点头,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那是一条短信。 “嗨!我就知道那帮红脖子做不出什么好饭菜来,论饮食文化还得看我们中国。我看明非你去了美国才半年就瘦成这样,就知道美国学校的伙食是个什么样的了。” 叔叔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不过明非你还算好的了,鸣泽那小子吃不惯面包牛奶,真不知道到了那边该怎么办,你说你婶婶也真是的,非得让鸣泽报美国的大学,我看咱们国内的好学校也不比美国那边的学校差……” 叔叔开始滔滔不绝的发表看法,从饮食说到学校又说到教育和国力。但是路明非已经没什么心思听了,他的注意力全部被放在了手里的手机信息上。 是学院执行部安排的任务,由eva发来的。 “那个叔叔……”路明非斟酌着开口,“我好像有点事情得出去一趟。” “怎么了?” “一个社会实践任务,学校让我们完成,刚才专门又发了信息通知。” “美国的学校真是不安生,暑假就是让学生们好好休息的,还要搞什么社会实践。” 叔叔皱了皱眉毛,“那明非你去吧,带个面包路上吃,早上起来不吃早饭可不行。” “好嘞。那我先走了叔叔。” “嗯,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路明非从冰箱里拿了袋面包,临出门的时候却被叔叔再次叫住了。 “明非,你们那个社会实践要花钱不?你身上的钱够不够?” “没事儿的叔叔,他们报销经费。”路明非摆了摆手,走出了屋门。 路明非缓缓出了一口气,已经享受了这么久平静的生活,其实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应该到了。 这半年的时间里并没有出什么大的乱子,整个大一下半学期都很安生,他出任务处理的最高等级的龙类也仅仅是三代种。至于次代种、初代种,还有洛基之血什么的一直都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暴风雨前的平静最为可怕,但路明非现在没什么所谓,因为这半年里老唐的武器研发工作也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一切恐惧的根源都来自于火力不足。举个例子,穿越到丧尸横行的世界中确实非常恐怖,但假如说我手下有一整队的高达呢? 其实屠龙也是同理,之所以现代科技在对付龙类的时候并没有体现出什么大优势,是因为并没有结合炼金术使用。或者说只结合了一点点炼金术,导致最终结果不伦不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卡在这儿了。 说到底密党一直以来也只是用人类文明的结晶在对抗龙类文明罢了。但收效甚微。 俗话说的好,要用魔法对付魔法,对抗龙类也当然用龙类科技最好不过。 关于这一点,目前做的最好的就是老唐了,而且老唐并不单纯只用龙类科技,他还和人类科技结合起来使用,各取其中的所长。 其结果就是,炼金材质的武器完全能够做到无双割草,次代种之下几乎毫无压力。 之所以说次代种之下,是因为路明非还没有找到可以当做武器测试对象的次代种,整个上半年也只出现了两头三代种。 在这半年的时间里,世界线突然之间就放缓了,小龙女的剧情并没有像老唐那样提前。虽然整个上半学期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到处跑着去各个分部处理龙类事件,但是没有次代种级别的敌人真是叫人安心不少。 以及半年前从日本回来之前绘梨衣加了路明非的好友,每天她都会发消息给路明非。 路明非在学校的时候由于两地时差的关系,他们很少能够直接聊天,因此路明非只是经常和绘梨衣隔着很久的时间来互发消息。 消息一般没什么营养,比如绘梨衣说今天吃了五目炒饭、今天做了奇怪的梦、今天哥哥带她去祭拜橘政宗的墓了。 然后路明非这边则说今天去了某某分部执行了任务,这是当地风土人情的照片我发给你看,或者学校食堂的肘子真是越做越难吃了。 有时绘梨衣说天气变冷了不知道sakura那边冷不冷,于是路明非就和绘梨衣科普初中地理知识,一边说一边给绘梨衣配图讲解。 绘梨衣是个聪明的学生,一番学习下来倒也了解了世界上有七大洲四大洋。这么看来读书真是了解世界的最好途径,只是阅读就能够让世界尽在鼓掌之间。 两个人聊天的内容牛马风不相及,就好像是在简单的分享生活中的琐事而已。 发消息的时候也不必考虑时机是否合适措辞是否恰当,反正对方一定会看也一定会回。 可是真的挺舒服的诶,有一个一定会看你消息的人,不管你发的是长还是短对方都会认认真真的看完,然后认认真真的回话。就好像世界上永远有一个人在等你,只需要一个转身就能够去拥抱她。 看起来一切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如果不是eva突然发消息来,路明非都几乎要忘记了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 比如小龙女就是其中一个。小恶魔曾经告诉过路明非这个版本的小龙女有名为“尘世巨蟒”的终极形态,老唐更是亲口承认这个状态下的小龙女在龙躯君主中有保三争二的实力。 路明非觉得这次小龙女肯定会有一次高光表现,八九不离十的就是这个尘世巨蟒形态了。毕竟上辈子那么拉胯的老唐这次都能帅得没边,说起来重启前耶梦加得比老唐的表现还要好上一截。 好吧,其实龙王被混血种捅死还是蛮丢脸的。 如果按游戏设定来说的话,“尘世巨蟒”可能就是名为耶梦加得的boss的终极形态。而按照物尽其用的原则,一个好的游戏制作商只要设计了这个形态,那么就肯定会给boss安排相匹配的副本。 只是不知道这次副本难度到底有多高。 路明非走出了小区,随后拿出手机,点开信息。 “ricardo: 很抱歉在美好的暑假打扰,但是有一项任务正在等待你的处理,bj时间的今早11点有一份文件交接任务。你需要带着这份文件回到学校报到,接头地点在你所在城市新修建的火车南站。接头者的证明是一块玉佩,他的联系方式将在随后发送给你。 祝你好运,以及生日快乐。 ——eva。” 看到最后一行话的时候路明非愣了一下,原来自己这个时候已经又要过生日了。 十九岁生日。 第二次。 —————— 一个小时后。火车南站。 “所以你需要我的帮助?”老唐灵活的转了转眼珠,“还有你这个打扮活像个遛鸟的大爷。” “老唐你的幽默感真是越来越足了。” 路明非提起鸟笼,“还有严格意义上并不算遛鸟,因为遛鸟应该遛点名贵品种,但是棕头鸦雀可不算什么名贵品种。” “错,你现在遛的并非活鸟而是青铜鸟,所以这叫做行为艺术。”老唐砸了砸嘴,“现在说说到底是怎么个事儿吧。” 大厅里满地阳光,今早还算清爽所以并不太热,加之还有冷气。 不过一排排座椅却空着没人坐,大厅周围的便利店店员在早上就已经开始打瞌睡,极偶尔地才有乘客模样的人没头没脑地走来走去寻找检票口。 本市的火车南站才建成不久,不过气派倒是比老火车站大多了,龟壳形的金属架撑起了几千万平方米的圆形空间,顶上都是钢化玻璃,中央高度足足有四五十米,喊一声就能听见隐约的回音。 也正因为没什么人的关系,路明非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跟老唐讲话。 “是这样的,世界线变动了。”路明非一脸郑重。 “这话你早就跟我说过了,说重点。” “重点就是重启前有人负责直接带文件回学校,而不是让我来交接。顺带一提那次我是来调查现场的,因为出事儿了。” 路明非警惕的观察四周,“专员雷蒙德负责带着文件回到学校,但是他在准备登车的时候遭到了地震,火车南站在一瞬间被震塌,支撑它的每一根钢筋都被扭成了麻花。雷蒙德专员身死,文件丢失。” “嚯!想必他们这次要修改成实习专员路明非身死而文件丢失了。” 老唐点了点头,“还有如果你真的想让老唐帮你想点子的话,那就把鸟笼打开!” “在这种地方?!”路明非吃了一惊,他扭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这地方确实没有什么人,随后慢慢打开了鸟笼。 “无所谓的。”老唐展翅飞出了鸟笼,“很久之前就有‘公输子削竹木以为鹊,成而飞之,三日不下’的故事,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我这个青铜质的鸟会扑腾两下也很合理吧?” “可你并不是简单的扑腾而是起飞!我并不觉得这种事情属于合理的范畴啊。” 路明非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还有公输子是谁?” “公输子就是公输班。名为鲁班的木工大师,顺带一提他的传说应该是真的。” “你是说发明伞和锯子什么的?” “大概就那些吧。”老唐点了点头,随后朝着穹顶飞去。在盘旋了一阵之后,它才缓缓落回路明非的肩头。 “相当稳定的力学结构。” 棕头鸦雀看起来有些疑惑,“而且是铝合金构架,按理来说应该是足以抗震的建筑。就算遇到地震也不至于在一瞬间就崩溃吧,除非受到外力的影响。” “所以我来找你。”路明非一脸苦相。 “哦。”老唐点了点头,“原来是真的受到了外力影响?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的那位姐妹?” “我不好说……” “掌握着看破事物的‘眼’的能力,的确能够让她一拳就击塌这里。” 棕头鸦雀用狐疑的眼珠打量着路明非:“但是什么事儿会让她如此大费周章?明明,你老实交代,那份文件里到底写着什么?” “好像记录着中国近代以来的一些灵异事件,中国分部想办法搞到手之后送给学院那边进行研究。里面应该有和小龙女相关的事情,她要隐瞒。” “龙王们暴露行踪其实倒无所谓的,那么她应该是担心尼伯龙根的地点坐标会因此泄露吧。哦,说起来昨晚我好像见到她了。” “昨晚?!”路明非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出去测试了一下火力。回家的路上遇到……”老唐突然惊了一下,“哦哦哦,我的意思是吃了顿火锅。” “可你是只鸟。”路明非警惕起来,并且用逼视着老唐,“老实交代你昨晚去干嘛了,不然我可就去告诉康斯坦丁了。” “投降!”老唐高举两翅,“其实我昨晚去奥丁的尼伯龙根里转了一圈,和你的杀胚师兄一块儿。” “进尼伯龙根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不叫我!说起来武器测试结果如何?” “完全是割草游戏,有个伪神奥丁被我一发火箭弹送走了。实力的话……受到奥丁的赐福之后,伪神的实力大概介于次代种和三代种之间?” “意思是加以改进的话,我们能随便送走次代种?!”路明非瞪大了眼睛:“科学技术才是屠龙的首要关键啊!” “错。是炼金技术和人类科技结合。”老唐纠正道。 “下次让我去当测试员如何?我觉得先清一清奥丁的小弟也是削弱他的极好办法。” “嗯哼。”老唐点了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还得看具体情况。话说我们在这儿聊了多久了,送文件的还没来吗?” “我看看……”路明非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马上就到了啊。” 路明非抬头四顾了一圈,但这里仍旧冷冷清清的,没有任何迹象表示在几分钟后这里会发生一次接头任务。 “完了!”他拍了一把脑袋,“世界线变动了,万一小龙女选择在半路截胡岂不是完蛋?”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路明非伸手接通。 “你好执行专员,抱歉打这个电话过来,因为路上的交通实在有点不顺畅。可能会有几分钟的迟到。” 那是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但路明非居然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是谁。 “哦哦。我现在已经到了火车南站了。”路明非挠了挠脸,“路上没什么问题吧?” “目前来看一切顺利。” “好嘞好嘞。辛苦了,注意安全。” “嗯,马上就到。关于迟到的事情实在抱歉,还请海涵。” “没事的啦。”路明非点了点头,随后挂断了通话。 “看起来你不必担心他会在半路上被做掉了。” 老唐点了点头,“不过我建议你还是考虑考虑你自己的安全吧,按照剧本等会儿这里就会成为一片瓦砾堆啊。” “所以我才带你来啊老唐。” 路明非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随后打开了鸟类:“现在进笼子来吧,我的青铜工艺品。” 我要修正一点bug,以及在不影响故事情节和人物塑造的同时埋一点伏笔,好用在龙三线里。有了新的点子,龙三绝对大场面。 以及谢谢大家的打赏月票和推荐票了,不一一可汗大点兵了,总之非常感谢支持。 一百六十章变化、火车南站(2) 第161章 一百六十章变化 火车南站(2) 穿着白色休闲衬衫的温雅男子走进了火车南站,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硬纸袋子。路明非没有错过他缠在腕上的玉佩。 这么光明正大的把接头信物挂在手上真的好吗? 路明非愣了一下,随后他才看清这位交接专员的长相。 “朱什师兄?” “哦?路明非?”朱什愣了一下,随后伸出手来,并且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你是这次交接任务的目标吗?真巧啊。” “是我。”路明非点了点头,同时和这位师兄握手,“说起来好像好久不见了。” “确实好久不见,你们的学习团去日本没多久,在下就回到中国分部实习了。” 朱什扬了扬腕上的玉佩,就算是见过了交接的信物,随后便把手中的硬纸袋子递给了路明非,“能给我看看你手里的鸟笼吗?” “可以啊。”路明非接过装着档案的袋子,随后把鸟笼递给了朱什。 “真是精致的工艺品,铸造得可爱又传神。让人觉得如果不是有鸟笼的阻隔,简直就会展翅飞走一样。” 朱什认真的观察了一会儿笼中的青铜鸟:“这只青铜鸟是以棕头鸦雀为原型铸造的吗?” “嗯。师兄居然能看出来啊?说起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能看出这小玩意儿的原型是什么种类的鸟。”路明非有些惊讶。 “老家附近有不少这种鸟,所以比较熟悉。而且确实很像。”朱什把鸟笼交还给了路明非,“说起来你现在还有研究炼丹术吗?” “也算不上研究的地步吧?”路明非挠了挠头,“只是有点兴趣。” “兴趣就很好啊,中国的屠龙史还有待发掘和研究呢。当然,传承也是。s级愿意传承我们的炼丹术是件好事。” 朱什点了点头,“以后在炼丹术方面有问题的话可以联系在下,一定知无不言。手机号就是刚才联系你的那个。” “谢谢师兄啊。” “无妨。既然接头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么在下也就先回去了。”朱什摆了摆手。“有空联系!” 卡塞尔学院从前的物品交接任务相当繁琐,但自从某次交接重要炼金道具时遭了一次贼后,交接仪式就改革成一切从简了。每一环在收到物品之后向卡塞尔学院直接报告,责任也在交接的一瞬间完成转移,不必再填繁琐的小册子。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师兄路上小心啊。” 朱什摆了摆手,随后转身走远了。 路明非把鸟笼和档案袋放在了地上,假装系鞋带,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儿。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对炼金术很有见地的师兄?”老唐低声问道。 “对。而且是自学成才,因为卡塞尔其实没有对中国古代屠龙史的专门课程。” 路明非开口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图书馆的古籍区里,他在硬啃中国古代遗留下来的和龙类相关的书籍。” “说起来我其实也是自学成才来着。而且我能感觉到他的血统其实并不高……”老唐说道:“算了,能帮上忙就好了。” “确实,这位师兄血统只有c级。” 路明非系好了鞋带,随后缓缓起身,他把鸟笼提在了手里,皱眉道:“但是连我们等的人都已经走了,可我们等的龙怎么还没有到呢?” “在你以为她没到的时候,可能她就已经到了。” 老唐出声提醒,“她可是我们中最擅长学习的一个,能够模仿其他兄弟的权柄。哦对了,擅长学习的另一个说法就是脑子转得快。” “你的意思是说她用计谋来拿走档案?还有说起模仿权柄的话应该是风王之瞳吧。” 路明非点了点头,“重启前确实她确实模仿了这个非大地与山之王一系的言灵。” “太天真了,她怎么可能只会模仿一个言灵?重启前她肯定放海了吧?” 老唐摇了摇头,“算了,夏虫不可语冰,用语言不是很好描述。等她来了你估计就知道了。” “可是重启之前确实是……”路明非顿了一下,“蚊子?” 空气里咝咝作响,蚊鸣般的声音。 咝咝咝咝,咝咝咝咝,说是蚊鸣,又有点像是无数细沙在金属的表面上划擦。 “哦豁。不是蚊子来了而是她来了。”老唐低声开口,“抬头看看,明明。还有记得疏散一下群众,出事儿了。” “什么?”路明非愣了一下,随后他抬头看去,以钛合金构架支撑的穹顶正在以一种诡异的声音簌簌作响……这是塌陷的前奏,有什么力量把这座火车南站轰塌了?! 尽管曾经见到过断壁残垣的火车站废墟,但如今亲眼见到穹顶颤抖欲坠,还是让路明非有一种不真实感。 “地震!!”路明非高声喊道。 大厅仿佛突然活了过来,没头没脑的乘客和恹恹欲睡的店员们全被路明非这一嗓子嚎醒了。人们惊慌地朝火车站外逃去。 好在车站里的人并不多,因此并没有造成踩踏事故。 “真是不择手段啊。”老唐砸了砸嘴,“所以你的计划是?” “带着你啊!”路明非理直气壮:“初代种之间应该能够互相感知气场的吧?所以这是一个信号。” “信号?” “没错。”路明非点了点头,“你看,强如青铜与火之王都被我拿下并关在了鸟笼里,她就是来抢东西也应该先掂量掂量自己什么水平才对。” “不得不提醒你一下,由于我的身体并不完整,只有精神体存在,所以龙威也没有那么完整。除非我主动外放气场,不然没人能够察觉。” “……额。”路明非挠了挠脑袋,“那么老唐你能外泄一丝龙威吗?我真的很需要这个。” “你觉得我愿意让我的姐妹知道,堂堂的青铜与火之王居然被人关在鸟笼里吗?” 老唐幸灾乐祸:“加油明明,让一位初代种给你当陪练可是相当难得的机会。你可得好好珍惜才是啊。” “老唐你他妈的!”路明非愣了半秒,但愈发震颤的穹顶让他回过了神来。 他朝着附近的木质长椅跑去,把文件塞到了长椅底下,然后用鸟笼压住。做完这些后他本人端坐在长椅之上,随后开始吟唱龙文。 这地方马上就要塌了,总而言之先把外挂开起来! 连空气都开始跳动,那个咝咝咝咝的声音被十倍百倍地放大,整个大厅中都回荡着这个声音,路明非觉得他的小腿肚开始不受控制的蹦跳,而随后开始蹦跳的则是整个世界。 巨大的玻璃天穹上出现了延伸的裂纹,那些裂纹如同藤蔓一样从四面八方向着顶部中心生长,一块又一块的强化玻璃随着框架的扭曲发出呻吟般的异响,而那些铝合金框架正在展示如何拧成一条漂亮的金属麻花。 好在火车南站中的人群已经都及时疏散掉了,偌大的空间中只剩下路明非端坐在长椅之上,他的皮肤呈现出青铜般的坚硬质感,纹丝不动仿佛等待亮相登台。 在经过强化后,开启青铜御座的路明非有视千刀万枪如无物的资格。何况这些区区的玻璃?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第一片碎玻璃从穹顶上落下,在砸到地面上后那块玻璃粉碎着溅开,声音清脆而惊心动魄。 玻璃穹顶发出一声犹如锐声哭泣的长音,所有的裂缝汇聚到穹顶中央,随后在一个瞬间当中全部崩裂,几千片强化玻璃裂为几十万片碎片,随后它们如雨一般坠落,千千万万片块坚硬的、锋利的玻璃翻转着下落,它们甚至同时切割着破碎的阳光……仿佛一场从天顶倾落的雪崩。 然而在这片雪崩中路明非纹丝不动,他压根没有一点慌乱的神态,反而眉头紧锁犹如思考问题。 其实他一直觉得挺奇怪的,小龙女这么大费周章的来劫镖真是不应该,因为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欲盖弥彰:目前来看密党对于尼伯龙根的研究还处于开始阶段,如果文件原原本本的送去学院可能压根就不会引起太多重视。 可原本非常寻常的一道镖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换做傻子也知道文件里面有问题了。而且是和次代种之上相关的问题,因为就连龙类也很难在一瞬间就毁掉整座坚固的火车站。 无数的碎片在路明非的身边四溅着散开,破碎的晶体散落在地面上,每一块碎片都折射出数道零碎的阳光。也有玻璃直接砸到了路明非的脑袋上,但经过强化的身躯在青铜御座的加持下有着逼近次代种的强度。 见过被碎玻璃砸破脑袋的次代种吗?反正路明非没有见过。 他警惕地在一场惊骇的天界陨落之中观察着火车南站中的场景,老唐已经提醒过他小龙女可以掌握许多其他龙王的权柄,而光是他这里知道的就有风王之瞳和老唐自述曾经教导过小龙女的天地为炉。 那么小龙女还会掌握其他的什么言灵?如果换做自己的话,自己会用什么言灵和这些言灵来打配合?…… 路明非猛然站起,因为他已经发现了火车站中不对劲的地方,在满地的玻璃碎渣中有着一块始终干净的空地。因为任何的玻璃碎渣在距离地面一人高的时候就会快速的滑开,像是在那里撑开了一把无形的伞。 流体构成的护盾,这是天空与风之王一系的防御类言灵,或许是无尘之地。至于隐身则是冥照所产生的效果。 路明非朝着那个方向摆出了防御的架势。老唐并没有骗他,从面前这个场景来看,小龙女的确掌握了多种言灵,那是她学习而来的其他龙王兄弟们的权柄。 就好像路明非曾经和副校长所探讨过的那样,只要解读了龙文中所蕴含着的力量,就能够进而掌握“言灵”之力。如果说每掌握一道龙文的真义就能够解锁一个言灵的话。那么小龙女就是掌握了多种言灵的魔法大师! 脚步声突然响起,耶梦加得离开了原来站立的位置,但在一片轰鸣的玻璃瀑布之中,路明非没办法完整的捕捉到那个脚步的具体坐标。 狠辣的拳风猛然自面门的方向直击而来,路明非挥动左肘将那记重拳隔开,同时感到手肘与之相击的部位一阵钝痛。 就连玻璃拍上脑袋也只是让他感觉如同瘙痒一般,但这一击居然让他次代种强度的身躯都感到钝痛。该说不愧是大地与山之王吗?力度可真有够老辣。 路明非试探着出了一直拳,但并没有任何击中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腹部传来的痛感,他被这一拳打得龇牙咧嘴,往后退了两步。 对方的拳速很快,步伐也相当矫健。最重要的是在冥照的效果下做到了隐身,他现在等同于和一个隐形人打架,在影视作品里这能力一般都挺好破解的,比如洒点带有颜料的水或者是洒面粉什么的。 但路明非现在并不能够搞到这些东西,因此只好束手无策。他的听力不如凯撒那么敏锐,无法判断开启冥照之后的耶梦加得的位置,在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对方可以肆无忌惮的观察路明非身上薄弱的“眼”。 大地与山之王的权柄能够让她看破任何物体中最薄弱的位置所在,就算路明非有着青铜御座的强化,也很难吃得消她那拳拳到眼的进攻。 穹顶上的玻璃已经掉得差不多了,路明非刻意放缓了呼吸,此刻万籁无声,这种情况下虽说做不到进攻,但是根据声音进行防守还是没有问题的。 小龙女的下一次进攻是一记老练的扫堂腿,她已经注意到路明非是又耐打又难缠的对手,准备把他放倒之后直接带走那份档案。但好在路明非顶住了这一击,由于老唐的严苛训练,路明非的下盘不是一般的稳。 路明非抓住时机挥出一记老拳,这次有明显命中的感觉。小龙女受了一击,向后慢慢退了一步。 两人再次陷入了对峙的状态,只是现在这情况对路明非来说相当不利,由于隐身的原因,小龙女可以肆无忌地的观察他身上最薄弱部位的“眼”,可路明非却只能盯着空气做猜谜游戏。 影视作品中的那些破解方法不是随时都能够用得出来的。 路明非向后退了一步,用身体拱卫着身后的长椅,这并非切磋角斗而是单纯的塔防游戏,只要能够守住档案袋就算他赢。 火车站坍塌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没人来调查和处理后续,超自然能力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中也是危险的事情,而只要被定性为龙类活动就会引发学院的注意。 既然小龙女要隐瞒自己的行踪,就不敢冒这个险。 路明非立左肘横右臂,这是标准而好用的防守姿势,无论小龙女从哪个角度发起进攻,他都能够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但就在这时路明非听到了一阵威严的女声,那是吟唱龙文的声音。 现在已经不是守家的时候了,路明非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试探的进攻了几下,但是对方灵巧的躲过,并且她换了一句龙文继续吟唱。而且这个言灵的音调……路明非相当熟悉! 吟唱龙文代表着小龙女施展的并非本系的言灵,否则她是可以做到无需吟唱而直接施展的,就好像老唐施展剑御或者天地为炉时一样。 但现在她已经连续念了两道言灵了,而且居然还在念第三道。 路明非放弃了逞拳脚功夫,对着空气打拳的猜谜游戏结束了,现在是斗法时间。他开始张口吟唱龙文,与此同时,在他的黄金瞳中升腾起耀眼的金色。 细密的雷电围绕着他古铜色的皮肤劈啪作响,随后缓缓汇聚成型,几乎在转瞬之间,路明非就将“雷池”具象为了一副雷电铸就的铠甲。事实上这半年来他一直在琢磨对于这个言灵的开发。 由于静电的原因,路明非的头发根根倒竖,加之耀眼的黄金瞳,此刻的路明非看起来如同金刚护法一般不怒自威。 他披挂着由雷霆所铸就的铠甲,在他紧握的双拳和虺龙一般的肌肉之上游走着迸发的电流。 雷电汇聚,劈啪作响。在耀眼的雷霆照映下连阳光都暗淡了几分。 满地的玻璃碎片反射着道道雷光,此情此景竟给路明非增添了几分波澜壮阔的史诗感,显得威严又神圣。 仿佛有一名雷神正通过路明非的躯壳降临此地,好借他之手来涤荡世间的妖魔。 但小龙女也终于吟唱完毕,面前这个同时拥有两个言灵的混血种让她着实吃了一惊,包括结实程度也是。 但闹剧也该到此为止了,为了达成目的她连一座火车站都已经毁掉了,那些文件中的重要部分绝对不能流入密党的手中。 三段龙文的颂唱代表的是三段言灵被指引了出来。理解了龙文中所蕴含的力量也就等同于握住言灵的权柄。 但和其他的兄弟们不同,她在运用言灵之力时所要做到的并非“驱使”,而只是简单的接受和指引。 言灵的力量充盈在天地之中,各种元素都像是雀跃的精灵一般。和其他兄弟们和密党传统意义上认为的通过“驱使”元素来控制言灵之力的方法不同,耶梦加得在运用言灵之力时只是单纯的依靠“指引”。 构成言灵的各种元素们渴望被释放,只要你愿意给它们一个宣泄的出路。 而她恰好知道如何指引这些元素。 她伸出双手,数道完全不同的力量迸发而出。 言灵·风王之瞳、言灵·君焰、言灵·阴雷。 一百六十一章变化、火车南站(3) 第162章 一百六十一章变化 火车南站(3) 强烈的风旋混合着火炎直袭而来,形成了惊骇的火龙卷,与此同时在空气中传来噼啪的爆响,空气爆炸的声音甚至比火焰还要快一步。 阴雷所构成的空气炸弹直接在路明非的身前爆炸,虽然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巨大的气流冲击仍让他向后退了两步。 路明非站定了身子,此刻的他周身雷霆如同细蛇一般狂舞。他将雷池的力量凝聚在右拳之上,随后怒吼着挥出一记重拳,外放的粗重雷电如同出闸的狂龙一般轰鸣着自拳上迸射而出,他用一只拳头打出一道震撼世间的惊雷! 那道雷电几乎是瞬间就洞穿了迎面而来的火焰龙卷,虽然并没有做到完全击散,但已经削弱了那道火龙卷不小的规模。 闪电的速度可以达到惊人的一秒钟440千米。由言灵所产生的闪电虽然比不上自然界闪电的那种极致速度,但也要比风速快出不知多少倍,因此那道火焰风暴还在飞行的途中时就已经被外放的雷电所命中。 这是行之有效的应对策略,但路明非已经收起了拳头,凝聚出如此集中的外放是相当损耗精神的行为,而比起双方远距离对波这种战斗形式,他还是更喜欢直接贴身作战。 他轰出的第一道雷霆冲散了一部分的烈焰之风,这是至关重要的削弱。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在剩下的烈风面前牢牢的站住阵脚。 旋转的火焰风暴已经冲到了路明非的面前,在这个即将到达的瞬间,他将身上的雷霆铠甲以自身为中心全数外放,丝丝缕缕喷涌的雷电在这个瞬间构成了一个雷电的立场,震碎了那道燃火的飓风。 在尤福拉湖“借天威”的时候,老唐曾经以火焰冲破并撕碎了雷霆龙卷;而现在路明非则以雷霆直接震散了火焰的飓风。 但无论是雷霆龙卷还是火焰的飓风,其攻击形式的关键主体在于风的力量,在毁掉风这个主体之后,无论是火焰还是雷电都将成为失去引导的无根之水,从而将整个进攻形式完全破坏。 耶梦加得心中剧震,她也曾经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生活了许久,知道这个由屠龙世家中的炼丹术士们所研发的言灵。 但雷池并非是能够被面前这个混血种自如操作的言灵,以同是高危言灵的君焰作为例子,两者在正常的状态下杀伤力相近,但就算是君焰那样强烈的猛火也不会要求施术者微操到每一团火焰的温度。 可雷池不同,虽然同为高危言灵,但雷池的操作可以称得上相当苛刻,施术者需要对所召唤每一道雷电都进行微操,操控它的宽窄长短强弱甚至精确到形状。 但这对施术者的要求相当之高,因此一般的雷池拥有者只是围绕自身形成一团雷电立场进行被动防守,或者干脆就是直接全部外放出去用来一股脑的进攻。 中国古代言灵为雷池的混血种是对抗龙类的死士,但即使是这样的死士对于雷池的打磨也并不出色,他们用经年累月的苦修来磨炼精神力和肉体,好在雷雨的天气中坚持更久的时间来对龙类进行毁灭性的打击。 只是普通的掌握和熟练雷池就已经非常困难,更不要说精通言灵并在这个基础上进行开发了。 但对方对雷池这如臂使指一般流畅的操作,让尊贵如初代种的耶梦加得都有些惊骇。 在一阵阵雷电和火焰的碰撞声中,连地面上的玻璃碎片都被震动并清理出了一个偌大的空地。路明非以一道悠长的呼吸声作为爆炸的结束,耶梦加得所施展的火焰龙卷被他毫发无伤的挡下。 耶梦加得惊疑不定,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混血种了,此刻也不确定是否应该继续出手拿走那份文件。 路明非继续保持着防御的架势,世界线改变之后他并不知道小龙女的想法,毕竟重启前的她的确手上沾染了密党成员的血,而在重启之后路明非也不能够确保小龙女仍然喜欢师兄。 说喜欢应该不太对吧?至少也得到爱的地步,就好像老唐为了康斯坦丁甘愿放弃对整个世界的复仇。 不过重启后的小龙女能够为了师兄做到这一点吗?路明非记得小龙女之所以接近楚子航,一开始只是想要调查和奥丁相关的事情。 在师兄的身上带有奥丁的烙印,所以这位被老唐鉴定为色欲的龙王最初只是想欺骗纯情少年顺便打探消息来着,只是后来玩脱了。 而且世界线变动了不少,这条世界线上的学院是没有康斯坦丁的龙骨十字的,所以“小龙女化名夏弥入学”的事件也应该会不复存在才对。 而且按道理来讲大地与山之王之王部分的boss会非常难打,现在小恶魔什么时候苏醒也是个问题,在此之前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才行。 空气中逐渐升温,伴随着龙文颂唱声的是金属凝聚生长的声音。 路明非舔了舔嘴唇,他对于这声音真是再熟悉不过了,老唐施展天地为炉的时候就是这个动静。只是不知道小龙女的天地为炉搓出来的是不是炼金刀剑。 他不敢赌小龙女能不能搓出来炼金材质的刀剑,于是当即轻声念出作弊码。“something for nothing”现在能够为他开到20%的权限,也就意味着小恶魔的力量也在逐渐恢复…… 真希望小恶魔能够早点恢复完整的力量,因为他觉得这个世界线上的boss们实在没有一个是善茬。 一团模糊的细长阴影横斩而来,那武器连冥照都无法完美的遮蔽,从阴影闪动的轮廓上看去像是一把巨大的镰刀。 这什么中二武器,死神之镰吗?不过拿着武器总不能直接切到自己的“眼”上来吧。 事实上搓出武器对小龙女来讲并非增强而是削弱,或许是冥照没有练到家的缘故,她的领域并不能很好的隐藏这件武器。 路明非紧紧的盯住那道模糊的黑影,被作弊码强化后的他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眼力都全部提升了一个档次,他伸出左手去擒那道黑影,而被作弊码强化、并且由青铜御座加持过的肌肉让他轻而易举的握住了死神之镰的长柄。 从镰刀处传来的力度陡然一松,因为小龙女直接放弃了手中的武器,转而朝路明非直接冲来,挥拳痛打他身上的“眼”。 狠辣的拳风自面前袭来,路明非运气挥出右拳,在他的拳头之上裹挟着雷池的威压雷霆,一击之后雷屑四散着炸开。 耶梦加得被这样的怪力打得猛退了数步,她只得顺势做了一个空翻来卸力。 对方的力量居然又攀升了一个档次,而且对雷池的用法几乎可以说是闻所未闻,居然能够直接包裹在拳头之上作为武器,在那一记对拳后有数道雷霆直接流窜到她的身体之上炸响。 若不是她已经覆盖了龙鳞,这一击或许会让她受伤也说不定。 这家伙到底是谁?说起来他的青铜御座也有着非比寻常的防御力,加之对雷池的精确控制,她几乎要怀疑对方是中国某个屠龙世家不世出的天才或者豢养的专为对抗龙类而生的人形兵器了。 在火车南站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那是人们在组织搜救行动,以她的耳里可以非常清晰的听到这些。 耶梦加得足上的利爪深深嵌入地板,和这样的对手在这里缠斗并非明智之选。她需要想其他的办法。 路明非抓住了那把镰刀的长柄,在看清了那把镰刀之后,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古怪。 脱离了小龙女冥照的范围后,这把武器显现出了原本的形态。那是一把红色的巨大镰刀,在长柄之上是麻绳般交错缠绕的扭转结构,巨大镰刃的后方雕刻着扭曲的骷髅。 何等恶趣味的审美,比起康斯坦丁来真是差远了。 就在这时又传来了一阵言灵吟唱的声音,阴雷的空气炸弹再次朝路明非袭击而来,路明非挥动死神之镰,将那枚空气炸弹直接横切开来——说是横切其实并不恰当,这把兵器的刃面很难直接切到阴雷,因此可以说是砸开了那颗空气炸弹。但好在效果都是一样的。 巨大的气浪席卷了此地,在满地玻璃碎片的颤抖声中路明非准确的捕捉到了一个远去的脚步声。 他保持着战斗的姿势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这才确信小龙女是已经真的离开了这里。 路明非舒了口气,他把手中的死神之镰丢到地上,随后转身回到放着鸟笼和档案的长椅旁,弯腰取出了这两样东西。 “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老唐的声音有些微妙,“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我的这位姐妹比较好。” “哦?怎么说?”路明非开口道:“我觉得打起来还挺有压力的啊。” “那是因为冥照隐身的原因吧。还有带我去看看那把镰刀。” “这么说确实是因为冥照的缘故,没想到这个言灵用来pvp也这么好用,怎么之前从来没有见那位大美女施展过。” “废话,这种言灵肯定是刺客专职的。美女用这种方法对付的人现在应该都已经嘎了才对。” “嗯,你说的有道理。”路明非点了点头。 他提着鸟笼来到了死神之镰掉落的位置,小龙女这个副本爆率真的很高,才第一次见面就爆了这样的极品装备,而他现在就是带老唐这个装备商人来鉴定一下武器品质。 路明非打开了鸟笼,棕头鸦雀蹦跳着落在了地上,老唐来回的在镰刃的部分走来走去,最终开口下了结论。 “明明,”老唐哀怨的开口:“我开始生气了。” “啊?”路明非闻言一顿,“此话怎讲?” “你最好能够看出来我为什么生气,不然我也要生气了。”老唐叹了口气,“观察一下刃的光泽和成色,对比一下和我之前炼制的那些刀剑有什么不同。” “非要说的话看起来确实不太对劲……”路明非皱了皱眉,边摸下巴边说:“刃面没有巨阙或者纯钧那样平滑如水的感觉,光泽上也显得有些涩滞。” “因为这是普通金属而并非再生金属,用通俗的话来讲这并非炼金材质铸就的武器。明明你现在对炼金术也是有研究的,应该能够听懂我在说什么。” “明白。”路明非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小龙女只能用天地为炉召唤并熔铸金属,但是没有办法将金属进一步杀死,好制成炼金材质的武器?” “回答正确。”老唐叹了口气,路明非居然从他的那张鸟头上看到了哀怨的神情。 “但是当年我可是认认真真的教了她,没有藏一点招的。虽说她当年掌握的就并不好,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以为她能够掌握一点杀死金属的技巧的……但我真的已经毫无保留的传授知识了……” “不是说小龙女是最擅长学习的一个吗?” “或许只有我们兄弟的权柄能够杀死金属,我之前也曾经见过拥有这个言灵的混血种,但是仅仅依靠言灵并不能做出炼金材质的武器,他们仍然要借助外力。” “这不就对了嘛。是学生的问题而不是老唐你这个老师的问题。”路明非安慰道:“实在不行老唐你教教我呗。我打小就机灵,学东西一点就通啊!” “你指的是星际争霸开发新玩法方面吗?”老唐白了路明非一眼,随后开始低声吟唱龙文。 这个形态下的他身体并不完整,所以也无法随心所欲的施展想要的言灵。 随着老唐的龙文吟诵之声,那柄死神之镰开始逐渐消散解体,最后完全消失在了地上。 “我的金色装备!”路明非发出肉疼的声音。 “屁的金色,撑死是个蓝色装。而且想要带走也很麻烦。” 老唐语气鄙夷:“瞧你那点出息,就这种品质的武器,回去我让康斯坦丁随便就能给你搓上十个八个的。还有我还是想不明白她怎么会拿把镰刀当武器,这玩意儿除了能耍帅之外在实战上几乎没有半分优点啊。” “确实。”路明非点了点头,“除了刃面以外全是破绽。”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老唐摇了摇头。 由于受到中国传统文化影响的缘故,老唐其实一直是以剑为尊的。包括在铸造七宗罪的时候也是以刀剑为主。 “哦,说起来老唐你要不要先回这个笼子里来?” “嗯哼?” “我好像听到外面消防车的声音了。” 一百六十二章变化、火车南站(4) 第163章 一百六十二章变化 火车南站(4) “真没事吗?”朱什狐疑的看了一眼路明非,在他们身后是坍塌的火车南站。 原本精美的建筑此刻看起来好似一座巨大的后现代艺术品,存在的形式仿佛就是为了让人坐立不安。 整个火车南站现在只剩下一个巨大而扭曲的铝合金钢架了,而且每一道都被扭转成麻花。从那些麻花上透露出一种诡异而扭曲的美感。 是超越常理的外力将它变成了如今的样子,在地震发生的时候朱什还在路边的站牌底下等待公交。随即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震感,若非他是混血种甚至感受不到。 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巨大的轰鸣之声,朱什回头看去,这座结实美观的建筑居然在这样的轻微地震中坍塌,而且几乎是塌得义无反顾。 简直有一种不真实的荒诞之感。 他想回去帮忙疏散群众,但群众已经疏散过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周围惊魂未定的人群中居然没有师弟的身影。而正在他动手翻开瓦砾堆清理道路的时候,这位路师弟已经一边揉着脑袋一边走了出来。 “在下搜索了这座火车南站的信息。”朱什拿起手机,“这座建筑有着稳定的力学结构,铝合金框架还经过热处理以完整的去除内部张力,设计的要求是能够抗住八级强震。从理论上讲也的确能够抗住。你在里面没察觉到什么异样的地方吗?” “总之就是……额。”路明非一手提着鸟笼一手提着装文件的纸袋,极为别扭的摊了摊手,“反正就是突然塌了,此外别的就没什么了。当时把我也给吓了一跳。师兄你不会该以为这是龙类活动吧?” “不能排除是龙类活动所导致的塌陷。但对方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本次交接任务的文件?”朱什问道。 “不清楚啊。但这可是能够抗八级地震的建筑啊,就算有言灵强到能够震倒这座建筑,那也应该是初代种或者次代种的力量吧。但有什么初代种或者次代种能够抑制灭世冲动?” 路明非小心翼翼的误导朱什:“真的出现了这样的龙类,不用我们找,自己就会跳出来。他何必还需要费心拆个火车站呢?这样只会引来密党。” “言之有理。”朱什点了点头,“这次事件的疑点太多了。首先,如果对方的目的真的是我们进行交接的文件,那么他完全可以在我们碰面之前从在下的手中抢去,毕竟用武力轰倒一座火车站实在过于招摇,不可能不会引起密党的注意。第二,对方成功震塌了火车站并且制造了混乱,但是却没有在混乱中采取抢夺文件的行动。” “如果排除龙类活动的可能性……那难不成真的是豆腐渣工程?!”路明非义愤填膺:“市政府必须得好好调查一下才行!” “在下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直接定性为豆腐渣工程有些过于草率了。”朱什摇了摇头,“路师弟确定当时没有异常现象吗?” “没有。”路明非一脸无辜的摇头,“师兄你离开之后,我就在原地系了个鞋带而已,刚准备走的时候就发生了地震,然后我赶忙躲到附近的长椅底下了。”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果真的是有龙类制造了这起混乱,那为什么不顺势来争夺文件呢?难道是突然发生了其他的事情,让对方放弃了下一步的行动?” “可他明明都制造了这种巨大的混乱,无论如何都会被密党所注意到,还会突然有什么事来打断他的计划呢?” 路明非成功做出了一副皱眉思索的样子:“目前来看好像只能用豆腐渣工程来解释了。” “在下觉得这件事绝对不是简单的地震那样简单,一定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才对。” 朱什动手在手机上进行操作:“在下会联系一下学院方面,看后续应该怎么处理这份文件,或者让学院派出一个专业的调查团队来实地勘察一下。总之如果对方真的是为了这份文件来的,以这种恐怖的破坏力来看,将文件送往学院的举动不可谓不冒险。” “那这份文件怎么处理……?”路明非问。 “如果按照任务流程的话,应该是由路师弟你作为保管。”朱什迟疑道:“但对方如果真的是龙类的话,考虑到安全问题应该先交给中国分部严密保护。” “交给中国分部会不会太麻烦了点。”路明非展示肌肉:“师兄你别看我这样,好歹我也是咱们卡塞尔学院的s级,参加过对次代种的战斗。” “在下并没有质疑你实力的意思……只是感觉可能会带来危险。”朱什显得有些窘迫。 “没事儿的,师兄。我会在返校的时候把这份文件安全带回学校的。” 路明非顿了顿,“或者师兄你先和学校方面联络一下,之后再讨论关于这个文件的相关事宜如何?” “这个办法可行。”朱什点了点头:“那在商议出结果之前,就由路师弟你代为保管吧。” “那行,执行部没有其他任务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路明非说道。 “真的没事儿吗师弟?暑假期间你在家里应该是没有配备武器的吧?”朱什放心不下。 “放心放心。”路明非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等师兄你和学院联系好之后再处理这份文件吧。在那之前我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那你可要小心啊。”朱什摆了摆手,随后转身离开了。 路明非松了一口气。随后提着鸟笼走到了远处的僻静地。 火车南站的废墟外围着许多人,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和后怕。 在内部的时候已经觉得很夸张了,但从外部来看甚至更为壮观一些,如此巨大坚固的建筑,小龙女居然能够通过击打“眼”的方式将其击倒。 “你们这么一顿分析,我也觉得有问题了。”老唐低声开口说道。 “老唐你看出什么来了?”路明非问。 “那位姐妹既然能够得到你们接头的情报,那么对文件的位置也一定准确的掌握了才对。” 老唐转了转头:“可是她明明能够选择一个简单低调的办法,比如在文件交接之前从你的那个师兄的手里把它抢走。但她却选择了最张扬的一种,一拳……或许是许多拳,打塌一座火车站来制造混乱。” “所以结论是?” “直接下结论过于武断,只是可能而已。第一种可能,她脑抽了才会选这个地方、或者就是睡过头了,单纯在你们接头的时候才赶到了这里。” “……我觉得不太现实,龙王需要睡觉吗?”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龙类是外星生物一样,我们当然也会睡觉的啊。” “那么第二种可能呢?”路明非问。 “第二种可能,就是她觉得从接货人的手里抢东西,比从你的那个朱什师兄手里抢东西要更简单一些。这个结论显然不太成立,因为你那位师兄的血统并不高。” 老唐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补充道:“或许是我的身躯不够完整,没办法进行完整的感知也不一定。” “但那位师兄的血统评级确实是c。” “那我就不知道了。在龙类世界中血统代表着战力,这应该是一种常识。” “对了。”路明非拿出手中的纸袋子,“这份档案落到学院那边没关系吗?在里面记录的某些灵异事件或许和小龙女的尼伯龙根有关系。” “按理来说得不到承认的人是没有办法进入尼伯龙根的。” 老唐补充道:“没有得到主人的承认,想要进入尼伯龙根就只能用炼金术强行开辟通道,但我并不认为密党目前的手段能够做到这些。因为连我都还在摸索。而且连明明你都能够算作炼金术方面的天才,我只能说如今的炼金术已经没救了。” “听你说这话真让人感到伤心,可是小龙女为什么要做这种欲盖弥彰的事情?要知道如果她不搞这一出,这份档案袋很可能都入不了密党的眼。” “谁知道呢?”老唐摇了摇头,“世界线发生了变动,一切人和物都不可能仍然留在原地。我们能做的只是观察目前所发生的种种形式,再结合你的记忆推断出未来可能的走向。” “总觉得到处都是麻烦啊……”路明非叹了口气。 “说起来你对我的那位姐妹是怎么想的?”老唐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的计划会是之前对付我那样。” “老唐你比她要更好理解一些吧?因为你其实只是个弟控,重启前我没有办法和你进行交流的原因,是因为你弟弟的死导致了你无智的愤怒。所以我想着能不能试着和正常情况的你交流一下。” “嗯哼。听起来不错,那么关于我的这位姐妹,你又准备怎么处理她的事情呢?” “我不太能确定小龙女是不是真的喜欢师兄,因为在处于耶梦加得身份的时候,她直到最后也没有服软。” 路明非摇了摇头:“她好像把喜欢师兄的人格和耶梦加得的人格分裂开来了,并坚持认为对师兄的感情只是可怜而已。” “额……”老唐用翅膀挠了挠脑袋:“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只是在单纯的嘴硬呢?” “啊?”路明非愣住了。“不能吧,死到临头都要嘴硬吗?” “龙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嘛。说起来人类也有死到临头还在嘴硬的这类人呢。” “那我如何判断这个世界线的小龙女是不是真的喜欢师兄呢?”路明非提问。 “要我就去直接问她,哦不。”老唐摇了摇头,随即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就算问她一千遍答案估计也是否定的吧。按照这个情况发展的话,连我都觉得不好处理了。” “小龙女会有灭世的冲动吗?” “废话。血统越是高贵这种冲动就会愈加强烈,当然手足相残的念头也会更重。我当年上头的时候铸造了七宗罪,就是为了杀死那些兄弟们并一一吞噬,最后让熔浆翻涌着吞没整个世界。” “好无聊……被熔浆淹没的世界有什么好的,那种地方你不会觉得孤独吗?” “……” 听到这个评价后,老唐半晌没有说话。随后他终于点了点头。 “是啊……” ——“谁说不是呢?” ———— 临近中午,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婶婶回家了没有,但既然早上叔叔和婶婶吵了架,可能就算婶婶回家也只有面包片和牛奶吧。 路明非给叔叔打了个电话说中午不回去了,然后在附近找了个面馆准备解决午餐问题。 隔着一条街道,路明非仍然能够看见那座坍塌的建筑。火车南站的现场已经被警戒线围了起来,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围成里三圈外三圈,一些架着长枪短炮的记者想凑近报道第一手现场。 说起来小龙女真是不嫌事大,就算是今天在火车南站里没有这项交接工作,这样的超自然现象也会引起密党的注意。就好像海中的血会引来鲨鱼一样。 路明非叹了口气,他给自己点了一份阳春面,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有人给他发来了一条新的短信。 “生日快乐。楚子航。” 短信简洁得就像师兄那张面瘫的脸。而路明非却仿佛突然之间想起今天原来还是自己的生日。今天经历了任务交接、火车站塌陷以及激战小龙女,包括随后的糊弄朱什师兄也耗费了不少的脑细胞。 他都快把自己今天生日的这茬给忘了。 说起来重启之前就是师兄第一个来庆祝自己生日的,虽说诺玛和eva是第一个给他发消息的,但是超智能ai在为人庆生时可不会带有太多感情。 “哦豁。”放在桌上的鸟笼里传来低低的声音,以老唐的视角恰好能够看到路明非的手机屏幕。 “原来今天是明明你的生日?生日快乐啊明明。” “嘘——”路明非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他观察了一下店面,小店里没有什么客人,唯一的老板正在后厨做面,有走调的歌声正从那里传出来。 “小声点啊老唐,你说话的时候好歹也给我看看场合啊。”路明非压低声音说道。 “怕什么,反正又没什么人。”老唐撇了撇嘴:“说起来我还真没注意过生日的事情,长生种对于这种事情其实不是很在意的。不过还是祝你生日快乐啊,怎么说来着?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 “后两句是祝寿星的吧?”路明非咋舌。 “总之都是吉利话啦。还有生日礼物的话晚上再补给你哦。” “你现在能够闭嘴就是对我最好的礼物了……” “这么冰冷的话从明明你的嘴里说出来真是让我感到伤心,我还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老唐作垂泪状:“明明你变了,当年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别贫了别贫了。你给我分清楚点场合啊老唐。”路明非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后厨的哼歌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关火的声音。老唐很识相的恢复成了青铜工艺品的样子。 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从后厨中端了上来,路明非这个时候才想起现在已经是夏天了,这个时候吃碗凉皮会不会好一点。 但看到那碗阳春面后他就忘了这件事。碗中的面条根根爽利,清汤淡酱,葱花翠嫩,简直像是某种玉石的碎屑。说起来过生日的时候是该吃一碗长寿面才对,想到这里路明非点了点头。 重启之前的这个生日里他好像和陈雯雯在吃烛光晚宴。说起来自己真是个容易喜欢上女孩子的人,只要人家漂亮好看他也就跟着叫好,相处时间长了之后自己就会爱上。 说起来那个时候因为没有得到诺诺的生日祝福他还感到伤心来着,但现在连世界都已经重启了,人也总得进步不是?总不能这么长时间过去还在原地踏步吧? 在感情方面路明非觉得自己还是有点优柔寡断……吧?不过好在已经没有了当时那种多愁善感的矫情。 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在乎有几个人会给他庆祝生日,只是觉得还有那么多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做,那么多的危机还没有解除。 路明非通过店门向外看去,一街之隔外,人群围绕着火车南站的遗骸站成一团团一簇簇,他们的嘴巴开开合合,想必一直在发响。只是听不到在说着些什么。 像是一群蚂蚁围绕在业已死去千年的海龟壳前,不知是在疑惑还是在隔着漫长的岁月默哀。 他咬了一口面条,突然想起很久很久的之前,早在重启前刚刚入学的时候,小恶魔曾经向他展示黑王之死时的画面。 浩瀚的雪原。直刺天空的黑色铁山。浓郁如血的天空降下鲜红的暴雨。 黑色的皇帝尼德霍格躺倒在冰峰之顶,它的双翼一直垂落到山脚之下。 在当时,成群结队的人们就像这样开合着嘴巴,他们的口中发出嗡嗡的响声,表现得肃穆又激昂。但是路明非却不能听到他们在说着些什么。 发响声震耳欲聋,人们以尖利的铁锥钉入黑色皇帝的颅骨。他们欢呼怒吼,鲜血淋漓。 历史所未曾记载的最古的皇帝之死。在王下葬的那天里万籁俱静,却又万众欢呼。 不知为何面前的场景居然和那次所见到的场景有着几分相似之处。人群,巨物的残骸,开合发响的嘴巴们。一切都别无二致,在经历了不知多少个万年之后重新上演。 也必将上演。 耳边居然传来小恶魔的低笑声,可路鸣泽明明还在沉眠之中。 路明非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竹筷落在瓷碗上时发出一声干脆的轻响,像是将死之人利索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慢慢地打了个寒颤。 一百六十三章路明非的十九岁 第164章 一百六十三章路明非的十九岁 朱什师兄的联络来得很快。 下午的时候路明非收到了他的电话,说学院方面怀疑这件事情和龙类活动有关系,考虑到s级学员路明非在暑假期间没有装备武器,于是决定将这份档案先送到中国分部代为保存。 至于是由中国分部的研究成员直接尝试解读档案中和龙类相关的事件,还是再择机将档案送往卡塞尔学院则是另说了。 路明非下午跟着朱什跑了一趟市里最大的饭店,他原本以为这位师兄心血来潮要请他吃饭,但朱什告诉他说这处饭店就是分部的一个联络地点。没想到在自家旁边都有学院的影子,更没想到他们居然用饭店来打掩护。 但说起来也是,事实上除了必要的拨款之外,各分部都是靠自己挣钱来维持整个分部的运转,就连卡塞尔学院总部都在芝加哥当地发展了自己的事业。 屠龙是相当烧钱的一项事业,无论是武器装备的打造还是对屠龙道具的开发,都是非常需要金钱的事情。更别说有时屠龙事件会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而想办法摆平也是需要花钱的,也无怪乎各地的分部都会依托当地最能来钱的产业进行发展。 基于这样的原因,埃及分部是考古以及文物倒卖、古巴分部是烟叶出产,中东地区总部则有些黑色气息,他们做的事情是军火贩卖。而在中国无论天南地北都以“吃”字当头。在这片民以食为天的大地上,当然是以饭店作为首选了。 至于交接的过程则很简单,朱什带着路明非去前台说了接头暗号,随后出示了一下半朽世界树的校徽,原本亲切漂亮的前台小妹神色一变,随即以特工般的冷冽眼神打量四周,确认没有异常之后带着他们到了二楼的一个暗间。于是路明非就把装着档案的纸袋子交了出去。 如果整个交接过程中有任何可以称之为细节的事情,那么就是饭店据点的负责人检查了一下档案袋有没有开封的痕迹,随后称赞路明非的青铜鸟看起来真不错。 期间路明非问了一点关于中国分部的事情,对方倒也老实回答。前台小妹则趁机吐槽说自从来了中国分部,已经胖了至少五斤。 这就是下午的经历了,可谓乏善可陈。交接完成后大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而路明非还担负着把老唐送回去的重任,虽然老唐可以用剑御带着鸟笼一起飞,但这种场面一旦被发现就得完蛋。 路明非咨询了老唐关于小龙女会不会再来的问题,得到的答案则是:“现在收手是肯定来得及的,而且那可是尼伯龙根啊有什么好藏的,就是带密党的人到尼伯龙根的门口转悠,密党那帮废物都不一定能进去。” 虽然有种被老唐一块儿骂了的感觉,但路明非也不得不承认密党现在的确对龙类的事情知之甚少。 奶妈组现在也在路明非所处的市里,康斯坦丁和老唐平时就和她们呆在一块儿。因为保姆的缘故她们总是跟着路明非满世界跑来跑去,每到一处都要重新买一栋房子作为据点。原本奶妈组在全世界的据点也并不多,但在路明非实习了半学期之后又增加了将近十个据点出来。 苏恩曦自嘲说按照这个速度增长下去,还没等路明非这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毕业,她们就先把赤旗插满寰球了。 其实以苏恩曦的财力,如果她愿意的话,世界上只要有人类聚居的地方都能够被她置办出据点来。但是管账丫鬟在钱的方面上可谓抠抠索索,因为只有赚钱的人才知道养家有多么不容易。 她手下全都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主,虽然有青铜兄弟的缘故让她省下了不少购置武器的钱,但是满足两位龙王天马行空的改装欲望也是要给他们提供原型机的。 也因此苏恩曦曾经多次在麻衣和老唐面前锐评卡塞尔学院的新实习制度,在不过瘾的情况下甚至找了个马甲直接在守夜人社区上发帖子,从新实习制度的必要性合理性进行了详细的长评分析,得出结果说实习制度百害而无一利,大伙儿在学校学学习不也挺好的,真没必要满世界转悠找罪受。就差直接骂昂热是个老登了。 此帖热度一度在守夜人社区屠榜,评论区主要分为传统派和维新派,大家口诛笔伐好不热闹。 但由于该帖子的词措过于激烈,并且对昂热校长夹叙夹议出言不逊,校长粉丝团的“热队”联系了管理员要求删帖处理,最后苏恩曦被守夜人社区管理员芬格尔送了封删禁言一条龙。 气得苏恩曦一整天都没吃薯片。并且百思不得其解,这种能够为社区增加热度和流量的帖子怎么会被这条狗仔之王删除掉。最后是路明非得知了这件事,从芬格尔那边打听出了来龙去脉。 其实“热队”最开始是直接冲着苏恩曦去的,但是“热队”没有查到苏恩曦的ip地址,最后只好退而求删帖处理。因为他们虽然找不到发帖人,但是找到管理员还是很简单的。 “热队”派出一个成员找到了正在巴伐利亚写游记的芬格尔,告诉他说如果不删了这个帖子,下次再来找他的就不是一个人,并且会和他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真人快打。 芬格尔是何等能够审时度势的人,加之来找他的是个漂亮妹子,二话不说就丢掉了新闻从业者之魂,直接删帖封禁一条龙。 但这场乌龙闹剧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让他们知道了卡塞尔学院、甚至不止学院内部,有着一批对昂热校长极为忠诚的拥护者,或者说脑残粉。 昂热在密党之中的影响相当之大,这位校长甚至可以说是卡塞尔学院的校魂,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具象的屠龙精神。而路明非如果想让老唐真的能够大大方方融入人类社会,就必须得过了昂热这一关。 但这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目前的首要任务节点还是在于小龙女和奥丁。大地与山之王事件是大二时期最为重要的一件事,路明非必须在世界线变动的情况下争取将其促成完美结局。 而对于奥丁,则是日后必有一战。师兄和这位神只之前的仇恨只能够用血来消解和洗清,就好像李雾月之于昂热一样,奥丁也是楚子航做好了耗费一生的准备也要去寻仇的敌人,两者之间必定会拔刀相向,因为链接他们的是早已在星辰之剑写就的命运。 至于在他们开战的时候,路明非当然会坚定不移的选择站在师兄的那一边。 路明非提着鸟笼把老唐送回了奶妈组在本市的据点,下午把档案袋送到中国分部其实花费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经是临近傍晚的时候。 现在大概是吃晚饭的时间了,路上基本没有什么行人,他和老唐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最后把老唐送进了苏恩曦置办的别墅里,和老唐约定了下次再进奥丁副本的时候一定要带他一个。 给路明非和老唐开门的是康斯坦丁,经过老唐半年来对于炼丹术的摸索和努力,康斯坦丁的双腿在他的治疗之下已经稍微恢复了一些知觉。虽然大部分时候还是需要轮椅,但偶尔也能够拄着拐杖行动了。 路明非和老唐打了个招呼就算作告别,但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老唐叫住了。老唐切换了严肃的声音,他告诉弟弟说今天是路明非的生日,让康斯坦丁向路明非祝贺,并且要弟弟向路明非再道一次谢。 于是康斯坦丁很乖巧的向路明非鞠躬道谢,并且真诚的祝贺他生日快乐。 见此情景路明非愣了一下,他骂了一句老唐,说你弟弟身体不方便你还要他搞这些形式主义,随后摆了摆手就算作是再见。背过身的时候却悄悄抬起手指抹了抹眼眶。 夏日的傍晚吹拂起微凉的风,路明非走在路上,他忽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的十九岁生日了,而且是第二次。 在这次生日的时候有一位兄弟向他祝贺,上次十九岁生日的时候这位兄弟的头像已经是永远的灰色,每次看到的时候心都会被揪痛。但是现在这位兄弟参与了自己的生日,并且还在自己的身边。 这个高难度副本的世界线其实也是很美好的,不是吗? 夕阳眨巴了两下眼睛,终于完全闭上了。 路边的路灯和霓虹亮起来,街道的人们如同流水划过。路明非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走着,他在熟悉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放开腿脚,但轻悄的居然听不出脚步。 路明非此前其实还是蛮急迫的,毕竟这个暑假过完就要开启大地与山之王的事件了,毕竟世界线变动,尘世巨蟒耶梦加得、灭世魔狼芬里厄、逐日魔狼斯库尔、吞月魔狼哈提,这一大家子阵容要多豪华就有多豪华,打起来难度也可想而知。 毕竟要死不死的洛基之血,死了一半但还在日本掌握猛鬼众的赫尔佐格和那不知道有没有死但是真他妈该死的白王。 毕竟再过几个月他的好师兄楚子航就得永远单身下去了,而且还是亲自下手捅,还是早点想办法为好。 可是当他走在星星刚挂上来的夜里的街头时,忽然觉得事情不是那么急迫的,面瘫自有傻福,小龙女和他神仙眷侣,所谓直球克傲娇,到时候让师兄直球一下说不定就把嘴硬的小龙女给拿下了,大家和和美美一起到日本打boss。 路明非突然想起曾经被小恶魔锐评走路姿势,小恶魔说自己走路的时候总是习惯含着胸,低着头,好像害怕错过地上的零钱一样。 他说自己和人说话的时候从来不敢正面看着对方,眼神四处飘散,连风都比这种眼神更容易抓住。 他絮絮叨叨列举了一大通路明非的缺点,说哥哥你需要改变,你是咆哮世间的怪物是冠着君位的皇帝,你不要用这样的仪态做你的生活。 路明非心说我爱怎么就怎么呗,你又不是真的我弟,何必这么管着我。可是他终于也学会了仰首挺胸,把腰背挺得像是里面藏了一把直得不能再直的刀子,衬子里装着黄金准备让它在战场上染血。至于是敌人还是自己的血倒都无所谓。 鲜血必将泼洒出来,但不是现在。现在的路明非看着天上将亮未亮的星子和四周将溢未溢的夜色,只是觉得今天原来是自己的生日,自己原来已经又十九岁了。 手机响起滴滴滴的声音,路明非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那是凯撒和芬格尔发来的生日祝福,就好像约好了一样。凯撒的生日祝福和楚子航一样简洁,只是最后邀请他有空的话可以去波托菲诺做客。 而废柴师兄则是发来了一则视频,视频中的他拿着一枚小蛋糕,一边扭着屁股一边唱走调的生日歌,别出心裁的是他分别用了德语英语日语来唱,最后则是中文说的祝福。 以及在说完“没办法送师弟你蛋糕只好就这么把蛋糕吃掉了,师弟你也算过一过眼福!”这句话后的经典大胃王芬格尔,他把那块小蛋糕一口吃进了肚子里,甚至连咀嚼的动作都没有。最后用手指从嘴角取了一点奶油抹在了镜头上。 路明非被这样的表演逗笑了,于是饭后在外面纳凉或者散步的路人们就看到一个走路没声音的男孩儿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抹眼泪,也不知道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 他好不容易才收起了笑意,但接下来是绘梨衣发来的祝贺,说祝sakura生日快乐,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下次你来日本的话我送给你。 路明非吃了一惊,他并没有告诉绘梨衣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而且自己的资料卡上也没有生日的具体日期。 他在原地站住脚步,随后抬头看了看天空,他突然觉得世界真是美好,天上居然有那么多的星星。 于是他笑了一下,同绘梨衣回消息,向她道谢,并承诺下次再去日本的时候带她旅行。 ———— 路明非回到叔叔婶婶家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先是敲了敲门,但居然没有回应。 难不成婶婶还在同叔叔置气所以没有回家?所以叔叔干脆带着路鸣泽出去吃饭了。 但叔叔并没有和路明非通过电话说明这件事,如果真要这样的话,至少也会告诉路明非今晚在某某饭店吃饭,叔叔带你和鸣泽下馆子,搞完那个什么社会调查实践就麻溜过来。 路明非掏出钥匙,他把钥匙插入锁舌,拧了一下钥匙,随后扭转门把手。 他推开门,但客厅里黑洞洞的,居然没有开灯。 “叔叔?婶婶?路鸣泽?” 路明非尝试喊了几声,但是没有得到回应。他小心翼翼的去摸客厅的电灯开关,就在这时灯突然自行亮了。 一声清脆的炮响,随后是彩色的纸屑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好像下雨。 客厅的墙壁上挂着彩色的气球和彩条,在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块生日蛋糕,虽然不是很大。 堂弟路鸣泽从门后走了出来,他把手里硬纸围成的金色皇冠戴在了路明非的头上,与此同时叔叔和婶婶也走了出来,大家都一脸开心,喜气洋洋。好像发生了非常好也非常值得庆贺的事情。 ——“路明非,生日快乐!” 还是要给衰仔一点爱的吧,都重启了,和叔叔家里关系和睦一点也不是什么影响世界格局的大事。原作中明非和婶婶和解之前的那种家庭氛围真是太窒息了。 一百六十四章青铜城(1) 第165章 一百六十四章青铜城(1) “明明你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老唐看了一眼面前神色古怪的路明非,心里有些发毛。 路明非的眼神介于迟疑、沉默以及焦急之间,老唐此前还从未见过明明对自己摆出这种眼神。 今天一大早他就风风火火的找了过来,一进门就直奔老唐,仿佛要和老唐商量什么重要的机密大事,但坐下去之后却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事实上并非欲言又止,而是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老唐说这件事情,总之还是先和老唐做一下心理建设吧。 “那个,老唐……”路明非斟酌着开了口:“我不得不通知你一个非常沉重的消息,对你来说。” “对我来说非常沉重的消息?”老唐愣了一下。 “没错。”路明非认真的点了点头。 听到这里老唐反而放下心来,自己现在都这样一副鸟样了,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现在这幅躯壳更让人感到沉重的呢? 本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老唐此刻放松了许多。 “明明你真是越来越会吓唬人了。”老唐清了清嗓子,成功的做出了一副睥睨的姿态。 “哥们青铜与火之王,几千年来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现在甚至连当‘活灵’都体验过了。还有什么事情是比我变成一只鸟还要沉重的?” “你确定做好心理准备了?”路明非再三确认:“你做好心理准备的话那我可就告诉你了。” “等等等等。”老唐举起一只翅膀,神色迟疑:“那我还是再过一遍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事情把。” 老唐的大脑不断闪回,但经过反复确认之后,还是觉得并没有遗漏什么重要的事情。 “没问题!”老唐志得意满的点了点头:“说吧明明,真希望你所说的‘对你来说非常沉重的消息’能让我感到一点小小的惊讶,为我平淡如水的生活增添一点点的乐趣。” “……晚上偷偷去奥丁的尼伯龙根里测试武器,这样的生活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称之为平淡如水吧?” “说正事!” “好吧,既然老唐你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那我就不客气了。” 路明非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儿,也就是你的老家三峡青铜城被密党给偷了而已。” “……” 一人一鸟之间陷入了某种沉默。随后是老唐急火攻心的呐喊。 ——“老子的家被密党给偷了??!” ———— 两天前的晚上。 夜深人静,“摩尼亚赫”号拖船正在长江上游的暴风雨中颤抖。 雨水狂泻,风速达到五级,其他的船都已经靠岸避风了,在不安的水面上只有摩尼亚赫号的氙灯在雨幕中闪烁。拖船当然做不到这种事,其实它应该算作一艘对龙类活动调查专用船,强度也极其之高。拖船的身份只是一个伪装而已。 这艘船的船长,也就是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此刻正站在驾驶室的窗前。 一泼泼的雨水砸在前窗之上,而后又如同巨花般爆开,风嘶船晃,但曼斯居然还能够稳稳地站着,他一边抽着雪茄,一边等待着消息。 “教授,这已经是你今天晚上的第三支雪茄了。”端坐在显示屏前的女孩儿头叹了口气。她大概二十三、四岁,一头黑发如瀑布般流泻直下,典型的拉丁美人长相,穿着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的作战服。 她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男青年,看起来黑眉黑眼,典型的中国长相。 “请叫我船长,赛尔玛。现在我的身份是摩尼亚赫号的船长,注重称呼这个事情早在你当时还在大一的时候我就已经讲过了。”曼斯吐出一口雪茄烟:“过了这么长时间你居然还是没学会注重称呼。” “可您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教授啊。”拉美女孩儿赛尔玛耸了耸肩,“说起来曼斯教授您是被选作新实习制度的带队教授了吗?怎么从美国千里迢迢的赶来?” “怎么?叶胜和亚纪没有告诉你吗?”曼斯愣了一下,“我只是在中国旅游而已,正巧和本次任务的执行地点比较接近,所以才把我给派来了。现在是在暑假期间,哪还有什么在校生的实习任务。” “我还以为您被谁针对了。”赛尔玛吃了一惊:“守夜人社区上好多老教授都发帖说做实习带队教授简直就是折磨。” “全是屁话,我当年和施耐德教授铁得像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他现在是执行部部长,谁能从他那里给我穿小鞋。” 曼斯气哼哼的批评赛尔玛:“我还以为你在中国分部已经过了两年,能够在这里学到中国人的儒雅,或者增长增长你在中国料理方面的厨艺,旅游的这段时间我特别喜欢中国料理。但没想到,现在看来你还是毫无长进。” “错了教授,其实我在中国分部其实有长进的。”赛尔玛露出一个活泼的笑容:“您没看到我吃胖了吗?只涨体重也算长进。不过大家基本都有体重方面的长进,据说来中国分部实习的学生中有接近90%的人都出现了增重的现象。” “我真是恨铁不成钢……” “教授您的中文水平真是见长。” “叫我船长!” “好吧好吧,我的船长。”赛尔玛摊了摊手,“您现在可以到甲板上去看看了。您最喜欢的两个船员好像回来了。” “哼!这种事情应该早说。”曼斯急冲冲的走出了舱门。 “哦,真是雷厉风行。”坐在赛尔玛旁边的黑眉黑眼的男青年感慨道。 “因为那是他最喜欢的两个学生。”赛尔玛从裤袋里掏出了两根棒棒糖,随后朝男青年递去了一根,“需要补充点糖分吗?” “哦,谢谢。”男青年接过了那根棒棒糖,但却只是拿在手里,并不着急吃。 “这个地方确定没问题吗?小常。”赛尔玛剥开糖衣,“这次任务我是临时抽调过来给教授看守仪器的,所以具体情节实在不清楚。” “我也只是来协助的。协助找地方。” 被称作小常的青年摇了摇脑袋:“这里的东北和东南都是山地,露出水面的是白帝山,水下的是赤甲山,两者之间恰好形成一个‘门’的结构,对面是原来的草堂河,流经一片向阳的谷地。在中国古代的风水学中,这里就是山龙和水龙交汇的地方,聚集了阴阳之气,是建城的好地方。白帝城的遗址非常可能就在这里。” “原来守夜人社区上的爆料是真的,那些研究人员居然真的对着几张骨殖瓶的照片取得了这么大的研究进展。”赛尔玛说道。 “实际上骨殖瓶的铭文并不确切。但之所以为什么能够确定大概的地址,我倒是知道一点内幕。” 小常也开始动手剥开糖衣,“几天前听说在中国分部的某地出了事:一座能够抗八级强震的建筑在一次小震中猛然倒塌。本来要定性为豆腐渣工程的,但是事故发生时,我们执行部的人正在里面交接档案。这就很不简单了,至少也不会是豆腐渣工程。” “你的意思是那可能是龙类活动?!”赛尔玛的眼睛一亮。 “不是龙类活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只是袭击了火车站但没有顺势抢走档案。” 小常压低了声音:“在这种情况下再将档案带到学院肯定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是能够在一瞬间搞塌火车站的龙类,至少也是次代种。于是中国分部独自进行了解读工作,在那之后就定下了这次的探查任务。” “所以说那到底是一份什么样的档案?”赛尔玛追问。 “我来回答这个问题吧。”舱门被打开了,门外狂风暴雨。 推门而入的是曼斯教授,以及他身后的男女生。叶胜和酒德亚纪。 曼斯重新给自己点燃了一根雪茄,他的学生能够平安归来让他感到相当欣慰,毕竟当年格陵兰冰海事件的时候他也在场。 “那份档案的内容,是过去五年中,中国关于‘未知类型犯罪’的秘密档案。”曼斯说道:“这类‘未知类型犯罪’中其实还包括有‘超自然事件’的现象。” “就像美国空军关于ufo的‘蓝皮书计划’一样?”叶胜开口问道。 此刻他和亚纪也已经走进了船舱,只是他们现在还都穿着潜水服。叶胜的手里拿着一条干毛巾,他正在为亚纪擦拭那头湿漉漉的黑色长发。 “差不多就是那个。”曼斯教授吐了一口烟,“这里面记录了种种令人匪夷所思的犯罪。但并非所有的‘超自然现象’都是心思缜密的犯罪行为。事实上其中有极少数的案件跟龙族有关。” “中国分部对档案做出了解读,碰巧这个时候学院也对龙王骨殖瓶上的文字做出了建设性的破解,两者之间相互佐证。所以我们就被派到三峡来找东西了对吗?”亚纪问道。 “完全正确!但并非是找东西而是找地方。”曼斯教授用力点头。 “去年的秋天,有人曾经在三峡地区听到过悠长诡异的吼声,据说只是听见那声音就让人想要跪拜。但由于只有一个人信誓旦旦的表示听到了那种声音,加上多处调查最终无果,最后龙吼事件被定性为那人发生了幻听,纯属于个人癔症。” “所以那其实是真的?”小常问道:“诺顿兄弟的宫殿在长江三峡之下,他曾经化名为李熊帮助公孙述称帝,而李熊当时所居住的宫殿就是最古老的白帝城。至于那些龙吼则是为诺顿兄弟看守白帝城的次代种或者三代种们发出的。” “关于这点还是让叶胜告诉你吧。”曼斯教授卖了个关子。 “好的。”叶胜点了点头,“我和亚纪下潜到了水下五十米左右的地方……” “补充!第二十三次水下协同作业。”赛尔玛打断了叶胜的话,同时对小常介绍:“这两位是卡塞尔学院的同班同学,同期进入的执行部,长达五年的潜水搭档。” “酷……”小常点了点头。 “其实已经是第二十七次水下协同作业了。”亚纪温柔的纠正道:“在白令海峡的那次之后我们又进行了三次。” “咳咳。”叶胜咳嗽了一声,“我和亚纪下潜到了水下五十米左右的地方,那里就已经是水底了。原本曾经是山地的地方,但后来因为三峡水库蓄水而被淹没。” “那是我们的预定位置。”小常点了点头。他是本次中国分部外派给这次任务的协助员,对风水地势方面颇有研究,负责帮助摩尼亚赫号寻找白帝城的具体地点坐标。 “是的,预定位置。但我们没有发现半点城池的影子,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释放了我的言灵。”叶胜继续说道:“我的言灵是真空之蛇,它能够帮我做出侦察。” “补充,叶胜释放言灵的时候非常脆弱,一般来讲都需要亚纪抱住他作为固定。”赛尔玛继续向小常科普。 “赛尔玛!”曼斯教授喊了一声,“专心听讲,我们现在正处在暴雨之中。看来我之前的判断出问题了,中国分部带给你的除了增长的体重之外还有喜欢八卦!你怎么不留校加入新闻部大展宏图呢?” “对不起,我的船长!我这就闭嘴。”赛尔玛表情严肃地敬了个礼。 曼斯教授点了点头,随后用眼神示意叶胜继续讲。 叶胜的脸有些红,他身后的亚纪脸更是红得像苹果。 “那我继续说……在当时我们脚下、也就是水底之下四十米的地方,有巨大的金属存在,在那里‘蛇’的游动速度非常之快,只有金属体才有那样的特性能够使‘蛇’畅快欢游。” “作为青铜与火之王,他果然为自己铸造了金属材质的宫殿吗?”小常沉吟道。 “以我们现有的条件很难打穿四十米的岩石去觐见这位尊贵龙王的府邸。”曼斯教授叹了口气:“这件事情需要联系中国分部,请他们帮忙,或者干脆就是由他们主导对诺顿宫殿的开发。” “这我倒是同意。”小常点了点头:“出于安全考虑还是让中国分部牵头做这件事吧,毕竟三峡此前可是有过龙吼声的,而且我们不能够确定为诺顿殿下守城的究竟是几头龙,次代种还是三代种。” “而且如果我们之前对于龙类的研究属实的话,龙王诺顿很可能并没有死去,他已经为自己留下了新的茧,并且将重新通过自己的茧归来。” 叶胜继续补充道:“如果我是诺顿的话,一定会将茧重新埋藏在青铜城之中。这是他曾经的府邸,而且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没有人类能够再次找到这里。” “不错的分析。”曼斯教授点了点头:“摩尼亚赫号上没有配备应对三代种以上龙类的重武器,今晚就想要进行发掘工作实在不太现实。虽然很不甘心,但还是把这件事上报给中国分部和总部,由他们来决定后续的探索任务比较好。” “嗯。”小常点了点头:“我之前曾经在守夜人社区上看到过‘康斯坦丁之血’事件的相关报道,那位青铜与火之王随手铸造的就是炼金材质的神兵利器,名为巨阙和纯钧的古剑复制品。” “是啊。这位龙王可是炼金术中的王座,代表着铸造方面的极致巅峰,随手就能够创造出再生金属。” 曼斯教授舔了舔嘴唇,“真不知道这位龙王的府邸里,会有多少珍藏的炼金刀剑啊……” 一百六十五章青铜城(2) 第166章 一百六十五章青铜城(2) 巨大的房间以整面墙作为投放影像的地方,幽幽的蓝光照亮男人的脸。 男人懒散落寞的靠在座椅上,他的面前是一张小小的圆桌,桌面上摆着一瓶名贵的红酒。高脚杯有两只,都已经被男人倒满。 身边有一张空着的座椅。似乎还在等人来。 屏幕上投放的是糙点严重的画面,摩尼亚赫号上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下潜的准备工作。路明非一直在做深呼吸,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紧张,两柄小太刀塞在他的潜水服腰带上。 另一个准备下潜的是楚子航,他的表情仍旧看不出半点破绽,只是在努力把他的日本刀也挂在身上。 “直接去叩响一位尊贵初代种的大门?”男人举起一支酒杯,他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粗糙得就像被长风蚀化的岩石。“而且这两人是临时征召来的,甚至只进行了短短几次的下潜训练……校长比我想象得还要无谋一些。” 三维的投影光束落在男人的背后,光束中仿佛漂浮的少女轻轻把双肘支撑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下巴顶着他的脑门。 “他们只是简单的在水底布置炸弹而已,并非真正的进入青铜城的下潜。你还是那么喜欢找校长的茬。”女孩开口说道:“但在下潜人选上的确过于草率了。论水下合作的默契程度,叶胜和酒德亚纪的组合比他们专业十倍有余。” “是啊,毕竟叶胜和酒德亚纪可是卡塞尔学院近五年以来最好的水下作业搭档。但是很不巧,鄙人在守夜人社区上发布的独家猛料掀起了轩然大波。这样棒的组合再也不会出现在水下作业的场合了。”男人耸了耸肩膀。 “在我面前也自称‘鄙人’吗?弗林斯殿下?而且距离下潜任务开始还要很久呢,你就在这里干坐着吗?”少女轻笑了起来,随后伸出手想要去揉乱男人的头发。 但她做不到。她的手指在那些发丝间穿过却不能扰乱半分。她永远无法触碰到男人的头发。 “别闹。”男人轻声说道,不回头他居然也能知道女孩在做什么:“多和我说说话好吗?我去了一趟芝加哥就直接回来找你了……下潜任务还要很久才开始那我们就趁机多说点话。说点什么吧,拜托。” “好吧好吧。怎么突然想要爆料出来?”女孩问道。 “为执行部排除安全隐患咯,在这方面我可是相当热心的。” 男人露出了一个落寞的笑容:“十年前格陵兰冰海事件就是因为男女感情而让学院导致了惨重的损失,自那之后执行部纪律就严禁水下活动的搭档之间产生爱情。叶胜和酒德亚纪越界了,所以我这并非狗仔行为而是在为学院消除安全隐患。” 三维光束熄灭了,而它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已经落在了男人的身边,那张空着的座椅上。 原本穿着蓝色长裙的少女此刻换上了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制服,蕾丝白衬衣,墨绿色滚银边的衣裙,深红色的领巾,胸口挂着“半朽世界树”的圆形黄金校徽,下方清楚地标明了她的入学时间,1999年9月。 她的手放在了男人的手里,像个母亲似的笑意温柔。 “弗林斯殿下当真这么想?” “每次你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的时候,我都会觉得给自己找了个妈而不是女朋友。”男人叹了口气。“而且还是这么喜欢直接牵上来啊。” “明明是你喜欢一直牵着我的手。”女孩仍旧保持着温柔的笑容:“我记得以前有时候你一直要握我的手十几个小时,松手的时候手上全是汗水。还有,我之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 “好吧好吧,输给你了。”男人耸了耸肩。“其实我爆料的原因也很简单,毕竟那可是初代种的府邸。青铜与火之王,端坐于炼金术的王座之上,史料记载他的青铜城中全是湮人飞灰的炼金矩阵,数不尽的杀招和陷阱。” 男人看了一眼女孩,他的眼睛里满是爱意和悲伤,随后他继续开口。 “叶胜和酒德亚纪的血统等级还不够,强行下潜到青铜城中也只会徒增伤亡而已。我知道叶胜的学科成绩都是优秀,游泳更是学院当期最好的一个,入学第二年就成为了帆船队的领队,带队从芝加哥大学手里赢回了金羊毛奖杯……但血统之间的差距就是血统之间的差距,学院中的成绩再好都没办法弥补。” 说到这里时男人停顿了一下,他伸出左手举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口。“我们当年的血统比叶胜和酒德亚纪要优秀多了,做的准备也比他们做的要多得多。但是大家都死了,到现在只剩下我一个。” “别这样。”女孩儿轻声开口,“还在生气?” “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吧?气愤的对象有很多,我当然可以说是校长的决策问题导致的失败,之前也曾经多次那么说过。” “是啊,就在刚刚你还埋怨校长呢。” “是啊。”男人露出一个苦笑,他伸出拳头放在心脏的位置,随后用力的不断敲打:“但责任全在我,我知道的。我一直在想那天如果我没有喝醉的话,也许就不会失去你了。经历过那样的痛苦,换任何一个人来恐怕都会把酒戒掉吧?但我居然做不到。” “这不是你的错。”女孩伸出手,她想要制止男人的拳头,但最终还是神色黯淡地将手轻轻收了回去,“因为弗林斯殿下其实是个怀旧的人啊……不喝酒的时候总会想起我们的吧?所以才会努力的追求清醒。” “啊……追求清醒?靠喝醉来追求清醒吗?这笑话真好笑。”男人停下敲打胸膛的拳头,转而故作潇洒地摆了摆手,“不用像老妈子那样开导我的,我暂时还没到那种地步。” “可你明明有在吃药……”女孩儿委屈的开口:“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我的呢?” “药?”男人愣了一下,“没有啊!我身体健康精神强大,没有需要吃药的地方。” “不是治疗身体也不是治疗精神,我是说钙片。”女孩露出一个轻笑,“你的言灵对身体的负担很大,必须好好补钙知道吗?” “你要把我吓死。我还不知道你究竟是何出此言,而且如果我真的吃药的话你也会知道的,毕竟你连我内裤的花色都知道是什么。”男人叹了口气。 “只是开个玩笑,弗林斯殿下生气了吗?”女孩狭促的笑着,她歪着脑袋,半边头发瀑布般垂落至脚底。 “没有生气。”男人拿起酒杯,醇厚的红酒浓郁如血。 “只是觉得想你。” “好了,不要再瞒着我了。每次你有事情瞒着我的时候都会说很想我。”女孩儿收起了笑容,“和我说实话。” “能不说吗?或者让我扯个谎吧。” “自从我……之后。你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我……所以我很不安。”女孩温柔地注视着男人:“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弗林斯殿下?” “没什么……” “真的?”女孩儿用好看的眼睛去看那个穿着正装却又显露出颓废模样的男人。 “没什么没什么!”男人的声音明显的烦躁起来,“老妈子一样的问问问!之所以瞒着你是因为我出轨了行吗?这个答案你满意吗?我移情别恋的那个姑娘来自芝加哥城,金发碧眼大波浪,身材火辣,比你的萝莉身板要好上太多。” 男人突然从座椅上前倾着身子,他盯着女孩儿好看的眼睛,眼角泛红:“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不喜欢这样只能看着的你,牵手的时候连触摸的感觉都没有,我已经受够了伸出手只能去触摸一团空气,我、我给你倒了一杯红酒你却没有办法喝,每次都是这样……我……我受够了。” 男人的胸膛大幅度的起伏,他粗重的喘息,握着高脚杯的手微微颤抖。仿佛踩到捕兽夹的困兽,伤痕累累又咄咄逼人。 他不知疲倦地说着那些刺人的话,只是不知道是为了刺伤别人还是刺伤自己。也不知最终刺伤了别人还是刺伤了自己。 可女孩儿就这样静静的听着,她用蓝色的眼眸注视着男人,脸上写满耐心和温柔。 在那双眼睛面前男人突然失语了,他默默的和女孩儿对视,随后出神般朝着那张恬静又明净如霜的脸庞缓缓伸出手去。 他的动作很慢,仿佛害怕面前的女孩儿只是梦境中的肥皂泡,轻轻触摸就会破掉。短短的距离他居然足足用了半分钟。 他的手指轻轻触摸到了女孩儿的额头,随后一路向下,鼻尖、下颚、锁骨,最终停留在左胸膛上。然后他把整个头贴上,埋进去。 曾经的他经常做这个动作,以求在所爱之人的怀里获得无限的宽慰和安全感。因为他其实是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身体上的力量带来的也只是萧瑟的孤独,所以他一直很粘女孩,想要从她那里获得宽慰,而他也总是能够得到。 但现在的他已经无法从这个动作里得到任何的宽慰了,正如他贴得再紧也听不到到女孩儿的心跳声。 没有任何触感,无论是手指还是脑袋,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从前的他可以听到自己和她的心跳。 可现在只有虚无的空气作为回应,这种感觉还真是孤独。但他还是执拗的开了口。 ——“我很想你。” 女孩没有说话,她轻轻的伸出手,慢慢抚摸男人的脑袋。 “别这样,别用动作回答我,跟我说话。” 男人闭上了眼睛,他的眼眶红红的,仍然在不住的絮语。 “我感觉不到你的重量,我知道这时候你会摸我的头……但我感觉不到。重量、气味、温度、声音甚至汗水,这些代表着你还存在的东西我全都感受不到。说点什么吧,让我知道你现在还在这里,还在我的身边。说点什么吧……拜托。” “愿意和我说实话了吗?”女孩儿轻声的开口。 “还想挣扎一下……” “听话,弗林斯殿下。”女孩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 男人把头从女孩儿的胸膛上挪开,他低垂着脑袋,表情活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 “返校之前我去了芝加哥一趟,去见汉高……菲德里斯·冯·汉高。” “你找他做什么?”女孩问道。 “汉高私底下也是我的老板啊。昂热校长,弗拉梅尔导师,以及牛仔汉高。我是三面间谍,你知道的。” 男人低垂着脑袋,任由目光在被蓝色荧光映亮的地板上走来走去,“青铜城是诺顿的府邸,青铜与火之王的宫殿中一定有不少好东西,牛仔一直想在和校长的较量中取得一些突破性的进展,我想他会对那里感兴趣的。” “汉高可没有能力去统筹中国的混血种社会。而且由于中国分部的存在,他也不可能像上一次在哈萨克斯坦那样光明正大的截胡。”女孩前倾着凑近男人,“你告诉他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我就是跟他说说……卧底也要定时和老大汇报情况的嘛,虽然我的老大有点多。” “弗林斯殿下——”女孩伸出洁白素净的双手,她用手捧住了男人的脸:“把头抬起来。” 男人固执地低着头,于是女孩的双手便穿过了他的脸,蓝色的荧光将他那张英俊颓废又悲伤的脸庞映亮。 下巴是铁青色的,来之前他刮了胡子。 女孩叹了口气,男人仍旧低着头,他们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动仿佛某种凄美爱情主题的雕塑。最终是女孩先开了口。 “我记得以前你也像现在这么倔,但那个时候只要我说‘还没好吗?我的胳膊都已经酸了’,你就会立刻乖乖听我的。” “反正现在你的胳膊也不会酸了……”男人瓮声瓮气的顶嘴。 但他还是慢慢的抬起头来,就好像女孩真的捧着他的脸扶起了他的脑袋。 两个人的眼神倔强的顶在了一起。谁也不退让半分。 “你通知汉高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要听实话。” “我和他达成了交易。”男人缓缓开口,“诺顿是炼金术的王座和巅峰,知晓着炼金术中最禁忌最顶尖的知识……那些知识可能在青铜城中就记载着一鳞半爪。我告诉他具体的坐标,而那些知识就是我需要的回报。” “……炼金术中的‘七大王国’,我们目前只探明了三大王国,其他四大王国都只是猜测但没有具体的证据。”女孩轻声开口,“再者说汉高没有能力去三峡和密党争夺战利品。” “但那个王国的名字叫做‘生命缔造’。”男人声音郑重,“为了找到它,我甚至能出卖自己的灵魂。汉高的家族和某些四五代种有着长达百年的合作关系,牛仔不必亲自去中国,他顺着纯血龙族的线就足够向上找到强有力的帮手了。” “这样做会给学院的人带来危险。”女孩叹了口气,“弗林斯殿下,你变了。从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那个王国的名字叫‘生命缔造’。炼金之城中很有可能有关于这个王国的记载和知识,我之前也说过了,为了它我可以出卖自己的灵魂。” 两个人的眼神倔强的顶在一起,最终女孩先流了泪,男人也跟着哭了。 “对不起……我不是非要这么做的,只是留了一手保障,炼金之城是龙类的城池,对于混血种绝对有相应的禁制和陷阱,通过汉高和纯血龙类合作是必要的,纯血龙族在炼金之城中绝对比混血种更好行动……而且我并非只会躲在幕后的懦夫,我这次是来和你告别的。” 男人缓缓伸手,他想要拥抱自己的女孩儿。 “正式的进入青铜城还要一段时间,我从副校长那里申请到了参加炼金之城的资格,机票也已经订好了,是和凯撒·加图索一块儿作为预备军赶到三峡。” 男人拥抱他的女孩儿,他伸出手去,但最终只拥抱到一团虚无的空气。 “和纯血龙族合作只是一道保险而已,为了方便在炼金之城中达到我的目的……抱歉,原谅我也许在有些地方变了。但我还是那个我,三峡那里有我的兄弟和战友,我永远也不可能藏在幕后而看着我的战友们在前线拼杀。” “嗯。”女孩用力点头,她拼命的回应着男人的拥抱,好让他感到哪怕一丁点的温暖。 但她做不到。 “是啊……”她漂亮的脸上流下两道荧蓝色的泪滴。 ——“我的弗林斯殿下……” 一百六十六章青铜城(3) 第167章 一百六十六章青铜城(3) 芬格尔此刻正在享用他的晚餐,那是一份辣子鸡,这个不太能吃辣的德国人吃得满头大汗。 作为一名吃货,芬格尔最大的硬伤就是不太能吃辣椒。 唯一不太协调的事情是这头吃货套着一份潜水服。穿着这个吃东西让他非常辛苦。 “我还以为在颠簸的船上他会稍微收敛一点胃口。”凯撒推开舱门,他的身上也穿着潜水设备,扑面而来的香气让他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鼻子。 “这家伙可是属垃圾桶的。”路明非跟着凯撒进了船舱,他刚刚在甲板上欣赏了一会儿风景。 此刻衰仔也不由啧啧摇头:“话说老大来也就算了,废柴你都毕业了怎么还会来这里?我还以为你在世界各地到处写游记骗小姑娘。” “本来是这样的,但我上次在巴伐利亚的时候被热队的狂热分子逮到了,所以就回了学院被副校长逮到了。” 芬格尔边吃边看向路明非:“不过有一说一那小姑娘真的挺漂亮的,金发碧眼大波浪,身材火辣……可惜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我说亲爱的师弟,要不要我介绍给你?” “消息太滞后了狗仔之王,路明非现在已经被日本黑道公主看上了,将来恐怕会成为日本黑道上的驸马。”凯撒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而且背着黑道公主乱搞可是会被日本黑道追杀的。” “居然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说过?!”芬格尔愣了一下,随后开始大口的咳嗽,刚才震惊的时候,有一颗辣椒在他的口腔散发出浓郁的味道,辣味直窜脑门。 “咳咳咳。水……”芬格尔被呛出了眼泪,一边伸手:“有没有水的哇……最好是凉水。” 楚子航上前贴心的拍了拍芬格尔的背,并且递上一瓶冰水。芬格尔接过那瓶水,随后强行压下咳嗽,开始仰头猛灌。 “想要解辣还是喝牛奶好一点。”楚子航提醒道:“牛奶可以对受辣质灼伤的消化道上皮黏膜细胞起修复作用,并且缓和感觉神经的受刺激程度。因为从严格意义上讲‘辣’不属于味觉而是痛觉。” “呼!”芬格尔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活过来了活过来了。感谢啊,不过这么炎热的天气还是喝冰水更过瘾呐。”他歇了半会儿,随后再次低头斯哈斯哈着吃起了那份辣子鸡。 “看来我们几个好像又凑齐了。”凯撒看了看船舱里的几个面孔,挑了挑眉毛。 这场景有点眼熟,半年前他们在日本商量要去源氏重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场景,区别是现在大家都穿着潜水服,而芬格尔的拉面换成了辣子鸡——并且和上次被强制带去源氏重工不一样,这家伙是主动要求下潜到青铜城的,看样子是上次在神道挖掘的大新闻让这位狗仔尝到了甜头。 “事实上不止我们,其他血统判定为a级以上的学生也在朝三峡这里赶。”楚子航开口道:“学院好像把这次行动当做一次开学测试了。只是我们是最先到达这里的一批。” “并且第一批执行进入青铜城的任务?正式下潜前紧张吗各位?说起来我好像没在这里见到中国分部的人啊?原本应该是由中国分部主导这项任务才对吧?”凯撒问道。 “之前这里有一个负责寻找青铜城具体位置的中国分部专员,但在找到坐标之后就离开了。据说是在北方的某地发现了大型的混血种墓葬群,现在整个中国分部都在朝那里抽调人手,所以没空管我们。” 楚子航解释,“而且其实我和路明非已经下潜过一次了,一天前的晚上我们在水下布置炸弹以清除掩盖青铜城的岩体。” “什么墓葬这么重要,居然让他们抛下青铜与火之王的青铜城也要去发掘?”芬格尔挺着一张腊肠嘴抬头。“还有下潜成功吗?” “据说是中国古代屠龙世家的一个重要领袖的墓葬,目前已经出土了很多和龙类相关的文物和书籍。”楚子航迟疑道。 “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很清楚,只听说那个墓葬群里有和‘登基为龙’相关的秘密,如果能够成功解开,甚至能够改变整个屠龙史,所以中国分部能帮得上忙的全去那边协助发掘工作了……至于昨天的水下爆破相当成功,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今天就能够尝试下潜进入青铜城的原因。” 凯撒点了点头,沉吟道:“中国混血种的发展独立于密党之外,但仍旧取得了相当辉煌的成就,四大君主在中国均有不同程度的苏醒而古代中国的混血种居然能够做出应对……譬如我们脚下的青铜城,初代种诺顿曾经便是死于此处。” 他的神情有些严肃,“在哈萨克斯坦时我和楚子航曾经面对过初代种级别的战力……非要评价的话,在他们面前,我们有的只是从头到尾的、什么都做不到的‘无力感’,而且这还是在现在科技的加持之下。 “中国古代的混血种可没有炼金枪械和炼金子弹的能力,但他们居然能够在那种情况下消灭诺顿和其他的龙王……他们绝对有区别于密党的屠龙方法。这么分析的话,那里的发掘工作的确也很重要。” “既然他们都去忙活大事儿,所以这边就交给我们了是吗?” 路明非咽了口口水,“还有废柴你吃东西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吧唧嘴,你要是在我婶婶家这么吃饭可是会挨打的。而且你吃得那么香,搞得我都有点饿了。” “我看你只是饿了才对吧?不过饿了好啊,饿了代表着多吃,多吃就是福。师弟你很有福啊!” 芬格尔一边不住地因为不禁辣而倒咝冷气,一边夹起一块鸡肉递过去。作为一个德国人他的筷子居然使得蛮好。 “师弟你要不要吃一点?这个真的挺好吃的,就是有点辣。” “不了吧。”路明非摆了摆手,“平时也就算了,但是下潜之前吃这个,总让我有一种吃断头饭的感觉。” “呸呸呸,说的什么话。真不吉利!”芬格尔吐了两口口水:“师弟你也快吐口水,不然一会儿下潜的时候准出事。” “真不知道你一个德国人是怎么知道……” “快点吐口水!” “好吧好吧。”路明非叹了口气,敷衍着吐了两口口水。 “距离下潜的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我们需不需要再准备一下?”楚子航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机械表,随后问道。 “准备什么?准备吃点粮食等会好下力气?” 芬格尔抢白道:“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放松一下,该吃东西就吃点东西,还有我们为什么这么提前准备啊?穿着潜水服吃这玩意儿很费劲的。” 路明非满脸黑线,这位师兄真是随时随地的脱线,而且不知道芬格尔为什么居然来参加下潜青铜城这么危险的事情,就算以挖掘新闻来说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点。 亲自去偷老唐家这件事儿让路明非稍微有点负罪感,但其实他对下潜这件事儿都有点心理阴影了,重启前他的第一次的下潜在三峡,那次的遭遇可以说非常不愉快。而第二次下潜则是在日本海的海沟里,那次更是糟糕,他们乘坐的迪里雅斯特号差点被死侍当成罐头给开了。 青铜城的铸造方法一直是个秘,这位龙王喜欢青铜,传说中诺顿在北欧的冰雪之上也铸造了青铜的城池。 冯·施耐德教授在成为执行部部长之前曾经专心攻研学术。那时他提出过一种猜测,说龙王诺顿是把整座山凿空作为模子,再把铜浆从山顶灌入其中。 而当青铜之城成型的同时,极高的温度也会导致山岩崩裂,从而铸造出现在技术都无法实现的庞然大物,一座完完全全由青铜制造的城市,并以此作为他的栖息地。 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路明非去询问了老唐本人,当时他得到的回答是: “谁有那个破功夫先在把山凿空,然后再做个模具出来啊?我是青铜与火之王又不是大地与山之王。而且我为什么要把铜浆从山顶灌进去?有那个力气我直接让它们熔铸成型不就好了吗?这什么离谱的猜测啊?” 其实是老唐直接熔铸生成了金属,在合适的风水宝地建了一座城池,汇聚山川之间的“势”。附带无数炼金矩阵,据此险可守百万雄兵。 小恶魔之前开玩笑似的“地狱青铜城版本诺顿”是真实存在的,那个时候的老唐拒守着青铜城,阻挡了光武帝刘秀的军队,使其不能前进半步。双方鏖战了数月之久,在一整支由混血种构成的军队付出了惨重代价之后,才终于攻破了这座炼金之城的大门。 但即使如此他们也不能与诺顿匹敌,最终是某个屠龙世家的领袖出面和诺顿战斗,轻敌的诺顿没有带上七宗罪和炼金盔甲,在被某种秘法封印了一部分言灵的情况下落于下风,最终不得已用烛龙结束了整个战场的战斗。 这就是炼金之城陨失在岩石下之前的最后一个故事。而在某种意义上中国分部的选择确实没有错,他们把重心放在了重现往日混血种的风采之上,并为此付出了不懈的努力。寻找着强大的、能够终结龙类的暴力。 其实这个选择真的没有错。因为老唐这个家伙已经抽空用空间开辟回了一趟青铜城,稍微带点价值的东西就要打包带走,甚至还带走了负责看守青铜城的参孙和另一头龙侍。 老唐最后甚至生出了干脆把大门拆掉带走的计划,因为那门是他亲自设计的,造型相当合他本人的胃口。 最终还是路明非劝阻了这一行为,并且建议说留点好东西给密党用用得了,也方便降低之后打boss的难度。 毕竟密党之后还得面对白王那样的怪物……世界线变动之后路明非不敢说绝对能阻止白王的苏醒,只能做好完全的准备。 舱门被敲响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有人在外面喊。 “准备好了吗小伙子们?” “马上马上!”芬格尔强忍辣意,将饭盒里最后的鸡块横扫一空。 曼斯教授看了看手表,马上就要到下潜的时间了。这个时候舱门终于打开了,穿着潜水服的年轻人们从舱室中挨个走出。 “之前你们两个的配合非常好。”曼斯朝着路明非和楚子航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了两位新加入的,“但是我比较担心你们两个。” “我想我没什么问题,曼斯教授。”凯撒开口说道:“潜水这项运动我从十一岁的时候就开始了,我熟悉这项运动就像熟悉我的狄克推多。” “那就好。”曼斯教授点了点头,随后他忧心忡忡的看向了芬格尔,“至于你……” “没问题啊,我没事儿的教授。潜水这件事我在行。”芬格尔露出一个白痴般的笑容。 曼斯教授打量了一遍芬格尔,在现任的教授之中,他是少有知道“格陵兰冰海事件”内幕的一个。 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是那次事件的亲历者和受害者。他也知道那件事后,芬格尔从曾经意气风发的a级变成了f级学生。 其实第一个有希望成为执行部最年轻执行专员的人并不是路明非,而是曾经的芬格尔,即使在历届优秀的a级学生之中他也是那个佼佼者。 但那个优秀的执行部实习专员后来变成了堕落浪荡无节操的狗仔。甚至一度留级,一直拖到了去年才拿到毕业资格。 “真的没问题?”曼斯教授不安的看着芬格尔,“下潜组有三个人就已经足够了。不,其实配合默契的话要两个人就可以……可惜。” “可惜叶胜和酒德亚纪发展地下恋情嘛。”芬格尔叹了口气,“我知道那是教授你最喜欢的学生们,但那两人都那么暧昧了,教授你还相信他们是普通同学关系?” “我以为他们是关系要好的同学,只是比较亲密而已,毕竟他们是同期同班,在大一做学员的时候就一起做搭档了……”曼斯的声音越来越小。 “可惜现在这对同学已经被就地分配到中国分部就职啦!尽可以在那里好好的展现相亲相爱的同学友谊。” 芬格尔挤眉弄眼,“我猜教授你年轻的时候一定没有女孩暗恋你,或者你也没有暗恋过其他女孩。” “只是觉得这是整个密党水下作业的损失……” “安啦,教授。”芬格尔拍了拍曼斯的肩膀,“放任这种感情发展的话,他们总有一天会全部死在水下的。到时候就是你个人的损失了,你将会损失你心爱学生的性命。” 这个放浪形骸的家伙突然正经了起来,让路明非有些不适。 “走啊,我亲爱的师弟们。”芬格尔扭头挑了挑眉毛,他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师兄带你们去炼金之城转转。” 准备改一下封面跟简介,看能不能引点流。数据太拉胯了……我看同类推荐里只有我还没千收。拉胯得令人印象深刻。 一百六十七章不速之客(1) 第168章 一百六十七章不速之客(1) 优秀的年轻人们下潜已经有一会儿了。 曼斯教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雪茄,他站在甲板上,今日天色阴沉,三峡的水面上非常平静。 这些天在附近出现了一支水下探险队,被某个民间基金会资助,目的是探索一处新发现的水下墓葬。但好在他们距离青铜城的位置,料想不会打扰到学院对青铜城的探索。 “曼斯教授你这么早就抽烟啊?他们的氧气供应可还有足足三个小时呢。”控制室里传来赛尔玛的声音。 “叫我船长!”曼斯没好气的说道。 “好吧好吧,船长。” “通讯频道没问题吧?”曼斯快步走进船舱。 “和预想中的一样,在炼金之城中有着某种能够干扰我们信号的物质,他们进入那座城池之后,所有的讯号就全部消失了。” “这真不可思议。在诺顿建造这座城市的时候压根还没有‘通讯’这种概念吧?他怎么做到的?”曼斯撇着眉,“好消息是救生索还在往下延伸。这代表着他们进入那座青铜城之后仍然在前进,而且我们准备了充足的长度。” “说起来船长你怎么看待叶胜和亚纪?”赛尔玛抬头问道。 “能怎么办?反正他们都已经离开水下作业的事业了。”曼斯叹了口气,“被心爱的学生背叛的感觉真让人不爽,难道你还要我给他们送喜糖吗?” “教授你记错了,正确的流程应该是叶胜和亚纪给我们发喜糖。”赛尔玛眨了眨眼睛,随后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块,“要不要吃糖?” —————— “我一直以为炼金之城是正常版本的古代城池。”凯撒吐了口气。 “什么算是正常版本的古代城池?”芬格尔愣了一下。 “青铜与火之王兄弟来自北欧,教授们说他们在冰盖上铸造的青铜城其实是城堡的样子,而中国古代的城池四周方正,周围都用城墙堆砌。” 凯撒解释:“诺顿来到中国后当然不会再建造城堡,但他的城池究竟会是什么样子也很有争议。最后教授们采取了折中的方案,得出结论说三峡的青铜城会是中西方杂糅的风格。但和我们之前在外面看到的样子完全不搭边。” “你说的有道理。”芬格尔点了点头,“不过关于形状的问题还是放一放吧,我们继续往台阶上走。” 在刚才的下潜后,他们通过爆破产生的水底裂缝进入到了青铜城所在的位置,和教授们猜测的城堡或者城池都不一样,这地方从外面看起来是一个半圆的形状,就像半截埋在水底的鸡蛋。 泛着绿色质地的鸡蛋,在它的墙壁上长着随水波而摇曳的绿藻,不知名的鱼类在其中游来游去。 和路明非上次开门被咬的经历不一样,这次他们进门的时候甚至不需要献血。 因为青铜城底部的大门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被轰开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言灵,居然能在那样坚硬的大门上留下近乎陨石坠落般的砸痕,但只从这一点就能窥到千年之前在这座炼金之城中战争的惨状。 一整支由混血种组成的精锐部队在攻城时几乎全军覆没,并且搭上了一位屠龙世家的领袖。这么看来老唐开烛龙死在这里真的不冤枉。 在游进残破的大门后是漫长的如同登山一样的阶梯,任何进入青铜城的人都要登阶而上才能够去觐见这位李熊宰相,但世间大概没有这么嚣张跋扈的宰相了,因为这其实是皇帝的规格。 每一阶的铜铸台阶上都躺着累累的白骨,他们身上穿着汉代士兵的盔甲,和另一些白骨缠斗着死去,并且在死后仍然保持着缠斗的姿势。 和士兵们缠斗的白骨并非普通的人骨,它们的骨骼上带有明显的兽化特征,骨骼粗壮异于常人,甚至有些白骨的背后生出翅膀状的细长骨翼,那已经是龙化的标志。诺顿手下的死侍。 沿着扶摇直上的台阶一路上潜,最后几人居然浮出了水面,而台阶居然还没有到头。他们尝试着关闭了氧气瓶阀门以节省氧气,随后拧开了头盔面罩的阀门。这里的确还有空气可供呼吸,只是泛着一股微微的铜锈气息。 登完台阶之后视野陡然一阔,但并没有昏暗的感觉,就算不佩戴探照灯也能够清晰的视物,因为在圆润的穹顶之上镶嵌着不知名的星光。整个黑色的天顶散发着明亮的光芒,仿佛夏夜里晴朗的天空,只是诺顿将每一颗星星都塑造得皎洁如月。 此举合乎中国古人“天圆地方”的说法,只是诺顿并非单纯只理解了字面意思。这个外国龙真的了解了“合矩以为方,环矩以为圆”,因此将应该“圆”的穹顶上镌刻了明亮的星辰。 仔细看去那些星辰并非凝滞,居然真的在运动,就好像诺顿从天空中撕下了一块真正的星空嵌在了他城池的穹顶之上。 脚下是漫长的长道,在长道的两侧塑着狰狞的青铜雕塑,它们长着蛇脸,神情各异。很多雕塑并未在它们原来该在的位置,它们横七竖八的和那些汉代的军士们倒在一起,只有很少的雕塑仍旧保持了完好。 寄宿着“活灵”的雕塑,青铜与火之王的手笔,如果没有诺顿本人的赦令,它们会朝着进入身边范围内的一切非纯血龙族、非死侍的活物发起进攻。也因为这个原因这座炼金之城里甚至连战马都没有。 事实上这些活灵雕塑直到今日也仍旧保留着战斗力和生命力,之所以它们现在还没有攻击路明非一行人,是因为老唐前几天来收拾东西搬家的时候顺带修改了一下指令。不然在他们登上长道的一瞬间就会发现他们居然被一群青铜塑像包围。 在道路的两侧是深邃的大湖,这些水体是用来水淬降温用的,诺顿以这些水体来让他锻造的物件快速成型。为此他准备了两个湖一般巨大的池子。 只是此刻湖水之中空无一物,如此巨大的炼金之城,没想到居然外强中干。 事实上并非如此,就在几天之前这里的湖水中还有着由青铜铸就的各类战争机器,每一头都状若凶兽,并且寄宿着活灵。虽然有着不同程度的受损。 是老唐听说要被偷家之后连夜来把家底都带走了,他甚至还想要带走大殿的青铜门,在路明非“给密党的兄弟们留点吧”的劝说中才作罢。 凯撒的脸上流露出兴致缺缺的样子,刚才看到门外的场景和高高的台阶让他生出觐神般的感觉,但没想到这座炼金之城中居然已经破败到这般田地。 也罢,实在不该期待被战火毁灭过一次的青铜城还能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只是和期待中的感觉落差实在太大,凯撒不由得叹了口气。 而芬格尔则流露出有些焦急的样子,他不停的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路明非还以为废柴师兄是在寻找足以登上守夜人社区头条的大新闻。 但其实芬格尔是在寻找一切的柱状物。龙类用柱子来记录事件和知识,炼金之城里的炼金术知识也理所应当的记载在柱子上。 但目前他还没有发现任何柱子,所以他有点着急。 在长道的尽头是一座浩瀚恢弘的宫殿,众人缓缓走过青铜的大门进入正殿的位置,里面有着古希腊式的柱子作为支撑,但居然另外在柱子之上盘踞着中国龙的雕塑。这位龙王在柱子的选择上杂糅了东方的风格。 “真是复杂的审美……”凯撒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古怪,“不过看起来倒还不错。” “在柱子上雕刻这些是不是有点格格不入的感……废材你在干嘛?”路明非看着正作熊扑状的芬格尔。 “我研究一下这些柱子。”芬格尔头也不回的扑在了那些柱子上,他围着这些盘龙希腊高柱转悠,就好像一个最严苛的学究,同时口中念咒般有词。 “龙类们习惯用柱子来记录任何事情,包括战争、荣耀、知识、屈辱等等等等……甚至某位初代种生了位王子或者公主他们都会进行记录,知道图书馆古籍区里最宝贝的《冰海残卷》吗?那其实就是从拍卖会上买回来的铜柱碎片的拓本,由上一任的弗拉梅尔导师亲自翻译并整理成册。” “这么说起来我们刚才经过的长道很像传说中的‘圣堂之路’。” 楚子航开口道,“《冰海残卷》中记载,在龙族兴盛的年代中,人类必须以臣民的身份前往朝见,在北欧的青铜宫殿里有一模一样的长路,道路两边塑着龙王手下最为勇猛的战士和凶兽,在它们能够看穿觐见者中的心怀不轨之人,用利爪和尖牙让他们见血,以不轨者的血染红青铜与火之王的宝座。” “看来我们几个的心还都蛮诚,”凯撒笑了一下,“不然刚才我们就该被撕成碎片了吧。” “老大你这想法真是太危险了,我们此行当然是越安全越好。”路明非出声提醒。 “安全这件事就算了吧。自从进入这座炼金之城后我们就失去了和摩尼亚赫号的联系,你们可别告诉我你们没发现。”芬格尔从柱子上抬起头,但表情却更加的疑惑了,因为这些柱子上没有任何的龙文。以龙类思维来看这简直不科学。 “和金属有关的某种能力吧?说实话戴着这种安全线行动起来真的很不方便。”凯撒皱眉道。 “已经接上延长线了。”楚子航说道,“我们来的目的是为了完整的探索这座炼金之城和里面的龙类秘密,已经探明龙王诺顿是否在这里留下了可供复活的茧。但目前来看这里并没有多少秘密可以让我们带走了。” “所以得继续找啊。”芬格尔叹了口气,“我亲爱的师弟们,你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发掘秘密难道是来打架的?虽然这位龙王往他的城池里塞了两片大湖和青铜雕塑,可是他明显没有留下可以打的架给你们啊。而且龙茧这事儿显然不靠谱啊……动脑子想想,诺顿的称号是什么?” “青铜与火之王。”楚子航回答道。 “路明非,告诉他炼金术的七大王国里,密党目前都掌握了几个?”芬格尔提问。 “额……三个?元素置换、精神重铸和空间开辟。”路明非回答,“但是说了解也不算多,我们目前对炼金术的应用多是在炼金矩阵的开发与运用上,但是就算是这方面在近代以来也已经陷入了停滞期。” “答对了。”芬格尔用力拍打路明非的肩膀,“虽然这是常识,但我还是要说你确实没白跟着副校长混,现在告诉我这位青铜与火之王都掌握这什么?” “青铜与火之王的话,当然就是,”路明非顿了一下,“金属铸造、极致高温,还有炼金术……” “对啊!这可是青铜与火之王的府邸,他被称为炼金术中的王座。”凯撒惊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在诺顿的宫殿中记载着其他的四大王国?” “这明摆着的事情啊我亲爱的师弟。”芬格尔叹了口气,“我们不知道诺顿到底把自己的茧藏在了什么地方,但是在哈萨克斯坦的时候他可是有同伙的。如果‘茧’是某种方便携带的东西,被同伙带着肯定要比单纯的藏起来更安全。” “你的意思是诺顿不太可能把茧留在青铜城里?”楚子航问道。 “大概率不会,反正如果是我的话就肯定不会。”芬格尔耸了耸肩。 “按照芬格尔的说法,我们目前的任务就是寻找炼金术咯?” “不仅是炼金术!”芬格尔敲打路明非的脑袋。 “不是……”路明非捂着脑袋委屈道:“废柴你去打凯撒啊,你打我干嘛……” “废话,我可是学生会旗下的,我的新闻部还指望着凯撒给我们开奖金呢。”芬格尔理直气壮。 “听到新闻部其实隶属于学生会真让我感到丢脸……”凯撒扶额。 “别在意。”楚子航默默拍了拍凯撒的肩膀。 “好了好了,当务之急是找到……”芬格尔眯起了眼睛,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了。“记载炼金术的资料才对。我说——有点不对劲啊。” “嗯?”众人朝着芬格尔的视线看去。在大殿之外不知何时升腾起了浓郁的大雾。 “正常情况下不可能起雾。”楚子航皱眉道。 “不是正常情况,这是言灵产生的效果。”凯撒低声说道,他此刻已经释放了镰鼬。 “我能够听到在浓雾之中的脚步声……他们刚刚从水下台阶那里上来,走动的时候还带着水声……来的是四个人,两个人的脚步相当沉重,听起来块头不小,而另外的两个比较轻巧,那是刻意训练过的步伐,属于敏捷型的。” “一进来就开言灵?”路明非咋舌,“这是不速之客啊。” “他们正好四个人。”凯撒从腰间抽出狄克推多,“我们也有四个,所以作对厮杀就可以了,注意别让潜水服受损,不然等会儿上浮的时候会很麻烦的。” “好麻烦。”芬格尔叹了口气,“那我要打力量型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屋里进了个蜻蜓大的蚊子。总之今天的码字到此为止了,我得和它先分个生死出来。 一百六十八章不速之客(2) 第169章 一百六十八章不速之客(2) 三峡南岸的348国道上,有一辆出租车正在不疾不徐的行驶着。 道路沿着长江一路延展,两岸连山,重岩叠嶂,在山崖之上生长着茂密的绿植。 从车窗上向外看去只见大江慢涌,逝者如斯夫,让人不由得生出天地无限而人生短浅的感慨。而看到远处伟岸壮阔的三峡大坝时,又不禁感慨人力竟有如此伟力,竟能够在此处险地促成如此奇迹般的造物。 乘客是个漂亮的女孩,她穿着素白色蜡染兰花的小吊带和短热裤,脚下穿着一双白色的短袜,踩着白色的球鞋。戴着一个白色的大遮阳帽,帽檐上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 她的双手扒着车窗,隔着玻璃去看外面的风景,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一般来说如果是热心的出租车司机师傅,现在已经在介绍当地的旅游景点了。但这位师傅不太一般,他此刻正在冷嘲热讽。 “您这打扮可真是……挺女大学生的。” “彼此彼此,你也差不太多。”女孩收回了目光,转身抱肘靠在座椅上,“堂堂的洛基居然屈尊来当出租车司机。” “在我从前用另外一个名字的时候,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出租车司机而已。”洛基居然不气恼,“只不过是暂时回归老本行罢了。” “你之前的名字是什么?” “不告诉您。”洛基耸了耸肩,“倒是您的新名字确实不错,夏弥是取夏意弥漫的意思吗?” “是取‘虾米’的谐音,因为我爱吃虾米。”女孩没好气的说道。 “真幽默,看来您已经学会冷笑话了。”洛基皮笑肉不笑。 “别扯这些有用没用的事情,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夏弥皱眉问道。 “有您这位初代种在,想不说服他们都很困难吧?而且我只是在卡塞尔潜水队的实力问题上稍微含糊了几句。他们就争先恐后的想要为您效力了。” “不。”夏弥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那些五代种明明已经和汉高家族合作了将近一个世纪,居然能这么轻易就重新转入龙类的阵营。” “只是和汉高家族相处了一个世纪,并不代表他们花费了同样多的时间来模仿和理解人类。他们和人类的交集只是简单的合作而已,思维和行为仍然保持着龙类的思维,和您这位高贵的实践派不一样。” “请勿冷嘲热讽。”夏弥撇了撇嘴,随后翘起二郎腿,“一个世纪时间的相处居然敌不过你三言两语的忽悠吗?我还是很难理解。” “首先我并非只用了三言两语。其次,您有听说过中国东北的‘出马’吗?”洛基话锋一转。 “出马?” 洛基解释道,“在需要处理事情或者治病的时候,人们会颂唱搬兵诀之类的咒语和其他的仪式,来请求精怪附体人身,借助精怪之口为他人断事治病。” “这和那些五代种有什么关系?而且这应该是萨满时期的信仰了吧?”夏弥皱眉。 “只是借用例子而已。”洛基笑了一下,“出马仙在理论上是保家仙,必须经过十几代人的供奉才能和这些精怪有一些渊源。而且一般情况下,联系两者的也只是单纯的利益关系而已。那些五代种和汉高的家族也是如此,两者之间并没有深厚的感情。” “意思是那些五代种就是汉高家族的保家仙?” “您一下子就理解了。”洛基点了点头,“由于汉高本人的威慑力,这些五代种在和他的合作中感受不到高人一等的感觉,作为高贵的龙类,他们自然会对这样的关系感到不满。所以我只需要开出比汉高更高的筹码就能够轻松收买下来。” 洛基顿了顿,接着开口:“我再教您一个关于人类的知识点吧,对于某些龙类也适用。” “人类真是狡猾麻烦又恶心的生物。”夏弥的脸上浮现出厌恶的表情,“特别是你这种特别狡猾的纯种人类……像你这样的纯人类,卷入龙类和混血种之间的争斗中居然不会自感孱弱吗?” “谁说不是呢?但是换个角度想想,能以人类之躯参与这样改变世界格局的事情,是我的荣幸才是。” 洛基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清了清嗓子,开口介绍:“现在我们右手边的就是纪念‘更立西江石壁,高峡出平湖’这一伟大工程的截流纪念馆。游客如果想要下车参观的话,我可以把您送过去。” “免了,我现在只想赶紧去摩尼亚赫号上参加我的实习工作,炼金之城中的大量文献还在等待着我的翻译呢。诺顿肯定有很多炼金术方面的知识,你当然也需要这个。”夏弥没半点好气,“还有你居然真的当导游?” “干一行爱一行,我的职业操守。”洛基轻轻点头,“那么您要听吗?” “说吧。让我对人类的肮脏再多一点认识。” “如果您想要收买一个人,并不一定需要从他的履历和经历上看。您需要从他的现状入手。” “现状?”夏弥问道。 “是的。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现有的生活感到满足,就算他再落魄,您都很难用什么东西去收买和打动他。但如果一个人对现有的生活感到不满,就算他表面上滴水不露,私底下也全是破绽了。”洛基不动声色的阐述人类的弱点。 “这就是为什么那些五代种贵为汉高家族的座上宾,也会被你忽悠的原因吗?” “当然。他们享受着汉高家族的供养和便利,却始终无法摆脱‘快手汉高’的阴影。就算再无欲无求,他们也贵为龙类,不可能永远甘居混血种之下。” “所以你就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对吗?”夏弥皱眉道。 “一个很简单的机会,仅此而已。”洛基轻笑,“而且最终做出选择的人是他们而不是我,我只是提供建议和一点小小的虚假许诺。” “我是中国分部派来的协助员,在青铜城中所有被捞上来的青铜柱都会由我作为翻译。既然我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达到我们的目的,又何必再浪费他们的生命?”夏弥问道。 “我知道您的伪装很成功,身份方面也无懈可击,但这就是人性。” 洛基不急不躁地握着方向盘,看起来他真的有当过出租车司机,“人类是有疑心病的物种,事情太过顺利反而会招致他们的怀疑。青铜城本该就是危机四伏的地方,如果潜水很顺利的话,那么至少翻译工作不能一样顺利吧?所以接下来机械降神般出现的、能够翻译古代龙文典籍的您就会被他们当做怀疑的对象,至少也得盘问一番。” “有五代种们作为干扰探索炼金之城的不速之客,会让他们觉得此行不顺而放松警惕,所以我的出现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兀?” 夏弥皱了皱眉,“因为潜水工作不顺利,所以接下来顺利的翻译工作就显得很正常了。这算什么心理?” “我也不知道,反正人类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反倒是您……”洛基从后视镜朝夏弥看去,“您刚才是在同情那些五代种吗?作为初代种的您应该将他们视若充当炮灰的鹰犬才对吧。” “只是随口一问。” “最好是这样。”洛基眯起了眼睛,“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前面就能够看到摩尼亚赫号了。最后提醒您一句,模仿人类的时候别把尊贵的耶梦加得给忘掉了——夏弥同学。” “你这语气算什么?”夏弥沉声问道。 “只是作为合作伙伴的提醒罢了,在支付代价之前我可不希望您的思想上出问题。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干一行爱一行。” “野心家也要干一行爱一行?” “何止野心家啊,当人类也得学会爱上这一物种。这就是我的干一行爱一行。” 洛基放缓车速,他打了右转向灯,随后靠着路边停下了车子。 他扭过头来,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路费一共三十二块钱,看在合作伙伴的关系上就给您抹个零好了。三十块钱整,请问怎么付?” —————— 清理不速之客并没有让路明非他们花费太多时间,或者说对方的强度也许就比在源氏重工的死侍强了一点而已,虽然对方不仅会在身体上覆盖龙鳞还会放言灵。 而且不知为何芬格尔格外的卖力,他好像把没找到珍贵新闻的怨气全部发泄在了这些不速之客的身上,甚至在没带武器的情况下把人生生打到晕死。 至于其他人都是带了武器了,楚子航有村雨和纯钧,凯撒则只带了狄克推多,路明非也有一对小太刀作为武器,在械斗中三人不可避免的没有留下活口,倒不如说三人都已经杀死侍杀惯了。只有芬格尔把人打晕了过去。 但比起杀了人的三位,芬格尔显然不是很讲武德的,对方都已经晕死了,他还在一边骂骂咧咧的拳打脚踢。 “那种大雾是什么言灵?周期表里好像没有记载过。”楚子航一边擦拭着手中的纯钧一边问道。 “从效果上看应该是天空与风之王一系的言灵吧?这些家伙似乎不是混血种的样子。”凯撒说道。 “风王一系的言灵很稀少啊。”路明非点头。 “还行,解决了这些还是接着探索比较好吧?”楚子航提议,“把那个活口留着,带回学院审讯?” “师兄你这话说得我们学校好像某种暴力组织似的。” “密党本来就是暴力组织啊,校长作为暴力组织的头目至今仍旧活跃在第一线。热队就是他遍布全球的狂热粉丝团,就算校长辞职出走,想要拉出一个世界范围的黑帮都没问题。” 凯撒接过话茬,随后喊了一声正在猛猛挥拳的芬格尔,“芬格尔!把那家伙绑起来随后带回去审讯好了,现在还是以探索这座大殿为主!” “就来。”芬格尔吐了口口水,他的拳头上沾满了血,此刻正在那人的衣服上蹭潜水服——由于覆盖龙鳞的缘故,对方不需要潜水服也能够顶住水下的压力。 楚子航切断了自己的延长线,随后就用这些延长线将奄奄一息的对方捆了起来。在没有锐物切割的情况下这些延长线还是极具柔韧性的,用来绑人并不担心会被挣脱。 “接着往里走走吧?”楚子航提议,“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 “太支持了。”芬格尔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师弟你可得好好在这儿找找,如果能搞到什么炼金术方面的新发现,弗拉梅尔导师说不定一高兴就直接手你为徒了。” “我倒是没有这方面的需要……”路明非点了点头,“不过我们还是继续找找,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吧。” 几人继续沿着大殿朝里前进,遇到空房间的时候就会往里看看有什么。 大部分房间不知为何都是空荡荡的一片,偶尔才会遇到真的有东西存放的屋子,譬如现在的这个石门房间。 区别于常规的青铜质地的门,那扇石门相当厚重,很难被推开,凯撒一番努力,也只是在厚厚的灰尘上留下了掌印。最后是路明非和芬格尔用肩膀顶住门板,用全身力量靠上去才艰难的顶开。 厚重的石门摩蹭着宫殿中的青铜质地石砖,在这个房间里装满了竹简、草药和瓶罐。以及一些看起来像拐杖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青铜铸就的小车,可容纳一个人坐。 “看起来这里是某种药物的开发和调配地点?”楚子航皱眉道,“还有这辆小车是某种工具吗?但未免有些太小巧了……” “是啊,好奇怪。”路明非点头应和。 这两个人其实都对这些工具的作用心知肚明,只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杂乱无章啊。如果诺诺在这里就好了,她的侧写肯定能帮上忙。”凯撒叹了口气。 路明非心里咯噔了一下,诺诺那种侧写能力夸张得近乎场景重现,万一她把老唐曾经回来搬家的情况侧写出来,那岂不是直接暴露了。 但就在他担心的时候,芬格尔发力了。 “是啊是啊。”芬格尔点了点头,“老大你女朋友身材很棒的,穿这种修身的潜水服一定很凸身材,啧,想一想那场景还真是香艳……” “……想了想还是算了,我们几个调查这里就好了。” 众人分散着在房间里找了一会儿,但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芬格尔拿起了几样看上去还算完好的东西——竹筒,已经发黄变脆,只是轻轻的触摸就直接碎裂。药膏,已经干结凝固,至于那些中药材也是脆弱得不能触摸,只剩下青铜质地的小轮车还算坚固,但也已经泛满了绿锈。 芬格尔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了地面上透出暗淡红光的图案。 他用脚底搓开了灰尘,一个炼金矩阵的一角显露了出来。发光代表着炼金矩阵并没有报废,虽然那红光已经相当暗淡吗,但它仍然还在运作之中。 什么样的手笔能让一个炼金矩阵维持千年之久?! “大伙儿来看看这个……”芬格尔蹲下身子去看那个矩阵的一角,同时招手道,“我觉得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什么?”距离最近的路明非首先靠了过来。 “炼金矩阵?”路明非愣了一下,“但是什么炼金矩阵居然能保存这么长时间?” “稳定并且耗能低的。”芬格尔摸了摸下巴,“这只是炼金矩阵的一角,考考你师弟,这个形状的图案多是什么?” “这么一个小符号能看出……是‘保持’的概念吗?” “没错,保持。但是具体保持了什么样的状态还得再详细的看看。”芬格尔站了起来,“这附近应该有暗门之类的东西才对……” “有什么发现吗?”凯撒手里拿着一个青铜铸的口哨走了过来。 “芬格尔好像发现了什么。”楚子航说道。 芬格尔在石墙边摸索,他的手指拂过厚厚的灰尘,“按照炼金矩阵的纹路,这里面才是它的中心位置才对……龙王诺顿想要保持一样东西的状态,他把那样东xz在了这堵墙的后面。” “哦吼!”芬格尔顿了一下,随后用力按下一块石砖。 石墙轰轰隆隆的落下,同时带起了洋洋洒洒的呛人尘土。 随着尘土散去,一个密室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这是一间书房,树立着青铜质地的书架,每个书架都顶住天花板,在书架的夹层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竹筒。 这里是龙王诺顿的书房,他用一个炼金矩阵保持了这些竹筒的状态,所以这些知识经过了岁月的考验而保留到了现在。 这位龙王是个龙类中的叛逆者,他并不用柱子来记事,而是完美的融入了古代的中国。他用的是竹筒。 这是足够让世界发疯的知识。就算抛开炼金术这一层面,保存如此完好的汉代竹筒也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更不要说这么惊人的数量,但现在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想要去看这些竹筒,就连之前那么热衷寻找炼金术知识的芬格尔都不例外。 因为另外的事物吸引了他们的视线。那事物是如此的惊人,谁都无法将目光挪开。 在书房中心的空地上,有两架泛着金色光泽的骸骨正在相互拥抱,一个人看起来像是个青年人,而另一人的骨架看起来还只是个小孩子。在这两架骨架的旁边有一枚巨大鸡蛋状的黄铜色物件,楚子航和凯撒都曾经见过。 ——那是龙王康斯坦丁的骨殖瓶。 长久长久的沉默,震惊把他们钉在原地,连做出反应的能力都没有了。 “这玩意儿该不会是……”芬格尔第一个回过神来,他咽了口唾沫,“密党猜测的龙骨十字吧?那个大点的是哥哥,小点的是弟弟。” 凯撒摇了摇头,似乎想从强烈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半晌后他才想起要去确认骨殖瓶是不是曾经在罗布泊发掘出的那个。 “楚子航……你来看一下,这玩意儿……”凯撒的声音有些抖。 “是我们从罗布泊带出来的那个。”楚子航点了点头,他的表情也相当震撼,“龙王诺顿和龙王康斯坦丁的骨殖瓶。” “看这场景像是孵化失败了?”凯撒皱眉道:“诺顿给自己留下了茧,而康斯坦丁的骨殖瓶则被带回了青铜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位的孵化没有成功进行……” “那这两个骨架是……?”路明非的声音相当颤抖。 这是超越他想象的整活儿,老唐为了营造出假死的现象,居然布置了这么一个场景并且对他和楚子航保了密。虽然他能够想象出这是老唐为了让他更好的震惊到。 “恐怕错不了了。”芬格尔点了点头,他换了庄重的语气:“龙王诺顿和龙王康斯坦丁,两位青铜与火之王的龙骨十字。” 昨夜战况:在床头点了蚊香和蚊子同归于尽。(本来打算搞个打斗场景,但是一写又要至少一章,太拖节奏了。直接快进到大场面吧。作者保证后面大场面管饱,猛猛安排大场面) 一百六十九章离谱故事编造者 第170章 一百六十九章离谱故事编造者 “龙骨十字一直只是密党的设想,因为从来没有龙王真正的死去,所以这个说法也一直只停留在了假设的阶段。” 芬格尔轻声开口,仿佛害怕惊醒业已死去的两位龙王,“康斯坦丁之血事件的时候我并不在场,但是我分别采访了校长和两位会长,采访两位会长的那天晚上在诺顿馆里。” “是啊。”凯撒点了点头,“我还记得那天你自己带了一瓶劣质的啤酒,我们的巨阙和纯钧摆在长桌上,你调整了好几次烛台的位置好用来拍摄特写。” “那是身为新闻工作者的专业素养,事实上我在校长办公室里喝到的是红茶。” 芬格尔撇了撇嘴,“可是我去诺顿馆的时候居然还要自带酒水,学生会会长是否有点抠门呢?” “我记得那篇报告在校长回校之前就发在守夜人社区上了吧?”楚子航说道:“那个时候校长可还躺在哈萨克斯坦分部的医院里呢。” “切,居然没唬住你。其实当时我是用电话采访了校长……” “这种正事上废柴你就别这么脱线了啊!”路明非摇头,“这里炼金术知识储备最多的就是你了,赶快分析一下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啊福尔摩斯!” “好!接下来就由我芬格尔·冯·福尔摩斯来对现场做出分析。”芬格尔拍了拍肩膀。 芬格尔朝骸骨走了几步,那对兄弟的骸骨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泛出一股神圣的感觉,就算是死去,他们仍旧带有着龙类的尊贵。 “这个炼金矩阵的作用可以起到保持的作用。”芬格尔皱了皱眉,“诺顿在青铜城为自己留下了可供复活的茧……但并没有留下完整的茧,他在苏醒之后没多久就得知了康斯坦丁骨殖瓶被发现的消息,于是急匆匆的前往了哈萨克斯坦。留下茧的时候很着急。” “意思是在匆忙之间,他所留下的茧不够完整,无法完美的复活?”凯撒问道。 “不,我其实不知道。”芬格尔光明正大的摇头。 “废柴你在搞什么幺蛾子啊你……” “谁知道龙王那些破事啊,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 芬格尔振振有词,“密党都研究了几千年龙类了,初代种被密党研究明白了吗?显然没有!但是假设当然要大胆才行,而且既然龙骨十字的假设已经成立了,那么我进行大胆的假设当然也没问题!” “目前只能用推理的办法了。”凯撒皱眉道,“或者第二个选择,保持这个房间中所有物品的现状,等诺诺来现场进行侧写,推算出这里到底发生看了什么。” “附议附议!”芬格尔一脸踊跃,“真是好办法,臣附议啊!” “额……还是算了吧,我觉得诺诺应该不会喜欢这种昏暗的水下,而且龙骨十字和这些竹筒都是很珍贵的东西,我们还是第一时间带回去比较好。”凯撒满脸黑线。 “继续办案啊福尔摩斯,这才推理到一半。”路明非拍了拍芬格尔的肩膀。 “别急你让我编一下……哦对!”芬格尔拍了拍脑门,“刚才说到诺顿留下了不完整的茧,这也就导致了他复活的时候非常虚弱,或者有其他的什么缺陷。因为茧不够完整嘛。” “这种说法确实可以成立。”楚子航点了点头,“可是诺顿弟弟的骸骨又该怎么解释呢?他的茧应该是完整的。” “这个好说,你们还记得康斯坦丁的骨殖瓶是被一个黑甲人带走了对吗?”芬格尔提醒道。 “嗯。那个人的盔甲甚至比诺顿本人熔铸的盔甲还要坚硬,连鬼齿龙蝰都没办法在他的盔甲上留下伤口。”凯撒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说是那个黑甲人背叛了诺顿?把诺顿和他的弟弟杀死在了这里?” “不,龙类们依靠相互吞噬来获得对方的力量和权柄,当年黑王为了收回白王的力量,用的就是将白王杀死之后重新吃掉的办法。” 芬格尔接着开口:“如果真是的诺顿遭到了背叛,那么对方应该会把两位龙王的骸骨都吃个精光才对。” “那么是其他的人?”楚子航问道,“有另外的人袭击了带着骨殖瓶回到青铜城的黑甲人?” “应该只成功了一半。”芬格尔摇了摇头,“因为袭击者如果真的得手的话,这里应该有第三具穿着盔甲的骸骨才对。”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那个黑甲人将康斯坦丁的骨殖瓶带回了这座炼金之城,并且在这里等待诺顿的苏醒,但就在这个时候,有别的不速之客来到了青铜城——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毕竟龙王李雾月就参与了对康斯坦丁骨殖瓶的争夺,并因此和龙王诺顿展开了大战。” “合理的猜测,所以是黑甲人缠住了来犯之敌,并且和对方到别的地方战斗去了。至于两人都没有再回青铜城的原因,可能是他们打了个两败俱伤,谁都没有精力回来;或者干脆就是同归于尽了。”凯撒点头。 “那么诺顿和康斯坦丁是怎么死的呢?”楚子航问道。 “问得好!”芬格尔志得意满,他已经完全陷入自己所讲的故事中去了,“黑甲人是带着骨殖瓶回到青铜城的,在遇到袭击的时候骨殖瓶也会不可避免的受到攻击,沉睡中的康斯坦丁也因此受到了伤害。” “这样一来的确可以解释康斯坦丁的死因。”凯撒看向那个瘦小的骨架,它正在和自己的哥哥拥抱。“可是诺顿又是怎么死的呢?不完整的茧有那么大的副作用吗?” 真是温馨的画面,如果不是两具骨架的话。 “这个问题真是问到点子上了!”芬格尔用力鼓掌,同时用脚尖点了点地面上的炼金矩阵,“而答案就是这个!能够‘保持固定状态’的炼金矩阵!” “废柴你的意思是……”路明非愣了一下,“诺顿之所以带着康斯坦丁来到这个房间里,并非是为了躲避那个敌人,而是要借助这里的炼金矩阵,让康斯坦丁保持‘活着’的状态?” “聪明!师弟你真不愧是副校长看中的接班人,立刻就想到了这个炼金矩阵的用途。” 芬格尔大力拍打路明非的肩膀,“诺顿的想法就是这样的,但是由于炼金矩阵的效力已经被时间大大削减,不能只通过炼金矩阵来稳定他弟弟的生命了。” 芬格尔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不能接受现实,于是用某种办法,想要把自己的生命力传递给自己的弟弟。当然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总之是龙类的办法。” “所以这是个悲剧故事吗?”凯撒看着那对拥抱的骸骨,有些微微出神,“哥哥抱着弟弟是为了把自己的生命传递给对方,但从结果上来看他失败了。所以现在这里才会有一对相互拥抱的骨架。” “没错!这就是来自卡塞尔学院学生会新闻部部长的分析,善于发掘新闻的人没有足够灵光的脑子可不行,而鄙人的脑子恰好很灵光!” 芬格尔装模作样的脱帽致意,虽然他并没有帽子而只是在脱空气,“对于这个场景,我所做出的推测就是这样了。完美的推理哦,朋友们。此处应该有掌声。” 场面一时间有些奇怪,几个穿着潜水服的大老爷们在一件不大的书房中围着一堆骸骨看。 芬格尔已经没有半点初见龙骨十字时的正经,他一直喋喋不休的说掌声呢掌声呢,这么完美的推理试问还有谁能够做到,所以能不能来点掌声鼓励一下。 楚子航一脸面瘫的鼓掌,他并非佩服芬格尔的分析,只是单纯觉得没人鼓掌的话,这位新闻部部长未免太没有面子。 现在他的目光已经在书架之间扫视了,这竹筒是龙王诺顿的珍藏,他见识过老唐本人的发明创造,想来这些竹筒中也写着炼金术的相关知识。如果密党能进行破译的话,说是从此改变世界屠龙史的格局也毫不夸张。 凯撒看着那对拥抱的骸骨出神,他回想起了少年时代曾经死死攥着的一只手,拼了命的想要带给那个人一点温暖。但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将那点微不足道的温暖传递过去,就好像面前的这个哥哥用力抱着弟弟,想要用自己的生命能够换取弟弟活下去。 但这位哥哥失败了,或许他在临死之前还冀希着能用自己的生命之火换取弟弟的重燃。可惜现在他正在和弟弟的骸骨互相拥抱。明明是两具没有生命的死物,可是他们抱得那么紧,好像世界上除了彼此已经没有其他的人能够依赖。 凯撒有点伤感,在水下五十米的青铜城里他突然感觉到有些口渴,他现在想要喝一杯酒。 路明非则处于叹为观止的状态,或者说“听为闻止”更合适一些,废柴师兄的推理实在太过奇葩又太过无懈可击,虽然心里觉得很不爽,但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他一开始就看出这是老唐伪造的龙骨十字,为了摆脱密党的追查而布置的“密室杀龙案现场”。为了保持假死的真实性老唐甚至瞒住了他和楚子航,以求第一时间的震撼感。 发现这对骸骨之后,路明非还在想如何将话题往“诺顿和康斯坦丁已经死了”上引导。实际上这场密室杀龙案疑点重重,老唐一时兴起却没有同大家商量,他所布置的这个场景简直可以称得上突兀,稍微一想就能够得到很多不对劲的疑点。 ——但是! 没想到废柴师兄居然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他以好死不死的语气讲述了一个可信度极高的故事,内容感人可以说是催人泪下,你看老大都已经在那边对着骸骨黯然神伤了啊喂! 说起来上次俄克拉荷马之影事件的具体情节真的是eva编纂的吗?怎么感觉这两个故事的内容有一种淡淡的相似感呢?!该不会上次那个离谱的网恋爱情故事也是芬格尔编的吧? 路明非至今还记得绘梨衣在某天突然连珠炮似的来问问题,旁交侧击的问路明非现在是不是单身,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保存前任女友的照片她想看。 当时他还不知道黑道公主何以出此言,后来才知道黑道公主那天用源稚生的账号在守夜人社区里冲浪,她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看完了s级学生路明非的所有履历,并且因为芬格尔贴心设置“s级风采”这个专栏的原因,她基本没花费什么力气。 据象龟说,绘梨衣在看“俄克拉荷马之影”事件的时候甚至逐字逐句的进行分析,而且还顺带看了好几篇该事件衍生的同人作品,作品中详细描绘了s级学生路明非和某不知名女友的凄美爱情故事,情节感人生动形象,使人读之而潸然泪下。 不过那是其他读者的反应,绘梨衣在看过之后直接就来找当事人路明非刨根问底了,死犟死犟的顶着时差问了一整天。路明非好不容易才想了个合理的解释吗,只是听源稚生说黑道公主后来好像没睡好觉。 现在想想,怪不得那些衍生同人的文笔风格都那么类似呢,而且多少都带了点芬格尔的风格…… “肯德基少女”这id果然是“麦当劳诗人”的小号吧?而且说到底为什么总是和吃的东西过不去呢?废柴师兄在吃这方面上果然是垃圾桶转世的吧? 老大已经从黯然神伤的状态中走了出来,他开始帮着楚子航把竹筒搬到外面房间的四轮青铜车上,这工具能让他们在搬运的时候方便一点。 芬格尔在挨个翻看竹筒,虽然他读不懂里面的内容,但是炼金矩阵的符号还是通用的,他想要辨别哪些是另外四大王国的炼金矩阵和知识。 路明非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他也打算上前加入这忙碌的大军,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了芬格尔的假说中有一个漏洞。 “我说废柴,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芬格尔头也不抬。他随手放下一个竹筒,转而去找下一枚。这枚竹筒里也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那个黑甲人可以用空间开辟的办法回到青铜城,但是诺顿应该会留下某种禁制,没办法让那个入侵者也用同样的办法进来吧?”路明非问道。 “哦!这的确是个漏洞啊。那么入侵者也用下潜的办法不就好了。”芬格尔依旧没抬头。 “废柴你忘了一件事,我们之所以能够下潜到青铜城,是因为昨天我们进行水下爆破造成了一道水底裂缝。”路明非说道:“但是当时可没有这条裂缝能够让那个入侵者下潜。” “大胆假设,我亲爱的师弟。”芬格尔叹了口气,用手中的竹筒敲打路明非的脑袋,“窥觊龙王骸骨的都是些什么人?龙王李雾月是几代种?” “初代种啊……”路明非顿了一下子,“你的意思是?” “大胆假设!”芬格尔又敲了一下,“能够控制水下岩石移动的龙王,他的权柄和地面和岩石有关,你就当是大地与山之王来抢骸骨不就行了呗?” “真是大胆的假设,但怎么可能冒出来这么多龙王啊……这还没开学呢,我不想加班啊。”路明非揉了揉被打麻的脑袋。 “其实我们已经在加班了。”芬格尔挑眉,“安心工作,s级,回头我会在守夜人社区‘s级风采’的专栏上为你添上一笔的。” “这事儿还是就此打住吧……” 此刻的路明非还不知道,在不久后上潜到摩尼亚赫号后见到的场景,会让他受到怎样的惊吓。 一百七十章夏日弥漫(1) 第171章 一百七十章夏日弥漫(1) 曼斯教授缓缓浮上水面,他的言灵在帮助搬运那些竹简的时候派上了大用场。 虽然有听说过用“无尘之地”浮空的人,但亲眼见到则是另外一回事。曼斯教授的言灵在江水之中制造了一个水泡,他就这样用这个水泡直接下潜到青铜城的位置,把那些需要保护的竹简完完整整的带回了摩尼亚赫号上,期间没有让它们沾上一点江水。 另外需要带回的就是那些青铜器物,在发现那个密室之后,小组又探索了一段时间,但是炼金之城中居然没有留下一把炼金刀剑:其实是因为老唐顺手带走的。 不给密党留下现成的武器是老唐的坚持,因为他需要武器创意方面的灵感,而灵感从密党这里获得也是极好的——老唐好心的留下了不少再生金属,他很期待新时代的炼金术大师们会用这些炼金材料打造什么武器。而他正好借鉴借鉴。 那个被芬格尔打晕死的不速之客现在被关在了摩尼亚赫号的舱底,暴力审讯这种事情一般不会让学生来做,他随后会被转交到分部或者学院。那里有专门的人干脏活。 最珍贵的龙骨十字由路明非和芬格尔截断通讯线绑在了身上,考虑到从三峡打捞上来两具骨架也是相当炸裂的新闻,在他们上升到水面之前,从摩尼亚赫号上扔下了两块布作为遮挡。 他们湿漉漉的登上水面,本次探索不能说将青铜城全部清扫,但至少也是大略的筛了一遍。不过摩尼亚赫号还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由其他人再进行细致的打扫工作,争取将青铜城的砖都抠下来运走。 凯撒和楚子航在忙着把竹筒装进木箱里,而芬格尔和路明非则刚刚带着骸骨登上夹板,他们一前一后的走向舱室。 “我刚刚已经和中国分部的常先生通过话了。” 曼斯教授帮着把竹筒装进木箱里,“他说之后会想办法抽一些人手过来,北方的那个混血种墓葬里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中国分部正在想办法突破。” “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还需要突破?”路明非咋舌,同时把被布包着的骸骨抱进舱室,“听起来就像他们遇到了什么古墓里的机关,电影里的情节诶。” “艺术来源于生活嘛。埃及分部也有人在守夜人社区上分享过在墓葬里遇到机关的事情。”芬格尔大大咧咧的推门,但他突然愣住了。 “废柴你是不是说那个打开棺材飞出来一大堆圣甲虫的那个帖子?”路明非说道:“我其实有听说埃及的圣甲虫其实就是屎壳郎来着,那么被屎壳郎吃掉岂不是是被当成……”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迎面撞上了芬格尔的后背。 “废柴你搞什么……”路明非揉额头,但随后他也看清楚了站在舱门后的那个身影,“前面难道堵车了喔噢噢噢——” “美女你好。”芬格尔对着门口的女生点了点头。 “你好你好!”从舱室里走出来的是明亮照人的美少女,她眨巴着眼睛如同魔术般出现在了这艘船上,冒出来的时候好像连天色都为之一亮。 赛尔玛从她的身后走了出来,两个人亲昵的靠在一起,看样子刚才两位女生已经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闺蜜。 “介绍一下,这位是夏弥学妹,夏天的夏,弥漫的弥。”赛尔玛开口道,“夏弥学妹是中国分部特别派送的专员,在龙文言灵方面有着特别的天赋,可以帮助我们翻译从青铜城里打捞上来的典籍。温馨提示,学妹目前还是单身哦!” “两位学长好。”夏弥甜甜的开口,随后鞠了一躬,她的眼睛如同洗过的天空一般清澈。 “何等美妙的妹子!”芬格尔露齿一笑,“在这里的相遇真是缘分,有没有兴趣晚点去喝一杯?” “师兄你的意图太明显啦!还有下次邀请学妹吃饭的时候先把头发梳一梳吧!”夏弥龇牙,“浑身湿淋淋的,这种情况下的邀请没有女孩子会接受的啦!” “这正是勤奋工作的象征啊!实不相瞒,我曾是卡塞尔学院中最闪耀的新星……” 芬格尔开始了漫无边际的扯淡,而路明非此刻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听赛尔玛的介绍,夏弥现在是中国分部的学员,并且是特派的。虽然有听说过中国分部今年设立了独立的校区,但他没想到小龙女居然直接选了这一条路。 不过想来也正常,在这个世界线上学院的冰窖里是没有康斯坦丁骸骨的,所以小龙女化身夏弥前往卡塞尔学院的理由也就不成立了。 那么又是什么驱使着她来到这里呢?难道是所谓的龙骨十字吗?可是在此之前谁都不知道诺顿和康斯坦丁的骸骨就在青铜城里。而且还是伪造的。 只有一个答案了。夏弥对老唐留在青铜城的炼金刀剑或者炼金术知识感兴趣,青铜城是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城池,在其中一定留下了不少和炼金术相关的东西。正好小龙女可以借助自己特派翻译员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尽情阅读所有竹简。 不,仅仅说“尽情”其实不太恰当,非要较真的话是他们得求着夏弥来做翻译工作。而且没人知道夏弥翻译的到底正不正确,换句话说夏弥完全可以在翻译内容上随便下绊子。 路明非突然感觉此次世界线之艰难,他是想要让事情朝着好的一面发展,因此直接戳穿肯定不太行。但纵容夏弥直接窃取核心技术也不是个办法,作为学习能力最强的龙王,如果让她在这些竹筒里泡上一段时间…… 路明非不太敢接着想下去。 那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诱导师兄直球出击拿下小龙女比较好一点?俗话说抓住了男人的胃就抓住了男人的心,看来抓住心是很重要的一件事。那么抓住母龙的心想必也是极好的。只是如何抓住母龙的心是个问题。 路明非此前从未想过抓住妹子的心,事实上到目前为止只有绘梨衣是对他比较亲昵的异性。但母龙肯定和正常的妹子不太一样,和绘梨衣那种高血统的混血种不同,这位更是重量级的货真价实的母龙。 正在他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夏弥却悄悄摸摸的凑了过来,看样子她已经结束了和废柴之间的那些毫无营养的对话。 “师兄你们抱着的是什么?”夏弥眨巴着眼睛。 “你猜?”芬格尔挑了挑眉。 “该不会是珍贵的炼金器材吧?”夏弥露出一脸期待的表情,“我听说青铜城是青铜与火之王铸造的城市,作为炼金王座的诺顿掌握着杀死金属的力量,因此也能够用炼金材质打造一切——他本人一定连家里的马桶都是用炼金材质做的!” “说这话之前我觉得你应该问问青铜与火之王本人的意见……”路明非没忍住吐槽,“你干脆说青铜与火之王本人其实就是炼金材质的机器人好了。” “像高达那样的吗?!” “我觉得可能是《环太平洋》系列……” “得了我亲爱的师弟,说得你好像和诺顿很熟似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收拾完东西去和漂亮师妹喝酒。” 芬格尔切入了两人的吐槽大会,他堆起一个谄媚的笑容看向夏弥,“师妹你别听这家伙瞎说,这里不是什么炼金材质器材,诺顿本人也不是炼金机器人,其实这里面装着的是青铜与火之王兄弟的龙骨十字哦!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路明非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废柴的脱线程度已经进步到这等地步,龙骨十字这种东西是可以随便说出来的吗?!你和她才见面了多久啊就说这些,难道你看上了她不成?!不对废柴你不是自述喜欢萝莉类型的吗?对面这位除了身板上没有一处和萝莉相通的地方啊—— 还有你没看到这位师妹的眼睛里都泛出杀气来了啊?! 夏弥终于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她瞪大了眼睛去看那两块破布之下的东西,“这里面是……龙骨十字?!可是书上不是说只有龙王死了之后才会产生龙骨十字吗?而且那其实也只是猜测而已……” “被证实的猜测也就不只是猜测了。”芬格尔挑了挑眉毛,“而且两位龙王确实都死了,我亲眼看见他们抱在一起……回头我会在守夜人社区上发布一篇分析长文,师妹到时候可以支持一下哦!保证情节跌宕起伏!” 夏弥的眼神有些闪烁,她盯着两张布,仿佛要用力看穿一样。路明非都怀疑她是不是要直接摊牌来抢龙骨了,虽说这是假的龙骨十字,但其实夏弥也没有见过真的。 事情如果真的这么发展那才叫神走向。只是面前是能够一拳干碎火车站的母龙,不知道摩尼亚赫号能不能顶得住她的一拳。 好吧,其实重启前她还有一拳干碎过山车的战绩,想来摩尼亚赫号其实远不如火车站和过山车坚固才对。 但夏弥终于收回了恋恋不舍的眼神,她展颜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啊!那我就等着追读帖子了。” 路明非暗自松了一口气。 夏弥和赛尔玛让开了舱室的门,芬格尔搬着骸骨走了进去,路明非跟在他的后面。 夏弥又和芬格尔聊了一会儿,随后走上了甲板去协助竹简的装填工作。并且装作有意无意的和楚子航聊天。好吧,可能协助是假的聊天才是真的。 路明非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这家伙可能不是单纯来做正事的,老唐的炼金术知识确实很重要,但同作为初代种的夏弥也许并不特别需要这些。 毕竟她也掌握着大地与山之王的权与力,虽然是擅长学习的类型,但她本身也是有着“尘世巨蟒”这样的最终形态的。老唐亲口承认在诸位君主的龙躯状态下,尘世巨蟒有着保三争二的力量。 所以她来是为了公款泡汉子是吗?或者就是为了接触师兄好确切的得知奥丁的消息……也许两者兼有。 老唐说他之前从奥丁的尼伯龙根测试火力,在离开尼伯龙根之后撞见了小龙女,虽然当时师兄也在场,不过她果然还是为了找奥丁吧? 但是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寻找奥丁,关于这点老唐也没跟路明非讲过。 太阳跳跃着从厚重的云层中显露出来,热烈的夏日阳光洒在甲板上,抛开曼斯教授,在甲板上就只有俊男靓女了。 真是棒极了的下午,小龙女的皮肤白皙干净,身体的曲线青春而流畅,每一寸肌肤都温润如玉,在阳光的照映下像是发光的嫩藕。母龙就母龙吧,这么青春靓丽的师妹就算是母龙也是条漂亮母龙啊。 夏弥并不帮忙,她只是随手拿了一个竹简在手里展开看,同时似乎是漫不经心的和楚子航聊天。 凯撒也是俊男但夏弥并不找他,于是金毛帅哥现在一边和曼斯教授讨论学术问题一边卖力把竹筒装箱。 他和楚子航分属两个针锋相对的社团,就算两位社团老大之间已经是朋友,但两者之间的竞争还是存在着的。 可这位漂亮的小师妹似乎直接无视掉了他加图索家少爷的魅力,转而用一种究极自来熟的感觉缠上了楚子航。虽然凯撒也有漂亮的女朋友,但这次和楚子航的魅力比拼中可以说是完败。于是少爷不禁有些挫败感。 但夏弥和楚子航的聊天似乎有些不顺……或者是单方面的不顺,夏弥欢呼雀跃,表情生动得像小学生听见放学铃,但路明非看师兄的表情却有些不是很自然。 这种表情通常只会在路明非吐槽或者芬格尔表现行为艺术的时候出现,想来师兄是被夏弥的脱线程度震惊到了。 其实小龙女也是个脱线的主,不然也不可能跟路明非吐槽来吐槽去的,在槽技方面两者可以说是关公战秦琼。看师兄的表情就好像他遇到了一个女版的路明非或者芬格尔,虽然这两个物种之间的差别并不大。 身边的芬格尔不由得吹了个口哨,他走进舱室内,片刻之后又拿了个相机回来。 “好新闻啊师弟,凯撒·加图索同曼斯教授探索学术问题,靓丽师妹和狮心会会长亲密互动。这场面传回学院,恐怕有无数少女会为之心碎啊。”芬格尔啧啧着摇头,随手举起了手中的相机一阵猛拍。 “不是,废柴你不是都已经离开学校了吗?新闻部部长都应该换人了。”路明非问道,“怎么你还在做着狗仔的勾当?” “卡塞尔学院热心的学弟学妹们舍不得我走啊。”芬格尔露出一个欠揍的微笑,“我的《东瀛风云》在守夜人社区上反响炸裂,每次更新都有接近三百的回帖,众多学弟学妹都期待着小芬哥在赌场上的精彩发挥。” “废柴你记错了……小马哥是《英雄本色》里的,《澳门风云》的主角叫石一坚。”路明非出声提醒道。 “什么?!”芬格尔吃了一惊,“我还以为那是一部电影……算了,反正演员都是周润发。主角就叫小芬哥吧。” “叫小芬哥还不如叫小芬叔。”一旁默然了许久的赛尔玛开口说道,她居然也吐得一手好槽,“我曾经听要好的学姐说,师兄你当年也是学院的风云人物,但是你居然去年才毕业。” “没想到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我年轻时的英名……”芬格尔抬头望天,标准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突然有点想洒下我的热泪呐!” “……废柴你,不是,说着说着你还真哭出来了?!”路明非吓了一跳。 “不是……他妈的太阳光有点刺眼。”芬格尔抹了抹眼泪。 赛尔玛哭笑不得,最后她还是憋不住笑了,“哈哈哈……不行了,师兄你真是个活宝。” 拉美女孩儿笑了好一会儿,才从花枝乱颤的状态回过神来,她从口袋里摸出了几颗糖块。 “有没有想吃糖的?” 一百七十一章凯撒的夏日 第172章 一百七十一章凯撒的夏日 从炼金之城带回那些竹简已经过去四天了,但并没有想象中的忙碌得热火朝天的场景。 翻译工作目前被搁置了,或者说进度如同龟爬般缓慢,因为那些竹简里根本没有记载任何和炼金术相关的信息。 写在竹简上的是关于炼丹术的只言片语,作者在抄录那些知识的时候用了龙文,这并非出于较强的保密意识而只是单纯的方便,而那些炼金符号相当于快捷短语。举个例子就是你画个椭圆圈代表这是鸡蛋一样。 没错。那一整个藏书室都是老唐为弟弟康斯坦丁建造的,放置的竹简全部都是炼丹术相关的知识。当时的老唐隐瞒身份,化身李熊到当时各个显赫的屠龙世家拜访,以出色的炼金刀剑作为筹码,换取阅读对方藏书室的机会。 但即使是那些屠龙世家中也很少有炼丹术的传承,于是老唐干脆把所有见过的、和炼丹术相关的、只要带了“医治”的内容都记在脑中,随后再誊写下来。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书房。 当年老唐在朝堂上忽悠完公孙述,回到家里就会利用空闲时间在书房中研究炼丹术,想要从中找到治疗弟弟腿疾的办法。捧着竹简一看就是一整天。 并不是说炼丹术劣于炼金术,炼金术当然也是极好的,但这些记载下来的大多是用来疗伤或者修养人体的办法,可密党需要的是杀伤力而非疗伤。 事实上除了治愈类言灵,在和龙类的战场上医疗队其实很少能够派上用场,因为言灵的烈度一般很难让人有抢救的机会,更别说需要花费时间准备的、见效时间比较缓慢的治愈类炼丹术了。 炼金之城的发掘是件大事,弗拉梅尔导师心心念念的就是炼金术的其他四大王国究竟是什么样的领域,想必诺顿殿下的行宫里应该会记载这个。为了这事他居然自行倒了时差来电话问询。只是他虽然几次三番的打电话过来,但得到的消息却每次都是“没有,现在还是只有炼丹术。” 芬格尔积极的帮助夏弥分辨那些竹简中的炼金矩阵,但炼丹术的刻法与炼金术还略有不同,在确定了目前的竹简中没有任何关于炼金术的记载之后,芬格尔自告奋勇的重新回到了摩尼亚赫号上,帮助曼斯教授和赛尔玛进行青铜城的新一轮打捞工作。 打捞的结果还是有的,在炼金之城中又发现了不少再生金属的素材,这些材料甚至足够打造数把炼金刀剑。只是仍旧没有发现任何与炼金术相关的记载。 其实想来也属正常,你会在自家的藏书里记载“1+1=2”吗?炼金术对龙王诺顿来讲甚至是比十以内加减法还要简单的东西,他看待炼金术就好像看待呼吸。你当然不会在珍贵的藏书中教人应该如何呼吸这种几乎弱智的事情。 中国分部那边正在忙着抢救性发掘,因为据说在墓中发现了从前朝代的盗墓贼留下的盗洞。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大人物的墓,让中国分部中所有能够调动的人手全调了过去,最后甚至惊动了校长专门打电话去询问进度。 实际上校长本来都打算飞到中国来的,但是有另外的事情拖住了他的脚步,那是更重要的事情。新一届的校董会。 凯撒昨天被加图索家召唤,说是有一个计划需要他的参与。虽然加图索家少爷很不情愿,但实际上他在这里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负责翻译工作的是夏弥,这个学妹对于龙文和那些古籍中的密文破译很有一套。而作为中国人的楚子航和路明非负责给夏弥打下手,楚子航对中国古代文字也颇有涉猎,只是在龙文和密码破译上不太在行,而路明非则是半懂不懂,好在炼丹术他知道一点。 芬格尔去了摩尼亚赫号协助青铜城的打捞开发工作,学院方面把这次行动称之为“普罗米修斯之手”,意为“盗火者”。窃取青铜与火之王所遗留下的财富。 但实际上路明非觉得把这项行为称之为“搬家”更合适一些,学院抽调了一批炼金术专家来做搬运工,而那帮下潜的孙子们恨不得连炼金之城的青铜墙砖都扣一块下来带走。 青铜与火之王兄弟的骸骨被火速运往学院的冰窖,由弗拉梅尔导师亲自开展研究。而那个身份不明的不速之客已经被鉴定为纯血龙族,一位五代种。 有人猜测这是汉高家族的座上宾,汉高的家族在过去一直和这些血统微末的龙类有着亲密的合作关系,只是青铜城从发现到下潜都是绝对保密的,不知道是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 重中之重还是龙骨。这是密党历史上第一次捕获初代种的骸骨,而且是两具,真正的龙骨十字。欧洲的校董们因此再次召开了校董会,凯撒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去肯定没什么好事,家族想必又以爱的名义为他做好了什么安排。但实际上呆在中国更是没有意思。 青铜城的打捞工作已经被狂热的炼金术专家们承包了,他们疯狂的带走青铜城中能够带走的一切,甚至分析说连青铜城附近的鱼都是无价之宝。 炼金术专家分析说这些鱼常年在炼金之城附近游曳,在它们的体内一定带有炼金性质的材料,只要稍加提炼就能够得到全新的再生金属,重现古代混血种们的炼金刀剑只是近在咫尺的事情。甚至不止刀剑,他们可以做其他武器。 即使在以出疯子着称的卡塞尔学院中,这也是相当疯子的想法。昨天芬格尔发消息说“普罗米修斯之手”已经接近尾声了,该偷的火种和不该偷的火种是一点儿都没给诺顿剩下,但是这帮炼金术专家居然还在搞幺蛾子。 他们想办法买了各种钓具,但临到开钓的时候才发现三峡水库禁渔,于是正在抓耳挠腮的想直接从鱼类身上提纯炼金材质的办法,只是这些疯子们直到芬格尔离开摩尼亚赫号的时候也仍旧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来。 其实凯撒如果想要留在中国的话,还是有一个办法的。那就是到中国分部正在热火朝天的墓葬发掘中参与考古工作,只是加图索少爷实在对下古墓没有什么兴趣。于是在团队中担任了数天的召唤外卖的魔法师之后,凯撒决定回去看看家族在搞些什么幺蛾子。 当然,并不只是出于无聊。 他其实也已经成长了,倒不如说在康斯坦丁之血中见识到两位初代种之后就有了变化的种子,从那个时候他知道世界上原来有那么多的牛逼而自己绝对不是最牛逼的那个。 无论是两位初代种,校长,汉高还是那个神秘的黑甲人,他们的实力都远在自己之上,而就算是一直被视作竞争对手的楚子航,言灵方面也要明显的强于自己。 如果这种时候他还能自我开脱说这只是寥寥的几人,初代种和昂热这种老东西换做谁都不太能比得上,自己和楚子航除开言灵之外其实并没有差很多的话。那么在日本见到源稚生一刀劈开巨怪死侍之后,凯撒就连这点所剩无几的骄傲都消失了。 他意识到自己在混血种中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就算体力再强、格斗技巧再好,血统再优秀,功能性的言灵最终也只是功能性的言灵而已。在众多的混血种中他也许就是一个普通人,那些有着高危言灵的家伙可不会安安心心和你拼枪法来定胜负。 和家族对着干只是凯撒的一厢情愿,或者说那只是童年愿望的延展,母亲的死让他恨透了自己的家族,这样的恨意随着时间的增长不减反增——但是。 不得不承认的是,不管是他在卡塞尔学院中的人望也好、目前所培养的见识也好,无一不是依附着自己的家族才能得到的,除了自己的那本小说之外,他可以说没有任何的收入,并且一直都依靠着自己家族的供养。 就算他可以告诉自己说那帮老东西的钱不花白不花,这帮老东西的任务就是给加图索家的少爷老老实实爆金币,但事实上他从前听诺诺说过一句中国俚语,叫“拿起筷子吃饭,放下饭碗骂娘”。 挺讽刺的。 凯撒·加图索,西西里岛名门加图索家未来的继承人,对家族深恶痛绝,但无法脱出家族的影响,很想抛开家族来证明自己,但却没有绝对的魄力脱离出这个优渥并且能够带来巨大便利的集团。 结合这些种种,凯撒最终还是决定回应家族的召唤,他需要这些便利的东西。反正是老东西爆金币,不用白不用。 这并不代表加图索家的少爷对自己的家族妥协,只是日本之行的时候他发现原来混血种并非高人一等,混血种中也是有皇帝一样的存在。但更惨的是混血种中是有“鬼”的,那个樱井明就是一只鬼,生下来就是鬼;就好像他生下来就是加图索家的少爷。 他听路明非说前段时间日本分部有一次血统复查,樱井明那个家伙的血统被判定为稳定,从此可以不再住疗养院了。于是凯撒也由衷的为樱井明感到开心,但是在世界上连混血种与混血种之间的差距都犹如鸿沟,更不要提人和混血种之间的差距了。 想到这里凯撒就觉得自己以前真是个聋子,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哭喊,犹如深陷地狱等待解救的人们,可他却听不到。 上帝的荣光应该平等的分配到每个人的身上,就好像阳光和死亡那样公平。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权利沐浴阳光,就好像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权利拥抱死亡。 没人能够做到这些。大概吧?因为没有一个人有魄力、有能力去做到这些,至少此前没有。 但加图索家的少爷决定试试,他有着雄厚的资源作为支撑,他的家族会给他爆金币,给各种各样的好处哄着他、求他听从家族的安排。 此前的凯撒为了少年的自己义无反顾的拒绝这些,仿佛接受了家族的帮助就是堕入地狱,但后来他听说佛教中有一个菩萨就呆在地狱里,因为有次路明非念了两句这位菩萨的咒。 那是在日本回学院的航班上,s级突然开口来了两句这个,当时的凯撒还处在采购后的疲惫状态吗,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无意间记住了这两句。 路明非念咒的时候说“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后来凯撒查过才知道这是《地藏十轮经》里面的。 地藏就是地藏菩萨,他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于是凯撒就觉得这人挺牛逼的,地狱那么邪恶的地方都要去度人度众生,说地狱不空老子不当佛。 于是他想起来小时候看《西游记》,猴子也是个牛逼轰轰的主角,大闹天宫的时候一路打到凌霄宝殿,说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树一个旗子说叫齐天大圣,要多牛逼有多牛逼。 后来凯撒效仿猴子大闹加图索家,只是他把客厅里整个砸了一遍也没有一个如来佛来拦他,于是凯撒觉得很无聊也很没意思,没有对手的猴子就不是猴子,猴子变成了孙行者,跟了新的师傅有了新的老板。 猴子妥协后的故事凯撒就没再看过,他只是大略翻了翻知道后面有一个取经团队,会念咒的和尚,脑袋疼的猴子,猪妖还有水怪。 少年凯撒重新返回目录,从各个章节名字往下翻,一直找到西天取经的段落,随后他直接翻到最末几章,看到猴子被封为“斗战胜佛”。 那是一个夏天的下午,就好像现在的这个夏天。小凯撒合上手中的《西游记》,镰鼬为他带来远处教堂的钟声,他不知道这个钟声和书中佛寺的钟声有什么不同,只是觉得真渺远真空旷,而自从觉醒镰鼬之后他还没有听过这么缥缈的声音。 年少时代的猴子突然从他的心中苏醒,它跳到桃树上摘了一个桃子塞进嘴巴里,还没来得及咬上两口,就扭头冲着凯撒咧嘴一笑。 如果说西西里岛的加图索家就是那个能够带来力量的紧箍咒的话。 ——那么凯撒决心戴上。 我的写法有点太贪了…… 我是想让每个人都塑造得立体,都有所成长的。毕竟原作凯撒都崩成啥样了,真绷不住。 毕竟我估计是最后一次写同人了,尽量写的面面俱到一些,包括贝奥武夫、副校长什么的我都想安排个高光时刻。 写法有点太贪婪了。可能会影响剧情发展和大家的观感,但是我又控制不了这种塑造人物的冲动…… 只能说大家看都看了,还是多海涵海涵吧。 一百七十二章夏日弥漫(2) 第173章 一百七十二章夏日弥漫(2) “所以说为什么不能休息呀——”夏弥瘫在沙发上,整个人恹恹的。 女大学生还是原来的女大学生,只不过状态大概从青春活泼的大一转变成了等着从身上长蘑菇的大三。 她放下手中的竹简,那卷珍贵的文物被随手丢在了桌子上,随后夏弥吸了吸鼻子,开始了哀嚎:“我听说只是做一点小小的翻译工作,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啊……而且这上面记的都不是炼金术啊,我是来翻译炼金术的呜呜呜,就不能放我走吗?” “炼丹术的研究也是很有必要的。”楚子航揉了揉手腕,他一直在誊写书简上的字符,配合夏弥翻译了几天,他倒也能够认出一些字符所代表的含义。 此刻的楚子航穿着一身休闲装,在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就是那种典型的冷面斯文书生,区别在于这位书生不是一般的能打。眼镜并不是装饰而是真的,因为他的确有些轻微的近视。 “是是是……”夏弥做了个鬼脸,随后切换了一个冷淡的声线:“中国古代的混血种们就是依靠炼丹术来抵御龙类的,我们可以通过解读这些竹简来了解古代炼丹术……我说师兄,这里记载的全都是和治疗相关的内容诶,看起来诺顿是想要立志成为悬壶济世的名医!” 楚子航的表情有些尴尬,他倒是知道为什么,可是不能告诉这位师妹。于是他只是轻轻咳嗽了一下,“诺顿收集这些知识应该也是有用意的。” “当然咯,用意就是现在给我使绊子……”夏弥磨了磨小虎牙,“就好像李白写诗是为了让我背一样,诺顿收集这么多知识是为了让我在这里当翻译……他甚至收录了两篇几乎重复的文章来折磨我,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夏弥仍旧在喋喋不休的发表对诺顿的看法,而楚子航则是有些不知所措。就好像他不擅长应付槽力全开的路明非和芬格尔一样,他面对这个吐槽力不输前两位活宝的漂亮学妹时,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如果路明非在这里的话会好很多,因为他会和夏弥互相斗槽,但现在路明非并不在这里,他出门接芬格尔去了。 “普罗米修斯之手”任务已经接近尾声了,芬格尔被重新编入了他们的小组。负责点外卖的凯撒不在,于是路明非出门去接芬格尔顺路买午饭。 说是午饭有点不太恰当,因为现在已经快要两点了。 “呜呜呜……”夏弥说到动情处,甚至开始抹眼睛,“早知道我就不接这个任务了,我听说有学分奖励才来的……而且我说什么师兄你都没有反应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呜,我就知道师妹是很烦人的物种……” “不,没有的事情。”楚子航显然没有预料到谈话会往这种情况发展,他有些无措的摆了摆手,“我其实有在听,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比较好一点。” “师兄你没有反驳我后面的问题。”夏弥抬手作垂泪状,“我就知道我这样的师妹不会被师兄喜欢,我这就和分部申请——” 但她的话顿住了,因为一阵肚子咕咕叫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夏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露出了一个笑容,“嘿嘿,是我是我。早上没吃太饱。” 楚子航盯着夏弥看了半秒,后者哪还有半点伤心的样子。在确认自己完全应付不来这位小师妹后他叹了一口气,“我给路明非打个电话,不行的话我们两个先出去吃吧。” “我们两个?!”夏弥满眼星星,“这是约会的另一种说法吗?师兄你是要请我吃烛光晚餐?” “……我觉得这个时间段大概不算晚餐。” “呜——师兄你太古板啦!”夏弥气势汹汹,“我应该给你买个白色保温杯,里面泡上茶叶,你就是七十四岁退休老干部!” “为什么是七十四岁?”楚子航愣了一下。 “比喻啦!比喻!”夏弥两手叉腰,盘腿坐在沙发上,“不和师兄你聊天了,再聊下去我气都气饱了。” 楚子航有些默然,之前路明非同夏弥斗槽的时候他没有太在意,现在的他完全没办法应付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师妹。 他的学生时代很少接触女生,一般她们对楚子航采取敬而远之又若即若离的态度。就好像相斥的磁铁隔着一定距离文明围观。 难道女生们其实都是这么可怕的吗?就拿眼前的小师妹来说,这哪里是女版的路明非或者芬格尔啊,这是他们两个的综合体以及威力加强版吧? 传来的敲门声让楚子航松了一口气。但还没等他起身去开门,刚才还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夏弥就好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来啦来啦!” 夏弥一把拉开屋门,门外站着的是大汗淋漓的路明非和芬格尔,随着门被拉开,屋外的热浪也翻涌着浸入屋中。而今天的室外温度可以烤鸡蛋。 “谢谢两位师兄!”夏弥欢呼着从芬格尔的手中接过几个大袋小袋,里面装着汉堡炸鸡之类的垃圾食品。 夏弥雀跃着回到了房间里,同时招呼楚子航一起吃午餐。 路明非和芬格尔则如丧尸般缓缓走进屋子,房间里的冷空气让他们直打激灵。 “哦!——”芬格尔飞扑着占领了夏弥刚才的位置,沙发在芬格尔的体重压迫下发出吱呀作响的哀嚎。 “活过来啦活过来啦!”芬格尔舒服的叹了口气,“现在要是有冰镇西瓜给我吃就好了啊!” “废柴你路上说太重了懒得买来着。”路明非关了门,他手中也提着袋子,里面装着饮料和零食。“有谁要喝可乐吗?” “我我我!”芬格尔和夏弥同时举手。 路明非扔给两人一人一瓶,而楚子航则指了指身边的杯子表示他喝白水。于是路明非给自己拧开了一瓶,随后示意芬格尔高抬贵腿,把沙发留一个能坐的位置出来。 芬格尔哼哼着挪了挪屁股,随后发出一声惨叫,由于他非要躺着喝可乐,碳酸饮料洒在了他脖子上。 “喔喔喔喔——” “废柴你打鸣啊。”路明非递去一张纸巾。 “谢谢。只是可乐太冰了,我有点受不了。”而就算被可乐洒在他脖子上,芬格尔也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他就这样躺着把那些可乐擦干净了。 “有时候我不禁怀疑废柴你是怎么在卡塞尔学院活下去的……” “这多亏了我如同蟑螂一般的生命力!”芬格尔洋洋得意。 “我懂我懂!芬格尔师兄,我太懂了!”夏弥放下手中的鸡腿,她吃得满嘴流油,肉眼可见的激动:“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还是师妹深知我心啊!”芬格尔举起手中的可乐瓶,和夏弥隔空碰杯,“来干一个啊师妹!” 夏弥相当配合的和芬格尔遥相碰杯,但后者再次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 “……废柴你就不能坐起来喝可乐吗?” “不对啊。我在学院的时候明明从没有失误过啊。”芬格尔伸手擦掉身上的可乐,一脸的难以置信,“难道离开学院之后我变弱了?” “快别丢人现眼了废柴……”路明非扶额,自芬格尔从卡塞尔学院毕业已经过去了半年多了。这半年的时间里,由于不在身边的缘故,废柴在路明非记忆中的形象居然愈加亲切起来,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这个废柴究竟能够废到什么地步。 这可是个吃花生米都要一粒一粒抛着吃的主啊!问题是抛着吃也就算了,丢十次只能吃到两次,剩下的花生米全部都砸在路明非的脑袋上。 “好了好了。”芬格尔讪笑着挠着脑袋坐了起来,“我只是怕你们太无聊,整点节目效果而已。” “芬格尔师兄,‘普罗米修斯之手’任务是结束了吗?”楚子航放下汉堡,开口问道。 “结束了。”芬格尔点了点头,“那些贵重物品都会带回学院,由弗拉梅尔导师进行分析。还有一些珍贵的再生金属,可以炼制出新的炼金刀剑……或者别的武器,主要是看弗拉梅尔导师的想法。” “那我们继续在这里做翻译工作吗?”楚子航接着问道,“目前我们找的资料都是和炼丹术相关的知识,而且无一例外都是治愈类的。作为锤炼己身为主的炼丹术,很难能够把这些知识运用在战场上。”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翻译工作基本就算结束了。”芬格尔砸了砸嘴,“但是按理来说,我们这个队伍是直接受校长指挥的。” “可是校长他老人家现在好像在欧洲?”路明非问道。 楚子航点了点头,“确有此事,青铜与火之王兄弟的龙骨十字可以说是密党近三个世纪以来最重要的大事,我觉得校长肯定会被校董会施压。” “那当然。没看凯撒都被叫回去了吗?加图索家的老登有的是点子折腾凯撒和校长。” 芬格尔撇了撇嘴巴,随后他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话说你们要不要听校长的绯闻?校董会里有个叫伊丽莎白·洛朗的,她是校长的坚定支持者!据说曾经也是校长得意的学生,和校长之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众人凛然,这里的都不是什么正经的主,就连楚子航也多少带点八婆属性,此刻面瘫都放下了手中的鸡腿,默默坐直身子。 “搞什么师生恋?!可是校长都一百多岁了啊!”路明非震惊,“虽然我承认校长还是很帅,但是他已经一百多岁了啊!” “一百多岁又怎么了!”夏弥抗议,“我在守夜人社区上刷到过校长的照片,他明明很帅好不好!” “不,我的意思是……”路明非皱眉道,“难道伊丽莎白也是老婆婆?” “非也非也!”芬格尔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摆动,“洛朗家族以出漂亮混血种着称,洛朗女爵更是靓丽非常,她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成为了洛朗家族的实际掌权人!单纯说家族的话你们可能没有什么概念,我这么说吧,校董会里的家族个个都富得流油,而她的家族财力仅次于加图索家!” “这么一想确实挺富的。”路明非点头。 “哦对了,单纯说青春靓丽你们也没概念。”芬格尔挑了挑眉毛,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找了一阵,“喏!洛朗女爵的照片,她挽着的就是校长,啧啧啧,这仪态!” 众人都八卦地凑上来看,连楚子航都破了功,眼睛在眼镜底下使劲的瞟。 “哇!富婆!又富又美的富婆!”夏弥一脸八卦,“她和校长之间好亲密的样子啊,是要包养校长吗?” “具体的情况连我都搞不到。但是你们知道校长喊这位洛朗女爵叫什么吗?”芬格尔挤眉弄眼,卖足了关子才缓缓开口,“丽莎!校长管洛朗女爵叫丽莎,只有一个人能够这么叫洛朗女爵,那个人就是我们亲爱的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 “校长真是为老不尊……”路明非吐槽。 “胡说!我看校长和洛朗女爵郎才女貌!”夏弥反驳,“爱情面前年龄不是问题!” “好了好了。”楚子航适时插入了对话,“我觉得我们还是思考一下停止翻译工作之后应该做什么吧?” “校长现在没办法直接给我们安排任务,那我们就自己想点子咯!”芬格尔耸了耸肩,“去中国分部的发掘现场凑点热闹,你们想去吗?反正副校长那边应该可以给权限。” “说起来中国分部……那边到底是在搞什么动作?”夏弥压低了声音,仿佛地下工作者接头,“芬格尔师兄你一定知道对不对?!从刚才的校长绯闻中我就已经确定了,芬格尔师兄你就是新闻界的标杆!” “新闻界的标杆?你太小看他了,他简直是新闻界的一场海啸!”路明非插嘴道。 “去你的。”芬格尔伸手敲了一下路明非的脑袋,随后清了清嗓子,“师妹你真是找对人了,鄙人就是卡塞尔学院新闻部的一座大山!手中的确掌握着中国分部古墓开掘工作的第一手资料!” 一百七十三章污毒之妖(1) 第174章 一百七十三章污毒之妖(1) 一天前。中国分部发掘工作的现场。 面容坚毅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他弯着腰,在墓道里近距离的注视着那些道壁上的石刻板,上面绘着的壁画描述着一个离奇的故事。身后有人为他举着手电筒做照明工作。 “老爹你派人把它们挖走,在外面看不行吗?以我们的技术来讲,这些石板没有那么易碎才对。”小常撇了撇嘴巴,把手里的手电筒举得更高了一些。 “凡事求稳,而且我的视力还没下降到非得带出去才能看清楚的地步。”常先生咳嗽了一声,“我听说——前些天你帮本部那些人找到了青铜城?” “那已经是差不多一周前的事情了,老爹。”小常叹了口气,“那个时候你在主持这座大墓的发掘,虽然现在你也在……我已经习惯你这种不关心儿子成长的行为了,老爹你就不要硬来关心了,这样只会显得你很不负责任。” “你这孩子说话没大没小的!” “赶紧看!举手电筒很累的!”小常没半点好气。“青铜城那边的消息你知道了吗?” “这里其实不用手电筒就行的……还有是什么消息?”常先生愣了一下,“那片儿不是校长直接负责的吗?” “啊?你还真不知道啊?那老爹你猜校长为什么只跟你通了电话问发掘进度?”小常扶额。 “说起来还真是,上次在罗布泊的时候他就硬要往里进。得亏有我拦着。”常先生若有所思,“按理来说这么大的事情他应该会亲自来一趟才对。” “还没明白吗?我亲爱的老爹。” “难道青铜城的发现比这座墓还重要?!但校长也没有说要去三峡啊。”常先生心里一惊。 “……所以这里到底是哪位的墓?”小常此刻居然生出了一种不真实感,“炼金之城可是青铜与火之王的城池,一位初代种,老爹你不会觉得这里比那边还重要吧?” “原本是这么想的……” “校长来不了了,无论是咱们这边还是三峡。因为他被传唤去欧洲参加校董会了,开会的原因是他们在炼金之城里发现了两位青铜与火之王的骸骨。” 小常叹了口气,“我要是在摩尼亚赫号上再呆上两天的话,我也是能够见证历史的啊!” “这消息可真叫我惊吓,但我现在只觉得校长真惨。还有,你这话说的好像你现在没有见证历史一样。”常先生站起了身子,“自己来看。” “什么东西?”小常弯腰凑近了那些石壁。 壁画上用古朴的线条绘制着连环画似的图案。说是连环画都有些抬举,因为那几乎可以算作是火柴人了。不过小常仍旧能够看懂,因为在壁画的旁边都标注着文字。 言灵·书。这种言灵可以把海量的信息用一个简单的符号来浓缩概括,甚至承载上“情绪”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在文字载体不受到损坏并且没有人读取的情况下,这些文字能够一直持续下去。而每当有人“阅读”过这些文字之后,其中言灵的力量就会减弱一分,久而久之连整个文字都会消失。 这也就是中国古代传说中“无字天书”的由来。真正的天书其实是有字的,只是那些字都是以言灵写就,在经过成百上千次的“阅读”之后,天书上的文字尽数消失,只剩下了一本无字天书。 用言灵来记事是相当奢侈的一件事情,自从竹简被发明之后,大多事情都转为由竹简作为载体来记录。更别说之后还有纸这样更方便的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书”只会用来记载极为重要的事情,并逐渐发展成为一种战斗类言灵:言灵的拥有者会提前编纂出一个或多个故事,并且为其附带一些极端的情绪,在战斗的过程中将这些故事以言灵之力打出,趁着对方分神阅读故事的瞬间暴起伤人。 虽然有偷袭之嫌,但是相当好用。据说顶尖的使用者对嵌入情绪的把控已经臻至化境,他们会打一首诗词过去,让对方处于“言有尽而意无穷”、努力想象诗词当中意境的状态。据说那种感觉简直就像中了幻术,又有人说爽得批爆,强烈建议诗词爱好者去尝试一下。 因此这玩意儿甚至在混血种圈子里产生了某种副业。 小常感应着那些文字,原本古朴的线条在此刻居然如同崇山峻岭般厚重,看着看着小常瞪大了眼睛,因为这个“书”里不仅包含了文字和情绪,对方甚至塑造了场景和画面出来。这种感觉相当震撼,就好像在“阅读”一部电影一样。 ——什么样的人居然能把这个言灵锤炼到这种简直闻所未闻的地步啊? 小常稳了稳心神,他继续感受着那些文字蕴含的信息,他所看到的不再是石壁和文字了。在他的面前的是浊浪翻腾的河水,在河水的中心是一头狰狞的巨兽,那是一条长着九只脑袋的巨蛇,仿佛某种枝干诡异卷曲的巨树。 这头怪蛇的每个脑袋中都喷涌出污浊的水流,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而一个裸着上身的精壮汉子正手持着刀剑与它作战。 在天与海的交界间,巨蛇的九个头颅同时发出可怖的怒吼,它的怒吼声撕裂了整个天空,只是简单的阅读就让人胆战心惊。 小常咽了口唾沫,但接下来的战斗画面并没有出现,因为书写故事的人善意的抹去了血腥的战斗场景,小常不由得为这点小小的仁慈报以谢意。 画面的最后是铺天盖地的血,每滴血都向他诉说着经年的恨意,那是怪蛇的血液,凡是血液流过的地方连寸草都不再生长,就连结了穗的庄稼都迅速枯萎、五谷不生。 拄着刀剑的男人一身疲惫,他正在指挥着身边的人们搬运来泥土,试图将这条怪蛇的血液掩埋起来。但掩埋的泥土很快就下陷,男人又努力了几次,可是仍没有用。于是他指挥众人将此地开辟为池子,并在池畔建造了一座高台,以此来镇压妖魔。 故事写到这里就结束了,小常吐出一口气,他摇了摇脑袋,有些不悦的开口:“这么刺激的内容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爹当年上学的时候见过的场面都比这血腥。”常先生撇了撇嘴,“还有待练习啊,我的儿子。” “我只是一介文职,哪像你这种喜欢打打杀杀的。”小常皱眉道,“这个九头蛇我好像在哪部典籍上见过。我想想……” “这就是我为什么叫你来的原因。”常先生欣慰的点了点头,“文职人员就该有个文职人员的样子。” “别吵。我突然有点怀念在摩尼亚赫号上的时候了,至少那个时候我还有糖吃。”小常皱眉作思索状,只是他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分神和老爹斗嘴,“话说我们的文职不是还有一个呢?怎么不找他?” “杀鸡焉用牛刀。遇到你解决不掉的问题的时候我再去问他。” “……作为一个爹你还真是懂如何伤害亲生儿子的自尊心。” 小常不再说话,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随后背书似的开了口。 “《大荒北经》中记载:共工臣名曰相柳,九首蛇身,自环,食于九土……其所歍所尼,即为源泽,不辛乃苦,百兽莫能处。禹湮洪水,杀相繇,其血腥臭,不可生谷。其地多水,不可居也。禹湮之,三仞三沮,乃以为池,群帝因是以为台,在昆仑之北。 “嗯……大概就这些。”小常点了点头,“相柳的故事和石板上记载的故事相当接近。不过‘九头蛇’这种生物在各国的神话中都有广泛分布,希腊神话中的九头蛇名为海德拉,是堤丰和厄喀德那所生的女儿。她九头中的八个头可以被杀死,而第九个居中的头却没办法杀死。最后是由赫拉克勒斯砍下了海德拉的那颗不死头颅,将其埋在路旁,并压上一块沉重的石头。” “慢点儿子……”常先生摆了摆手,“信息量有点大。” “毕竟我是文职嘛。”小常耸了耸肩膀。 “你什么时候看了这么多杂书?”常先生皱眉回忆,“第一个是出自什么来着?” “是《大荒北经》中大禹治水的故事,大禹斩杀了九头蛇相柳。” 小常耐心的解释道:“第二个我讲了古希腊的名为海德拉的九头蛇;事实上我这里还有《圣经》中撒旦化身的七头红龙版本,七头十角,七头上戴着七个冠冕。非洲的水蛇传说和《圣经》中的头颅数量一致,也是七个脑袋。在柬埔寨的吴哥王朝时代,高棉人奉九头蛇精纳加为神灵,传说吴哥国王就是九头蛇精的后裔……” “我记得还有来着……”小常顿了顿,“哦想起来了,《楚辞·招魂》中说‘雄虺九首,往来倐忽,吞人以益其心些’。祆教《波斯古经》的创世神话中记载着阿豸达哈栖,它的脑袋要少一点,只有三个头颅,分别代表着痛、苦以及死。另有三个爪子,六到十八个眼睛,体内充满蛇蝎毒虫。” “听起来好像什么传染病的源头一样。”常先生的表情有些古怪,“还有我都不知道你居然看了这么多书。” “它的确是传染病的源头。英雄帝涛纳将阿豸达哈栖囚禁在德马凡峰之上。但这只是暂时的,传说末日阿豸达哈栖将冲破禁制再次出世。苍生万类有三分之一会遭到它的吞食。” 小常伸出手拍了拍常先生的肩膀,“还有,老爹你不知道我的阅读量这件事其实相当正常。不过作为一个不怎么关心儿子成长的父亲,老爹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是吗?你这话说得我都有些骄傲了……还有这个什么栖怎么那么有原则,吃人还只吃三分之二。原谅我没能记住它叫什么。” 常先生沉吟道,“神话中的九头蛇都是和水有关系的吗?而且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恶神……按照神话都是龙类故事的隐喻来看,应该能够直接断定它们为海洋与水之王一系的龙类吧?” “原名叫做阿豸达哈栖。老爹你是龙族谱系学专业的,在给它们分类这方面你应该比我要熟。” 小常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不过并非所有的九头蛇都扮演着反派的角色。在日本神话中,有‘九头竜伝承’的说法,是日本各地流传的九头龙的相关传承和传说的总合。和世界其他地方的恶神形象不同,日本的这些九头龙都是作为善神而存在的:户隐山的九头龙权现,是水神和乞雨之神;白山权现的九头龙是十一面观音的化身;以及作为箱根神社守护神祭祀的芦之湖的九头龙。” “日本也有九头蛇?我记得日本神话不是八头蛇吗?” “老爹你说的八头蛇是八岐大蛇,被须佐之男杀死的那个。注意我刚才的说法,日本的九头蛇被称为‘九头竜伝承’,当然,我并不觉得那算是真正的龙,只能算是带有法力的大蛇而已。但是在日本人看来蛇和竜之间有着绝对的差异。譬如八岐大蛇就是恶的,而九头龙就是善神。” “儿子……”常先生默然了,“你到底看了多少书?” “我是文职专员啊爹。”小常叹了口气,“当年是你说的只要我专心搞文职的话,以后就不用上战场的。” “话是这么说,可你毕竟是我的儿子……不上火线是不是有点说不太过去?” “老爹你要讲究诚信!”小常略微提高了声音,“你知道我为了跟你下到这个墓里,给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吗?跟着你跑腿已经是文职工作者的极限了,你儿子到底有多怕死你也不是不知道,为了不上火线我都快把自己变成百科全书了。” “最后一句话我想我已经见识到了……”常先生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那张坚毅而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作为当年卡塞尔学院的综合成绩第二名,现任中国分部的分部长,常先生虽然在一众分部长中还算年轻,但也是在和龙类的血雨腥风中成长起来的好汉豪杰,胆大得可以。 当年常先生还在当学生的时候,就敢和好兄弟拿着装了弗丽嘉子弹的手枪去搞一个在芝加哥酒吧里游荡的高危混血种,最后弗丽嘉子弹打光了全部弹夹,又掂着桌椅板凳和对方拼了半天,才拖到麻醉效果生效。 这样的事迹几乎可以算作不怕死的,但他死活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居然是个超级怕死的主儿,从小就在杞人忧天。 常先生叹了口气,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那是一个负责发掘工作的专员。 “常先生,总算找到您了。”那人喘了口气,“底下……咳,底下出事了……” 一百七十四章登基为龙 第175章 一百七十四章登基为龙 中国北方某地的一处郊区。这里最近似乎发现了一座墓葬,有不少人在这里做发掘工作。但这伙考古的人相当神秘,就连本地的记者想要采访都得不到机会。 几十顶帐篷就搭在墓葬的旁边,将墓葬的入口团团的拱卫了起来,仿佛在防止有人窥探其中的秘密。 这两天不知为何,负责发掘的考古人员开始陆陆续续离开,只留下了一部人在此处继续考古。而今天傍晚的时候则来了一伙风尘仆仆的年轻人。 此刻,在墓葬入口旁边的一顶帐篷中。路明非一行人正在围着一张桌子开会,而负责人正是中国分部的部长常先生,他的身边坐着小常。 一天之前,墓葬中出现了失踪的事故,那时负责发掘主墓室的人完成了当时的工作,一回头居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少了几个年轻人。 失踪者的统一标准是:年龄在三十岁以下,血统为a级的混血种。 本次开掘工作确实调动了中国分部大部分的专员,但考虑到需要在各地留驻的人员数量以及对开掘工作能够帮上忙的类型,参与了本次墓葬考古的大多是研究类人员,也就是文职。 战力方面并不需要特别担心,因为有常先生亲自在这里坐镇。 世界各地分部的分部长都有其过人之处,要么敏捷才思过人、能够统筹全局;要么在搞钱上有独到见解,帮着分部做大做强发家致富;要么口才和人缘极佳,有相当的社会地位,在所处的国家中处理和隐瞒龙类事件能够做到如鱼得水。 而像常先生这样以上特点都不相关的人其实是比较少见的,这类分部长的特点是能打。战斗类言灵的混血种们一般都比较能打,所以分部长就应该是当地混血种中最能打的那个。 但常先生和那些能打的分部长还略有不同,因为他是所有能打的分部长中最能打的一个。 “很抱歉叨唠诸位了。”常先生微微欠了欠身,“那个尼伯龙根带有某种禁制,需要血统优秀的年轻人才能够进入。负责开掘工作的大多是文职,之前已经失踪了一部分缺乏战斗力的专员,我正愁着从哪里调人手来比较好,碰巧你们来了。” “常先生不用客气。翻译工作暂时并不紧要,所以我们才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楚子航文质彬彬的点头作为回礼,“再者我们虽然目前归本部管辖,但首先还是自己人,该帮的忙一定会帮。” 这回答真是得体,明显是和自家儿子相仿的年纪,但常先生越看楚子航就越觉得顺眼,感觉人家和自家儿子几乎是两种不同的物种。而且不知为何,他感觉这年轻人似乎有些面熟。 “失踪事件推测是误入尼伯龙根……”夏弥皱眉思索,“既然在墓葬里隐藏了一个尼伯龙根,那么墓葬的主人其实是龙类吗?但开放条件中有‘血统’我能够理解,为什么还要包含‘年龄’?” “关于这一点。”常先生轻咳一声,“我想我的文职官可以和各位专员们讲讲。” 在常先生身后站立的小常朝众人鞠了一躬,十足的秘书派头,随后他翻开了手中的文件夹,“可以确定的是,尼伯龙根确实存在,但目前尚不能判断尼伯龙根的建造者究竟是谁,以及和这座墓之间有什么关系。不过关于这个尼伯龙根的限制,我今天已经请专业人士做了咨询调查。” “你找的哪个专业人士?”常先生愣住了,显然他完全没想到儿子居然会来这出,“我们这里除了你还有专业人士吗?” “我找的是您老心心念念的‘牛刀’。您真是太高看我这把杀鸡刀了,这种大场面我还没那个本事去研究明白。”小常叹了口气,“再说了,那个尼伯龙根能感应高纯度的血统,您让我去实地考察跟送人头有何异啊?还是说想把我这个练废了的大号送进尼伯龙根里去,好重新练小号?” 常先生被问得哑然无语,这事儿倒是他考虑不周了。昨天晚上他一直在寻找进入尼伯龙根的办法,这样他就能够直接用最擅长的拳头解决问题,但是后来经过调查失踪者身份后,他才发现这个尼伯龙根的限制中居然有年龄这一项。 无法亲自去救援的常先生只好组织了几组救援队伍,但是进入尼伯龙根之后,无一例外的都没有消息,连负责救援的救援队都跟着失联了。 于是他便开始重新调遣军马,把研究类的专员调回各地看家,好再调来一些年轻能打的优秀混血种。 好消息是目前来看本部中最能打的一组年轻人不请自来,省了不少麻烦。坏消息是他今天一天都没关心儿子,导致现在闹了这么大的一个乌龙。 帐篷中一时有些沉默,这对父子之间的相处模式看起来有点奇怪,在这种相当严肃的场合下居然也能够起争执。良久的沉默后是路明非先反应了过来,他轻轻的为小常鼓掌,同时点了点头,“好槽。” “多谢。”小常向路明非点头致意,随后接着讲了起来,“期间的过程我就略掉不谈了,最后专业人士提供了一种猜测,他说这个尼伯龙根极有可能并非是龙类所为,而是人为制造的。” “人为制造?”夏弥愣了一下,“据我所知混血种没有掌握这种技术才对吧?” “欧洲的历史中确实没有混血种人为制造尼伯龙根的事情,但之前在埃及分部赫利奥波利斯的时候,我们遭遇的次代种就是被封印在了尼伯龙根里。” 楚子航开口解释:“学院方面推测说,当时的混血种借助了原本次代种的尼伯龙根,在掺杂炼金术后构成了一个全新的囚笼,并以此夺取了尼伯龙根原主人的控制权。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入学,所以不知道这件事情。” “意思就是在原有基础上加以改造,把原本龙类的尼伯龙根变成自己的?”夏弥皱眉道。 “具体情况还有待研究。” “和囚禁赛特不同,这里的尼伯龙根另有用处。” 小常摇了摇头,“这个作用体现在进入尼伯龙根的两个限制上,第一是年龄,必须是年轻人,失踪者无一例外都是三十岁以下。第二是血统,失踪的人员无一例外都是a级混血种,在组织救援队伍的时候出现了‘搜救队中某成员无法进入尼伯龙根’的情况。其实那些成员的战斗履历非常优秀,但因为血统只是b级,所以被尼伯龙根拒绝了进入……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比较幸运了。” “这个设定……废柴你没有看过玄幻小说?”路明非突然开口问道。 “我一个德国人怎么会看玄幻小说?而且我的中文水平其实仅限于口语,读书写字真的太难为人了点。”芬格尔顿了一下,“还有为什么说这个?” “我只是感觉这个限制好像玄幻小说中的秘境夺宝之类的。比如说这个秘境最多只能承受筑基境以下的人进入,筑基境以上的人进去就会被雷劈。”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的确是这样没错。”小常点了点头,“我当时也提出了类似的疑问,接下来我复述一下专业人士的回答,他说:在设定规则的人看来,‘年少不能成名的艺术家都是庸才’,混血种也同理。” “真是偏激的说法!”夏弥皱起好看的眉毛,“我还说是金子总会发光呢!” “重点是后半句,‘混血种也同理’。” 小常开口解释道:“年少不能成名的艺术家和庸才无疑,而根据设立尼伯龙根者置定的规则来看,他需要的是‘年轻’且‘血统优秀’的混血种。年轻代表着有巨大的成长空间,而血统优秀这一点,我认为是‘能打’的代名词:据不完全统计,在各分部的顶尖执行专员中,a级血统的占比可以达到惊人的82%,剩下比例则是bcd血统打包放在一起。” “这个设定……这完全是玄幻小说里的那种秘境啊!”路明非吃了一惊,“看样子在这个尼伯龙根里有不少好东西诶!就像那种一堆天骄跟主角抢机缘的桥段,果然是艺术源于生活。” “还是不太一样的。” 小常摇了摇头,“比起争抢‘机缘’,这个尼伯龙根更像是一个测试,测试出真正具有才能的人。因为在屠龙的战场上根本不需要一个有缘得到机遇的人站出来,而是需要血统优秀、实力强大并且足够年轻的人。这样的年轻人还有足够的成长空间,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担任起对龙类战争的责任。” “这就是中国古代混血种吗……”芬格尔的脸微微有些变色,“为了筛选出足够强的人,甚至专门修建了一座尼伯龙根。就算他们真的掌握了改造尼伯龙根的技术,这玩意儿听起来也太不可思议了点。换到欧洲屠龙史上,这种离谱故事不是传说就是笑话啊!” “很显然这并不是传说也不是笑话,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小常叹了口气,随后把目光投向常先生,“老爹,关于那件事……?” “说啊,请人帮忙就不能保留。”常先生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家儿子,“难不成你准备自己进去?” “……那还是算了。我说。” 小常打开手中的文件夹,向众人递出了数张复印件,“大家可以仔细看一下,虽然我之后也会进行讲解,不过还是看一看为好。这是我们前段时间在某本古籍里找到的,但那本古籍也并非原本的出处,只是抄录的一个片段。” 大家传递着复印件以确保人手一份,那上面写着一段文言文,并没有标题。 开篇四个大字——此药非凡。 “此药非凡。 余少时曾率军讨贼,破敌斩将,得支离益、朱泙漫所屠物之骸。因其骸着冠,不可轻动,又遍访群山,终得秘法以祭炼。然斥费巨广,耗日奇多。 余初炼药时,为一青发道人,而今两鬓苍苍,垂垂老矣,止得此一药耳。且重不足二两,饮只得一口,实为珍贵,可称非凡。余今暮气缠身,大限不远,饮药无用,余子孙皆非栋梁之材,若饮,亦暴殄天物。不若留与后人,待有能者得之。” “我能申请翻译吗?”芬格尔弱弱的举手。 “当然,我会同各位逐一解析的。” 小常点了点头,“通篇来看,作者其实只记载了一件事:炼药。包括炼药所用的材料是什么、如何得来、炼药用了多久、炼药的结果、把药封存起来的原因。在炼药材料上,作者用了隐语,只说是‘支离益、朱泙漫所屠物之骸’。这是《庄子》中的典故,具体我就不做赘述了,大家只要知道‘所屠物’其实指的是龙就可以了。” “轻描淡写着说出了不得了的话来啊。”夏弥咋舌。 小常接着解释道:“作者说‘得支离益、朱泙漫所屠物之骸’,意思就是得到了龙的骸骨。而骸骨的由来则是‘率军讨贼,破敌斩将’所得。对方收藏有龙骸显然不太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所谓的敌将,其实就是一头龙,而作者参与的这场战争,就是混血种与龙类之间的战争。” “混血种和龙类真的发生过战争。”楚子航有些动容,“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这份史料恐怕还是世界范围内的头一份。” “确实如此。”小常点了点头。 “我继续往下翻译。下文中说龙骸‘其骸着冠’,结合后文的‘不可轻动’来看,显然不能将冠翻译成帽子。那么就只有王冠这一个解释了。因为骸骨戴着王冠——也就是因为骸骨的血统高贵,所以不可以轻举妄动。青铜与火之王兄弟的尸骸才最近才发现,在此之前,人类历史上并没有过完全杀死龙王的记录,因此作者是杀死了一位尊贵的次代种。 “接下来的内容就很好理解了,作者耗费了大量的金钱精力和时间,从年轻开始一直炼到老年,才把那位次代种的骸骨炼制成重不足二两,可以一饮而尽的秘药。但作者不仅自己不舍得喝,还觉得自己的子孙也不够格喝,所以才把药封存了起来,留待后人来取。 “道家讲求缘分,作者之前也说了自己是‘青发道人’,通常情况下后文应该会写将药留给“有缘者”才对,可是作者却是留给“有能者”。这是因为在屠龙的战场上根本不需要一个有缘得到机遇的人站出来,而是需要具有足够才能的人。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领导混血种对龙类的战争,之所以设立条件苛刻的尼伯龙根,也是为了筛选出足够年轻、并且强大的混血种,比起整个屠龙战场的大局,淘汰掉几个才能不足的人根本算不了什么。” 小常有些自责,“我们是根据这条信息才找到的这处古墓,但是由于忽略了对关键信息的解读,没有发现‘留待有能者得之’所蕴含的信息,才会导致这次的意外。这是我这个文职工作者的失误。” “算了,主要的翻译工作也不是你进行的。”常先生拍了拍小常的肩膀,“还有一件事需要告知诸位的是,关于文中所记载的这种秘药,有另一个正式的名字。” 常先生顿了顿,用了极其庄重的语气。 “中国古代的混血种称它为:“ “——登基为龙。” 不能再摆烂下去了,我发誓明天要码字一下午!大家到时候评论区催一下我 一百七十五章污毒之妖(2) 第176章 一百七十五章污毒之妖(2) 夜色弥漫四野,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穿着黑色衣袍的人们默不作声,等待着洛基的发言。 戴着面具的洛基环视了一下四周,轻声开口:“该来的都来了吗?有没有没到的?” 那面具是赛特的胡狼面具,自从洛基得到手之后,就一直随身戴着。 众人默默点头,“都到了,奸诈之神。” “他们现在应该都已经进去了。那个叫楚子航的不用管,其他的人如果能杀就尽量杀掉,至于王女殿下……”说到这里时洛基顿了一下,“适当攻击一下她,以免引起他们的怀疑,反正她应该会放水的。” “我们都需要做什么?”有人低声问道。 “我会告诉你们的。”洛基从脖颈上取出最初那位纯血龙族洛基的牙齿,“狄俄尼索斯,东西。” “是。”一位黑衣人走上前来,他的手中提着一个木箱,上面用密密麻麻的封条缠绕,每张封条上都写着繁密的龙文作为封印。 “相柳已经死掉了,神魂完全死掉,只留下一个残破的躯壳,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好在还有别的东西能够借助它的死躯。” 洛基伸出手指,小心的抚摸着那个木箱,仿佛害怕惊动其中的可怖之物,“这里面装着的是,海洋与水之王一系中的次代种、蛇形的妖魔,古希腊神话中的九头蛇海德拉的那颗不死头颅。这位次代种的身躯已经被斩灭,但这颗头颅还能够借助相柳的残缺躯体重新复活。” 洛基顿了一下,转身看向另一个人,“阿瑞斯,东西。” “带来了。”一个身材魁梧高壮的男人走上前来,宽大的衣袍也不能遮盖他壮硕的肌肉。他的手中持着一杆长枪,枪尖是摄人心魄的血红色,因为在枪尖之上沾着无法洗清的次代种之血。 “贯穿了次代种赛特千年之久的长枪。由中国古代的混血种带往古代的埃及,在托勒密王朝的鼎盛时刻为那位次代种国王送去了关键的一击。” 洛基颂唱般赞叹,“和典籍中记载的那柄‘钩梦’不同,铸造这款枪尖的炼金材料是极品中的极品,枪尖由中国古代的一位铸剑大师用一柄神剑的边角料铸成。但这并非全部的重点,因为在枪尖之中还蕴藏着‘诅咒’的力量,那是古埃及人的杰作,混血种们用诅咒沾染了锋利的枪尖,以此确保将次代种钉杀。沾染诅咒的枪尖一旦贯穿敌人,那么那人的伤口处就会开始不可遏止的腐败破溃,并且受枪之人绝对无法用自己的手将它拔出。划时代的开发。” “正是这把长枪将伟大的沙漠与风暴之神钉死在他的王座上长达千年之久,就连次代种的伟力都无法免疫它的诅咒。赛特在诅咒的作用下强行孕育龙躯,最终只能得到一个畸形的躯体,但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办法将这杆长枪从他的胸口拔出。” “但赛特的确是次代种中的佼佼者,他在漫长的岁月中将这种诅咒转化成了自己的力量,在那样被贯穿的折磨中都没有失去理智。一个狡猾而可敬的敌人。” 洛基顿了顿,随后转换成了低沉的语气,“在漫长的岁月之前,有一位洛基死在了和赛特的谈判之中,但好在我们最终还是得到了这杆神枪。而且还不止如此,还有一样东西,那就是赛特本人所留给我们的馈赠,我想你们一定都随时带在身上。” “是的,奸诈之神。” “那么,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洛基轻咳一声,今晚这场冷雨来得突然,身为人类之躯的他不免觉得有些冷,“在尼伯龙根中的,据说是能够‘登基为龙’的秘药。我们需要得到这个,来进行最终的完美计划。” “我们如何进入尼伯龙根?”有人问道。 “那些能够短距离空间开辟的道具,‘飞鞋’,还有多少?”洛基转身问道。 “我们的飞鞋足够用了,奸诈之神。”狄俄尼索斯回答道。 “这些都是难以复制的珍贵炼金道具,我的酒神。”洛基叹了口气,“你在芝加哥事件中浪费了不少。” “抱歉……” “算了。”洛基摆了摆手,“杀进墓室,按照记载,尼伯龙根的入口就在主墓室之后。至于飞鞋,我们要用到从尼伯龙根出来之后的逃离上。” “明白。只是我们如何逃出尼伯龙根呢?” “关于这一点,上一任的洛基对精神领域有着诸多研究,得益于他的成果,我做出了能够从尼伯龙根中逃逸而出的炼金道具,咳咳咳……我将它称之为‘炼金虫洞’。” 洛基拿出一个黑色的圆球,“使用的办法是用力捏碎,它会在周围形成一个贯穿尼伯龙根和现实世界的通道,但需要注意的是,最好在你们进入尼伯龙根的地方捏碎它,如果你们不想从尼伯龙根中逃出去却被活埋在土里的话。” 他将炼金虫洞交给了狄俄尼索斯,随后又是一阵咳嗽。 “今天……咳,今天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们等到了常先生调兵遣将的空当时期,此刻他们的防守最为薄弱,留守的人只剩下医疗队伍,因为他们得等待救治陷入尼伯龙根的队员们,几乎没有战斗力。 “但好巧不巧的是那支有s级在的小队又来捣乱。路明非,楚子航是我们的老对手了,大家对他们的实力也都清楚;王女殿下目前看起来并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不要指望她会反水帮忙。至于那个芬格尔……我们的雅典娜查不到他的任何信息。” “怎么可能?!” “是真的,但这不是重点,我相信你们可以应对。接下来我要说一说其他的变数,在行动开始之前我会把所有的问题都向你们讲明。” 洛基咳嗽了一阵,接着开口,“王女告诉我说青铜城那边的东西没什么用处,而且两位青铜与火之王的骸骨也是假的,她从中感受不到龙王们本身的气息,或许火焰之王们还在某处躲藏着,会来这里争夺登基为龙的秘药也不一定……这是我没能算到的变数。”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分配好一点?”有人担忧的说道,“虽然今天是此处防御最薄弱的一天,可是他们还有常先生在。杀进墓室也是很难的。” “常先生又不是昂热,和他对上我们并非没有……咳,并非没有胜算。”洛基强忍着咳意说完了这句话,随后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有人想上前为他拍背,但是洛基摆了摆手表示拒绝,在咳嗽了一阵之后,他才缓缓直起身子,脸上带着不健康的酡红。 这场景相当滑稽,在这里站着的人都绝非善类,乃是混血种中的优秀者和凶徒,但此刻他们都在乖乖的听从一个纯种人类的命令。 “考虑到王女放水的情况,对方的战力就是s级的路明非,超a级的楚子航和曾经a级的芬格尔。我们则有一位次代种海德拉作为助阵,虽说借用相柳残缺躯体的它可能没有办法发挥出次代种应有的实力。” 洛基晃了晃脑袋,“死侍当然是可以转移过来的,只是我还没想好在存在变数的情况下,是将它们投入尼伯龙根中,还是用来对付常先生。” “能够‘登基为龙’的秘药才更为重要吧?从尼伯龙根中遁出后我们还有‘飞鞋’可以用来逃离,所以我们拖住常先生的目的只是为了进入尼伯龙根而已。”阿瑞斯开口道。 “我当然知道。”洛基烦躁的点了点头,“负责拖住常先生的人只要坚持到其他人冲进墓道,进入尼伯龙根就可以了。并不是说一定要打败他。但是负责拖住常先生,并且从他手下跑掉的又有几个呢?赫菲斯托斯死的已经够蠢了,居然不自量力到想和昂热较量较量。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中任何一个人愚蠢的死掉。” “这并非愚蠢的死法,奸诈之神。”阿瑞斯开口道,“这是必要的牺牲。” “我同意阿瑞斯说的。”这是一个清冷的女声,“死侍用在尼伯龙根里会好一些。” “如果想要拦住常先生的话,至少也要用三个人吧?”有人问道。 “喝过‘大药’之后,我一个人可以当两个人用。”阿瑞斯用拳头敲了敲胸膛。 “那我就当第三个人吧。”女声接着说道。 “喝过‘大药’之后你就会死,傻逼!”洛基骂道,“就算是对上常先生,平时情况下还有一点点逃掉的可能性,但是喝过大药后的你只有一个死字!” 洛基喘了口气,接着说道:“我缺乏一个必要的材料来构成完美的进化药,而这个材料只有中国古代的混血种才知道!我们从赛特身体里提取出来的东西含有不纯净的杂质,作为普通的药并没有问题。但是在和血统提纯药结合后,得到的‘大药’所含有的副作用是原来的至少十倍!喝下这种玩意儿,你所有的理智都会被它在一瞬间全部摧毁。而没有脑子的后果就只有死!” “这是必要的牺牲,奸诈之神。”阿瑞斯弯腰鞠了一躬,“时间不多了。” “你是在催我吗?”洛基叹了口气,“那么想死我也就不拦你了,按阿瑞斯说的做。由他和维纳斯负责拦住常先生,其他的所有人进入尼伯龙根。我想你们其他人应该没有带着‘大药’的吧?” “只有单纯的赛特提取物了,奸诈之神。” “最好如此。”洛基用手指按压着眉心,“狄俄尼索斯,把飞鞋分给进入尼伯龙根的大家,一人两个。剩下的飞鞋全部交给维纳斯。” “明白。” 狄俄尼索斯动了起来,他把手中的炼金道具分发给众人,最后把手中剩下的所有飞鞋交给了维纳斯。阿瑞斯则什么都没有。 “装有海德拉头颅的箱子,仍旧由你提着。”洛基吩咐道,“你需要找到相柳,那头九头蛇妖的尸骸,然后再将海德拉的不死头颅释放出来。需要注意的是,就算对它施加了黑暗炼金术,它也极有可能不会完全听从我们的命令。” “是的,奸诈之神。”狄俄尼索斯微微躬身行礼,“我已经记下了,相柳和海德拉的神话会在尼伯龙根中重新上演的。” “你的表演不重要,得到‘登基为龙’的秘药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 “明白。” 洛基接着看向阿瑞斯手中的长枪,“这把长枪我并没有查到具体的名讳,据说在沾染诅咒之后,连铸造者都觉得不详,于是隐去了原本的名字。结合这把枪曾经有钉穿邪神赛特的事迹,姑且叫它‘贯邪’吧。阿瑞斯要负责拖住常先生,他只需要大药就足够了,拿着武器也只是浪费。那么,有谁想要拿这把枪的?” “我愿意。” “那么,阿瑞斯,把贯邪交给哈迪斯。” “是,奸诈之神。” “最后的是召唤死侍的炼金矩阵。” 洛基从手中拿出一个圆盘,在其上刻画着繁密的文字,“我在其中镌刻了一个‘门’的微缩言灵,但只是单向的,而且不能够运输带有言灵之力的东西。因此只能从现实世界单向朝着尼伯龙根中运送死侍。阿波罗在欧洲已经准备就绪了,只要你们发动这个门,他就会驱赶我们所有的龙形死侍,让它们进去作为援军。” “由我来拿着吧。” “嗯。”洛基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圆盘递给波塞冬。 做完这一切,洛基拿出了初代洛基的龙牙,他用这颗龙牙刺破了自己的手腕静脉,鲜血缓缓淌入一枚玻璃瓶。 “古往今来,有无数的洛基追求‘进化’的身影,并且为之不懈努力。在十一世纪出现了首位人类身份的洛基,他设下计谋,击溃并杀死了当时的弗拉梅尔导师,使弗拉梅尔之名的传承中断了接近三百年的时间。” 鲜血渐渐装满瓶子,洛基在手腕上做着简单的止血。 “在弗拉梅尔导师传承中断的三百年时间里,出现了五任洛基,他们精心布下了一个局。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任何人打扰洛基们的计划,密党也对此一无所知。而这些洛基们精心布置的这个局……” 洛基郑重的开口,“就是要留待今日使用。” 晚点还有一更,大概还是十二点多的时候吧、 ————(于十点半补充) 打雷打得像渡劫一样,再用电子设备我怕被雷劈死,眠了,算我欠大家一更。 一百七十六章陈年旧秘 第177章 一百七十六章陈年旧秘 今夜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落在帐篷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桌上有一盏明灯。常先生和小常枯坐在桌边,相对无言,奇怪的父与子关系。 跟着路明非小组进入尼伯龙根的是几位有医疗言灵的专员,常先生超过了年龄限制没办法进入尼伯龙根,而小常则因为文职的缘故。 事实上他压根上不了战场,当年小常在卡塞尔学院学习时所有理论课程都拿到了接近满分,然而实战的成绩惨不忍睹,上战场后的小常唯一作用就是拖队友后退。 小常对着唯一的灯光,在他的面前摆着一张文件,他正在对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咬笔根。 常先生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在铺天盖地的雨声中似乎是百无聊赖的开了口。 “他还好吗?”常先生问道。 “你说牛刀?”小常抬起头来,“他能有什么不好的,你们分配给他的任务比分配给我的还清闲,好像除了跑腿就是埋头读书——也许读的书比我还要多?” “他读书多很正常,反倒是我并不知道你也读书读得多。”常先生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些尴尬。 对外他是工作严肃但私底下幽默的分部部长,任何任务只要有他在场就是满满的安心感,但在父亲这方面他显然不合格,甚至当年小常私自报了卡塞尔学院他都不知道。 “我读书读得多单纯是因为想要当文职。”小常叹了口气,“当年我也是怀揣梦想的学生啊。可惜后来才发现战场并不适合我,只能安心读书了。” “这倒是。” “他读书是因为什么?底蕴?还是兴趣?”小常问道。 “也许只是因为他的生命短暂,只能通过书籍了解世界的每个角落。”常先生顿了顿,“以及这颗星球的历史。” “你的那把牛刀活不长了?”小常愣了一下,“这事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而且我看他可还好好的,老爹你不要莫名其妙的咒人短命。” “什么算好好的?是指生命迹象稳定吗?”常先生叹了一口气,“有些人是背负着使命来的,完成了使命就该离开,期间经历常人无法想象的困难。他就是这样的人,他的使命不算太远所以也即将被折断。从他出生的时候就定好了。” “我都不知道老爹你还是个信命的人……” “有谁能不信命呢?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是要认命的。” “堂堂中国分部的部长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小常摇了摇头,“说出去会降低你作为领袖的威信吧?” “因为现在没什么人,所以我才和你说这些话,也不怕有人传出去。附近能征召的没什么优秀专员,进入那个尼伯龙根需要a级以上,还有年龄限制。” 常先生为自己倒了一杯白水,很难想象这种身份的人最喜欢喝的居然是白开水,“其实距离最近的a级专员是你,但是你不行,再近的在两个省外,因为没有航班的原因,他得坐火车赶过来——不要因为你身边有不少a级学生,就觉得a级学生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 “老爹你也是a级。我听说你年轻的时候可是被称为超a级的,就像那个楚子航一样。” “我年龄大了所以进不去那个尼伯龙根,不然你以为事情会拖到现在吗?”常先生的神色有些暗淡,“况且当年那一届里,风头最盛的其实并不是我,只可惜……” “还有强者?”小常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已经天下无敌了,他是谁的部将?” “什么谁的部将,大家都是校长的部将。”常先生摇了摇头,“算了,说这么多做什么,事情也都已经过去了。” “行吧。”小常耸了耸肩膀,“他为什么快死了?他不是文职吗?而且我看不出他有什么病的样子。”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觉得你是时候该知道这些事情了。”常先生喝了一口白开水,“和我亲近的年轻人没有多少,今晚那些优秀的年轻人们还不确定将来会不会编入中国分部。没有接班人的情况下我只能和你说说看,虽然我不确定你够不够格做接班人。” “所以你原来只是把他当做接班人培养?只是知道他……”小常斟酌着用词,“知道他……身体不太健康之后,才找了我?” “不。”常先生摇了摇头,“我一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给他安排那些轻松的任务,并且强制他执行的所有任务都必须在c级之下。” “……另类的临终关怀吗?” “那并非临终关怀,只是确保武器在上战场之前不会因为其他的琐事而磨损、甚至折断。” 常先生沉声道:“他是绝世宝剑,需要他的战场也最为凶险,所以在他出鞘之前,决不能沾染上哪怕一丝划痕。” 小常被自家父亲那郑重的语气镇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郑重,只好岔开了话题,“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文职……你们要让文职上战场?” “还没明白吗?驱使他走上战场的是叫做命运的东西,这东西自从他出生的时候就被决定了。但我不清楚你的命运是什么,你这孩子太善良,善良得近乎懦弱,你当年报考卡塞尔学院的时候就是个错误,但我忙于工作,才没有管好你。” 小常不声不响的看着自家老爹。常先生目光沉静、声音沉稳,这个男人似乎是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表现出一个父亲该有的样子,只是这位父亲在教给孩子名为责任的东西。 “在学院的经历让你想要成为文职,但屠龙的战场上哪有真正的文职呢。我还记得你第一次从学院给我打电话过来,带着哭腔说爸我不想上学了,我想退学。那一年是你大二,你第一次参加实习任务,却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虽然你的言灵非常适合实战。” 常先生伸手握着玻璃杯,杯中的白开水升起袅袅的热气,朦胧间犹如常先生出神的眼睛。 “当然,你当然可以退学,这是你的自由。但你已经知道了龙类世界的秘密,学院方面肯定会对你进行洗脑,而那个时候你已经大二了,洗脑就意味着你要丢掉两年时间的青春。 “我忐忑不安的给校长打了电话,向他说明了情况,因为我当年好歹也是他得意的学生。校长听完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问我知不知道当年的那个好兄弟现在在哪。我说我不知道。校长叹了口气,告诉我说我的兄弟只能做一个执行部的优秀专员,永远都没有当副部长的机会。而且他也有个儿子,不过那是一个专员的儿子。而小常则是一个副部长的儿子。 “校长把电话挂掉了,但我知道不给你洗脑却能够退学这件事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就算你爹是中国分部的副部长也不行。而且想到那个比我强的兄弟现在还在做专员,我就会觉得很愧疚。但就算如今我做到了部长的位置,也没办法帮你避过洗脑,这是密党的铁则。” “老爹你不用说这些的。”小常叹了口气,“当年都是我的问题,那么好的言灵却没有办法用……就算现在也一样。夸我善良啦都是好的,我的第一任女朋友跟我分手的原因是因为我多愁善感,而她却是执行部的王牌。‘不知道是善良得近乎懦弱,还是懦弱得假乎善良’,这是她的原话。她是学龙类历史学的,是不是很有文采?” “你的言灵,在固定的时刻可以有改变战局的力量。”常先生无视了小常的问题,他抬头望着帐篷的顶,有无数雨滴打落其上,“但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反对你做一个文职,只是和你阐述事实而已。其实你看了那么多的典籍,多少也会对自己的言灵知道一点吧?” “这倒是。看书多的缺点就是会知道自己的言灵其实很厉害,但是越知道这点就越觉得在自己身上真是浪费。” “局势越加紧张了,就算现在没什么动静。” 常先生收回目光,低头看着从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洛基之血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在一年前我们全面肃清了中国分部的洛基之血据点,但是想要让他们完全蛰伏是不可能的事情。本部那边报告说他们也有超级人工智能,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屏蔽eva的追捕。而且现任洛基的身份到现在也只是一个谜。” “老爹你是不是有点紧张过度了。”小常开口道。 “别小看他们啊,上次他们可是袭击了赫利奥波利斯的总部。” “因为埃及分部其实没什么专职战斗的专员吧,而我们这里有老爹你在。” “也许吧。但我的确预感自己有可能会死,虽然这话很不吉利。”常先生摇了摇头,“如果说那个人的死是宿命那样的东西,注定死在应该死去的时间和位置,那我的死应该就是作为一个普通的战士,死在屠龙的战场上吧?” “分部部长怎么会是普通的战士?” “连校长都说自己是普通的战士。”常先生流露出一丝笑意,“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给你打打预防针。‘既然知晓了世界的真相,就要肩负起从真相之下保护这个世界的责任。’本来应该慢慢教给你这个道理的,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万一我哪天死了,你就把这句话当成我的遗言吧,然后想办法拿出勇气来。流淌着龙血的人,理所当然应该做这种事情,而不是简单的文职。” “身上流着龙血又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小常撇了撇嘴,“混血种的由来是相当黑暗的历史。从前的黑暗时代中,那些当权者强迫并驱使着女人……随后一代一代挑选出稳定的个体培养。充满野心的兽行,但是很有脑子。” “不。”常先生摇了摇头,“也许欧洲的混血种由来是这样的。但是和世界其他地方的所有混血种都不同,我们身上的龙血是荣耀的象征而绝非耻辱,你尽可抬起头来。” “我们的龙血是荣耀的象征?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小常愣了一下。 “所以你是杀鸡刀,而他是杀牛刀。”常先生庄重道,“中国古代的混血种,在最开始的时候,也只是普通的人类而已。” “你可不要告诉我,他们是从人类进化成混血种的……” “他们的力量你想象不到。”常先生沉声道,“在人类进化为混血种之前,曾经有过一次难以想象的战争……而那场战争的主人公是人类,以及……黑王!” 这句话让桌上的灯都暗淡了一些。在这样的雨夜里听这么重大的秘密简直让人站不稳脚。 小常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老爹你从哪里看到的这些野史……不对,这完全超出野史的范畴了吧?简直可以归为地摊文学了,这玩意儿连我都没兴趣看的……” “提问,黑王之死的官方说法是什么?”常先生问道。 “黑王在经历了白王的叛乱后元气大伤,就算它重新将白王吞噬,也没有完全恢复原有的全部力量……在这种情况下,龙类中的四大君主掀起了反叛的大旗,它们联合混血种所构成的大军,一同推翻了黑色皇帝尼德霍格的暴政。” 小常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龙族历史学》大一上学期,第二章第一讲。” “第二个问题,混血种的由来。” “在古老的黑暗年代,人们用牢笼囚禁被抓获的龙类,并强迫少女……” “停。”常先生打断了小常的背书,“重新说一遍。” “在古老的黑暗年代,人们用牢笼囚禁被抓获的龙类……”小常愣了一下,“等等,怎么可能!在黑王之战的时候已经出现了混血种……在混血种出现之前,那就是黑王尼德霍格统治下的世界……但那是龙族统治的年代!身为奴隶的人类怎么可能捕获龙类?!” “不……等一下。”小常缓慢的摇着头,皱眉思索,“也许只是龙族中的平民也说不一定……人类奴隶在暗中抓捕弱小的龙类、甚至是年幼的未成年龙类都有可能,因为他们只是需要龙类的基因而已,并非一定要强大的龙类。” “你这个说法有漏洞,混血种是一代一代混血出来的,筛选出稳定的血统需要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而在黑王之战的时候,人类中已经形成了‘混血种所构成的大军’。”常先生开口道,“奴隶的时代中,哪有时间进行这样的筛选和混血工作呢?” “嗯……也许人类在很早之前就密谋着要推翻黑王了?所谓的黑王之战其实是一个准备了漫长时间的阴谋也说不一定啊。” 小常皱眉苦思,“毕竟就连处决白王这样简单的事情,黑王都用了数个纪元的时间来进行,这个时间的跨度,足够人类来培养混血种了。” “你当黑王和四大君主是傻子吗?手底下的奴隶中出现了混血种都没有发现。” 常先生摇了摇头,接着道:“四大君主的反叛并非密谋,而更像是临时的决策,因为他们大可以趁着白王反叛时就起兵响应,或者在黑王平定白王之乱、元气大伤的时候。” “但四大君主的叛乱的时间是在黑王取回了白王的力量之后!”小常说道,“如果说是密谋已久,这也太傻逼了点。” “没错。”常先生点了点头,“因为是临时的决策,那么就不可能有什么密谋。在那之前,他们都是忠于黑王的子嗣,不会任由低贱的人类奴隶发展出混血种大军这样荒唐的事情。你的这个说法不成立。” “……那么,我想不出了。”小常摇了摇头。 “我告诉你,那些他的发现和推测吧。这事情只有我们中国分部很少的人才知道的,连校长那边我都没告诉。”常先生叹了口气,“只会死读书是没有用的,这话在你小学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 “你不也是听人家说来的……” “好了好了。”常先生轻咳一声,准备开口讲解,但他突然顿住了。 常先生猛然站了起来,犹如平地拔起一座暴涨的高山。 从帐篷外的远处传来了刺耳的警报声。 ——“敌袭!” 好消息,至少三个月内都不会太监了。可喜可贺。 坏消息,只有一号上架,写满一个月自后才有全勤拿,意思是我下个月才能拿到第一个保底的米。令人感慨。 一百七十七章常先生 第178章 一百七十七章常先生 偌大的营地中仍在回响着警报声,但似乎并没有人出来防守。 因为人员调动的原因,留守在这里的只剩下医疗组的专员,而无论血统强弱,治疗类言灵永远都是言灵中珍贵的金子。 让金子上战场是不太明智的选择,并且在分部所辖的境内也很难配备枪械。考虑到少有猎人敢在中国分部的名义下找场子,并且洛基之血此前从未对炼丹术产生过任何兴趣,因此本次发掘工作的安全风险被判定为极低,分部在开展行动之前并没有和相关部门申请枪械。 当然,或许最关键的原因是因为常先生在,所以不太需要那些。虽然大家没有见过常先生的言灵,但是常先生在这里。 雨势渐大,夜色深沉,一盏雪白的大灯刺破黑夜,映亮了独自站在墓道入口处的常先生。 常先生已经脱了上衣,因为等会儿如果打起来,那件衣服难保能剩下两条布——他已经过了可以随便爆衣的年纪了。 夏夜里难得有这样的凉气,所以常先生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仿佛要借此御寒。白亮的大灯自常先生身后将他照亮,他手里的玻璃杯中波纹闪闪。 远处走来数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他们戴着兜帽,在夜色里看不清楚面色。 “一、二、三、四……七个人。”常先生伸出手指缓缓按个点名,随后他举起水杯喝了一口白水,“猎人很难组织起这样的规模,你们是洛基之血的?” 那些黑袍人没有回话,随后阵型缓缓分开,从众人身后走出一个身材明显高大许多的男人。 “常先生?”那人开口问道。 “是我。”常先生把剩余的白水一饮而尽,随后把杯子小心的放在了旁边。 高壮的男人盯着常先生看了一会儿,对方裸着上身,肌肉看起来并不算十分强壮,面容倒是棱角分明的刚毅,只是并没有传说中那种凶神恶煞的威严,更像是一个平和沉稳的中年男人。扛住了发福的那种。 “之前听说过您的传闻,还以为您会是健美先生那样的肌肉,而且满脸都是横肉。”那人微微点了点头,“我是阿瑞斯。” “阿瑞斯不是希腊神话里的战神吗?”常先生愣了一下,“我记得洛基好像是北欧神话里的角色,你们名分是不是有点乱?” 古希腊的众神们没有说话,他们默不作声的站在雨幕中,任由雨水打湿黑袍,仿佛站立着、却早已经死去的众神。 “洛基在吗?我听说这任的洛基好像是个次代种。”常先生问道。 仍旧没人说话,只是阿瑞斯不动声色的从袖中取出了一支玻璃试管,在灯光的照映下,试管中液体的颜色仿佛五彩的琉璃,又或者是被人鞠了一捧彩虹,随后胡乱糅杂于试管之中。 阿瑞斯拔开木塞,将试管中的危险药物一饮而尽。 ‘大药’。由次代种的提取物和原有的血统纯化药剂相结合而成的产物,大药只是它的简称,洛基在第一次临床试验后为它取的名字叫做‘地狱之匙’,因为喝下这种药物的人会将自己化身为地狱本身,以业火折磨并摧毁周遭的一切。并最终杀死自己。 使用这把钥匙后,服药者的生命以及所有理智就会被摧毁,随后不分敌我的展开进攻。而为了扼制这种误伤的情况,洛基以黑暗炼金术打造了一顶铁质的荆棘王冠,以此来驱使失去理智的服药者。 阿瑞斯用双手举起一顶铁荆棘编制而成的王冠,用力戴在头上,在接触到肉体的瞬间,那铁荆条仿佛有生命一般生长延展,尖刺刺入阿瑞斯的额中,一时间鲜血直流。 药效即将发作,一股黑暗席卷了阿瑞斯的视野,他叹了口气,随后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了以人类之躯所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常先生……领教了。” —————— 超越人类的怪物、超越人形的怪物、突破血统限制的怪物。 锋利的爪和刃,坚硬的鳞甲连带着突出的黑色骨刺,人类所能锻造的最顶尖的刀剑砍上去恐怕也只能听到清脆的断裂之声。 最重要的是,那是没有任何的战斗技巧的打法,将本身化为最疯狂的野兽,目光所至的东西没有任何分别,在它的眼中只有鲜美的肉食——已死的肉食、以及将死的肉食。 最原始的、野兽的战斗意识…… ——不输于我的战斗意识…… 在服过‘地狱之匙’后,阿瑞斯原本高大的身体再次暴涨,他的身形超越了人形的极限,可怖的高耸着,他的身后生出一条长长的拖尾,浑身的黑色鳞甲森严合缝。 荆棘的王冠深深嵌入了他的额头,那是附带了黑暗炼金术的产物,即使是阿瑞斯龙化后的躯体也无法挣断那样的束缚,也正是因为这件荆棘王冠的力量,使得死后的阿瑞斯仍然将目光牢牢锁定在了常先生的身上。 野兽般的目光、野兽般的对手。 ——让人本能地想与之一较高下,抛下一切琐事,只是酣畅淋漓、痛痛快快的拼杀。 常先生叹了口气。他不是第一次萌发这种感情,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而每当萌发这种感情的时候…… ——他都会痛感自己尚显青涩。 常先生早已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在学院做执行部专员的时候他可以为了一个高危混血种横跨整个安第斯山脉,几乎穿越了完整的古印加帝国版图;或者逆着尼罗河和危险分子展开激烈的追逐战,在追上后将对方绑在竹筏上,从尼罗河上顺流而下一路漂回赫利奥波利斯。 凡此种种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但现在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或者说……热血青年。如果常先生还是当年的那个自己,去年学院在罗布泊的戈壁滩上找骨殖瓶的时候,他就不会极力拦着校长,反而是撺掇着校长和他一块儿进去。 长大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但是长大之后就会觉得曾经无法接受的规则原来是铁则一样的东西,近乎律法一般,所以步入中年的常先生不能只逞一时快意而只和这位阿瑞斯捉对厮杀。 洛基之血的目的是墓室中尼伯龙根里的秘密,那么他的任务就是守住这处墓道的入口。也就是说他得拦住这帮家伙。 只是龙化后的混血种相当棘手,而且看这位阿瑞斯的状态,那可能并非一般的龙化,所以常先生没把握留下对方的全部。 算了,本来把自己的帐篷驻扎在墓道入口的附近就是为了应付突发事件。而且在调走其他专员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说这里防守空虚该怎么办,因为大家都知道常先生还在这里,所以发掘现场就绝对的安全。 而如果连常先生都确保不了场地的安全,那么再计较人数其实也就意义不大了。 常先生缓缓开口,吟唱起古老的龙文,只是他的声音庄重而神色严肃,仿佛在颂念庄严的佛经。 从某种意义上那确实是佛经中的一种,一种未曾记载在言灵序列表中的言灵,曾经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龙文的内容很短,常先生已经停下对言灵的吟唱,只是这并不是结束,他仍在开口,这次则是纯正的经文:“如是我闻,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因无法相,亦无非法相。” 狄俄尼索斯瞪大了眼睛,即使如此黑夜也无法掩盖常先生身上所产生的异变,他甚至觉得常先生身上的变化比阿瑞斯的龙化还要更具有视觉冲击力。 只是阿瑞斯已经化为地狱的本身,在他的躯壳中寄宿着纯正的恶鬼,只为吞食血食才留存于世。而常先生仍旧在颂念着经文,他赤裸着上身,宝相庄严,仿佛一尊罗汉。 他真的是罗汉。有数只臂膀正从他的身上生长出来,这些粗壮的手臂上满是壮硕的肌肉。现在的常先生有八只手臂,他的肢体舒展开来,在背后的灯光照映之下仿佛真的是金刚力士。 这言灵简直耸人听闻。 常先生现在的形象在佛教中是有类似形象的,在对那个形象进行描述时,人们一般将其讲述为有着八只手臂、三只眼睛和一颗威猛狮子头的金刚。 人们将这位金刚塑造为身穿宝石装饰草裙的形象,他的肢体展开,像舞蹈一样舒展。胸前的两只手作合十状,其余的手中则拿着各异的法器。他立足的地方通常被塑造为莲花座,以表达其光辉灿烂的力量和慈悲救赎的目的。 八臂金刚。藏传佛教中的护法神之一,在佛教中的地位和意义非常重要,既体现了佛教教义中的慈悲救渡之道,也代表着人们对于力量和神秘的敬畏之情。修行者和信徒们向这位金刚祈祷保佑,以获得他的力量和智慧。 这位金刚是有原型的,他的原型就是常先生言灵所产生的效果。在佛教兴盛的时代,古印度有一位混血种身份的佛教徒,他的言灵有着八臂的神通,并因此被人奉为金刚供奉,其形象也被固定并流传下来。 那是只流传于典籍中的言灵,有着超高危言灵的稀有度,却没有任何关于其强度的记载,就连eva中都没有相关的档案。 关于常先生的言灵只有唯一的一份档案袋,里面是常先生自入学之后直到在执行部任职期间参加的所有任务的汇总,林林总总事无巨细,全部被封存在一份档案袋中保存起来。 现在那份纸质档案的等级被标为鲜红的s,昂热校长将它锁在卡塞尔学院档案馆中最深处的地方,只是进入那里就需要s级的权限,而昂热将它锁在了一个需要校长特批才被允许打开的保险柜中。 而即使在常先生进入中国分部的决策层之后,也仍旧没有暴露自身的言灵,因为他所有的任务都是独自执行的,所以洛基之血的超级ai雅典娜查遍了所有能够查到的信息,也不能够得知常先生的言灵是什么。甚至连常先生的儿子小常都不知道自家父亲的言灵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常先生能打。 非常非常能打,能打到常先生甚至不需要小常帮忙,虽然小常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能打到常先生可以一个人脱了上衣就施施然站到墓道的入口前面守着,虽然当警报响起的时候他连入侵者到底是什么东西都不清楚。 而常先生所做的唯一准备就是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站在雨幕之中把它慢慢喝完。他的身上别说武器了,连一把指甲刀都没有带。 现在大家知道为什么常先生能够这么干了,因为他的言灵。 这个世界上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个言灵的效果,在常先生展露言灵之前,其他的人只能够通过对言灵的命名来进行猜测,就如同从“黑日”和“秽月”那样的命名来猜测效果一样。 这就是中国分部部长的言灵了,所有战斗类型分部长中最能打的一个分部长所拥有的言灵。所以常先生能打,非常非常能打。 “如是我闻,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常先生眉头倒竖,如金刚般怒目圆睁,他那双眼睛似乎带着回声,只是看着也就好像被一种具象的威严所震动,那眼神中有着佛寺钟声的穿透力,能够刺穿人心,直抵灵魂。 在那双怒目面前,只有龙化后的阿瑞斯还能够保持着野兽般的战意,其他洛基之血的成员们竟在那怒目中感受到一股深入灵魂般的战栗。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徒,手中沾染了不知多少鲜血,同时也是混血种中的佼佼者,血统都相当优秀。 但现在他们在退缩在害怕,面前原本平常的中年男人终于褪去了平凡的伪装,虽然他刚刚还在喝着一杯既不符合分部部长身份的白开水,但现在他已经变成了此地中最接近龙躯的一个,就连服用过大药之后的阿瑞斯恐怕都难以力敌。 他只用一个人站在墓道的入口处,便足以震慑宵小,让所有的祟魔都不能上前一步,无人敢缨其锋。就如同真正的金刚一般。 “以是义故,故我来。” 常先生缓缓开口,声音犹如金石作响。 “曰:驱鬼遣恶。” “曰:显正破邪。” ——言灵·八臂金刚。 一百七十八章八臂金刚 第179章 一百七十八章八臂金刚 阿瑞斯发出一声怒吼,他朝着常先生猛然冲去,犹如脱闸的狂龙。 而他的确是一条脱闸之龙,大药在将他生命摧毁的同时,也将他的身体强度抬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迈出的每一步都深深陷入泥土,怒吼声甚至一度盖过刺耳的警报。 与此同时洛基之血的其他成员们也动了,在他们看来不会有人无谋到从正面面对此时炮弹一般射出的阿瑞斯,在这样的冲击面前常先生务必要进行闪躲,而常先生只要闪躲就不免会让开墓道的入口,他们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但常先生居然真的没有丝毫动弹,他就那样宝相庄严的站在墓道的入口处,看着冲来的阿瑞斯就好像正喝着一杯白开水,只是因为有些烫嘴所以他得先吹一吹,仅此而已。 阿瑞斯利爪纵贯而下,直扑常先生的面门。 最凌厉的动作,最简单的动作,最直接的动作! ——常先生所期待的动作! 那利爪上带着淋漓的死意,是野兽的本能和野兽所能造成的后果,不顾一切,玉石俱焚。 阿瑞斯本人此刻已经死亡,而他现在正成为真正的死亡本身。令人胆战心惊的毁灭被其浓缩于所有尖爪之上,挥舞翻飞之际简直能够消灭距离的概念,叫人直接从上窥见死的意志。看起来叫他战神并不妥帖,这位怪物才比哈迪斯更适合死神之名。 摧枯拉朽,爪光飞溅。 常先生分毫未退,他的八臂缓缓舒展开来,但并没有直接与阿瑞斯的利爪相争锋,和很多人想象中的“八臂金刚”不同,所谓金刚并不是表示力士无坚不摧的伟力,而是代表着另一种东西。 那言灵所生出的六臂的确有着极高的力量和防御力,但与“青铜御座”之类的防御言灵相比还是略显不如。所谓“金刚”,代表着颠扑不破的意思,在任何时间和任何环境中都不会被打倒。 少有东西是能够无视时间和环境的,但八臂金刚的言灵效果的确能够做到这一点,因为它所代表的东西是“真理”。一种概念,名为真理的概念,经过反复实验和探索而得来的概念。 可以经过漫长时间的考验和冲刷,在任何环境中都颠扑不破。 藏传佛教中的八臂金刚,身前双手合十好用以诵经超度,另外六臂则拿着降妖除魔的各类法器。 而言灵效果中的八臂金刚同样如此,它的效果并非是让常先生变成一个多长了几只胳膊的打手。言灵是一个神秘的领域,几乎与魔法相关,而多长几根胳膊对于战斗力的增长可以说聊胜于无,面对那些有着譬如君焰或者雷池的混血种,恐怕常先生就是再多长出六根胳膊都不是对手。 如果只是长出几根胳膊来,常先生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所有分部长中最能打的一个。有传言说常先生如果开启自己的言灵,可以与四五位以战斗见长的分部长交锋而不落下风。 “言灵·八臂金刚”并非只是让常先生长出几根粗壮结实的胳膊,粗壮和结实只是言灵的附带功能,世界上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这样个言灵的效果其实是让常先生成为一个强壮的战斗法师。 常先生双眼圆瞪,这是显教中的说法,金刚怒目,可让恶人见之而惧,不敢心生歹念,并由此来教化苍生。 但阿瑞斯已经是无法教化的恶鬼,就算是佛教中的金刚亲至也只能出手拔除。恶鬼的利爪近在咫尺,可就算是此刻,常先生仍旧没有摆出任何防御的架势,他的双手于身前合十,其余言灵催生的六臂则各显姿态伸展,六只手掌或攥拳或翘指,形态各异,如同结阵一般。 阿瑞斯的利爪突然之间就变慢了,虽然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东西对它进行阻隔,但那道锋利的爪刃的的确确在变慢,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屏障,每向下挥动一毫都要使出十足的力气。 常先生仍旧纹丝未动,仿佛视面前的阿瑞斯为无物,但阿瑞斯手中的利爪却越来越慢,越来越慢,那原本富有杀机的一击此刻已经慢成了缓缓飘落的柳絮。 他的整个身躯都开始缓慢的颤抖,仿佛在他的利爪面前遇到了什么巨大而坚固的阻碍,无论如何施力也无法再深入半步。但他的利爪面前只有空气,他那锋利的爪尖只要再刺出一指长的距离,就能够刺瞎常先生的眼睛。 洛基之血们惊疑不定的站住了,他们甚至没有发现常先生究竟做了什么,只能看到原本去势凶猛的阿瑞斯诡异般的停滞不动。 阿瑞斯的力量逐渐衰竭,他那恐怖的怪力已经被消耗殆尽。见此情景,常先生改变身后六臂的姿态和手势,看起来他并不应该叫六臂金刚而应该叫六臂观音,因为他此刻的仪态就像在进行《千手观音》那样的表演。 随着常先生姿势的改变,阿瑞斯终于结束了和那种诡异力量的抗衡,他从那种奇怪的泥淖之中脱出,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吼叫,而正在他重新蓄势、准备挥爪的时候,却发出了一声吃痛的怒吼,因为有无形的利器在他的鳞甲上割出了深深的伤痕。 阿瑞斯的面前仍旧空无一物,常先生宝相庄严,双唇紧闭怒目圆睁,但就是有看不到的利器割伤了阿瑞斯那经过强化后的鳞甲。 而且并非刀剑那样一道道的伤痕,阿瑞斯面前的整个身躯都在遭受无形的切割,就好像有一道刃上足够宽大的锋利刀剑正在缓缓切开阿瑞斯的正面。这话听起来相当荒诞,因为刀刃当然是越薄越显得锋利,但事实的确如此,阿瑞斯目前就在遭受着这样的切割。 因为对阿瑞斯造成伤害的并非刀剑,而是“概念”。名为“锋利”的概念。就好像之前挡下他的并非空气,而是名为“固定”的概念一样。 如果是路明非或者芬格尔听到这些名词,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想到炼金矩阵的规则来。因为炼金矩阵就是通过不同的炼金符号组合,来形成不同的“概念”来使用。比如说卡塞尔学院地下就有一个由弗拉梅尔导师亲自构建的炼金矩阵,涵盖了防御的方方面面,其中就包含着许多对概念的应用。 没错。炼金矩阵。 由言灵之力所催生的六臂,居然构成了类似炼金矩阵的效果,它们每一个不同的姿势都代表着不同的炼金符号,臂膀的姿势有所变化则炼金符号也会产生相应的改变。而合十的双手则用来充当炼金矩阵中最为重要的“圆”,负责统筹整个炼金矩阵的运转。 至于启动炼金矩阵所需要的“血”——常先生此刻正紧闭双唇,因为他的牙齿正在口中咬破舌尖,以他的舌尖血来作为炼金矩阵启动的关键。 是的,这就是“八臂金刚”所真正蕴含的力量,常先生的六条由言灵之力生出的胳膊就是他的法器,他以法器施法,合十的双手用来诵经超度,而舌尖之血则是舌绽莲花——舌尖绽放蕴含金刚怒火的、灭世的红莲。 只存在于典籍中的言灵、超越常人想象的言灵、改变混血种对于言灵看法的言灵。 在常先生入学的那年,弗拉梅尔导师还是个整日躺在阁楼之上酗酒的老牛仔,平素里的兴趣只有看西部电影和校园女子游泳锦标赛。那个时候还没有出现洛基之血的威胁,弗拉梅尔导师安安心心的蜗居在他的陋室之中摆烂。 然而弗拉梅尔导师发现了常先生,所以在常先生就读卡塞尔学院的四年里,只要常先生还在学校里,弗拉梅尔导师甚至都没有在那期间看过一整部完整的西部电影。可以说常先生大部分是由弗拉梅尔导师带出来,而当时学院的第一名则是由昂热校长亲自带的。 那是在一个下午,新一届入学的考生完成了3e考试,昂热校长带着还是新生的常先生叩开了老牛仔的阁楼,随后大声呵斥着让老牛仔关掉了正在放映着的《黄金三镖客》电影,那个时候老牛仔正看到“墓地狂奔”的片段,经典得不能再经典。 弗拉梅尔导师正想要发作,准备骂两句昂热好讹一些啤酒喝,但是昂热拍了拍站在他身边的常先生的肩膀,告诉他说自己发现了能够学习炼金矩阵的好料子。 昂热告诉老牛仔,说要么常先生天生就是为了炼金矩阵而生的,要么炼金矩阵是为了等待常先生才被发明出来的,虽然有夸张之嫌,但就算是弗拉梅尔导师也从未见过如此适合炼金矩阵学习的言灵。 ——因为他就是炼金矩阵的本身。 阿瑞斯的正面被割裂开来,虽然高强度的血统已经开始治愈他身上的伤口。但这样也只是让他重新忍受一遍被切开的痛苦罢了。他挣扎着朝常先生再次发起了一次冲锋,但这次力量已经大不如前,常先生停下结阵,转而挥动他强壮的六臂对阿瑞斯一顿暴打。 除却正在身前合十的双掌之外,常先生的其余六只拳头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对阿瑞斯进行打击。阿瑞斯的鳞片确实锐可伤人,但他身前的鳞片刚才已经被“锋利”的概念切割开来、纷纷坠落,此刻还正在重新生长的过程中,于是常先生可以放心大胆的打。 正如所有法师都偏爱近战一样,常先生这位本身的近战法师也是如此,只是随便结阵未免显得太过枯燥了些,该出拳头的时候还是挥拳痛揍对方老脸比较舒爽。 ——不能说常先生此刻的决策有些随意,恐怕任何人都无法拒绝这种拳拳到肉的爽感,就连老唐在哈萨克斯坦抢骨殖瓶的时候,都心痒难耐的先和昂热拼了一波剑法高低。 只是常先生现在的的确确已经有所成长,因为他原本的双手此刻仍然保持着合十的姿势,那是构成炼金矩阵的重要圆形,只要这个圆形还在,那些炼金符号倒是能够随机应变的摆出有用的姿势。 而在常先生年轻的时候,他其实是连这个圆都不保持,每次都必挥动八个拳头痛打对方。 他痛打了阿瑞斯一阵,最后六拳齐出、同时打在阿瑞斯的身上,仿佛携排山倒海之势,竟将这位龙化后的怪物生生打了好几个踉跄。做完这一切,常先生重新将六臂舒展于身后,随时都能够构结炼金矩阵的架势。 而洛基之血的众人则面面相觑,他们就这样看着常先生将龙化后的阿瑞斯暴打了一顿,却连对方的底细都没能摸明白。 在漫长的混血种历史上,被典籍所记载下来的只有两位有着“八臂金刚”言灵的混血种,一位就是佛教中八臂金刚的原型,另一位就是如今的常先生。 如此稀少的言灵,就算是当今世界也只有不超过五个人知道其言灵效果。而历代的洛基大多都在欧洲和西方活动,少有到东方去的洛基,对这个言灵更是一无所知。 事实上,就算直截了当的向人讲出这个言灵的效果,恐怕都很难使人立刻相信。因为比起“八臂金刚”这种操作拉满的机制言灵,人们实际上更愿意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黑日”那种伤害爆表的超模言灵。 狄俄尼索斯皱了皱眉,他正在思索如何破解面前的这个局面。他知道常先生是极能打的一个人,但就算是奸诈之神也只给常先生预留了两个成员:喝下‘地狱之匙’后的阿瑞斯以及维纳斯。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方似乎仅凭一个人就能够拦住他们的全部,和阿瑞斯作战时的画面更是匪夷所思,就好像真的如同金刚力士那样具有神力一样。 但眼下情景不由得他们再拖,他们的任务是在尼伯龙根中找到奸诈之神所需要的秘药,可他们现在却被常先生一个人堵在墓道之外。而且看样子常先生连汗都没有出一滴,只要他愿意,可以一直站在那里,直到那个s级的小队破解完尼伯龙根出来为止。 奸诈之神的身躯太过羸弱,并且加上需要保密身份的原因,无法从正面直接参加这次行动,只是为众人做了战前分工和具体计划。但临时的指挥权在狄俄尼索斯手上,必要时刻可以随机应变。 “波塞冬。”狄俄尼索斯低声开口,“就在这里把死侍用掉吧。维纳斯,你参与拖住常先生的任务取消,和我们一起用‘飞鞋’直接转移到墓道里面。我们一起进入尼伯龙根。” “现在就要用掉吗?”波塞冬低声问道,“奸诈之神要我们把死侍用在尼伯龙根里。而且‘飞鞋’要用在逃离现场的时候……” “废话,现在如果不动用‘飞鞋’,我们连墓道都进不去,还怎么进去尼伯龙根?连龙化后的阿瑞斯都不是他的对手……你信不信如果没有死侍阻拦,常先生能完全无视阿瑞斯而先追上我们,然后挨个儿把我们全拆了!” 狄俄尼索斯的声音有些烦躁,“情报方面缺失的太过严重了,我们只知道常先生能打,却不知道常先生居然这么能打,到现在我们甚至都看不出他的言灵到底是什么效果……把死侍放出来吧。” “是。”波塞冬点了点头,他拿出炼金圆盘,上面是镌刻着‘言灵·门’的炼金矩阵。随后他拿出了一个小玻璃瓶,其中装着洛基的鲜血。 波塞冬打开瓶塞,将洛基的血液倾出一线,低落在炼金圆盘之上。 而随着施术者鲜血的涌入,一个能够做到单向运输的‘门’被打开了,远在欧洲的阿波罗已经做好准备,将向这个‘门’中送入死侍。 一整支由龙形死侍构成的大军。 试试这个大场面以及接下来的混战能不能把握,如果可以,就准备在龙三放飞自我了。我已经在龙三准备好了绝对爽的大场面。 以及相应的伏笔。和脑洞。感觉对这个言灵的设计还是不错的,自我感觉良好。 真想快进到龙三。 换了个封面,虽然还是有点拉。然后改个简介。以及今天破900收藏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一百七十九章污毒之妖(3) 第180章 一百七十九章污毒之妖(3) 路明非并非没有进过尼伯龙根,他进过bj地铁的耶梦加得建造的尼伯龙根,以及在自己老家高架桥上的奥丁的尼伯龙根。至于青铜城,由于建造者老唐坚定为非尼伯龙根所以不算。 但在这座古墓里的尼伯龙根和那两处都不太相同。 小龙女的尼伯龙根未免有些荒凉,而且由于地铁存在的原因让整个尼伯龙根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人家奥丁尼伯龙根的入口是高架桥,好歹需要自己开车或者步行进去,你倒好,直接修地铁。 这什么,‘前方到站bj地铁尼伯龙根,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抛开小龙女进行建造时的古灵精怪的想法,她的尼伯龙根中也是相当荒凉,偌大的地方只有哥哥妹妹两条龙住,哥哥还是个低智儿童,唯一的娱乐项目是看电视机……不过考虑到这个世界线有着哈提和斯库尔的存在,bj的尼伯龙根其实是所有龙王老巢里最热闹的一个也说不定。 ……而且不知为何他总浮现出芬里厄和他的儿女一起打斗地主的情景,而孝顺的……虽然不知道龙类有没有孝顺这个概念,但总之孝顺的哈提和斯库尔总是想方设法的输给低智的父亲,好逗老爹哈哈一笑。想来此景此景真是令人感动,建议加入第二十五孝,俩龙娱爹。 不过在加入了夏弥之后他们就玩不了斗地主了,适合四个人的游戏……这一大家子或许会选择搓麻将也不一定,但说实话路明非并不确定厄里芬能不能学会打麻将,暂时假定它在这个世界线上没有那么弱智好了。 于是路明非开始想象这一家四口围着麻将桌打麻将的场景,真是家庭和睦其乐融融,就是不知道打的是什么类型的麻将。 思绪有些飘远,连思维都能够如此放飞自我,这延展力若是能够用在炼金矩阵的开发上,他现在恐怕早就成为无冕的弗拉梅尔导师了。说起弗拉梅尔导师就不得不…… 路明非用力摇了摇头,趁着自己还没有开始往退休生活进行想象的时候,重新回到了对尼伯龙根的对比当中,重启前他只进过两个尼伯龙根,第一个就是小龙女的bj地铁,而另一个进入的尼伯龙根则是奥丁的,就修建在自己的老家。 这位北欧神话中的众神之王以整个城市作为自己的领地,在他的领地之中下着永不停歇的暴雨,暴雨是一种媒介和载体,那是奥丁大猎的先兆,但整日整日下着那样的雨,他的领地也不算太宜居。 不知道这家伙一个人在自己尼伯龙根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和做些什么,他手下的那些死侍们别说打牌打麻将了,恐怕就连最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都算不出来。 没错,路明非在比较尼伯龙根的宜居程度,因为眼前的尼伯龙根就给他一种非常宜居的感觉。 这里似乎和‘龙类居所’完全搭不上边,天空中虽然没有太阳,但是却散发着温暖的光芒,放眼所及只能看到生机盎然的翠绿草木,高大树林是某种乔木类植物,空气中弥漫出某种果实的香甜气味。气候温暖宜人,除了植物生长的速度不太对劲以外,实在看不出哪里有什么凶险的杀机。 ——但的确暗藏了杀机,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们一行人还没有发现之前任何一个误入此处的失踪专员。 “我记得尼伯龙根是精神世界来着。”芬格尔挥动短刀,砍开面前不知名的植物,语气有些疑惑,“构成精神世界的东西不应该是精神才对吗?传说这里到处都是被杀死的金属。” “没有任何典籍正式记载了这种说法。”夏弥说道,“芬格尔师兄说的那些应该是炼金术师手抄本里的推测吧。” “师妹对炼金术也有研究?”芬格尔喜笑颜开,“师兄也是炼金术的高手啊,有什么问题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切~师兄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 夏弥做了个大大的鬼脸,“防火防盗防师兄!” 芬格尔和夏弥在尽力的没话找话,这是为了稍微缓和一下队伍里的氛围。除了原本的四人小组之外还有两个a级混血种,两位专员的言灵能力属于治疗类的言灵,跟进来主要是为了帮助搜救和治疗之前迷失在尼伯龙根中的其他专员。 按理说和芬格尔斗嘴的不应该是夏弥,平时负责和废柴师兄针锋相对的是路明非,只是现在的路明非一脸凝重,面瘫犹如楚子航一般。 其实他只是在出神思考问题而已,在夏弥说出防火防盗防师兄的时候,路明非已经不可遏制的想象奥丁在自家尼伯龙根里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娱乐设施。但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他到底能做什么。 虽然奥丁本人在自家找不到什么乐子,但是老唐倒真的在高架桥上找到了娱乐项目,在强烈的想要测试最新火力的愿望下,老唐已经研究出了如何制造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之间的通道。虽然只能维持很短的一段时间,但对老唐来说已经够用。 现在的他有事没事就会附身在盔甲上,开着那款炼金术改装版保时捷进去开无双割草,美其名曰测试火力。不知道奥丁本尊现在知不知道有这么个事儿,按照老唐同志那种近乎恐怖的割草速度,奥丁手下的英灵就算是海量也恐怕撑不过两周。 楚子航轻咳了一声,将路明非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并同时打断了芬格尔和夏弥的斗嘴。 大家一时间都看向楚子航,等着他的下文。 “你有什么发现吗?”夏弥眨巴着大眼睛,“师兄。” “怎么这声师兄就叫得这么亲切!”芬格尔大声抗议,“偏心啊偏心!” 楚子航摇了摇头,亮了亮手中的指南针,“最重要的是保持方向。芬格尔师兄,我们现在有些偏航,需要重新往右侧进行调整。” “这种鬼地方完全没办法判断方位啊……”芬格尔嘟囔道,“因为没有太阳的原因所有灌木生长的方向都杂乱无序,没办法通过这个辨别南北。” “但是能够通过指南针来辨别方位就很奇怪,精神世界里的指南针不会出问题吗?”一位医疗专员问道。 “精神世界里说不定还能有电视信号呢!”夏弥说道,“密党记录以来,此前好像没人进入尼伯龙根诶。我们应该是第一批。” “事实上这里并没有信号。”楚子航掏出手机,随后忽略了夏弥的第二句话,“而且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一个失踪的专员。我在怀疑我们的决策是不是有问题……” “这个尼伯龙根不太发达……肯定有尼伯龙根里可以有手机信号!” “我的建议是继续往前走,因为我们已经没有后路了。”芬格尔揉了揉肩膀,随后开口,“还有师弟,你来替我一下,换班了。” “嗯。”楚子航点了点头,“我来……”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这个时候路明非上去接过了芬格尔手中的短刀,代替废柴担负起辟路的责任。 “哦!”路明非挠了挠脑袋,回头看了一眼楚子航,“废柴喊的是我。” “嗯。我确实在叫他。”芬格尔冲楚子航点了点头,“觉悟很高,但现在换路明非开路,你的任务是帮路明非调整方向,然后陪漂亮师妹聊天。我想拽两根草来做点研究。” 说完话后他居然真的躬身拽起了草,因为此处的草确实有值得这么做的价值。 芬格尔刚才所说的“没有后路”并非是某种心境的表现,而是他们的确没有了现实意义上的“后路”。 路明非接过短刀开始劈砍。一行人在这片丛林之中继续前进,只是他们越前进越觉得这里不对劲,原本看起来欣欣向荣的场景此刻竟有些诡异和惊悚的味道。 不知名的果实味道甜的发腻,闻得多了竟带给人一种如同鲜血般的味道,满溢在肺叶之中,让人不免有窒息之感。众人大口呼吸,冀希着能跟得到一点新鲜的空气,但每次的呼吸都只能得到浓重的鲜血味道。 土壤也开始变化了,虽然周围的场景看起来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踩在脚下的已经并非坚实的土地。执行部专用的作战靴每走一步都会陷入潮湿柔软的泥土,虽然并不深,但每次拔起来都会很费力,可是这里的空气湿度并不高,附近也没有河流淌过。土壤湿的莫名其妙。 最可怕的事情还是这些树木,原本那些植物的生长速度就很快,在刚刚芬格尔负责辟路时,那些被砍断的植物在他们又走出五步距离的时候就会开始重新生长,回头看去的时候简直不能够辨别来路。 而现在植物的生长速度更是夸张,他们需要抓紧时间才能够从开辟而出的道路中前进,因为在路明非砍断那些植物的瞬间,它们就会重新开始生长,而生长的速度只能够用恐怖来形容,他们甚至能够听到植物生长时所发出的沙沙声。那些绿色植被的长势肉眼可见,就像一团火顺着浸了油的棉线向上延展。 开辟道路的任务变得越来越近艰巨了,刀剑已经无法完成这样的任务,芬格尔说干脆用君焰试试,反正两位医疗专员的治愈类言灵是水系的,两位a级血统的混血种,所能够调动的水源已经很是庞大,保住众人的同时将这片树林烧尽应该问题不大。 但这个提议遭到了楚子航的反对,原因是之前那些失踪的专员很有可能和他们一样迷失在了这片树林之中,贸然使用君焰的情况下,可能会造成误伤。 他们不得不一边砍出一片立足之地一边商量方案,最后是夏弥站了出来,她的言灵是天空与风之王一系的“言灵·风王之瞳”。正常情况下这是龙卷一样的风旋,但夏弥显然对自己的言灵操控极为纯熟,她模拟出了许多个薄而锋利的气旋,用多个气旋构成了一个微型的小龙卷。 这个小型的龙卷风可能只有半人高,但效果显着,所到之处只见树枝断折树叶飞舞。如果非要做个比喻的话,那就是一架联合收割机正在麦田里做收割工作。 他们就用这样的方法在丛林之中继续前进,由楚子航对方位进行纠正和调整。 在行进了一段时间之后,树木的那种诡异的再生能力消失了,不仅如此,它们变得逐渐稀疏起来。 天光暗淡了下来,这并非是天空整体变暗,而是他们正在朝着前方暗淡的天空走去,每走一步都让他们更加逼近后方黑暗的所在。 空气中的那股近似血腥的甜腻果味儿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血腥味道,并且带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腐烂气息,仿佛已经流淌了多年。靴子所立足的并非土地而是接近泥淖状态的潮湿泥土,靴子踩上去就会深深的下陷。 好在树木稀稀疏疏,此刻换成楚子航开道,他用君焰炙烤着脚下的泥土,使其变为坚实的土地,一行人就这样缓慢的在泥沼之中前进。而在经过了最后一片干枯扭曲的灌木时,他们终于见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此处的天空已经完全变为了黑夜,与诺顿青铜城的穹顶不同,此处漆黑一片的天空中找不到任何星星和月亮,哪怕是虚假伪造的都没有。 但他们仍然能够看清远处泥淖中的场景。 无边的泥沼仿佛大湖,只是在沼泽的泥土中掺杂着淡淡的陈旧红色,那是流淌了不知多少年的鲜血。 在沼泽的正中央赫然停着一艘巨大的独木舟,舟身刻满繁密的花纹,并在舟身的表面以浮雕的形式雕刻出锁链的形状。 用来制成独木舟的树干相当巨大,恐怕有一个房间那样宽,难以想象居然有那样巨大的树干。传说名为任公子的人,以五十头肥牛作为鱼饵,蹲在会稽山上,将钓钩甩到东海来钓鱼。 而如果真的有任公子这个人,他所用的鱼竿也只能是面前这制成独木舟的巨大树木。 上古时代的中国混血种们伐下这棵高大粗壮的神木,他们用潮湿的泥土覆盖出需要保护的位置,单是这项工作就费去了一个月的功夫,随后还要不断保持泥土的湿润。 随后他们用烈火烧烤须挖掉的部分,先以烈火炙烤,随后用斧砍刀劈。火和石斧轮番使用,层复一层挖开中空部分,最终独木成舟。这项工作陆续进行了三年。 接着是对独舟进行雕刻,繁密的花纹乃是镇邪的图案,浮雕的锁链是为了锁住邪祟。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们以此独木舟镇压在死后仍为害一方的妖怪。 那是一头九头的怪蛇,就算是如今,它的尸身仍未完全腐朽,此刻它的尸体正被钉在那艘木舟之上,它的每只头颅都穿过雕刻而成的锁链,并以尖利而巨大的铁钉贯穿。 相柳。 最近在忙驾照,而且速度好像变慢了。改了新的封面和简介,大伙儿没事可以在评论区搞点中肯的书评,我闲下来之后截图去贴吧引流 一百八十章 污毒之妖(4) 第181章 一百八十章·污毒之妖(4) “目前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专员……他们也许是迷失在那些丛林里了?”一位a级专员收回了看向相柳的目光,作为医疗兵,他时刻谨记着自己的任务。 “这么大片的丛林没有办法搜寻,而且那些植物的生长速度也不允许。”楚子航摇了摇头,“唯一的办法就是破解这个尼伯龙根。既然中国古代的混血种以尼伯龙根作为考验的场地,如果史料说明正确的话……只要在这里找到秘药,就能够解除这个精神世界,那些专员们会被直接释放。” “……您是说,秘药?”那个专员愣了一下。 “抱歉,这个暂时好像还属于机密。”楚子航有些窘迫,他还以为参与发掘工作的专员们会知道这个,毕竟他们好歹也属于精英的a级。 “喂喂喂,别管秘药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之前那个叫小常的,他讲山海经的时候你们有没有认真听啊。”芬格尔咽了口唾沫,“我当时有点走神。” 他看向远处的怪蛇以及天上的天空,越是接近怪蛇尸身的天空就越是深沉如墨,芬格尔现在开始怀疑是这条蛇的尸身甚至影响了尼伯龙根里的天空。 即使死后也让人不得安宁的怪物。 “当时我也没怎么听。”路明非也在看着那条怪蛇发怔,这玩意儿的形象让他想起八岐大蛇,在梦境中的红井里他其实有见到那玩意儿的尸体,“我当时在想常先生说话的语气好像我的高中语文老师……” “我听了。”楚子航点了点头,不愧是什兰中学的优秀好学生。 “名为相柳的九头怪蛇,也许是次代种的蛇形龙类,在上古时代被禹所诛杀。但即使死去,相柳尸身所流出的血仍旧污染着大地,禹命人用土将它掩埋起来,掩埋三次,但每次土地都会陷下去。最后禹只好下令将这片土地开辟为池子,并在池畔筑起一座高台以镇压妖魔。” “看起来他并没有铸造高台而是做了一艘大独木舟。”路明非说道。 夏弥点了点头,“从舟身的花纹上来看的确有镇压妖魔的符号,如此粗壮的树木在古代也是被称之为神木的存在,禹砍伐了一棵神木用以镇压死去的相柳,那些钉在它脑袋上的钉子是为了防止它的复活。” “次代种也有复活的可能性吗?”路明非闻言一怔。 “海洋与水之王一系的龙类有着强大的生命力,以此代表着海洋般的生机。”夏弥解释道,“世界上有很多地方都有多头蛇的传说,而多首就代表着多条命,古希腊神话中的九头蛇有一颗不死脑袋,中国古代的相柳则是死后还在污染大地,这其实就是在暗示它强大的生机。” 楚子航点了点头,“而且世界各地都有着对大洪水的记载,倒也和各地都有怪蛇的神话相吻合……我在想会不会是在上古的时代,海洋与水之王曾经大肆进攻过这个世界,而根据中国神话中的记载,当时进行了抗争并击退了他的就是中大禹。看目前的场景,如果相柳是水之皇帝的下属,结合大禹杀死并封印相柳的故事,那么传说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从‘神话是对龙族历史的暗喻’这一点来看,这说法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上古时代的人类如何对抗次代种和初代种一直是一个迷。”芬格尔摇了摇头,“而且由于‘上古时代的神话历史,是龙类之间的历史’这个观点,密党其实一直对中国古代的神话考据持怀疑态度。” 路明非突然想起当年在图书馆借阅炼丹术相关书籍的时候,朱什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他点了点头,开口问道,“是因为史料不清晰吗?我听说是翻译问题和夹杂了太多龙文所导致的。” “并不是,你说的那些是史料方面的问题。中国古代混血种的历史有两个很尴尬的点,一是史料方面难以翻译并且夹杂不清,二则是在神话内容上与龙族谱系原理背道而驰。”芬格尔开口解释,他对中国的神话居然也颇有研究。 “举个例子,在龙类的历史中,战争是永恒的主旋律,但这里的战争指的是‘龙与龙之间的战争’而并非‘人与龙之间的战争’。譬如古埃及中的神明赛特就曾经和他的神明兄弟奥西里斯发生过战争。现在我们已经能够得出赛特是真实龙类的结论,那么这就是真实的‘龙与龙之间的战争’。而在编纂神话的时候,神明的身份其实就是‘龙类’的代指。” “这和中国神话有什么关系吗?”夏弥问道,“中国神话中也有很多关于斗争的记载和神明啊。” “关于芬格尔师兄说的这一点,我其实也有听说过。那是大二的龙族谱系学和龙族历史学的课程上,因为教学的内容大量略过了中国古代的混血种历史,所以我专门请教了当时的老师。” 楚子航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芬格尔的观点解释:“中国的神话体系事实上比较杂乱无序,而且神话中的主角大多数并非神而是有着某种力量的人,譬如‘后羿射日’中,代表着神明的其实是天空中的金乌,按照龙族谱系学第一原理,拥有神力的金乌暗喻着青铜与火之王一系的龙类,而后羿代表着的则是混血种。这是‘人与龙之间的战争’。” “人与龙之间的战争,而作为混血种的后羿……杀死了九头龙类?只用一把弓箭?!”夏弥瞪大了眼睛。 “没错,”楚子航点了点头,“那个教授告诉我说,就算能够解释战争双方并非全是龙类的问题,中国古代的神话也不能够做到合理的解析。因为中国神话过于夸大混血种一方的力量。譬如海洋与水之王曾经在地球上制造了灭世的洪水,在世界各地都有着关于大洪水的传说可以作为印证,但关于洪水为何消退,密党方面则是这样解释的—— “教授们认为,在洪水到来之际,混血种们制造了巨大的方舟,譬如基督教中所记载的诺亚方舟,混血种们制造并躲藏在大舟中躲避洪水。而在此期间,海洋与水之王与其他的初代种们展开了战斗,并最终在战斗中落败,因此大水退去,混血种们得以重新登上陆地。” “楚子航之前也说了,这是密党中最为主流的看法,而在中国,是一个叫大禹的牛逼角色站了出来搞定了洪水。” 芬格尔接着说道,“大洪水就是海洋与水之王本尊的象征,躲避大洪水就是避开他的锋芒,在其他的神话中人们都是这么做的。但是在中国并非如此,一个叫做大禹的牛逼角色搞定了代表着海洋与水之王的大洪水。如果中国的这个神话成立的话,当年洪水退去就不是其他初代种的功劳而是大禹这个混血种的功劳,原本预测中‘龙与龙之间的战争’则变成了‘人与龙之间的战争’。” “他们估计不相信古代的混血种能够搞定龙王吧?”路明非伸手指了指面前的相柳尸体,“但我们面前就有一个已经歇逼了的次代种啊,这玩意儿怎么看都不是普通龙类吧?” “不信任古代混血种的战斗力只是一方面……还有师弟你不要指了,我第一眼就看出那玩意儿不会是普通龙类,日本神话里八岐大蛇才八个脑袋,这家伙有他妈的十个……” 芬格尔叹了口气,接着开口道:“另一方面是因为历史上的不同发展,传统意义上讲,是龙类教会了人类关于生活生产的事情,比如对于火种的运用。希腊神话中说是普罗米修斯为人类取来了火种,在龙族谱系学的教授们看来,普罗米修斯很有可能是一位青铜与火之王一系的次代种,他是龙族中的异类,同情并帮助人类,为他们讲述关于火的相关知识。由此产生了‘盗火的普罗米修斯’这样的神话。” “而在中国,是名为燧人氏的混血种发明了钻木取火。”楚子航点了点头,“与传统认知中‘龙类对人类施舍才使人类进步’不同,中国的神话中是人类自行进步,不仅有燧人氏,还有有巢氏教导人们筑造房屋,神农氏教导人们辨别草药,在其他神话中需要龙类指导才完成的任务,中国古代的混血种们则是自行解决。” “这么说来中国混血种还真是夸张……”夏弥吐了吐舌头,“怪不得那些所谓正统的密党不愿意承认,分明就是拉不下面子嘛。不能承认有比自己还要强的。” “喂喂喂,大家都是黑王血裔,谁还比谁高贵了……”芬格尔不忿的反驳。 眼见夏弥和芬格尔又要吵起来,楚子航急忙加入了劝解的行列。两个医疗专员提醒说现在不是应该试着找找失踪的专员,楚子航说我们现在不要吵架,当务之急是破解尼伯龙根,夏弥说我们中国混血种就是比北欧混血种厉害,芬格尔说你说的对,但是大家都是黑王血裔,这么争来争去真的没有意思。 事实上他们并非真的在吵架只是发泄,刚才的丛林之行过于窒息,事实上直到现在他们还在饱受着血腥味道的折磨,再加上相柳的尸体也实在太具有压迫感,几人都需要一个宣泄的点来让自己重新保持平静。 保持平静的好办法就是适当的幽默感,或者一场足以发泄情绪的辩论。 但这种情况下路明非居然没有加入战局,此刻的他有些出神,因为他正在回想刚才芬格尔所说的话,在下意识中他觉得芬格尔的话里好像有哪里不对,随后他终于想起来了,“废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芬格尔没有听到,现在的他已经开始争辩人类和猿人之间的区别了。 路明非做了个深呼吸,确保自己的手能够稳定的指着相柳的脑袋。 他先是查了一遍,在揉了揉眼睛之后他又查了一遍。 “等一等!别吵架了。”路明非喊了一声,“有谁注意到相柳原本是几个脑袋吗?我怎么查的相柳脑袋有十个啊?” 众人都停了下来,开始动手查证相柳的脑袋。 “十个……” “十个……” “我查的也是十个。” “奇了怪了,最开始好像不是十个啊?!”芬格尔吃了一惊,“而且我记得在神话里,相柳好像是一头九头蛇啊?” “不是好像,在神话里它就是一条九头蛇……”楚子航的脸色有些古怪,“在我们刚才耽误的一小段时间里,它多出来了一个头……而且还有一条脖颈。” “哇!尸变啊!”夏弥激动的喊道,但脸上却是满满的兴奋,“有没有带了糯米的!或者黑驴蹄子也可以!” “这种情况下当然是铜钱剑才更有用啊!”芬格尔说道。 “黑驴蹄子!” “铜钱剑加符水!” “别吵了别吵了,这种情况下明显用物理超度比较好吧?” 路明非开口打断了两个活宝的争吵,这一路夏弥几乎和芬格尔争论了一路,看来小龙女也迅速找到了自己的斗槽对象并迅速适应了人类的身份,但问题是自己身边怎么总是环绕着这么多的活宝呢? 哦,原来是同类相吸啊,那没事了。 “有人带了重武器吗?”楚子航估算了一下相柳的体型,那玩意儿大概有四层楼那么高。 “只带了两把手枪……”那位a级专员有些尴尬,“而且手枪还是因为要进入尼伯龙根做救援工作而临时申请下来的。分部对于枪械类武器的管制可以用苛刻来形容,通常b+以上的任务才能够领到枪械。” “不过子弹倒是最新标配的新水银……” “还没能测试新水银子弹对次代种的杀伤作用呢。”路明非点了点头。 “脖颈处的连接点或许是弱点。”楚子航分析道,“我尝试用君焰烧那里试试,蛇的攻击方式是什么?” “结合相柳神话中的设定,或许会喷毒水?”路明非皱眉道。 “我我我!”夏弥举手,“我可以用风王之瞳把毒水吹开的!” “我们就负责尝试射击眼睛吧?”一位a级专员说道。 “嗯。”路明非做了个深呼吸,随后他拔出两把小太刀,康斯坦丁在其中掺杂了炼金材质,并伪装成普通刀剑的样貌。“那我去给他修脚。” “喂喂喂……你们不要说的这玩意儿下一秒就要复活了一样好吗?”芬格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很不吉利的好不……喔喔喔喔真活啦!!” 那头怪蛇的第十个头颅发出震耳的咆哮,原来蛇类除了吐信子的声音居然还能发出龙一样的怒吼。 随着那声怒吼,其余九颗业已死去的头颅重新活了过来,它们嘶吼着挣扎起来,妄图脱离钉在它们脑袋上的尖钉。 巨大的独木舟上,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影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借着此处夜色的掩护,没有人发现他。 那是狄俄尼索斯。他带着所有的‘飞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相柳的身边,并打开了贴满封印的手提箱。让海德拉的那颗不死头颅在相柳的身躯之上生长,重新唤醒了这位次代种的尸骸。 为‘登基为龙’而来。 完了,心态崩了。网络中断导致压哨失败。 以及速去书评区置顶参加打分贴,安抚我受伤的心灵。 一百八十一章恶魔梦醒(1) 第182章 一百八十一章恶魔梦醒(1) 生有十首的怪蛇发出高亢的咆哮声,每一颗脑袋后的长颈都如同摆动的海藻。即使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怪物也过于庞大,难以想象中国古代的混血种们是如何将它杀死并钉在此处。 相柳的每条长颈都在拼命的摆动,好像一条条毛毛虫高耸起背部那样挣扎,拼命想要将头颅带离束缚、重获自由。但那些巨大的钉子上带有神力,它们贯穿了这头怪物,使九个脑袋都不能从独木舟上脱离而出。 唯一高昂的第十首与其他九首的长相并不相同,但很显然它是目前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脑袋。 此时的状况超出了预料,狄俄尼索斯不知该如何是好,在洛基的设想中相柳是被遗弃的尸首,修建这个尼伯龙根的真正目的是保护其中的秘药。 但现在看来中国古代的混血种们并没有这么做,他们甚至专门为相柳打造了一口与之匹配的棺材,独木舟上带有封印和镇压的力量,那些巨大的铁钉仅凭相柳本身的力量根本无法拔除,而狄俄尼索斯也无能为力。 “漫长的时间让死去的躯体失去了原本的力量了吗?可就连被钉穿了上千年之久的赛特在脱困之后都展现了次代种的统治力……杀死相柳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狄俄尼索斯有些动容,但无论如何,现在都是寻找秘药的最后时机。众人的飞鞋全部交于他手,因为常先生像个怪物一样挡住了全部的龙形死侍,要想按原定计划完成任务已经不可能了,现在的他身上肩负着重任,必须得为奸诈之神找到秘药才行。 他摇了摇头,最后看了一眼地面上远处的卡塞尔学院小组,由于夜色的掩护他并没有被发现,随后他转身,从独木舟的边缘朝它的内部走去。 和正常情况下想象中的独木舟船舱不同,这艘巨大的独舟中修建了专门的梯道供人行走,因为在独木舟的底部有一个形似祭坛一样的东西。 由海德拉头颅所引导的相柳躯体正在疯狂的挣扎着,试图脱困的巨兽让整个独木舟也随之颤抖晃动,此刻独木舟的内部犹如经历一场巨大的地震。狄俄尼索斯克制住了使用剩下的飞鞋来赶路的冲动,因为这些可以短距离空间开辟的道具还需要带着他在寻获秘药之后逃出生天。 他稳了稳脚步,提着手中的贯邪,向独木舟的内部走去。 ———— “看起来它完全没有办法脱困啊……老祖宗造的东西真靠谱呀!”芬格尔感慨道。 在黑夜中,巨大的独木舟舟身正在发出光亮,无数橘黄色的符文浮现而出,并发着暖光,像是在镇压着挣扎中的相柳。 “那是我们的老祖宗,废柴你个德国人在这里攀什么亲戚!”路明非骂了一句。 “各位英雄好汉,看这情况相柳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了。”芬格尔双手合十,对着众人上下摆动,如同拜佛,“所以我们能不能离它远点?第一它好像跑不出来,第二我觉得我们目前的攻击手段派不上什么用场的啊!” “登基为龙的秘药在里面吗?”楚子航问道。 “常先生说根据记载就在这里,”夏弥点了点头,“他们也是根据记载才找到这个墓的,不会有错。” “尼伯龙根的内容是相柳和秘药,很有可能两者是一件事。想要得到秘药就得过去看看,常先生说这个尼伯龙根是为了筛选够格得到秘药的混血种……为此,建造尼伯龙根的人,居然留下了一个次代种作为考验吗?” “为了筛选够格得到秘药的人,就连次代种都被作为了关卡的一部分……不得不说,真是大手笔啊。” “你们怎么还讨论上了?……我也是这个团队的一份子,能不能听一听我的诉求啊……”芬格尔凑上来,“师弟师妹们,听师兄一句劝……” “废柴闭嘴。”路明非拨开芬格尔凑过来的脑袋,“但是相柳的周围全是沼泽,如何过去也是一个问题。开君焰的话,师兄你受不了那种消耗的。” “我可以用风王之瞳试试!理论上是可以做到飞行的!”夏弥同学踊跃举手。 “周边都是沼泽,理论上的事情实在太过危险了。飞到途中会掉下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好想上去给它来一刀,这么叫叫叫的真是烦啊。”路明非撇了撇嘴,却发现大家都保持呆立不动的姿势。 “喂喂……”他愣了一下,“你们搞什么,这么关键的时候玩木头人……我这槽不好笑是吗?” 但大家并不仅仅是在玩木头人,他们甚至失去了颜色,不仅如此,整个尼伯龙根都变成了灰色的场景,像是瞬间定格的旧照片。只剩下路明非还保留着彩色的样子。没有任何预兆,连相柳都停止了挣扎和嘶吼。 “路鸣泽!”路明非终于想明白了,随后他惊喜的喊了出来,“你复活了啊!” “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哥哥你不要说的好像我死了一样。” 穿着正装的小恶魔一脸慵懒的微笑着,他站在远处的泥沼上,冲路明非招了招手,随后就那样在沼泽之上走了过来,期间他那漂亮的小皮鞋甚至没有沾上一点泥巴。 “真是个好觉,哥哥你也应该给自己放一次假。你知道雨声会助眠吗?早在人类还在穴居时,遇到下雨天的情况下就可以不必外出狩猎,大家就安安心心窝在山洞里睡觉。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在雨天里睡觉的好习惯。” 路鸣泽的手里端着一个高脚杯,“我找了一个常年有雨声的地方睡了很久。所以恢复得也很不错。” “听起来不错。但很可惜我已经过了睡懒觉的年纪了。”路明非指了指小恶魔手里的高脚杯,“未成年人禁止饮酒!怎么每次见你的时候你都要拿杯酒啊!” “庆祝我们的重逢啊哥哥,好久不见!”路鸣泽遥遥举杯,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听到这话让路明非也略微有些出神,小恶魔沉睡的时间是在大一上半学期,而现在都已经要大二了,时间马上就要整整一年。 一年的时间里事情也还真不少。 “嗯。”路明非轻轻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哥哥瞒着我做好大事啊!”路鸣泽突然切换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你这样搞,我的服务都派不上用场了!失去客户的恶魔会被地狱打差评的。” “当你只有我这一个客户的时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外挂用起来怎么样?” “挺好的,虽然两个言灵是很爽啦……但是感觉还是有点不够。”路明非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线有多难搞定啊,而且故事发展顺序变了好多,作为重启者的优势只能体现在大局上……” “只不过稍微上调了次代种出现的频率和初代种的强度而已。哥哥你作为一名专业的gamer,应该很快就能习惯才对。”路鸣泽笑了一下,“况且哥哥你现在不也得到了诺顿的帮助吗?坐拥炼金武器生产商的感觉如何?” “稍微上调次代种出现频率是指赛特、哈提、斯库尔还有现在这个相柳吗?而且你可没有告诉过我初代种的强度有那么夸张,老唐就不用说了,海洋与水之王能够召唤鬼齿龙蝰那种东西,而且小龙女的强度是不是也有点高啊?能不能削弱一下。” 路明非顿了一下,随后换了严肃的语气。“还有我的炼金武器生产商不叫诺顿,他的名字叫做老唐。下次不要叫错了……” “罗纳德·唐嘛。”路鸣泽点了点头,“哥哥你说是那他就是咯。和他打的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他放海了呗。我还真信了你的邪,感觉50%程度的融合能跟老唐拼一下子。” 路明非叹了口气。“得亏老唐还把我当哥们,他当时要是动杀心的话,你就要永远失去我这个客户啦。” “那我就再找客户咯,哥哥你还真是贪得无厌。50%程度的融合已经是感恩大回馈中的大回馈了,重启前你可是只用了60%程度就杀死了芬里厄啊。”路鸣泽笑着说道,“不过这一次60%程度的融合对芬里厄来说可能不太够哦。” “……冒昧问一下你是来给我上强度的吗?刚睡醒就不能消停点吗?屁颠屁颠的跑来告诉我说副本难度再次增加,请准备新的攻略。” “不这样怎么能跟你推荐首充大礼包呢?现在只需四分之一生命就能获得超值礼包,首充送言灵!” “不换!没兴趣!”路明非坚决拒绝,“而且我是买断制游戏爱好者,不要诱骗我氪金。” “那就改为花费四分之一生命购买额外的dlc拓展包如何?不购买的话很难在接下来的世界线上获得完美的体验哦。” “……突然就有点心动起来了。”路明非两眼放光的看向小恶魔,“可以讨价还价吗?” “四分之一生命一口价!something for nothing解放至最高60%融合程度,并且赠送一次80%融合程度的机会,附带一个自选高危言灵,外加屠龙之术小谜语!” “我要先听一下屠龙之术小谜语!” “好,谜语就是盘古开天地,打一物。”路鸣泽露出奸商得逞一般的笑容,“这条情报价值六分之一的生命,我就先收下了。” “敲竹杠也不带这么敲的!”路明非怒道。 “开个玩笑。”路鸣泽摊了摊手,“日本之行如何?” “嗯,在日本吃了几顿好饭,打了几场架。感觉还不错。” “嗯哼?只有这些吗?”路鸣泽挑了挑眉毛。“在红井里捅赫尔佐格刀子的感觉怎么样?哥哥你好像还蛮过瘾的。没迟到的感觉如何?” “你怎么知道?!”路明非惊了,那个时候小恶魔分明还在沉睡,而且在梦貘里的那段经历他没有向任何人说过,只有同时被卷入了噩梦的风间琉璃才知道这件事。 “哥哥你忘记啦?梦境才是我的能力啊。”路鸣泽笑了笑,“你捅了他多少刀来着?” “没数。”路明非摇了摇头。“大概三十多刀的样子?” “错啦,是一百二十三刀,你收手的时候他连半口气都没有了。”路鸣泽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传统又带劲的泄愤手法,相当不错。” “你当时在看?” “梦境是我的能力,而且那是哥哥你的噩梦,在你进入那个噩梦的第一时间我就知道了。” 听到这句话让路明非有些沉默,他舔了舔嘴唇,犹豫着开了口。 “……当时在高天原酒窖里的时候,其实我有尝试着叫过你。” “嗯,我听到了。哥哥你居然愿意用全部的生命直接和我交换,还真是让我惊到了。” 路鸣泽歪头看着他,“你就那么喜欢上杉家主吗?” 路明非没有回答,于是路鸣泽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不过当时的我还没有完全恢复力量,能够隔着梦貘窥探梦境就已经是极限了,不然我应该会选择直接收走哥哥你的整条生命吧?反正是你主动要求的……” “真是个奸商啊。” “无商不奸嘛,而且我都几乎要把奸商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一个愿买一个愿卖的生意。” 小恶魔眯着眼睛笑,“没想到还真让哥哥你找到了稳定上杉家主血统的办法,认真起来的弗拉梅尔导师还是有点东西的,居然能够推断出逆转的血统抑制药物。再加上诺顿的炼金术知识……” “他不是诺顿而是老唐。”路明非出声打断了路鸣泽的话。 “好吧好吧,再加上老唐的炼金术知识,居然还真让你成功做到了。” 路鸣泽一脸恶趣味的笑,“帮助上杉家主结束龙血折磨的感觉如何?被那种绝世大美女喜欢的感觉很爽对不对?情侣酒店过夜诶!说真的,哥哥你被上杉家主抱着的时候真的没有起色心吗?” “……沉睡期间你都学了些什么啊,未成年人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说是就是咯,倒是哥哥你变得沉稳不少呢。虽然吐槽水准还是一如既往的烂。” “我的槽很有趣的好不好!” “人贵有自知之明,哥哥。”路鸣泽摇了摇头,随后换了严肃的表情,“好了,不讨论吐槽是否有趣的问题了。我来是跟你说正事的。” “正事?”路明非愣了一下,随后伸手指向远方的怪蛇,“可是我现在就在做正事啊。” “不。不是这个。”路鸣泽摇了摇头。 “重启后的这个世界线……好像出现了点意料之外的dlc。” 明天的目标是十一点发布章节,我要摆脱压哨恶习,成为早睡小子。 一百八十二章恶魔梦醒(2) 第183章 一百八十二章恶魔梦醒(2) 空气中划过一丝沉重,像是黑色的彗星摇曳着拖尾穿过他们中间。 事实上也确实有一个小型的黑色彗星。古人说那是招致灾祸的东西。 “古人把这东西叫做扫把星的。”路明非开口提醒,“非常不吉利。” “没想到哥哥你这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都学会了封建迷信的说法。”路鸣泽撇了撇嘴巴,随后打了个响指,那颗小小的彗星倏然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路明非看了一眼身边仍然被定格在灰色中的几个队友,师兄眉头紧锁正在紧张的思考对策;两个医疗专员显然没有见过此等阵仗,显得有些失措;芬格尔满脸愁容,至于小龙女则表现出兴奋来。或许秘药对于初代种来说一样具有吸引力。 “初代种的相柳,和能够‘登基为龙’的秘药……如果这都不算正事的话。”路明非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把目光收回,随后在远处定格的相柳和小恶魔之间犹疑不定的扫视。“那么你说的正事是什么?” “哥哥你在日本的时候遇到了赫尔佐格对吧?”路鸣泽沉声道,“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你的身上曾经被种下了白王的一枚道标。” “白王的道标?!”路明非瞪大了眼睛,“可这次去日本我连白王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和你一起去日本的还有老唐和康斯坦丁,以他们初代种的力量,如果白王真的苏醒,那还不至于察觉不到。” “……这么一说带了他们去还真是明智之举,但是白王的道标究竟是怎么回事?” “苍白的皇帝是精神世界的王,在所有的龙类当中,只有它是最接近黑色皇帝尼德霍格的那一个。它的道标能够控制人的精神,哥哥你在不知不觉间中了招。” “我……?”路明非缓缓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觉得我好好的,没有被精神控制之类的,你、你可不要危言耸听……” “安心啦,事情都已经结束了。”路鸣泽摊了摊手,随后把手中的高脚杯递给路明非,“道标没有生效,并且已经被摧毁掉了。” 路明非小心翼翼的接过了高脚杯,在拿到手里的瞬间,那个空杯子中重新充满了透明色的酒水,“是你帮忙干的?” “对啊,这个道标是怎么被解决的呢?”路鸣泽笑着歪了歪脑袋。 “好啊,你诈我!”路明非回过神来,“如果真的是你干的,现在就该问我收费了。” “不要说的我好像眼里只有哥哥你的命一样,偶尔我还是会发福利的。” “那白王道标到底是怎么回事?”路明非低头嗅了嗅酒杯,但出乎意料的没有什么酒味。 “之前已经说过了,白色皇帝的力量仅次于黑色的皇帝尼德霍格。”小恶魔的表情相当严肃,“重启世界后,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有哪些东西超出了我的预料和掌握的话……白王就算一个。” “你说到‘哪些东西’。”路明非敏锐的抓住了小恶魔话语中的关键点,“意思是除了白王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超出了你的控制?” “嗯哼。”路鸣泽做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你不要告诉我,那些其他超出你预料的东西也都是坏消息。” “也有好事,至少能够确定人类这边也有不错的好东西。” “不错的好东西吗?……对了!”路明非惊了一下,仿佛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大事。“我之前和老唐聊起过关于白王的事情,但是他压根不相信,说就算开挂,以我的力量也根本不可能杀死白王,还说天谴之剑其实是个相当拉胯的东西……这事儿是真的假的?!” “很遗憾,这个世界线的天谴之剑对白王来说可能只是根稍微大点的铁棒。”路鸣泽的脸色也相当难看,“天基武器的表现或许比设想中还要弱一些……这次的世界线如果还有白王之战的话,就不要指望天谴之剑能够对对方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了。” “……上次打白王的时候,我们用了多少融合来着?” “嗯,我想想……”路鸣泽变魔术似的再次拿出了一个高脚杯,“我记得是something for nothing100%融合外加12倍增益。” “但是这个形态也没有杀死赫尔佐格……”路明非咽了一口唾沫,“最后杀死白王的是天谴之剑,可现在距离白王复苏好像只有一年的时间了,你告诉我说天谴之剑原来真的是个非常拉胯的武器……” “哎呀。”路鸣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不是说我没有打过赫尔佐格,主要是天丛云太bug了一点。临时仿制的天羽羽斩和布都御魂本来就没有原本的强度,哥哥你也应该看到我的不容易才对。” “老唐打造的武器有和天丛云抗衡的希望吗?”路明非开口问道。 “八岐大蛇其实是残缺版本的白王,天丛云则是失败融合品的一截尾骨罢了,远远谈不上极致的锋利。” 路鸣泽摇了摇头,“失败融合品的区区一截尾骨都这么厉害的话,黑王自己折两根骨头下来,岂不是比天丛云还要强上许多。” “你的意思是?” “青铜与火之王如果进行针对炼制的话,不是没有反制天丛云的办法。但是他所炼制刀剑的锋利程度和天丛云的锋利程度孰强孰弱,因为没有真正的对比过,我也不好往下论断。” “意思是有得打咯!”路明非惊喜道。 “省省吧哥哥,初代种和白王之间也是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的,你不要太指望老唐了。而且他现在连个像样的躯体都没有,炼制人躯的难度远远超过你们的想象,按目前的进度他可能还得再捣鼓两年。连人躯都没有的情况下,战斗力可想而知。” “我总觉得老唐很猛的样子啊,真的要那么久才能炼出人躯来吗?这个时间都够白王把世界犁一遍了啊……那我们呢?”路明非问道,“既然有了反制天丛云的手段,我们能够开作弊码能和白王抗衡吗?” “你可以类比一下重启之前的经历。重启前打芬里厄的时候我们用了60%的融合,而对上白王的时候我们用了100%外加12倍增益,这个时间线需要的力量只会多不会少。但就算取消天丛云和不同世界线的因素,我们的这个战斗力充其量也只能和白王打个平手而已……哥哥你就不想问问我现在能够给你开到多少权限吗?” “不会吧……”路明非上下打量着路鸣泽,“我看你现在生龙活虎的,一觉能够睡上一年的时间,怎么说都是恢复的很好的样子啊。你不会是亚健康吧?” “魔鬼不会有亚健康那种东西啦。”路鸣泽摇了摇头,接着说道:“现在最高也只有100%融合给你用,增益之类的就不要想了,充其量也只有三倍或者四倍增益的样子。而且就算是现在的情况,也是恢复的相当之好的结果。” 路明非沉默了,听描述这次的世界线在白王那里就完蛋了啊。理论上来讲白王是最接近黑王的龙类,这么说来还真是幸运,有生之年能够见识到接近黑王的力量,虽然这有生之年也就有生到那一天为止了。 “你能不能再睡觉睡到白王复活的时间段啊……”路明非小心翼翼的向小恶魔提议,“你看,你才睡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从原本最高50%程度恢复到了100%程度外加四倍增益。如果再睡一年的时间,绝对可以恢复的更好,到时候我们未必就不能打过白王啊。” “我有说过我的蓝槽上限被减掉了许多吧?”路鸣泽叹了口气。“就算再怎么恢复也不会超过八倍增益的,哥哥你就别想这个了。”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路明非低头做沉思状,他把右手拇指放在嘴巴里轻轻用虎牙咬了几下。 “有了!” 他惊喜的喊了一声,随后激动的仰头将小恶魔递给他的高脚杯一饮而尽,却瞪大了眼睛,重新打量着杯子里的透明液体,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咳咳……白开水?路鸣泽你搞什么飞机啊……” “未成年人禁止饮酒,这是你说的嘛。而且白开水对养生很有好处的,大佬们都喝白开水。” “我又不是未成年人。”路明非把空杯子还给小恶魔,“而且我认识的大佬里可都是喜欢喝酒的。” “喝酒伤身体,昂热和弗拉梅尔导师喝酒是因为他们都已经是老头儿了,再不伤身体就没有机会伤了。”路鸣泽挑了挑眉,伸手接过杯子,“说说你的计划,哥哥。” “已经有点子了!今天这事儿结束之后我就订去日本的机票。”路明非发狠道,“我在猛鬼众里安插了眼线,让风间琉璃提前跟我确定好位置,飞机一落地我就直接杀到赫尔佐格脸上,把这个老登直接宰掉!从根源上阻止白王的复活!” “哥哥你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啊,你就没想过为什么赫尔佐格的手里会有白王的道标吗?”路鸣泽用怜悯的表情注视着路明非。 “他无意中得到了白王的遗产?”路明非皱眉思索,“蛇岐八家曾经镇压过白王的吧……就算是从白王那里得到了什么遗产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虽然时间跨度有点大,但是以蛇岐八家的力量未必不能保存下来,而赫尔佐格则利用橘政宗这个蛇岐八家大家长的身份得到了这些遗产也说不定。” “哥哥你也变得聪明起来了嘛。”路鸣泽颇为玩味的点了点头,“非常合理的推测,但很可惜,和真相并不相符。真相是——赫尔佐格是白王所选中的一个代言人。” “被白王所选中,那也就是说……白王没有死?!”路明非吃了一惊。 “白王并没有完全死去,就算被封印或者杀死,它仍旧可以在精神世界中自由的活动,并用微小的力量改变世界的发展。不要忘记在曾经的历史上,被封印的白王是如何哄骗年迈的须佐之男的。” 路鸣泽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要给路明非消化事实的时间,随后他叹了口气,“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就算哥哥你去把赫尔佐格杀死,白王也还是会选定新的代言人,在注定的时间段苏醒过来。这是注定会发生的、无可更改的命运。” “难道就只能等着它复活啊?!” “阻止白王复活的办法就是在它复活之前找到它的封印地,并且彻底的摧毁掉它的圣骸和精神,但我并不觉得哥哥目前有能力做到这些。” “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在刚刚重启的时候就告诉我啊。”路明非伸出双手,把自己的脸拉成了名画《呐喊》中的表情,“太夸张了吧……接近黑王力量的敌人在明年就会复苏,而我到现在才知道达摩克利斯之剑原来真的是个拉中之拉……” 路鸣泽叹了口气,“所以我说这是正事嘛。况且关于白王的事情我也是在哥哥到了日本之后才有所察觉的。” “就没有针对的办法吗?既然达摩克利斯之剑没有用的话,密党有没有准备新的对付白王的武器啊!” “很遗憾……而且目前来看,在经历白王副本之前你还要经历大地与山之王的副本,而且这次好像也不是60%程度就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在知道白王这一关的难度之后,感觉尘世巨蟒什么的都已经索然无味了啊……”路明非扭头看向夏弥。“话说如果我能把小龙女拉入伙呢?” “大地与山之王兄妹,加上青铜与火之王兄弟,如果再加上其他因素的话,和白王一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路鸣泽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但这都不是哥哥你能够说了算的事情吧?” “是啊。感情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得通呢?”路明非看着楚子航和夏弥,随后慢慢的叹了口气。 一百八十三章恶魔梦醒(3) 第184章 一百八十三章恶魔梦醒(3) “哥哥你太想当然了。” “还有什么事没有?”路明非长舒了一口气,“如果你只是来做世界boss前情提要的话,现在已经完事儿了。那种东西距离我还有一段时间,现在再怎么想也没有用,还是让我先把面前这个小boss处理掉吧。” “我才刚来啊哥哥,你就这么急着想赶我走吗?”路鸣泽露出受伤的表情,“除了世界boss之外我还带来了现在的提示。相柳的确已经死去了,镇压它的乃是曾经击退了海洋与水之王的大禹,他在击败相柳之后又花费了数十年的准备修缮和改造原本属于相柳的尼伯龙根,将它的尸身永久困于此处。” “那么按理来说它已经死透了才对,可是就在刚刚它还在活蹦乱跳的。”路明非抽了抽嘴角,“难不成它真诈尸啊?” “海洋与水之王一系的次代种们通用身躯,因为都是同类的怪物……当然也有例外。”路鸣泽的生意顿了顿,“有新的玩家入场了,攻略这个副本的不止有哥哥你们几个。你们前脚刚进入尼伯龙根,洛基之血的人后脚就跟了过来。” “洛基之血的人来了?!”路明非惊了一下,“常先生说现在营地里没有多少战斗类专员的!必须得赶快解决掉这里的事情回去支援才行。” “还好吧。毕竟营地里有一个喜欢喝白开水的中年人,言灵强得变态,这种时候哥哥你应该担心自己这边的局面才对。” 路鸣泽摊了摊手,接着说道:“相柳的复活不是没有预兆的,它的第十首并非自身,而是希腊神话中九头蛇海德拉的不死头颅。洛基之血的成员将海德拉的头颅以术式在相柳的身上固定,于是它便重新唤醒了相柳的身躯。” “洛基之血也有人进来尼伯龙根了?他现在在哪?!” “他现在就在独木舟里。也正是他带来了海德拉的不死头颅。”路鸣泽低头抿了一口高脚杯中的白开水。 “可他是怎么来的?既然比我们要慢一步进入尼伯龙根的话……难道洛基之血有通过那些古怪树林的办法吗?” “这个情报需要收取一定的费用。”路鸣泽露出职业化的微笑,“请问是现金还是刷卡?实在不是预支生命来获得答案也是可以的哦。” “那还是算了,”路明非摆了摆手,“不过我能问问对方在独木舟里是在干什么吗?” “在船舱地步的地方,有着守卫秘药的大阵,那个秘药是中国古代混血种炼制而成的,据说服用后能够‘登基为龙’的东西。和搜寻失踪专员或者镇压相柳比起来,那个秘药才是哥哥你们此次行动的重中之重。” “明白了。”路明非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关于怎么渡过这片沼泽到相柳旁边,你有什么办法吗?” “让漂亮师妹用言灵把你送过去吧,以她的力量载你过去还是很轻松的。而且现在她正沉迷于角色扮演,不会突然下手杀你的。”路鸣泽露出了一个微笑,随即朝路明非摆了摆手,“再见咯,哥哥。” 面前的灰白色画面重新恢复到彩色的场景,定格的照片开始再次走动。 怪蛇嘶吼着挣扎,海德拉的头颅正在试图掌控这具业已残破的受困尸身,拼命想要脱困而出。 “这么叫叫叫的确实很烦,不过我觉得更多的还是恐怖元素占大头……我说师弟师妹们,这么危险的情况应该首选撤退才对啊。”芬格尔缩着脖子开口道。 路明非愣了一下。这个时候他才想起在路鸣泽停止时间之前,他好像说了一句活跃气氛的俏皮话来着。 果然只有废柴才是自己最黄金的斗槽搭档。 “这个方案不太现实,就算逃离了这里,我们也还要重新面对那片古怪的丛林。而且如何脱出尼伯龙根也是个问题。”楚子航摇了摇头,算是拒绝了芬格尔想要跑路的建议。 “既然要留下来的话,那么我们的作战计划是什么呢?”有a级专员举手问道。 “让夏弥用言灵把我送上去怎么样?如果风王之瞳不能载多个人的话,单纯送我过去也不是不可以的。”路明非提议道,“和初代种近身作战这件事情我有经验,对于这种巨大化的龙类,我还算是有一点心得的。” 这发言有点吓人,寻常人别说是次代种了,就连四代种应付起来都相当困难。夏弥一脸惊讶的盯着路明非,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看出有没有说谎的迹象。 但夏弥倒是给路明非看愣了,路明非心说那个斯库尔不就是小龙女你的侄子吗?我当时打赛特的时候你侄子确实在场来着啊。有没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啊,何等拙劣的演技。 这个时候芬格尔站了出来,他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开口向夏弥解释,“师妹啊,相信这位路师兄,他可是我们卡塞尔学院近几十年来唯一的一个s级,我们的骄傲!是曾经直面次代种并最终取胜的英雄人物。” 正当路明非为芬格尔的发言感动之际,废柴却悄摸摸的凑近了夏弥,同时压低声音说道:“现在守夜人社区上有关于s级言灵到底是什么的盘口!师妹你用言灵把他送上去,我们正好观察一下他是用哪个言灵干掉的相柳,事后绝对大富大贵走上人生巅峰!” “而现在……”芬格故弄玄虚的伸出一个巴掌,“整个奖池里已经有这个数了。只要我们能押对他的言灵到底是什么,这个数就全都是我们的了!” “百?”夏弥低声问道。 “怎么可能?!师妹你瞧不起谁呢?卡塞尔学院里可都是非富即贵的少爷小姐们,就连师弟这个穷光蛋都有校长奖学金补贴,我这种驴子阶级才是最少数中的最少数。” “……那就是千?” “十万!”芬格尔斩钉截铁,“奖池里现在有五十万以上的奖金!” “我这就把路师兄送上去……” “路明非?”楚子航看了一眼后者,“没事儿吧?” “没事儿,相信我的判断。”路明非摆了摆手,同时慢慢的深吸了一口气。“沼泽阻断了进攻的道路,后续就靠大家远程支援了。” “这个距离,装备部特制的手枪是可以打到的。”a级专员点了点头。“新水银的子弹或许也能派上点用场,据说目前新水银最高只对上过三代种级别的龙类,但就算是对上高贵的三代种,新水银仍旧能够派上用场的。” “我的君焰可没有那么大的释放范围。”楚子航摇了摇头。 “师兄我帮你啊!”夏弥凑近楚子航,虚挽着他的胳膊,“我可以用风王之瞳来协助你释放君焰的,这样无论是距离、准度还是威力都能有不俗的提升的。” “配备了新水银的装备部手枪只有两支,楚子航要放君焰,漂亮师妹要协助他放君焰。既然大家都有事做的话。”芬格尔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我就在这里当拉拉队好了。” “废柴你的任务是负责造个竹筏出来。”路明非拍了拍芬格尔的肩膀,“等会儿万一出什么事情,我们也可以坐竹筏到沼泽上面去。” “我看你分明就是看不得师兄闲着,想要给我点找点事情做!” 路明非别过头去,忽略掉了废柴的质问,“那么,我准备好了。” “你看你看!”芬格尔质控道:“心虚了吧!明明就是心虚了!” 芬格尔还在那边滔滔不绝的讲着,但路明非却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无视掉了废柴的牢骚。 “嗯。那我现在就开始了。”夏弥点了点头,随后开始吟唱起古老的龙文,随着言灵吟唱完毕,一阵强烈的气旋将路明非托举而起,直朝着远处的巨大独木舟上飞去。 飞行的感觉真是不错,被风托举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被自己的脚步丈量,可以随意漫游而不必担心任何事情。 据说每个人都曾经做过关于飞行的梦,而路明非也当然不例外,只不过他那次比较奇葩,梦境中的路明非正在飞行时,看到地上有一个老头儿正在下棋,甚至看得入迷,选择了低空飞行,最后整个人撞到了一个大广告牌上,从此再也飞不起来。 只不过,没想到在他第一次体验飞行的时候,目标居然会是那种所有脑袋一起乱晃的怪物。实在谈不上是什么有趣的经历。 风声缓缓掠过耳边,相柳的嘶吼声炸响如同闷雷,路明非握紧了手中的两把小太刀,掺杂了炼金材质的短刀由康斯坦丁亲手炼制而成,除了外表之外,其余的任何表现都是炼金武器的品级和水准。 距离相柳和独木巨舟越来越近,小龙女“风王之瞳”所产生的气流逐渐变得微弱起来,路明非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开始寻找合适的足够跳跃的距离。 相柳的九首剧烈的挣扎着,但在这个距离上,路明非能够发现那些头颅的眼睛的确是一片泛灰的死寂,没有任何光芒从中透出。 小恶魔并没有骗他,相柳早就已经死去了,留在这里只有一副难以销毁的尸身而已。中国古代的混血种们将秘药和相柳的尸身存放在一处,建造起巨大的独木舟作为镇压和保管的圣物,并且重新改造了相柳当时所处的尼伯龙根。 何其之大的手笔,却只是为了保存一项秘药。甚至连留下秘药的人都不知道要将它在这里保存多久,又究竟是何人才能够取走。他们只知道已经设下了足够的考验来确认来人是否够格,这是残酷的筛选,一不小心就会丢命。 想到这里路明非居然不禁有些感慨,古人有话说得好,一将功成万骨枯来着。 “错了,哥哥。”路鸣泽的声音冷不丁的冒了出来,让路明非吓了一个哆嗦。 小恶魔的手中已经没有高脚杯了,他翘起一条二郎腿,就这样以坐姿的姿势随着路明非在空中漂浮着。 “你你你……你吓我一跳啊你。这么高的高空中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路明非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刚刚不是已经走了吗?还有你怎么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但路鸣泽无视掉了这个问题,而是向路明非解释了他之前的困惑。 “因为在那些混血种看来,丢命其实是最无所谓的事情,重要的是到底能不能筛选出真正有能力的领袖来服下秘药。” 路鸣泽看样愈加逼近的相柳,眼神微微出神,“而当真正够格之人现身并得到秘药的时候,将会在宏观的意义上带领所有的人类走向对龙类战争的胜利。” “有这么夸张吗?” “其实还不是最夸张的哦。”小恶魔笑了一下,“中国古代混血种的力量超乎哥哥你的想象,不过关于具体的情况还是之后再讲给你听吧。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把海德拉的不死头颅重新封印,并且抓到船舱里的小偷,避免秘药落到洛基之血的手里。” “好的好的。我现在就把你当做是发布任务的公告栏好了。”路明非慢慢点头。 “风王之瞳”的风力几乎要完全熄灭了,路明非用力一跃,堪堪抓住了独木巨舟的边缘位置,随后用力翻身登了上去。 此刻的独木巨舟上地动山摇,相柳、或者说那颗海德拉的不死头颅,正妄图脱离古代混血种的封印压制,但是不管它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东西,那些被铁钉贯穿的脑袋显然连并不很灵光。 路明非稳了稳身子,看向身边的小恶魔,后者已经施施然的落在了独木舟的边沿上,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目前有杀死海德拉的办法吗?既然说是不死头颅。” “除了以绝对的力量碾压以外,就是以炼金术来封印比较好一些。还有哥哥,让你上来可不是来解决相柳的。中国古代混血种为相柳带去的囚笼足够将它困住了,说困多久就困多久。” 路鸣泽用了严肃的语气。“你的对手不是这个只有一头脑袋能动的怪物,而是在船舱底下,此刻正在想办法拿到‘登基为龙’秘药的敌人。哥哥,如果你想让后续剧情的进展能够简单一点的话……就也去抢秘药吧。” 一百八十四章隐患 第185章 一百八十四章隐患 天摇地晃,路明非稳了稳身子,缓缓踏上了步梯。 独木舟没有丝毫被时光腐蚀的痕迹,精神世界和现实世界相隔离开来,使得它能够保有当年新建时的风采,甚至能够闻到微微的木香。 步梯沿着舟身内部的四壁缓缓下行,由于黑夜的缘故路明非看不太清舟底的情景,只能够看到一个发光的大阵。 光亮是启动的标志,但既然舟身外部已经有了压制相柳的符文,这个大阵也只能是用来保护秘药的了。 在路明非下行到一半的时候,他听到了从船舱底部传来的激烈的呼啸风声。以及什么东西嘶吼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死侍。 那似乎已经是打斗的尾声,嘶吼的声音很快就全部停止。 “中国古代的混血种布置了一组死侍作为秘药的守卫。”路鸣泽出声解释,“来访者必须经过那些树林,穿过沼泽,并且登上外部没有任何阶梯的独木舟,最后杀死这些守卫秘药的死侍,才能够得到它。” “听起来像是古代概念的铁男三项啊。”路明非咋舌,“单是通过沼泽和徒手攀登这一点,就几乎没人能做到吧?” “有还是有的,虽然不多,只不过他们没能找到这处尼伯龙根就是了。” 路鸣泽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这家伙睡醒之后似乎相当活泼,一直在提供情报,“哥哥,那个人已经处理掉死侍了,你再不赶过去的话,他可能就要离开了。” “嗯,我会赶上的。”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他吟唱着开启了青铜御座,随后是20%程度的作弊码,做完这些之后,路明非翻出步梯,从半空中一跃而下。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经过大阵加持的船底被路明非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凹陷,就算现在相柳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居然也一时没有压过这声巨响。 周围横七竖八的倒着死侍,它们的身上都有着深深的割痕,较为强大的死侍个体则有被利器贯穿的伤口。这场景似曾相识。 路明非从陷坑中拔出双腿,带起飞扬的木屑,而他面前的那个黑袍人却并未停止动作,他伸手探向一根高耸的石柱,那根石柱中间镂空,里面放着一瓶石刻的瓶子。 黑袍人抓住瓶子揣进怀里,随后转过身来,看向路明非。在看清来者之后他并未显出惊讶。 “你好。s级,上次没能见面还是很遗憾的。” “上次见面?你是芝加哥事件的那个?”路明非拔出了两柄小太刀。 “你看出来了?”对方挑了挑眉。 “攻击方式是用无尘之地的领域覆盖对手,强烈的风压造成的斩击相当于无数刀子同时覆盖对手的所有角落。”路明非用刀尖指了指地上的死侍,“你的手法没变。” “如果早知道你会成长为这样的怪物,我当时就不会只安排一些死侍去杀你了……” “方便透露名字吗?” “曾经的名字已经没有了,现在你可以叫我:狄俄尼索斯。” “哦。”路明非点了点头,“那我就是来杀你的,狄俄尼索斯。” 路明非突然暴起,他手持小太刀朝着狄俄尼索斯冲去,后者释放了无尘之地的言灵,但并非是用来防守而是进攻。 言灵的领域将路明非完全覆盖,无数锋利的气流刮擦着他的身体。 狄俄尼索斯本来以为能够听到肉体撕裂的声音,但从路明非身上传来的声音是金石交鸣。 这是能够切割死侍坚韧鳞片的攻击方式,本该留下深深的伤口才对。但锋利的旋风只是将路明非的衣服切割出一道道口子,他本人完全看不出有受到影响的样子。 明明已经展开了言灵的领域,居然没有丝毫用处。在人形的对手中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狄俄尼索斯吃了一惊。 路明非持刀横斩狄俄尼索斯的前胸,后者提着一杆长矛拦下了这一击。路明非单手施力,他只用了一把单手小太刀就和狄俄尼索斯战成了持平的状态,惊人巨力的加持使他能够腾出另一只手。 和很多影视作品中表现出的不一样,双剑或者双刀并不是刮痧的象征,而且在攻击时也绝不会用两把刀去砍同一个地方。使用这种武器的人必须要有极大的力气,他需要以单手刀钳制对方的武器,另一只手就可以乘机袭取破绽。 路明非持刀刺向狄俄尼索斯的腹部,后者狼狈的向后退跃了一步,虽然看起来很不好看,但的确躲过了这记小太刀的刺击。 狄俄尼索斯需要拉开距离,以长击短。在冷兵器对战的情况下长柄武器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所以他必须和路明非拉开距离,直到能够展开手中的这杆长枪。 而到那时就是他进行反击的时候,即使自己的言灵无法伤到路明非,但在贯邪的枪尖之上沾染着诅咒的力量,曾经贯穿了赛特千年之久。 刚才由于自信言灵的缘故他并没用动用贯邪,想到这里就叫他一阵懊恼,狄俄尼索斯快步后退,意图尽快拉开距离。但路明非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长枪是最难处理的冷兵器,况且他手中拿着的还是只比匕首稍长的小太刀,如果真的让对方拉开了距离,这种情况下绝对不可能再摸得到了。 路明非的速度并不比狄俄尼索斯慢,他跟得很紧,就好像对方的影子。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他手中的小太刀也在不断的寻找着对方的破绽,狄俄尼索斯的长枪难以在近距离的情况下展开防御的架势,猝不及防间被路明非刺中了几次肩腹。 并且不止如此,路明非在小太刀上暗藏了一丝雷池的力量,现在的他对雷池的掌握已经可以说是炉火纯青,利刃刺破了狄俄尼索斯的躯体,流窜的雷电随之进入,直接在他的体内炸响。事实上如果不是狄俄尼索斯怀揣秘药,路明非担心投鼠忌器的话,他早就直接开雷池轰过去了。 狄俄尼索斯发出吃痛的怒吼,雷池的力量直接将他贯穿,如果不是事先服用了赛特的提取物,现在的他恐怕已经没有战斗的力气了。 他的步伐明显凌乱了许多,这种情况下路明非更是游刃有余,两把小太刀灵活的绕过贯邪的防御,在狄俄尼索斯身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伤口,在有效削弱对方战斗力的同时却刻意避开了要害。因为路明非要抓活的。 密党对洛基之血的了解并不多,到现在连洛基的具体身份都不知道,实在需要一个可以撬开的喉舌。就算对方不配合也没关系,弗拉梅尔导师或者心理医生富山雅史教授会有办法的。 狄俄尼索斯终于重新展开了自己的言灵领域,被人追着砍是不太舒服的体验,这种情况下连吟唱龙文都很难做到。透明的气流屏障围绕着他的周身展开,时隔多年,狄俄尼索斯重新将这个言灵用回了原本的防御作用,而且还是在服用过药物的情况下,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感到有些屈辱。 直径数米的气流如同旋涡般展开并将路明非排开,狄俄尼索斯抓住这个宝贵的距离举起手中的贯邪,同时伸出一只颤抖的手在怀中摸索用来逃出尼伯龙根的道具。 就在刚刚他还觉得如果能够展开贯邪,炼金枪尖上的诅咒还能够让他有一战之力、甚至重创路明非,为奸诈之神立下汗马功劳,但见识过那样的速度和对言灵的精妙运用之后他觉得这显然不太可能。 就算现在已经展开了贯邪,他也没有信心能够与路明非一战了。这个路明非简直就像一头人形的猛龙。无论躯体强度还是战斗意识都无愧于s级的称号。 狄俄尼索斯颤抖着拿出了奸诈之神的炼金道具,只要捏碎这个黑色的固体圆球,就能够生出一个贯穿精神世界与现实世界间的通道。奸诈之神建议说最好在入口处捏碎这个,如果不想从通道里出来却被埋在墓土里的话。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噼啪作响的雷电之声,一个轻的几乎听不到脚步声的人正朝他走过来……说并不到脚步声并不太妥当,因为对方每一次落脚都会带起轰鸣的雷霆。 防御类言灵是所有言灵中的bug,这几乎是大家公认的事情,但现在狄俄尼索斯的面前正有一个人用徒手撕开他的无尘之地。对方的身上覆盖着一道道明亮噼啪的雷霆,在夜色之中发出忽闪的蓝色明光,像是神话中的某些人物。 雷电流窜并焦灼着狄俄尼索斯的屏障,无尘之地在这样的电击之下隐隐有溃散的趋势,并且借助着雷电的力量,路明非的双手刺入了这个流体屏障,并且正在努力将无尘之地撕开一个口子。 从没听说过有人能将雷池运用到这个地步,以攻击性言灵做成雷霆铸就的铠甲,在能够做到防御的同时与施术者本身保持了微小的安全距离,以免自己被雷池刺伤。 也从没听说过有人的力气和肉体有这样坚韧如同怪物。无尘之地防御的屏障后就是锋利的气旋,就算有雷池的加成,能够徒手撕开无尘之地已经是耸人听闻的事情了,更不要说随后锋利的气旋会如同刀子般割伤对方的手指。 可路明非面无表情,他将狄俄尼索斯的无尘之地缓缓撕开,轻松的好像在碗边上磕开一颗鸡蛋。无数狂暴紊乱的利风切割着他的手指,按理来说手指这种脆弱的部位会被直接切断而已,但路明非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显然没有丝毫的痛觉。 ……这个家伙还属于人类的范畴吗?就算是同为昂热的s级也不见得能有这样的身体强度啊。 狄俄尼索斯咽了一口唾沫,他也是和次代种打过交道的人,但就算是次代种都没有给他带来过这样强烈的压迫感,这时他才想起这个人是曾经徒手撕开三代种咽喉的人,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路明非终于撕开了无尘之地,这个言灵之力构成的屏障最后发出一丝叹息般的风声,随后便完全消散了。 “你还是人类吗?”狄俄尼索斯开口问道,他强行压下了声音中的颤抖之意,同时捏紧了手中的炼金道具。 在离开之前他必须问问这个s级,从来没有混血种能够有这样的身体强度,对方的言灵是雷池而并非防御类言灵,这样的身体强度在混血种中简直闻所未闻。 路明非其实是开启了青铜御座的,不然以狄俄尼索斯对于无尘之地的掌握,常态形态下的路明非也不可避免的会被割伤。但由于是夜色的关系,对方并不能看清楚路明非古铜色的皮肤,况且现在还有雷池的亮蓝色光照作为干扰。 “废话。”路明非愣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过于傻逼。 他手中动作不停,将雷池的力量精炼到小太刀上,那柄比匕首长不了多少的刀刃此刻居然爆发出足以撕裂此地的气势来。 相柳的嘶吼声和舟中天塌地陷的感觉此刻全部不重要了,它们在狄俄尼索斯的感觉中消失了,在他的面前只剩下这把锋利的发出雷鸣之声的刀刃。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混血种呢? “我当然是人类啊。” 路明非手中的小太刀横斩而来,雷鸣之声不绝于耳,浓缩后的雷霆只会于一点爆开,或许会废掉狄俄尼索斯的半边身子,但是并不会伤及他怀中的秘药。 路明非至今还记得芝加哥事件的情景,因为被死侍阻拦的原因他慢了一步才赶到任务的地点。留下的只有满目疮痍和一头正准备大开杀戒的死侍。他连幕后真凶的样子都没有见过,甚至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但现在路明非知道了,对方名叫狄俄尼索斯,所以路明非准备从他身上拿点东西回来。 明亮的雷光利刃切入了狄俄尼索斯的整个臂膀,就在这时,他终于将那颗黑色的炼金道具捏碎开来。在他的周身发生了一阵模糊的闪动,仿佛空间正在此处扭曲,随后,路明非惊讶的发现,面前这个黑袍人居然消失在了此处。 路明非将信将疑的收回了他的小太刀,在刃面上只残留下了殷红的鲜血。 节奏慢的话是为了龙三在埋伏笔,之前的伏笔基本都回收了,得埋点新的。接下来会提一下速。 一百八十五章 银耳羹 第186章 一百八十五章·银耳羹 “看来他已经走掉了哦。”路鸣泽重新浮现出来,他的语气里满是遗憾,“哥哥你给自己的副本加了不少难度啊。” “不是冥照之类隐身的言灵吗?”路明非观察了一下四周,但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 “是可以从尼伯龙根中逃逸而出的炼金道具啦。”路鸣泽摇了摇头,“哥哥你应该一开始就下死手的。” “本来想留他一条命严刑拷打,让他如实招来关于洛基的事情。” “这种人不会招供的嘞,你严刑拷打也没用。” “那我们就派出美色诱惑。”路明非边说边收起了小太刀。 “哥哥你越来越幽默了。”路鸣泽笑了一下,“刚才你最好的选择是哪怕毁掉秘药也要把他杀死在这里。” “……我下次注意。” 路明非叹了口气,随后准备离开此处,但这时他听到一阵巨大的嘶吼声,同时所处的独木舟也迎来了新一轮的剧震。 那是海德拉搞出来的动静,在路明非的视角来看并不明显,但是如果从外部观察,就会发现相柳的尸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溃。因为海德拉正在榨取这具残破身体中最后的生机,唯一未曾受缚的高昂蛇头正在口中积攒着致命的毒液。 海德拉发出一声怒吼,随后张开巨口喷吐致命的毒液。它在远古的时代死于英雄之手,那颗不死的头颅也被封印起来,后来就算某任洛基得到了这颗头颅,仍然用黑暗的炼金术加以封存。 漫长时间的暗无天日,受困了不知多少个千年,而且脱困之后居然仍被受限此处,这是次代种也无法接受这样的折辱,在确认脱困无果之后,它开始挥霍相柳残躯所蕴含的最后的力量。神话中说凡是相柳毒液所沾染的地方,生灵们就都会尽数死去,百年之间连草木都不会生长。 随着海德拉喷吐出毒液,有一道昏黄的拙流径直朝着楚子航一行人站立的地方喷涌而去。 ——避无可避。 ———————— “镇妖之墓”事件后的第二天。 紊乱的记忆胡乱涌上来,就好像早晨拉开窗帘的时候阳光一股脑的全拍在你的脸上。 楚子航在一片黑暗之中皱了皱眉头,破碎的记忆如同阳光一般,给人带来温暖的同时刺眼得让人无法直视。因此他费尽力气也无法抓住其中的东西,只能够得出一个个模糊的片段。 黑暗的电影院中,女孩儿梳着高高的马尾坐在他的身旁,电影银幕的光把她的脸庞映亮,但他却始终看不清她的长相。一棵高大梧桐树下的小屋里,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女孩在做着无声的舞蹈,他的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窗外流过清亮的蝉鸣。 所有的场景都伴随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孩儿,楚子航不确认这究竟是幻觉还是别的什么,说是幻觉未免太过清晰,但如果是真的记忆,女孩的脸又显得过于模糊了些。 自从遇到夏弥之后他就常常遇到这种情况。 每天早上他用路明非发明的那个炼金道具例行回忆的时候,总会有不知道是幻觉还是记忆的东西钻进他的脑海,连他自己都不能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曾经问过路明非这道具是否需要定时保修,而路明非则是一本正经的回答说炼金术道具就算扔海里泡上十年也能继续用。 所以楚子航只好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楚子航皱了皱眉头,随后努力睁开眼睛,黑暗褪去后涌起的是白色的潮水,一如潮水退去后显露出藏着漂亮贝壳的海滩。 一片纯净的白,一切都模模糊糊的。 楚子航是个不信神的人,他对神最多的了解是从凯撒那里得到的,加图索家是信仰天主教的家族,有时楚子航也会从加图索家少爷那里听到主啊上帝啊哈利路亚啊什么的。但也只限于听听而已,楚子航并不信神,当然也不会信天堂。 但是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楚子航犹豫了,凑过来的那张脸素净无瑕,染着一层温暖的光色,楚子航生出一种无端的恍然来,觉得天堂真的存在而天使也真的存在,现在天使缓缓垂下脑袋,像是要亲吻罪人的额头。 他有些愣神,模糊的记忆碎片重新涌上来,于是他挺起身子努力向前凑了凑,想要看清那张脸。 天使身上的气息温暖而湿润,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花香。 “师兄你终于要暴露出流氓的本性了吗?” 对方笑着开口,却是把脸又朝楚子航凑了凑,“我之前还以为师兄你是大家中最斯文的一个,没想到你也是斯文败类!” “夏弥?”楚子航努力睁大了眼睛,随后逃也似的往后缩头,脑袋砸在病床上的时候发出咚的一声。 “嘶——”他吸了一口气,随后周围的视野才如同缓缓聚焦般清晰起来,这是一件加护病房,阳光从白纱的窗帘后投射进来,如此打光下夏弥还真的像个天使。 “我有这么可怕吗?”夏弥嘟起了嘴唇,“师兄你见到我的表情就好像见到了什么大灰狼一样,这么可爱的师妹难道不应该是天使姐姐吗?” “抱歉……”楚子航吐出一口气,随后试着活动四肢,无处不在的酸痛提醒着他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由于消耗言灵过度,脑袋里好像出现了一个深深的陷坑。 这种透支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就算是在源氏重工当人形喷火器的时候都没有透支得这么严重过。 “你应该庆幸是本师妹最后出马帮你吹散了最后的毒水,不然师兄你现在已经报销得骨头都剩不下了。”夏弥哼哼,“师兄你昏迷得早,没有看到旁边那些植被的下场。” “是……相柳?”楚子航摇了摇脑袋,终于想起来为何会躺在这里了。 无法挣脱束缚的相柳消耗了所有的生机,将力量集中在一颗头颅上,在其余九首化为完全尸骸的同时,那个蛇首喷涌出巨量的脓毒,黄色的污水朝着他们飞溅而来,众人避无可避。 一个次代种抱定死志、或者说榨干最后一丝力量所发出的全力一击,在那个危机的关头,楚子航下意识开启了暴血,君焰以从未有过的形式展开为一个暗淡的红色领域,将众人全部罩在其中。 受到老唐和康斯坦丁的指导,楚子航对于君焰这个言灵有了新的理解和掌握,熟练度也更上一筹。 在开启了暴血的情况下,楚子航居然能够依靠君焰来防御一位次代种的全力一击,虽说这位次代种已经是强弩之末,并且以烈火的屏障来防御水流未免有取巧之嫌,但相柳作为次代种的身份仍旧是实打实存在着的。 “嗯。”楚子航点了点头,“后来呢?” “师兄你大概撑了有一分钟的时间吧?”夏弥歪着脑袋,“那个毒水的数量……你大概有蒸发半个小湖的量?透支晕倒的时候相柳已经没有力气了,最后是我用‘风王之瞳’把剩下的一点零散的毒液吹散掉了。” “相柳呢?” “路明非师兄在独木舟上把它最后的那个脑袋砍了下来,但是居然没能杀死……但其实我们也都试过了,就算是新水银都不能杀死那颗脑袋。” 夏弥摇了摇头,“其实在相柳尸身溃烂的时候,整个尼伯龙根就已经开始消散了,那些怪林子先是干枯然后变成苍白色的灰烬,从内到外随风飘散,树林消散之后发现了远处倒在灰烬里的失踪专员们,好在执行部的作战服都是黑色的,一眼就能够发现了。” “那还真是不错。”楚子航松了口气。 “什么不错!”夏弥张牙舞爪,作势要掐楚子航的脖子,“师兄你开二觉的时候能不能跟我们说一下,你的身上都长鳞片出来了诶,我还以为是尼伯龙根里有什么尸毒让你丧尸化了!” “尸毒的话应该是变僵尸吧?” “没有幽默感的家伙!”夏弥恨恨的磨着小虎牙,“因为末世题材里很多都是丧尸啊,外面到处都是感染者,主角连门都很难出去的那种。换作僵尸的话可没有那种紧迫感。” “原来是为了表现紧迫感……”楚子航点了点头。 夏弥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说师兄你不要太逞强……你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吗?” “从昏迷的时候开始算?” “难不成真从你躺在这里开始算吗?”夏弥犯了个白眼。 “……十个小时?”楚子航看了一眼天色,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他们进入尼伯龙根的时间则是在夜里,在尼伯龙根中对时间流逝的感觉相当难以察觉,但想来也不会昏迷太久吧。 “两天啊两天。”夏弥伸手戳了戳楚子航的额头,好像是在确认他是否有烧坏脑子,“那可是次代种诶次代种,师兄你以昏迷十个小时为代价就想挡下一位次代种的攻击,未免有点太托大了吧。” 楚子航没有说话,他任由夏弥戳着他的脑壳,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在什兰高中时候的事情,印象中似乎也有一个女孩儿像这样戳过他的脑壳,她穿着紫色的短裙和白色的高跟靴子,梳着高高的马尾辫,眼睛明亮得像是闪着星星。 他听过那女孩儿的脚步声,女孩走起路来的时候每次脚步声都不尽相同,有时候轻得像只猫儿,有时候又沉重得像是冲锋。 印象中有许多女孩儿都像那样走路,只是她们的面庞都无一例外的模糊,隐没在楚子航的记忆之中,无法分辨。 “怎么不说话?”夏弥关切的看着楚子航,后者正恍然出神,不知道是在看天花板还是在看别的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楚子航轻轻摇了摇头,幅度之微小几乎看不出来。 “我还以为你是饿了,这段时间你都是靠输营养液挺过来的。”夏弥托腮道。 “说起来……”楚子航低声问道,“任务的后续怎么样了?路明非和芬格尔呢?” “任务的后续好像是由路师兄单独向常先生汇报了……”夏弥摇头啧啧,“他们两个不久前还问你醒了没有,说要给师兄你送肯德基大餐来着,怎么可能给病人吃炸鸡汉堡嘛!因为他俩实在太不靠谱所以被我赶走了。” “额,其实路明非还是比较靠谱的……只不过和芬格尔在一块儿的时候,他的智商就会被传染一样下降。”楚子航蜷起手指抓了抓床单。 “我懂的。”夏弥认真的点了点头,“不是说恋爱会让人智商下降吗?恋爱中的少男是这样的。” “……你最好问问少男同不同意你的说法。” “不过没关系啦,你温柔体贴的师妹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夏弥笑盈盈的站了起来,随后一路小跑着溜出了病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提着一个银色的保温桶。 “是什么?”楚子航愣了一下。 “银耳羹啦,银耳羹。”夏弥眯眯眼,她揭开保温桶的盖子,语气中满满的都是炫耀:“比那两个活宝找的垃圾食品可要好上太多了。师兄你尝尝?” 楚子航微微的笑了一下,他想起之前两个活宝买垃圾食品回来的时候,夏弥抱着鸡腿啃得不亦乐乎。 “快吃啦。” “嗯。”楚子航一勺勺的吃着银耳羹,入口的时候却想起另外一回事来。 这保温桶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和记忆中女孩儿的脸一样,都已经模糊得不成样子了,就好像被阳光晒得褪了色的老物件,不知道其中沾上的是故事还是经年的尘埃。 “好吃吗好吃吗?”夏弥托腮,“我可是在网上找了好久的教程!” “我的话会在里面稍微加一些糖桂花。”楚子航中肯的回答道。 “唔……教程里好像没有这个诶,话说什么是糖桂花?” “新鲜桂花,晒干,取一百克,加两勺麦芽糖,上锅蒸十分钟,冷却后装罐子里冰镇。”楚子航顿了一下,“大概就是这些。” “嗯呢,下次做给少爷你吃。不过师兄马上就能恢复过来了吧?”夏弥把眼睛弯成两道亮晶晶的月牙,“要不师兄你带我做?” “嗯,可以啊。”楚子航点了点头,随后把保温瓶递还给夏弥,“吃好了……谢谢。” “嗯哼!既然师兄你这里没什么问题的话,那我就先走咯!”夏弥眨了眨眼,“听说路师兄他们还在忙活善后呢,不过芬格尔师兄好像要走的样子。” “是吗……”楚子航默默点了点头,随后认真的开口。 “夏弥同学。” “嗯?怎么啦怎么啦?没有吃饱吗?”夏弥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师兄你是被我抓住胃了对不对?” “不,我是想问……”楚子航认真的盯着那双眼睛,“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加速加速加速 一百五十六章 毁灭足音(1) 第187章 一百五十六章·毁灭足音(1) 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的顶层。 校长办公室的办公桌是19世纪威尼斯工匠手工雕刻的,昂贵而心爱的古董家具,通常的时候昂热总会在心爱的古董桌子上摆上几个名贵的骨瓷杯子,再泡着上好的大吉岭红茶,邀请学生们参加传统的“校长下午茶”环节。 但校长如今远在北欧和校董们斗智斗勇,那么这些好玩意儿也不免被人拿来嚯嚯。这是另一种概念的下午茶,因为只有学生面前的那一杯泡了校长的珍藏,另一个名贵的骨瓷杯子中则倒满了劣等的啤酒。还有一个啤酒瓶格格不入的摆放在旁边的桌面上。 整个卡塞尔学院中只有一个人能有如此殊荣。不,说是殊荣未免太不恰当,但不管怎么说,老牛仔仍是名副其实的副校长,校长不在的时候他就有权接管这座学院,当然也包括校长办公室的使用权。 “是啊是啊,炼金术也是学习中的重要一环,你对炼金术的天赋让我感到很是欣慰啊。”副校长色眯眯的看着对面的女生,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副校长下午茶”环节,为此他甚至认真换洗了一番。 坐在对面的漂亮女孩并没有从中感到什么猥亵的意图,因为弗拉梅尔导师是德高望重的炼金术大师,在密党的历史上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虽然看起来他的打扮倒像个牛仔。 能够得到弗拉梅尔导师的认可是非常大的殊荣,如果他在炼金术方面认可了你,就代表着你甚至有留校成为教授的资格。要知道上一个得到弗拉梅尔导师青睐的可是久违的s级。执行部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老牛仔的眼睛不老实的瞟过女生的胸脯,但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粗犷的西部音乐为充满书香气息的校长办公室增添了一丝荒野的气息,老牛仔拿出手机,来电显示上显示着昂热的名字。 “看起来真是不巧,有空再进行下午茶环节吧。”老牛仔朝女生摆了摆手,“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 女生站起身子鞠了一躬,道别后转身离开。 老牛仔盯着女生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门被关上后才恋恋不舍的将目光收回,按下了接听键。“喂!” “喂。”电话那头传来昂热疲惫的声音,“中国分部那边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洛基之血嘛!小常告诉过我了。” “……他都已经是分部的部长了,你居然还在叫他小常?”昂热的声音有些无奈。 “该占便宜的事情我是不会放过的。”老牛仔挖了挖鼻孔,“中国人热衷于在辈分上分出高低,我听说他们喜欢做别人的爸爸。他有个儿子,同龄人都叫他儿子小常,所以我这是在占他便宜,好当他爸爸。” “你最好问问常山本人的意见。” “中国人还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老牛仔叹了口气,随后用他挖过鼻孔的手指端起昂热心爱的骨刺茶杯,浊黄色的劣质啤酒正在其中冒泡。 “关于龙骨的鉴定怎么样了?能够确定是初代种的龙骨吗?” “纯粹的火元素!”听到昂热的问题之后,老牛仔兴奋了起来,“从来没有人能够做到提纯并保存火元素,另一个难题是提纯和保存风元素,当然这是其他的问题……我的意思是,那些火元素处于静止的状态下,一种被按了暂停键的燃烧!” “说结论。” “好吧好吧。”老牛仔将骨瓷杯子中的啤酒一饮而尽,随后砸了砸嘴巴,用这种小杯子喝酒实在不过瘾,“结论就是,从未有人能够做到的东西,在那两具骨架之中实现了。青铜与火之王的骸骨中带有这样的力量……目前我还在想办法提纯,这个事情需要时间。” “意思是确定它们是青铜与火之王的龙骨十字了吗?”昂热声音迫切的追问。 “当然!不过唯一的问题是……”老牛仔沉吟了一会儿,“作为初代种级别的力量来讲,它们中所蕴含的火元素会不会太少了一些,我还以为整个龙骨十字都是这种极其精纯的火元素,但实际上只占到了三分之一的比例。” “密党的先辈们从来没有真的杀死过一个初代种的龙王,能够确定推测中的龙骨十字真实存在就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而现在龙王能够被杀死这件事情已经得到了证实。”昂热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合适的词措,“我们好像正在创建一个新的时代。” “没有龙族的时代?”受到昂热情绪的感染,老牛仔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你的愿望有些太大了,昂热。” “这并非愿望而是阐述事实。事实上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校董会耽误了这么久吗?” “难道不是因为尼伯龙根计划吗?”老牛仔舔了舔嘴唇,“强化血统,使混血种突破身为混血种的极限……这项计划的起草人是我,按照我的想法,所有的资源也只能够用来强化一个人而已。那个少爷应该是第一候选人来着?” “弗罗斯特为他争取到了这个权利,但是这个提案的讨论时间不在今天。” “那你们这几天是在讨论龙骨的分成问题吗?这个倒简单很多,如果我提取并固定纯粹火元素的办法能够生效的话,你们想分成几份就能分成几份。” “错了,讨论龙骨的归属问题确实用了很久,但没有人质疑它们应该放在哪里保管,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能够保存这么珍贵和危险的东西,那就是我们的冰窖。衣冠楚楚的校董们争论的是另外的事情。” 昂热深深的叹了口气,声音中满是掩盖不住的疲倦,“多年以来,龙类都是悬在混血种头上的一把利剑,强大、神秘、无法杀死。但是青铜与火之王兄弟的龙骨十字打破了这把利剑,他们知道龙王们是可以杀死的,就算尊贵如初代种也有完全死去的一天。” “你的意思是……?” “瓜分世界。他们已经在考虑将龙族全部杀死之后的事情了,混血种远比人类要更加强大,龙血的加持可以让混血种在各个方面都胜过人类,在暗地中一直有偏激的混血种想要接替龙类统治世界,只不过由于初代种们的存在,这种黑暗的欲望不得不得到某种程度的扼制。” “所以在知道龙王们可以被杀死之后,这件事就又被提上日程了是吗?”老牛仔拿起茶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杯子里的啤酒已经喝尽了,于是他把昂热的骨瓷杯子放回桌上,转而拿起了啤酒瓶。 “是啊。”电话那头传来火柴摩擦的声音,随后是深深的吸气声和长长的呼气声。看起来昂热是给自己点燃了一支雪茄。 “衣冠楚楚的校董们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在谈判桌上侃侃而谈对整个世界的重新瓜分,全然记不得龙类还有六位君主仍然活着。他们觉得体内流淌着高贵的龙血,因此就理所当然的成为新的龙类并统治世界,但却忘记了我们身上的龙血根本就是耻辱的象征,早古的人类为了获得龙的力量......” “流着龙血从来都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昂热斩钉截铁的下了判断,“这是永远的耻辱,但我居然看到那些混血种中的名流以此为荣。” “思考问题是很累的,昂热。”老牛仔坐直了身子,这份严肃是给昂热说的故事的,懒散着听这样悲惨的故事是对整个人类的亵渎,“你这种刀子只要负责砍出去就行了,可你偏偏还要做教育家。教育家和刀子是冲突的,会思考的刀子永远不是一把好刀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我没有那么多的想法,我只是觉得很荒谬。初代的狮心会提出建设卡塞尔学院的构想,是因为他们希望能更好培养带有血统的优秀年轻人,在屠龙的事业上发光发热,来一劳永逸的解决世界背后的阴影。” “对抗龙类嘛。”老牛仔喝了一口酒,“统一对年轻的混血种进行训练和教学,也确实取得了显着的成效。很多优秀的年轻人。” “是啊。但这些年轻人很多都是有着自己的家族的,他们会重新回到自己的家族中效力,学校教会他们屠龙的技巧,但他们最后会在瓜分世界的战争中相见——如果龙类真的都死掉了的话。我只是觉得奇怪,在曾经没有优渥条件的年代,密党的成员们怀揣着勇气、信念以及守护世界的决心。他们坚信一定能够胜过龙族,从凶兽的手中保护好这个世界和世界上的人们。 “但现在的密党让我觉得陌生了,现在的领袖们有了更先进的武器和更高明的战术,他们的财产和势力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大过,可他们变了。他们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但是甚至没有亲自见过血,只会站在高处驱使年轻人们为家族的利益而牺牲。在他们看来财产和人命都是简单的数字,但是前者要比后者更让人感到舒服。” “对嘛。”老牛仔点了点头,“他们之所以保护这个世界,是因为他们认为世界是他们所应有的财产。对抗龙类当然也是为了保护自家的产业。这种事情我的老师就看得很清楚,所以从他那一代开始,弗拉梅尔导师就更加游离于密党之外了——昂热,你是对这样的密党失望了吗?” “没有。因为我其实也发现他们失去原本密党人所应有的理想了,早就发现了。” 昂热怔愣的出神,“但我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把瓜分世界这种事情提到台面上来了,就连龙类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都只会用战争和拳头说话。可他们倒好,衣冠楚楚的围着桌子谈判,好像在说什么很高雅很上流的事情一样。但只是听到就让人作呕。我不是对他们是失望,是担心我会让人对我失望。” “你?”老牛仔干笑了一下,“谁对你失望?你不会要说是青年时代的自己吧?没想到你还挺文艺。” “不,不是我自己。我有需要完成的目标,为此变成什么样的人都无所谓。我担心死人对我失望。” 漫长的沉默。老牛仔从来都不知道昂热还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他的呼吸声听起来像是呜咽垂死的风。 “梅涅克·卡塞尔、路山彦、布伦丹、贾迈勒、甘贝特、夏洛、马耶克……”昂热以叹息般的语气念出一串串名字,叫做这些名字的人现在都已经是死人,他们的名字写在卡塞尔学院的教堂里。有人在每年的某天都回去献上一支白色的玫瑰花。 “我担心死人们会对我失望,我们曾经约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在世界的阴影中守护好这个地方。但我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违背我们的誓言,甘愿变成一把没有脑子的刀子,甚至甘心受如今的密党所驱使……就算我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也没用,事实就是事实,在学院时代的今天密党反而退步了,作为初代狮心会的最后一人,我有着不可磨灭的责任。” “喜欢自我折磨可不是什么好事,我所认识的昂热会在杀死所有龙类之后仍旧屹立不倒,抽出折刀拍在桌子上,告诉那帮傻逼说你们可以选择成为新的龙类,但我杀死所有龙类,包括新的。”老牛仔笑了一下,“很棒的西部电影素材,我想这场面一定很不错。” “只是担心我活不到那一天了。但至少让我亲手杀掉李雾月吧……有他的消息吗?” “只能确认他还活着,诺顿的‘烛龙’并没有杀死他,不然就会留下龙骨十字了。” “活着的话倒也不错,我还有亲手复仇的机会。” “说起来,小常说有好东西要送给我,会让人给我带回卡塞尔学院。你的话就专心应付校董会的那帮傻逼吧,学校这里有我看着呢。” “就是因为让你看着我才不放心啊……答应我,不要搞什么女子裸泳比赛好吗?” “怎么可能!” 沉默。 “……好吧好吧,这次不搞。”老牛仔砸了砸嘴,“就这样,拜拜。” 副校长挂断了电话,他慢慢的吐出一口气,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敲门。 “请进。” 门开了,一个执行部打扮的专员推门而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副校长……新的、新的消息,猎人网站上有人联络我们,提供了、提供了关于初代种的信息!” 狠狠的快进 一百八十七章 毁灭足音(2) 第188章 一百八十七章·毁灭足音(2) “汉堡炸鸡可乐明明很好吃来着。”芬格尔咬了一口汉堡,声音有些愤愤。“楚子航这小子真是无福消受。” 两个人此刻正坐在医院旁边的长椅上,夏日的下午还是挺热的,好在正好有一簇树荫盖在这里。这个时间点没有什么行人,旁边的树上有只蝉正在杀猪也似的叫。 芬格尔马上就要回学院了,临走前他和路明非是来给楚子航送炸鸡汉堡的,然后就被夏弥毫不留情的赶了出来。但是炸鸡汉堡是无罪的,他们只好在医院外边就地消灭。 “他有银耳羹喝啊,银耳羹。”路明非吸了一口凉可乐,这么热的天气里果然还是凉可乐爽。随后他把可乐放在长椅上,继续用手机给某人回消息。 “在干嘛?说起来你刚才也是手上噼里啪啦不带停的。”芬格尔凑了上来。 “额,在浏览守夜人社区……”路明非摁灭屏幕。“好久没有看废柴你写的新闻了,有些许的怀念。” “喂喂喂!”芬格尔不满的嚷嚷起来,“我都看到了,什么守夜人社区啊,你这分明是在和黑道公主聊天啊!还找借口说是看我的新闻……不行,得想个点子在守夜人社区上爆你的料,让那些学姐学妹们认清你的丑恶嘴脸。” “只是分享了一点照片过去……”路明非有些羞赧,“之前在三峡拍的风景什么的,这段时间太忙,一直忘了发。她发现我回中国了嘛,因为从前在学院的时候时差很大,现在时差小,所以聊天也就勤一点。” “好哇!楚子航这家伙有漂亮学妹陪护,你有黑道公主陪着聊天,就剩我这个光棍师兄要灰溜溜的回学校了。”芬格尔做出了一副伤心的样子,低头默默吃着他的汉堡。“我恨!” “假装伤心这招还是拿去骗小姑娘吧,虽然废柴你完全接触不到小姑娘。”路明非拍了拍芬格尔的肩膀,“而作为你的舍友,我已经对这招完全免疫了。” “真是没有同情心的人啊。”芬格尔叹了口气,随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振奋起来,像是重新打满气的气球。 “这么打打杀杀的生活完全不适合我!中国分部真是太危险了,从没有听说过有混血种能够改造尼伯龙根的。况且,作为光辉的毕业生,我留在中国分部也只会长胖而已,在守夜人社区上已经有无数兄弟姐妹分享过在中国长胖的经历了。” 说到这里时芬格尔顿了一下,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随后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哦对了,说起来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现在已经是执行部的正式专员了?” “作为g级的学生,废柴你已经够史无前例了,况且还混了这么久才勉强毕业,如果连正式专员都当不上才是真丢脸啊。” 路明非咂了咂嘴,随后继续回复绘梨衣消息,黑道公主给他发来了去浅草寺时的照片。血统稳定后,蛇岐八家对绘梨衣的监管倒是放松了许多。 说起来曾经也有去浅草寺求签的事情来着,下次去日本的话找机会和绘梨衣一起去好了。 “师弟你这话说的真是太伤人心了。”芬格尔悲愤道:“我们可是曾经在深夜一起吃夜宵的好兄弟!我们曾经把酒言欢,干掉的啤酒瓶几乎可以堆满半个宿舍,但你现在放弃了兄弟却去和黑道公主聊天,我知道入赘黑道是很爽啊,但你作为s级却选择当赘婿会不会太没品了点,真是女大不中留!” “是啊是啊。”路明非点头,视线却没有离开手机,手指仍旧不停敲字,“如果不是每次的夜宵环节都是在用我的钱的话,我还是会感动一下的。” “咳……当年在我获得校长奖学金的时候,也是会和同宿舍的兄弟一起分享的。虽然现在我的兄弟们都已经化作小鸟飞向世界各地的分部去了。”芬格尔低声回答道,提到钱的时候他明显丢了许多气势。 “这种我当年如何如何的话,连校长那个年纪的老头儿都不会经常挂在嘴边上了。”路明非叹了口气,他伸手摁灭了手机屏幕,随后看向芬格尔,“既然大家都在进步,废柴你也应该往前看才是啊。” 芬格尔坐回了长椅上,“有史以来好像还是第一次被后辈教育。” “你不是自述被无数学妹喜欢吗?”路明非挑了挑眉,“当年芬格尔师兄逐渐堕落的时候,难道没有漂亮学妹苦口婆心的规劝?”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芬格尔以平静的声音念出了这段歌词,随后缓缓摇头,“作为被偏爱的那个人,当时的我没有好好珍惜啊,现在得不到之后却也已经晚咯。如果师弟你有什么喜欢的人,一定也得好好珍惜才是。” 路明非愣了一下,从废柴口中说出这种话倒是叫他意想不到,“废柴你突然发什么疯?” “没什么,马上就要告别了,有感而发。” “你这话说的好像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最好是见不到!”芬格尔一本正经,“屠龙事业真是太危险了,我只需要处理一些五六代种安稳退休就好,我的梦想是作为执行部专员在世界各地和风格迥异的漂亮师妹们一起执行任务,比如在古巴公路一边飙车一边抽雪茄,在夏威夷海滩上躺着,漂亮师妹一边抚摸我结实的肌肉一边抹防晒霜,或者在亚马逊雨林里孤男寡女一起野外求生顺便摩擦出一点爱心的花火出来……” “亚马逊雨林那种地方可不像是能够摩擦爱情火花的样子啊。我之前出任务去了一次,蚊子多到怀疑人生。”路明非心有余悸的挠了挠胳膊,“而且气候也很湿热来着,那种情况下你只会想和冰块腻歪在一起。” “切!给点想象空间都不行吗?!”芬格尔有些沮丧,“妈的说起来,你好像都比我更像执行部正式专员!自从入学之后就赶上了新实习制度,从大一开始一直杀到大二……s级能不能都死一死啊!” “这话说得你好像真的自以为g级了一样,废柴你也是曾经的a级啊!”路明非递给芬格尔一杯冰可乐,“支棱起来!等下次见面的时候请你吃大餐。” “比起吃大餐不如给我介绍几个妹子。”芬格尔接过冰可乐,把吸管插了进去。 “虽然很想,但其实我聊天记录中所有妹子性别的人都被黑道公主排查过了……”路明非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事实上也包括你,因为废柴你设定的性别是女。我的意思是这种情况下我自己都接触不到妹子了,所以废柴你还是自己加油吧。” “看来你这个黑道赘婿也挺难的嘛……”芬格尔喝了一口可乐。 “是啊,自从得知时差很小之后,消息轰炸就没停下来过……虽然我也有点乐在其中,但消息到底是怎么走漏的啊?”路明非叹了口气,这时他的手机又响起了消息的提示音。 “黑道公主的占有欲很强啊,”芬格尔感慨的点了点头,“看样子我不应该担心黑道公主,反而应该担心师弟你的贞操。下次的新闻就写《s级深陷感情旋涡,黑道公主勇敢追爱》怎么样?” “如果还得去日本的话,我也觉得是该担心一下了……还有绘梨衣是会在守夜人社区冲浪的,这种新闻还是算了吧。” “啧啧啧,已经可以预见到你婚后的悲惨生活了啊。话说你是准备入赘的吧?蛇岐八家好歹也是日本黑道界的皇帝,你如果当了黑道驸马,后半生想必是吃喝不愁,还能抽空用大手罩一罩我。” “其实我们俩还没有确认恋爱关系来着……” “啊?!你们这个聊天频率都已经赶上热恋期情侣了吧?为什么不表白啊,难道你要让公主先开口吗?”芬格尔喷了一口可乐。 “我想着至少要亲口表白啊……我又没有恋爱经验,但表白应该亲口说出来,这种事情我还是懂的。”路明非挠头。 “服了!还是让师兄教你如何追妹子吧……” …… 夏天的下午很暖和,暖和得让人有些瞌睡。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芬格尔向路明非传授追女生的技巧,但是被路明非狠狠的质疑,于是说着说着就又斗起嘴来。 偶然间吹起一阵凉爽的风,风吹过树梢时叶子簌簌的发响,夏天的下午就是这样的。说累之后,芬格尔埋头消灭他的可乐和汉堡,这么炎热的天气让他也没有什么胃口。路明非则不时低头回复绘梨衣的消息,脸上的表情既痛苦又快乐。他们的脚边放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 大行李箱里装着的是海德拉的不死头颅,路明非在小恶魔的指导下解决了那颗唯一活着的脑袋,重新激活了覆写在那颗头颅上的黑暗炼金术使其陷入沉睡。尼伯龙根也随着相柳躯体的毁灭而崩塌,在化为灰白色灰烬的树林中显露出被困的专员和历朝历代的尸骨来。 事后据不完全统计,相柳尼伯龙根中的尸骨大概有接近两百具之多,他们都是想要来此寻求秘药的古代混血种,但没有一个人能够通过考验。 另一个小行李箱里则装了另外的东西。当路明非走出墓道的时候已经是早上,由于下了一晚上雨的缘故,土壤潮湿软糯,但空气并不清新,因为其中里满是血气和腥味。 在一片雾气之中,路明非看到遍地躺倒着覆盖着鳞甲的死侍,它们的背后都生长出翼膜,手臂上被改造了尖利的金属刀刃。并且血液中具有强烈的腐蚀性,它们的血液甚至在流出来之后开始腐蚀自身的尸首。 洛基之血所研发的血液高腐蚀性死侍,再加上赫尔佐格豢养的高强度肉体死侍。两者的结合所诞生的新杀器,只是想想就让人感觉棘手。但它们居然全部被人干倒在了地上,从乳白色的雾气中看去就好像海中的乱礁一样。 唯一屹立的人是一个黑色的影子,路明非凑近之后才发现那是常先生,他的身上满是自己的血,伤口叠着伤口,整个人透出一种深深的疲惫,只剩下那双眼睛还是平静的。那个时候的常先生正在着手从一头最大怪物尸首的头上取下一个铁质的荆棘王冠。 以一人之力堵下了洛基之血的几乎全部成员,其中一个还服用了超级血统提纯药物,除此之外还有一整个龙形死侍的战团。对面派出的战力几乎可以横扫一个小型部门,但常先生居然只用一个人就守下来了。 路明非觉得常先生的名字不太对,常山这个名字不适合他,他应该直接叫赵子龙。 这次行动中最大的损失就是被洛基之血拿到了据说可以‘登基为龙’的秘药,收获则是黑暗炼金术造就的铁荆棘王冠,以及海德拉的不死头颅。 后两样东西正要被芬格尔带着送回卡塞尔学院,交给弗拉梅尔导师亲自主持研究,希望能够从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至于之前在青铜城抓到的那个龙类,据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连催眠都不太顶用,只好先行关了起来。 中国分部的专车很快就来了,芬格尔喝光了最后一点可乐,然后打开杯盖,倒了几块冰块在嘴里。 “再见,废柴。” “干嘛?搞这么伤感的语气。”芬格尔含糊不清的开口,同时瞥了一眼路明非。 “就是觉得你现在都毕业了,满世界跑着出任务啊什么的。”路明非叹了口气,“以后见面的机会也很少了吧。” “没事儿,以后出什么大事儿还是得我们顶包的。”芬格尔也叹了口气,“世界范围内的a级学生都不多,遇到大事总会找上我的,想run都run不掉。你以为校长为什么老是让你们这种学生解决高难度任务啊?” “我还以为只是单纯运气不好……” “人手不够用而已。”芬格尔站起身来,“有缘再见啦,我亲爱的师弟。” “再见,废柴。”路明非也站起来,同芬格尔拥抱了一下,“说起来我得替黑道公主谢谢你,因为你的游记的缘故,她也在慢慢的了解世界。还有她说你文笔很好。” “那我就谢谢弟妹的夸赞咯?”芬格尔挑了挑眉毛,他松开和路明非的拥抱,随后提起了两份行李,坐上了中国本部派来的专车。 两个人隔着玻璃挥了挥手,司机发动了油门,于是路明非的视野里就只剩下了烟尘和逐渐模糊远去的一个点。 路明非叹了口气,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但那并不是绘梨衣发来的消息,而是由eva直接发来的通知。 关于“bj即将复苏的初代种fenrisulfr”的任务通知。 一百八十八章 毁灭足音(3) 第189章 一百八十八章·毁灭足音(3) “任务的关键在于这份档案袋,只要破解里面的问题,我们应该就接近bj尼伯龙根的真相了。”楚子航扬了扬手中的照片。 那并非档案袋的原件而是备份的影印版,原件现在被放在常先生的办公室里,不能说绝对安全,但已经是分部里最安全的一个地方。 那是之前由专员朱什负责转交给路明非的那个档案,一个非常简单的交接任务,但是却吸引到了初代种级别的敌人,对方甚至为此毁掉了一座火车站——虽然当事人路明非表示并没有发现任何疑似龙类的对手出现在现场,但是学院依旧将此次事件定性为龙类袭击。 为了避免在送往学院的过程中再次发生类似的遇袭事件,学院决定将这份档案交由中国分部就地保存。而楚子航手中的照片则是分部不久前传来的,当然是档案中和bj相关的部分。 芬格尔说得没错,a级血统的专员在世界范围内也是极其稀少的存在,抛去在各个分部坐镇的灵魂人物,大部分苦活其实都落在了在校的学生身上,美其名曰:“培养新生代力量。” 其实只是把人当苦力用而已,就算是刚刚康复没多久的楚子航都被拉了壮丁。好在芬格尔的任务也足够重要,他必须确保把货物安全带回卡塞尔学院,因此并没有出现直接被充当苦力的情况。 “提问,这个档案里的事件不是关于青铜城的吗?”夏弥举手,好像什么三好学生,“为什么又和bj有关系了?” “档案并非一件事,而是由许多所谓的‘超自然事件’组成,其中和青铜城相关的部分是‘三峡深夜诡异吼声’,当事人认为他听到了巨大声响的龙吼。和龙吼相关的事件当然会在第一时间就吸引学院方面的注意力。” 楚子航开口解释道,“我们是根据对档案的解读找到了三峡的青铜城不假,但在青铜城中发现了青铜与火之王兄弟的龙骨十字,如果有人因为档案中记载的青铜城内容而袭击我们,显然并非必要之举。” “额……完全不明白。”夏弥摇头。 “对方袭击火车站,目的无非只有一种,那就是阻挠档案的交接。这就意味着他知道档案中记载着怎样的秘密,而这个秘密绝不能落入密党之手。为了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对方才出手袭击了火车站。” “嗯嗯。确实是这个道理诶。”夏弥点头。 “但如果敌人是青铜城的知情者,那么他应该会选择跳过袭击文件的环节,而直接去青铜城中带走两位龙王的龙骨十字。这样一来,就算密党得到关于青铜城的情报也没用。而有能力打塌一座火车站的敌人,不可能带不走两具龙骨,但他并没有选择这么做。” “所以那个来抢档案的人是为了另一件事咯?” “嗯,那就是为什么我们在这里看这些灵异事件的原因。”楚子航点了点头,继续翻看起手中的影印照片。 “大概就是这个事件吧?” 路明非扬了扬手中的那份照片,适时切入了对话,“在半年前,bj地铁有一个年轻人神秘的失踪了,他搭乘的是当晚地铁的末班车,但进去之后就再也没下来。任何监控摄像头都找不到他走出地铁的画面,神秘的失踪,或者说‘人间蒸发’了。” “什么神秘失踪人间蒸发的。”夏弥声音颤抖,“我就是bj人,那个地铁我也常坐的,路师兄你可不要骗我……灵异事件基本都是假的,那个年轻人失踪的原因会不会是卧轨自杀之类的?” “并不是,因为他在失踪一个月之后再次出现在了地铁上,整个人就好像被扔到垃圾堆里泡了一个月。” 路明非翻出第二张照片,递给了夏弥,“再次出现的时候,他仍旧是在末班车的地铁上,这个年轻人乌蓬垢面,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并且饿得皮包骨头,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包了一层皮的骷髅。仿佛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进食过一样,而且在喊了一声‘东风’之后就饿晕了过去。” “东风?”楚子航皱了皱眉。 “东风导弹么?”夏弥小心翼翼的接过那张照片,就好像拿了什么定时炸弹一样,“听这个说法他好像在地铁上遇到了为期一个月的鬼打墙,并且在那个鬼打墙的地方遍布导弹诶。” “也有可能是诸葛亮借东风的东风吧,说不定他是穿越到了三国时期跟着曹操去打了赤壁嘞。” 路明非斗了个槽,接着补充道,“不过虽然得到了救治,但这个年轻人后续的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此后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两天前学院在确认事件为龙类事件之后,派出了专门的催眠小组前往那个精神病院。但目前还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结论。” “说起来学院对那个龙类的严刑拷打也没起效呢!负责催眠的人真是太没用了。” 夏弥叹了口气,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过路师兄你这个想法真不错诶!看着对面江水上的火船快速撞过来,所以大喊‘东风!’就好像真三国无双系列里火烧赤壁时的那个动画cg,很有感觉的!” “因为拷打部分费拉不堪,所以我建议他们直接快进到色诱环节来着……还有师妹你也玩真三国无双?你玩的是哪个版本?我玩的是5!”路明非来了兴趣。 “我忘记了,只记得吕布好像拿了两把能拆开的长刀,还能当做回旋镖扔出去……” “是黑色盔甲的吕布对吧?那就是5没错了,吕布的虎牢关最后一战设计得特别有新意!” “那么难的关卡居然只是有新意吗?”夏弥咋舌,“路师兄的游戏水平真夸张……” 眼见话题要朝着游戏方面发展,楚子航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还是说回目前的话题吧。最有可能的情况是,这个年轻人通过某种方式误入了尼伯龙根,在精神世界中呆了一个月的时间,最后才从中逃了出来。” 楚子航举起手,伸出一根手指,“两个疑点。第一,他是通过怎样的办法进入尼伯龙根的,是否和bj地铁有关系,因为他的失踪地和再次出现地都是在地铁的末班车上。” 随后他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尼伯龙根是龙类的领域,人类的每次进入都必定伴随着牺牲。在相柳的尼伯龙根中,相柳本身被杀死并遭到了封印,但在这种情况下,仍然留下了两百多具古代混血种的尸骨。如果这个人真的是误入了尼伯龙根之中,那里的龙类为何会选择放过他呢?” “因为不符合龙类的逻辑,所以一开始才被定性为灵异事件啊。”路明非拿出手机,打开了eva发来的短信,里面有着一个关于事件详情的附件。 “猎人网站上有人单方面联络了学院,说bj有一位名为fenrisulfr的初代种即将复苏,因为这个消息,档案中关于bj地铁的部分才重新得到了重视。也正是第二次解读,将这起灵异事件重新定义为龙类活动。” “fenrisulfr……”楚子航皱眉思索,“芬里厄吗?传说中被铁链所束缚的魔狼,提供情报的人说它是初代种……确实,能够和之前名为哈提和斯库尔的两头次代种对上。” “师兄是在说北欧神话吗?”夏弥问道。 “嗯。”楚子航点了点头,“芬里厄定位为初代种的情报,和之前在埃及分部遇到的次代种,哈提和斯库尔的身份相吻合。但是这样的话就会产生新的问题……” “什么问题?”夏弥眨巴着眼睛。 “在北欧神话中,巨狼芬里厄的身份是洛基的儿子,此外还有身为妹妹的尘世巨蟒耶梦加得,以及死神海拉。” 楚子航接着解释道,“按照辈分来算的话它们都是初代种,但是在我们之前的推测中,初代种都是以双生子的身份出现的。这一点也在青铜与火之王身上得到了证实。可是芬里厄却是一家三口。” “所以其实是实践派和理论派的冲突嘛。”路明非点了点头。“按照实践派的话,这一家子应该都是初代种级别;但是按照理论派来讲,一家三口中多了一个,无法构成双生子的说法。而且师兄你说错了,带上儿子闺女的话,芬里厄这一大家子其实是五口人、哦不,五口龙来着。” “如果说这一组龙王不是双生子的话……”楚子航的脸色有些凝重,“那么在bj的尼伯龙根中就会有三位初代种和两位次代种,这个阵容可以称得上是夸张。” “何止夸张啊……”路明非心有余悸的开口,语气微微有些颤抖,“北欧神话是密党公认的暗喻龙类历史的神话,也就是说神话中记载的战斗力应该是真实水准。按照这个水准来算的话,这一家子都能够算作最终boss来打了啊……” 说这话时路明非有点害怕,而他害怕的原因则是因为他真的去研究了北欧神话。重启前他对北欧神话的了解只是在课堂上,那些教授们的照本宣科而已。 因为是老生常谈的话题所以教授们并不用心讲,他们忙着从其他地区的神话中发掘崭新题材好写出震惊混血种世界的论文——虽然目前来说还没人能够做到。 在重启之后,为了切身了解这个世界线的难度,路明非做了万全的调查。所以他现在心里有些没底。 根据密党公认的龙族史书,北欧神话中的记载,巨狼芬里厄是“摇动大地的魔物”,当他张开嘴时,上下颚可以顶住天地。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神话都是夸张的东西,这个道理路明非也明白,但是最重要的不是看神话中对芬里厄描写了些什么,而是要看它在神话中做了什么。在神话中是这样记载它的: 巨狼芬里厄因为性格凶暴而被神明囚禁,直到诸神黄昏之战时才脱困,最终死于奥丁之子维达之手。而这玩意儿的高光战绩则是…… ——在诸神黄昏中,一口咬死了奥丁。 他妈的,一口咬死奥丁是真实存在的吗?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弱智儿童该有的表现吧?这个世界线的芬里厄不会真的给他整个大的出来吧? 想到这里路明非就有些后怕,奥丁的力量他并非没有见识过,拥有昆格尼尔那种bug级武器,作为对手来说实在是强得过头。并且被老唐亲口承认说在所有的龙王之中,是综合实力最为强大的那个龙王。 如果说芬里厄能够一口咬死奥丁的话……这家伙究竟会有多强啊?况且路鸣泽明确和他做了剧透,说这个世界线的白王也不可同日而语。 非要算的话,大概就是奥丁<芬里厄<<<白王…… 奥丁已经是棘手的对手,如果对芬里厄实力的描述属实的话,那么这个世界线的白王到底有什么水准,路明非简直不敢想象。 就算抛开芬里厄不谈,还有小龙女这个神话中逼格高得飞起的家伙,“围绕中庭的巨蛇”这种称号,怎么看都不像是和次代种打得有来有回的实力啊! 耶梦加得jormungand,意为“庞然大物”。在年幼时被奥丁丢进了围绕世界的无底深海……妈的怎么感觉奥丁跟这俩兄妹杠上了,怪不得小龙女一直在想办法偷奥丁的老家。 总之被扔进了无底深海,但耶梦加得在海中仍旧成长,她舒展身体,居然能够在深海中的另一端咬到自己的尾巴……这种体型虽然有明显夸张成分,但想必名为尘世巨蟒的形态也是巨大得足以匹配大地与山之王的名号。 尽管之前在火车南站和夏弥已经有过一次交手的经历,但路明非仍旧保持了谨慎和观望的态度,毕竟那并非龙躯形态而是人类的形态。 如果说死神海拉是夏弥需要吞噬哥哥芬里厄才能够进化而成,很难被夏弥选择动用的话,那么作为她原本最终形态的“尘世巨蟒”,在老唐的点评中也是有着龙躯形态君主中保三争二的实力的。 任务来得太过突然,路明非还不知道杀胚师兄和小龙女之间的感情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他虽然也很想问一问,但干涉别人的感情貌似也挺傻缺的。 再说了,这玩意儿要是干扰就有用的话,世界上恐怕就不会有悲剧爱情故事了。 路明非看着正在向夏弥科普北欧神话知识的楚子航,此刻的他一脸的认真严肃,就好像老师在给学生讲重点难题,而夏弥这个重点难题本身居然真的认真听讲,不时点点头或者发出惊叹。 说是演技未免也太真实了些……但谁知道夏弥究竟是不是一个完美的演员呢? 关于夏弥的真实身份这件事,路明非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和楚子航说出来,他不知道出面干涉双方的感情到底正不正确,提前得知夏弥身份后的师兄会作何反应,只好先按照曾经的世界线发展来了。 在感情这件事上,路明非没有办法帮杀胚师兄找到一个完美的解。 ……但好在他还有其他能帮助师兄做的事情。 求推荐票,书友们把闲置的推荐票爆一点出来捏 一百八十九章 楚子航的夏日 第190章 一百八十九章·楚子航的夏日 楚子航按下回车键,严格录入的数据如潮水般载入进他刚刚完成的数学模型。地图上随后泛起沙子一样细密的点。 那是bj城区和周边近十年以来的地动数据,楚子航以地图的形式将它们完整的呈现出来,他希望能够通过这些来找到所有地震的源头,并借此找到大地与山之王的藏身地。 按理来说在身为精神世界的尼伯龙根中发生的事情,很难影响到现实世界,就算龙王在尼伯龙根中嗷嗷喷火,现实世界也很难因此而产生什么影响。 但这里的情况并非如此。如果说半年前,在bj地铁失踪的那个年轻人是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进入了尼伯龙根的话,那么与奥丁的尼伯龙根不同,bj的尼伯龙根并不需要得到其主人的“承认”才能够进入,而是只需要找到正确的方法,经过对应的“通道”就好了。 因为这里的精神世界和现实世界中存在着某个相连的通道,所以龙王即使在尼伯龙根之中也足以影响到现实世界。这也正是近年以来bj地动频率突然增加的原因。 而楚子航现在要做的,就是通过分析这个地动模型图,来把那个通道的位置找出来。 数据杂乱无章,楚子航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点块,不由得有些头疼。他按压了一会儿太阳穴,随后端起桌上的速溶咖啡抿了一口。 龙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来灭世,中国分部方面,常先生也已经安排人手参与了调查,并且正在着手亲自来bj。但校长和凯撒居然被北欧的校董会拖住了,看样子校董们觉得已死龙王尸骸的归属问题比即将苏醒的龙王还要重要。 虽然楚子航已经知道那两具龙骨十字都是老唐所伪造出来的,那帮校董只是在争夺数量稀少的纯粹火元素,骸骨中根本没有真正的龙骨十字的力量。简直就像一出滑稽的闹剧。 看着面前杂乱无章的数据,楚子航感觉些头疼,他抿了抿唇,决定先从“bj地铁怪谈”之类的东西入手。 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紧跟着是捏着嗓子的声音:“海獭海獭,我是地瓜!” 楚子航愣了一下,起身开门,门外是扛着大包小包的夏弥。 “哇哦,这就是理工男的宿舍吗?我还以为遍地都是垃圾诶!没想到居然全是密密麻麻的纸条,就好像刑侦作品里的那样……师兄你是福尔摩斯吗?或者说是楚柯南?” 夏弥穿着印着淡黄色小花的白裙,脚上则是穿着白色凉鞋,炎热天气中的经典穿法,便捷并且实用。 “为什么说是海獭?”楚子航迟疑着问道,“我记得这句话开头是鼹鼠吧?” “海獭是那种很少上岸觅食的动物啦!而且鼹鼠的形象和师兄也不匹配!”夏弥翻出一块奶酪蛋糕递给楚子航,“还有怎么不见路师兄嘞?” 路师兄是去找锻造铺老板要装备去了,虽然炼金版本的保时捷开不过来,但是七宗罪之类的炼金刀剑还是应有尽有的,所以路师兄正在拿装备。但是这话当然不能和夏弥讲。 “路明非出去找线索了。” 如今楚子航撒起谎来也脸不红心不跳:“他负责实地考察,我负责数据统筹和理论分析。” “男主外女主内,我懂我懂!”夏弥坐下,随后开始在大包小包里摸索,“说起来我今天回家看了爹妈一趟,顺便说给你们买点吃的,不过既然路师兄不在,就让师兄你过过口福好喽~” “你是bj人?” “昨天明明说过的嘛……师兄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抱歉……” “算啦算啦!” 夏弥大度的摆手,随后开始一件件往外拿零食,“稻花村的点心、蜜饯、十八街的麻花……因为之前师兄你吃银耳羹的时候说要加糖来着,所以我买了好多甜品……嗯,最后是天福号的肘子!好了,应该够你活上好几天咯!” “谢谢。”楚子航点了点头。 “唔……和师兄说话真无聊,如果是路师兄或者芬格尔师兄在的话,至少也会和我吐个槽!” 夏弥撇了撇嘴,“真是的,明明是我在投喂,可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诶。” “如果他们两个在的话,我觉得你买的这些东西撑不到今天晚上。” “撑不到就自己做!我下厨也是一把好手呐!”夏弥做挽袖子状,俨然一副小厨娘的派头,“师兄你想吃什么?我最拿手的其实是炝锅面!” “抱歉,暂时没空做这些,事情比较紧急……”楚子航迟疑道,随后看向电脑上的bj地图。 夏弥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后愣了一下,“是bj的地动数据?” “嗯。”楚子航点了点头,“但是垃圾数据太多了,就好像在一片草丛中有无数蛐蛐在叫一样。我们必须从这么多的蛐蛐中找到真正的那只,否则等到它真正苏醒的那天,它发出的声音将会是龙类的怒吼。” “它现在应该是人类的状态而并非龙类的状态。”夏弥沉吟道,“龙类孕育龙躯是要耗费很长时间的……” “的确如此。它必须是人类的状态,否则不可能制造火车站的事故。毕竟龙类的姿态可没有办法隐藏。” 楚子航说:“关于火车站的事件,学院方面已经确定是大地与山之王做的了,它的权柄让它拥有看破万物最薄弱的‘眼’的力量,曾经在赫利奥波利斯,大地与山之王的女儿哈提正是用这种办法摧毁了方尖碑。而找到了眼,或许它本尊只用一击之力就足够让火车站完全崩塌。” “酷诶!”夏弥点了点头,“但是孕育龙躯应该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吧?还有我跟爹娘说师兄你很照顾我,他们说想请你去家里吃个饭。” 楚子航愣了一下,这个话题的转折太过突兀,他迟疑了几秒,随后轻咳一声,“大概没时间过去,常先生正在赶来的路上,而且如果按照神话来看,大地与山之王实际上有三位,事情有些紧急过头了。谢谢你父母的好意吧。” “赏个脸嘛师兄……”夏弥把脸凑到楚子航面前,“我哥哥听说之后很想见你的诶!” “你有哥哥?” “嗯呐,”夏弥点了点头,“他的智力有点问题……大概只有小孩子的程度。而且明明是哥哥还一直喊我叫姐姐嘞。” “抱歉。”楚子航低声道。 “没事啦,又不是师兄你的错。”夏弥捂住耳朵,“我哥哥在电话里一直说姐姐我要大哥哥陪我玩之类的,吵死人吵死人!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来麻烦你的嘞,帮帮忙啦师兄!” “我……”楚子航语塞,“我其实不太会陪人玩……最多的娱乐活动是和路明非凯撒他们练习吐槽水平。” “凯撒师兄的槽其实不如路师兄和芬格尔师兄的。”夏弥双手合十,如同拜佛般拜楚子航,“帮帮忙啦师兄!拜托拜托!我都答应了我爹娘和哥哥的,要是没把你带回去肯定要挨骂!” “好吧好吧。”楚子航叹了口气,“什么时候?” “明天中午怎么样?”夏弥建议,“那位常先生好像是后天才来吧,这样也不耽误正事,至于吃饭的话……那就包饺子?” “嗯,好的。”楚子航点了点头,“我今天晚上学习一下包饺子。” “包饺子还要学习……”夏弥恨恨道,“真是少爷生活。” 楚子航有些窘迫,自家老妈是个顶不靠谱的人,下面条都能烧糊的主,更别说自己动手擀面包饺子了。所以在饺子方面,从小到大他其实一直都是吃的速冻水饺。 那个男人倒是曾经带过他包饺子,只是…… 楚子航摇了摇头,赶走了回忆。 “哦对了!”夏弥突然惊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我其实有专门做了准备来着!” “准备?” “是为明天包饺子预演做的准备啦……”夏弥有些脸红,“这个出租屋里有厨房吗?” “嗯,有的。”楚子航点了点头,“我看过,食用油和调料之类的还算齐全。” “真是靠谱的师兄!”夏弥拿出一个手提袋,递给楚子航。 “是什么?”楚子航接过袋子。 “银耳、红枣、枸杞、麦芽糖。”夏弥掰着手指头,“还有晒干的桂花!上次我说要你教我做糖桂花的!不过既然做糖桂花的话,那就连银耳羹一块儿做了好咯~我也想看楚师兄亲自下厨!” “但是……”楚子航看了一眼电脑屏幕,显得有些迟疑。 “哎呀,别管那么多啦!路师兄不是在外面考察的嘛,就交给路师兄好喽!” 夏弥推着楚子航,试图把他推进厨房,“教我做糖桂花啦师兄!龙王肯定不会挑这种时候苏醒的,至少让我把好感度刷满再开始最后的boss战吧!” “好吧好吧。”楚子航叹了口气,“不过还是快速解决比较好,毕竟有三位初代种的话,这任务也太艰巨了点。” “嘿嘿嘿……谢谢师兄!”夏弥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等以后我还给你做糖桂花吃哦!” “……谢谢了。” 夏弥推着楚子航走进厨房,夏天的阳光透着窗户映射进来,水池和案板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似乎能够嗅到阳光的味道。 楚子航看着蹦蹦跳跳的夏弥,女孩儿正欢快的从手提袋中一件件拿出食材摆在案板上,银耳干净透亮、红枣和枸杞鲜艳欲滴、麦芽糖用一个黄色的小罐子装着,上面写着永初堂的字样。最后是用玻璃瓶装着的干桂花,看起来黄嫩得就像阳光。 都是品质很好的食材,想必是花费了很大一番心思挑选出来的。想到这里楚子航有些微微的怔愣,他想起数天前问夏弥他们之前是否见过,但当时夏弥的回答说她也曾经在什兰上过学,只是后来转走了。 只是什兰中学当时虽然已经很有影响力,但也不至于吸引到远在bj的夏弥吧……这个疑点如同气泡浮上水面一般在楚子航的脑海中冒了个头,但楚子航随即想到可能是因为夏弥家庭中父母工作变动的原因。于是他便不再想这个。 “师兄……?” “哦,抱歉。”楚子航摇了摇头,“刚才有些走神。” “真是的……明明是和漂亮师妹一起做饭,居然还能走神。” 夏弥不满意的嘟起了嘴,“专心一点啦!你亲爱的师妹以后可是要经常给你做银耳羹吃的哦!如果你想要吃到满意的银耳羹的话,就好好教给我怎么做糖桂花!” “不是说对明天包饺子的预演吗?”楚子航愣了一下。 “都有啦!都有!”夏弥的脸红红的,“明天包饺子的时候我爹娘肯定会逮着你问长问短的,我们今天下午先通一下参考答案,明天也好应付。而且我学会了怎么做的话,以后也还可以做给你吃嘛……” “这样啊。”楚子航看着面前的女孩儿,阳光默默的投射进来,照亮她漂亮的脸庞,于是他一瞬间竟然有些失神。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泛上来了,莫名的熟悉,记忆中支离破碎的场景发出嘈杂的声音,如同失去信号的旧电视机屏幕上哗哗作响的灰白色雪花点。而在雪花点的中间是一个女孩模糊的脸。他拼尽全力也看不清楚。 如果看不清楚的话,只有通过其他方法来确认吧? ——至少,至少应该确定一下触感吧?从触感方面着手试试好了,记忆中应该是有触感的。像是镀了金丝的丝绸。 应该…… 所以他需要确认一下。 鬼使神差的,楚子航缓缓抬起了手,而他的目标则是女孩儿的脸。 他需要一次触摸来确认一下触感,好将记忆中面孔模糊的女孩和面前的女孩儿联系起来,他有预感能够将两者联系起来。 但在抬到一半时楚子航惊醒般回神,他从那种虚妄又缥缈的记忆中挣脱了出来,并且发现自己此刻的行径与耍流氓几乎无异,于是楚子航用力改变路线,转而把手伸向案板上的麦芽糖罐子。 夏弥哼着歌到一旁去清洗银耳和大枣之类的食材去了。只留下楚子航还呆在案板前,他用一只手按着桌面,另一只手则握着麦芽糖的罐子,阳光哗哗下涌,照亮楚子航的同时让他的脑袋也跟着发晕起来。 楚子航深深的做了一个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他的身边传来水龙头流淌的声音、大枣和银耳被水流冲刷时产生的声音、手指揉搓食材时发出的声音,以及女孩儿轻声哼唱的歌声。 夏弥哼得很好听,她的音色纯净空灵又漂亮,像是太阳天里落下的雨水,明明清凉无比,却又浸满了阳光。 楚子航尽力让心情平复下来。 他确信他已经平静下来了,于是他伸手去拧手中麦芽糖罐的盖子。 ——但是他的手打了滑,居然没有拧开。 又到了我第二喜欢的言情情节了~希望能在最后打架的时候把那种感情写顺畅吧,小龙女这种矛盾的人设其实不太好塑造(其实最难塑造的我觉得是诺诺,后续看能不能写她和凯撒的剧情吧,尽量) 一百九十章 雷锣焰鼓 第191章 一百九十章·雷锣焰鼓 晚上8点整。 bj的一处地铁隧道外,路明非伸手看了看腕表,同时缓缓吐出一口气。 “哥哥,你已经看第四次时间了。”路鸣泽戏谑的笑了一下,“想好该怎么办了吗?” “没什么眉目。”路明非老实回答道,“总之先试试看吧。我听师兄说明天就要快进到包饺子环节了,意思就是小龙女今晚就要搞事……再不干点事儿就直接结束了啊。” “我还以为你要去找老唐帮忙。” “之前已经让老唐帮我准备好装备了。”路明非皱眉,“但是我刚才试着联系了一下,居然没能联系上老唐……而且康斯坦丁和奶妈组那边也没有消息,他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奶妈组那边有另外的事情要做。”小恶魔耸了耸肩,“这么顶尖的后援团,我已经借给哥哥你用了一年多了哦,也该知足了吧?” “那岂不是说康斯坦丁成了留守儿童?!”路明非一惊,“而且老唐现在是残疾青年了!不对说起来康斯坦丁身体也不好来着。” “只是暂时的人员调动,而且据点并没有收回。放任龙王走在外面我其实也不是很放心。” 路鸣泽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都怪哥哥你没有拿到秘药啦,所以就算在这个大地与山之王副本的节骨眼上,我还得调兵遣将帮你收拾烂摊子。” “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的嘛……所以老唐和康斯坦丁其实是和奶妈组一起行动了?” “并没有。” “什么?”路明非愣住了,“那我为什么联系不上老唐?你的意思不会是说,他这么大的人还能把自己给弄丢吧?” “首先老唐现在并没有完整的人躯,哥哥你忘记这点了。” 路鸣泽笑了一下,“把奥丁的尼伯龙根当成副本刷实在是太过分了,或许老唐有着人躯的时候,奥丁还会忌惮他三分,但如今老唐的身体状态其实并不算好,附着在盔甲上,实力也许只有人躯状态的三分之一而已。就算是在尼伯龙根里被逮到也说不一定哦!” “……他要不要在这个节骨眼给我搞事儿啊!”路明非哀嚎。 “毕竟曾经是因为轻视敌人招致死亡的家伙呢。曾经的他可是有过七宗罪不带盔甲也不带,被开屠龙之术的混血种拖住,思想出了问题,直接开烛龙自爆的经历。其离谱程度大概相当于穿着拖鞋登泰山吧。” 路鸣泽踮起脚,拍了拍路明非的背,安慰道:“别对老唐要求太高啦。他能够在哥哥你面前展现过几次靠谱的高光表现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说起来,在七宗罪的用途上,对于愤怒的分配这一点不是很合理,因为最适合老唐的其实还是‘傲慢’才对。” “老唐傲慢?你说的傲慢是指:因为轻敌,以龙王之身被混血种压制,一气之下开烛龙玉石俱焚;或者美其名曰测试装备,实际上乐呵呵的去奥丁的尼伯龙根里开无双享受割草快感,然后被奥丁本人出面逮捕吗?” 路明非欲哭无泪:“这根本不是傲慢而是傻逼吧?七宗罪里应该留一个名为傻逼的罪……自从变成鸟之后老唐就开始一往无前的往傻逼的方向上一路狂奔了啊!而且师兄那边的‘吃饺子’环节已经提前到明天啦,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师兄和小龙女进展到哪一步了,这种时候我想去帮老唐都抽不开身!” “所谓的傲慢其实是指以一人之力铸造七宗罪,扬言要审判其他所有的兄弟姐妹啦,而且如果每次只是一对一的话,他真的很有可能做到。有着七宗罪加持的诺顿,可以排在所有龙王中的第一名。当然,仅仅计算人躯形态。” “这么夸张?” “别着急嘛哥哥。” 路鸣泽安慰道:“奥丁是个谨慎过头的家伙,就算面对盔甲状态的老唐也会先审视一番。况且那些被老唐杀掉的所谓死侍也并非真正的英灵,一直以来奥丁其实没有损失什么珍贵的精锐。这种情况下,他未必也犯不着直接用昆格尼尔和老唐拼杀,充其量也只是施施压或者聊聊天罢了。” “你说他谨慎啊?”路明非皱眉,“奥丁当年打我的时候可没半点谨慎的样子!” “是真的。”路鸣泽点了点头,“如果说昆格尼尔是世间最强的矛,那么由康斯坦丁所锻造的盔甲就是世间最强的盾,不……其实还有一个特殊的盾我要提一下,名为埃癸斯的盾牌,再生能力极其强大,是名为宙斯的次代种的盾牌。” “我记得好像听老唐说过宙斯……” “嗯,名为宙斯的最强次代种,曾经杀死并吞噬了自己的父亲克罗诺斯,也就是奥丁的弟弟。” 路鸣泽轻咳了一声,“额,有点跑题了,我们接着说康斯坦丁的盔甲。和埃癸斯这种自我修复的‘坚韧’盾牌不同,康斯坦丁的盔甲是纯粹的‘坚硬’,如果和昆格尼尔相遇的话,两者中必定胜出一个而折断另一个。奥丁是绝对不敢赌的,但老唐却不同了。在这种情况下奥丁只会觉得老唐有恃无恐,于是更加步步小心。” “是啊……毕竟老唐是那种‘飞龙骑脸怎么输啊?’的类型。恐怕会求着奥丁拿昆格尼尔来试试强度。”路明非一脸呆滞,他已经想象到老唐得意忘形的样子了。 “但问题是那盔甲是康斯坦丁铸的啊,他在那里得意个什么劲!”路明非抓狂,“这家伙现在只是盔甲啊,对自己的实力能不能有一个准备的判断啊?!” “别担心啦,至少那边还有康斯坦丁呢。” “康斯坦丁现在还拄着拐杖呢!一个残疾儿童更让人担心了好吗?!” “话是这么说,你也不能否定康斯坦丁的权柄甚至还要在诺顿之上。”路鸣泽笑了一下,“况且哥哥你还有时间担心老唐吗?不如把精力重新放回眼前的事情如何呢?” 听到这话之后路明非稍微冷静了一些,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交通卡。 一张金色的交通卡。 一日之内在一线和环线的每个地铁站上各进入一次,每次都刷同一张交通卡,随后你就会发现这张卡片变成金色,最后带上这张金色的交通卡,就能够到达最终的站点。 重启前他是被路鸣泽和奶妈组诱导着进入尼伯龙根的,但这次不一样,没有奶妈组支援的他必须依靠夏弥设定的规则才能够进入尼伯龙根……说起来真是麻烦的规则,你看奥丁的规则多简单,只需要在雨夜找到对应的入口就好。 “嗯哼?”路鸣泽挑了挑眉毛,“哥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老唐那边我实在没办法过去,毕竟师兄这里也是十万火急的情况啊……况且我相信老唐,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傻逼……好吧实际上确实也挺傻逼的。但是因为他是我兄弟,所以我相信他。” “听哥哥你说这话都让我有点嫉妒了嘞……” “好好好,你也是我兄弟嘛。”路明非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路鸣泽怔住了,他看着路明非的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但就在这时路明非却变了,他换上了一副涎笑,颇得芬格尔的真传,“所以我亲爱的弟弟,能不能搞点新福利出来啊?这个版本的芬里厄肯定不是上次那么好过的……帮帮忙啦?” 路鸣泽一脸黑线,他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缓缓吐出两个字。 “……滚啊。” “诶诶?!”路明非愣住了,因为小恶魔的身形飞快的消退,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唉……不帮忙就不帮忙嘛,怎么还生气了。”路明非叹了口气,他挠了挠脑袋,重新看向面前黑洞洞的地铁隧道。 腕表的时间是8点06分,和路鸣泽交换情报用了一点时间。不过剩下的余裕倒是够用了。 时间……没问题。 地点……的确是重启前那次进入尼伯龙根的入口,没问题。 装备……来之前就检查过了,老唐精心准备的装备箱,没有问题。 进入尼伯龙根的钥匙……嗯,金色的交通卡,没有问题。 路明非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一切准备妥当,他提起白色的武器箱,向面前的地铁隧道迈开脚步。 ———— 乌云密布,狂风呼号。 此刻的高架桥上,炸雷密集得像茂密树林里的蝉鸣,一声声不绝于耳。 骑着八足天马斯莱布尼尔的奥丁横亘在高架路前,他的身边发出温和的白光,像是感召世人的神只。 老唐此刻是附着在盔甲上的形态,他以一种非常舒服的姿势靠在保时捷的座椅上,在如此紧密的雷声面前他只是伸手挠了挠耳朵——盔甲当然没有耳朵,他只是在以这种姿势表达对奥丁的蔑视。 奥丁默默的端坐在八足天马之上,似乎没有开口讲话的打算,他的身边围绕着默立不动的黑色死侍们。 双方又僵持了许久,最终是老唐不耐烦的开了口。 “雷声大雨点小的……我说,能不能下点雨啊?” 奥丁没有作答,他只是轻轻挥了挥手,从天幕中便传来万军冲锋的气势,在他举手投足之间,一场前所未有的豪雨便从天而降。 自老唐把这里当成副本之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大雨。 “这才像样嘛!不然我怎么向你展示我的炼金材质雨刷呢!”老唐伸手打开了雨刷器,但很显然在这种大雨面前雨刷器并没有什么作用。 不过老唐也没有想让雨刷器起到什么作用,他真的只是想显摆一下炼金材质的雨刷而已。 ——毕竟奥丁曾经是在炼金术造诣上仅次于青铜与火之王的龙王,而现在他甚至已经做到了超越。但在铸造炼金材质这一点上,奥丁无论如何也不能赶上诺顿本尊。 这便是诺顿本身的傲慢。 “你怎么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隔着雨幕,奥丁缓缓开口,却绝口不提诺顿这段时间以来对自家尼伯龙根的嚯嚯,而是极尽嘲讽:“伟大的青铜与火之王,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变故啊?经历过一次死亡,如今连结茧都不会了吗?” “唉……能不能来点有技术含量的问题啊?” 老唐百无聊赖的拍了拍保时捷的方向盘,“比如说你可以请教我如何铸造炼金材料,或者问问怎么无双割草更加快速便捷,毕竟你的昆格尼尔一次只能戳一样东西,就不会觉得不方便吗?” “连人躯都没能孕育的家伙,居然在这里大放厥词?”奥丁笑了一下,“你要不要先把结茧这一步整明白呢?你真的是我兄弟吗?这种情况下我甚至不想称你为诺顿。” “对付你根本不用孕育人躯吧?”老唐啧啧感慨,“其实我也不太想当你兄弟来着,毕竟和你这种废物称兄道弟实在有些拉低我的档次。” “诺顿殿下只会缩在乌龟壳子里说这些毫无杀伤力的狠话是吗?”奥丁眯起了眼睛,“倒是很符合我对青铜与火之王的一贯印象。” “总比你在那里淋雨好啦!” 老唐舒服的躺着,随后伸手炫耀般敲了敲保时捷的操作台,“小弟们在那里淋淋雨也就算了,你这个当老大的也一块儿淋雨就有些掉价咯。进来坐坐如何?这保时捷可是纯炼金材料熔铸!附带各种炼金矩阵,结实得能抗高危言灵哪!” 最后炫耀部分的前半句其实是假话,因为老唐为了保时捷的性能着想,并没有将它制作成完全的炼金材质。 但是用来膈应奥丁倒是不错,对于炼金材料的熔铸这件事上,其余所有的龙王加起来捆一块儿都比不过青铜与火之王。 “说来说去也只是个精神体罢了。”奥丁抚摸着昆格尼尔的矛杆,“没有人躯的你居然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真的不怕被我的昆格尼尔贯穿吗?” “对啊。说起来昆格尼尔是被施加了‘必中’属性的东西……” 老唐紧张的坐直了身子,“由世界树枝编制而成的昆格尼尔,传说中当它被掷出的时候,必定会贯穿它的目标,哪怕躲在这辆保时捷里也没用……” “哦?”奥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诺顿态度的转变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对方既然示弱,自己更应该乘胜追击才是。 “诺顿殿下居然也会有害怕的时候?我还以为您会想着用所谓的七宗罪与我一较高下呢。” “啧……真麻烦,这种附加概念的东西简直是炼金术里的bug。必中的昆格尼尔,再加上以世界树枝作为材料的话……”老唐努力做出咽口水的声音。 “哈哈哈哈。”奥丁嗤笑道,“原来诺顿殿下现在也外强中干,但放心好了,如今的你……甚至没有让我的昆格尼尔出手的资格,它只会痛饮强者的鲜血。” “对啊对啊。”老唐的语气突然就放松了,他带着玩味的笑意开口道,“既然你的昆格尼尔那么厉害……” ——“那你怎么连只次代种都戳不死呢?” 奥丁收敛了笑意,他的面色阴沉如同雷暴。 求推荐票~有闲置推荐票的书友爆点票子出来 一百九十一章 入站 第192章 一百九十一章·入站 青色的雾气如同潮水般上涌,伴随着雾气而来的是一场细密的冷雨。夏天里不该有这样寒意刺骨的冷雨。 ——甚至是在地铁隧道里。 路明非一手撑着雨伞,另一只手中提着一个箱子。雨水落在伞面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空气潮湿粘稠。 带雨伞是明智的决定,因为天气预报里说今天晚上有雨,但他从没想过会在这里提前派上用场。上次来的时候他可不记得有这种额外的事情。 雾气逐渐消散了一点,但雨势并不停歇,路明非沿着栏杆缓缓下行,每一层阶梯都如同一截小瀑布般向下淌水,叠加起来居然也声势浩大。 就算是执行部出品的作战靴在这种几乎镜面的地板上也不免打滑,由于腾不出手的缘故他只好走得慢一点以免跌跤。 路明非走进了地铁站,此处的雨势略小一些,好在熟悉的场景并没有变,上次的他就是在这里等到了一辆列车。 区别则在于上次路明非没有上车而这次他决定上去。 重启前来的那次,他还是一无是处的经验宝宝,随便来只死侍都能把他单刷掉,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路明非是执行部指定的s级王牌,他的任务行迹永远挂在守夜人社区的头条上。 懂不懂顶尖玩家二周目速通的含金量啊?顶尖玩家和普通玩家二周目的区别就在于,路明非主打的就是一个快捷高效,开门就是直捣龙潭虎穴,快准狠的调解感情纠纷,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得快。毕竟二周目通关以后他还得赶着去帮老唐呢。 路明非走到了月台上,这里的雨已经完全消失了,但仍旧留有青色的雾气。倒是身后的雨幕声还在浸着凉意泛过来。 他收起雨伞,就在这时他愣了一下,因为在月台上已经有人了,对方背对着路明非,穿着黑色的正装,脚边放着一个公文包。 什么情况……在这种关键时刻给兄弟刷新npc啊? 路明非记得重启之前的bj地铁尼伯龙根是有受困专员来着,那是学院执行部的一对儿情侣,而且还有一个什兰中学的老熟人赵孟华。 但这次的世界线里并没有那么多幺蛾子事儿,路明非昨天和陈雯雯通了电话问赵孟华有没有出事,结果陈雯雯还以为路明非这厮出了问题,去美国留学一年结果把脑子留坏掉了。 既然赵孟华没问题的话那就没有出问题的人了,因为路明非查过这段时间的执行部实习记录,本次世界线的中国分部没有专员出此类幺蛾子。他还以为只有半年前的那一个受害者呢。 但目前看来还有另外一个受害者。就在眼前。 在听到收起雨伞的声音之后,面前那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虽然英俊但略显苍白的脸来。 对方盯着路明非看了一会儿,想来是非常吃惊。“额,你好……” “你好……”路明非愣了一下,随后继续收起手中的雨伞。 “看样子你好像是刚刚下来,所以不清楚现在的状况。额,说句让人难以置信的话……” 男人顿了顿,用斟酌的语气接着说道:“兄弟,你相信鬼打墙吗?” 路明非默不作声。 他看了看面前这兄弟,紧张的思索着目前的情况。对方应该是误入尼伯龙根的普通人,但并没有像赵孟华曾经那样饿到皮包骨头的程度,而且从目前还留在月台上这一点来看,大概是今天才进来的。 作为专员确实应该协助普通人类逃离尼伯龙根才对,但路明非并不想暴露太多关于学院的秘密。而要是装作路人身份来掩盖这件事的话,就得再下力气隐瞒。 做到倒是能够做到,但是这么做的话就太耽误时间了,而且对方在出去之后,难保不会管不住嘴巴,将这件事作为灵异事件宣扬。 而且现在情况紧急,师兄和小龙女那边的什兰爱情故事还不知道进展到哪一步了,况且按照路鸣泽的说法,老唐那边还好巧不巧撞到了奥丁本尊,指不定会陷入苦战什么的。 这种情况下路明非实在顾不上保守学院的秘密,只能以效率优先了。 至于面前这个略显病弱的帅哥,虽然很对不住,但还是事后扔去做洗脑吧。据说中国分部这边有催眠方面的高手,想必不会带来太多痛苦。 想到这里路明非点了点头,他轻咳了一声,缓缓开口:“实不相瞒……鄙人,正是对付灵异事件的专家。” “真的?!真看不出来,现在的天师都这么年轻啊?!” 对方睁大了眼睛,他重新打量着路明非,苍白的面庞上透露出欢喜的表情,“真是谢天谢地!……请问天师带的是符水还是铜钱剑?或者糯米红绳之类的?” “你说的道术已经跟不上时代了,什么符水铜钱剑都已经过时了,我们现在流行的是物理超度来着……”路明非信口胡诌,他从口袋中拿出手机,随手翻着。 “物理超度?”对方懵了一下。 “时代在进步妖怪也在进步嘛,要知道你说的东西都是对付以前的妖怪的,现在的妖怪们学习高科技嘞。” 路明非指了指周围的环境,接着忽悠,“你看从前哪有妖怪能造地铁站出来的,它们从前都是住在山洞里,要多寒碜有多寒碜。” “天师说的是……”男人抹了抹汗,“但我听说从前就有妖怪造寺庙骗人住来着,能造地铁站的妖怪会不会是什么大妖啊……而且而且!bj乃是龙脉之地,有能耐在这里造地铁的大妖,会不会很难处理啊?……” 路明非心说你还挺聪明,不过在这里造地铁站的可不是什么大妖而是龙王啊,这玩意儿可比什么大妖要猛多了。 “别急,你可别看我年轻,这本事可是我家世代传承的,贫道三岁觉醒阴阳眼,四岁能和鬼交流,五岁那年我就开始捉妖,从业经历几乎和年龄等长,如今在业内可谓是有口皆碑,童叟无欺妙手回春手到擒来,人称翊圣雷霆驱魔辟邪镇宅赐福天师。” 路明非继续胡诌,将对面这小子唬得一愣一愣的,同时默不作声的在手机上点开一段音频,随后他按下播放键,恢宏的吟唱声从中涌出。 男人侧耳听了一会儿,表情有些奇怪,“天师……您这是在,施咒?” “这是辟邪的咒语,大意是妖魔避退之类的,能保你平安顺遂哪!” 路明非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没事儿,接下来听本道的,保你安全离开。” “真先进!现在辟邪咒语都能用音频来念了。”男人又惊又喜。 “时代进步促进科技发展嘛,妖怪动脑子我们也不能闲着。”路明非露出一个微笑,“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就是这个道理。” 这当然是假话,就算伪装成捉鬼天师之类的职业,做戏也不必做这么全乎,路明非刚刚只是播了一段“言灵·皇帝”的音频出来,想要看看这人是否有问题。 但对方对此并无反应,显然不是混血种,确实只是一个误入此地的倒霉蛋而已。 “有点厉害啊……”男人啧啧感慨,随后伸出了一只手,“我叫赵财,天师贵姓?” “赵财好啊!赵财就是招财,好名字好名字!”路明非点头,随后伸手握住那只手,“免贵姓路。” “好嘞好嘞,那我就叫您路天师。” 赵财给路明非鞠了一躬,随后换了一张苦脸:“招财这名字是老太爷给起的,老太爷年轻的时候有个姓晋的好兄弟,那家这一辈儿有个和我同岁的,两家一合计一个叫赵财一个叫晋宝……这回来bj也是做生意的,没想到招着财招着财就进到这鬼地方来了……” “招财进宝好寓意啊!不过你也别急,有我在这儿呢。”路明非关掉了音频,随后拍了拍胸脯,“本天师在这里,保证把你原原本本的送出去。该招你的财还去招你的财!” “多谢路天师救我小命了,等出去之后必有酬谢!”赵财几乎是要给路明非跪下了。 “千万别诶!”路明非伸手扶了赵财一把,趁机上手感受了一下对方的胳膊。 细胳膊细腿,连锻炼的痕迹都没有,普通人无疑。不过到现在居然还没崩溃,这个心理素质已经够可以了。 “不用太客气了,我本来也就是来此除妖的,正好撞见你。道家最讲求缘分,你我有缘,我还能把你丢在这里不成。” 路明非微笑着讲完,随后不再说话,他把手里的武器箱放在地上,做出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 接了那么多的执行部任务,路明非也算是养成了波澜不惊的气概了,况且兼有各种侦察类任务,现在已经能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附带一点经典的路明非式的吐槽,此刻的他倚靠在台柱上闭目养神,倒是颇有那种游刃有余又老神在在的神棍风范。 赵财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他看了一会儿路明非的样子,似乎是在观察,但最终也没有张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月台上相当安静,只能够听到两人悠长的呼吸声和赵财轻轻跺脚的声音。 路明非不时低头看几眼腕表,在他的计划中是有等车这一项,但并没有现在所预想的那么长。上次他才刚刚进入尼伯龙根,列车就紧随其后的入站了。但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那个,赵财兄弟?”路明非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我的话,进来了大概有一个小时了……”赵财擦着额头上的汗,“刚刚在这鬼地方转了好几圈,附近都走遍了,鬼打墙一样完全走不通,旁边的岔路口都贴着红色禁止标志,写着此路不通呐。” “你在这里等到车了吗?” “车……?”赵财愣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见到有车进来,倒是刚才没头苍蝇乱逛的时候有听到这边列车的声音,但等我赶到月台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然后我就在这里等着,接下来就是路天师您来了。” “是吗……”路明非摸了摸下巴。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从远处传来了遥远的列车声。 地面开始震动,有雪白刺眼的灯光从幽暗而深邃的隧道里射出。不多时,列车进站,它缓缓降速,摩擦铁轨时发出刺耳的声音。 它停在了路明非和赵财的面前,方头方脑的车厢,红白两色涂装,但早已破旧掉漆,在车身上挂着“黑石头——八王坟”的牌子。 “……这这这这个车,看起来不像有人在开的样子啊。”赵财被眼前这场景吓惨了,他的面前车门大开,但里面漆黑一片。 “因为是妖怪修的交通工具嘛,所以多多少少是沾点邪乎,很正常的。”路明非提起武器箱,踏入了地铁。 “我说路天师……这看起来真不像正常的样子啊。”赵财哆嗦着开口,“这种鬼车看起来不像一点能上的样子啊……” “本天师还能坑你不成?!有我在保你无恙好吗?” “这这这……” 路明非叹了口气,将赵财留在这里也不是不行,但是连接着月台的隧道里其实有很多镰鼬,上次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过了。万一等会儿芬里厄或者小龙女在尼伯龙根里面搞出了什么动静,惊醒了那些镰鼬,恐怕赵财晋宝这两兄弟往后就只能剩下一个了。 “奶奶滴,非得要本天师给你露一手……咳咳,看好了啊!”路明非轻咳一声,随后伸手并作剑指。 他缓缓闭眼,随后低声念咒:“呼风唤雨,驱雷策电,以我之真气,合天地之造化……” 路明非又低声捣鼓了几句,随后猛然睁眼,“雷电召来!” 随着他的最后一声低喝,在他的食指和中指的指尖之上,竟赫然出现了一道噼啪作响的雷霆,虽然细小,却似乎蕴有千钧之力。 “鬼鬼?!”赵财惊了,“真天师哪?!” “好了好了。”路明非挥了挥手,散去指尖上的雷池之力,“祖师爷说技艺是用来降妖除魔的,不是为了外显的。我跟你演示这个就已经违背祖师爷高训了……还不上来?” “来了来了。”赵财提起他的文件箱,跟着上了列车。 而在他登上列车之后,车门也随之缓缓闭合。 ——命运,开始了。 一百九十二章 赌局、计划 第193章 一百九十二章·赌局 计划 地铁轰轰隆隆着前进,车厢顶部的灯光一闪一闪,颇有鬼片的气氛。 路明非懒懒的坐在车厢座椅上,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线中尼伯龙根的路数,得好好养精蓄锐才行。 赵财倒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在这辆鬼车上每待一秒都仿佛是对他精神上的极大打击,他一会儿抱着文件箱坐在座椅上,一会儿又站起来慢慢踱步,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路明非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听出他是在说玉皇大帝保佑。 这辆列车运行了相当之久,大概45分钟之后才停靠在一个极其古老的月台上。地板是水泥做的,在边角贴着墨绿色的瓷砖,墙壁的白灰层层剥落,露出原本的砖头来。在墙面上依稀能够辨认出“福寿岭站”的大字。 整个月台只有一盏白炽灯用以照明,其上结了厚厚的蛛网,像是被乌云遮蔽了的月亮。 路明非提着武器箱,随后踏出地铁,他眯着眼睛看向白炽灯之下,确认了仍旧存在的“荷官”。 由弱智儿童芬里厄手操,应该是炼金造物,至于荷官的形象则是九个脑袋的镰鼬女王。考虑到芬里厄没有那个智慧搓炼金道具,这东西大概是夏弥做给自己哥哥用来娱乐的。 重启之前的路明非曾经在这里打德州扑克来着,规则是最后的赢家能够从这个尼伯龙根里离开。 这个世界线不太一样的是……所谓的“荷官”居然有四个。 “路天师……那那那,那都是个啥啊?”赵财跟在路明非的身后步出了列车,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你可以理解为妖怪的高科技。”路明非咳嗽了一声,随后往前走了两步。 在听到脚步声之后,其中一个荷官咔咔咔咔的动了起来,它的九个头左右摇摆,让路明非想起相柳。 “几位?两位是吗?”荷官开口说道,“两位想玩点什么棋牌?赢的人就可以回家哦。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鬼啊!”赵财面色惨白。 “别怕,说了是妖怪的高科技。”路明非安抚道,“等路天师过去交涉一下。” 路明非走到那个活动的荷官面前,后者正伸出脑袋上下打量着他。 “好久没来新人了嘞,这次一来还是两个……”荷官哀怨的开口,“先说好不能选斗地主了,我整天跟他们打斗地主,都快腻死我了,姐姐也好久都不回来,想打麻将都凑不够人……” 听到‘姐姐’之后路明非能够确定这家伙确实是芬里厄手操的,倒也并不吃惊。但游戏规则从德州扑克变成了打麻将倒是让他惊了一下,这时路明非突然想起,半年前在bj地铁上失踪的那个倒霉蛋,重新出现在地铁上后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东风”。 原来那并不是导弹也不是孔明借东风,而是他实实在在的呆在尼伯龙根里打了一个月的麻将,临出去都还在念叨着东风。 “你好~”路明非笑眯眯的摆了摆手。 “你好,想玩点什么?赢了的话就能够回家了哦。”芬里厄荷官憨憨的开口说道。 “有个问题,我看后面好像没路了。这里是尽头吗?”路明非指了指月台后面,之前他就是沿着月台后的道路找到了芬里厄。但很明显,这次的bj地铁副本里没有这个隐藏道路了。 “如果想回家的话是有专列的,不用费劲走路。”芬里厄荷官打量着路明非,“好奇怪的问题……”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想找你去玩的话,应该走哪条路?”路明非耐心的哄骗弱智儿童,“我这里有薯片哦~” “薯片?!”芬里厄荷官明显的兴奋了起来,全然没有发现路明非这说辞的生硬转变,但它很快就重新陷入了沮丧,“不行,只有赢了牌局的外来者才能够通过月台进入迷宫的最深处,这是这里的规则。” “规则是选择离开或者再次深入吗?” “嗯。但之前的人都选择离开了。”芬里厄荷官的声音有些沮丧。 路明非啧了一声,与其他的所有尼伯龙根都不一样的是,构建了此处尼伯龙根的还有“规则”这种东西。不过倒也能够解释:夏弥为了保护自己的笨蛋哥哥,专门设置了这么多的繁文缛节。 毕竟是弱智儿童嘛。从某种程度上讲,比康斯坦丁那种残疾儿童还要更糟糕一些。 “意思是棋牌环节不能够跳过是吗?” “是的。”芬里厄荷官的九个脑袋一起上下点头,“你没准备离开吗?” “那当然!我喜欢到处结交朋友,然后和好朋友分享薯片!”路明非继续忽悠,“可是只有赢了的人才能选择……” “我可以放水!!”听到能吃薯片之后芬里厄连仅存的理智都没有了,“我放点水让你赢就好了,这样也不算违反规则!” 夏弥啊,你辛辛苦苦设置的规则被一包薯片就给瓦解了呀!而且甚至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口头承诺而已。这种弱智儿童真的能够做到一口咬死奥丁吗?路明非心中腹诽。 “但是打麻将的话人不够吧?不会要我们在这里等到第三个人来吧?” 路明非循循善诱,“干脆玩斗地主怎么样?你抢地主然后输给我们两个,这位赵财兄弟可以回家,我呢就去找你送薯片,一举三得!” “不行!总之不玩斗地主。”芬里厄荷官的脑袋齐齐摇动,没想到弱智儿童居然能够坚定不打斗地主的立场,并且抵御薯片诱惑,看来真的是对斗地主烦得不能再烦了。 芬里厄荷官顿了一下,随后补充道:“人不够打麻将的话我可以再喊,四人棋牌或者五人棋牌都可以,四个人的话就是打bj麻将,五个人就玩三国杀。总之斗地主不行!” “都已经进步到三国杀了?!”路明非啧啧称奇,“没有德州扑克吗?” “没有。”芬里厄荷官老实的摇头,“扑克牌只有斗地主玩法,如果是双人棋牌的话可以下象棋和军棋。但其实军棋和象棋我也有点下腻了……呜呜,说起来已经好久都没有凑够打麻将和三国杀的人了……” “赵财兄弟,选个拿手的?”路明非回头,朝赵财挑了挑眉毛。 “我我我,我斗地主还不错。”赵财哆哆嗦嗦的开口,“曾经拿过小区斗地主比赛的冠军,还赢了两百块奖金。” “不能选斗地主。”芬里厄荷官断然拒绝,“我天天打斗地主都要打腻了!” “那我选三国杀吧……”赵财迟疑道,“麻将我就搓过没几把,还是三国杀熟一点……” “好嘞!三国杀标准五人版本,一主公一忠臣两反贼一内奸,我去喊人上号~固定我是主公,你们两个反贼!但是我会放水的,所以直接杀我就好了。”芬里厄荷官活泼的点了点头,随后便陷入了静止不动的状态,看样子是下线找人去了。 “问题是这么放水也根本没有乐趣可言啊……”路明非低声吐槽,“他对斗地主真的有那么腻了吗?” “总之,总之能出去就是好事吧?”赵财一脸崇拜的看着路明非,“没想到路天师您居然能跟妖怪交流……” “还好吧,降妖除魔也要讲究步骤的嘛。”路明非点了点头,“如果他放水的话,我们一会儿一股脑杀过去,快速赢了就行。然后赵财兄弟你就坐车回家,我呢,就继续进去镇妖。” “需不需要帮您报个警什么的?”赵财小心翼翼,“我看这妖怪有点厉害……或者说路天师您师承哪里,我去给您搬救兵?” “那倒不必,本天师足够应付。” 路明非心说帮我搬救兵就不必了,哥们你人还怪好的,不过等你出去之后可有一顿洗脑好受的。 正当路明非想着如何将这事儿通知给分部,好让分部第一时间安排人给赵财做洗脑的时候,芬里厄重新上线了。 “唔……出了点事,现在凑不齐三国杀的人……”芬里厄荷官的声音有些窘迫,“你们可以选择打麻将,或者再等等,等到下一个人来。虽然不知道会用多久……但反正在这里是死不掉的,要等多久就能等多久,没问题的!” “等?!可是这个鬼地方我连一秒都不想呆啊……”赵财咽了口口水,“要不还是打麻将吧,路天师您看……?” “哦,我什么棋牌都可以的。”路明非点了点头,“本天师是专业人士。” “嗯嗯。那就打麻将了,玩的是bj麻将。”芬里厄荷官的脑袋一阵摆动,从身后拽过来了一个大布包,里面装着一副麻将,随后它的九个脑袋灵活的堆砌着麻将。 与此同时又有一个荷官咔咔咔咔的动了起来,那个声音先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随后开口说话,“……这不是来了两个人吗?老爹你就不能打斗地主吗?非得把我叫起来是做什么?” “斗地主我都已经打腻了……”芬里厄荷官委屈的开口,“我本来是想打三国杀的,但是你妹妹不在……” “她那边有事办啊,所以才会不在的……老爹你这么大的人了,也该体谅体谅她啊!”另一个荷官出声教训。 这对话听着的确像父子的对话,只不过父子之间的角色应该反转一下。从聊天的内容中,路明非倒是能够确认第二个荷官的身份,在背后操控第二个荷官的龙,应该是芬里厄的儿子,名为逐日魔狼斯库尔的次代种,言灵“黑日”。 好吧,路明非之前还以为这一家子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氛围,现在从他们聊天的情况看来,好像是父憨子乐的状态,不知道哈提那边是什么情况,反正斯库尔似乎是没把芬里厄当爹。真是没有半点威严可言的父亲…… 趁着芬里厄荷官在洗麻将的时候,斯库尔荷官伸出脑袋仔细查看着路明非。 路明非不动声色的按住了武器箱,以便在第一时间就能够将其打开。他和斯库尔之前在赫利奥波利斯的时候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当时黄沙漫天,而斯库尔的精力主要用在了抢夺赛特骸骨和警惕昂热上面。 斯库尔荷官仔细的盯着路明非看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转而朝赵财去了,并且又认认真真的盯着赵财看了一会儿。 好在他并没有认出路明非来。当时黄沙漫天,可见度极其差劲,这家伙趁乱而来,只是在匆忙之中朝路明非喷了一口火,而且其目的也是吸引昂热的注意力,以求顺利从战场之中脱出。 谢天谢地,哈提不在,来的是斯库尔。虽然路明非并不害怕掀桌子,但是由于赵财的关系,路明非也不太能放开手脚。 得想办法先把赵财送出去才是,紧接着就是按他的计划,直捣黄龙了。 现在的路明非已经熟练掌握了转移和囚禁精神并且制造“活灵”的办法。这办法最开始还是给老唐准备的,他打算在尤福拉湖把老唐的精神囚禁起来,然后没日没夜的用爱感化直到老唐完全洗白为止。 不过老唐虽然现在已经应用上了这门“活灵”技术,但已经并不需要再专门感化了。所以用爱感化这一步还是留给其他龙用好了,比如夏弥、芬里厄、哈提还有斯库尔这一大家子。 当然,考虑到芬里厄是个弱智儿童,或许直接忽悠就能够解决问题。 至于小龙女那边,如果她能和师兄摩擦出点爱情火花就算是皆大欢喜,但要是她仍旧选择了背刺师兄的话,路明非只能给她上点强度了,比如把精神体剥离出来,然后封印到村雨里。至于接下来如何感化小龙女就是师兄的事情了。 而师兄……师兄是那种连洗澡的时候都会带着村雨的人,如果把夏弥的精神封印在村雨里……说起来这种情况下几乎不是“感化”而是“色诱”了啊!考虑到师兄的美色,路明非估摸着小龙女举手投降也只会是时间问题。 而既然芬里厄和小龙女都已经得到了解决,什么哈提斯库尔也就都不在话下,只能乖乖接受招安了。 芬里厄荷官终于摆好了麻将,他冲路明非和赵财眨了眨眼睛,大概意思是说:‘我放水,你们放心。’ 路明非和赵财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而此刻的斯库尔还在发表他观察两人之后的看法。 “看起来好像是一个衰小子,还有一个病秧子。都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啊……”斯库尔荷官啧啧感慨:“好嘞!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这里三国杀第一人的麻将水平!” 一百九十三章 贯通深渊之路(1) 第194章 一百九十三章·贯通深渊之路(1) 夜晚九点十分。 楚子航无声的潜行在东方广场地下一层的商场里,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武器箱,背上则是长长的网球包。这座商场地下直通地铁王府井站,之前分析出的地动数据的异常点就在这里。 “师兄……”夏弥跟在楚子航的身后,不安的左顾右盼着,“路师兄不是说有事所以不回来了吗?我们还要找吗?……” “话是这么说。但他很少有电话打不通的情况,而且从eva那里也没办法定位他的位置。”楚子航摇了摇头,神色有些不安。 不安不仅是因为路明非联系不到,更是因为酒德麻衣和老唐那边也一同失联,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什么脱离计划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但以楚子航目前的能力没有办法察觉其全貌。虽然从前的楚子航是执行部的独狼,根本无所谓计划不计划的事情,但是自从昂热校长告诫他应该减少使用暴血之后,他就开始刻意的按照固定的计划行事。 并且也的确有凯撒和路明非这样可靠的同伴可以和他相互配合。所以目前这种脱离计划的感觉就让人非常不爽了。 “常先生那边明天早上就能到了诶。”夏弥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上次常先生那种恐怖的战斗力还历历在目呢……要不我们干脆明天配合常先生一块儿来找尼伯龙根吧?” “地动数据的分析没有问题。”楚子航摇了摇头,“夜里地铁不会运营,也就是说从夜里十一点到凌晨六点这期间里不会有任何震动数据才对。但是从分析结果来看,每个晚上的地铁周边都有微微的震动。我猜那或许是尼伯龙根和现实世界之间的通道。” “可听起来不像尼伯龙根而更像是恐怖故事……” 夏弥惊恐的打量四周,表情活像只受惊的兔子,“师兄你有没有听说过论坛里的那些灵异故事,说是每晚末班车收车之后还会再发一辆空车,而且要跑整个全线,目的是为了把那些被修地铁和运营惊扰的鬼魂们送回安息地休息,师兄你说会不会是?……” “你的意思是说,这属于都市传说中的一种?”楚子航皱了皱眉,“但是根据eva来看,路明非最后的行迹是围着整条线路坐了一遍地铁。” “那就是另外一个都市传说嘞……一天之内用同一张交通卡把所有地铁站全部刷一遍,你就能得到一个24k纯金的交通卡拿去卖钱。” “那就没错了,因为地动数据确实和地铁线路相吻合。” “师兄你真是油盐不进……”夏弥委屈巴巴的看着楚子航,“路师兄可是s级诶,理论上来讲一个s级能顶四五个a级学生好吧?你觉得校长如果出去做任务会需要我们的支援吗?而且我们约好了明天中午要去我家吃饺子的,万一赶不上的话,我回去肯定会被爹妈骂的……” 楚子航有些无奈的看了夏弥一眼,后者就差把‘师兄那可是灵异故事诶我怕鬼所以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写在脸上了。明明是少有的优秀的a级学生,没想到夏弥居然也有怕鬼的这一面。 但说起来老唐跟他和路明非讲从前做猎人时候的趣事时,也表现出了‘妈的那个墓是真的瘆人’的想法,既然连血统最高的龙王都会怕鬼,想来a级学生怕鬼也没什么丢人的。 “所以我说了自己来就好了……”楚子航有些无奈。 “不行!”夏弥抱住了楚子航的胳膊,“我不跟来的话,万一师兄你出事了怎么办?要是还是像上次那样晕上两天两夜,我回家可怎么交代啊,而且明明说好了要来我家吃饭的,你知不知道我说服家里人用了多久诶?!能在夏弥同学家里共进午餐可是很难得的机会!” “是你提出的?”楚子航吃了一惊,“可你之前还说是你哥哥非得吵着要我一块儿去吃……” “额!”夏弥的脸蛋刷的红了,她语无伦次的开口:“不是……就,都有啦!不管是我的努力还是我哥哥那边,总之、总之就是很难得的机会!师兄你不要不赏脸嘛!” “我对灵异事件这点还是保持怀疑态度的,应该是龙类活动才对。” 楚子航选择性的无视掉了夏弥窘迫又自相矛盾的说法,转而继续一本正经的分析,“我相信路明非的直觉,既然他在失踪前对bj地铁进行了调查,那么地铁方面确实有问题才对。而且这一点和我分析的地动数据图也相吻合。” “好吧好吧。”夏弥扭过头,她松开了楚子航的胳膊,随后哀怨的叹了口气,“真是败给师兄你了……” “抱歉,如果感觉害怕的话还是先回去吧。”楚子航柔声宽慰,“我自己一个人没什么问题的,夏弥你就负责联系常先生好了。明天我会准时去你家吃午饭的。” “紧急提问,我家的小区单元和楼层是什么!”夏弥愤愤的开口,“给你三秒钟时间回答,不许看手机!” “31号楼15单元201……”楚子航下意识的回答道。 “可恶,居然让你背下来了。”夏弥磨牙。 “看得次数有点多……”楚子航此刻也有些窘迫。 这是实话,今天下午夏弥做完银耳羹之后就离开了,但是楚子航却再也没有分析地动数据的心思,他先是上网学习了包饺子的教程,包括从购买面粉开始,到煮饺子的时候应该注几次凉水。 在那之后楚子航又发觉没有像样的赴约用的衣服,受执行部风格的影响,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们几乎人手一件耍帅用的黑风衣,就连邋遢如芬格尔都有一套。但穿着这样的衣服用来赴约显然不太合适,于是他又出门去买了一套合适赴约的衣服,路上的时候他就念叨着夏弥给他的这个地址。 没想到休息之后反而思路顿开,回到出租屋后的楚子航思如泉涌,很快就设置出了合适的方程,解开了尼伯龙根通道所在地的关键。但之后楚子航打算通知路明非的时候没能联系上,随后又发现酒德麻衣她们和老唐也失了联。 随后他向常先生报告了这件事,并打算独自去王府井站勘察一下情况,但这个时候好巧不巧夏弥来给他送宵夜,于是她也要跟着来碰碰运气。 虽然她下午就已经来送过了零食。 夏弥一脸不爽的打量着楚子航,似乎是在思考究竟跟他寻找灵异事件还是转头溜之大吉。 但最终她还是深深的叹了口气,“真是败给你了。好了好了,为了师兄你的生命安全着想,你智勇双全的师妹只好勉为其难的跟着你了。” “嗯,谢谢。”楚子航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向下行去,王府井地铁站在负二层。按理来说现在也只有九点十分而已,此处的夜生活才要刚刚开始,但在踏下最后一个台阶之后,他们身边的所有人声居然全部消失,繁华的场景就好像蜃楼的雾气般消散,剩下残破不堪的景象,墙面剥落露出其下的红砖,他们这一脚至少让此地倒退了十八年。 夏弥的脸色直接白了,她紧紧的抱住楚子航的胳膊,整个人哆嗦得像筛糠。 “师师……师兄。”夏弥颤抖着开口,“这完全是鬼打墙吧……鬼打墙啊!半年前有个倒霉蛋就是在地铁上失踪了一个月,他在鬼打墙里被困了整整一个月啊!!” 楚子航默不作声,他肩胛上的“胎记”正如同烈火灼烧般滚烫,自从当年从奥丁的尼伯龙根脱出之后,他的身上就长出了这个胎记一般的烙印。 这里是尼伯龙根无疑,不然他的烙印不会做出如此反应。不知道进入此处的触发条件是什么,但他们居然直接闯了进来。 “别慌。”楚子航一边宽慰,从背后取下了长长的网球袋。 那个黑箱里是老唐准备的炼金材质的自动步枪,包括子弹也全都是纯正的炼金材质铸造的子弹,如此划时代的造物不可轻易示人,暂时还是先用炼金刀剑好了。 “哦哦哦!”夏弥冒出星星眼,“这就是纯钧吗?我在守夜人社区上看过‘康斯坦丁之血’的任务报告,这是青铜与火之王的手笔对不对?!” “嗯。”楚子航点了点头,“确实是诺顿本尊所铸造的炼金刀剑。” “酷诶!!有这种装备我连鬼都能砍死!”夏弥用力蹭着楚子航的胳膊,“给我用嘛师兄,让我用这把纯钧吧!你还有一把呢!”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夏弥你会用刀吗?我记得你是大一新生来着,现在中国分部的入学培训还教这些吗?” “这倒没有,我是从前学过一点啦……在入学培训之前就有学过,是在少年宫的剑道馆速成班。”夏弥点了点头,“很辛苦的嘞,不过我当时是那个速成班的第一名哦!应该没什么问题。” 听到这话让楚子航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夏弥居然也曾经在少年宫学过剑道,这经历还真是凑巧。于是他突然重新回想起在剑道馆的经历,有另外的什么味道混合着汗水的味道重新从记忆中上涌,弄得他一阵痒痒,像是去而复返的潮水。 楚子航翕动着鼻子,但只能闻到雨水打湿的花香。 夏弥身上的味道。 脑袋有些混乱……记忆重新翻腾涌动,但是依旧模糊,模糊得看不清忆中人的脸。 但不对劲……总之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有人曾经和他一起在剑道馆中挥汗如雨,两个人拿着竹刀对打,竹刀交接的时候砰砰作响,像是年轻人情窦初开时的心跳。男孩的脸庞通红,女孩的脸庞也是通红,不知道是因为累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是的……是的…… 一切的细节都丰富起来了,宽敞的场地,流淌的汗水,清脆作响的竹刀,被打湿的道服。以及休息的片刻,对方递过来的已经被喝了一口的水壶。 所有细节在时隔了数年之后重新复活,记忆中的场景清晰得如同昨日再现。但清晰起来的只有场景而已,因为他仍旧无法看清记忆中那个女孩儿的脸。 和之前的经历一模一样,细节丰富但主角模糊,就算拼了命用路明非的炼金道具进行回忆也不行。在额外提取的记忆节点中,在似乎是凭空生出的记忆里,只有女孩儿的形象是模糊的。 但楚子航想起来那个味道了,一种被雨水打湿的花香,用心去嗅的话还能嗅到夏天的云朵儿味,那是蕴含着水汽的阴云。既然有阴云就还会有暴雨,夏天的暴雨。 楚子航并不喜欢雨天,但那样的雨水不同,清澈连绵而如同对方漂亮的眼睛。 ——和夏弥身上的气味别无二致。 “师兄?”夏弥抬头看着怔愣状态的楚子航,她的眼睛清澈而连绵,像是盛夏中淋漓的雨水。 “不……”楚子航晃了晃脑袋,“没什么。” 但他收回了手,他原本是要将纯钧递给夏弥的,这把由老唐铸造的炼金刀刃此刻重新配上了剑鞘,以敛去那割人的锋芒。 和在得到巨阙后仍旧坚持只用狄克推多的凯撒不同,楚子航现在走的是双手剑的路子。自从得到纯钧之后,楚子航确实有在刻意的练习双手剑,从那之后的每次任务也都是以双手剑的姿态作战,一手持村雨而另一手持纯钧。挥舞两把炼金刀剑时无往而不利。 但他并没有因此荒废单手剑的技巧,即使只拿着村雨他一样能打,他的身体机能在经过龙血淬炼之后更强一步,甚至连村雨也被康斯坦丁重新铸炼加强了一番,用老唐的话评价说就是‘已经是炼金刀剑中的上上品’。 所以其实他把纯钧分给夏弥也没有什么问题。拿着村雨的他一样能打。 但楚子航收回了手。 “短兵相接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师兄来吧。”楚子航摇了摇头,“师妹你的言灵是‘风暴之眼’,严格意义上属于法师,还是在后方和我打配合比较好。” “什么嘛!”夏弥炸毛,“师兄你是不是看不起法师啊?明明你自己的言灵定位也是法师好吗?!” “君焰能够附着在炼金刀剑上。”楚子航解释道,“自从‘康斯坦丁之血’后,我就学会了这个打法。” “那我的风元素也……可恶!风元素确实没有办法和炼金刀剑直接产生配合。”夏弥闷闷不乐,“真是的……!那师兄你可要保护好我这个师妹啊!” “嗯。”楚子航默默点了点头。此刻有隆隆的车声由远及近驶来,这个尼伯龙根中果然有地铁运行,而轰鸣之声掩盖了楚子航接着轻声说出的如同梦呓般的话语。 ——“但愿如此。” 我要开始了,说实话压力有点大。正好今晚有余裕,再码一点,以免明天写得不满意,修来修去耽误时间压不上哨。(顺带求一下票) 一百九十四章 贯通深渊之路(2) 第195章 一百九十四章·贯通深渊之路(2) 地铁隆隆运行,踏上这辆列车并非明智之选。但楚子航需要一个足够封闭的地方来和夏弥聊聊天,好来印证一下心中所想。 列车上不错,这地方适合跟人聊天。最重要的是这里很封闭,在停车之前没人能单独下车,并且路途也足够长,长到足够把所有该问的问题全部问上一遍。 但他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楚子航站的笔直,他把纯钧悬挂在背后,村雨则放在腰间,随手就能够拔出来的位置。这种时候他果然还是更信任村雨一些。 夏弥坐在座椅上,她惴惴不安的来回扫视着四周,列车里空荡荡的,只有她和楚子航两个人。 能够听到两个人彼此悠长的呼吸。 疑点越来越大了,这种类似的封闭空间他似乎也和一个女孩儿来过,那似乎是摩天轮的场景,两个人在高空俯瞰地面,地上的人们如同碌碌的蚁群,女孩儿的眼神中流露出异样的神情,说不清是同情还是悲伤。 凭空多出来的记忆已经足够令人不安,但最令人不安的是那么多故事的女主角似乎全是同一个人,并且他无论如何努力也记不起来。 “方便聊聊你家里的事情吗?就当做是为了明天的包饺子做准备吧。”楚子航轻声开口,上车之后他选择了背对着夏弥,这样可以避免目光的接触。 和她目光接触的话,他也许会下错判断也不一定。但这种时候需要冷静分析所有不正常的事情,判断出了问题那就满盘皆输。 “我还以为师兄你要高冷一整路呢。”夏弥松了一口气,“要是按照bj地铁来算的话,这条路线估计还蛮长的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目的地啊。师兄你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下?” “不用。” “也不至于让自己这么紧绷吧,养精蓄锐也是很重要的!”夏弥浅笑了一下,“放松啦放松,屠龙之前得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才行啊!” “说点轻松的话题也算是放松吧?比如明天见家长的时候我是不是要带点礼物什么的。”楚子航没有回头。 “师兄你是不是说了‘见家长’……”夏弥声如蚊呐,“这个词是不是太那个了点。” “对,见家长。”楚子航点了点头,“在那之前总得先了解一下叔叔阿姨的喜好吧?我抽时间去买点他们喜欢的礼物。” “这倒不用啦……他们退休之后每天最大的乐趣其实是遛弯和养狗狗。”夏弥眨巴着眼睛,“不过师兄你可以给我哥哥带点东西诶,比如零食什么的。虽然陪他玩比较麻烦,但是收买他就比较简单了。” “他喜欢吃什么零食?” “大概是薯片薯片还有薯片……” “真是简单又方便的爱好。”楚子航轻笑了一下,因为他想起奶妈组里也有一个喜欢吃薯片的脱线姐姐。 说起来他身边的好像都是一些脱线得无可救药的家伙,张扬如贵公子凯撒是个中二病,稳妥如路明非或者强如老唐也都是脱线的主。哦,芬格尔这家伙就更不用说了。 “是啊,很好欺负也很好哄。”夏弥点了点头,“只需要简单的薯片就能够哄好了,无论什么口味都可以。说起来薯片是很好吃的东西诶!” 楚子航准备分享一下对于薯片方面的心得,但他突然沉默了,最开始楚子航问的是关于夏弥父母的问题,可夏弥巧妙的避了过去,随后只是稍加引导就又重新掌握了聊天的主导权,来到了‘薯片很好吃’的结论上,和楚子航最开始抛出的问题千差万别。 夏弥很熟悉他的话术,仅仅从聊天入手不会有丝毫的成效。并且和曾经分析路明非‘康斯坦丁之血的不在场证明’那次谈话不同,这次没有足够的证据让楚子航做出判断。 如果仅靠聊天的话,或许直到列车靠站之前都不会产生任何进展,因为夏弥是转变话题的高手,并且对楚子航的任何措辞都了若指掌。 所以他决定开门见山。 “你记不记得前段时间在三峡的时候,摩尼亚赫号上。”楚子航说,“那个时候凯撒在完成探索任务之后,捧着一个空杯子在甲板上看风景来着。” “说起来是有这个事情诶!”夏弥点了点头,“当时我还问凯撒师兄他为什么捧着一个空杯子……” “那其实是一个可以储存记忆的炼金道具,凯撒在加强‘储存’记忆时的清晰性,方便日后和他的女朋友一块儿欣赏三峡的风景。” “哇塞!”夏弥感慨,“好骚包啊……” “其实我手上也有一个同款的炼金道具。”楚子航轻咳一声,他转过身来看着夏弥,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了自从体验过后就从未离身的炼金杯子。 “和凯撒师兄的还真是同款!有链接吗有链接吗?”夏弥星星眼,“拜托!能用来储存记忆的炼金道具超酷的好不好?!怎么做到的诶?” “我们两个的道具都是路明非制作的。” “路师兄居然还会这一手?!明明在打架方面已经是s级了,竟然还在炼金术方面有所建树……”夏弥不满的皱着好看的眉毛,“这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啊……” 楚子航原本打算帮路明非说两句,但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再次被夏弥主导了话题。于是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算直接进入正题。 和脱线角色交流的时候经常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就好像楚子航应付不来芬格尔一样,他同样应付不来面前的这个女版芬格尔。楚子航认为这是自己的话术不够完善而导致的问题,但他不知道的是强如教育家昂热校长都会被搞笑角色庞贝带着跑偏话题,和这种脱线的人交流起来能够稳住两句正经话就算成功。 “你想要的话,我请路明非帮你再做一个,他生产这些小玩意儿还挺有心得。”楚子航拿起手里的杯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不要来我的记忆里看看?就当是无聊的娱乐活动了。” “好糟糕的说法……!”夏弥双手抱肩,作娇弱少女状:“你刚才还说凯撒师兄是跟他女朋友一起分享记忆的诶!难道师兄你终于也要对我这个青春靓丽的师妹出手了吗?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只是普通的邀请而已,用来打发时间再好不过。说起来你也曾经在什兰中学上过一段时间不是吗?正好回忆一下高中时代了。” 楚子航注视着夏弥的眼睛,接着开口,“要来吗?” “作为邀请来说还真是没什么诚意……”夏弥撇了撇嘴,“师兄你说话的语气完全不是邀请而是通知啊!” 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三年六班……三年六班的夏弥同学,你师兄楚子航拿了一罐炼金杯子要给你!” 随后夏弥又切换了可爱又夸张的声线,仿佛是模仿围观群众的声音:“哇!~你师兄好爱你啊~” 楚子航一脸黑线。这位师妹的脱线程度已经是芬格尔拍马都追不上的水准了。 “喂喂喂!给点反应好吗?”夏弥有些窘迫,“师兄你就没有看过旺仔牛奶的广告吗?” “所以我应该是什么反应来着……” “就是那个‘师妹,这是你最喜欢的炼金道具……’哇!”夏弥用手捂住脸颊,“不行了我说不下去了……师兄你一点反馈都没有,搞得我一个人在这里回忆童年,羞耻得要死好吗?!” “是你自己非要回忆童年小广告的吧。”楚子航无奈的笑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 夏弥有些害羞的扭过了头,现在看来她真的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和男生呆在这种再无他人的封闭空间里难免心跳加速。因为尼伯龙根的关系这里其实相当危险,所以心跳加速当然也可以解释成吊桥效应。 但不管是情窦初开也好吊桥效应也罢,楚子航的的确确听到了心跳的声音,而且是两个。 啊……看样子这里好像不止一个人在心动。 转头对视的坏处就在这里,看着夏弥的脸让他狠不下心接着试探。不过理智仍然在生效,作为一个理性的人他总是保持理智,而并非沾上恋爱就会降低智商的少男少女。 所以楚子航也扭过了头,他确信别开视线就不会再心动了,不再心动的时候他就可以继续探求真相,他有权寻找记忆中那个女孩的模糊面孔。 楚子航固执的递出那个炼金道具,头却扭到了另一边,像是担心告白被拒但仍旧递出玫瑰花的少年。 “所以来试试吗?” 夏弥叹了口气。“好啦好啦,陪你玩就是了……先说好哦,我对什兰中学的记忆已经很淡了,所以很可能记不清楚师兄你回忆的那些事情。” “没关系的。” “这个东西要怎么用啊?”夏弥观察着楚子航手中的杯子。 很简单很廉价的瓷杯,质地粗糙简陋,实在不符合楚子航富家少爷的身份,充其量也只是超市促销送小礼品的程度。 事实上也确实是超市促销送的小礼品,大学开学之前婶婶给路明非购置行李,顺带领了三个杯子。路非明用两个杯子给楚子航和凯撒一人做了一个炼金道具,自己也留了一个。 这种充当赠品的小杯子最是脆弱,稍有不慎就会摔碎,难为楚子航居然一直揣在身上。 “单人使用的办法是握住杯子把手,然后滴一滴血进去,作为激活炼金矩阵的引子。”楚子航解释道,“如果要分享记忆的话,你需要在另一边握住杯子。” “原来只是握住杯子,我还以为要握住师兄你的手哪。”夏弥松了一口气,随后她伸出手来,在杯子的另一边握住了炼金道具。 “嗯。你先握住,我来取血。” 楚子航松开了手,他的村雨挂在左侧腰间,但他没有去动用村雨,而是拔出了腰带上的执行部短刀,用短刀来制造小型伤口是便捷的做法,拔出村雨未免太难操作。 他用执行部短刀刺破了自己左手的指尖,这柄短刀由康斯坦丁淬炼了炼金材质的刀尖,因此能够刺伤楚子航经过强化后的身体——事实上大家的武器都被康斯坦丁强化过了,后者倒也乐意帮助哥哥姐姐们做一些随手的贡献。 “看起来好疼……”夏弥咋舌。 “习惯了。” 楚子航收回短刀,他并没有用右手握住把手,并同时伸出左手食指去滴血。而是先伸出左手,在滴了一滴血之后,重新用左手握住把手。 很麻烦的做法,但是能够确保让他的右手放在腰间,一个随时都可以拔出村雨的位置。 “接下来呢?”夏弥眨巴着眼睛。 楚子航低头避开了那对眼睛,“接下来等炼金矩阵生效就好了。凯撒说第一次可能会有点不习惯,因为诺诺第一次进入他的记忆的时候,下意识的来了一脚飞踢,凯撒虽然避了过去,但是杯子差点被摔碎。” “温柔可靠的夏弥师妹是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师兄你就放心好了!” “那真是谢谢了。” 楚子航闭上了眼睛,他的血液在杯底缓缓延展,如花如蔓的纹路遍布了杯底的整个炼金矩阵。记忆重新扑面而来,一如扑面而来的、被雨水打湿的花香。 ……所有的一切都清晰了。楚子航回忆的是剑道馆的场景,现在他看到是谁在向他递水了,女孩儿笑盈盈的喝了一口水,随后伸手向他递上水壶。一如他刚刚向一个女孩儿递出杯子。 ——那是夏弥的脸。 破空的尖啸声从空中传来,楚子航拔刀格挡,村雨与迎面而来的执行部短刀击了个满怀,巨大的力道让楚子航后退了数步。 她果然没有像诺诺那样飞出一脚,她直接拔刀切了过来。 答案昭然欲揭,但楚子航此刻反而默然了,他又退了两步,将村雨横于身前,随后用左手缓缓拔出背后的纯钧。 “真麻烦……”女孩儿冷漠的开口,“你为什么就不能听夏弥的话呢?乖乖呆在出租屋里等到明天中午就好了,或者老老实实的坐到终点站。那样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面前的女孩儿气质已经完全改变了,原本俏皮可爱的脸上此刻居然流露出君王般的威严来,她丢掉手中的执行部短刀,随后轻声颂念远古的龙文,而在她的手中,有一把妖异的黑色巨镰正在逐渐熔铸成型。 “你应该不只是夏弥那么简单吧?” 楚子航沉声开口,目光有些复杂,“你的长相从高中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变过,时间在你身上完全定格。你的言灵是‘风王之瞳’,但你现在正在施展的言灵却是‘天地为炉’,混血种不可能同时拥有两种言灵,更何况两者之间甚至不是一个系脉。所以你是纯血龙族。” ——“告诉我你的真名。” “啊……”女孩儿长长叹了一口气,她的面色阴沉如水,“我最讨厌计划之外的变故了。是这个炼金道具让你回忆起了之前的事情吗?我明明已经把你有关我的所有记忆全部删除了才对。” “的确如此。”楚子航点了点头,他拔出了纯钧,将双剑横于身前,“我每天都会用这个道具回忆一些从前的事情,但自从遇到你之后,在我每次进行回忆的时候,总会有一些额外的记忆不受控制的跑出来。” 女孩儿默然了一会儿,“是我?” “之前我看不清楚脸,所以不能确认。但我刚才确认了。”楚子航顿了一下,“你的真名。” “灭世魔狼芬里厄的妹妹,尘世巨蟒、环绕中庭之蛇。”女孩儿矜贵的开口,语气中满是自傲。 “我的名为——耶梦加得。” “你好,尊贵的初代种。”楚子航点了点头,他握剑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做楚子航。” 别爆米了霍哥,我给你磕一个了。明天想办法加一更吧,算上之前承诺的一更,现在应该是欠了两更了。作者找时间找补。接下来的感情戏我尽力写好。小龙女的人物还是比较复杂的,我尽量向老唐那个塑造水准看齐,搞得鲜活一点。 一百九十五章 贯通深渊之路(3) 第196章 一百九十五章·贯通深渊之路(3) “初次见面?”耶梦加得咯咯娇笑起来,她歪着脑袋,看起来妩媚又慵懒。 “师兄你这么急着要和我撇清关系吗?我可是会很伤心的哦~还是说不把我当做龙王对待的话,就没办法下手呢?” 楚子航没有回答。 尘封的记忆尽数归来,但不仅仅是从前冒出的回忆,还有更多和她一同的经历,他从前还以为那只是某些模糊的梦境。 事情太多也太杂乱,楚子航现在才发现“夏弥”究竟在自己的记忆中占了多少位置,原来自己从前回想中的高中时代居然如此残缺。 挺出乎意料的。 “握剑的手一直在抖哦~”夏弥妩媚的眯起眼睛,“怎么了?面对高中女友连刀剑都拿不稳了吗?我确实有听说一个男人的初恋是很重要的这种说法,原来师兄你也不能例外呢。” 原来那已经可以算作初恋女友了吗?说起来记忆中相处的时候确实有些亲密过头了。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儿,他稳了稳手指,缓缓开口说道:“你是耶梦加得,龙王耶梦加得。” 他说的一字一顿,不知是在阐述事实还是在说服自己。 “对,我是耶梦加得。”她点了点头,“龙王耶梦加得。” 那么对方就是耶梦加得了。言尽于此。 楚子航缓缓吐气,他没有自信在和龙王级别的战斗中取胜,老唐在“康斯坦丁之血”事件中的表现仍历历在目,而同样作为初代种的耶梦加得……他不知道又是一种怎样的伟力。 大地与山之王的权柄,除了“眼”之外,还有什么?! 楚子航紧张的思考着对策,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距自己五步开外的黑箱。他不确信手中的炼金刀剑能不能起效,而真正的武器在黑箱里。 “师兄你已经准备开打了吗?既然好久不见,不如聊聊天怎么样呢?”耶梦加得轻轻抚摸着手中巨镰的刃面,仿佛抚摸爱人的脸庞。 “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好聊的吧?”楚子航冷声道。 “那么和夏弥之间呢?”耶梦加得挑了挑眉,“路程还有一段时间呢,对我来说过程怎样都无所谓,只要达成想要的结果就可以了。这段时间里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吧。” 楚子航迟疑了,他缓缓吐了一口气。 “……对你来说,夏弥算什么?” “一个工具啦,比较趁手的工具。”耶梦加得笑了一下,“我进入人类社会也是需要编造身份的嘛,夏弥这个工具就比较方便一些,可以让我更好的在人类社会里生活。况且用这个身份接近你的话,也不会惹人耳目。” “嗯。仔细想想你的出现其实挺突兀的。”楚子航默默注视着面前的龙王,“在你的尼伯龙根中,建筑是数十年前的苏式风格,大概在很早之间就已经完成修建了。其实你一早就苏醒了对不对?” “苏醒确实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耶梦加得点了点头,“虽然找回记忆用了一点时间,但大概情况大差不差吧。” “谜团真是越来越多了……耶梦加得,耶梦加得……”楚子航沉吟道:“你找到我的时候,是在我经历奥丁的尼伯龙根之后大概半年左右。你是为了我身上奥丁的烙印才找到我的对不对?”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北欧神话中的芬里厄和耶梦加得是诸神黄昏中的重要主力军,在诸神黄昏到来的那一日,巨狼芬里厄从囚链中脱困而出,吞噬了阿斯加德的主神奥丁,而尘世巨蟒耶梦加得则从海中升起,与雷神托尔战斗并同归于尽。你是要通过我,然后找到奥丁并杀死他吗?” “真是敏锐得过分哪,我有时候总会嫉妒聪明人呢。”耶梦加得轻声鼓掌,“你猜的没错,我接近你确实是为了寻找奥丁。虽然最后的结论不太对。” “用那种方式接近我吗?”楚子航轻声开口,“反正你事后能够抹除我的记忆对不对?哪怕是把我绑架起来研究都没问题。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我说师兄,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一点?”耶梦加得嗤笑道:“我之所以用这种方法,只是为了顺便观察和模仿一下人类而已,毕竟你长得还不错,算是漫长无聊时间中的一点乐趣吧。而且,” ——“你不会真以为我喜欢你吧?” “龙类也会观察和了解人类吗?”楚子航无视了第二个问题。 “当然咯。”耶梦加得点了点头,“师兄你知道狼孩的故事吗?” “狼孩?” “对,狼孩。”耶梦加得沿着车厢走廊缓缓走动,她手中的巨镰在地上拖行,尖利的锋刃带起一路明亮的火星,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她似乎忘记了地上的武器箱,将巨大的空当留给了楚子航。 “被狼群从小收养的人类婴儿,在成长过程中缺失作为人类的教育,于是就养成了狼的生活习性,甚至连爪子和牙齿都锋利如同野兽一样。就算之后被人类发现并努力教育,也很难重新回归人类身份的生活,终其一生甚至连几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往人类的身体中塞入一个野兽的灵魂,这就是狼孩。”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楚子航收回注视武器箱的目光,随后摇了摇头。 还不是安全距离,如果以青铜与火之王的反应速度作为参照,这很有可能是耶梦加得刻意留下的陷阱。 “师兄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呢?” 耶梦加得娇笑着转身,她的身姿矫健而妖娆。“是认知方面的问题啦!哪怕是和狼相比外貌完全不同的人类,在终日与狼群为伍的过程中也会认为自己就是狼群的一部分呢。就算狼孩日后再次重新回归了人类的族群,也很难摆脱作为狼时的生活习惯。” “龙类也会生出相同的感觉吗?” “你在认为我很掉价对不对?明明是尊贵的初代种,居然还会被身份认知上的事情所困扰。” 耶梦加得笑了一下,“没办法啦,苏醒的时候失去了记忆,在人类的世界中又厮混了那么久的时间,看着身边长相明明一模一样的人类,很难不会怀疑自己的身份。” 她歪了歪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很奇怪对不对?大家的样貌明明差不太多,我也没有说长着蜥蜴脑袋或者鳞片什么的,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眼睛是用来看的、鼻子是用来嗅和呼吸的,吃东西用嘴巴,听声音用耳朵。 “五官上明明一模一样,习性上也差不多,每天也都需要吃饭睡觉,衣食住行,喜欢吃好吃的喜欢看好看的动画片,看见漂亮的美女和帅气的帅哥就会不自觉的看上两眼。” “但是你们就是人类而我却是龙类诶。”耶梦加得笑着摇了摇头,“好奇怪。” “那么为什么不按照这种样子生活下去呢?”楚子航低声问道。 “这话说的更奇怪了,毕竟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走漏了风声诶。” 耶梦加得出神的望着车窗外,列车仍旧在运行着,窗外一成不变的荒芜风景飞速的倒退,“本来确实是可以再陪你们演一会儿可爱学妹的戏码啦,但是我的尼伯龙根居然暴露了位置……不知道究竟是谁做的,这种情况下我也不得不提前开展计划。” “计划?”楚子航愣了一下。 “嗯,计划哦。” 耶梦加得点了点头,她转过头来,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这个时候的她看起来更像是夏弥了,“虽然原计划是先把你支开啦,所以我才邀请你明天中午去夏弥同学家共进午餐的嘞。但是师兄你实在是太聪明了,不仅找到了尼伯龙根的地点,还识破了我真实的身份……当然也有我大意的原因就是了,毕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能想起被删除的记忆嘛。” “你的计划是什么?”楚子航开口问道。 “我的计划是达成终极之身。”耶梦加得眯起了眼睛,“你可以称呼她为尘世巨蟒耶梦加得。和我现在的身躯完全不同的、真正的尘世巨蟒。到那个时候我就不会再产生一丝迷茫了,因为我将和人类再无任何一丝相同之处。” “所以,你是已经下定决心和人类完全脱离了吗?”楚子航握紧了刀剑,在心中默默计算和黑箱之间的距离。 “是啊,虽然这个决心下了很久。”耶梦加得看着楚子航,她的目光温柔如同雨水,“狼孩也会回归人类的嘛,毕竟本来也是人类。我也不例外,巨龙怎么会甘心与蝼蚁同行呢?……不过放心好啦,我不会抛弃你的哦!师兄。” “决心和整个人类族群划清界限,但是单独对我特殊对待吗?”楚子航轻轻笑了一下,“说什么不会抛弃我……作为龙王来说,还真是相当任性的发言。” “随你怎么说吧,但我会把你留在我的身边的……用另外一种方式。”耶梦加得浅笑了一下。 “是要把我做成死侍吗?对龙王来说这并不算难事。”楚子航点了点头,“我第一次遇到的是奥丁的死侍,后来有人告诉我那叫做‘英灵’,你也要把我做成你的英灵吗?” “奥丁麾下的死侍的确不是普通的死侍,没想到师兄你还知道这个。”耶梦加得打量着楚子航,“不过按照那个办法的话,可以让你成为比‘英灵’还要强大的死侍哦!” “总归还是死侍吧?没有智力、失去意识,满脑子只会想着血食还有饥饿。” “不对。”耶梦加得摇了摇头,“那个办法能够让师兄你在成为死侍的同时保持神志,你还是那个你,只不过是更换了一个更加强大的躯壳罢了。 “想想看吧师兄,在你成为死侍之后能够拥有什么?人类的心智,强韧的身躯,过人的精神力,以及龙类般近乎不朽的寿命……除了少许无法清除的人类血统的杂质,你就是最接近龙类的存在。” 耶梦加得向楚子航伸出手,她的声音充满诱惑,如同恶魔向人类许诺富足,“你可以一直待在我的身边哦,我知道师兄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所以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作为死侍的你,生命也将超越人类的极限,我们可以一起无视漫长的岁月,待在一起,一直到整个世界的终结。 “你想要力量的话我就给你力量,想要向奥丁复仇的话我就和你一起复仇,我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你的一切我都清楚,你的一切我也都会包容。到我身边来吧,你会和我一起见证诸神黄昏的到来,那是整个世界的终焉,美得不可方物。你一定会喜欢的,我是说,作为死侍的你。” “一起见证世界的终焉……这就是来自初代种的爱吗?还真是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楚子航叹息般开口。 “说什么呢师兄,这才不是什么爱啊,只是我对你的‘同情’而已啦。” “同情吗?”楚子航点了点头,“也对,龙类不该爱上脆弱的人类,在你眼里我们只是蝼蚁和稍微强壮一些的蝼蚁而已。” “对,是同情啦。稍微强壮一点的楚子航蚂蚁。你的生活无聊透顶诶,无论是独自在篮球场上默默投篮也好,还是站在窗户前面一脸看几个小时的下雨也好,所有的一切都太无聊了。没有人会爱上这种无聊的家伙啦!” 女孩儿笑着开口,楚子航一时竟分不出她是夏弥还是耶梦加得,“但是如果师兄你留在我身边的话,我或许会爱上你也不一定的哦~” ——“所以,接受吗?来和我一起见证世界的终焉吧?当太阳熄灭、月亮枯萎,只剩下漫天星空的时候,你我仍会在安静的世界上漂泊,互相品尝彼此的孤独,如果你爱我的话那我也就试着爱你。到了那个时候,无论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彼此分开,连死亡都不行。” 耶梦加得目光平静,向楚子航伸出手来,“连死亡都会在我们的面前退避,你将与我一道行至万物的终结……这,就是我的邀请。” “真是美好的许诺啊……无论是变强也好,不朽的生命也好,向奥丁复仇也好。这些都是我很想做到的事情。” “太好了,那么我会……”耶梦加得睁大了眼睛,她的脸上流露出喜色,漂亮的睫毛一颤一颤。 ——“但我拒绝。” 车厢如死般沉默,只能听到列车行进的声响。 楚子航长长吐气,他轻声念诵古老的龙文,君焰的烈火在村雨和纯钧之上爆燃而起,如同两条苏醒的火龙。 耶梦加得愣了一下,她收敛了笑意,随后闭上眼睛,“算了。猜到了。不过没关系,反正结果总是一样的。” 她睁眼,眸中的黄金瞳炽热如同熔浆,从她的身上生长出细密的青色龙鳞。 一百九十六章 贯通深渊之路(4) 第197章 一百九十六章·贯通深渊之路(4) 路明非提着武器箱,缓缓走入了月台后的隐藏通道。 赌赢一直放水送牌的芬里厄并没有让他们费多少力气,第一局赢的是赵财,这个斗地主冠军打起麻将来居然也意外的不错。 赵财赢下第一局麻将后,斯库尔荷官调来了一辆可以离开尼伯龙根的列车,于是赵财几乎是噙着泪和路明非告了别,随后登上列车离开了这里。 临行前路明非叮嘱他切不可把本天师和今日发生的事情说出去,不然天道反噬,就算是祖师爷亲至都救不了赵财的小命,给赵财吓得走路都哆嗦,提文件箱的时候居然跌了一跤。 当然路明非也留了他的联系方式,以便后续进行的洗脑工作。而且在赵财逃出尼伯龙根之后,路明非也得以放开手脚干脏活,不必在意保守龙类秘密之类的事情。 但是弱智儿童芬里厄第一局中放水太过明显,被斯库尔看了出来并臭骂一顿,和威严沾不上一点边的老父亲在斯库尔面前唯唯诺诺得像个小孩儿。说真的,骂也就骂了,好歹把麦关了再骂啊,堂堂灭世魔狼真就一点面子都没有。 在第二局中斯库尔提出要一对一单挑,两人打了一把三国杀,这里的三国杀只有标准包武将,由芬里厄随机抽出两个。 就连路明非这个不怎么熟练的三国杀玩家都知道还有风林火山什么的拓展包,但小龙女居然只搞到了标准包,真是不合格的宅女。 路明非抽到了司马懿,而斯库尔则是赵云。过程相当曲折,但结果则是路明非挂了雷电改判,一滴血反杀。 计划正如预想之中开展,就连赵财都顺顺利利的被送走了,接下来去忽悠弱智儿童的同时拿下斯库尔就可以了,随后就是守株待兔等其他人来葫芦娃救爷爷,可谓是皆大欢喜的完美剧本。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路明非身上并没有带着薯片,不知道果味钙片能不能作为替代投喂给芬里厄。 路明非穿过长长的隐藏通道,随后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穹顶的空间,这个boss房间和上次来时不太一样……并且boss的状态也不对劲。 巨大的黑色巨龙如山峦般伟岸,重启前,芬里厄的后半身和岩壁融为一体,并且是以骨骼的形态出现,粗大的脊椎从前向后逐渐石化,最后和石壁相接。 但这次不一样,面前的是完整版本的芬里厄,它的身躯无缺而雄伟,如山峦般耸立,无愧于大地与山之王的名号,也正是大地与山的化身。 但这是一座受缚的高山,粗重的巨链缠绕着它的身躯,那是透明的链条,不仔细看的话几乎什么都不会发现,但那些巨链深深嵌入芬里厄的血肉之中,随着它每一次呼吸而紧束或微微放松,仿佛已经与它融为一体。 北欧神话中,日渐长大的魔狼芬里厄展现出了它那残暴的伟力,于是诸神惊惧,并尝试用锁链来将其束缚,雷神托尔打造了名为莱汀和卓米的锁链,试图以此来锁住芬里厄,但魔狼轻而易举的便将两条锁链挣断了。 诛神最后只好求助于善制兵器的侏儒们,他们用八种世间罕有之物打造了新的锁链,即:猫的脚步、女人的胡须、石头的根、鱼的呼吸、熊的脚腱和鸟的唾液,由此而打造出的“格莱普尼尔”。以此成功将芬里厄束缚起来。 这是神话中的故事,但路明非可没觉得奥丁有托尔这个好大儿可用,这家伙分明孤家寡人一个,尼伯龙根里也只有一大帮死侍而已。 所以对这个故事的真实解读只能是:奥丁铸造了名为莱汀和卓米的铁链,在接连失败后开始尝试铸造新的链条。那是炼金术的顶级造物,以最高级的“不存在的概念”铸就,施加“在某个时刻之前永远无法挣脱”的命令,并将锁链命名为格莱普尼尔,意为“绊缠之物”。 如果这个解读正确的话,那么老唐说的确实没错,在很久之前,奥丁在炼金领域上的造诣就已经能够被称为顶尖。而至于现在,奥丁本人的炼金术成就恐怕更是远远甩了老唐一大截。 好在耶梦加得不在家,芬里厄这个弱智儿童也好忽悠。至于斯库尔其实也只是比芬里厄强了一点的单细胞生物罢了,与象征着月相冷静理性的哈提不同,逐日魔狼斯库尔代表的是太阳的一面,即鲁莽、热情和勇敢。 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换句话说斯库尔其实也是个没脑子的莽夫,随便忽悠一下就能上套。 路明非扫视了一下四周,但并没有发现斯库尔的踪迹,不知道这家伙在哪上的线,不过也好,只剩下一个弱智儿童其实更好忽悠。 芬里厄伸出长颈,它身上的透明锁链传来哗哗啦啦的响声,在距离路明非还有三四米的距离时它停了下来,因为那已经是锁链长度的极限。 “你赢了。”芬里厄用低沉威严的声音开口说道,“我要薯片。” “今天来的匆忙所以没有带薯片,下次来的话再带给你吧。”路明非展现出了一个极具亲和力的笑容,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瓶果味钙片,“来点果味硬糖怎么样?附带补钙效果哦,吃了之后你还能再长一截!” “我已经很大了。”芬里厄摇了摇头,“不需要再长了,不然这里会住不下的。” “身体再长大一点的话,说不定会把你身上的锁链撑断的哦!”路明非扬了扬手中的钙片瓶,“你觉得怎么样?” “那我要吃!” 芬里厄伸出长长的舌头,像极了一只小狗在等待主人的投食,路明非拧开了瓶盖,把里面的钙片一股脑的全倒了上去。 “好了,好了。尝尝呗,好吃的话我下次再带给你。” 芬里厄听话的收回舌头,随后慢慢咀嚼起来。路明非怀疑他其实压根尝不出这么点钙片的味道,但想到这家伙居然懂得品尝薯片,说不定真的是味蕾异常发达。 “果味硬糖,不好吃。”巨龙威严的开口,“薯片,好吃!” 芬里厄瞪着猫一样的竖瞳眼睛,它看着路明非,随后以君王般的威严缓缓宣布神谕,“薯片,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家伙或许和苏恩曦会有很多话题可聊。 “好嘞好嘞,我下次给你带薯片来。”路明非点了点头,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节,随后开口问道:“话说刚才跟我打三国杀的那个呢?” “你是说斯库尔?”芬里厄点了点头,随后憨憨的扭头喊了一声,“斯库尔,有人找你。” 一头金发的青年打着哈欠从芬里厄的肩膀上站了起来,路明非之前居然没能发现在肩膀上还睡了个人。 “啊~~~”青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随后坐滑梯似的从芬里厄的肩膀上滑了下来,但他只滑了一半,因为半道上被格莱普尼尔的链条绊了一跤,随后直接从空中哀嚎着滚了下来。 路明非差点绷不住就要笑出来,这可是尊贵的次代种,言灵则是恐怖的黑日,就算走谐星路子也是难以对付的对手。他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没有笑出声。 两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第一,斯库尔此刻没有孕育龙躯,这种情况下就算打起来也不会太费力,第二,和芬里厄一样,这家伙是个十足的谐星,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还在慢慢揉屁股,看起来或许只比芬里厄聪明那么一点点的样子。 坏消息,路明非憋笑快要憋出内伤了,这种情况下或许会影响战斗力。 “你找我有事?”斯库尔边揉屁股边朝路明非走来,“是准备再和我打一把三国杀吗?我先说好啊,刚才你能赢完全是运气好,妈的我死活抽不到桃。” “我听说你是三国杀高手?”路明非问道。 “你嘲讽我啊?!”斯库尔的脸涨得通红。 “不是,我的意思是,三国杀高手应该多玩点拓展包。窝在这里打标准包武将,对你这个三国杀高手来说实在是有点屈才了。”路明非露出一个忽悠傻子的笑容,“知道神将吗?” “神将?”斯库尔愣了一下,随后转头看向芬里厄,“从来没听姑姑说过啊……老爹,我们玩的这个是叫标准包?” “不知道。”芬里厄摇了摇头,那样子居然显露出委屈来,“姐姐好久都没回来了,哈提也总是不在家……让她们给我带薯片都没有,我已经好久都没吃过薯片了……” “我是在问三国杀又不是问薯片。”斯库尔显露出了叛逆青年对待家长般的不耐烦来,“还有薯片真的不行,辣条才是最好吃的零食!” “薯片!” “辣条!” “薯片!” “辣条!” 路明非突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现在确信这父子两人都是笨蛋了,面前的场景就好像小学的时候,同学们吵架说两个奥特曼哪个更厉害。 原来忽悠傻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让他们的大脑能够跟上自己的思路居然已经是很困难的事情了。 路明非用力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尊贵的初代种和尊贵的次代种之间的争吵……关于薯片和辣条的。这么看起来龙类还真是没品,不知道那些自视甚高的初代种或者次代种会不会羞于和这对父子为伍。 一人一龙停下了争吵,同时转头看向突然咳嗽的路明非。芬里厄的表情一脸懵逼,而斯库尔则是不耐烦的脸色。 “你在咳嗽。”芬里厄开口问道,“你不舒服吗?是不是快要死了?” “笨蛋老爹,怎么可能会死啊!不舒服的人,脸色会变白的,就好像刚才那个病秧子一样!”斯库尔出声纠正芬里厄的错误,“我看他是有话要说才对。喂!你是有话想说对吧?” 收回前话,和他们沟通的最大问题是如何保持平常心,想到这里路明非突然有些同情小龙女和哈提了。 “其实我有一个建议来着。” “建议?” “对。”路明非点了点头,但就在他正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听到了有隆隆的列车声夹杂着一阵阵爆炸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 有新的玩家入场了……并且好像不是很沉得住气的样子。 斯库尔露出了警惕的神情,在这种情况下他终于展现出了一个次代种应有的威严,他的黄金瞳燃烧而起,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淋漓的肃杀之气。 次代种应有的杀气。 “好像有混血种来搞事了。”斯库尔转头看向芬里厄,后者正在一阵阵的爆炸声中缩着身子发抖,“老爹你呆在这里,我去把来的人吃掉。” “不要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啊!”路明非吐槽。 “嗯。我知道。”斯库尔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安慰一下老爹而已,毕竟辣条才是最好吃的东西。” “我跟你一块儿过去看看吧。”路明非建议,“实不相瞒我是个捉鬼天师,最喜欢研究超自然现象。你能不能明白我说的什么?” “大概明白。”斯库尔点了点头,“和老爹那种笨蛋不一样,我可是识字的,而且我其实有看过《鬼吹灯》。” 路明非跟在斯库尔的身后,经过长长的甬道向外走去,来到月台之上。 此处已经能够看到远处的列车了,剧烈的爆炸声正是从列车里传来,炸得很有规律,从靠后的车厢开始,一节接着一节的依次向前炸开。 强烈的热浪震碎玻璃,掀翻了车厢的顶棚,炽烈的烈火熔铸着所能够触及的一切。而在烈火之中,两个人影正在刀兵相向,他们的每一次碰撞都让手中的武器相击无数次,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姑姑?!”斯库尔惊呼了一声,随后直接朝着那辆正在行驶的列车冲了过去。 路明非也看清楚了,那是正在战斗着的师兄和小龙女,但已经看不出两者各自的形象,因为在他们的身上覆盖着细密的龙鳞。 看来两者之间的感情线破裂了,不动刀兵就解决问题显然不太可能,而这也是自从赫利奥波利斯事件之后,楚子航第一次使用了久违的“暴血”技术。 那么开始执行师兄表白失败的计划……不对,应该是不知道有没有表白反正失败了的计划,那就是把这里所有的龙都痛打一顿,直到他们乖乖听话为止。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准备给自己上buff,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背后闯入了一阵冰冷的凉意。 有一道缠绕着黑色气息的尖矛,自路明非的身后将他贯穿了。那是名为‘贯邪’的枪尖,它的长杆被哈提用“眼”的力量破坏,于是剩下的半截正好塞进文件箱里。 “你好啊路天师。”那人笑着开口,声音如同蘸了蜜般甜美。 路明非低头,他看到尖利的矛尖穿透了他的血肉,鲜血正在淋漓的流淌,他那常态情况下接近三代种强度的躯体,居然就这样被轻易的贯穿了。 “赵财……?!这怎么回事?”路明非看清了偷袭之人的脸,但他愣住了,那是一张他从来没想到过的脸。 一张苍白而英俊的脸,但却是一张普通人类的脸。 普通人类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种龙类和混血种的战场中。 “很惊讶对不对?你是不是想说:明明只是一个人类而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他笑了一下,随后松开手中的半截枪杆。 男人从口袋中拿出来一副黑曜石制成的面具戴在脸上,那是赛特的面具,塑着一头胡狼的形象。 随后他优雅的鞠了一躬,“自我介绍一下,我的真名是洛基。如你所见的, ……一位人类身份的‘洛基’。” ok,赶早赶晚的,算是补了一章。现在只欠一章了。之前盲猜赵财是洛基的给我站出来,我暗示的有那么明显吗? 一百九十七章 尘世之蟒、无智之才(1) 第198章 一百九十七章·尘世之蟒 无智之才(1) “原来是人类身份的洛基吗?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路明非慢慢的呼吸着,“副校长说你是次代种来着,妈的,真是没有一点防备啊……我其实还觉得你挺有意思的,我是说,赵财。” “我倒是听说这一任的弗拉梅尔导师有些不靠谱呢……”洛基一边打量着路明非,一边缓缓后退。 面具很好的掩盖了他惊讶的表情,贯邪是能够钉穿次代种赛特的武器,但在路明非面前显得居然有些孱弱无力。他的确已经贯穿了才对,虽然他的力气只是普通人,但以贯邪的锋利度是可以做到这些的,并且他捅的也算要害。 明明是附带了诅咒的炼金武器,但面前这个混血种看起来就像是受了普通的刀伤。 不,就算以普通刀伤来说,贯穿的伤口也是致命的吧……但对方似乎只是出了点汗而已,连呼吸都重新平稳了下来,这到底是? “他平时确实挺不靠谱的,不过关键时刻还是很够意思的……额,说起来好像到目前为止没有什么关键时刻。” 路明非点了点头,仍屹立不倒,他视胸前的贯邪如无物,甚至开始动手尝试握住背后的枪杆将其拔出来。 但这个姿势不是很好发力,在尝试了两下之后也没能成功,于是他停下了动作,开始蹲下身子,动手打开他带来的武器箱。 洛基沉默了,他后退的速度更快了一些。“我说……这可是炼金刀剑啊……你不疼吗?” “还好吧。”路明非点了点头,“习惯了。你是怎么做到这种瞬间移动的?说起来在相柳的尼伯龙根里,你的手下也做到了类似的事情。” “让我作为秘密保管吧。”洛基继续后退,再有几步他就能退到月台和穹顶空间的通道入口处了。但时间应该来不及,于是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握住了最后的一个‘飞鞋’。 古希腊神话中的英雄把飞鞋绑在脚上便可以健步如飞,但最终由于太过接近太阳而招致了毁灭。而洛基手中的飞鞋则是炼金道具的别称,可以进行短途的空间开辟。制造起来非常耗费心力,他刚刚偷袭路明非的时候已经用掉了一个。现在是最后的飞鞋了。 “算了。我也没打算从你这里知道。”路明非打开了武器箱,里面摆放着明亮如镜的炼金刀刃,炼金材质的m500转轮和满满当当的炼金子弹。 路明非朝洛基笑了一下,他抖开转筒,往里塞了一枚子弹,随后举手抬抢。 伴随着巨大的枪响,纯正的炼金子弹击发而出,但射了个空,因为洛基倏然间消失了。 原地什么都没有留下。 “瞬间移动也太赖皮了吧,是某种固化言灵吗?总不能是空间开辟的道具吧?” 路明非倒也不觉得意外,如果刚才一枪杀死洛基才是不太可能,他抖开滚轮,退出还在冒烟的弹壳,并重新换了满弹,随后他举起了一把炼金刀剑,对着明亮如镜的刃面轻声开口,“路明非,不要死。” 言灵生效,他的伤势开始修复,那把尖枪被重新生长出的血肉强行挤出身体,枪尖之上的诅咒对路明非来说几乎无效。曾经的赛特用相同的诅咒之力让路明非无法使用不要死来修复伤势,但他已今非昔比。 洛基不知道的是,这杆贯邪枪尖之上的诅咒已经十分稀缺了,不仅在于漫长时间的磨损,更因为赛特:这位邪神强行吸收了枪尖之上的诅咒之力想要为己所用,虽然最终成功,但也招致了身形畸变的恶果。 路明非伸手握住枪柄,新生的血肉将贯邪向外挤出了一些,现在的程度足以让他拔出这杆枪了,于是他缓缓施力,将浸满鲜血的贯邪拔了出来,随手丢在地上。 “路鸣泽路鸣泽路鸣泽!” “在呢哥哥,怎么了?”小恶魔重新浮现出来,他西装革履,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一支白玫瑰。 “你这什么丧气打扮?!”路明非惊了一下。 “我准备了两支玫瑰花。”路鸣泽从口袋中拿出一支红色的玫瑰花,“今天是婚礼或者葬礼都无所谓啦,反正西装没问题,剩下的看哥哥你的咯~你发挥的不好我就用白玫瑰,发挥得好我就用红玫瑰。” “作弊码现在能开到多少?”路明非开口问道。 “80%,再多真没有了。”路鸣泽眨了眨眼,“虽然还可以再开高一点,但我需要按照剧情进度给你逐步解封,不过80%对芬里厄来说也没什么用处就是了。”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芬里厄那边根本不重要,它的智力还是很局限的,而且有新的debuff在身上。我只要能够打过小龙女就可以了。”路明非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无事退朝。” “遵命,哥哥。”路鸣泽眨了眨眼睛,“还有一个提醒,记得小心洛基哦!” “这话应该在洛基捅我腰子之前告诉我啊……”路明非没好气道,随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something for nothing……80%程度,融合。” 路明非站直身子,随后念诵另外一段龙文,他的皮肤逐渐泛起古铜的颜色,而在80%程度的作弊码加持下,青铜御座的防御力也被推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力量贯注充盈着他的全身,路明非从武器箱中又取了一些子弹,思来想去之后,将一个刻满了炼金符号的陶制圆球放进口袋里,那是赫利奥波利斯储存言灵的办法,但却是老唐指导康斯坦丁亲自手制,并且由路明非去偷了一点关键的要素。 在做完这一切后,路明非跃下月台,朝着战场的中心赶去,师兄和小龙女乘坐的那辆列车现在已经靠站了,只是整条列车已经被君焰产生的高温熔得不成样子,并且被其他言灵的爆炸所影响,如今只剩下一个简陋的铁壳。 火光冲天,剧烈的炎爆一波又一波的从战场中心向四周激荡,因为杀胚此刻正在和斯库尔对波,而耶梦加得此刻并未加入战局,她正在半空中振翅,注视着眼前的战局。 耶梦加得的手中拿着巨大的黑镰,浑身上下被青色的鳞片所覆盖。路明非看不清她的表情。看样子是让斯库尔接替了她来打车轮战。 那是黑日和君焰之间的较量,斯库尔面前的黑色日轮正缓慢的牵引并灼烧着周围的一切,像是一个燃烧的黑洞默默的咀嚼整个世界。而楚子航的君焰则呈现出接近凝练的熔浆形态来,在最大限度确保伤害的同时,却又有野火一般的速度,这几乎是君焰的最高版本。 无论如何,黑日的阶位是比君焰要高的,局势正在缓缓向斯库尔有利的一方发展,师兄的君焰正在被步步逼退。 路明非进入了有效的射击范围,随后他举手抬抢,但就在这时,周围的一切再次陷入了黑白色的静止场景。 “呦!哥哥。”路鸣泽笑着开口。 “干!我正在准备开枪啊!”路明非有些抓狂,“这么关键的时候你刷什么存在感!” “哥哥你玩过glgame吗?”路鸣泽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 “虽然我很想回答没有,但很可惜我确实玩过。” “没关系,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路鸣泽从胸前的口袋中取出白色的玫瑰花,轻轻的嗅闻着,“现在就是glgame的选项时间哦,哥哥你知道的吧?在关键时刻中选了哪位少女的剧情,接下来就会以那个妹子为主角开展故事线。” “可是这和我开枪打他有什么关系呢……”路明非叹了口气。 “哈提和斯库尔是并不完整的次代种,他们都需要吞噬相应的纯粹元素才能够进行补完,哈提需要吞噬海洋与水之王的纯粹水元素,而斯库尔则需要吞噬青铜与火之王的纯粹火元素。两个人都是需要补完的设定,这一点和耶梦加得很像。” 路鸣泽接着解释道:“意思是说,他们的精神方面很难承受成为‘活灵’的转化过程,在这期间精神被完全消磨也不是没有可能。你只能把他们杀死,而不存在保留精神的说法。” “明明是次代种居然这么脆弱吗……可是这和glgame选项有什么关系呢?” “超模言灵所应该付出的代价而已。” 路鸣泽轻轻的撕扯着手中的玫瑰,纯白色的花瓣缓缓飘落在荒芜的瓦砾之上,“故事线如何进展就看你往哪开枪咯,纯正的炼金子弹是可以杀伤次代种的,如果你瞄准脑袋的话是可以做到一下就干掉他的,接下来的战斗也会轻松很多。” “所以……?” “杀死斯库尔的故事线中,你会较为轻松的攻略大地与山之王副本,但是这样的话你就会在随后的白王之战中损失一个重要的战力,我可不是在危言耸听哦哥哥,这个世界的白王之战或许会超出我的想象也说不一定——当然,让斯库尔作为战力的前提是……” “不杀死斯库尔的前提下,让师兄拿下小龙女吗……”路明非叹了口气,“这一家的主心骨在小龙女这个姑姑吧?虽然不知道哈提是怎么回事,但很明显芬里厄和斯库尔是两个铁憨憨,只要小龙女同意停战的话他们也会听话的。” “答对了。”路鸣泽轻轻鼓掌,“哥哥你真聪明。” “我懂的,就好像玩植物大战僵尸的冒险模式一样,这一关通关之后解锁了小喷菇,下一关黑夜模式的时候你就得老老实实带上。不过这个达成条件有点太难了点吧?” “对于你这种玩家来说不是正好吗?” 路明非举起m500转轮,这次他换了个地方瞄准,“……这么说也没错就是了。所以斯库尔就是需要特殊通关条件才能解锁的小喷菇咯?你是这个意思对不对?” “把次代种说成小喷菇也太伤人了吧?”路鸣泽轻笑了一下,“至少也得是个大喷菇才对。” “原来是大喷菇啊,我还以为会是忧郁菇呢。” 路明非扯了一句烂话,随后扣动了扳机,m500转轮手枪的大口径纯正炼金子弹在一片黑白的场景中缓缓飞出,如同飘落的柳絮。 “看来哥哥你已经做出决定了啊。”路鸣泽将白色的玫瑰花丢在地上,随后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红色的玫瑰塞进胸前的口袋里。 时间的指针被重新拨动,子弹轰鸣而出,轰中了斯库尔的肩胛,那纯正的炼金材质子弹效果好得出奇,将次代种覆盖了龙鳞的身躯都硬生生撕裂了一块血肉下来。 黑日的弱点在于施术者的背后,路明非绕过了那轮几乎无敌的日头直接进攻了施术者,但斯库尔受此一击,那轮太阳居然也没有停止燃烧,只是规模渐小了一些。 “黑日这技能打不断吗?!”路明非愣了一下。 好在他多虑了。斯库尔发出吃痛的怒吼,由于肩胛撕裂的缘故,那轮由他双手所画出的完美的圆形也逐渐消散了。他中止了维持黑日的努力,转而以君焰朝路明非袭来,作为逐日魔狼,他实际上掌握了大部分青铜与火之王一系的言灵。 炽烈的猛火狂澜般袭来,路明非吟唱龙文,以雷池外放出粗犷的雷电作为对抗,雷火交织间炸响声不断。 楚子航抓住斯库尔分身乏术的时机,挥动着手中的村雨和纯钧向斯库尔杀去,他的武器箱毁在了刚刚和耶梦加得的战斗中,但此刻仍有炼金刀剑可用。 但耶梦加得俯冲而来,她震动龙翼,如同一道黑色的流星般倏然坠落,手中的巨镰劈砍而下,目标直指楚子航。楚子航以双剑格挡,纯钧和村雨在品质上要优于耶梦加得手中的巨镰,但是楚子航无法承受耶梦加得本身的巨力,他被巨大的冲力压得单膝跪地,身下的土地在重压之下缓缓龟裂。 矫健的雌龙发出一声怒吼,她转变手中巨镰的方向,以镰刃为钩猛然向外施力,楚子航猝不及防,他手中的纯钧和村雨本来就是向外施力格挡,此刻猛然受力,两把炼金刀剑脱手而出。 耶梦加得丢掉了镰刀,她用生有利爪的右手死死钳住了楚子航的脖子,几乎要将他扼死,但却轻柔的抬起左手,抚摸着楚子航的脸颊。 “别怕,师兄。”耶梦加得轻声开口,她死死的扼着楚子航,眼睛里却满是温柔,“追随我。” ——“见证我。” 半夜写的脑袋不是很清楚,文里有什么问题直接指出来就行,我白天有空会改。 一百九十八章 尘世之蟒、无智之才(2) 第199章 一百九十八章·尘世之蟒 无智之才(2) 楚子航艰难的呼吸着,二度暴血带来的效果快速消退,他身上的鳞片开始脱落,露出原本人类的皮肤。 暴血后的身体强度勉强能够追得上当前的战斗,但是君焰的消耗让他有些吃不消,他和耶梦加得打了一路,释放的全都是最顶级形态的君焰。按理来说这种级别的烈火足以杀伤次代种,对初代种也能够构成一定程度的威胁。但耶梦加得用其他的言灵破解了炽热的烈火。她的言灵储备简直是一个宝库。 耶梦加得再次吟唱言灵,这次的天地为炉围绕着楚子航展开了铸造。她从龙王诺顿那里学会了这个言灵,虽然没能学会杀死金属的办法,但除此之外她的确是个好学生,对言灵的运用炉火纯青。 一副坚实的链枷直接在楚子航的手上铸就,将他的双手捆得严丝合缝,做完这些之后她才松开扼住楚子航脖颈的手,松手后能够看到他脖子上的淤青。 楚子航跪倒在地,随后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由于缺氧的原因他所见的事物都呈现出一种昏沉的黑色,连思考都很勉强。这个时候耶梦加得在他的面前半跪了下来,同时伸出一只手,用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 “你会成为尘世巨蟒登临世间的第一位见证者,这是你的荣耀,无人可以夺走。”耶梦加得悲伤的说道,但楚子航不知道她为何而悲伤。 “亲眼看着我达成终极之身吧,然后以眷属的身份留在我身边,在那之后,你会有足够漫长的时间来品味这份荣耀……” 楚子航闭上了眼睛,他的气息如同残破的风箱:“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想要的还有很多。”耶梦加得点了点头,“以后会慢慢讲给你听的。” 她站起身子,将楚子航挟了起来,由于戴着镣铐的缘故她并不担心楚子航能够挣脱,随后她振动龙翼,带着楚子航向着芬里厄所在的穹顶空间振翅飞去。 —————— 路明非撕裂了斯库尔的君焰之火,他的雷霆将火焰尽数震散,随后与斯库尔短兵相接起来。对方手中并无武器,而路明非则以雷池之力附着在炼金短刀上,每一击都切出耀眼的雷光,就算以次代种覆盖龙鳞的强度也难以抵挡。 斯库尔怒吼着想要做出反击,作为大地与山之王的亲子,他具有强悍的巨力,但雷光缭乱之下他连路明非身上的‘眼’都很难找到,他的君焰被雷电涤荡震散,其他低阶的火系言灵也没能起到什么效果。 逐日魔狼尝试操纵地面的土石作为壁垒,这仍是山王一脉操纵岩石的权柄。但路明非手中的雷刃轻而易举的切碎了那些坚固的壁垒,他的每次挥刀都带起尖啸的雷鸣,随后便是岩体轰然倒塌的声音。雷光所耀之处,无物可当。 斯库尔在凌厉的攻势面前苦苦招架着,他的肩胛处被炼金子弹撕裂,因此无法保持稳定的圆形,无法保持圆形就不能使出‘黑日’,而其他的攻击在青铜御座的面前则犹如儿戏一般。身为次代种的斯库尔,第一次在混血种的面前生出了挫败感。 路明非铸就出了两道雷霆之枪,因为无法转移精神制造活灵,路明非不能动手杀死斯库尔,不过把他打成大残还是可以的,路明非决定将斯库尔钉在此地,随后再去帮师兄对付小龙女。 他分心看了一眼师兄所在的战场,却发现杀胚居然已经被小龙女打至跪地了。 等等,重启前不是有来有回的吗?! 路明非愣了一下,他至今还记得重启前师兄和小龙女相爱相杀的场景,两人难分难解不相上下,而看目前的情况,应该是重启前小龙女放了水但这次没有。 虽然不知为何会造成如此地步,但此情此景下他决定速战速决,路明非转身朝着斯库尔投出两杆雷霆凝铸的长枪,但就在这时他脚下的地面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晃动,路明非失了准头,两杆雷枪落在了斯库尔身边的地面上,炸起破碎的石屑。 一头矫健的巨龙在他脚下破土而出,那是赫利奥波利斯的另外一头三代种,在龙首之上站着一个面若冰霜的女人,路明非同样在赫利奥波利斯见过。 吞月魔狼哈提,她白发飞散,正于口中颂念着古老的龙文。 一轮皎洁的明月在她面前缓缓升起,今晚没有月相,这代表着整个月亮都已经被哈提吞噬,所以她带来的是一轮完整的月亮。 这个言灵最强的时刻,一轮完美的“秽月”。 路明非默不作声,他从口袋中摸出一个陶制的圆球,随后向哈提投掷而去。 哈提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她还在引导着秽月的力量,而她脚下的三代种张开了嘴巴,从口中喷吐出炙热的龙息,几乎是瞬间就将那份投掷物焚尽了。 路明非看起来并不意外,他只是默默握紧手中的刀剑。因为那玩意儿本来就是要打碎的,由谁打碎都无所谓,只要碎掉就好了。 伴随着陶土球的破碎,其中所封存的言灵也随之被释放,有一个巨大的“灵”覆盖了此地,并形成了一个新的领域。那个领域开始缓缓扩张,如同在陶土球消失的位置点亮了一枚蜡烛,于是烛火便摇曳着将此处照亮。 那轮圆满的秽月已经成型了,但在接触到扩散的领域之后,皎洁的月亮开始飞速的灰败,就好像正在经历一场月食。几乎是片刻的功夫,那轮秽月便完全消失了。 领域完全覆盖了此地。哈提有些讶异,因为不仅仅是秽月,她体内的其他‘灵’也一并遭到了压制,在这种压制下她无法施展出任何言灵,换句话说:她被沉默了。 路明非的身躯也由古铜色重新变为原本的肤色,而他两手中刀剑之上的雷池之力也在飞速消退。那个领域并非单向对敌,而是一视同仁的沉默了此处直径接近两百米内的一切言灵。 陶制圆球应用了言灵储存技术,由老唐亲自复现并指导康斯坦丁制作,其中封存着的言灵乃是弗拉梅尔导师的“戒律”之灵。 卡塞尔学院的守夜人在阁楼的房间中燃起一支静默燃烧的蜡烛,依据炼金矩阵的加成将其威能无限扩大,以此守过无数深沉而漫长的黑夜。路明非趁着请教炼金术知识的机会,从中窃取了一部分力量。 精神系言灵很难进行针对,哪怕是意志力强大之人,猝不及防之下也难免中招,无论是赫利奥波利斯时的秽月,还是后来在日本时遭遇的梦貘都是如此。而路明非目前还没有什么好的的解决方法,他暂时想出的办法就是用‘戒律’直接沉默。大家谁都别玩。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路明非仍旧能够享受作弊码和不要死的加持,虽说‘不要死’从理论上讲也是言灵,但是实际上路明非曾经在宿舍研究炼金矩阵的时候,用‘不要死’来治疗因取血而造成的伤口。 路鸣泽增送的这份专属言灵似乎并不在‘戒律’之内。那是超脱世间的恶魔,同理他的言灵也超脱凡间的戒律陈规。 “言灵储存技术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戒律,居然能够压制次代种……” 哈提皱眉道,“但就算破解了秽月,你的青铜御座也被一并被解除了,并且还失去了能够有效杀伤的雷池。怎么看都是你更吃亏吧?仅凭炼金刀剑就想要以一敌三?无谋之举。” “你说的对,我确实很吃亏。但是……” 路明非点了点头,随后举起了手中的m500转轮,“时代变了。” —————— 楚子航半跪在祭坛之下喘息,耶梦加得将他丢在了这里,他试着用力挣开双手上的枷锁,但没能奏效。 二度暴血无法胜过耶梦加得……他需要做一次尝试,将暴血推到从未尝试过的三度。但在那之前他需要稍微恢复一下体力才行。稍微…… 虽然身旁的那头巨龙更让他生出无力感,那是完整龙躯的龙类,身上束缚着透明的铁链,楚子航猜测巨龙的名字是芬里厄,哈提和斯库尔的生父。而且不知道海拉在不在,局势看起来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就算三度暴血也没用。 但他不想再逃了。无论是从谁的身边逃开。 祭坛的位置在这处空间的深处,被芬里厄的巨大身影所遮挡。因此路明非刚才没有发现。 耶梦加得的面前就是祭坛了,每一层台阶上都密密麻麻的刻画着龙文,炼金符号,以及别的什么。蚀刻的纹路遍布整个祭坛,其中暗含某种黑暗炼金术的秘密。光是建造它就耗费了洛基接近两个月的时间。 漫长时间的准备,不知多少个千年才寻获的机会,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接近终极之身。现在只要登上祭坛就能够准备进行仪式了,虽然洛基不知为何还没有到,不过她先行就位也没什么不好的。但耶梦加得深吸了一口气,却没能够踏出步子。 迈出这一步是需要勇气的。她并不缺乏勇气,只是还不够。无论是同整个人类完全割离,还是尘世巨蟒升格仪式上所需要付出的沉重代价。这些东西都在逼迫着她,向她发问。 你能够失去这些吗?你又能够得到什么? 箭在弦上的关头她居然在迟疑。 芬里厄好奇的看着她,他伸出细长的脖颈,用脑袋轻轻蹭着耶梦加得,像是某种小猫。 “姐姐,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耶梦加得温柔的抚摸着芬里厄,她叹了口气,张了张嘴,但却没能出声,似乎是在迟疑着什么。 芬里厄沉静的注视着她,姐姐不说话那他就乖乖等着。 耶梦加得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缓缓开了口,“这就是我很久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哥哥。” “就是他吗?”芬里厄低头看向楚子航,“你好。” 楚子航仍在缓缓的喘气,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巨龙,一时竟有些失语。 ——原来她真的提起过自己吗?在家人面前。 “至少在有个哥哥这点上,我没有骗你。”耶梦加得悲伤的笑了一下,“而且他确实是……也喜欢吃薯片。” “嗯。薯片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芬里厄点头补充。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儿,他听出了耶梦加得的言外之意,意思是说她的哥哥确实智商有问题。 现在的她看上去好像又变回夏弥了,一个不那么古灵精怪的夏弥,在欺骗了心爱的男孩儿之后尽力找补,转移话题说今天晚上月亮还不错云云,其实你送我的首饰我也一直有戴着。之类的。 楚子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耶梦加得默默的向他看过来,那眼神居然有些可怜巴巴的,带着恳求的意味。 说起来她在自己的家族里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还是古灵精怪的样子吗?在哥哥的智力受到限制的情况下,她应该就是整个家族的主心骨了吧?所以应该不会是一副大大咧咧的脱线样子。 此情此景真的像是在见家人了。虽然没有饺子也没有用上提前备好的所谓答案。 只有流出来的血和将要流出来的血。 楚子航缓缓叹了口气,被耶梦加得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让他有些不自在,在列车上摊牌的时候,曾经丢失的记忆一股脑涌回来,但他还没来得及消化就开始了和耶梦加得的战斗。 从某种意义上说还不错,因为战斗时可以不费心思考。但现在已经趋于平静,他不得不确认自己的回忆中确实多了一个重要的角色。而在接受自己其实有一个初恋女友的同时,他还得接受这个初恋女友是条龙。 不过那就算作恋爱了吗?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芬里厄眼巴巴的等待着回应,而耶梦加得还在恳求般看着他,他叹了口气,随后向芬里厄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你好。” “你好。”芬里厄天真的发问,“哥哥你跟我一样啊,都是被绑着的。是谁把你绑起来的?” 耶梦加得有些尴尬,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那个,芬里厄,让我和这位哥哥单独说会儿话。” “哦。那好吧。”芬里厄点了点头,他听话的收回脖子,重新蜷缩了起来,像是一只打盹的猫。 耶梦加得注视着芬里厄,她的目光柔软又悲伤。随后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楚子航,但却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不开始仪式吗?” “主持仪式的人还没到。”女孩儿摇了摇头,“等他到了之后,我就该完全下定决心啦。还有什么话想跟夏弥说吗?她存在不了多久了。或者……要听夏弥的遗言吗?” “……讲吧。”楚子航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点头。 听故事不失为是一种喘息的方式,他需要积攒足够推动三度暴血的力量。 三度暴血……是被称为龙王之心的阶段吗? 楚子航并不认为开启三度暴血后就能够对初代种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况且身边还有一位龙躯状态的君主。但他必须试一下。 女孩儿没有注意到楚子航的异样,她愣愣的盯着空气出神,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那么我要讲的,就是关于夏弥的遗言了……” 一百九十九章 尘世之蟒、无智之才(3) 第200章 一百九十九章·尘世之蟒 无智之才(3) 此处并不暗,制作尼伯龙根的人在这里放置了柔和的光源,仿佛担心被锁链束缚在此的孩童怕黑一样,因此有柔和的光落在女孩儿脸上,漂亮的脸蛋柔软素美,和数年前的某个电影院里的夜晚别无二致。 这氛围真适合听故事。于是“耶梦加得”开始讲关于“夏弥”的故事、或者说遗言。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都市传说吗?” 夏弥轻轻开口,“就是需要用一张交通卡坐遍所有地铁路线的传说,最后你会得到一张金色的交通卡能拿去卖钱。但其实不是那样的,金色的交通卡其实是进入尼伯龙根的钥匙。” “我们进入这里的时候好像没有用到这个办法。” “那是因为有我在啦……虽然我之前也在用这个规则,但是太过麻烦了,所以我在后来把所有站点都设置成了入口。当然,只有我才可以开启就是了。毕竟作为尼伯龙根的主人,应该能够随意进出自己的家才对吧。” “嗯,听起来确实很费力啊。” 楚子航低声附和着,他其实听得并不认真,满心想着的是如何脱困和扭转当前的局面。 “对吧,我也这么觉得。” 夏弥点了点头,“但是没办法啦,当时我才刚刚恢复记忆,能力也很弱小,建造尼伯龙根用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说是‘建造’,其实大部分的情况是借助并偷取了现实世界的规则和素材,所以才会出现连我这个主人无法主动拒绝访客的情况。” 楚子航默默点头。他觉得女孩儿的状态很奇怪。 她的语气介于夏弥和耶梦加得之间,说话的时候流露出悲伤的笑意,像是将死者怀念曾经年轻的时光,欣慰中带着垂死的悲伤,同时又有看透生命的释然和对死之将至的些微恐惧。 这些矛盾的状态居然真的能够真实的呈现在一张脸上。 “没办法嘛,我也是要躲人的。师兄你知道恭王府大爆炸吗?” “其实是类似莱茵那种的灭世言灵造成吗?” 楚子航点了点头,“得知尼伯龙根在bj之后,其实有猜过。” “是真的啦。” 夏弥的目光悲伤而寂静,“我没有那种力量,是我哥哥做的,具体的内容太长我就不讲了。他是为了救我才那么做的,虽然最后我也还是死掉了……他很笨啊对不对,明明我们都留下了茧,所以其实一起死掉就好了。” “锁链没有一同被炸毁吗?” “奥丁打造的锁链只有用同样的炼金术才能破解,要么就是让他本人来。” 夏弥摇了摇头,“只要被束缚者还活着,它就会一同生长。如果你砍掉一条胳膊,它会收缩着缠住剩下的部分,但如果你的胳膊再次长出来的话,它也还是会随之生长的。这就是所谓的‘绊缠之物’。” “奥丁和你们处于敌对关系是吗?” “大概就是这样没错。北欧神话是传说也是预言,在预言中,奥丁注定死于我哥哥之口。” “所以你是为了躲避奥丁而修建了这个尼伯龙根,又因为想要解除哥哥的束缚才再次找上了我对吗?” “是的。” 夏弥叹了口气,“原本确实也是这么想的啦,直接接近你什么的,但是后来计划出问题了。从烙印里我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而且出了别的岔子。” “岔子?” “嗯。岔子就是我可怜你嘛,不然以我初代种的力量,直接把你掳走不就好咯?” 夏弥轻笑了一下,随后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师兄你有没有坐过地铁啊?我是说,坐这种全线的地铁,从第一站一直坐到终点站,用同一张交通卡,最开始没有修改规则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做的。很累的哦。 “地铁是很有趣的东西诶,作为交通工具它载满了人,各种各样的人都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做这种事情的也有做那种事情的,大家有的忙碌有的悠哉,但是到了某个目的地就会下车,前往自己应该有的生活。就好像河边栽了一棵树,无数的水从树的身边走过去,然后树就一直静静的看着。” “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吗?观察并模仿人类。” “就是这样没错咯,原来师兄你听得很认真嘛。” 夏弥露齿一笑,“坐地铁也是无聊的嘛,又不像是坐火车那样,还可以看一看沿途的风景,所以坐地铁的时候我只有去看人类了。” “各种这样的人类我都有在模仿,老人说话时的语气和动作,小孩子说话时的语气和动作,一个人开心的时候应该怎么表现,一个人伤心的时候又该怎么表现。 “但是因为公共场合的原因大家都不怎么外显情绪,所以这种情况就比较少,我观察到的更多是隐藏的情绪。大家把思绪都藏在心里面,想知道他们心里的反应就只能从动作和神态上猜。” “有时候我会遇到在地铁上练习速写的学生或者画家,他们手里拿着本子和铅笔,观察身边的乘客并且画下来。有画得好的也画得差的,不过都挺有意思的,毕竟是除了我之外的、同样在观察人类的人嘛,只不过他们做的是记录而我在做的是模仿。 “说起来画速写真是一个好办法诶,因为我平时偷偷看的话就会有观察不足的情况,而直勾勾盯着看的话又会引起对方的反感。” “任谁被盯着看都会产生反感吧。”楚子航轻声说道。 “对啊,所以后来我也买了一个速写用的本子,再需要观察的时候就直接光明正大的看咯。” 夏弥低低的笑了一声,“很有趣啊,只要手里拿着本子做出写写画画的姿势,对方就会乖乖的让你看。而且人类的反应也很有趣,有很不安分的小孩发现在被我画之后坐得乖乖的,好像上课一样。也有不喜欢被画的人直接转身就离开座位了,还有人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额头直接冒汗呢。” “但其实我没有真的画啦,我就是借着画速写的名义在光明正大的观察他们而已。但是大家这么做反而让我不能模仿了诶,因为很少有被观察着还能够反应很自然的人。” “后来呢?” “结果后来我真的开始练习画画了。因为坐车实在很无聊,而且一坐就是一整个路线,只是观察别人的话怎么可能就撑过一路啊,我又不是什么偷窥狂。” 夏弥笑了一下,“总之我开始上手画画了,虽然这个行为和模仿沾不上边,但是观察得也会更仔细一点。” “我开始学会从一个人的穿着打扮推测对方是什么人,现在又正在做什么事情,有一直盯着腕表看的职场打扮的人,穿着看上去面料就很新的衣服,发型也有好好打理过。我就猜测他接下来会不会出席什么重要的会议。 “有乡下打扮的老人,手里提着盖着一块蓝布的篮子,絮絮叨叨的念叨着什么,后来我才听清楚那是她要去的小区的名字,一路上不断小声念着其实是在提醒自己不要下错站。于是我猜测她是从老家来看已经安了家的孩子。” “还有捧着花一脸傻笑的男孩,因为花束很大的原因,所以一直很辛苦的用一只手在手机上打字,傻笑几乎要从脸上溢出来;提着蛋糕盒一脸喜色的父亲,和家里女儿通话的时候尽力保持平稳的声音,那边的女儿委屈巴巴的问爸爸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就憋着一脸笑说怎么啦怎么啦,难道今天是什么节吗?最后他一直憋笑憋到打完电话诶,打完之后直接就笑了出来。” 夏弥的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她的声音如同清澈的水缓缓流淌。 “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的孩子,他们最后在一个靠近游乐场的地铁站下了车,一家人喜气洋洋的就像过年一样。 “不过也有悲伤一些的故事,比如赶着去医院见亲人最后一面的,妈妈抱着一个小女孩,妈妈一直在抹眼泪,小女孩还没到能够理解死亡的年纪,所以一直问妈妈在哭什么;还有刚刚分了手的小情侣,男孩把脸埋进膝盖之间,整个人一抽一抽的抖。” “穿着廉价的洗到发白的衣服,但是笑容却好像阳光一样的人;穿着漂亮衣服的人却又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还是在观察人类,但是我观察到的东西却已经变了,我看到的不再是一个个单独的人,他们多了起来。多了好多。” “多了起来?” “对啊,多了起来。” 夏弥点了点头,“看到一脸笑容的父亲我会想到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看到伤心的男孩我会想是不是还有一个同样伤心的女孩儿;一个吃着棒棒糖的小学生也许有一群同龄的玩伴,他们在学校讨论最新的动画片,分享薯片和辣条。 “头发乱糟糟的男人明明没有抽烟,衣服上却带着烟味儿,于是我会想到他是不是颓废到在网吧凑合了一晚上,但是第二天还是要打起精神面对新一天的生活。” “师兄。”夏弥温柔的看着楚子航,她的目光好像雨水。 ——“我也是一只‘狼孩’啊。” 楚子航被那双眼睛看得惊了一下,此刻才回过神来。 他突然想起自己是无心听这个故事的,他本来应该在积攒三度暴血所需要的力量才对。但现在他已经完全陷入到夏弥所讲的故事里去了。 他在眼前逐渐浮现出一个夏弥在地铁上时的情景,漂亮的女孩儿坐在座位上,在她的手中抱着一个速写板,人潮熙来攘往如同流水在她身边经过,而她就像一棵老树般驻足在原地,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一边画一边观察着每一滴水背后的故事。 但夏弥是一条龙啊,一条生在了人类当中的龙,就如同生活在狼群中长大的孩子。 她的身边都是人类所以她就去了解人类,她观察她模仿,她观察和模仿的目标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于是就学会了各种各样的风格。 现在楚子航终于想起为什么在记忆中,夏弥的每次脚步声都不尽相同的原因了,那个时候的她仍旧在观察和模仿人类,就连脚步声这种反应性格的细节都模仿到位。 是真的,她的脚步声也是不同的,在假装女友这方面上她也进行了无数次试错,因为不知道楚子航喜欢什么类型那她就全部都试一遍。 需要温柔的文艺女孩儿时她就温温柔柔,说话做事都细声细气的,脚步声迈成小巧的步子,和楚子航一起漫步在林荫路上的时候就一起讨论文学故事和外国的名着。 需要大大咧咧的假小子时她就变得豪气干云,担任啦啦队队长的时候出汗又卖力,楚子航每次投篮的时候她都在台下大声的欢呼,半场休息的时候她就大步走过来给楚子航递饮料,然后好哥们似的拍他的肩膀,说打得真好打得真好。 这样的那样的人、以及这样的那样的脚步。无数的形象和无数的表现堆砌出了一个作为模仿人类时的夏弥,久而久之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这到底是模仿还是真实的自己。 面具戴在脸上时间太久是没有办法取下来的,人类的婴儿在狼群中生活太久,不仅习性,甚至连利爪和犬牙都会变得如同野兽一般。 但夏弥生活在人群里,她每次回家的时候都会坐一整个地铁线路来观察人类,放眼所及除了人就还是人,这样的人和那样的人。 她在人群构成的潮水中观察人类,最终也把自己变成了潮水中的一部分。 “原来这就是狼孩儿的真正的意思啊……”楚子航点了点头。 “嗯,这就是狼孩的意思啦。” 夏弥点了点头,“我的故事讲完了。这就是关于夏弥的全部遗言了,虽然还有关于你的部分没有讲……不过还是留在以后吧,再讲下去我恐怕会丧失勇气呢,因为已经走到今天的这一步了,真的很不容易诶。”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儿。 “狼孩必须要回归人类社会吗?即使他已经是狼类族群中的一员?” “是啊,因为狼孩毕竟还是人嘛,从种族上来讲就和狼差距悬殊。” 耶梦加得轻笑道,她的语气悲伤又骄傲,“就好像再怎么说,我也确实是龙类一样。” 楚子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一个死结。并不是没有解决死结的办法,对付死结的最好办法其实是斩开。 ——但他的力量还做不到。 “啊……”耶梦加得抬起了头,看向入口处,“负责主持仪式的人来了呢。” 晚上再搞一更 二百章 尘世之蟒、无智之才(4) 第201章 二百章·尘世之蟒 无智之才(4) 洛基施施然走了过来,他的打扮有些不伦不类的。明明穿着职工的正装,手里提着一个文件箱,却戴着从赛特那里继承而来的古埃及风格面具。 “好慢。”耶梦加得摇了摇头。 “刚刚遗失了重要的道具。把道具取回来花了一点时间。”洛基看了一眼楚子航,似乎有些讶异,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种关键时刻就不要出岔子了。” “嗯,好在不影响结果。”洛基点了点头,“那么,开始仪式吗?” 耶梦加得叹了口气,她看向楚子航,后者默不作声,只是用眼睛悲伤而迷惘的看着她。 “抱歉,师兄……之后我会把你做成眷属的。”耶梦加得看向洛基,“你能做到的,对吧?” “我的确找到了让死侍保持神智的办法,虽然过程有些麻烦。” 洛基点了点头,“相柳尼伯龙根中的秘药为我提供了全新的思路,延展到死侍身上的话,的确可以用来让死侍保留从前的神智。但是还没有进行临床试验。” “你不是有很多扈从吗?怎么不让他们试试?”耶梦加得问道,“成为死侍但能够保持神智的话,可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强化吧。” “正是如此。”洛基点了点头,“但我的部下们在南美洲有另外的事情要做,而我的研究成果才刚刚做出来没几天。” “南美洲?……难道说是玛雅吗?我倒是记得那里有……” “您不必知道,那是我的事了。”洛基低声道,“您应该记得,我们的合作持续到‘为您举行升格仪式’为止。” “我就那么像一块烫手山芋吗?”耶梦加得轻笑了一下,“看来我们之间的合作让你觉得不是很愉快的样子。” “只是不喜欢和其他人合作而已,特别是和强者。在这种强者们相互倾轧的旋涡中,我的身躯是最孱弱的一类,稍有不慎就会死掉也说不一定。” 洛基轻咳一声,“而且我不得不提醒您的是,斯库尔和哈提正在陷入苦战呢,路明非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能打……我们需要抓紧时间了。” “……我知道了。”耶梦加得深深叹了一口气,“那就开始吧。” 她迈步登上祭坛,每走一步都是对自己过去的审视,每走一步都在丢掉一个曾经的夏弥,而在迈出最后一步的时候她犹豫了,耶梦加得转身回望,看到祭坛下的楚子航垂首闭眼,而洛基则投来鼓励的目光。 “箭在弦上,王女殿下。”洛基微微颔首,“其中代价利害,我已经向您陈明过了。” “嗯。我当然知道。” 耶梦加得不再犹豫,她踏出了最后一步,登临至祭坛的顶端。她悠长的呼吸着,毕竟从未如此接近自身的升格,这种关头不免有些紧张。 芬里厄好奇的凑了过来,这个戴面具的人他曾经见过好多次,每次来都在修一个奇怪的土台子,或者在他的后半条龙躯上写写画画涂涂抹抹的,但芬里厄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这个人会给他带薯片。 “你又来了。”芬里厄看向洛基,“这次有薯片吗?” “芬里厄……”耶梦加得轻声开口,“抱歉,待会儿可能会有点痛。” “嗯?”芬里厄有些疑惑,“怎么了吗?姐姐。” “没什么。”洛基出声,替耶梦加得做了解释,“我在帮你姐姐获取新的道具,但是需要你掉点血。不过呢,事后会给你薯片作为补偿的。” “零食?!”芬里厄兴冲冲的点头,“没事的姐姐,你用就是了!掉多少血都没关系的。” “抱歉,待会儿会给你薯片的……待会儿。” 她闭上眼睛,没有选择再去看楚子航。 “开始吧。” —————— 呼吸。 开启三度暴血的前提是……首先要进入一度暴血和二度暴血。 他没有恢复太多体力,事实上也几乎没有恢复的时间,但正如戴着胡狼面具的那人所说的:‘箭在弦上’。 楚子航深吸一口气,他压抑着心中的人性,转而开始呼唤着‘龙’那残酷暴戾的一面。 这也是狮心会命名的由来:释放心中的猛狮。 一度暴血很快就被推了上去,楚子航的身躯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但这种情况下他的精神力也再次遭遇重创,刚才君焰的透支已经很严重了,再次开启暴血和送死差不多。 接下来是二度暴血…… 楚子航做了两个深呼吸,在想象中,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台阶,层层螺旋着上升,通往一个黑暗的所在,而台阶的两旁没有任何扶手,一步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二度暴血……成功! 力量重新被拔高到接近怪力的程度,但是精神再次如遭雷击,这种情况下开启暴血太过勉强了。 多少屠龙英雄在面对巨龙的时候强行唤醒心中的暴龙,但最终却被那种残暴的力量所主宰,成为没有感情的猛兽,只是依靠着生前最后的强大执念接着对龙类发起冲击。 史诗中的屠龙英雄们大多以贝奥武夫家族的中年人为主角,没想到他现在还只是学生,居然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楚子航皱了皱眉,他尽力保持着精神上的清明,在这种情况下失去神智的话,他不知道开启三度暴血后的自己都能做出什么来。 他稳了稳心神,随后,继续由二度暴血向上攀登。 黑色的阶梯两侧是万丈的深渊,楚子航一边攀登一边抵御着黑色深渊的诱惑,那种甘美一直在他的耳旁低语,要他直接跳下去。 他努力登上了阶梯的尽头,这里是二度暴血的巅峰也是极限,再往下就是三度暴血了。 ——而在二度暴血的阶梯的尽头,他见到了一扇沉重的黑暗之门。 ———— 洛基从文件箱中取出数个小瓶子,那是‘费城商人案’时研制的血统提纯药物。不过现在他又掺杂了点其他的东西进去。 他拧开瓶口,随后倾出一线,深紫色的药物沿着蚀刻的纹路流转,洛基倒光了四个瓶子,将整个祭坛的所有纹路全部填满。 “祭坛的中心会是吸收力量的最佳位置。” “嗯,我站在这里了。”耶梦加得点头。 洛基取下脖颈上佩戴的龙牙项链,那是第一位‘洛基’孕育龙躯后取下的一颗牙齿。历来被洛基们视为圣物。 “历代的诸位们,我们正在见证神迹。” 洛基将龙牙攥在手心,随后将拳头放在额上,如同祷告般开口,“如果可行的话,我们的目标也会有所进展的。我确信……所有的洛基,都会在此终结行迹。” 他接着呢喃了几句,随后伸出手腕,用龙牙割破了静脉。 “开始了。”洛基说道,“为您举行升格仪式。” 鲜血缓缓淌入其中,很快与那些血统提纯药物产生了某种反应,蚀刻纹路中的液体开始沸腾。 有一道暗光从耶梦加得的落脚点发散了出去,整个祭坛上的龙文和炼金矩阵开始大放华光,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如同野火般蔓延,并且向着芬里厄的后半条龙躯扩展,迅速点亮了他后半条龙躯上的所有龙文。 “……姐姐?!”芬里厄吃痛的喊出声,犹如怕疼的小孩一样,芬里尔蜷缩着剧烈颤抖起来,从他的眼眶中涌出泪水。 “抱歉……”耶梦加得叹了口气,“这是必要的牺牲,芬里厄。” “比起吞噬掉他来成为海拉,这条路已经非常友善了吧?”洛基笑了一下,他简单的做了止血,随后打开行李箱,那其中放着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和一样关键的道具。 那是各种各样繁杂的事物,一以贯之的话,就是‘概念’。这并非他自己收集的,而是由从前的历代洛基所准备。 和从前的洛基们不同,他的主要精力放在了血统提纯药物的研究开发和对死侍的探索上,譬如让死侍保有神智的办法,就是他最新的成果。 第一个在炼金术中提出‘概念’的是青铜与火之王诺顿,他是绝世之才。 这位龙王构建了以七大王国为基础的炼金之术,并且包含了炼金矩阵、炼金符号等诸多方面的庞大炼金术王国。后世的所有炼金术上的成就都是依次而展开的。 而第一个在炼金术提出‘偷换概念’或者说‘不存在的概念’的是天空与风之王,他有一个更加为人所熟知的名字:奥丁。 以囚禁芬里厄的‘绊缠之物’格莱普尼尔为例子,奥丁运用了许多并不存在的概念来将其铸就,用不存在的事物铸造出了真实存在的锁链,几乎等同于无中生有。这种天马行空的开创性甚至隐隐胜过炼金术的开创者诺顿。 这是龙王范畴的天才,而在这两位之下的便是历代的弗拉梅尔导师和历代洛基了。 弗拉梅尔传承的乃是正统的炼金术,他们吸收过往的深厚沉淀,并且稳扎稳打的推陈出新,虽然看起来收效并不甚大、进步也十分缓慢,但事实上历代的弗拉梅尔导师在和历代洛基的对抗中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上风。 而洛基在炼金术上的研究思路与其说是又繁又杂,倒不如说是因为钻了牛角尖而无暇他顾,或许洛基们专心研究炼金术的话能够有十分巨大的进展。但事实上那些隐秘的炼金术只是单纯的工具而已,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所谓的‘进化’铺路。 这项使命从第一位次代种的洛基就开始了,他所追求的是成为初代种级别的龙类,为此他穷极一生,并将这份执念化作了一个使命而流传于世。在次代种洛基之后,仍旧有新的洛基们诞生。 如果新的洛基是纯血龙族的话,就追求向更高的冠位进化;如果新的洛基是混血种的话,就尝试向纯血龙族进化。 如果新的洛基是人类…… 少有人类身份的洛基。 在“洛基”之名流传于世的漫长历史中,往前看尽不知道多少个千年的时间,也仅仅出现了一位人类的洛基而已。那位人类的洛基在与弗拉梅尔导师的对抗中取得了难得的胜利,成功设局杀死了当时的导师。 而他是第二位人类身份的洛基。 洛基轻咳一声,随后将文件箱中繁杂的‘概念’们依次放在祭坛上的炼金矩阵中。 随着洛基的举动,芬里厄的后半身龙躯开始散发出密密麻麻的黄亮符文,它似乎有些吃痛,但在吼了两声之后就忍住了声音,像个害怕打针却强自伪装出一副坚强模样的小孩儿。 他的后半身龙躯开始缓缓枯萎,原本富有光泽的鳞片变得干枯生涩,最后居然开始纷纷脱落。 不仅是鳞片,芬里厄后半身龙躯的血肉和骨架也在飞速的枯萎,他的血肉剥蚀坠落,但还没等落地就变为灰败的余烬。而原本光洁的骨架则依次干枯,显露出岩石般的质感来。 而伴随着芬里厄后半身龙躯的逐渐枯萎,一股庞大的力量伴随着诸多概念混合于一处,耀眼的亮光涌入了祭坛最底部的蚀刻纹路,并在洛基的颂念声中开始逐渐向上一层层汇聚。 尘世巨蟒的升格仪式,需要以芬里厄的部分骨血作为代价。这并不是唯一一条路,用其他初代种龙躯的部分骨血也能够达到相同的效果。 可此刻情况紧急,在尼伯龙根暴露的情况下,耶梦加得别无他办,只能用芬里厄的骨血来进行升格。 卡塞尔学院曾经在三峡的青铜城中打捞起青铜与火之王兄弟的骸骨,但那是伪造的龙骨十字,况且就算是真的也不行,因为必须用到“龙躯状态”下的骨血。 芬里厄哀哀的低吼着,他的后半截龙躯现在变成了骨骼的样子,唯一的好消息是那份由不存在的‘概念’所铸就的锁链,也随着他血肉的消亡而消失了一部分。 洛基举起手,他低声颂念晦涩的龙文,在他的手中攥着初代洛基的龙牙。 随着洛基的颂念声,本该消失的‘概念’铸就的锁链重新浮现了出来。这是由‘不存在之物’铸造而成的‘存在之物’,想要挣脱的唯一办法,就是在它重新回到‘不存在’的状态之下时,将其提取炼化。 也就是说,芬里厄如果‘死去’的话,是可以做到将同样‘死去’的锁链完全融毁的。而就算芬里厄之后重新从茧中复活,这条跗骨之蛆般的锁链也不会再次出现。 洛基凝取了构成这部分锁链的概念,他将‘绊缠之物’转化为力量,一并注入了炼金矩阵当中,与芬里厄骨血所构成的力量相结合。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再次用攥住了手中的龙牙,并举起拳头放在了额上。 对着这份初代洛基的唯一遗物,历代洛基们视为圣物的牙齿,第二位人类身份的洛基如同祷告般轻声开口。 “历代的洛基们……我们将成为神迹。” “以另一种方式。” 有奖竞猜: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让我决定为我家的小狗取名为胶水。 有人猜对的话我再加一更,兑奖日期截止到三百章前。 二百零一章 神迹的怪物 第202章 二百零一章·神迹的怪物 黑暗之门的触感粘稠如墨。 楚子航试着将那扇通往三度暴血的黑暗之门推开,他用力推动,有无数的黑影从他的掌面上纠缠着上涌,沿着他的胳膊组成一道道延展的黑线,目标直指他的心脏。 其上缀满历代屠龙英雄的名字。 业已死去许久,却仍旧剩下沉重黑暗的战意,猛若烈火、响如奔雷。 脚下远处的阶梯一道接着一道碎裂,窸窸窣窣的石屑缓缓下坠,如同瘟疫般自下而上蔓延传播。 楚子航咬紧牙关,他的心脏部分缠满如墨般的影子,纠缠着他的心脏,试图拖慢它跳动的速度,而在心脏几乎停掉的时候,楚子航终于推开了那扇黑暗之门。 黑暗洞开一线,立足的平台也开始摇摇欲坠。楚子航深呼一口气,穿过了三度暴血的大门。 更大的刺痛紧紧的箍着他的心脏,力量也随之增强到前所未有的地步,楚子航能察觉到自己的身躯中此刻贯注着狂龙般伟岸的力量和怒火,但他的意识却仍旧未能回归现实。 他茫然的抬头,迎面而来的是贯通天地的洪雨,一片黑暗中只能够听到淋漓的雨声,厚重的乌云被闪电撕开了。间隙的爆闪将此地映亮。 在楚子航的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男人,兜帽遮盖了他的面容。 一道刺眼的雷光亮了起来,但它并未像平时那样倏然一闪后消失,而是留在了天际,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于是天空中的乌云便生长出了一道慑人的伤口。 楚子航抬起一只手放在眉前的位置,好遮挡刺眼的雷光。他微微眯眼,试图看清对面男人的样貌。 借着耀眼的雷光,男人抬起双手,取下了兜帽。 时间的指针再次被拨动,天边耀眼的雷电倏然消失。 在一片黑暗之中,楚子航瞪大了眼睛。 —————— 蕴含着力量的符文随着祭坛逐层上升,其中包含了‘绊缠之物’的力量,它们混于一处涌向耶梦加得,将她包裹成一个巨大的、由金线构成的茧。 这是升格仪式的最后阶段,耶梦加得将会产生质的飞跃,由无法孕育龙躯的身体转化为半龙躯的身体,并且从此获得足够孕育终极形态的力量。只需要有充足的时间就可以了。 当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洛基站在祭坛旁边,用手指在空中打着拍子,他默默注视着这场升格仪式,由于面具遮挡着脸的缘故,看不出任何表情。 芬里厄可怜兮兮的看向此处,今天他是做出最大牺牲的一个,为了让耶梦加得成功升格,牺牲了他半截龙躯的骨血。 是的,从茧中突破是最关键的一步,耶梦加得所要做的就是吸收整个茧所蕴含的能量,随后将其突破就可以了。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两分钟。 两分钟后,此地就会承受来自尘世巨蟒的怒火,虽然还不是完整版本的尘世巨蟒,但肃清此地鼠辈就已经够用。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洛基低低的笑了起来,隔着面具也无法掩盖他的笑声,他笑得旁若无人又悲伤已极,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成为比畸变的赛特还要丑陋的东西了。 丑陋至极。 他缓缓步上祭坛,在迈步的同时放声大笑,笑声悲伤又落寞,几乎可以惊起飞鸟。 “王女殿下,之前就已经说过了。” 洛基贴近那枚茧,仿佛附耳般轻声开口,全然不顾此时的耶梦加得能否听到:“我和您的合作持续到‘为您举行升格仪式’为止。只是单纯的举行而已,并没有完成的义务。” 他打开文件箱,从中取出“贯邪”的枪尖,偷袭路明非不成让他遗失了这柄利器,也正是为了重新寻回这把锐器,让他被耶梦加得抱怨说迟到了。 贯邪的枪尖轻松的割开了茧层,于是洛基向缺口中伸出手去,金色的茧丝纠缠着覆盖了洛基的胳膊,在带给他力量的同时也在进行着剧烈的腐蚀。 他在和一位尊贵的龙王争夺力量,以人类的身份。 普通人类的身躯完全无法承受这种力量。洛基的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他的面容扭曲,巨大的痛楚让那张略显苍白的俊脸变得犹如厉鬼一般,好在戴着面具的原因并没有被别人发觉。从他的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以人类的身躯想要窃取初代种的力量,说是吞象之心都仍显不足,非要比喻的话就是一只蚂蚁试图喝干一条河流般的狂妄和无知。 就连普通的混血种点亮黄金瞳,就能够逼着一个意志力不坚定的普通人下跪,龙王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更是像海和一滴水之间的差距那么大。 如果耶梦加得能够察觉到洛基此刻的所为,她甚至只需要一个眼神,汹涌的龙威就足以让洛基心跳悸动,不由自主的下跪膜拜。 但洛基抓住了唯一的机会,也是最不可能的机会,因为人类的躯体完全没办法承受这样的力量。 洛基的样貌开始飞快的变化,他的脸色一会儿红润饱满,一会儿又枯槁如同将死的老人。 强大的力量正在改造他的躯体。因为体内没有任何龙血的原因,这份力量无法与人类的身体相配适,于是在不断摧毁血肉的同时又使其不断新生。 洛基用另一只手拿起一个石瓶,那是狄俄尼索斯用半条胳膊的代价从相柳的尼伯龙根中换来的。 不仅是狄俄尼索斯的半截胳膊,和常先生的一战几乎耗费了他全部的家底,就连海德拉的不死头颅都被牺牲掉,而得到的只是一个小小的石瓶,量只足一饮。 他付出了代价,现在他需要验证付出代价后得到了什么样的成果。 洛基仰头喝下传说中可以‘登基为龙’的秘药,顺着咽喉流下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带着五脏六腑都烧起来,一股力量沿着四肢百骸伸展而出。 他闭上眼睛,看到无数的龙文闪烁,他的灵视也随之觉醒。 一头伟岸的巨龙屹立在天与海的交界,它的怒吼撕裂了整个天空。然后漫出铺天盖地的血。 洛基被浓厚的鲜血包裹,每滴血都向他诉说着经年的恨意,山峦一样高大的巨龙开口讲话,但洛基居然也能明白那语言的意思:“食我血者……毙于……” 声音戛然而止,洛基的灵视也随之结束。一道发亮的龙文嵌入他的额头,那是一种语言,一个言灵。 在这个瞬间,洛基明白了那个龙文的含义。 ……那是他的言灵了。 洛基睁开眼睛,秘药正在提升着他的龙血纯度,此刻他已经由一个普通人变为了混血种。 他伸展了一下身体,感觉到骨骼依次扣合,噼啪作响,就连从茧丝上传来的疼痛都显得不那么灼人了。 但还不够……仅凭这些就妄想和一位初代种争夺力量是不可能的,远远不够。 洛基接着拿出了一个木质的硬盒,由于单手的原因他很难打开,于是他改为单膝跪地的姿势,将木盒放在地上打开。 盒子中是数支装着液体的试管,它们沉淀着各异的颜色,但底色总是暗暗的黑,只是看到就让人联想到危险的后果来。 洛基一边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边取出盒子中的试剂。那是他们的成果,他们为此已经准备了漫长的时间。 次代种赛特尸骸的提炼物,用炼金术抽取而出的液体,蕴含着赛特本身的力量,但有少许畸变的部分未能够清除。不纯的次代种之力。 ‘费城商人案’中所流传的,能够推动龙血、诱发死侍化病变的血统提纯药物,根据曾经洛基的手记而逐步完善成型,他曾经用这种东西制作死侍的军团。 赫尔佐格提供的血统提纯药物,那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进行的死侍化研究,被称为‘莫洛托夫鸡尾酒’。他用一些龙形死侍制作方法的知识和赫尔佐格交换了这个。 赛特提取物和血统提纯药所结合而成的‘地狱之匙’,这药物的威力大得可怕,单纯的一饮就足够杀死一个人的意识。阿瑞斯正是死于此药而化成了怪物。 还有历代洛基们所搜集的龙类提取物,下至六代种上至次代种不等。甚至有一截初代种的龙骨,被磨制成粉末掺杂着使用,最珍贵的收藏之一。 洛基们在漫长的岁月中收集了这些雪花般微小的东西,只为了在某天造成一场震撼世界的雪崩。 这当然是很重要的东西,这些药物可以让他获得强韧的躯体,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经受起如此强大力量的蹂躏。但只有躯体强大还远远不够,最重要的是保持精神。 从‘登基为龙’的秘药中得到启示,并依此研发出的、能够让死侍保存神智的药物。这是开创性的发现,只此一项就足以让他在历代所有洛基中跻身前五。 虽然由于时间关系他还没做临床试验。 不过没有试验也没关系,直接拿来用好了,正如同他之前所说的那样。 ——“箭在弦上”。 洛基一根根掰断这些试管,饮下其中致命而危险的毒物,难以想象在提炼并制造这些毒物的时候,制造者向其中倾注了多少心血,但他现在并无任何背负期待的自觉,他只觉得疼痛。 每喝掉一支药物,就有一支试管落在祭坛上摔得粉碎,危险的毒药正在他的血管中产生反应,洛基正在亲手把自己变成一个畸变的怪物。 他的身躯也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皮肤上生长出黑色的鳞片,同时有无数的骨刺刺破他的血肉。但好在他还戴着赛特的面具,这为他保留了一些颜面。 现在洛基能理解赛特的行为了,赛特宁愿不进行完全的战争武装也要戴着面具用以遮丑。 因为面具真是个遮丑的好东西,而他现在也确实丑得可以。 洛基喝完了全部的毒药,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身躯,那套正装已经被尖锐的鳞甲撕裂,原本的人类如今获得了一个丑陋而畸形的身躯。 ——但却十足的拥有力量。人类的身躯永远也无法得到的力量。 芬里厄终于察觉了不对劲的地方,刚才洛基在痛苦挣扎的时候,他还对其有些担心,因为洛基曾经经常给他带来薯片。 但现在的洛基已经畸变成为了一个死侍模样的怪物,从他的身上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芬里厄的智力确实被局限在一个很低的水平,但是智力被限制并不代表着他分不出善恶,至少此刻的洛基正在同姐姐争夺那些金色的茧丝这一点,以芬里厄的智力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洛基用尽全力同耶梦加得争夺着升格的力量,金色的茧丝蔓延着将他也完全包裹了起来,在茧中传来一个怪物丧心病狂的、嘶号般的狂笑。 芬里厄对着洛基的茧摆出了进攻的姿势,就像一只正在看家护院的小狗,他的使命是看家护院,但是因为是小狗的原因,就连吠叫都显得虚张声势,没有力量。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个家伙的茧就在姐姐的旁边,贸然攻击的话或许会产生误伤。但这种情况下他又不能够干看着,于是芬里厄尝试着伸长脖颈,试图去咬洛基的茧。 但在距离洛基的茧一段距离的时候,芬里厄停了下来,因为卓莱普尼尔已经到达了极限的距离,他无法再伸长半步。 芬里厄不知如何是好,他求助般的看向姐姐带来的那个、曾经和他提起过的“哥哥”。 但是那个哥哥的身上居然也覆盖着黑色的鳞片,并且他紧紧的闭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连呼吸也十分急促,就好像在做一场噩梦。 芬里厄无计可施了,他只能一遍一遍的叫着姐姐的名字,试图将她唤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团金色的茧丝逐渐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因为其中所蕴含的力量已经被茧中的人吸收干净。 耶梦加得开始吸收的时间很早,但洛基后来居上,他周身缠绕的茧丝要比耶梦加得的茧丝多得多。 一只黑色的利爪先于耶梦加得一步撕开了业已苍白的茧丝,洛基从容不迫的撕开了缠绕着他的茧丝,他踏出一步,以全新的姿态观察着熟悉的世界。 死侍的身躯,但却有着超越死侍的力量。 弗拉梅尔导师曾经疑惑,为何这一任的洛基醉心于关于死侍方面的研究,而几乎放弃了‘进化’成为纯血龙类的道路。而这就是答案。 保留着神智的死侍,明明是死侍的躯体,却蕴含着由不知多少个千年所沉淀起来的力量堆积而成的、几乎可比肩初代种的力量。 “历代的洛基们。” 洛基低头审视着自己丑陋的身躯,用嘶哑的怪物之音轻声开口,“我正在成为神迹……” ——“以另一种方式。” 二百零二章 抉择(1) 第203章 二百零二章·抉择(1) 围困着耶梦加得的茧团也开始层层剥落,凸显出其中妖娆美丽的人形,这位龙王缓缓睁开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事情沦落到这种地步,她还能有什么表情呢? “您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平静。”洛基微微躬身,他的语气中带着诚恳的钦佩。 “你曾经背叛过和赫尔佐格的合作,虽然我也看那个人不爽,但背叛却是实打实的。” 耶梦加得金色的眸子微微闪动,“还真是大意了。背叛盟友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早该想到的。” “我并未把赫尔佐格当做合作的伙伴,我们之间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并且彼此心知肚明。” “哼,意思是你把我当做结盟的盟友了吗?背叛盟友的感觉如何?” 耶梦加得挑了挑眉,随后伸手安抚着身后有些烦躁的芬里厄,“别急哥哥,现在情况有点复杂,你先等一下……” 洛基点了点头:“我之前说过了,我们的合作关系持续到‘为您举行升格仪式为止’。只是举行而并非完成,事实上我也确实做到了。” “堂堂奸诈之神居然只会玩文字游戏,我还以为背负着洛基之名的都是很有智慧的家伙……” 耶梦加得眯起了眼睛,“让我想起了初代的‘洛基’。自以为天才的野心家,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确实很聪明,和他比起来你简直有辱洛基这个名号。” “抱歉,我并不觉得世界上存在着‘智慧’这种东西。” 洛基伸出生有利爪的手,用手指轻轻点着太阳穴的位置,指尖敲击面具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世界上没有聪明人也没有蠢人,有的只是对于信息方面所知的多寡,至于智斗则更是简单:隐藏自己的信息,利用对方所不知道的信息。至于所谓的智慧和诡计,不过是用信息差堆积起来所造成的结果而已。” 耶梦加得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默默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你有能够强行从我手中争夺力量的资本,这是我没能想到的。在此之前我并非没有防范过你,但我认为你应该会在擅长的炼金矩阵上做手脚才对。” “王女殿下是擅长学习的类型,您掌握有青铜与火之王的言灵,应该有和他学习过,那么对炼金矩阵上也会有所了解才对。” 洛基摇了摇头,“最开始确实有想过把吸收力量的中心改到我所立足的位置,但因为担心您在炼金术上的造诣,只好作罢了。而且这次确实只有我一人前来赴约,您应该派哈提盯了我对不对?她大概守在入口的位置?” “怪不得我在检查炼金矩阵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而且你这次确实没有带其他人来,我让哈提守了很久,但是她没有发现有其他人的气息……我还以为你会安心和我合作,毕竟在我的印象里一个纯种人类什么都做不到。而你单独前来就代表着诚意。” “诚意当然是有的,我并非一开始就打算夺取您的力量。” 洛基的声音有些遗憾,“但是您告诉我说青铜与火之王的龙骨十字是伪造的。缺乏必要的初代种的力量,那我只好在您的升格仪式上想办法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作为一个纯种人类,你很有胆量,居然大胆到从一位初代种手中争夺力量……” 耶梦加得叹了口气,她再次施展天地为炉的权柄,一把锋利的镰刃在她的手中浮现,“但是值得称道的也只有这点了……做好把刚刚得到的力量还回来的准备了吗?在吞噬你的时候我会尽量快一点的。” “真是自信啊,王女殿下。虽然没有正经的冠位,但我现在好歹也算是初代种的力量吧?” “只是接近初代种而已。”耶梦加得的目光阴沉冷漠,“死侍的身躯已经决定了你的上限。而且对上你的时候我大可以出全力来应战。” “大概明白了……” 洛基伸出手指向祭坛下的位置,随后笑着开口,“意思就是王女殿下刚才战斗的时候没有出全力对吗?但我看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啊。” 耶梦加得惊了一下,她顺着洛基指着的方向看去,发现祭坛之下的楚子航不知何时跪在了地上,从他的口中发出低沉压抑的嘶号声。 那是死侍化的标志,从楚子航的身上生长出了尖利的鳞甲和骨刺,他的黄金瞳时而灼目时而暗淡。 “反抗的意愿很强烈啊。大概是不知不觉间开启了三度暴血想要殊死一搏吧?” 洛基轻声笑道:“暴血是龙类赠送给混血种的禁忌礼物,强行在虚弱的时候开启可是会招致毁灭性后果的。” “你知道的内幕还真不少……代代传承的情报就是你那些所谓的智慧吗?”耶梦加得皱起了眉头,她的目光在楚子航和洛基之间来回摇摆。 “这个时候应该做出选择才对吧。”洛基舒展着四肢,“芬里厄被链条限制,不能对我造成威胁,杀我的话就只有您来了。” “当然。”耶梦加得沉声道,“我会亲手杀死你的,然后把原本属于我的力量拿回来。” “那您的意思就是放任他变成死侍了。”洛基点了点头,“我很期待哦。” “你是在威胁我吗……”耶梦加得眯起了眼睛,“用一个混血种来威胁我?还是说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混血种,而放弃近在眼前的、能够达成终极之身的机会?” “如果我是您的话,就不会选择站在那里放狠话。事情很简单,王女殿下要么选择耽误时间把我杀死,从而丧失那个男生的精神;要么选择保住那个男生的命,然后放我走。” 洛基伸手敲了敲面具,语气中满是按捺不住的笑意:“时间宝贵啊王女殿下……你的选择是?”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 耶梦加得攥紧了手中的巨镰,她垂下了脑袋,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身体也肉眼可见的颤抖着,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怒火。 做出决定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她发出一声怒吼,将手中的巨镰朝着洛基投掷而出,后者施施然侧身躲过。 “……你的命暂且寄下了。我会把它取回来的。”耶梦加得慢慢的吐了一口气,随后快步走下祭坛,将正在进行着死侍化的楚子航抱在了怀里。 “如此,那就谢过了。”洛基微微躬身,他捡起了地上的贯邪,将其重新装进了文件箱里,随后提起文件箱,快步向着甬道之外走去。 芬里厄有些不甘心,他伸长脖颈,正在尝试向洛基亮出獠牙。但这一招只有把式吓人,除此之外毫无半点作用。洛基从始至终目不斜视。 由于受缚的原因,芬里厄被局限在一个不大的活动范围中,再加上受了那样的伤,整个后半身的龙躯现在都已经是枯骨的状态。 洛基迈着轻盈的步子经过了芬里厄,整个人都几乎飘在云端上。 说不开心是假的,以人类的身份愚弄一位初代种,偏偏对方拿自己还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洛基沿着甬道向外走去,现在他只需要离开这个尼伯龙根就好了,在他所吞食的次代种提取物中有着天空与风之王一系的龙类。只要离开尼伯龙根就海阔凭鱼跃。 毕竟中国并非洛基们的活动范畴,此前也未曾有洛基在此处留下可供空间开辟的锚点。说起来他或许是历代洛基里在中国待了最长时间的一个,但并没有遭到此处神秘的屠龙世家的注意。 大概屠龙世家们也已经没落了吧。毕竟连人类都有进化为初代种的一天,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洛基心情大好,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震荡的巨响,那是从外面传来的。随后万籁俱静。 他走出了甬道,映入眼帘的是正在工作的路明非,后者正在拿出一把把的炼金刀剑,好将那头三代种钉在地上。 哈提和斯库尔已经被先一步这么做了。数把炼金刀剑避开他们的要害,却结结实实的将两位次代种钉穿在了地上,几乎如同待宰羔羊。 看起来没有孕育龙躯的情况下,反倒是两位次代种先一步被解决了。 ……想起来了。在赫利奥波利斯的时候就是这种场景,他从文明之底抢了能够开启尼伯龙根的钥匙,出门就看到路明非正在手撕三代种。 一次惊悚的画面可能会给人留下心理影响,而这种心理影响的后果是很可怕的。譬如现在,已经有着初代种力量的洛基居然开始紧张。 听到脚步声后路明非回过了头,他自认为没有耽误太久的时间,还赶得及去救被强抢民女的杀胚,但扭过头却看到一个戴着胡狼面具,浑身黑色鳞甲的家伙。 面前这场景让路明非一阵怔愣,因为那面具是赛特的,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看到他出来我就放心了。”路鸣泽再次不合时宜的冒了出来,“哥哥你现在冲进去的话,说不定还能撞到你师兄和师妹在行苟且之事的现场呢!” “小孩子的思想不要那么不健康,小恶魔也一样。” 路明非轻轻拍了一下小恶魔的脑袋,接着继续当前的工作,将手中的炼金刀剑深深刺入三代种的龙爪之上,后者传来凄厉的哀嚎声。 “哥哥你下手还真是没有轻重啊,三代种也是能够排得上用场的。真捅成残疾就不好了。” “你不会要告诉我三代种在白王之战中是小喷菇水准吧?我可没有收编小喷菇的兴趣。” 路明非砸了砸嘴,随后用力踢了一脚剑柄,此举让三代种再次惨叫了一声。 “况且这家伙在赫利奥波利斯欠了不少人命呢……包括那个哈提也是,不是你说之后有用,我刚才会直接削掉他们的脑袋。” “这发言真棒,如果不是这次白王的副本特别难的话,我其实是会支持哥哥你这么做的哦!”路鸣泽用力鼓掌。 “少贫嘴,想要支持我的话就送点感恩回馈大礼包好了,可以用一周年庆典的名义发在我的邮箱里。” 路明非拍了拍手,此刻的三代种已经完全丧失了动弹的力气,他从龙躯之上一跃而下,打量着从甬道中走出的戴着赛特面具的人。 说是人并不恰当,比起人类的形态,对方的样子更接近死侍一些。 “好眼熟的文件箱啊……”路明非皱了皱眉,他没有错过对方手中的东西。 “你好。”洛基微微躬身,“确实是我没错。” “喂喂喂……”路明非低声问小恶魔,“现在这是什么路数?副本隐藏boss吗?我记得他是纯正的人类没错啊。” “大概五分钟之前,他还是纯正的人类吧。”路鸣泽点了点头,“我记得我有提醒过你吧,‘小心洛基’之类的。” “我还以为你说的是小心他捅我腰子。” “那个时候都已经捅过了吧?” “所以我才感觉奇怪啊……作为发布任务的npc,你这提示也太过谜语人了点吧?”路明非叹了口气,随后缓缓朝着洛基走去。 “找到隐藏的提示信息也是游戏的一部分啊,哥哥你懈怠了哦,从前你可是剧情全部收集的骨灰级玩家啊,不管什么游戏都是。”路鸣泽笑着说道。 “速通有速通的打法嘛。npc有没有剧透功能?” “嗯哼?哥哥你问就是了。小弟知无不言,鞍前马后。”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路明非看了一眼洛基,“总之杀胚和小龙女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不会有生命危险之类的。” “诺,就是这样啦。”路鸣泽笑了一下,从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了一支红色的玫瑰:“现在他们正是感情升温的最佳时期,哥哥你安心对付洛基就好,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原来是婚礼啊……”路明非点了点头,“那就让我对洛基报捅腰子之仇吧。” 他走出了‘戒律’的范围,随后吟唱起龙文。在路明非的身后亮起一道道耀眼的雷霆,而他就仿佛乌云本身。 二百零三章 抉择(2) 第204章 二百零三章·抉择(2) 黑暗。 黑暗。 心跳像是被捏住一样,每次跳动的范围都相当局限,并且伴随着剧烈的痛苦。 但他必须感谢这点痛苦,因为只有刺痛传来的时候才能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黑暗。 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中,一双金色的瞳孔缓缓睁开,那曾经是人类的眼睛,但如今已经属于野兽。 接着是第二双眼睛、第三双眼睛…… 许多双眼睛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亮起,它们紧紧注视着此处,注视着他的心脏,期待着它的停跳。 四周万籁俱静,周围的黑色人影没有任何呼吸,而他也已经不再需要呼吸。此间唯一还在响动的东西就是他的心脏,而他的心脏也将逐渐停止跳动。 肩胛处的烙印开始燃烧,在如此黑暗刺骨的黑暗中居然带来如火堆般温暖的感觉,那股感觉如同瘙痒一般顺畅,又如温泉一样放松。几乎让人沉醉,想要接受那处烙印的召唤。 面前的男人伸出手来,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宽大的手感与记忆中别无二致,楚子航能够感觉到那来自他的父亲。 但是和记忆中不同的是,那只手掌已经没有曾经温暖的温度了——那不再是人类的手掌。 正如男人已经没有一点心跳一样。 巨大的刺痛从心底漫上来,冰渣般的寒冷、叹息般的无望,这些东西将楚子航包裹了,并且从中心的位置向四肢传送。 楚子航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冷,只余下肩胛处的烙印仍旧不知疲倦的感召着。 与此同时男人缓缓开口,说的却都并非记忆中的那些话语,而是一些蛊惑人心的话。 楚子航轻而易举的分辨出了那些话语背后所暗藏的危险,但是他无法拒绝。 是的,完全无法拒绝。一个新的世界正在向他展露一角,一个新的道路正在向他敞开入口…… 迈上这条路,他就能够再次站在父亲的身边,和父亲一同见证新的世界,而这次的他将弥补所有的遗憾。 甘美的诱惑使人堕落,在黑暗中连心跳都会被抑制,保持理性的思考更是难如登天。 肩胛处温润如泉。真想就这样一直休息。 其他的眼睛也在发出絮语,那是历代因为暴血而转化成死侍的屠龙英雄们,他们同时开始低低的诱惑。 一片惑众的妖言声中,楚子航向面前的黑衣男人伸出手去。 但他没能够触到父亲的手,因为在接触的瞬间,楚天骄的身影化为了黑色的污水倏然溃散,与其一同溃散的是周围的金色眼睛,他们同样变成了黑色的污水坠落在地上。 心脏再次开始跳动,刚才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楚子航的心脏几乎停跳,与死侍仅有一步之遥。 楚子航大口大口的喘气,他的呼吸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上,长久没有呼吸的缘故,空气灌入肺部的感觉居然有些生疼。 天空中开始下雨,它们冲刷着此间的黑暗,在雨水的冲刷之下此处的模样也产生了变化。像是缓缓洗刷掉污泥后露出原本模样的老照片。 夜色浓稠,瓢泼大雨。 楚子航缓缓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记忆中的一幅画面。 ———— 耶梦加得撑着伞立于雨中,在芝加哥偏僻的郊外,路上的积水里满满的倒映着城市碎裂的霓虹。 雨丝下落,在经过灯光时被拉扯成一条条彩色的细线,就在一片驳杂的色彩中,一个黑发黑瞳的少年站在那里。 少年没有打伞,任由大雨将他淋湿,他大口的喘着气,仿佛走投无路被猎人逼至悬崖的孤狼。 楚子航的脚边躺着一个孤零零的旅行包,棱角分明得如同他本人,在里面藏了一把长长的刀。 当年楚子航一路追着卡塞尔学院的踪迹,最终换来了一次面试的机会。 面试他的人是施耐德教授,教授撑着一把伞来见这个主动找到学院的年轻人,同时在口袋里揣了一把枪。而这位他未来的学生则带了一把炼金材质的日本刀。 此情此景与当初别无二致,时间好像重新倒转,只是在这次的梦境中,施耐德的角色换成了耶梦加得。 耶梦加得和一个少年隔着街道对望,谁都没有开口。她看着对面少年模样的男孩儿,恍惚间居然回到了在什兰中学隐藏身份的时候。 她在楚子航的高中时代接触过他,用很多办法和很多身份,可以说她对曾经的楚子航了若指掌。但现在她其实已经有些看不透这个成长过后的男孩。 在毕业之后,离开了什兰的楚子航又都做了什么? 耶梦加得对此其实并不十分清楚,身为初代种,她也有着符合初代种冠位的、需要处理的琐事,包括准备升格仪式和继续追查奥丁的线索。 或者说是初代种的矜持和骄傲让她不愿意再分神关注一个混血种。 毕竟她已经观察了楚子航一整个高中的时期,那个时候还能够用‘追查奥丁线索’的理由宽慰自己,但既然所谓的调查没有什么结果,再过多关注就不礼貌了。 漫天大雨,耶梦加得看着那个男孩,微微有些出神。 雨水落在男孩的身上,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晶莹的水珠顺着脸颊滚落。 男孩纹丝不动,像是一块石头。 是的,像块儿石头。记忆中的楚子航总是像一块儿石头,他能够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擦上一个小时的黑板,好像那不是黑板而是什么精密的仪器,而他的目标就是突破某项核心技术。 太多了……连和女孩一起走在林荫路上的时候都只会发表一些枯燥的文学见解,篮球比赛后接过水瓶的时候连一句谢谢都不会说,整个人就是一块硬的要死的石头。 又呆又笨,除了面皮好看一点不知道还有什么优点可言,虽然说是优等生的样子但其实总是独来独往,那基本是社交无能的表现,换句话说就是孤独一人。 独自一人、独自一人、独自一人…… 就像现在一样孤独一人。 可是很不解风情诶好不好,刚才都那么危险的情况了,如果不是她来的及时的话这块石头就要变成死侍了好不好。 而且现在她就大大方方的站在了这里,几乎是明牌说‘别看了,就是老娘把你救了,还不过来道个谢。’ 但对方就是站在那里,呆得像石头。 耶梦加得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楚子航了,她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情,初代种怎么会爱上混血种呢? 就算之前诺顿把为她准备的刀剑取名为色欲也无所谓,她反倒还因此小小的骄傲了一下,因为耶梦加得是玩弄人心的恶魔,从来只有她愚弄其他人感情的时候。 耶梦加得认为叫做色欲是对她魅力的认可。 但如何解释都没有用,就好像欺骗自己的人其实都知道自己在欺骗自己一样。 耶梦加得知道那其实并不是同情而是喜欢,真真实实的喜欢,用英文说叫love,用中文说叫爱。没别的,她喜欢楚子航,再嘴硬一点的话就是夏弥喜欢楚子航。 她确实和楚子航讲了关于夏弥的遗言,但与此同时也隐瞒了许多想法,有个叫《断章》的短诗是这么说的:‘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耶梦加得何尝不是如此,她观察人类,在地铁的车厢中看着人类如同潮水一般在她身边来往,那是名为世间百态的风景,每个人都带着一段故事和人生。 她观察着这些风景,但同时与风景生出了深深的割离感。 因为血之哀。 深入骨髓的血之哀,让她无论如何都有一种无法摆脱的寂寞和孤独。几乎要把人生磨灭的孤独。 再怎么融入狼群的人类也是人类,耶梦加得也不例外。 重新认识到自己是初代种后,她对这种毒药般的温柔做出了坚决的拒绝,接近人类会让她的心变得软弱,而软弱在龙类的文化中无异于死。 于是耶梦加得转身走向群山。 她开始重新规划进入尼伯龙根的方式,新的入口让她得以便捷的回到尼伯龙根之中,从而绕过和人类长久接触的一环。 这一招非常有效,漫步在荒芜尼伯龙根的时候会让她牢牢记住自己是龙类的事实,而漫长的时间使得精神世界也开始陈旧。 毕竟由于入口与现实世界相交的原因,她的尼伯龙根并不完整,也不由得逐渐落上了灰尘。 落上灰尘才更符合龙类的定位,只有软弱的人类才需要抱团取暖,彼此擦拭心上的尘埃。 但初代种要做事情的可是吞噬掉自己的兄弟好来咆哮世间,他们都是需要独自品尝孤独的强者。不可避免的就会落上灰尘,但也因此感到骄傲。 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事情,而在做完这一切之后,耶梦加得开始寻找奥丁的踪迹,想从这里作为突破口打开哥哥身上的束缚。 并且她确实找到了和奥丁相关的关键人物,对方的身上带有奥丁的烙印。 但依旧是毒药,并且比那些人类所带来的温暖更加猛烈。 对方心上的灰尘不比她这个初代种要少,于是她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好奇心——害死猫的第一步。 耶梦加得撑着雨伞,雨丝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她隔着街道和对面的男孩对望。 破碎的梦境、破碎的夜景。 破碎的霓虹光扭曲着男孩的身形,在大雨里男孩看起来像是匹伤心的孤狼。没有撑伞。 “好歹我救了你啊!” 她终于受不了了,“这种情况怎么看都是我救了你好不好!这一周内已经是第二次救你了,你就不能谢谢我吗?!说起来上次救你的时候你也没有道谢!!” 女孩儿有些生气的迈出了步子,她丢掉了雨伞,朝着楚子航走了过来。 一辆货车啸叫着冲过了街道,这场景实在不巧,因为这处梦境里刚才连只鸟都没有,现在居然有车窜出来,而且直接朝着女孩儿撞了过去。 女孩儿气鼓鼓的朝着楚子航走过去,有一辆货车正朝着她冲撞,但她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在货车快到身边的时候,随手给出了一拳。 于是那辆大货车翻着飞了出去。 但这并不是结束,汹涌的车流突然间冒了出来,这里本是芝加哥的郊区,而且是深夜的时刻,如此大雨的情况下少有人经过。 但如今此处车水马龙,让人想起高峰时期的车流。 一辆辆重型货车朝着女孩儿冲撞而来,楚子航仍旧是此处梦境的掌控者,他在潜意识中抗拒着耶梦加得,于是此处车流横溢,要将她创死当场。 说是创死并不恰当,楚子航的本意只是想阻止耶梦加得过马路,但后者硬是无视了车流。 大地与山之王的权柄于此处显露无疑,女孩儿随手挥拳,干碎一辆又一辆的货车,芝加哥郊区的街道上变成了连锁车祸的现场,楚子航记忆中的场景被糟蹋得一塌糊涂。 她终于走到楚子航面前了,后者倔强的别过了头。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龙王。 从接受卡塞尔学院教育的混血种角度上来看,龙类是混血种的敌人,而龙王级别的对手更是需要全力以赴的大敌。 楚子航不想这样的,取回记忆之后他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初代种了,初恋女友般的存在怎么可能对他没有一点影响。 但和老唐那种愿意与人类和平共处的类型不同,对方是真真实实的显露出了想要毁灭世界的意愿。这种情况下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女孩儿咬了咬牙,看着这么失魂落魄的楚子航让她也不怎么好受。 做出抉择吗?龙类的一方和人类的一方总要选一个才是。 对于‘狼孩’来说,是该回归人类所该有的生活,还是继续呆在狼群之中? 狼孩们当然是无法自主做出决定的,因为人类替他们发言,但她不一样,她有自主做出选择的权利。只是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应该怎么选。 楚子航仍旧不说话,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挣扎着,她注视了一会儿雨水中的楚子航,终于幽幽的叹了口气。 ——在放弃杀死洛基,而选择保住楚子航精神的那一刻起,她不就已经做好了选择吗? 夏弥用力踩了一脚楚子航的脚面,她用尽十足力气,后者没忍住吃痛喊了一声。 趁着这个时机。 ——夏弥踮起脚来。 ‘对方心上的灰尘不比她这个初代种要少,于是她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好奇心——害死猫的第一步。’关于这个其实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神话故事,大概就是洛基和雷神托尔搞冒险故事。 两个人遇到一个霜巨人巫师(忘了是不是),这个巫师想要测试托尔的力量,安排了三场比试,其中一场是赌托尔能不能举起一只猫。托尔费尽全力也只能举起一点点。 其实这只猫是尘世巨蟒所变化的,而托尔用尽全力居然能够将其举起来,于是霜巫师惊叹于托尔的力量。 这也是托尔和耶梦加得后面同归于尽的伏笔,而换句话说,由于这段变成猫的经历,耶梦加得其实可以叫做“尘世巨猫·耶梦加得”。 二百零四章 和解 第205章 二百零四章·和解 楚子航睁开眼睛。 不是普通的睁开而是惊着睁开,梦里的感觉还历历在目……关于触感上的。 逆着光的人影扑了他满眼,此时的情景竟和在病房时如出一辙,有天使垂首仿佛要亲吻他的额头。 只是当时楚子航躺的是病床,而现在他就躺在天使的膝盖上。 “还要躺多久啊!” 女孩儿没半点好气,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刚才梦境中情景的影响。 “因为你的原因,我没办法变成终极形态了诶!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个准备了多久,就不能说个对不起,或者谢谢我救了你的命什么的吗?” 楚子航有些默然,他试着起了下身,但是身上的每一处都传来刺痛,像是刚刚在刀山里滚了一遍。 剧烈的疼痛让楚子航龇牙咧嘴,他的躯体上满是尖锐鳞片生长时所刺破的伤口,现在正在潺潺着流着血。 由于强行开启三度暴血的原因,刚刚的他距离完全死侍化只有一步之遥,好在有人把他拉了回来。 “得得得,别起来了。”女孩儿叹了口气,把楚子航重新摁回膝盖上,“混血种的恢复能力还是太差了点,这种时候就别逞强了。” 楚子航慢慢吐了一口气。 “你不是在进行升格仪式吗?” “出了点事,升格失败了。” 女孩儿歪了一下脑袋,“虽然很丢脸,但确确实实被人摆了一道……总而言之失败了。” “……那你还要接着打吗?” “喂!要是接着打的话,我刚才还救你干什么?” 女孩儿低声哼哼,“目前我好像只能站在人类这边了。别以为是因为你的原因,我才这么选的啊。我只是可怜人类这一整个种族而已。” “上次是同情,这次是可怜吗?” 楚子航挤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难得的吐了个好槽,“可怜众生疾苦,你是什么菩萨吗?” “别吵。”女孩儿用力敲打他的脑袋,但楚子航发出吃痛的声音,于是她有些慌乱,转而揉了揉。 “好孱弱的身体……先说好啊,我只是暂时站在你们这边而已,有机会的话,我还是会尝试升格的。”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们养虎为患吗?”楚子航有些无奈,“哪怕是换成芬格尔的脑子来想,也不可能接受这种条件吧?” “我还以为这样会显得我很忠义,故事里说‘屯土山关公约三事’。” “人类这边对龙族可是深恶痛绝啊,这种约定能遵守才怪了吧。” “啧,真麻烦……” 女孩儿叹了口气,随后举起双手,“那我投降了,求收留求包养……” “真的?”楚子航的眼睛微微一亮。 “真的。在你放弃收留我之前,我就暂时作为战斗力站在你们这一边好了。” 她眨了眨眼,“或者需要别的服务吗?除了打架之外我还擅长很多事情的,比如提供情报,或者作为厨师啊女仆啦之类的,不过这些可是要开工资给我的。哦,差点忘了你是个少爷。” “作为初代种,真是不负责任的发言。不过……” 楚子航伸出手来,“欢迎。” “嗯。”夏弥故作高冷的点头,随后伸手握住,“在我再次决定掀起风暴之前,少爷你就多用小恩小惠笼络我,努力让我爱上你们人类吧。” “我尽量吧。” 楚子航默默点了点头,他盯着夏弥,有些出神。“也让我多了解了解真实的你吧。真实的你,不是伪装和模仿人类的你。” “真实的我会更懒一些。不过因为模仿太过投入的关系,我其实也有点分不清楚夏弥对我来说到底是什么了。” 夏弥叹了口气,随后轻轻笑了一下,“算了,你就把我当做是夏弥好了。然后……要再来一遍吗?” “什么?”楚子航愣了一下。 “就是……那个啦!”夏弥的脸有点红。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从甬道处传来了脚步声。那是路明非走了进来。 “喔!” 见到面前的这一幕让路明非倍感欣慰,就好像看到自家的白菜终于被猪给拱了一样。 本来他打算留点空间给两人自由发挥的,但是想到时间紧迫只能作罢,于是路明非继续走了进来,同时用力鼓掌。 “有喜糖吗两位?” 楚子航一脸别扭,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被夏弥摁住了。 “既然是你出现在了这里……那哈提和斯库尔呢?你把他们怎么了?”夏弥眯起眼睛看着路明非,声音中带着警惕。 她听过说路明非在赫利奥波利斯时的事迹,并且在火车南站的时候和路明非有过一次类似试探的战斗,但只一次就让她确定了面前这个混血种确实强得夸张。 而现在对方真的击败了哈提和斯库尔走了进来,就算次代种在没有孕育龙躯的情况下没有那么强,但还有一个龙躯状态的右侍呢。 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够做到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这家伙究竟是什么级别的水准啊? “哦,他们没死。” 路明非晃了晃肩膀,向夏弥展示手中沾血的炼金短刀,“那个叫右侍的三代种也没死。虽然除了斯库尔之外的我都该杀掉。” 夏弥沉默了一会儿,她知道路明非说的是什么意思,右侍和哈提参与了洛基之血对赫利奥波利斯的袭击,在他们的身上背着命债。 “……很合理,即使在龙类的文化中,复仇也是被鼓励的正当行为。你的想法并无不妥。” “嗯,在赫利奥波利斯的时候他们可是惹出了不少人命啊。” 路明非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估计是洛基的命令吧?但是爪和牙可都是生在他们自己身上的,杀人的也确实是哈提和右侍,这一点板上钉钉,没有什么好说的。非要推卸责任的话就没意思了。 “老唐引用典籍的时候跟我说:‘人死则曰,非我也,兵也。’评价的原话则是:‘这么整的人,应该全部拉去给驴踢三十遍脑袋。’出自《孟子·梁惠王上》来着?记不清了。” “他们和洛基合作是因为我要举行升格仪式,需要用到洛基布置的仪式。所以才会受洛基的驱使杀人。平时的情况下他们还都是很乖的。” 夏弥默默的看着路非明,“但事实就是事实,那位老唐说的确实很对,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左侍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放过哈提和右侍吧,罪魁祸首其实在我才对。” “目前我并没有杀他们的打算,有人告诉我说未来会有一个非常难解决的boss,所以他们会当做重要的战斗力来使用。” 路明非摇头,“虽然我确实很想要他们的命就是了。不过大敌当前的情况下还是算了,就算是让他们将功折罪吧。” “那就谢谢了。”夏弥点了点头,“我会说服他们和人类站在同一阵线的。他们都是好孩子,我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的。” 随后她皱了皱眉,有些疑惑的开口,“不过……什么boss需要用上次代种帮忙?” “龙类意义上的好孩子和我理解的应该不太一样吧,不过听到这话还真是让我欣慰,至于boss的话……卧槽,师兄你怎么搞成这样的!” 路明非的视线扫过楚子航,吃惊的喊了一声。 “出了点意外……”楚子航有些尴尬,随后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看起来状态并不太好,身上的衣服被锐利的鳞片撕成了布条,袒露出的部分没有一块儿完好的肌肤,浑身上下无处不在流血。 “喏!强行开启三度暴血,差点连命都没有了,要不是为了救他,我现在都已经升格成功了。”夏弥撇嘴。 “你明明就是被洛基摆了一道吧,别甩锅好吗……”路明非戳穿。 “我本来能重新吞噬他的!” “算了吧,那家伙滑溜得很,连我都没逮到他。” 路明非叹了口气,随后对着楚子航轻声开口,“不要死啊……师兄。” “本来他确实是要死的,但是有我救他所以肯定不会……诶?” 夏弥呆住了,因为楚子航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喂!!有这么夸张的治愈类言灵吗?不仅没有任何元素的波动,而且居然是以龙文以外的形式呈现出来的……这怎么可能?” “还有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你要听吗?” “什么事?”夏弥呆呆的问道。 “关于刚才的boss问题。” 路明非叹了口气,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布条,伸手擦拭着炼金短刀上的血迹,“有个叫做白王的boss会在不久的将来苏醒。不杀掉哈提和右侍的原因,是因为我要让他们在那个时候多少帮点忙。虽然次代种到时候估计也只能清一清杂兵,不过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白王?”楚子航皱了皱眉。 “不久前才得到的内部消息,一直没来得及跟师兄你讲。”路明非叹了口气。“眼下的事情解决之后,我详细跟你讲吧。” “你你你不要危言耸听啊你……”夏弥有点紧张,“说什么白王会苏醒,你知道那种东西代表着什么吗?” “好像是三分之二的黑色皇帝尼德霍格的力量?” 路明非皱眉想了一下,“哦,这话也是老唐告诉我的。原话是‘苍白色的皇帝具有伟大的黑色皇帝尼德霍格三分之二的伟力。’好像是这个。” “嚯!真是准确的概括……”夏弥点头表示认可,“这个叫老唐的人,对于龙类的事情很懂啊。居然连这种内幕的事情都知道。” “全名罗纳德·唐。说起来你应该也跟他很熟才对,因为他的另一个名字是诺顿。” “哈?!!” “嗯。”路明非点头,“青铜与火之王诺顿,你没听错。” “不对不对不对……” 夏弥难以置信的摇头,“脑洞大开也要有个限度好吗?我知道你确实很能打,但不代表你能够随便吹牛啊。你怎么可能认识诺顿?以我那位兄长的力量是绝对不屑于与人类为伍的。” “师兄……”路明非看向楚子航,“给她一点小小的人脉震撼。” “嗯。是真的。”楚子航点了点头,“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目前是我们的同伴。还有康斯坦丁也是。” “……我不信。”夏弥缓缓摇头。 “别管信不信的事情了。” 路明非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时间紧迫,常先生的航班明天就要到了。把现场打扫一下吧,哈提斯库尔他们还在外面躺着呢。然后串一下口供,最好能瞒过分部那边……” “芬里厄怎么办?”夏弥皱眉,抬头看向身后的弟弟,“由于格莱普尼尔的原因,他没有办法离开这里……诶?怎么少了一段!” “芬里厄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路明非惊了一下,他现在才注意到芬里厄后半身龙躯的变化。 “你好……”芬里厄对着路明非点了点头,“有空再一起打三国杀吧。” “好说。”路明非点了点头,随后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不疼吗?” “疼……”芬里厄带着哭腔。 “那是升格仪式所需的代价,如果进化为终极之身的话,我需要其他龙躯初代种的血肉。可格莱普尼尔仍旧存在才对啊,它不会随着躯体消失而折损的。” 夏弥摇了摇头,接着沉吟道:“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段格莱普尼尔的力量完全消失了……难道是洛基干的?不过这种情况下应该可以尝试让芬里厄化为人躯试试。也算因祸得福吧。” “那是好事吧。”路明非点了点头,“比起那个我这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来着。师妹你会空间开辟吗?既然和诺顿学过言灵的话,多多少少也该会一点炼金术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和诺顿学过言灵?”夏弥皱眉,“难道你真的和诺顿很熟?不应该啊……” “我都说过了嘛。”路明非耸了耸肩,“十万火急的事情啊,地点坐标就是那座高架桥,你把我送过去就好了。尼伯龙根这里的善后工作就交给你和师兄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而且总感觉你好像提前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一样,正常情况见到我反水应该是先感到震惊才对吧?” 夏弥叹了口气,随后着手构建起能够空间开辟的炼金矩阵,“算了,这种细枝末节无所谓。比起这些还是听到白王会苏醒这个消息让我震撼一点。” “有空再说吧,现在情况紧急呐。”路明非深深叹了口气,“还有你们编完借口跟我说一下,骗常先生的时候好统一口径啊。” “嗯。”夏弥点了点头,一个炼金矩阵浮现在她的面前。 路明非踏入了矩阵,随后整个人消失在此处。 从精神世界直接传送走是非常不现实的事情,但好在她的尼伯龙根并不完整,所以居然也能够做到这一点。 “真是不知所谓的展开啊……” 夏弥叹气道。 龙二部分大概就这样结束吧,说是写大场面,结果笔墨全用来埋伏笔和处理感情问题了(希望大家能够满意吧,自我觉得这个狼孩的说法圆的还算不错) 最近感觉状态不佳,写作质量也在下滑,已经在尽量保证出品了。接下来的龙三线能让我重新找回对写作的热情就好了。 二百零五章 暗流 第206章 二百零五章·暗流 “无聊之人必行无聊之事。” 七宗罪于老唐身侧漂浮着展开,锋利的刀刃几乎割开下落的雨丝,“关于这点你倒是恰如其分。” 他隔着雨幕和满地死侍的尸体碎片和奥丁对望,身后保时捷的车身上满是死侍利爪造成的划痕。 奥丁的死侍大潮简直像丧尸类型的灾难片。掺杂了炼金材质的车身其实还能撑下去,但是保时捷的弹药已经被全部耗尽了,并且最薄弱的轮胎处遭遇了重创。 老唐刚才用那些弹药几乎做了一次清场。但奥丁的死侍源源不断,很快就再次填满了空缺。 奥丁仍旧端坐在八足神马斯莱普尼尔之上,在骏马的两侧站着几个穿着黑色衣袍的人影,不声不响如同鬼影一般。 那是奥丁最珍重的‘英灵’们。他将禁忌的暴血技术传授给混血种,又花费了漫长的时间来收集那些因为暴血而堕落的屠龙英雄,用以扩充自己的英灵殿。 奥丁轻轻点头,有一个英灵从他的身侧走出,随后朝着老唐直冲而去。 他的斗篷之下闪烁着寒光,那是一柄用铁链绑在手臂上的利剑,长剑的剑柄几乎已经腐烂,所以只能依靠铁链作为固定。但剑身仍旧闪烁着锋利的光芒。 那是被杀死过一次的金属,因此不会锈蚀。 英灵直冲老唐而来,随后高高挥起绑在臂上的利刃,但老唐不躲不闪,任由那柄长剑砍在自己的盔甲之上。 利刃在雨幕中划出一道完美的银色弧光,在保时捷大灯的照映之下如雪一般刺眼,刀剑斩在老唐的盔甲之上,两者相击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而那柄炼金刀剑居然直接折断。 炼金材质也是分品级的,而在杀死金属这方面,没有人能够比过康斯坦丁。 老唐缓缓抬手,名为傲慢的剑刃从他的背后缓缓漂浮而出,他伸手握住,而后随意的斩出一击。 如同快刀切豆腐一般,傲慢在接触到对方肉体时没有任何的停滞,即使老唐本人并未如何施力,但锋利的傲慢仍旧将面前那名英灵直接切成了两半。 密密麻麻的鳞片碎裂声伴随着肉体断开的声音,英灵倒地时发出两声不分前后的响声,因为他那两片被切开的躯干几乎同时落地。 有黑色的血液于黑色的雨夜中泼洒。 “这么珍贵的精英怪随随便便就这么用掉。还是说你真觉得自己是个boss了?不把你的小怪杀光你就不会出手?” 老唐松开握剑的手,傲慢缓缓漂浮而起,重新回到他身后的剑阵中,雨水仍旧不停,冲刷着其上的污血。 奥丁默默伸手,握住了安放在马鞍旁侧的昆格尼尔。 “对嘛,这才对。”老唐笑着点了点头,“来试试那根连次代种都戳不死的树枝能不能把我做掉。” 听到这句话后奥丁并没有显现出愤怒,他若有所思的盯着诺顿所附身的盔甲,在其上生长着暗金色的花纹和尊贵的玄色。 作为在炼金术领域中顶尖的佼佼者,他知道那副盔甲的品级代表着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奥丁叹了口气,他松了手,将手中的昆格尼尔横放在马背上,“诺顿,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你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也懒得一一解释。”老唐啐了一口,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吐不了唾沫。 “哈萨克斯坦的动静还真够大的。”奥丁点了点头,“但我不明白的是,你是没有留下茧吗?怎么会是现在这个形象。” “这个无所谓吧。人躯方面的事情只要有时间就能炼制出来,倒不如说因为是未知的领域所以更具有挑战意味。”老唐耸了耸肩。 “那就老老实实炼制你的人躯啊!” 奥丁的声音有些恼火,“来找我干什么?跟你有仇的是李雾月又不是老子!你赖在我的尼伯龙根不走是为什么啊?!” “我的火力也是需要找地方测试的嘛,你麾下的死侍就很不错。至于理由的话……看不惯你这个理由够不够?” 老唐有点难受的晃了一下脑袋,挑不了眉这一点让他很不爽,“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就是了。” “问题?” “对啊,问题。”老唐点了点头,“你从前不是总是标榜自己兄友弟恭什么的?不过克罗诺斯都死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没有给他报仇啊?……还是说你压根就没打算杀死宙斯,而是准备留到合适的时间再吞噬掉呢?” 听到这话之后奥丁沉默了,他轻轻的啧了一声,重新握紧了手中的永恒之枪。 “被我说中了?我并不认为宙斯有能力逃过你的大猎……那么一直不杀死他就是你故意为之了。” 老唐的声音相当稳定:“在各位兄妹里,人躯形态下的你仅次于我,再加上有昆格尼尔,怎么可能杀不死一个次代种?就算宙斯吞噬了克罗诺斯,也绝对不是你的对手。” “他的身上有炼金术的禁制,我很难探查到他的信息。”奥丁摇了摇头。 “你的意思是宙斯这小子的炼金术还要在你之上咯?”老唐笑道,“那我这个青铜与火之王岂不是屈居第三了?” “……随你怎么认为吧。” “不是认为而是事实,这么长的时间里你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好杀死宙斯,而且不仅时机要合适,地点也不能出任何纰漏。” 老唐缓缓伸出手甲,手指拂过漂浮在空中的傲慢的刃面。这把刀刃是留给奥丁的武器,虽然在武器命名的分配上备受路明非的怀疑,但事实的确如此。 “这么长的时间里你一直在驱赶着他,想要把他赶到某个地方去,就如同猎人把猎物驱赶到陷阱里一样。在固定的某个时刻到来的时候,你就会把宙斯杀死在你为他规定的死地里,然后将其吞噬掉……” ——“而在吞噬他的同时,也会一并吞噬掉你弟弟的力量。恐怕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可笑!”奥丁漠然道:“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放纵他吗?大家都知道克罗诺斯和我的关系。” “是啊是啊。”老唐笑着点头,“谁都知道你和克罗诺斯之间兄友弟恭什么的,这样的你怎么会对他出手呢?” “所以你的推测毫无依据。” “不。”老唐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摆动:“你确实不会吞噬他。但是杀死宙斯的话就又另当别论了,因为你只是单纯的为弟弟复仇而已,只不过会在吞噬宙斯的时候‘顺便’吞噬掉原本属于弟弟的那一份力量……我说的对吗?” “荒谬之极。”奥丁摇头否定,“你要否定我和克罗诺斯之间的情谊吗?试问还有哪位君主能够为自己的兄妹复仇而追凶上千年之久?” “对对对。追了上千年也没能杀掉一个次代种,所谓必中的昆格尼尔就像个摆设一样,这话说出去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老唐说道。 奥丁摇了摇头,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诺顿,我知道你曾经打算吞噬康斯坦丁,不理解兄弟感情也不要诬陷其他人啊。” “是吗?” 老唐笑着大摇其头,“真是道貌岸然。大家都是龙类又不是人类,只信奉力量和胜者,如果你直接吞噬掉克罗诺斯的话,我想各位兄妹也只会觉得你足够强大或者足够有魄力。但你没有这么做。 “在对兄弟姐妹之间彼此吞噬这件事上,我们本身就带有矛盾的想法,本能在进行着诱惑的同时,又带有本能的抗拒……而第一个引入人类道德来约束大家的就是你,于是权衡吞噬和抗拒的砝码就此倾斜。” “学习人类是必要之举,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错误。”奥丁摇了摇头,他伸手向诺顿展示簇拥在他身边的死侍,“没有我的技术,我们根本不可能得到这样的仆从。” “这项举措并无不妥。但问题在你。” “我?”奥丁愣了一下。 “在确信了兄妹们不会互相吞噬之后,你又想借此机会吞噬自己的弟弟,成为独大的那一个,好再将我们全部挨个吞噬掉……” 老唐注视着奥丁,轻声做出了判断:“你才是兄弟姐妹之中的那个最无情的家伙啊,奥丁。” “杀死我弟弟的是宙斯,而非是我。”奥丁摇了摇头,“诺顿,没有人躯的你,连着精神都变得昏聩了。” “别急着否认啊,我还没下判断呢。大家都很好奇,宙斯究竟是为什么才杀死了克罗诺斯。作为第一个完全死去的兄弟,克罗诺斯的实力并不算弱,而且居然是死在自己的血亲手上。” 老唐耸了耸肩,“从我们的视角来看,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宙斯实在没有弑父的道理。而且以宙斯当时的能力,也远远做不到和克罗诺斯抗衡……你就不好奇宙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吗?” “你想说什么?”奥丁眯起了眼睛。 “是你教唆宙斯弑杀了克罗诺斯才对吧?你有那种能够制造幻觉的言灵,要做到也不是难事。大不了再限制一下弟弟的力量就好了,想要做到这些,你可以有很多方法。先由宙斯杀死并吞噬克罗诺斯,随后再由你将他们的力量全部吞噬,好成为第一个进行补完的君王。这就是你的计划。” “漫长的岁月磨损了我们,诺顿。” 奥丁伸出一只手掌,雨水缓缓落在他的手掌之上,“我们的伟力、智慧以及记忆,都在一次又一次的重生之中消磨削弱。你还能记清楚最开始的时候,我们是如何杀死父亲的吗?不是大体的故事梗概,而是具体的细节。” “记不得了。”老唐摇了摇头,“总之也没什么所谓吧,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不会要甩锅说是因为死太多才导致了你的冷漠无情吧?我倒是记得,从前的时候你才是死的最少的那一个。” “我不会否认我的行径,因为你的猜测很正确……你还是那么聪明啊,我的兄长。”奥丁深深的叹了口气。 “所以我说我看你不爽嘛。”老唐笑了一下,“你这没有感情束缚的样子真是让人羡慕,但看起来也确实很不爽。” “你变得软弱了。”奥丁摇头,“不,不只是你。耶梦加得也在变得软弱,她曾经在我的尼伯龙根外面转悠,但是没能进来。当时见到她的时候真是让我吃了一惊,那根本不能算作龙类而是人类。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懦弱,懦弱得让人羞于为伍。” “估计在找你吧。”老唐点了点头,“我倒是有见过一次她,力量方面还是老样子,倒是没有看出变弱什么的。” “不是力量而是这里。”奥丁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你们失去了龙类应有的野心,也因此变得软弱。几乎不堪一击。” “啊~对,不堪一击啊。”老唐笑着拉了个长音,“你手上不是拿着昆格尼尔吗?你大可来试试我是否可堪受你一击。”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诺顿。”奥丁摇头,“曾经的你是最为暴怒的君主,发誓要让熔浆翻滚着吞没世界。但现在的你连人躯都没能孕育。结茧失败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你的茧是埋在了人类的身上吗?为什么不直接夺舍他?” “这事儿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你变得软弱了,诺顿。人类的感情会把你害死,那些所谓的品德都是弱者的东西,像我们这样的王者只会被那些品德所腐蚀。” 奥丁叹了口气,他的声音中充满惋惜,“你曾经是我所敬重的兄长,但现在,我在你的身上看不到龙类未来的任何可能。” “我也没说要让大家看到龙类的未来啊……你在这里自作多情个什么劲。” 老唐打了个哈欠,他张开手掌,傲慢缓缓落在他的手中,那是他为奥丁预留的刀剑,“唧唧歪歪歪歪唧唧的,我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关于你为什么一直留着宙斯的事情我就不问了,既然难得碰上了,那就来试试呗?” 老唐上前一步,他的盔甲踩在地上时发出空洞的回响,与此同时他开口吟唱龙文。 由于没有人躯的缘故,原本他随手就能够施展的权柄如今需要依靠吟唱才能够完成。但在他看来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的,稀松平常的就像喝一块钱的矿泉水与两块钱的矿泉水之间的区别。 七宗罪之上燃起明烈的火焰,七把凶器在雨夜中醒来了,君焰的烈火将它们覆盖,同时唤醒了其中的‘活灵’。七颗心跳同时在雨幕中响彻,如同战鼓般轰鸣,振动之时龙血炽热。 专门为杀戮诺顿及其他兄妹而铸造的刀剑,就算是混血种拿在手中都能够对初代种级别的敌人造成威胁。 而现在,掌握着这些刀剑的是它们真正的主人。 就算如今连一副像样的躯体都没有,只能寄宿在盔甲之中,但在老唐看来,也已经够用了。 “……你来真的?”奥丁有些惊讶,“现在的你只有灵魂的力量,恐怕连言灵都不能完整的放出来吧?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胜过我?就凭借七宗罪吗?” “只是好奇你的昆格尼尔和我的这幅盔甲哪个更硬一点。”老唐点了点头,“当然,七宗罪也要和昆格尼尔比过。你不觉得这事情很有意思吗?” “……诺顿。你真是个疯子。” “无所谓,大不了废掉这身盔甲,重新再熔铸就是了,七宗罪的熔铸虽然麻烦,但也不是不能再现。倒是你……” 老唐歪了歪脑袋,七宗罪在他的身边上下起伏,“世界树早就没有了吧?没有昆格尼尔的你……究竟还能排到哪个位置呢?” “你确实在我的大猎之中,但不是此刻。”奥丁摇了摇头:“我们会有再会的时候的,诺顿。到那时,我一定会亲手向你掷出永恒之枪。” “这种下次再会的桥段真的挺没意思的,这么喜欢把事情积攒在一起解决?你以为这是个游戏,你要一战就打出大结局啊?” 老唐笑了一下,他舒展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筋骨,盔甲哗哗作响,“来试试呗。世界树枝编制成的武器,我真是很期待它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 “无趣至极。”奥丁摇了摇头,“这个猎场将会关闭,至于你之前在这里测试武器的事情暂时一笔揭过吧。在时机成熟之前,我不会回来了。” “说起来……”老唐沉吟道:“我还想问问你到底为什么非得在这里设置一个猎场呢。中国不是你的活动范围,你的主场在北欧才对吧?” 奥丁有些沉默,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昆格尼尔重新放回马鞍的旁侧,随后平稳的开口。 “……再会了,兄弟。” 老唐啧了一声,他轻轻抬手,燃烧着君焰之力的傲慢如同火流星一般向着奥丁飞去。 奥丁并未做出任何反应,他拉了一下缰绳,身下的斯莱普尼尔正晃动着八足,准备载着这位神王离开这里。 傲慢距离奥丁越来越近了,就在这时,从奥丁的身侧走出了一个披着黑色衣袍的英灵。 那名英灵开口吟唱,一个透明的领域围绕着他缓缓展开,所到之处连雨水都似乎静止,而原本正在急速飞射的傲慢也渐渐停滞了下来。 “……时间零?”老唐愣了一下。 “不久前淘到的好东西。哦,说是不久前,大概也过去了好多年了。” 奥丁点了点头,“那么,再会了,兄弟。” 他收敛了身上的辉光,浪潮般的黑暗自下而上缓缓上涌,伴随着一阵阵的雷声,乌云般的黑色将奥丁和他的死侍军团尽数淹没了。 傲慢重新回到了正常的速度,它刺破了黑暗,直抵奥丁刚在所在的位置,但八足天马原本的立足之处已经空无一物,就连最普通的死侍都完全消失。 老唐沉吟着点了点头,他再次发动剑御,将傲慢缓缓收回。 “时间零啊……” 摆一天 摆一天 今日摆一晚,搞了个书友群放简介里了,想来攻击作者或者划水的都可以来。 (以及免费帮lol黑铁黄铜上分捏) 二百零六章 混暗前路 第207章 二百零六章·混暗前路 夜色深沉,常先生拉开临时办公室的门,疲惫不堪的坐在了椅子上。 对尼伯龙根的调查和取证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光是进入尼伯龙根就花费了刷满一整条地铁线路的时间,更别说对尼伯龙根内部的调查了。 就算有亲历者的口述和引导,在那么大的尼伯龙根中调查龙类的踪迹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更何况后续的场景更像是灾难片一样。 常先生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坐直了身子,准备整合一下今天的调查结果。 久违的烟瘾重新上涌,每次感到疲惫的时候常先生都会想给自己简单破个戒,但他还是忍住了抽烟的冲动,转而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 他戒烟已经很多年了,曾经的雪茄客现在只喜欢喝白开水。 常先生轻轻吹着杯子,杯中的水面泛起轻轻的波纹。在慢慢抿了一口之后,他打开了手中的文件夹。 一整列被火焰熔化的列车,完全分辨不出原本的样子,只能够从框架和专员的口述中推断出原本的功能;犹如超级地震后的断裂的大地,大地与山之王的权柄于此一览无余,尼伯龙根中的动静甚至波及到了现实世界,连深夜的bj都感到了轻微的震感。 除此之外还有堆叠起来的灰烬,完全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被燃烧过,居然能够得出那样纯粹的灰白。 最后是亲历的三位实习专员告诉他们说那是‘言灵·黑日’的效果,被化为灰烬的甚至包括附近的土壤。那是曾经在赫利奥波利斯露面的、斯库尔的言灵。 和北欧神话中完全吻合,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确实有两个次代种子女,他们同为一家,误入此地的实习专员们和他们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强悍的s级实习专员路明非、被誉为超a级的实习专员楚子航,以及大一的a级新生夏弥。 虽然仍旧是学生,这样的组合已经可以算作极其稀少的优秀小队。 a级血统在世界范围内都是珍贵的存在,而s级的血统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但就算是这样的组合,在面对次代种时仍是有些不够看。 在次代种面前,这些血统的作用只是能够让他们面对汹涌的黄金瞳时站起来并且握紧刀剑,一个和龙类战斗时的资本,仅此而已。 就像寻常情况下的君焰永远低‘黑日’一头一样,混血种再如何挣扎,在血统方面也无法胜过尊贵的初代种和次代种们。 血统只是一个勉强的立足点。在这种对决中只有言灵才是最关键的因素,曾经面对赛特时就是昂热校长的‘时间零’决定了最后的击杀。 好消息是,虽然不及校长的时间零,但三位学生的言灵也都是实打实的攻击类言灵,如果是功能类的言灵实在有些浪费这样优渥的血统——并且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上也几乎毫无帮助。 依靠着战斗类的言灵,实习专员们与次代种仍旧有着一战之力,而对方的配置则是次代种哈提、次代种斯库尔,以及曾经参与过袭击赫利奥波利斯的一头三代种。 而大地与山之王本尊的芬里厄,正如同北欧神话中所记载的那样,被奥丁的锁链困在了深层的穹顶空间中,没能够及时参与这次的战斗。学生们在运气和实力的双重加持下,居然胜过了尊贵的龙类。 楚子航的‘君焰’在夏弥的‘风王之瞳’的加持下发挥出了顶级的效果,居然能够与斯库尔的‘黑日’相抗衡,正常情况下后者应该会直接碾碎君焰的火焰才对。 事实上就算有奇妙的组合效果,君焰和风王之瞳的组合也大概率胜不过黑日。不过常先生大概知道楚子航隐瞒了什么细节。 当年在卡塞尔学院进修的时候,他也是狮心会的一员,虽然没有经历过‘在狮心会档案室中发现残存资料’的经历,但毕竟和好兄弟可以算作分别是校长和副校长的亲传弟子,对于暴血方面的技术也算了解。 说起那个许久不见的好兄弟……倒是和楚子航一样也姓楚,但自从毕业之后就直接杳无音讯,只知道被校长派去执行了重要的任务。大概在南美洲? 不知道他现在混得怎么样了,这小子还欠着常先生不少东西呢,毕业之后直接连人带款一起失踪。 常先生慢慢吐了一口气,随后拿起水杯再次抿了一口白水,忍住了想骂娘的冲动。 譬如说一整套黑胶唱片,全是经典的爵士乐。以及古巴产的雪茄、威士忌之类的,一切的一切都随着那个爱吃卤大肠和辣鸡翅的活泼汉子一起消失了。 不过现在他也不是曾经的那个纨绔子弟了,听摇滚和抽雪茄的爱好随着逝去的青春一同死去就好,现在的常先生只是喜欢喝白水而已。 喝白水是延年益寿的好习惯,他还得活到那个关键的时候派上一点用场才行。 只是那个不知道一边和他放着经典爵士乐音乐、一边在俄克拉荷马州上追龙卷风的好兄弟到哪里去了。 两个傻逼开着车在公路上狂奔,远处是毁天灭地的龙卷风,其他的人都惶急无比,唯恐避之不及。 但这两个二傻子居然朝着龙卷风直接开了过去,一边开一边还把车载音乐的声音拉到最大,一边唱歌一边摇头晃脑,试图盖过呼啸的风声。 二傻子们轮流开车,而作为乘客的那个人则把脑袋伸到车顶的天窗外面,一只手用来拍照,另一只手则拿着特辣的烤鸡翅一顿猛啃,在风声和古典乐的交响中,辣椒面如同星星般飞舞。 真怀念和傻逼碰杯的时候,但常先生已经戒酒了。 常先生轻轻叹了口气,响起往事让他的嘴角都泛着笑意。因为楚天骄的原因,他其实对同样姓楚的楚子航也有不少好感,事实上两者之间长相甚至有些类似。 如果不是常先生知道楚天骄大概在南美洲的话,几乎要以为这小子就是楚天骄的儿子了。但大概率不可能。 况且那个傻逼是猫王般的逗比闷骚角色,怎么可能生出楚子航这种冷面小帅哥?虽说小常和自己的性格也不是很像就是了。 常先生伸了个懒腰,不再去想那个在南美洲某个犄角旮旯喂蚊子的家伙,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本次事件的档案整理上。 依靠着暴血和风王之瞳的加持,楚子航的君焰表现出了压过黑日的力量,他和夏弥的组合胜过了逐日魔狼斯库尔。 而在另一边则是路明非对战哈提和三代种,以混血种的身份向一位次代种和三代种发起挑战,而这位s级居然真的做到了。 路明非曾经在赫利奥波利斯被‘秽月’所影响,但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仍然杀死了一位三代种,而现在他的进步更是神速,似乎是找到了克制秽月的办法。 不过路明非仍旧隐瞒了自己的言灵效果,楚子航和夏弥也对这位s级学生的言灵效果保持了沉默。 隐藏言灵是行之有效的作战方法,在关键时刻能够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譬如常先生自己就在隐藏言灵,大家只知道他很能打而已。 三位学生居然能够胜过两位次代种和一位三代种……不得不说是惊人的战斗天赋。 毕竟就算再怎么优秀,他们也只是学生而已,在战斗经验上无论如何也比不过执行部的正式专员们。 甚至夏弥还只是刚刚入学的大一新生,只经过了简单的培训,本次任务是作为协作一同行动,连实习专员都算不上。 但无论哪个正式专员都不敢自夸说能够比这几位学生处理得更好。 在杀死了外围负责拦截的次代种们和三代种后,三位学生的选择是进入最深处的穹顶空间一探究竟。 而在穹顶空间中等待着他们的,则是正在为芬里厄解除神链束缚的洛基。与弗拉梅尔导师猜测的完全一致,现任的洛基表现出了次代种级别、甚至要更高的战力。 而所谓的‘为芬里厄解除束缚’其实只是一个谎言,这位北欧神话中的灭世魔狼的生父,亲手杀死并吞噬了毫无防备的芬里厄。 这种情况下再行探究是极其危险的行为,吞噬掉初代种的洛基已经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抗衡的怪物。况且三人本身就在刚才的战斗之中耗尽了体力。 在权衡利弊之后,三位学生及时迅速的撤离了现场。不幸中的万幸,洛基在吞噬掉芬里厄后并未选择杀死他们。 洛基似乎有什么急切的事情需要处理,在完全吞噬掉芬里厄之后,释放言灵摧毁了整个的穹顶空间,他迅速离开了此处的尼伯龙根,半路上犹如食尸鬼般吞噬了哈提、斯库尔以及三代种的尸身。 放任这种怪物活在世界上真是恐怖……吞吃了初代种的次代种,不,甚至还吞吃了两位次代种、一头三代种的尸身。 龙类以吞噬作为继承和获得力量的方式,在经过增强之后,这样的洛基究竟能够达到什么样的地步? 况且他的手中最近还得到了‘登基为龙’的秘药。这种情况下,对方的危险程度还要再上升一个等级。 只是让常先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既然洛基有次代种的实力,在争夺秘药的时候为何没有选择亲自前来呢? 虽然他自信面对次代种的时候仍有一战之力,但对方宁愿选择大费周章也不亲至的原因是……? 思来想去,也只能认为当时的洛基被其他的事情牵制了精力,因此只能让手下们来争夺秘药。 常先生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一夜之间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而且几乎是在悄无声息之间就已经结束。如此庞大的信息量真是让人头疼。 而且洛基之血居然已经把手伸到这里来了……从前洛基之血似乎一直刻意绕开了在中国的活动,就算有一些活动,也只是小打小闹而已,处理起来并不费事。 但自从对秘药的争夺之后,洛基就好像开始重新回到密党的视野中来了。 考虑到那件临近的事情……常先生略略有些不安。 从办公室外传来敲门的声音,但按理来说助理也已经睡下了才对,常先生愣了一下,坐直身子,点头开口。 “请进。” 门被打开了,来人微微躬身,“常先生。” “……你怎么来了?”常先生站了起来,给来人拉过一把椅子。 “还没到那种程度。”来人苦笑了一下,但还是乖乖坐下了,“听说事情不太顺利,来找您了解一下情况。” “你也得注意身体啊。”常先生叹了口气。 “只是有些感官不太好用而已,虽然平时就有些封锁。”来人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呢?” “能封闭就封闭掉,这样会稍微舒服一点。譬如嗅觉,听觉什么的,视觉上现在一般封上半只眼,至于味觉……” 他轻轻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不怕您笑话,早就食不知味了,吃东西无所谓味道,只是为了保持活着。” “这方面倒是猜到了,但听觉也要封闭?”常先生愣了一下,“那你……” “哦,这个是靠读唇语。”来人点了点头,“平时看着对方的话,倒也不太影响。”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啊。”常先生深深叹了口气。 “现在睡不着觉,只有这样才稍微好一些。” “安眠药呢?” “所有类似的东西其实都没有用的,根源在于惧怕黑暗的本身。就好像一个人在小时候总会害怕这样那样的东西一样,走夜路的时候都能联想出无数妖魔鬼怪来。” 那人笑了一下,用故作轻松的语气接着说道:“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回味童年了吧,虽然有点累。” “原来是这样。”常先生有些默然,他张开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辛苦了。” “没事。已经习惯了,封闭感官的话倒是会好一点,虽然本来也就没完整的感受过就是了……” “你才是领袖型人才啊,那样的亲和力真令人羡慕。上战场的人不该是这种人。”常先生缓缓摇头,随后又倒了一杯白开水。 “喝杯水吗?会稍微舒服一点……虽然没有味觉,但稍微暖和一点大概会好一些。” “啊。”那人诚恳的点了点头,“谢谢。” 准备改个书名,来人整个好点子,一经采纳v你5块。 二百零七章 终局的序曲(1) 第208章 二百零七章·终局的序曲(1) “开学时间定下来了?” “一直都是固定的。但是因为实习制度的原因,所以才在这里耽误了一段时间。” 路明非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最后清点了一次身上的装备。 满配的m500炼金转轮,七宗罪中的‘暴怒’和‘傲慢’,这两样武器已经是牛刀斩草一样锋利。而其他的刀剑倒是没必要带上,毕竟他也用不过来。 话说只是单纯的打死侍而已,这配置绝对足够了。 “真羡慕你这种有学校生活的,哥们这辈子都没有上过学。”老唐叹了口气,他伸手覆写着空间开辟的矩阵,此刻正在进行最后的坐标调试阶段。 虽然现在仍然只是盔甲的状态,但是空间开辟这种事情还是能够做到的,不过出于效率的考量,这次老唐倒是没有设置y轴。 “也还好吧,我的校园生活其实也蛮乏善可陈的。话说康斯坦丁骂你了吗?” “……你觉得呢?类似问题不要再问了。” “懂了。” “其实当时没有当着你面骂我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老唐挠了挠并不十分存在的脑袋,“这个时候才觉得这具躯体真是不方便啊……不然我当时直接就冲上去砍奥丁了。” “这话题跨度未免也太大了点吧?你不是才被康斯坦丁唠叨过吗?” “唠叨了一个小时倒是真的,不过我弟唠叨我归唠叨我,而我砍奥丁则是砍奥丁,两件事情并不冲突。” 老唐叹了口气,“比起这个,想到我居然要从混血种那里窃取炼金术成果,果然还是觉得很难接受啊。” “连我都在高中的时候背过《论语》,话说老唐你不是一直在研究传统文化典籍之类的吗?”路明非拍了拍老唐的肩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ok?” “……可是《师说》里还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老唐的声音相当苦恼,“一想到我其实才是那个先闻道者,居然还要剽窃后人的创意,就觉得有点膈应。” “炼金术本来就是源于你的,而你现在只是把属于自己的东西重新拿回来而已,这么想会不会好一点?” “卧槽。有道理啊!”老唐重新振作起来,“这么说哥们只不过是去收点利息而已。话说这个时候申请炼金术的使用专利还来得及吗?” “……额,我觉得大概来不及吧,而且也不是能公开的技术。” “算了算了。”老唐摆了摆手,他在矩阵上轻点几下,最终完成了对空间开辟坐标的最终设置,“就当是为世界发展做出贡献了,从某种角度上讲我居然是个科研工作者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还真是。话说你要带武器吗?”路明非点了点头,他将暴怒和傲慢收入了由康斯坦丁制作的剑鞘之中,随后背在了身后。 “武器什么的倒是无所谓啦,主要拿七宗罪砍死侍实在太掉价了点。” “……你他妈的不是拿七宗罪在高架桥上砍死侍来着吗?”路明非有点无语。 “那是为了刷奥丁,顺手用上了而已。” “好吧好吧。”路明非叹了口气。 “嗯,出发出发!”老唐斗志昂扬,“古人有云说要不耻下问,我这边光明正大的把自己的知识产权抢回来也不是什么问题。事后我得好好吃一顿才行,太长时间没吃东西我都忘了味蕾是什么了。” 代表着空间开辟的矩阵发出耀眼的红光,一人一盔甲缓缓踏入其中,消失在了原地。 现在是凌晨1点,路明非和老唐离开了临时据点。后天则是开学的时间。 本次bj尼伯龙根事件被正式命名为‘窃山’事件,意为洛基窃取了大地与山之王的力量。而现在则是事件正式结束的第二天了。 三天前的那个晚上,当路明非火急火燎的赶到高架桥准备支援老唐的时候,老唐已经从尼伯龙根中离开了。 老唐本人倒是没什么伤口的样子,只不过他身边的那辆保时捷已经从崭新出厂变成了战损版。 按照小恶魔的说法,康斯坦丁所铸造的那副盔甲代表着绝对的‘坚硬’,如果和昆格尼尔相遇的话绝对会损毁掉其中的一个,处于这种考量,奥丁并没有选择出手。 路明非并不是唯一一个赶来增援的,另一个来帮老唐的是康斯坦丁,后者要比路明非先到一步,正在默默的盯着自家老哥,眼神中饱含杀气。 但好在老唐没有出事,否则以灵魂的状态再死一次,恐怕就是直接嘎了。 没出事当然就是好事,康斯坦丁还算是给老唐留了点面子,没有当着路明非的面直接训他。 简短的寒暄和了解情况之后,则是由老唐用空间开辟把路明非重新送了回去。而在尼伯龙根这边,由于夏弥的妥协,后续倒也好处理。 哈提斯库尔之类的被全部收编,用以充作将来的战斗力。 而芬里厄在经过困难的尝试之后,终于变成了人躯的状态。 其实芬里厄的人躯形态也算是帅哥,不过眉宇间总带着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吗,看起来憨得可以。 但就算化为了人躯,芬里厄也依旧没有逃过格莱普尼尔的束缚,并且由于丢失部分血肉的情况下,他的双腿比康斯坦丁还要严重,直接配上了轮椅。 这倒是让路明非有点郁闷,虽说自己这边已经有四位龙王级别的战斗力,但居然全部都是些老弱病残。 有老唐这种没有身躯只能够依靠盔甲代为行动的,偏偏自身毫无任何自觉,仍旧浪得飞起,在翻车边缘来回试探,省不了一点心。 有小龙女这种公认最弱的初代种,哦还是个恋爱脑,众所周知恋爱中的男女智力最为拉胯,这么一算连面瘫的战斗力好像都被下拉了一大截。 康斯坦丁还是个小孩子就不过多苛求了,本身身体行动也就不太方便,正面战场上很难有所作为。 而芬里厄这边更是重量级,本来就有格莱普尼尔和智商较低这两个debuff,现在倒好,因为‘升格仪式’的关系,直接被干成了残疾人。 这么看来居然还是康斯坦丁最靠谱,为人乖巧又懂事,还会毫无怨言的帮忙炼制各种炼金道具,奶妈团的装备和路明非楚子航的刀剑之类,都是由康斯坦丁进行过重新淬炼强化过的。 实在太不省心了。好在本次事件的所有脏水全部泼给了洛基,在收编了一堆初代种次代种的同时,成功保住了小龙女关于‘夏弥’的这个身份,日后的行动方面会方便很多。 但被小恶魔谜语人般的警告之后,路明非一直有一种心绪不宁的感觉,这种情况与老唐不谋而合,后者在和奥丁进行交谈之后也有类似的感受。 老唐在人躯炼制方面的进展一直不尽人意,倒不是说不能炼制人躯,但总是无法炼制能够匹配老唐所需要强度的身躯。 而在老唐向路明非吐槽最近找的材料炼制不出合适强度之后,路明非提议说干脆找赫尔佐格算了,后者炼制的影武者最高倒是能够达到次代种级别的身躯强度。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现在他们就直接来抢劫赫尔佐格了,反正对于路明非来说,膈应一下这老登也能暗爽一波。 而按照老唐的想法,只需要了解一下炼成原料,他本人绝对能够重新复刻出至少次代种强度的躯体出来。甚至还能再强上一点。 干这活儿倒不需要太多人,楚子航刚和小龙女冰释前嫌,是该好好卿卿我我一番,按老唐的说法就是‘何当共剪西窗烛’或者‘干脆作了一处得了’。被路明非斥责说怎么满脑子想着作了一处。 康斯坦丁和芬里厄是病号,而且基本可以算作是两个儿童,让童兵上战场实在有点过分。 哈提和斯库尔倒是能派上用场,但是在路明非向分部递交的报告中,这两兄妹已经和芬里厄一块儿被洛基吃掉了。这种情况下还是不露面为好。 总而言之,只有路明非和老唐来这里搞事情。虽然只靠他们两个也就已经够了。 炼金矩阵缓缓发光,路明非和老唐依次走出了空间开辟的矩阵,靴子踩在土壤的感觉上让路明非怔愣了一下。 黑夜深沉,天上有不少星星,夏天的星星又繁又密又漂亮。 按理说现在很少能够看到这么多的星星了,但他们现在正身处在一处深山之中,如此黑夜下看到这么多星星也不算突兀。 但在两人面前倒是高耸着一座相当突兀的建筑,那是一栋大厦,由于深夜的关系已经熄了灯,偌多的楼层中只亮着零星几个房间的灯光。 很难想象有人脑子抽了才会在这种荒凉的地界修建一栋大厦,并且只有一条公路贯通外界,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这什么荒郊野外啊?你确定你给的坐标没问题吗?”老唐愣了一下。 “坐标是风间琉璃提供的。”路明非观察了一下四周,“不过这地方确实有点鸟不拉屎了。” “你说的内鬼可不可靠啊,我看好多内鬼都是两头通吃的。这个风间琉璃不会一个人恰两头的钱吧?”老唐狐疑道。 “放心吧,绝对可靠,这一点我还是比较能保证的。”路明非点了点头,随后从口袋中摸出了手机。 他并不担心风间琉璃会临时反水,重新跳反到赫尔佐格一方,毕竟在‘梦貘’中见过那样的惨状,那个名为源稚女的少年绝对不会放任事情向悲剧发展。 毕竟这家伙也是个要了老命的兄控来着,而且大概和康斯坦丁都有得一拼了。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点是……” 路明非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手机上的位置信息,“不对啊,这里是日本分部的……关东支部?赫尔佐格的死侍基地居然就设立在支部里?他是直接腐蚀掉了一个支部吗?” “呦吼,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老唐饶有兴味的点了点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话说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把那个叫赫尔佐格的家伙给斩首掉呢?有空间开辟的话,其实很简单就能做到的吧?” “确实,这功能说是强到变态都不为过。” “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开创的技术。”老唐颇有些自满的扬了扬脑袋。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这个老登在失去了橘政宗这个马甲后越来越狡猾了。” 路明非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平时他只是用影武者来领导猛鬼众,就算在重要的会议上也不会露面,只是通过影武者代为传达。连风间琉璃都不知道赫尔佐格真身的具体位置。” “符合我对懦夫的一贯看法,包括对戴面具的人的刻板印象。包括但不限于奥丁奥丁还有奥丁。”老唐微微颔首。 “你对奥丁还真是怨念深重啊,奥丁怎么你了?”路明非有些吃惊。 “那就说来话长了。” 老唐开始掰手指,“包括但不限于:喜欢嘚瑟;喜欢耍小聪明;喜欢背后暗枪伤人;喜欢双标;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喜欢装杯、哦,这个我也喜欢来着。” 他清了清嗓子,“总之,当年这家伙在我的必杀名单上排名第二,哦,不是必杀名单而是顺序名单来着,因为我当时打算把大伙儿全部杀掉。顺带一提,排在第一位的是李雾月。” “你杀他们还要先列个顺序名单出来,是觉得肯定能杀掉是吗?” 路明非半晌无言,“……不是,我还是那个问题,奥丁和你到底哪个才是傲慢啊?” “我一直都是暴怒啊,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老唐有些莫名其妙,“难道你看哥们脾气很好吗?” “何止好脾气,简直可以说是平易近人好吗?” “那我以后得多展示一下暴脾气的一面了。” 老唐活动了一下肩膀,盔甲发出咔咔的响声,“算了,不管是赫尔佐格还是奥丁,那种人以后遇到的话,直接一刀劈死就好了。我们接下来该去哪找那个所谓的影武者军团呢?” “风间琉璃发消息说在负三楼的地下室里。”路明非收起了手机,“话说我还有一个好点子,比较方便我们之后的行动,老唐你要不要试一下?” “嗯哼?” 二百零八章 终局的序曲(2) 第209章 二百零八章·终局的序曲(2) “挑在这个时间段来偷袭吗?有关东支部方面的具体情况吗?” 源氏重工中。源稚生一边披上风衣,一边向着战略部的楼层走去,他的房间和战略部只差了两层楼,这种情况下直接走步梯反而更方便一些。 事实上源稚生刚刚还处在睡梦之中,是樱把他叫醒的。 “是的,刚刚传来的消息。” 樱紧紧的跟在源稚生的身侧:“本家驻关东支部的人员说,有两个穿着黑色盔甲的人袭击了关东支部。” “本家的人?什么时候安排的?”源稚生愣了一下。 “一周之前您说要把注意力放在关东分部上,原话是‘既然学院这边没什么问题,那么关东支部的那些疯子也该抽空管教一下了’。” 樱微微躬身,“如果曲解了您的意思,那我向您道歉。” “不,樱你做的很好,那帮家伙确实脱离本家管制太久了,我也确实有敲打他们的意思。只是……” 源稚生不悦的皱眉,“有谁会大胆到袭击那帮疯子驻扎的地方?难道是猛鬼众?” “目前暂不清楚,但根据现场传回的影响,其中一件盔甲的样式很像是曾经在‘康斯坦丁之血’事件中与龙王诺顿一同登场过的黑甲人。” “……居然会有这种事?”源稚生愣了一下。 “少主……不,大家长。” 樱摇了摇头,似乎对自己在称呼上的失误有些懊恼,“大家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处理?如果对方也是初代种的话,执行局恐怕很难应付。” “只是临时大家长而已,虽然他们叫我大家长,但樱你还是叫我少主就好了。” 源稚生叹了一口气,“出现了曾经和初代种同行的人吗……?先通知距离关东支部最近的风魔家主吧,请他先去现场看看,就说我随后就到,其他的家主也要通知一下。哦对,把夜叉和乌鸦也叫起来,让他们从执行局调动一些经验丰富的执行人过去。” “是。我这就去做。”樱点了点头,“给您手机。” 源稚生接过手机,成为代理大家长之后,他的手机依旧由樱保管着,仍旧负责帮源稚生处理日常的琐事。 说是代理大家长,源稚生其实更像是甩手掌柜一些。事务的处理都是樱在做,而他一般只是负责点头的那一个,只有在这样的大事上才会出面做定夺。 “待会儿楼下集合。我们先走,不等夜叉和乌鸦他们。”源稚生叮嘱道。 “是。”樱点了点头,转身朝联络部的楼层去了。 源稚生继续走步梯,他穿好了风衣,随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内衬。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里面其实已经被樱整理过了,这么说来刚刚自己被叫起来的时候好像还顺带被樱用湿巾简单洗了把脸。 樱的湿巾好像是草莓味儿的……这种细节上倒是意外的少女,真是攒劲儿的助理。 源稚生深吸一口气,随后踏上了战略部所在的楼层,此刻里面正乱做一团。 关东支部遇袭得太过突然,大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吵嚷的声音沸腾如汤。 但着急归着急,传回来的情报实在太过有限,而且关东支部对于本家来说几乎与独立没有太大区别,事实上只有前任大家长橘政宗对他们能够起到威慑和领导的作用。 所以此时此刻大家只能干着急,却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 “诸君。”源稚生平稳的开口,声音相当稳定,仿佛刀剑清吟。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穿透力十足,并且足以让众人平静下来了。 大家纷纷转身看过来,看到代理大家长居然亲至,更是让他们安心不少。不是普通的代理大家长,而是身兼执行局局长的代理大家长,内三家中的天照命。 “大家长好。”众人齐齐鞠躬。 “非常时期,就不要客气了。” 源稚生摆了摆手,“关东支部遇袭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理的,诸君就留在这里待命好了。不要因为这点事情而耽误了整个战略部的运转,你们所肩负的担子可是整个蛇岐八家的平稳运行。” “是!”众人再次鞠躬,有年轻些的专员已经压抑不住眼中的狂热。 大家都知道这位天照命的故事,历史上最年轻的执行局局长,历史上最强的执法人,历史上最年轻的代理大家长,久违的天照命……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头衔。 特别是在去年源氏重工遭遇死侍袭击的时候,正是代理大家长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带领着队伍从源氏重工的一楼直接杀到了战略部。 这是何等辉煌的战绩,在一些年轻人的心中,源稚生说是盖世英雄都不为过。 不知不觉中,源稚生也成长为政宗老爹口中的那种‘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人物了。 手机响了。源稚生摸出手机,上面是樱给他发来的消息,说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嗯。那就辛苦诸君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我解决吧。” 源稚生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去处理。” ———— 日本分部整体分为三大部分,执行局和关东、关西两大支部。这三者都直接听命于大家长的命令。 在橘政宗剖腹自尽谢罪之后,源稚生代替橘政宗成为了新的代理大家长,由于太过年轻、并且喜欢西方文化的关系,他本身在家族老人那里的威望并不甚高。 但好在有同样留学的少壮派力挺,以及其他大家长们的支持,再加上在源氏重工中浴血奋战的英勇经历,源稚生此刻倒也能够撑得住局面。只是距离他的防晒油之路越来越远就是了。 源稚生原本就是执行局的局长,并且履历中满是赫赫战功,执掌执行局的时候倒也威望十足。而关西分部在各位家长的支持下倒也相安无事,听候着代理大家长的调遣。 但唯有关东支部不行。这里比较……特别。 即使以黑道背景的家族标准来看,关东支部的行为也是标准的问题支部。那里的组长们都是些异想天开、漠视道德也漠视法律的疯子,爱好广泛而违法。 首先就是飙车,这些家伙喜欢在各种各样的地方飙车,无论是高速公路、悬崖边的山路甚至闹市区,只要四只车轮还能在地上跑,那他们就会饶有兴致的试试。 而在飙车的时候他们甚至从不看路况,为了先一步到达约定的重点甚至可以无视路人或者其他车子。因此仅在飙车一项上,关东支部就为此闹出不少人命,家族也不得不为他们的行为善后。就连最为狂热的飙车党见到这帮疯子的行径都会觉得相形见绌。 除了飙车之外他们还有其他的爱好。有人沉迷毒品,按理说混血种对这种东西自带抗体,但在他们看来则是可以直接享受对普通人而言的致死量。家族曾经对这些人进行过教育和限制,但收效不大。 还有人喜欢赌博,还有人爱用手指为赌注跟人赌博。为此切了自己的指头也切掉别人的指头,甚至有传言说切掉指头是为了满足某种怪癖。 橘政宗在生前就对关东分部的这些人很是头疼,但却又不忍放弃,毕竟这些家伙的天才也是实打实存在的,为了蛇岐八家能够永远屹立在日本,家族也必须容忍一些可控的脓毒。 事实上如果不是橘政宗的保荐,这些怪胎早就被逐出家族了。 在源稚生接手蛇岐八家之后,他倒不是没有想过要处理关东支部的问题组长们,但是他首要面对的是对于猛鬼众方面的政策方向,以及来自卡塞尔学院的施压。 对猛鬼众方面,源稚生采取了橘政宗遗言中的建议,仍旧采取怀柔的政策,并且尝试能否将那些鬼们感化掉。 不过橘政宗的遗言只是一部分,其中的另一部分原因在于绘梨衣血统的自愈,以及在某次复查中发现的、名为樱井明的鬼,血统也呈现出稳定的态势。 ——不稳定的血统是可以被修复的。这个事实鼓舞着岩流研究所的诸位研究员努力寻找着长久稳定缺陷血统的办法,并为之不懈努力。 而在面对学院方面的施压时,蛇岐八家则是不得不做出让步。 毕竟前任大家长惹出了豢养死侍这么严重的事故,虽然校董会的调查结果证明此事并未牵扯到蛇岐八家的其他人员。 但在那之后,学院仍旧以此为借口加强了对于日本分部的管控。 这么长时间以来,源稚生一直在想办法排除学院方面的施压和管制,因为家族是白王血裔,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够暴露给身为黑王血裔的学院方面。更何况还有猛鬼众这个要素,自家人的事情应该交给自家人解决才好。 况且蛇岐八家经历过那样的分裂和内斗,好不容易在新的时代重新团结了起来,如果再因为学院的施压和干预导致人心向背,那就实在有些努力付之东流的感觉了。 排除学院方面的掣肘费了源稚生很大一番功夫,最后还是犬山家主的玉藻前俱乐部起了作用,学院派来的专员沉耽在了温柔乡之中,将昂热校长交付的重要使命忘之脑后了。 不过还有一位女性专员不是很好处理,对方并不像是会被美色诱惑的人,就算用牛郎店色诱也成效不大。源稚生没办法,只能小心翼翼的在对方面前隐藏家族中重要的机密。 而在处理完这些所有的事情之后,他才把关注点重新放回了关东支部上,只不过最近猛鬼众那边也在蠢蠢欲动,吸引了源稚生的注意力。 于是一时之间源稚生居然把关东支部给忘掉了,一直到现在关东支部遭遇了敌袭。 还是那句话,究竟是谁会来袭击一个满是变态和疯子的支部呢? 火红色的法拉利在公路上疾驰。源稚生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或者说是养精蓄锐。他的怀中抱着蜘蛛切,百思不得其解。 ———— “他们好像越来越生气了啊。” 老唐侧耳听了一会外面的动静,随后发出了咂嘴的声音,“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把他们停在门口的豪车烧了的原因?” “你说的是那辆阿尔法·罗密欧,保时捷,还有日产gtr吗?” 路明非掏了掏耳朵,“剩下的没有看清,好像足足有十几辆的样子?” “无所谓,反正烧都烧了。话说明明你鉴赏能力见长啊,现在居然认识这么多豪车了。” 老唐耸肩,“日文听不懂啦。那帮孙子在骂啥呢?” “确实,反正烧都烧了。”路明非点头表示赞同。 “而鉴赏能力见长是因为哥们也阔过了。不过那帮孙子骂的什么我也听不太清楚,反正无非是八嘎之类的吧。” “日本人真拉胯啊,骂人都只能用八嘎,没有一点攻击性的。”老唐锐评。 “嗯,毕竟八嘎其实是笨蛋的意思嘛。撑死了也就是混蛋。” 老唐和路明非边聊边走,优哉游哉的朝着向负三层继续前进。 本来应该是偷袭的场景,但此刻他们的状态却有些太过随意了。 路明非觉得关东分部的人可能都不是什么好鸟,总而言之应该先打一顿。但老唐觉得留在这里杀人也太耽误事儿了,万一杀错的话也不太好。 况且关键的任务是找到赫尔佐格的影武者,偷一下炼制人躯的技术才对。 为了防止有人追击,老唐直接把电梯门给焊死了,而步梯上则被他铸了一道厚重的铁墙,用来阻拦那些关东分部的专员。 路明非此刻也是身着盔甲的形象,仍旧出自老唐的手笔,不过并非老唐曾经所铸造的那副盔甲的形象。 这次老唐铸造了一副相当简约的盔甲,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在路明非的脸上戴着一个金属质地的胡狼形象的面具。 和赛特戴着的那个十分相像。 “我们路过了几个摄像头了?”老唐问道。 “大概也有五六个了吧?应该足够了。”路明非直勾勾的盯着一个摄像头,确保能够被看到自己的胡狼面具。 “话说你的内鬼怎么知道是在负三楼的?明明是这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唐看了看荒凉的四周。 “赫尔佐格疑心病很重的,内鬼其实一直被排除在他的死侍研究之外。” “那不是更可疑了吗?”老唐有些惊讶。 “不。赫尔佐格确实找了值得信任的猛鬼众成员来负责炼制影武者的原料的运送,并且每次都会换班。不过以内鬼的权利,想要查到大概的位置还是很简单的,能够确定在关东分部。” 路明非笑了一下,“至于怎么得知具体在负三楼这个位置的情报,说起来有点戏剧……” “什么?” “有个曾经多次负责运送原料的猛鬼众成员,是一个女生。内鬼稍微出卖了一下色相,然后直接就拿下了。” 路明非有些感慨,“顺带一提,那位内鬼做到过日本牛郎界的第一名,活着的传奇。” “……并不觉得羡慕好吗?说起来明明你也有过当牛郎这种不光彩的经历来着。” “……这件事情还是忘掉吧。” 两人边聊边走,终于走到了负三楼的位置。而在负三楼的入口处,是一道坚实的密码门。 “需要刷卡才能打开。”路明非打量了一下,“我试试能不能砸开吧。” “稍一稍。”老唐摆了摆手,“砸门实在是太费劲了,还是我来吧。” 他轻声开口,颂唱起古老的龙文。 二百零九章 终局的序曲(3) 第210章 二百零九章·终局的序曲(3) 代表着极致高温的红色在金属铸就的密码门上晕开,如同一滴水落入平静水面后荡起的涟漪。 而伴随着那种极致高温的蔓延,那扇坚固得可以抗住爆炸的门被缓缓的熔化出一个大洞。 老唐贴心的控制了一下温度,将被熔掉的金属液体重新恢复到冷却的状态,这样可以保证路明非在进门的时候不会被烫伤。 毕竟他虽然没有什么所谓,但明明现在还是人躯的形态。 伴随着密码门被熔毁出一个大洞,浓稠的刺鼻气味也随之扑面而来。 “呕……”路明非用手掌扇了扇面前的空气,戴着面具也完全无法掩盖那股刺鼻的臭味。 “这完全不是影武者的味道啊,就算是死侍的气味也没有这么浓烈的吧?” “很抱歉,虽然我很想和你感同身受,但我现在没有嗅觉。” 老唐幸灾乐祸的耸了耸肩膀,随后走进了昏暗的地下室中。 路明非晃了晃脑袋,跟着老唐走了进去,这臭味熏得他有点头晕。 “我看看有没有电源哦……”老唐摸索了一下周围,在身侧的墙壁上找到了电源的开关。 随着老唐按下开关,天花板上的大灯依次亮起,冷峻的灯光如雪般刺眼,在此处负三层的位置更是散发着寒气一般,仿佛链接着某处阴曹地府。 路明非在老唐开灯前的瞬间就已经闭眼,在此刻灯光亮起后才缓缓睁开眼睛,这个小技巧可以让人快速适应光线的变化。 现在的他确实看清了此处的情况,事实上这里也确实是阴曹地府。 此处空间宽广,四周零散的摆放着许许多多的被制成标本的尸体,有男有女,有日本人也有外国人,但相同的是他们都已经不再完整。 有人在尸体的皮肤上用雕刻刀刻出了绚丽的画面,在男人的身上雕刻着武士图,在女人的身上就雕刻舞女图。还有用数个标品拼接而成的一副浮世绘,画家葛饰北斋的经典作品《神奈川冲浪里》。 解剖台非常干净,各种刀具被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起。此处的操作者几乎给人一种洁癖和强迫症的感觉来。 这画面的冲击力实在有些大。无论重启前后,路明非自认为已经见过不少惨状了,但是这种纯粹建立在死亡上的‘艺术’还是让他头皮发麻。 四周的标本静默无声,业已死去的人们镶嵌着闪闪发光的琉璃制的眼球,皮肤光滑惨白。此处除了诡异就是诡异,原本美好的图画被雕刻在这样的载体上,只能够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虽然对人类的多样性已经有所认识了。” 老唐的声音也有些不太稳定,“但没想到日本人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变态啊。这是赫尔佐格做的吗?” “不知道啊。”路明非摇了摇头,他无视腥臭的空气,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越是美好柔弱的事物,在变成鬼怪之后,就越是让人害怕啊。”老唐轻声感慨。 “什么?”路明非问。 老唐凑近其中一个女性的标本,默默观察起来,“举个例子,比如说鬼片中大多都是女性的鬼怪,或者就是婴儿和老人,因为生前比较柔弱和美好,所以死后就越是让人觉得可怖。这也算是某种视觉差异吧。” “还真是,好像确实没有什么鬼片中的鬼是以青壮年的形象出现的。” 路明非缓缓拔出暴怒和傲慢,他已经确认那股腥臭味道的来源并非是标本,因为这些人体标本都被清洗浸泡到发白,只能够闻到福尔马林的味道。 “居然还真给我找到了……”老唐挥了挥手,“明明,你来翻译一下。” “找到什么了?”路明非凑到老唐的身边,在老唐的示意下,他也发现了标本上的那个落款。 那是一副蝇头小楷般的日文,刻在舞女图右下角的角落里。路明非眯着眼睛,缓缓念出。 “日本关东支部支部长‘妖刀’明智阿须矢手制,时间2007.0929……我靠。” “明智阿须矢?真是变态啊。”老唐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大概有三四十具尸体吧,可别告诉我都是他一个人做的。” “看来是的。堂堂关东支部的支部长居然有这种爱好……” 路明非的表情有些凝重,“怪不得赫尔佐格能找到关东支部作为死侍研究的基地,这里已经完全烂掉了啊,不知道象龟知不知道这件事。” “象龟?”老唐愣了一下。 “就是那个少主,哦,现在是大家长了。”路明非解释。 “哦~懂了。”老唐笑了一下,“你未来大舅哥是吧?” 路明非有些尴尬,老唐又不依不饶的追着嘴了几句,但伴随着几句玩笑话,此处凝重的气氛却也被驱散了一些。 “明智阿须矢的艺术作品区只是一部分而已,整个负三楼还有不小的空间,继续往里走走看看吧。” 老唐开口道,“当务之急还是找到炼制人躯的原料。至于这些标本倒让我有点膈应……回来的时候我稍微帮忙净化一下吧,也算是帮他们解脱了。” “嗯。首要任务确实是找到影武者,研究一下材料构成之类的东西,老唐你的人躯炼成必须得赶紧进行才对。” 路明非点了点头,“至于这个支部长的烂摊子就留给象龟处理好了。” “你倒还真是信任这个大舅哥啊。我倒是觉得直接帮忙净化一下会好一点。” “能够找到他们现存的家人也不是没有可能……这种事情交给象龟去做好了。我们这么明目张胆的来这里搞事,他这个代理大家长不可能不知道的,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那就按你说的吧,不过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杀一杀这个变态啊。” “如果回来的时候遇到的话,就这么搞好了。按理说他们现在已经在砸门了吧。” “嗯。” 老唐点了点头,随后接着迈步往深处走去,路明非跟在他的身后,手中拿着暴怒和傲慢。 空气中的腥臭味道越发浓重了,路明非原本已经习惯了此处的臭味,但越往深处就越是觉得刺鼻。 不仅如此,就连头顶的灯光的亮度都在以固定的距离依次减弱,每走上几步头顶的灯光都会更加暗淡。 在灯光微弱如同接触不良般闪动,几乎已经进入鬼片的片场时,老唐停下了脚步。 挡在他面前的是一道沉重的金属闸门,赫尔佐格在这里设下了双重保险。 “又来?”路明非皱了皱眉,随后凑近了闸门,轻轻嗅了一下。 即使鼻子已经几乎死掉的情况下,他也能够分辨出那股浓重臭味的源头就在这道金属闸门之后。 “呕……”路明非干呕了一下,使劲的晃着脑袋,“错不了,死侍大概都在这后面养着呢。这味道太给劲儿了,就好像有一头猛犸在我脸上踩了一脚……” “玩虫族玩太多导致的。”老唐摇了摇头,随后缓缓伸手。 但他并没能吟唱龙文,因为路明非拦住了他。 “我来吧我来吧。老唐你要是再用高温蒸一遍的话,那我就是在猛犸的脚汗里洗澡了。” “反正我又没有嗅觉。” “……滚啊。” 路明非叹了口气,即使隔着面具也掩盖不住他那几乎溢出来的苦相,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开始用手中的炼金刀剑劈砍起那道金属闸门来。 极致锋利的炼金刀剑轻而易举的在那道坚固的门上劈开了数道豁口,路明非转而收刀入鞘,随后挥拳成风,伴随着砰砰的击打之声,他将那个豁口扩大到了足够一人通行的大小。 “强度训练没白练习啊,明明。”老唐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 “懂不懂单靠格斗技巧拿下两个次代种的含金量啊。”路明非摇了摇头,现在他感觉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己的鼻子,但反而轻松了一些。 “嗯哼。作为学生还算合格,比耶梦加得要强一点。” “那种事情随后再说吧。我的目标是单凭格斗技拿下初代种。” “好志气。” 路明非单单拔出暴怒拿在手里,真到了要打架的时候,他果然还是更信任单刀一些,况且暴怒这种斩马刀他确实也已经用惯了。 他用单手握住暴怒,随后从被打通的那个缺口走了进去,老唐则跟在他的身后。 进入这道门之后路明非居然听到水声,这是一个长长的类似通道的地方,但是两侧的墙壁并非通道而是玻璃,其后翻涌着原本应该静止的水。 如同水族馆的箱子一样,但在玻璃后饲养的并非鱼类而是长着鳞片的怪物。 “臭味的源头就是这里了。” 路明非开口说道,他没有错过那些在水中飘荡的黑色物质,那是死侍身体组织的残余。“这些死侍也是会互相吞噬的,至于没能吃掉的部分就会在水中慢慢腐烂,久而久之整个水体都臭不可闻了。” 龙形和蛇形的死侍在水中纠缠漂浮,在察觉到有活人的气息之后它们全部醒了过来,一张张惨白扭曲的脸紧紧贴在玻璃之后,手上的利爪不断抓挠着玻璃,无神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路明非。 “看起来它们对你这个活人很感兴趣啊。”盔甲形态的老唐幸灾乐祸。 “没关系,反正来都来了,等会儿顺便帮我那位大舅哥做一下清理工作吧。”路明非晃了晃脑袋,“不过现在还是先找影武者吧。” “切……居然亲口承认那是你大舅哥了,真没意思。”老唐砸了砸嘴。 “总之当务之急是……” 路明非顿住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通道尽头的东西。 那仍旧是一排排玻璃容器,就好像动漫作品中那些邪恶博士实验基地中的培养皿,而在深紫色的不知名液体中,浸泡着长相体型和性别都一模一样的躯体。 不仅如此,连脸都一样。他们的面部覆盖着白色的公卿面具,就像是直接从肉体里长出来似的。 “这就是赫尔佐格……或者说王将的影武者吗?” 老唐的声音有些惊讶,“你可不要告诉我,他量产的这些东西都他妈的能够接近次代种的身躯强度啊。” “具体情况得打过才知道,但应该不会都那么夸张吧。” 路明非摇了摇头,“次代种级别的影武者肯定是存在的,但如果全部都是那种级别的影武者的话,赫尔佐格实在没必要这么窝着打的。” “嗯。如果手下全都是次代种级别的躯体,换我的话肯定就直接选择平推蛇岐八家了啊。就是让咱们频道里最拉的人来手操,也都是稳赢的局面吧?”老唐赞同道。 “其实有绘梨衣的话,结果还真不好说来着。”路明非挠了挠面具。 “还真是。差点忘了日本还有弟妹这么夸张的混血种。” 老唐叹了口气,随后凑近那些培养皿,默默观察着其中的躯体。而路明非则默数着此处影武者的数量。 “不行,隔着玻璃完全没办法判断构成这玩意的成分。”老唐摇了摇头,“单纯看的话就只是简单的人躯而已,无法判断具体强度。我需要把这玩意儿打开。” “一共十三个培养皿,不清楚他还没有别的影武者储备。” 路明非皱了皱眉,他在一个培养皿之后发现了一张类似手术台的东西,但其上摆放着切割骨骼用的尖锐锯齿,以及其他一些解剖用的玩意儿和刑具一般的东西。 明智阿须矢也是解剖爱好者,但他的工作台和赫尔佐格的工作台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孩童扮演医生游戏中的玩具道具一样幼稚。 “并非直接炼成人躯,而是先在炼成的过程中,通过缝合之类的办法强行提升强度吗?” 老唐皱了皱眉,“这想法还真是沾点天才在里面的啊……不过这种办法难道不会导致整个人躯的不协调吗?而且隔着玻璃的话,实在看不清楚到底有没有缝合线之类的东西。” “那就把他放出来研究……”路明非的话顿住了,因为从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叫嚷声。 大概是马鹿之类的,还有塔塔开啥的。 ——关东支部的人终于突破了老唐留下的限制。 “不行了,我的求知欲在熊熊燃烧啊。”老唐晃了晃脑袋,围绕着培养皿寻找起机关,“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搞清楚这个家伙用的手法……难得有人在炼金术上如此创新。”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随后握紧了手中的暴怒,“老唐你安心在这里研究就是了,关东支部这边交给我。” “记得杀了那个叫明智阿须矢的家伙。”老唐说道:“好久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了。” “嗯。”路明非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随后走出了此处的密室。 ——“如果他来了的话。” 二百一十章 终局的序曲(4) 第211章 二百一十章·终局的序曲(4) 明智阿须矢缓缓步入自己最喜欢的“操作间”,其余的组长们跟在他的身后缓缓展开。 这位森冷的年轻人在看到操作间之后松了一口气,他的收藏并未被无知的蟊贼毁坏,否则对方就是万死也弥补罪过。 两个人就敢擅闯关东支部,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和本家那些只会喵喵叫的小猫不一样,支部的组长们都是寡言的猛虎。 他微微出神,已经在考虑等会儿要在对方身上雕刻什么作品。 啊……干脆就雕刻《地狱变》好了。他最近对宗教方面的图绘还是蛮感兴趣的。 ‘长船’缓缓从明智阿须矢的身边走了出去,他的手中提着一把狙击枪。虎彻则在他身边的另一侧,这家伙的爱好比较嗜血,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遇到这种可以随意杀人的突发状况。 作为狙击枪的高手,代号‘长船’的风魔木胜在这种地方很难施展得开,毕竟这里到处都是支部长珍贵的艺术品,万一打坏可是要负责的。 关东支部的组长们都以古刀作为自己的代号,阿须矢的代号则是菊一文字。 菊一文字乃是鸟羽上皇所委托锻造的宝刀,距今已经有八百年的历史。 早在幕府时期,菊一文字就已经是国宝级的刀刃,而整个支部中只有阿须矢够格以此为代号。至于在卡塞尔学院进修的时候,阿须矢的称号则是‘妖刀’。 组长们沉默的缓步推进,对方仍旧在负三层之中,而且看样子是冲着死侍的秘密来的。那就更加需要杀掉了。 关东支部实际上和猛鬼众素来就有藕断丝连般的联络,从前之所以未能投向猛鬼众一边,是因为阿须矢部长感念前任大家长橘政宗的恩德。 而在橘政宗死后,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率领着关东支部倒向了猛鬼众的一方。 这种事情如果被家族发现就是死罪,但好在还有处理回旋的空间——赶在家族来调查之前把入侵者杀掉,然后掩盖所有痕迹。 阿须矢提着古雅的刀盒,其中装着他家传的宝刀,其余的组员们四散着推进,而他则作为压阵的大将如同漫步般悠闲。 蟊贼们非常幸运,因为为了掩盖负三层的秘密,这次来做处理工作的只有组长们和支部长。似乎还是第一次需要组长们来处理两个人,简直可以算作他们的荣幸了。 走在最前面的组长突然顿住了,因为在‘那个’地方走出了一个穿着盔甲的人。 那人缓缓迈步,脚步似乎比阿须矢还要轻松一些。从体型上看应该是个男人。 他的手中拿着一把造型古朴的斩马刀,在明亮的刀刃上仿佛有着火焰的纹样,而在刀柄之上则雕刻着一只闭合着的独眼。仿佛活物般诡异渗人。 这个人分明拖行着一把斩马刀面临战阵,但看样子就好像漫步在自家的花园里,手中拿着一个水壶正准备浇花一样。 组长们纷纷站住了,面前的这个蟊贼如此勇气倒是叫人发笑,居然以一个人面对怪物般的关东支部全体组长。 但阿须矢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嘲笑出声,因为他的注意力全在对方手中的刀上。 中国古代的斩马刀……真有趣,但还是很无聊。在阿须矢看来,世界上除了日本刀以外根本没有刀,或者其他那些东西根本无法称之为刀。 其他的那些刀法名家当然也就是一文不名了。 猎物居然主动送上门来,组长们开始蠢动了,最先耐不住性子的人是小蓧,她舔了舔嘴唇,以盯上猎物的眼神看了看在面前站定的着甲人。 她对对方的胡狼面具很感兴趣,前段时间她拿下了一个古埃及文化博物馆的馆长。 小蓧向阿须矢抛了个媚眼,阿须矢轻轻点了点头,发出了命令,“进攻。” 几乎是话音响起的瞬间,小蓧就已经突击了出去,与她一同行动的是小蓧的双胞胎姐姐落叶。两人的代号是传说中的“雪蓧双刀”,行动时也总是一同行动。 与此同时长船开枪射击,这个地方并没有支部长的收藏品因此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开枪,长船瞄准对方的脑袋后扣动扳机,子弹嵌入了对方的面具中,但那人的身影连顿都没有顿一下。 小蓧的短刀已经到了,她的身法和她的美貌一样令人印象深刻,短刀见缝插针的朝着盔甲间的缝隙刺了进去。 她瞄准的是男人的腹侧,在小蓧看来盔甲只会起到限制自己的作用,在笨重的同时连防御也做不到位,因为浑身上下的缝隙都是破绽。 小蓧刺了进去,但她居然停顿住,因为刀刃传来的触感就像斩到了铁石,可她明明已经刺进去了才对。 男人弯腰沉肘,用力击打小蓧的短刀,那把坚硬的短刀几乎在瞬间就断裂开来,声音清脆而漂亮,轻松得就像折断一根树枝。 小蓧在震惊中决定放弃手中的短刀,但还没等她完全松开刀柄,整个人就已经被男人擒着举了起来。用单手。 在这种情况下落叶也随之一顿,小蓧被对方当做盾牌挡在了她进攻的道路上,面对自己的同胞姐妹,落叶也只得换另一个角度发起攻击。 而还没等落叶收起刀锋,小蓧就被当做武器向她投掷而来,她甚至来不及反应。 对方的力气非常之大,横飞出去的小蓧径直砸在了落叶的身上,但去势仍旧未绝,于是两个人如同炮弹般飞了出去。 片刻后,在负三层的角落中传来重物落地的巨响。 雪蓧双刀几乎在一个照面的时间就直接结束了战斗。对方不仅没有动用言灵,甚至都没有动用武器。 阿须矢莫名兴奋起来,这才是可堪一战的敌手。关东分部的组长们都已经被他打得服服帖帖,本家中更是只有现任大家长值得一看。 ‘妖刀’的美名一直在卡塞尔学院的剑道馆中流传,就算在阿须矢毕业之后仍旧存在,直到一个名叫楚子航的学生入学之后,妖刀之名才归于消寂。 在阿须矢看来世界上只有两个人值得他出刀,一个是夺走了自己声名的楚子航,另一个则是现任的大家长源稚生,但现在好像又多了一个。 就算对方用的不是日本刀也一样了,阿须矢认可了这个对手,于是他动手打开他古雅的刀盒。 小蓧和落叶两姐妹率先战败,而关东分部的攻势也再无法克制,组长们如同猛兽一般朝着对方冲锋,冲在最前面的就是虎彻。 作为彻头彻尾的战斗狂人,虎彻的下颌骨曾经被人斩断,并且换了一个金属质地的下颌,但他把这件事情当做是一种荣耀。 虎彻一马当先,他的手中持着一柄长刀,但那并非真正的武器,真正的武器是他别在腰间的一把削短了枪管的霰弹枪,那柄长刀只是佯攻而已。 与虎彻一左一右进行夹击的是“长光”,他也是日本刀的好手,这几乎是句废话,因为关东分部的组长们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 阿须矢饶有兴致的看着,因为在这波攻势之后还有“正宗”和“兼光”,而长船与“景光”也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等待着破绽。 他并不看好对方盔甲的坚硬度,对方找错了对手,关东支部的名刀如丛,锋利如兽。但他仍旧想看看这人会如何应对。 虎彻将手中的长刀投掷而出,同时从腰间抽出了霰弹枪,他要把这件凶器抵到男人的脑袋上射击,在近距离的冲击下无论什么盔甲都不好使。 长光瞄准的目标则是男人的下盘,他是助攻的位置,但助攻有时也会变成主攻。 如果对方提防虎彻就不可避免的会露出下身的空当,而如果对方防御下盘那就会正中虎彻的下怀,被虎彻的霰弹枪打爆脑袋。 虎彻掷出的长刀已经飞射到对方身前了,但男人并没有选择用刀剑格挡,而是伸手抓住了刀刃。 那柄迅猛飞袭的长刀居然被男人服服帖帖的握在手中,随后他就这样直接挥动长刀,用刀柄痛击虎彻的下颌。 这一击相当之重,坚实的木质刀柄和虎彻的金属下颌一同发出碎裂的声音,但虎彻忍住了剧痛。 下颌碎掉也只不过是再碎掉一次,重点是对方的脑袋会不会碎掉,而现在的虎彻已经拔出了霰弹枪。 与此同时长光的刀刃也到了,他微微弯腰,以扫堂腿般的姿势横斩对方的小腿,这一击他用尽十足力气,就算不能直接打倒这个男人,也至少能打一个踉跄。 而就算只有一个踉跄也就够了,接下来就是虎彻的主场,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射击,这家伙最好祈祷能够被一枪打死,否则密密麻麻的弹丸只会带来无尽的折磨。 但对方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威胁,他既不躲也不闪,而是伸手拔刀。 并不是从虎彻那里缴获的刀,那把刀连刀柄都碎掉了,男人拔他自己的那把斩马刀。 耀眼的白光突然爆炸般亮起,那光芒来自男人斩马刀的刀刃之上,与此同时隐约能够听到有雷鸣般的声响。 此处的光线昏暗非常,突如其来的炫目光芒让虎彻和长光不由得别开了脑袋,原本凌厉的攻势也随之一顿。 趁着两人停顿的瞬间,男人横刀斩击,那柄斩马刀没有任何涩滞的切开了虎彻和长光的身体,如同用镰刀收割杂草。而长光甚至是连手中的长刀一同被分成了两半。 同样是家传的宝刀,但长光的刀在这柄斩马刀面前就好像一根脆弱的稻草。 重物轰然落地,血液涌出的声音潺潺作响。 男人挥刀振血,但事实上他的刀刃上并没有血迹,因为他的刀实在太快了,在切开虎彻和长光的时候,他们的血甚至还没来得及泼出来。 正常玩家有正常玩家的打法,速通玩家有速通玩家的打法。 路明非本来准备正常打就好,对面拿刀砍上来那他就拿刀砍回去,对方开言灵打那他就也用言灵轰回去。 但他忽然想起来象龟那个积极小子和樱这个快车手来了。 支部遇袭大概也算大事了,再怎么脱离本家管辖,辉夜姬也会把这里的情况通报给本家才对。倒不如说关东支部就是想瞒报都做不到。 通报给本家后当然就是如何处理了,大概象龟会亲自过来,路明非一直觉得象龟是个劳模般的人物,就算贵为执行局局长和少主,但也总是活跃在日本执行局的一线。 就算是上次来日本的短短数天里,象龟都抛下过好几次他们这个学院代表团,转而去处理某些高危任务。 按照这个逻辑,要是再耽误时间的话,说不定等会他就得对上自己的那位大舅哥了。 倒不是路明非觉得打不过象龟,但现在怎么说他和象龟也是一家人了……好吧,将来的一家人。 路明非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用日文开口问道:“哪位是关东支部的支部长明智阿须矢?” 开口说话并无关系,路明非并不怕暴露身份,因为他已经决定把这里的人都杀掉。 这帮人在见到负三楼这样的场景后也不觉得惊讶,而且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上来就开打。 正常人见到自家支部的地下室里如同凶杀案现场一般的场景,不说表示异议、发挥一波日本人经典的下克上精神,再怎么样也该犹豫一下才对吧。 但看这帮孙子的眼神,就好像巴不得把自己也剥了做成标本一样。 全都是手上沾血的人,而且还是肮脏的血。不必担心会错杀好人,因为站在这里的没有好人。 换句话说就是,他可以全部杀光。 “我是。” 一个森冷的年轻人点了点头,他的眼中泛起兴奋的光芒,“我是关东支部的支部长明智阿须矢,你知道我?” “现在知道了。”路明非点了点头,随后如同审判般宣布,“你会是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 “嗯,留到最后杀你。” 路明非迈开步子,他手中的斩马刀在地上拖行,锋利的刀刃划过地板,发出锐器切开实物的声响。 仅仅是简单的拖行而已,但阿须矢惊奇的发现这把刀刃居然轻易的切开了地板……这究竟是何等的锋利? 路明非缓缓走向关东支部的组长们。 猎物主动进入了包围圈——至少表面如此。 求点推荐票捏 二百一十一章 解决 第212章 二百一十一章·解决 正宗和兼光在缓步后退,与此同时在口中念诵着古老的龙文。 关东支部的组长们凶猛但绝不鲁莽,他们需要用另外的对策拿下这个对手。 雄狮搏兔亦用全力,况且虎彻和长光的死状近在眼前,两人的尸体甚至还没有完全冷下去 长船把手中的狙击枪瞄准了对方持剑的手。一击毙命已然不太现实,这种时候最好打落他手中的武器。 正宗和兼光结束了吟唱,他们同时停止后退,在发动言灵的同时转而朝着路明非扑了上去。 与此同时长船也扣下了手中的扳机,大口径的子弹从侧面朝着路明非的手腕射击而去。 路明非仍旧不躲不闪,绝对实力上的差距无法依靠所谓的战术弥补,这个道理是老唐教会他的,即‘言灵’的高低决定一切。正如镰鼬无论如何都无法胜过君焰一样。 或者还有武器上的差距。 路明非手中的暴怒突然间就变了,这柄寄宿着活灵的凶器已经醒来。 暴怒刀柄之上的那只独眼并非雕刻而成的死物,此刻它正缓缓睁开猩红的独目,重新审视着这个世界。 那只来自深渊的独眼猩红慑人,伴随着它的睁开,有漆黑与深红相间的物质从暴怒的刀柄上生长而出。 那些物质迅速上涌,从路明非握剑的手指开始淹没。从质地上看像是一边熄灭一边燃烧着的熔浆,在黑色的表面下蕴含的红线则是深红色的血管。 如同来自地狱的怒火。 几乎是瞬间的功夫,它们就将路明非的手整个包裹了起来,犹如西洋剑剑柄上的护手一样。 但这并不是结束,黑红相间的熔浆继续上涌,将路明非的右臂整个覆盖起来,他原本就穿着老唐熔铸的盔甲,此刻样貌更是狰狞。 长船的子弹准确的击中了路明非的手腕,但它甚至没能泛起一点涟漪,因为在接触的瞬间它就被那团熔浆所吸收吞噬,随后有一道暗光缓缓从子弹没入的地方传递到刀刃之上。 暴怒的刀刃亮起火焰的纹样,这把斩马刀此刻居然响起了如同战鼓般的心跳声。它已经被唤醒,而醒来就必须饮血。 ——七宗罪中的暴怒,于此刻显现出了它那暴君般的怒火。 这变故太过惊人,对方的言灵有些匪夷所思。但兼光和正宗并未停止进攻,因为身后的景光也作为后备役展开了进攻。 长船换了一个目标,转而再次瞄准路明非的脑袋。 但路明非不在乎了,因为他已经动手。 ——他挥刀横斩。 暴怒的刀光犹如燎原的猛火,而在烈火之上更附带着慑人的雷霆,那是雷池的力量。 事实上他并未施展雷池,但这把刀刃自行从路明非的体内提取了雷池的言灵之力,满蘸着雷电斩出这充满愤懑的一击。 刀光亮起。 ——暖色的刀光,像是要烧起来的火烧云。 从来没有什么刀光是暖色的,因为刀是冰冷的杀器,冰凉而冷冽,甚至刽子手在斩首之前还会往刀刃上喷一口冷酒。 明智阿须矢呆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有生之年里能够看到这么一道暖色的刀光,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想过在有生之年里会看到自己的组员们被直愣愣的一同斩成两断。 三个组员就是六段,而对方只用了一刀。 刀法是有技巧的,阿须矢的老师曾说世界上的一切都有缝隙,从人体的骨骼到流水,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将刀切入水中和骨骼的缝隙之中,就好像中国古代成语中说的‘庖丁解牛’一样。 但在这个人面前,阿须矢老师所讲的道理失效了。 因为对方的刀法中压根儿就没有任何技巧,那只是最简单的横斩而已,连刚拿到竹刀的小孩子练上一会儿都能像模像样的做出来。 他无需遵循技巧,因为他手中的刀刃就是最大的技巧。 寻找骨骼间的缝隙?不是只要切过去不就好了吗? 因为只要是他所斩切的地方,就是最脆弱的缝隙,他斩在哪里哪里就会断开,无论面前是什么东西都一样。 而他所要做的就是简单的挥刀。 挥刀,然后断掉,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真是简单的一刀。 阿须矢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刀柄,他的脸庞上也沾了血,那是他身旁的长船飙出的血液。 作为狙击手,长船的位置并不靠前,但他居然和兼光们一起死在了同一刀下。 对方对距离的把控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因为长船实际上和阿须矢只差了两三步的距离。 能斩出这么远的刀光已属不易,在此基础上要精准的控制威力更是难上加难,但现在长船已经死了,阿须矢居然未曾被伤到毫发。 对方言而有信,他真的把阿须矢留到了最后一个。 路明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握暴怒的地方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只能够分辨出暴怒刀柄上那圆睁的独目。 黑色的熔浆将他的整个右臂都覆盖了起来,期下的暗红色丝线如同血管。这把暴怒如今已经和路明非连为一体,他的心跳与暴怒一同共振。 和原本的斩马刀形象大相径庭,此刻的炼金刀剑解放出了它真实的形态。暴怒的独眼猩红似血,心跳声隆隆犹如滚滚闷雷。 老唐曾经说过,在七宗罪中每一把炼金刀剑都有着属于它们的真实形态。 不过老唐当时说起时,更倾向于‘因为想起来了所以简单提了一嘴’的程度,路明非都没想到所谓的真实形态居然会是这么夸张的东西。 在刚才的斩击中,这把凶器甚至主动提取了路明非体内的言灵之力作为斩击时的辅助……作为刀剑反而从持刀者身上汲取力量,这是何等的暴戾。 仅仅是一把暴怒就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如果是七宗罪全部解禁了真实形态…… 现在路明非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唐能够排到八位君主中人躯形态下的第一了。 七宗罪确是审判君王的凶器,而老唐所谓的‘扬言’审判其他兄妹的壮语,也似乎并不只是夸下海口那么简单。 阿须矢仍旧冷静的站着,这并不是因为他自觉能够胜过对方,因为对方的言灵已经是匪夷所思的程度了。 而他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是因为他看到双胞胎中的姐姐落叶在角落中缓缓站了起来。 小蓧还在昏厥当中,但落叶只是被砸倒了而已,此刻她已经重新站起了身子,悄无声息的抽出了手中的长刀。 ‘雪蓧双刀’中的长刀,就连阿须矢都只是第一次见到落叶施展,由他在正面作为牵制的话,落叶未必不能够得手。 “你的名字?”阿须矢沉静的开口,在这种时候聊天只是为了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好为落叶争取机会。 “我叫洛基。”路明非耸了耸肩,随后开始以极低的声音吟唱龙文。 “是当年袭击了赫利奥波利斯的洛基吗?”阿须矢皱了皱眉,“第二个问题……” 他的话顿住了,因为在洛基的背后半空中缓缓浮现出了一个雷电铸就的虚影、或者说巨像。 那道威严的巨像披头散发,不知是何处的神明的形象,他挥拳横扫,目标却并非阿须矢,而是在一旁角落里的落叶和小蓧。 雷声炸响,强大的电流在瞬间就让双胞胎姐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偷袭的计划还未开始就已经流产。 “刚才说过了,留到最后一个杀你。”路明非吐了一口气,随后散掉了身后以雷池之力凝聚而成的神像。 这招是用来对付巨物的,路明非一直缺乏应对巨物的手段,苦思冥想之后他决定从雷池入手开始突破,因此这道巨神般的雷像就应运而生了。 他本来打算把这个用在尘世巨蟒版本的耶梦加得身上的,但既然小龙女已经被师兄拿下那也就不需要了。现在他正好实验一下这一招的效果。 感觉还行。 阿须矢愣住了,现在连最后偷袭的机会也已经消失,而正面的情况下自己绝对不是对手。他自负在刀法上少有能够较量的人,但洛基的言灵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还有最后的机会。从公卿面具的王将那里得到的血统提纯药物,‘莫洛托夫鸡尾酒’。 这东西能够让他突破混血种的极限,原本是准备留到挑战昂热的时候用的。 在阿须矢的计划里,他会在将来依次战胜楚子航和源稚生。据说学院还有一个名为路明非的s级,但对方的武器似乎并没有日本刀所以并不作为考虑对象。 而最后的对手就是昂热,虽然昂热校长的武器也并非日本刀,但所有想要依靠刀法成名的混血种都无法绕过这位校长的名字,因此昂热必须是最后一个。 按照阿须矢的想法,做完这些之后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而妖刀之名则并不局限于卡塞尔学院,在战胜了昂热之后,明智阿须矢‘妖刀’的名声将会在整个混血种的社会中响彻。 虽然充满遗憾,但为昂热所准备的道具只能在现在就用上了,阿须矢缓缓摸向口袋,与此同时他再次开口,仍旧是为了转移洛基的注意力。 “继续刚才的问题……你……” 阿须矢再次顿住了,因为洛基的身影闪了一下,他只闻到了对方身上类似硫磺的味道。好像来自洛基的刀刃。 他的佩刀连同躯体一同被贯穿了,家传的古刀在洛基的刀刃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如同阿须弥本人一样碎裂的干脆又利落。 “你以为我是什么boss吗?或者说这是什么有问必答环节?” 路明非叹了口气,他从阿须弥的身躯上抽出暴怒,与此同时挥动左拳打向阿须弥的脸颊,后者仰面倒地。 他蹲了下来,用左手顺着阿须弥的手探进了口袋,在摸索了一阵之后,用两根手指夹起了一支深紫色的试剂。 “这年头连血统提纯药物都能批发了……王将给你的?” 阿须弥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瞪大了眼睛,大口的喘息着,声音相当急切,仿佛在维护自己所剩不多的尊严。 “你……你只是依靠这把刀才……才胜过我,在刀法上,我……我没有输!” “哦,你说这个啊?”路明非挑了挑眉,随后缓缓的做了一个深呼吸。 伴随着路明非的深呼吸,饱饮了血液的暴怒也逐渐平息了怒火,它闭上独眼,其中的活灵重新回到了沉睡的状态。而那些熔浆般的甲胄也在快速消退,露出路明非右臂上原本的盔甲。 路明非将暴怒插在地板上,同时伸手脱掉右手上的手甲,做完这一切后,他就这样用毫无防备的右手拾起了一截破碎的长刀。 他把紧握着碎刃的拳头放在了阿须弥的脸上,随后缓缓发力,从他的手中传来金属支离碎裂的声音。 阿须弥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面前的场景。或者是确认眼前的场景,看清楚之后反而给他带来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路明非缓缓张开手,手中的剑刃碎片缓缓落在了阿须弥的脸上。 阿须弥呆住了,他的大脑无法理解现状。他家传的宝刀居然真的被洛基徒手捏碎成了渣滓。轻松得如同碾碎土块。 “杀你的办法有很多种,我只不过是选择了比较方便的一种而已。” 路明非摇了摇头,同时向阿须矢展示毫发无伤的右手。“告诉你两个秘密,反正你都要死了。要听吗?” 阿须弥无力的点头。 “首先,我其实不是洛基,而是路明非。” “什么……?” “我其实没怎么杀过人啊,好吧杀人渣不算。” 路明非叹了口气,“为民除害的好事儿可不能安到洛基头上。虽然其他人不知道,但我觉得你还是得知道一下的。” “第……第二个秘密是什么?”阿须弥急切的问道,他的意识已经快要消散了,这种情况也也不由得想在死前再知道一个秘密。 “哦,你说这个啊。就在刚刚你还问我说,知不知道关东支部的支部长明智阿须矢。想知道在我的眼里你除了变态以外还是什么吗?” 阿须矢的喉咙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是从刀法方面上评价的吗?” “大概是从整个人的层面吧。” 路明非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阿须矢,同时伸手随意的拍了拍肩膀。 ——“你只是我肩膀上的一粒灰尘。” 后续搞点日常戏码吧。其实我是有点着急推节奏的(不是有点而是很急)。不过还是再耐心打磨一下吧。 摆一天 摆一天 明天日万,今日早睡。 二百一十二章 收尾 第213章 二百一十二章·收尾 路明非将暴怒重新收回刀鞘之中,没再去看躺在地上的阿须矢一眼。 展现攻击性对他来说是很罕见的一件事,但是能在这变态临死前再打击上一把,击碎对方所剩无几的骄傲。路明非觉得也倒也挺不错的。 暴怒重新被路明非放回背后,这个时候他伸手摸了一下傲慢的刀柄,不过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见识到暴怒的真实形态之后,他其实对傲慢的真实状态也蛮感兴趣的,不过现在还有正事要做。还是留待下次再试验吧。 路明非重新审视了一遍此处的战场,在确定确实完成了清场之后,他转身步过一地渣滓的碎片,重新回到了负三层最深处的赫尔佐格的工作间里。 老唐仍旧背对着路明非。他已经没有再研究那个影武者了,或者说他已经研究完了。 在老唐面前的地面上是已经被拆得七零八散的影武者,奇奇怪怪的肉体组织和炼金矩阵刻在其中,想来炼制人躯这项技术即使对于赫尔佐格来讲也并不轻松。 “解决了?”老唐头也不回的问道,他从手中燃起了一团明亮的火焰,跳跃的暖光将他的盔甲映亮。 “嗯,解决掉了。”路明非点了点头,“老唐你研究明白了?” “如懂。”老唐耸肩,“不过复刻倒是没什么问题。” “是想法的差距还是确实有你没掌握的技术?”路明非问道。 “……大概都有吧?只能说人类在某些方面确实比较有想法。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或者说是习惯方面的问题导致了我的惯性思维。很难在炼金术的领域上做出创新。” “习惯?炼金术领域上也会有习惯方面的影响吗?” “嗯。”老唐点头,“举个例子,通常情况下大家都是直接用炼金术做出进度条100%的东西来。” “有什么问题吗?” 路明非皱了皱眉,他本身也在炼金术方面算是小有成就了。老唐所讲的知识确实很正确才对。 “就是这点导致了我的惯性思维。” 老唐接着解释:“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陷入了‘必须直接做出成功来’的误区。所以一直做不出强度满意的人躯来。” “但按照炼金术的原理来讲的确是这样的啊。” 路明非有些疑惑,“炼金术讲求的是点石成金,或者说化贱为贵。追求的是整个质的飞跃,也就是达到100%的进度条。赫尔佐格用的办法难道和传统炼金术不一样吗?” “嗯。”老唐点了点头,接着向路明非讲解。 “赫尔佐格的方法是用许多残缺矩阵来组合出一个能够成功运行的矩阵来。相当于用5个20%的进度条拼接成一个100%的进度条。而且他的这么多段20%的进度条还都或多或少的有些问题。” “有问题?怎么可能?”路明非皱眉,“就算只出现一个小错误,整个炼金术就是失败的吧?” “正统炼金术确实是这样的,但这家伙走的路子很不一样。” 老唐摇了摇头,“非要比喻的话,大概是用许多bug制造出了一个可以平稳运行的程序。” “……能行得通吗?” “虽然我也很难相信一个人类能够想出这种点子,但事实确实如此。至于我的话,只是复刻这种操作也应该没有问题。” 老唐叹了口气,“好了,不说这个了,先回去验证一下这个想法到底行不行。走之前顺带把这里清一下场吧,也算帮你的大舅哥省点力气,我负责影武者这边。” “嗯,那我就负责这些死侍。”路明非点头。 老唐弯下腰去,将手中的火焰随手丢在影武者的躯体上,那团火以极快的速度覆盖了影武者的身躯并燃烧起来,将影武者的残躯缓缓化作灰白色的灰烬。 他默默的盯着那团跳跃的火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使坏的笑着开口问道:“话说……日本这边结婚的风俗是什么啊?明明你如果要娶弟妹的话,需不需要准备彩礼什么的?” 路明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仍旧在吟唱龙文,在技能读条之后,他才吐出一口气。 伴随着雷鸣的声音,一个雷电构成的虚影从路明非的背后站起,披头散发状若。 “我怎么知道……” 路明非抹了一把汗,“老唐你别乱说啊,我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我……关于日本婚礼方面,我只知道日式婚礼的女性喜服好像是叫‘白无垢’什么的。” “看来你还是有提前做准备工作的嘛。”老唐欣慰的点了点头,“泡妞这方面兄弟帮不上什么忙,明明你能开窍就好了。” “其实我只是查资料的时候顺带找到了……” 路明非有些尴尬,“再顺带一提,虽然说白无垢代表着纯洁无瑕之类的意思,不过那是后来从西方文化语境进行解释的。日本文化中的白无垢其实有别的意思。” “居然不是字面意思吗?我还以为是代表着纯洁无瑕之类的。”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在日本的葬礼上,他们会给死者穿上白色的衣物,说是祈祷灵魂不要迷失彷徨,白色是代表着吊唁的颜色。给新娘穿白无垢,意思是嫁出去之后最好别被夫家赶回娘家。” “真不是东西啊……”老唐有些无语,他摇了摇头,随后站起身来。 那具影武者已经被烧干净了,他转而去处理其他的影武者。 “不过这个原意大概是用不到了,毕竟我弟妹黑道公主家大业大,明明你才应该是那个嫁出去的才对……不对,这么一说反而应该给你穿一身白无垢才对。别被人蛇岐八家赶出来就算成功。” “我可没有说过要当赘婿啊……我主打的可是硬汉人设,硬汉从不吃软饭!” 路明非铁骨铮铮的辩驳,他身后的雷电虚像伸展出双臂,两只手分别抓住了道路两旁的两个死侍水族箱。 雷池的力量伴随着雷像的双手迸射进水体之中,同时轰击着两座水箱中的死侍。那些生长着鳞片的怪物发生剧烈的哀嚎,仿佛地狱于此复苏,它们便是在地狱中受罚的罪人。 “那明明你可得努点力咯,蛇岐八家应该不太会让我弟妹嫁出去的吧……你打算怎么办?一个人挑翻整个蛇岐八家后保住我弟妹,然后牛逼轰轰的说这个妞老子带走了,耶稣也拦不住。” 老唐狭促的笑了一下,“想一想那个画面还挺有意思的,要不明明你现在就着手锻炼一下?” 听到这话后路明非反而有点沉默,他的目标一开始是救下绘梨衣,现在也确实治好了绘梨衣的血统缺陷。 但两个人的接触自从离开日本之后好像就没有了,虽然因为地域原因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另一个事实就是,从日本回来后他和绘梨衣之间就只剩下用通讯软件联络。 哦,大部分时间还因为时差的原因聊不到一块儿,通常是绘梨衣睡觉之前嘟一声说今天晚上吃了五目炒饭,很好吃,下次要试试天妇罗。而许久之后,睡醒的路明非回消息,吐槽说卡塞尔学院的早餐真不是人吃的,我其实想吃包子油条和咸豆腐脑。 而绘梨衣再看到消息之后会追问什么是包子油条和咸豆腐脑,路明非这边就在几个小时后再回复过去,配上图片说何为包子何为油条何为咸豆腐脑,并且加入知识拓展环节,说豆腐脑分为甜的和咸的,大伙儿经常在网上争吵说哪个口味更好吃。 于是绘梨衣那边就说好厉害。 虽然这么聊天也很有意思啦,但实在是不够过瘾。 最近真是紧张过度了。小恶魔跟他说白王估计会整个大的他就慌得不轻,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想办法该怎么过白王这个boss,结果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好点子,反而忘记了绘梨衣那边其实也该上点心思。 用冠冕堂皇一点的说法,他想杀白王是为了保护世界,这是什么屠龙英雄应有的使命云云,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但其实他只是想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已,只要身边的人能够平安无事就好。 但是实际上,他想搞定白王不就是为了救绘梨衣嘛。或者说,守住这个有着自己朋友和亲人的世界就可以了,毕竟其他人他又不认识,又不是什么救苦渡亡的天尊菩萨。 现在路明非已经救下了老唐、康斯坦丁、小龙女和芬里厄。主线任务中的关键角色目前一个没死,不得不说是一项大成功。 顺便还救下了叶胜和酒德亚纪这一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废柴会突然在守夜人社区上爆两人互相暗恋的料,但真是帮了大忙。 由于执行部的潜水规定不能情侣作为下水搭档,叶胜和亚纪离开了危险的潜水作业岗位——虽然对于学院来说是损失,因为学院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这么优秀的潜水搭档组合了。 而且因为世界线变动的原因,火车南站更换了交接的专员,专员雷蒙德也没有出事。bj地铁方面,赵孟华也没有失踪,陈雯雯也不必哭哭啼啼的去找,而且这次的世界像上好像并没有赵孟华和陈雯雯的分手事件。 可喜可贺,真是可喜可贺。 路明非是个很容易就关心其他人的人,只要他见到或者他认识,从前的衰仔只能够在内心活动上稍微支持一下,但现在的衰仔变得牛逼轰轰的,遇到能帮忙的事情尽量就会帮上一把。 这性格实在麻烦,往小了说是助人为乐好青年,往大了说就是烂好人一个,这个也想帮那个也想救的。 路明非深知自己的性格弱点,而他的解决办法是少交点朋友。 确实也该重新回到对绘梨衣的关注上才对,这么漂亮的姑娘走在外边真是让他不放心,万一被人搭讪可该怎么办,这个世界线的绘梨衣应该还是喜欢自己的吧……大概? 路明非默默想着,老唐的话倒是把他点醒了。 他妈的去求婚啊路明非,哦不求婚好像确实早了一点,总之是时候为白王嘎掉之后的世界做打算了,你准备做掉白王还乖乖的回执行部做任务? 拜托!大三的时候就能够正式实习了,到时候直接常驻日本分部他不香吗?这还考虑什么时差问题啊,天天和绘梨衣腻歪在一起都没什么问题。 什么?你说我为什么不干活?我的大舅哥可是本家未来的大家长啊,我顺便摸一摸鱼也是很正常的吧? 感谢新版实习制度,昂热校长英明神武决策正确,哪个说这个新实习制度不好的?!他这个校长亲自任命的s级专员第一个不答应,热队头子路明非出列! “明明?”老唐开口问道,打断了路明非的胡思乱想。 “啊啊?”路明非回过神来,“怎么了怎么了。” “别电了,死侍都死干净了。”老唐伸手指了指两旁的水族馆,死去的死侍身上散发出难闻的焦味,一只只都翻着肚皮,在水中上下起伏。 “哦哦哦。”路明非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散掉了凝结后的雷池之力,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差点给自己搞到透支。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老唐那边也已经完成了对影武者的清理,地上满是燃烧过后的灰的余烬。 “没事……我,我随便想想。” “刚才不是聊到你在蛇岐八家手里抢人吗?难不成刚才你在想应该在哪里求婚?” 老唐揶揄道:“该不会已经想到孩子应该起什么名字了吧?是男孩儿就叫这个,是女孩儿的话就叫另外一个。不过说起结婚我倒是想起一个事儿来,话说在日本,婚后女方都是要冠夫姓来着……不过考虑到你才是入赘的那一方,难不成我以后要叫你上杉明非?” 路明非有点尴尬,老唐这家伙在日本的时候当电灯泡也就算了,现在还一直拿入赘这个事情调侃,不过想到自己其实也捏着老唐的把柄,路明非也就放松了下来。 “……这个话题还是就此打住吧,棕头鸦雀老唐。”路明非默默拿出手机,向老唐展示相册里的照片。 “额?!”老唐受伤般的捂住了心口的位置,“什么时候拍下来的?!这种东西赶紧删掉啊!” “看你日常表现!”路明非恶狠狠的威胁,“否则我就把这事儿告诉小龙女,她到现在还没见过你呢!你也不想让你的兄弟姐妹们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丢脸的时候吧?!” “他妈的明明你这个威胁的话术很危险啊!”老唐的目光在路明非的脸上和手机屏幕上来回扫过。 被奥丁知道自己以灵魂状态附着在盔甲上倒是没什么。倒不如说灵魂状态的他都敢直面同等冠位的对手,这种事迹只能够用来称颂他作为君主的暴力与强大。 但棕头鸦雀就不同了,明明他们可以知道这件事,当然也没什么不妥的。但是如果被同为君主的龙王们知道自己居然附身过这种小玩意儿的话,他这龙王的面子往哪搁? “快快快!”路明非催促,“不然我就发到相亲相爱一家人里去了。” “不是,你什么时候搞的群聊啊?而且这群聊名也太典了吧?!” “打比喻啊打比喻,倒是你这边快点做决定啊!” 路明非拨弄了一下手机屏幕,相册滚动着,“而且我可是拍了不少的,老唐你最好给我掂量一下!” “你你你……啊!” 老唐挣扎着摇了摇头,最终还是举起双手作投降状,“……ok,休战,休战。先回去再说可以吗?你大舅哥马上来抓你了。” “行啊。”路明非点头。 二百一十三章 小镇噩梦 第214章 二百一十三章·小镇噩梦 火红色的法拉利稳步停下,车门打开,从车上走下的是一男一女,现任的临时大家长源稚生,以及他的家臣兼助理矢吹樱。 荒野间长风泛冷,源稚生和樱是最先到的一组,其余的家主们还在往这里赶,最后才是由夜叉和乌鸦率领的执行局队伍,全都是经验丰富的专员。就算是应付尊贵的次代种,大概也能够派的上用场。 源稚生的手中握着蜘蛛切的刀柄,向着关东支部走去,樱跟在他的身后。 他缓缓扫视了一圈,在关东支部门口一字排开的是穿着黑衣的专员们,这些组员隶属于各位组长们的手下。 源稚生没有错过一旁被烧过的车子,那些车辆排成一列,现在被烧得只剩下骨架了,大概是那些飙车党的豪车。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入侵者居然还算做了件好事。 “大家长,樱小姐。” 从队伍的前列走出了一个愁眉苦脸的年轻人,他走到源稚生和樱的面前,先是鞠了一躬,随后开口。“属下恭候多时了。” “少主,他就是我之前安排到关东支部的专员。是我们的人。”樱附至源稚生耳边低声开口,后者微微弯腰,好配合着她的身高。 樱其实并不矮,在女性中可以称之为高挑,只是源稚生要更高一些。 “嗯。”源稚生点了点头,随后他直起了身子,看向那位专员,“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辉夜姬最后捕捉到有用信息还是在他们进入负一层楼道的时候。” “入侵者已经离开了,关东支部的组长们全灭,支部长明智阿须矢也阵亡了……”那人迟疑着开口,“只是……” “没想到居然会全灭啊……”源稚生皱眉,就算关东分部都是些问题组长,但他们的战斗力在本家当中也是佼佼者。特别是那个叫做明智阿须矢的支部长,橘政宗当年最看重的就是这个人。 “只是什么?”樱开口问道。 “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请大家长亲自看看比较好,关于明智阿须矢的事情……还有别的痕迹,应该是关于。”那人顿了一下,随后低声说道,“关于猛鬼众的。” 源稚生的脸色有些难看,本家对关东支部的态度确实有些骄纵,但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与猛鬼众有染。 老爹所交代的事情好像都出了点问题,不管是对猛鬼众保持怀柔的政策,或者是因为老爹生前的态度而延缓了对关东支部的处理。 目前看来两者之间甚至有所联系,表面上并无逆反行径的猛鬼众在暗地中腐化了关东支部的组长们,而关东支部的问题组长们也确实是祸害。 只是不知道猛鬼众给了他们多少好处,如果只是单纯忽悠就把他们收为己用,那本家真是糗大了。 老爹啊……你所留下的战略似乎不是很高明啊。 源稚生在心中默默想道。 “大家长,之前的事情已经核查到了。”樱取出手机,在屏幕上轻轻点着,“能够确认到那个胡狼模样的面具就是赫利奥波利斯的次代种赛特佩戴的。” “赛特不是被校长杀死了吗?” “是的,但是他的尸体被一位次代种带走了,我申请查看了总部方面的资料,那位次代种是隶属于洛基之血的。或许是那个组织中的其他人继承了这幅面具。” 樱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以及,总部最新的线报说,洛基在前几日吞噬了一位初代种。bj的大地与山之王。” 源稚生的眉头跳了一下,猛鬼众已经够让人焦头烂额了,洛基的出现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不用怀疑了,如果对方只有两个人而做到了全歼整个关东支部的组长,那绝对是洛基无疑。传闻说洛基本身就是次代种级别的实力,在吞噬初代种之后……会是超越初代种的东西吗?” 源稚生轻轻的叹了口气,“向总部上报关于洛基的事情吧,就说在日本发现了他的踪迹,但是关于关东支部的事情就不要上报了。洛基的事情是公事,但是猛鬼众是本家的私事。这两点要分开。” “嗯。我这就着手去办。”樱点了点头。 “大家长,还要去确认一下现场吗?”那位专员问道:“明智阿须矢支部长在负三楼留下了一些东西,我觉得有必要让您看一下。” “嗯。”源稚生点了点头,“带我去吧。我是现任的大家长,虽然是临时代理,但关东支部仍旧是由我直接负责的。” “明白了,请随我来。” ————— 源稚生提着蜘蛛切。带武器是一种习惯,就好像他习惯把手机丢给樱一样。 那位专员在前面引路,源稚生和樱则在后面跟着,他们一路上经过了一堵被砸毁的铁墙,专员说那是入侵者凭空制造出来的屏障,用来拖延组长们的进攻。 “这就是负三层了,大家长。”那位专员抹了一把汗,“我需要提醒您一下,里面的场景可能会让人感到不适。” “无妨,带我们进去就是了。我曾经也在执行局历练过几年,大概没什么场景能让我感到不适的。樱你也没问题吧?” 源稚生摆了摆手,但他的注意力却放在了专员身后那扇被熔出一个大洞的门上。凭空铸造金属和高温的能力,除了洛基之外,应该还有一位青铜与火之王一系的次代种才对。 “我的任务是保护少主,帮少主处理事务。”樱面无表情,“如果少主进去那我就跟着。” “那……两位请随我来吧。” 专员小心翼翼的走进了那扇被熔化的门,源稚生跟在他的身后。 源稚生看清了面前的场景。 他看不清了。 在他的眼中,那些由明智阿须矢制造的人像标本全都变了,那些男女变成了穿着和服的漂亮女孩。曾经有一位年轻的斩鬼人接到任务,去除掉家乡中出现的一个恶鬼。 于是那位年轻的斩鬼人带着使命出发,他的心中燃烧着名为正义的力量,那是他的第一个任务,因此格外的感到郑重。他的手中提着名贵的古剑。 时隔多年,源稚生再次推开了记忆中的那扇门,只不过记忆中的门上带着铁锈,而此地的门则是被熔毁。 源稚生大口的呼吸着,他下意识的拔刀出鞘,手中的蜘蛛切发出响亮的清吟,他瞪大眼睛,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甚至连手中的长刀都几乎拿不稳。 这种情况从没出现过,自从源稚生得到名师的教导之后,还从未出现过这种握不住武器的情况。 记忆中的噩梦重新回来了。源稚生闻到雨夜的味道,面前的场景和鹿取小镇的那个地下室重叠起来了,年轻的斩鬼人手中握着蜘蛛切。 恍惚间,他似乎在面前的空地上看到自己的弟弟穿着漂亮的和服,且歌且舞。 被斩鬼人亲手投入井中的恶鬼回来找他了,连带着那口承载了罪恶的记忆的井。 “少主?!” 樱的声音让源稚生回过神来,眼前的场景再次交替,这时源稚生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拔出了蜘蛛切,面前的那位专员正在瑟瑟发抖。 “没……”源稚生晃了晃脑袋,他其实说了两个字,但重回现实的失力感让他居然没有完整的说出来,第二个字被他吞掉了。 他悠长的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样才感觉稍微好一点。 “少主?”樱关切的问道,“是不是最近事务太过繁琐了,我这就联系医生……” “没事。”源稚生摇了摇头,将蜘蛛切重新收刀入鞘,“不用麻烦了,看一下现场吧。” 樱微微皱眉,她没有错过源稚生微微颤抖的手。 这几乎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少主在握刀的时候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甚至对源稚生本人来说,握刀的手是否能够做到稳定也是判断一个人刀法高低的重要关键。 “那……请大家长跟我来。”专员心有余悸的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动了一下,“现场保存的很好,我们都还没有动过。” 源稚生默默的跟着,他的目光掠过周围的人像,这并非弟弟的那个地下室,弟弟只袭击漂亮妩媚的女孩子,好像要把她们的美貌固定下来作为人偶永远存在。 而明智阿须矢则是雕刻艺术画作,他挑选的材料和所绘画的主题有关,并且在每一幅作品的角落上署名。 源稚生站住了脚步。 “樱,查一下这些受害者的身份和家庭,能查到的话就通知他们的家属,如果查不到就直接火化掉吧。对受害者家属的抚恤金,以及购买墓地的钱,就从家族的基金里出。” “我明白了,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我会着手去做的。” “嗯。” 源稚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跟着那位专员继续向负三层的深处走去,越是往深处,头顶的灯光就越是昏暗,仿佛正在通往一个罪恶的所在。 并且伴随着一股腥臭的味道。源稚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他的呼吸再次轻微的加速了,昏暗的地下室已经成了源稚生的心魔。他握紧了蜘蛛切,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 但他终于见到了关东支部组员们被团灭的现场,这居然让他紧绷的精神稍稍放松了一些。 此处有雷击的痕迹,专员们横七竖八的倒下,只有少数的几人保持了完好的身躯,剩下的组员们都被斩成了两段。 源稚生绕过明智阿须矢,这位支部长的死法是被利器贯穿,看样子是和家传宝刀一起被断成了两截。 武器的断面非常整齐,这位支部长的脸上有一些金属的碎屑,源稚生观察了一下,才确信那些碎片来自于阿须矢的短刀。 大概是侮辱性质的行为。 做得好。 源稚生在心中默默认同了这种做法,只是无法亲自对明智阿须矢做出符合正义的裁决让他有些不爽。 樱默默的拍照取样,而源稚生则去看其他死掉的组员们,他们身上的刀伤带着黑色的焦痕,源稚生一时间无法分辨究竟是什么造成的,但能够确认的是那些切口都非常规整。 能够确定的是,对方有一把锋利至极的好刀,哪怕是源稚生的蜘蛛切恐怕都达不到如此锋利。 地上的血已经呈现出干涸的感觉,血腥味和臭味混合在一起,让源稚生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在角落里的两位组长身上并无刀伤,但是焦痕比其他组长更为严重。源稚生推测那些焦痕应该是出自同一种可以操纵雷电的言灵。 “关东支部的情况大概就是这些了。然后,再深一点的地方是死侍的养殖场……和一些其他不知名物质的灰烬,暂时没有办法辨别。”专员开口说道。 “死侍的养殖池?!这里有死侍?”源稚生紧张的握紧了蜘蛛切的刀柄,他至今还记得在源氏重工之下的那个死侍基地,那场面他永生难忘。 “是的。刚才在外面不方便说明。”专员擦了擦汗,“大家长不必紧张,死侍的养殖池确实还在……但是死侍们已经都死掉了。大概是洛基做的,死侍的尸体上也有雷击一样的焦痕。” “死掉了?”源稚生皱眉,缓缓放松了紧握着刀柄的手。 “是的。” 专员继续向深处走去,源稚生迈步跟上。 面前这道闸门倒是没有被高温熔化的痕迹,而是被人用刀直接劈开,随后又用了什么重物砸出了一个可供通行的洞口。 他们依次进入了最深处的昏暗空间,此处便是腥臭味道的源头,不过倒还在能够忍受的范围。 樱摁亮了手电筒,伴随着光柱的转移,源稚生看清楚了此处的情况。正如专员所说的那样,死侍养殖池中已经没有一头活着的死侍了,它们的尸体在水中上下起伏着,身躯上的鳞片显露出焦痕。 “大概就是这样了。”专员吐了口气。“深处还有一些养殖瓶一样的东西,但是地上的灰烬没有办法分辨。” “辛苦了。”樱看了一眼源稚生,后者正对着那些死侍皱眉出神,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位专员的话。 事实上,自从他们进入到负三层之后,源稚生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劲。 樱有些担心的看了源稚生一眼,随后向那位专员开口,“这里的现场调查就由我和大家长负责吧。你在支部外负责接应待会儿要来的家主们。” “啊,是。” “还有……”樱冷淡的说道,“今天晚上大家长只是有些劳累,刚刚的事情还请忘掉。” “是。”专员深深的鞠了一躬,他知道这位助理说的是大家长刚刚失态的事情。 大概的确是劳累所导致的,现任的代理大家长同时兼任着执行局的局长,在成为代理大家长之前就已经是家族中最强的斩鬼人,这样的大家长绝对见惯了血雨腥风,怎么会被凶杀现场吓到? “嗯。就这样,你去吧。”樱面无表情的点头。 专员再次鞠了一躬,随后小跑着离开了。 源稚生正在观察那些死侍,他的眉头紧皱,因为这些死侍和源氏重工中的死侍更不一样了,猛鬼众们所培育的死侍…… 有龙形的死侍。 樱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走到了源稚生的身旁,从口袋中拿出一个手帕,抬手擦拭着源稚生的额头。 源稚生愣了一下,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额上已经满是冷汗。 “咳。”源稚生咳嗽了一下,“家主们到了吗?” “大概还会有一点时间,我让那位专员出去负责接引工作了。” 樱收回了手帕,“少主,您好像有些紧张。” “……没事。”源稚生挤出了一丝宽慰的笑容,“樱你想多了。” “抱歉。”樱微微颔首,“如果大家长不愿意让我知道的话。” 源稚生愣了一下,他想起樱其实已经跟了自己很久了,不仅时间很久关系也很亲密,亲密到樱好像他的影子一样。 自己有什么心思其实都瞒不过她才对。大概从表现出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就被看出来了吧。 老爹都已经死了,你还能把故事讲给谁呢?夜叉是个没脑子的莽汉,乌鸦又是个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斯文败类,最关键的是两个人平时都不怎么靠谱。 如果跟这两个家伙讲述悲伤故事的话,最后可能会演变成‘少主我们去夜总会快活快活,忘掉悲伤的往事吧’这种情况啊。 自己的家臣如此不靠谱,似乎也只有樱可以说了。 “有机会的话,我讲给你听一听吧。”源稚生叹了口气,“有机会的话……” “是。”樱轻轻的点头。 “还有,不要叫我大家长,作为家臣还是叫我少主就好了。习惯被你们这么叫了。” “是。”樱轻轻点头,“少主。” 二百一十四章 波托菲诺 第215章 二百一十四章·波托菲诺 bj时间的深夜。在某栋别墅之中,老唐和路明非正在收拾行李。就在刚刚,两个人通过空间开辟从日本的关东支部回到了此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明明你们学院的效率还真是高啊。” 老唐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说这话时他看着路明非手中的手机屏幕。 “确实,执行部一向以高效着称。”路明非赞同地点了点头,他的手上是eva发来的消息,通知说密党在日本发现了洛基的踪迹。 说是通知其实并不是很恰当,因为eva还进行了任务方面的分配。 作为曾经在bj尼伯龙根中撞破洛基阴谋的实习专员,路明非、楚子航以及夏弥将不必在开学后返回卡塞尔学院,而是直接前往日本,协助日本分部进行对洛基的调查。 临时分配的任务会打乱教学进程,换句话说会造成学分不够的情况。实习制度这点倒是一直让人诟病。 不过路明非和楚子航的学分其实在上次日本之行时就已经赚够了,拜昂热校长的慷慨所赐,他俩就是再旷整整两年的课都能顺利毕业。当然凯撒也是。 至于夏弥则是需要在这段实习结束后,重新将缺掉的课程补回来。 “这也太快了点。我们前脚才回来没一会儿啊。” 老唐吐槽道,他正在收拾行李,“要是他们杀龙的速度和找龙的速度一样快就好了。” “这方面恐怕很难办的吧。不过事情倒是有在朝着我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路明非收起了手机,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指的是你们学院还会派出你们这帮学生追捕初代种级别的东西?虽然从信息上看,你确实再次被抓做苦力了。” “这证明我们是屠龙领域的中流砥柱啊!”路明非抬头挺胸。 “我只能看到你们学院实在是青黄不接。让学生直接参加实习倒是可以理解,以后打杂兵的时候还能用得上。但是让学生参加这种危险的任务就有待商榷了。” 老唐慢慢摇了摇头,随后将一套键鼠装进了行李箱里,那是他恢复人身之后准备进行的复健工作。 “话说上次在哈萨克斯坦就是派你们学生去的。怎么会想到用学生去找初代种的?”老唐接着问道。 “传言说只是简单的龙茧,校长大概只是想用还没有复苏的初代种锻炼屠龙新生代的力量?” “力量可不是简单的锻炼就能得来的,还是得看言灵。从这点看只有希尔伯特·让·昂热才是针对初代种的利器。不过关于言灵这方面,随后可以让耶梦加得教你试试,她对这方面倒是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老唐顿了一下,“话说她的人类名字是叫什么来着?我搞忘了。” “夏弥。夏天的夏,弥漫的弥。”路明非回答道。 “好名字,夏日弥漫嘛。” 老唐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来,“说起时令,夏天其实也快要过去,马上就要立秋了来着……真希望在树叶落下之前,我能够恢复人身啊。” “嗯。”路明非看了一眼腕表,现在已经是很深的深夜了,不过由于刚刚的经历,他倒是没有一点睡意。 “不如现在试试好了?”他提议道,“不是说要用bug拼一个能够运行的程序出来吗?” “嗯。可以啊。”老唐点头表示同意,“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事情要做……明明你先过来一下。” “嗯?” “过来就是了。”老唐笑得不怀好意。 ———— 意大利。波托菲诺。 凯撒缓缓睁开眼睛。 他躺倒在海边山崖之上的一处草坪之中,早上的露水很重,但是对于混血种来说并不算什么,倒不如说浸过露珠的青草味道让他感到舒服。 比起这个,其他倒都是次要。 凯撒坐了起来,此刻正是清晨的时间,他来这里是为了看日出。但不巧的是今天天气并不好,没有海上日出可以供他欣赏。 加图索家的少爷可以做到很多事情,因为这个身份的原因,只要他向家族开口,世界上就没有多少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但即使是加图索家的少爷也不可能命令太阳从海上升起来。就好像加图索家的凯撒其实还有很多事情也做不到一样。 从前的凯撒一定会为这个发现感到沮丧,但现在已经不同了,他接受了这个有很多事情他都做不到的世界。 但是一码归一码,他是接受了这样的世界,这并不代表凯撒愿意和这样的世界和解。 他是个骄傲的人,而骄傲的人容易盲目,不仅会误判别人、同样也会误判自己。 仅靠镰鼬听不到自满和无知,这些东西只能够睁开眼睛去看,而只有在看清自己之后,骄傲之人才能够得到真正的成长。 被校董会耽误在波托菲诺这件事实在让人沮丧,凯撒的亲密战友们在尼伯龙根之中与龙类作战,但他却被迫留在此处听所谓大人物们的唠叨。 这样的生活过于无趣,好在同样郁闷的还有被拖在此处的昂热校长,想起这个倒让凯撒觉得好受一点。 并且托这件事的福,使得凯撒能够重新对自己的人生轨迹进行一次审视…… 自我审视这种事情,对他来说这几乎还是第一次,不是依赖耳朵去听别人的看法和评价,而是真正的用自己的眼睛审视。 加图索少爷重新梳理了一遍生活经历,大概是从童年开始直到现在,并且着重对比了自己在执行部中所接受的任务,和楚子航、路明非所接受的任务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 虽然结论很让人伤心,但好消息是他认识了自己,这个骄傲之人从前高高飘在天上,但如今凯撒重新脚踏实地,甚至直接在沾湿露水的草坪上躺下,直接接触泥土。 作为加图索家的少爷,他敛去了骄阳般的傲气,但作为凯撒,他永远高昂着头颅。 凯撒默默的盯着远处的海水,海天的交界处仍旧是灰暗相连的一片,看不出任何太阳将要升起的迹象。 海浪拍打在山崖之上,声音哗哗作响。 从凯撒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来者走在通往山崖顶部的唯一一条小路上。 脚步声沉稳而迅速,迈出步子的人每一步之间的距离都完全一样,因此脚步落下的间隔也是绝对固定的频率。 在凯撒所认识的所有人当中,只有一个人才会这样走路,这种机械般的精密和把控离不开他的言灵。正是这人的言灵将他淬炼至此等地步。 “看起来真不巧。”昂热在凯撒身后的不远处停下了脚步,“今天早上好像没有日出可以看了。不过巧的是你也在这,收到信息了吗?” “嗯。”凯撒点了点头,“洛基在日本露面了。我看了路明非他们之前的报告,本身就是次代种的洛基,如今还吞噬了大地与山之王和他的儿女们,现在的力量甚至很可能已经超越了初代种吧?” “老梅是这么推测的,没想到这一任的洛基真的是次代种。龙类之间依靠吞噬来继承对方的力量,就算只是简单的力量相加,他如今的力量也该超过了初代种才对。事情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昂热有些无奈,被校董会会议拴在波托菲诺真是麻烦,早知道应该直接把折刀拍在桌子上,在放了狠话威胁之后走人才对。 他的斯莱布尼尔号已经修好了,如果在第一时间赶到bj的话,是有机会赶上尼伯龙根中的战斗的。 历代的洛基是历代的弗拉梅尔导师的对手,追求着向纯血龙族、甚至初代种之上进化。 老梅说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纯血龙族的洛基了,而现任洛基也只是有可能而已。 但没想到如今居然真的出现了一个初代种身份的洛基,但对方并未自恃纯血龙族的身份,而仍旧选择躲在暗中进行活动。 这样的对手最是可怕。 “校长打算怎么处理?”凯撒开口问道,“日本分部那边其实也不是很让人省心吧?” “我打算还是让你们去,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们执行部目前最优秀的小组居然是由学生组成的实习小组。而且关于日本分部方面,你们也比较熟悉。” “我们?可eva编辑的信息上并没有我的名字。”凯撒愣了一下。 “你叔叔那边不是很好搞定,不过现在好了,我刚才和他谈过条件。”昂热耸了耸肩,他往前走了两步,坐在了凯撒的身边。 “您替我做出决定了?还是我的叔叔?”凯撒皱眉,“我能驳回吗?” “别紧张,关于条件,并不是尼伯龙根计划的人选问题。在这件事上弗罗斯特绝对尊重你的意见。” 昂热笑了一下,“虽然争夺两位初代种的骸骨就够他歇斯底里的了,但目前看来,在关于你的事情上他还是有点脑子的,知道你从来不吃硬的那一套。” “如果说能够载入混血种史册的大事也会被家族随意左右的话。”凯撒摇了摇头,“那密党还真是烂透了。” “尼伯龙根计划的候选人目前是通过平等竞争的方式来确定,但是另一方面……” 昂热顿了一下,“你的家族希望你参与弗拉梅尔导师最新研制的药物实验。这个是弗罗斯特最后的让步了。” “实验?” “托洛基的福,弗拉梅尔导师也开始工作了。” 昂热无奈的笑了一下,“他正在想办法制造出血统提升药物……药效比较安全一些的。虽然比不上尼伯龙根计划这种超越血统界限的力量,但是对言灵方面或许会有所帮助,比如说进化之类的。” “镰鼬之上是吸血镰,进化到吸血镰的话就有战斗方面的加成了。” 凯撒点了点头,“那么我接受了。虽然我很喜欢我的言灵,但是在实战方面,镰鼬只能够用作侦察而已,对战斗力几乎没有任何提升。” “你愿意接受就好了。那么之后的流程是,你先回学院,随后再前往日本分部和路明非小组汇合。可以吗?” “明白了。” “那么我就先走了。”昂热点了点头,“我这边也要准备校董会最后的收尾工作了。虽然很不爽,但不得不说确实搞到了不少资金。” “嗯。”凯撒点了点头,“校长再见。” 昂热缓缓离开,或许他真的只是顺路来看日出的,只是碰巧遇到了凯撒。 凯撒再次躺倒在草坪上,缓缓出神。 学院方面对洛基的态度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洛基之血本来就搞得密党十分头疼,他们所研制的血统提纯药物至今还在混血种的黑市上流传,不时制造出堕落的混血种。 而在守夜人社区上仍不时有人吐槽说今天又因为洛基之血加班,这帮狗东西能不能赶紧死一死之类的。 根据芬格尔的不完全统计,因为血统提纯药物加班而发帖吐槽的帖子大概有接近两百起。 本身洛基就已经是次代种,一直以来就传承着禁忌的炼金术知识,在拥有了初代种的力量之后,他对于‘死侍’这一事物的理解或许也会更深一层,说不定还能依此来制造出更强的血统提纯药物。 要知道初代种们都是可以组建自己的死侍大军的,就连身为次代种的赛特都拥有自己的死侍军团。 弗拉梅尔导师在研制出‘新水银’之后,密党在对于死侍的战场上可以说是节节胜利,但如果洛基一方也取得了新的进展…… 这家伙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不仅体现在本身的力量上,更是因为其制造血统提纯药物的能力。 而在这种情况下,学院当然会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对洛基的追捕上。 至于追捕的人选……很显然,学院现在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优秀的人才们都驻守在各地的分部中,预防着当地可能会有的潜在威胁。 就算调动执行部,追捕洛基也如同大海捞针,更何况和日本分部的执行局如何协同也是一个大问题。 在追捕洛基的人选上,除了校长本人亲自上场,似乎就只有学生可以调遣了,而如果要在学生中选出一支队伍的话,他们这组高血统的学生无疑是最优解。 凯撒缓缓吐出一口气,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境,正是因为那个梦的原因他才会选择在今天早上来这里看看。 梦境中仍旧是波托菲诺的山崖顶上,不同的是那里并非阴天。 天空蔚蓝寂静,云朵四下漫游,阳光明烈不能直视。 孩子躺倒在草坪上,用一只胳膊盖住自己的眼睛,慢慢的睡着。 孩子躺倒在草坪上,就这样用一只胳膊盖着眼睛睡着了。四周静静悄悄的,好像连时间都停止流动,天空干净草坪也干净,海浪的声音拍在山崖上。 没有什么是不洁的,没有什么是污浊的。所有的人和物都在明烈的太阳下面,而敢于出现在太阳下的都是正直的勇敢的,谁也不必去提防谁,谁也不能去欺负谁。 阳光静静悄悄草坪也静悄悄,连海浪也被这样的惬意陶醉,很久都忘记了要开口唱一声。蒲公英卖力的踮起脚尖,好让它的白色伞柄随风飘荡着飞远。 孩子躺倒在草坪上,太阳晒得他很舒服,于是孩子就在不知不觉间睡觉。直到太阳落下、四周渐冷。 他醒来,用手揉着自己的眼睛,然后撑着泥土坐起,对着被落日染红的天空和海水发呆。 凯撒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睁开眼睛,看到灰蒙一片的天空。 波托菲诺没有日出。 总而言之,改到了现在。没有通读,有什么错别字的话圈一下,我看到后会改的。最体质能量的一集。 二百一十五章 准备(1) 第216章 二百一十五章·准备(1) 楚子航缓缓的推开门,客厅里静悄悄的,连灯也没没有开。奶妈组置办的落脚点中没有什么声音,只能听到细微悠长的呼吸。 好吧,其实还有打呼声。 康斯坦丁和芬里厄在沙发上睡着了,此外还有哈提和斯库尔,四条龙都在这儿了。 昨天晚上他们一直打三国杀到很晚的时候,桌子上还散落着纸牌,最后一场似乎是草草收场,细心如康斯坦丁都没有把纸牌重新收拾起来。 康斯坦丁的行动还是有些不方便,芬里厄更是如此,甚至身上还缠绕着格莱普尼尔的锁链。 这种情况下两个人直接在沙发上睡觉倒也合情合理。 哈提和斯库尔倒是因为别的,在打完三国杀之后他们并未休息,大概是因为没有尽兴的原因,他们选择了继续打联机游戏。睡着的时间大概还要再晚上几个小时。 哈提的身上此刻还缠着绷带,次代种的恢复能力也没能让她完全康复,斯库尔倒是已经复原了,不同于他睡姿安静的姐妹,他此刻正在大声的打着鼾。 声音确实不小,这位姐妹对此似乎感到不适,即使在睡梦中也皱着眉头。 这栋别墅足够大,当然也足够住很多条龙。现在想想他们这个团伙里已经有不少龙了,四位初代种和两位次代种,据说老唐身边还有一个叫参孙的次代种,但是一直没有露面。 三代种们也可是可以化为人躯的,纯血龙族不愿意化为人躯大多是因为龙类的骄傲所致,但不知为何,这种骄傲是有局限性的,越是冠位高的龙类对此就越不甚在意。 譬如老唐和康斯坦丁就一直以人类的身躯作为活动,虽然有夔龙这项加持的原因,但老唐并未显露出孕育龙躯的意愿来。 夏弥也是更习惯于保持人类的姿态,虽说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无法自行孕育龙躯。 不过在这个团队里的三代种倒是仍旧保持着龙类的躯体,毕竟和次代种们相比,三代种的力量并不突出,只有在保持龙躯的情况下才能够提供稳固的战力。 虽然这种情况下并不是很好安置龙躯状态的三代种们,但好在还有老唐,这位青铜与火之王用空间开辟的力量做到了这一点,也正因如此,这些庞然大物到现在也没有引起骚动。 楚子航没有惊醒睡得横七竖八的龙类们,随后轻手轻脚的上了楼。 他昨天晚上也收到了eva发来的信息,现在是来和路明非商量一下之后的计划和打算。 这位什兰中学的师弟似乎还有着很多秘密,并且似乎知道很多龙类当中的秘闻。不过每个人都有秘密,既然这位师弟不愿意说那楚子航也就不问。 eva是在深夜发来的消息,楚子航也是在夜里就看到了消息。至于他为什么在深夜里也没有睡觉,则是因为别的事情了。 楚子航登上别墅的二楼,走到路明非的房门前。他在门前站定了脚步,隔着门也能够听到在房间里鼾声如雷。 这倒是让楚子航愣了一下,他从前和路明非一起执行过任务,有时也会在一起休整,倒是从没有发现过路明非有打鼾的习惯。 况且现在已经快要中午了。路明非的作息一向十分规律,少有睡到这个点的时候。 但既然师弟在睡觉的话,那他还是晚点来好了。 毕竟学院方面倒是没有规定具体时间,只是说尽快到日本分部集合,务必把洛基在日本解决掉。 本身洛基已经成为初代种级别的威胁了,如果真的让他再研制出什么死侍药物,那才真的是大麻烦。 楚子航放弃了敲门,但就在这时,从路明非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重物坠落的巨响,他愣了一下,伸手推开了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有些杂乱的房间,在离开芬格尔之后路明非也成为了芬格尔,这狗窝实在不敢恭维。 中间的空地上摆着两个行李箱,整个房间的墙壁上都写画着炼金符号,在桌子上还有一小杯血,旁边摆满不知名的黑色物质,像是什么东西被烧成了焦灰。 老唐附着的铠甲趴在桌案上睡着了,睡在他旁边的是路明非,看样子他们整晚都在进行着某种炼金术实验。 而刚才的响声则是路明非在桌面上磕到了脑袋,睡着的时候他大概保持着托腮或者别的什么姿势。而刚刚摔了下来。 “呼……”路明非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醒了过来。 他倒不是因为脑袋疼被敲醒的,毕竟以他现在的肉体强度几乎感受不到什么痛觉。 路明非是被那一声响给惊醒的,同时被惊醒的还有老唐,即使作为精神体的状态,老唐也是需要睡觉的。 “怎么了怎么了?白王打过来了?”老唐左顾右盼。 “没有。是我的脑袋撞在桌子上了。”路明非晃了晃脑袋,声音仍旧迷瞪。 “很抱歉打扰了两位的休息……”楚子航有些尴尬的开口,“我听到这里响了一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所以进来看看。……话说这些炼金矩阵是?” “啊……师兄?” 在看到楚子航之后路明非愣了一下,他瞪了瞪眼睛,稍微清醒了一些。 “你说这些炼金矩阵啊……我和老唐在研究人躯方面的炼成来着,换了一个新的思路,昨天晚上做了几次实验。” 路明非打了个哈欠,接着问道:“不过我记得师兄你不是在跟小龙女进行美妙约会的吗?怎么会一大早就过来?” “对啊。”老唐也点了点头,“说起来耶梦……哦不,说起来以夏弥的性格应该不会放你走才对的吧,我本来以为今天晚上才能见到你呢。怎么有空来这儿的?” “我们昨天晚上只是聊了会儿天。而且现在其实并不是一大早,已经快要到中午了。”楚子航的表情相当平静,他走到窗边,伸手拉开窗帘。 “还真是中午了……”阳光有些刺眼,路明非伸手遮住眼睛,“话说今天中午吃点什么?有人要做饭吗?” “大家都还在睡觉,昨天晚上好像都睡的很晚的样子。” “哦,那就吃泡面吧。我们的泡面还囤了不少呢。” “等等等等,别转移话题啊楚兄弟,夏弥会这么轻易放你走?还有明明你别这么简单就联想到吃的上去啊,我现在这个状态连流口水都做不到。” 老唐仍旧是怀疑的态度,他歪着脑袋去看楚子航,“你和夏弥昨天晚上都做什么了?速速如实招来。” “没什么,只是简单的聊天。过夜的时候我睡的沙发。”楚子航将窗帘重新拉起来了一点,室内的光线不那么刺眼了些。 “说起来不用补充后半句的吧。不过从脸上看确实没有黑眼圈的样子,但师兄平时就算熬夜也不会有黑眼圈的。只从这点判断有点唐突。” 路明非皱眉,他轻轻舔了舔嘴唇,刚刚醒来让他有点口渴,“我是相信师兄的啦,不过小龙女真有老唐你说的那么夸张吗?” “说是夸张都简单了点吧,以夏弥的性格应该会把他吃干抹净的!” 老唐斩钉截铁的开口,话里话外充满对夏弥的不信任,“不要质疑我的判断,我为她选定的罪名可是色欲!” “真的假的,师兄在我的心里可是很纯洁的!她来真的啊?”路明非吃了一惊,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楚子航。 大概是‘我靠我亲爱的师兄居然被玷污了吗这到底怎么回事’的眼神。 “真的只是聊了会儿天而已……” 楚子航有些无奈,“和她聊了聊之前在什兰时的事情。我从前的记忆有被删除的部分,只是和她又确认了一下。” 这对儿活宝让他着实不知如何应对,这种无奈从前只会出现在和芬格尔打交道的时候,但现在似乎每个人都在朝着无厘头的方向发展。于是他无奈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多了。 楚子航一直以为初代种都是很威严的形象,就算不威严至少也得正经吧? 但老唐颠覆了他对初代种的认知。比起龙王这个身份,他更像是个威力加强版的芬格尔。 ——除了胃口以外的各种意义上的威力加强版,甚至包括在吐槽上也隐隐超越了废柴。 “切……”老唐撇嘴,“就只有这个环节吗?真是没意思。不过先说话啊,我仍旧是保持怀疑态度。” “说起来,小龙女没跟师兄你一起来吗?”路明非问道。 “本来是要一起来的,但她不太舒服,有些头疼。喝过药之后已经睡下了,不过不知道人类的药对她有没有用。” “啧啧啧……有鬼啊,怎么聊天还聊出不舒服来了……而且初代种的血统怎么可能不舒服!” 老唐啧啧摇头,随后看向路明非:“明明,你怎么看?” “我相信师兄吧……师兄不会说谎的,应该。”路明非点了点头。 “不不不不,你实在太不了解耶梦加得了!如果楚兄弟说的是真的的话,大概她只是在求抱抱之类的,可惜我楚兄弟太过直了一点,直接把人家丢下了。” “还是别说这个了吧。” 楚子航有些窘迫,老唐的猜测有点让他绷不住,“我其实是来和路明非确认eva的信息的,不过我看你们好像连行李都收拾好了。近期就直接过去吗?” “eva的信息吗?”路明非愣了一下,“师兄你是说那个任务通知?” “嗯,说是在日本出现了洛基的行踪。学院让我们先不用回校报道,而是直接去日本分部协助调查。” “哦,我忘了和师兄说那个。”路明非拍了拍脑袋,“其实那个洛基的事情倒不用担心,因为是我跟老唐搞出来的。” “啊?”楚子航有些惊讶。 “是的,昨天晚上我们俩去了日本一趟,总之就是做了点事。用的是空间开辟。” 老唐接着补充道,“之所以扮成洛基,是为了让卡塞尔学院把你们调到日本去。不过我也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就成了,这么看来你们学校还真是青黄不接。” “执行部里还是有很多优秀专员的,大概很难离岗去日本吧。” “算啦,大家都知道,明明也是这么开脱的。不过我要提醒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的兄弟们好像都在往日本赶……” “您的兄弟……是指其他的初代种们吗?”楚子航微微有些吃惊。 “是的。其实你们在尼伯龙根里的时候,我在高架桥上和奥丁见了一面。” “嗯,这件事路明非和我讲过。” “嗯,可惜没帮你揍他一顿,那孙子跑的太快了。还有不要称呼您了,叫我老唐就好。” 老唐有点无语,“我知道你是很讲礼貌啦,但你毕竟是我妹夫,最多叫我一声哥就行。” “别听他胡诌啊师兄,什么哥不哥的。”路明非提醒,“你喊他老唐就行。” “滚啊明明!” 老唐用力拍路明非的肩膀,“这样吧,你问楚子航喊师兄,叫我老唐,然后楚兄喊我叫唐哥。咱们各论各的!” “辈分问题随后再做讨论吧。我们刚才说到日本那边?” 楚子航有些无奈,老唐和路明非在一起时也会产生类似的芬格尔效应,原本靠谱的队友瞬间变成谐星。 “对,日本那边。” 老唐点了点头,“就好像在日本要刷新什么世界boss一样……大家都在往那边赶。奥丁没有回应我的邀战,只是告诉我说还会有见面的机会,我猜这家伙也不只是单纯说说而已。大概白王真的会在日本苏醒吧……” “白王?!”楚子航惊了一下,虽然知道日本的混血种是白王血统,但是听到白王会在日本苏醒的消息还是将他镇住了。 “白王会在日本苏醒吗?!可是根据典籍的记载,它已经被黑王杀死并且处刑了才对啊。” “虽然很难相信,但目前所有的迹象都指向日本。” 老唐叹了口气,“我也很难相信白王居然还活着,但既然奥丁能围绕着宙斯布局,这事儿就确实有一定的合理性。而关于白王将要复苏的事情……我想大概是真的。” 摆 摆 谁七夕节码字啊,真的是 二百一十六章 噩梦前奏、接机组合 第217章 二百一十六章·噩梦前奏 接机组合 龙马家的龙马雅也是执行局的一名资深专员。 ‘专员’这个称呼其实大多情况是总部那边的称呼,或者说正式称呼。 在执行局,大家一般不会以专员自称,一般情况下认为这是和总部的区别、或者说划清界限。 另外一种说法是大家觉得专员这个称谓并不特别,也不算好听,况且在日本几乎没有龙类活动,所需要处理的是堕落的混血种,这种情况下当然需要做出区分了。 区别于‘专员’的称号,日本执行局的大家自称为‘执法人’,或者‘斩鬼人’。 龙马雅也是执行局的一位资深斩鬼人,或者说:老人。 这是黑道上的说法,虽然本家和黑道也没什么两样就是。 区别于其他部门的是,执行局专门设立了心理医生。毕竟说是执法人也好,斩鬼人也罢,所执法的对象和所斩杀的鬼其实都是他们自己的同胞。 一想到自己和对方其实留着相同的血,连姓氏都一模一样,顶多也翻不出外五家的名字,再冷漠无情的斩鬼人在真正动手时也会有所悸动。 风魔、龙马、犬山、樱井、宫本。 除开执行局局长源稚生以外,执法人们基本都是这五个姓氏,少有外姓的。 而他们所斩杀的鬼更是一脉同枝,甚至有些斩鬼人和鬼在很小的时候还曾经是玩伴——在血统检测之前。 风魔、龙马、犬山、樱井、宫本。 鬼和斩鬼人之间,不外乎就是这些了。 就算是斩鬼的宝刀,在杀鬼太多之后也会沾染上戾气,就算用清水也无法涤净,需要放在神社之中用供奉的香火以去除杀气,否则就会变为凶剑,给剑主招致血光之灾。 而斩鬼的人也一样。斩杀太多鬼会造下杀业,甚至干脆所杀之鬼其实和自己出于一家,其心理负担可想而知。 毕竟本部的专员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和龙类打交道,即使杀死这种毫无人类特征的怪物也不会带来严重的心理负担。可就算如此,在卡塞尔学院之中也设有心理学教授一职。 与需要与龙类对抗的总部专员不同,斩鬼人们每杀死一次鬼,其实就是在杀死一位自己曾经的手足。 这样的罪孽实在让人难以承受,除非本身就冷漠无情,否则实在很难长久胜任斩鬼人一职。但就算真的出现了这样的无情者,即使在本家中也会让人备感畏惧。 在本家没有设立心理医生之前,斩鬼人的职业寿命平均只有五年左右。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证斩鬼人的心理健康,以及执行局能够高效运行,本家为执行局专门设置了心理医生,好对执法人的心理状况进行及时疏导。 并不客观的来讲,只有新兵蛋子才需要进行心理疏导——这是执行局整体的想法。 就算作为执行局局长的源稚生一再表示这是陋习,需要纠正,并且以身作则亲自去看了几次心理医生,但被执行局的成员们认为是天照命对大家的鞭策和鼓励,结果反而适得其反。 作为执行局中的资深斩鬼人,龙马雅也其实也算是小有名气,他虽然血统并不很高,只有一般的c,但所负责的任务从来没有出过一次岔子。 就算是偶尔对上高危级别的目标,龙马雅也也能够通过缜密的计算,制定出合理的计划,从而稳扎稳打的拿下对手。 久而久之,就连血统较低这件事情也成为了龙马雅也的荣耀。 毕竟弱者逆袭成为强者的故事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并非所有人一出生就是局长那样的天照命,比起血统身份双赢的局长,更多的人其实出自草根,当然也乐于见到草根逆袭的故事。 血统低微又怎么样?就算血统方面弱小,仍旧可以获得成功! 龙马雅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成为了执行局备受瞩目的新星,并获得了“稳妥的雅也”这样的称号。 但这位资深斩鬼人正在偷偷找心理医生。 龙马雅也搓了搓手,稍微有些紧张。 被人发现去找心理医生可是会遭到嘲笑的,虽然他没有这么做过,但执行局中有很多喜欢开玩笑的同僚。 如果被大家知道“稳妥的雅也”居然也会沦落到找心理医生的地步,那可真是身败名裂。虽然他所遇到的问题并非是出现在斩鬼人的工作中而是其他的事情…… 好在现在马上就是下班的时间了。 除了需要紧急处理的任务之外,执行局中并没有加班文化,而现在正是稀松平常的日子,因此现在没什么人。 雅也做了一次深呼吸,举手敲响了心理咨询室的门。 “请进。” 风魔小姐的声音从咨询室中传来,雅也稳定了一下心神,推开了门。 “龙马雅也先生?”风魔小姐愣了一下,见到来者居然是这位执行局中有名的老人让她惊讶了一下,但这位a级血统的心理咨询师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龙马先生,请坐吧。”风魔小姐露出了一个体贴的微笑,“很高兴能够帮助到你。” 龙马雅也如释重负般的叹了口气,随后他坐在了风魔小姐面前,开始讲述他这些天所遇到的事情。 准确来说,是晚上的梦。 —————— 乌鸦的手里拿着一袋瓜子仁,这是他来的时候顺路买的,现在他面朝上方张开嘴巴,正在一枚一枚的抛着吃。 “我说……”乌鸦的声音断断续续。 “还……没……到……啊,掉了。” 乌鸦有些可惜的撇了撇嘴,随后弯腰去拾掉在地上的那枚瓜子仁。捏起瓜子仁之后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把它丢了出去。 “喂,三秒定律啊。”见此一幕,夜叉有些伤心,“那么好吃的东西说扔就扔。” “我可不觉得这定律有科学的成分在里面。”乌鸦摇了摇头,“而且他们怎么还没有到,和说好的时间不一样吧?” “不知道啊。话说少主让我们来接机真的好吗?按理说应该直接让犬山家主带队吧,大家直接去玉藻前俱乐部就好了。或者少主来,就跟上次一样。” “笨蛋!”乌鸦叹了口气,随后向夜叉递出手中的那袋瓜子仁。 “少主现在已经是临时大家长了,怎么可能亲自来接机。就算是代理的大家长,少主的一举一动也都代表着蛇岐八家的态度,哪怕是昂热校长来日本,蛇岐八家的大家长也不可能亲自去迎接。这是立场问题。” “那为什么是我们?”夜叉把手掌伸进瓜子仁的包装袋里。 “那当然是因为……喂,给我留点啊!” “浪费食物的人没资格要求这个吧,我一看就知道乌鸦你家里没有务农的经历。” “说的什么话,我小时候可是有干过农活的。” “那就更不可原谅了,务农的人不应该浪费食物。” 夜叉松开手掌,把那一大把瓜子仁全部倒了回去,随后重新拿了一小部分的瓜子仁在手里。 “这么好心?!”乌鸦愣了一下。 “并不是。”夜叉面无表情的拿走了整袋瓜子仁,随后把手中的瓜子仁倒在了乌鸦的手掌。 “我还以为你会念在和我兄弟一场的份上给我留大份。”乌鸦有些沮丧。 “下次有机会的话再说吧,然后继续讲讲,少主为什么让我们来?”夜叉往嘴巴里塞瓜子仁。 “真羡慕你这种没脑子的人啊。”乌鸦叹了口气。 “家族目前仍然走的是独立于总部的路线,本家不可能受总部的掣肘。关于这一点,前任大家长也是这么干的。” “我对养死侍的人没有半点好感。” “别急,继续听我说。”乌鸦吃了几枚瓜子仁,“少主成为代理大家长后,怎么获得各位家主的信任和支持就是新的问题了。虽然有着内三家的血统,但是形势并不乐观,最大的问题就是少主太过年轻了。” “居然有对家主之位心怀不轨的家伙吗?”夜叉愣了一下,随后从身上泛起杀气,“我去替少主摆平!” “作为还没有少主能打的家臣,夜叉你倒是挺有勇气。不过并非是家主们窥觊家主之位,也许是家族中的某些野心家也不一定……总之在这种情况下,少主必须得到几位家主的支持才行。比较重要的家主大概有三位。 “第一位是风魔家,风魔家的忍者是家族中的主要战力,并且风魔家主是家族的若头,从前在橘政宗分身乏术的时候,就是风魔家主帮忙处理的家族事务。不过因为少主在执行局的战绩很好,所以他对少主也相当认可。 “第二位是龙马家。龙马家主是现任分部的分部长,并且在政府的军方那边担任职务。虽说在家族中威望并不算大,但是权力也是实打实的,不过他也表现出了对少主的支持就是了。另外就是犬山家主……” “哦,犬山家主是坐拥玉藻前俱乐部的原因吗?这确实是个大威胁啊。”夜叉若有所思:“如果我效忠的不是少主,也很有可能会为了犬山家主的干女儿们倒戈的啊。” “错了,并不是这个原因,你的脑子除了打打杀杀和女人之外就没有别的了吗?” “我还以为是因为犬山家主的干女儿们呐……”夜叉一拍脑袋,“说起来我喜欢的是世津子小姐。” “没想到夜叉你居然喜欢这个类型的,我懂,芭蕾舞者那种感觉很棒对吧,不过我倒是更欣赏琴乃一点。”乌鸦啧啧道。 “你居然会喜欢围棋选手?不对,说到底还是胸控吧?” “不,”乌鸦摇了摇头,“在成为围棋选手之前琴乃是家族中的王牌狙击手,最高记录是在1500米开外用狙击步枪命中一条越出海面的鲭鱼。在某种层面上我的狙击手之魂想要和她一较高下!” “得了吧,琴乃又不是近视。在狙击手这方面上,光是戴着眼镜你就已经完败了吧。说到底还是馋人家的胸脯。” “……和你这种满脑子都是女人的家伙没什么好说的。” “很抱歉你只说对了一半,我另外的半边脑子还装着打打杀杀呐!”夜叉得意的笑了一下,用乌鸦的损话来反驳乌鸦让他感觉很爽。 “你还想不想听为什么少主打发我们过来了?”乌鸦满脸黑线,“想听的话就乖乖闭嘴。” “好吧好吧。”夜叉耸肩,“你比我聪明那就你说了算。” “唉。”乌鸦深深的叹了口气,“和你做搭档会让我折寿的……犬山家主并非是因为玉藻前俱乐部,而是其他方面。作为日本分部的第一任分部长兼蛇岐八家的的昔年剑圣,犬山家主在很多上了岁数的老人心中很有分量。当然,也不能够否认玉藻前俱乐部对家族中年轻男人的吸引力。” “我就说嘛……” “闭嘴。在密党的校董会对本家进行调查之后,其实有派人拉拢犬山家主。” “真的假的?你怎么会知道?” “这种事情当然是真的。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当然是因为我们这边在犬山家主的身边安插了卧底。虽然不是少主的授意,但是作为大家长,必须掌握所有家主的动态。就算少主为人正直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我们身为家臣的也要替他做脏活。” 乌鸦面色庄重,“这就是所谓的政治。” “好麻烦。” “政治就是这样的东西。不过犬山家主还是拒绝了学院方面抛出的橄榄枝。虽然他曾经是昂热校长的学生,但是他首先是家族的人,绝对不会出卖家族的利益。况且关于学院方面派来负责督查家族的专员,也是犬山家主出面用玉藻前的美少女们搞定的。” “突然就有点想去当学院的监督员了,我也想被世津子小姐搞定啊。” “……闭嘴啊。”乌鸦叹了口气,“但是这些事情只能证明家主们没有歪心思,各家族手底下的人就不知道了,指不定会搞出黄袍加身之类的事情呢。” “我怎么觉得没有半点必要呢。”夜叉挠了挠脑袋,“说到底还是乌鸦你心理太过阴暗了吧?” “总而言之,少主派我们来接机是有原因的。第一是要表现出少主对这件事足够重视,但如果派出家主来接机,势必会让人觉得少主并不公允,而就算接机的家主并不觉得是殊遇,手底下的家族成员们却很可能自大起来。” “我还是觉得你想多了……” “所以我羡慕你这种没有脑子的啊。” 乌鸦叹了口气,“但是少主现在是代理家主,肯定不能亲自来接机。既然亲自来和派家主来都不行的话,只能派出家族中的专员来了。但是这样的话却未免显得不太正式,学院方面或许会感到不悦。 “这种情况下,少主最好的选择就是让我们这两个家臣来,我们是少主的亲信,又和凯撒他们在源氏重工有并肩作战的经历,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说到这里时乌鸦顿了顿,他的脸上露出了向往的表情,“真不愧是少主……在成为代理家主还不满一年的时间就已经参透了政治!” “那个……我还是觉得少主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啊。”夜叉皱着眉毛,“你确定这不是你个人的臆想吗?” “不懂政治的人就不要妄下定论了。”乌鸦缓缓摇了摇头,“等你的眼界达到一定高度的情况下才能够明白少主的高瞻远瞩!” “好吧好吧。” 夜叉深深叹了口气,就在这时,夜幕中有一架航班掠过他们的头顶,落在了不远处的机场上。 “我看下时间哦……”乌鸦低头看了眼腕表,“他们好像到了。” 二百一十七章 下榻 第218章 二百一十七章·下榻 夜叉接过楚子航两手中的行李,塞进了汽车的后备箱里。 之所以是两手,是因为一手是楚子航自己的,而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是夏弥的行李。 按理说大地与山之王并非弱女子,提着这些行李只能用举重若轻来形容,就好像按理来说龙王们是不会生病的一样。 很可惜的是常理并没有生效,夏弥真的生病了,虽然没什么明显的症状,但浑身的疲惫和虚弱却是实打实的。 ——在初代种中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老唐分析说夏弥是色欲发作,而夏弥本人则将其归为心理问题所导致的。 “话说怎么不见凯撒来?”夜叉向路明非递出手中的那袋瓜子仁。 “凯撒在学院接受副校长的科技加持。俗话说穷人靠科技富人靠变异,他家那么有钱肯定是搞科技,下次见面他就是钢铁侠了。” 路明非随口扯着白烂话,他从包装袋里抓了一点瓜子仁拿在手里,随后用另一只手拉开车门,坐在了后车座上。 楚子航和夏弥倒是已经先入座了,杀胚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夏弥则恹恹的靠在车座上。 三人组还是三人组,只不过凯撒替换成了夏弥。 “那位少主没有来吗?不对,他现在是大家长了。是又有什么任务需要处理?”楚子航睁开眼睛。 “准确来说是代理大家长。”乌鸦发动了车子,“少主那边倒不是任务的关系,不过他最近确实很忙,所以安排我和夜叉来接机。” “当了代理大家长也要凡事亲力亲为?”路明非有些惊讶,“我记得蛇岐八家手下人才济济来着。” “本来是可以不用这么忙的,但有些事情其他人不是很好处理,少主只能亲力亲为的去做了。” 乌鸦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主要还是在收拾橘政宗留下的烂摊子。” “这么夸张?”路明非有些吃惊,要知道橘政宗这么马甲已经死了很久了,不至于到现在还对蛇岐八家有影响吧。 “确实如此,橘政宗的所作所为让家族和密党之间的关系重新紧张了起来……话说,我说这些事情,是因为大家曾经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路明非先生也和绘梨衣小姐关系不错,所以我才说这些的。”乌鸦的声音顿了一下。 “没事没事,大家都自己人。”路明非打圆场,“这位夏弥同学也是自己人。” “拜托,我都没进过学校诶。”夏弥叹了口气,“见过大一不上直接来实习的学生吗?我就是。” “抱歉……其实作为家族的成员实在是不应该说这些的,但各位是少主的贵客和朋友,我就自作主张的多嘴几句了。”乌鸦苦笑了一下。 “对养死侍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什么好印象吧?”夜叉不悦的撇嘴,“隐瞒着内幕把他宣扬成是‘在对死侍作战中身先士卒受伤,不治身亡’。这种官方说法在传出去之后让他在家族中又收割了不少好感,真是恶心。” “夜叉说的一点都没错,但是为了让整个家族保持稳定的运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乌鸦腾出一只手往嘴里塞花生仁,前方车流渐多,他快速变道,从车与车之间的缝隙中滑出去。 “同样为了让家族保持稳定的运行,少主逐渐削减着密党方面的制约,毕竟蛇岐八家曾经也是分裂的情况,如今好不容易重新整合起来,如果重新回到受人制约的状态的话,大家心里都会有所不满的。” “既然毒疮已经除掉,确实没必要一直管制。”楚子航点了点头。 “从密党手中重新取回自治权花费了少主不少功夫。而且就好像夜叉说的那样,关于源氏重工遇袭的真实情况,只有各位家主和我们这些少主的亲信才知道。” 乌鸦叹了口气,说起这件事情让他也觉得有些窝火,“橘政宗被塑造成在死侍入侵时英勇作战以至负重伤的英雄,而死侍的来源则是洛基之血,这个神秘的组织策划了对源氏重工的袭击。” “我还以为你们会甩锅给猛鬼众。”路明非拿出手机,慢慢的敲字。 “本来是这么想的,其实那也是对猛鬼众正式宣战的大好时机。但少主当时坚持对猛鬼众继续采用怀柔的政策。因此只好宣称是洛基之血策划了这次的袭击。” “就是说啊。”夜叉不满的晃了晃脑袋,“本来我都以为终于能把猛鬼众消灭掉了。但是少主实在是太温柔了,虽然作为家臣不应该这么说,但少主的这种性格果然还是很难管理好家族吧?” “中国有句古话叫慈不掌兵。” 夏弥恹恹的接过了话茬,最近她确实感觉不舒服,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听你们的描述,这位少主确实是优柔寡断了一些,而且我听说日本分部其实是黑道组织?” “是的,本家确实是黑道组织,而且在黑道中确实应该铁腕一些,这位夏弥专员说的倒是不错。” 乌鸦瞥了一眼身旁的夜叉,“不过这话由夜叉你说出来就很怪,再怎么看你也不是那种会为家族着想的家伙,说什么彻底消灭猛鬼众,说到底你也只是想打打杀杀吧?” “就不能两者都有吗?”夜叉耸肩。 “说起打打杀杀……”路明非开口提问,“你们少主现在还是奋斗在执行局第一线吗?” “除非特别高危的混血种,否则少主不会出面解决。但是在执行局的大事上仍然要少主做定夺,比如之前洛基袭击关东支部的时候,就是少主亲自带队去的现场。” “好像是大半夜的时候吧?真是劳碌命。”路明非叹了口气。 听到这话不由得让他有些感慨,特别是想到这只象龟的梦想其实只是润到法国卖防晒油路明非就更加难绷。 赫尔佐格用橘政宗这个身份将象龟绑到蛇岐八家的战车上,逼着他逐渐和理想背道而驰,而在橘政宗死后的今天,象龟居然还是不得安宁。 不过源稚生自己也很难完全割舍掉在日本的一切吧?或者说就算他有意让贤,内三家的身份也会让他难以逃离日本。 虽然很遗憾,但作为黑道上的少主,象龟大概这辈子都没什么机会见识法国的沙滩。 “话说几位吃饭了吗?其实今天晚上没有什么具体流程的。” 夜叉从副驾驶的位置上转过身来,“少主只是给各位安排了下榻的酒店,今天晚上其实是没有什么活动的,我们可以带各位逛逛哦!比如说玉藻前俱乐部之类的。” “夜叉你这家伙只是自己想体验才对吧?”乌鸦目不斜视,“绑着贵客一起去,是想让犬山家主请出干女儿们来招待吗?” “只是为贵客们感到遗憾啦,毕竟上次他们就没有去。” “玉藻前俱乐部?”夏弥歪头看向楚子航。 “咳。”楚子航轻咳一声,“就是漂亮姑娘俱乐部。背后是蛇岐八家中的犬山家,他们世代经营掌控着日本的风俗业。” “诶?这么了解~?”夏弥眯起眼睛,语气中流露出危险的意味:“师兄你的功课做得很不错嘛!” “……上次来的时候做了点功课。”楚子航老实回答,“当时蛇岐八家确实有在玉藻前进行招待的方案,但是被我们拒绝了。” “哦……那多遗憾啊!”夏弥病弱的娇笑了,目光中流露出杀机。 路明非汗毛倒竖,这状态怎么看都是师兄被拿捏的死死的啊,和真实本性同样脱线的诺顿不同,这位姑奶奶现在的表现简直像是个趁人不吐骨头的主。 “夏弥专员想了解一下吗?”乌鸦在前排问道。 “啊,谢谢,请跟我讲一讲。”夏弥笑着开口。 夜叉心说不妙,乌鸦这小子正在开车,看不到这位专员的表情,这种情况下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生气了吧? 大概是楚子航专员的女朋友?他上次来明明还是单身汉来着,居然这么快就脱单了……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夏弥专员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要吃人啊! “我说……乌……”夜叉刚想提醒乌鸦,但这时夏弥随意的递过来了一个眼神。 喜欢打打杀杀也擅长打打杀杀的黑帮成员夜叉,居然在那个眼神面前退缩了。 “嗯?” “没,没事……”夜叉的声音整个都低了下去,他端正的坐正了身子,这位不法之徒甚至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你继续讲。” “啊?”乌鸦有些莫名其妙的,“那我继续说了。首先当然是要从名称来介绍吧,玉藻前是中国传说中祸国殃民的妖狐妲己,被姜子牙赶出中国后来到日本,化名为玉藻前,最后被安倍晴明所诛杀。” “哦~~”夏弥点了点头,拉了一个长音,“原来是狐狸精啊~” 夏弥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瞟过楚子航,后者不由得坐得更加端正了些,而路明非则深刻的理解了何为如芒在背。 气氛冷到冰点,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夜叉都正襟危坐,如同回到认真听讲的小学时代,那个时候的夜叉还是个好学生。 只有开车的乌鸦不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仍旧在热心的讲解。 “说起来玉藻前可是家族中最奢华的俱乐部,而且说是男人心目中的圣地都不为过,就按我和夜叉举例的话,就算我俩连续逛一个月的夜总会,恐怕都比不上在玉藻前里转一圈收获大呢。” “是嘛,那肯定有不少漂亮女孩咯?” “毕竟毕竟玉藻前主打的就是漂亮女孩儿嘛,虽然说不上是玉藻前那种祸国殃民的级别,但也算集结了全日本最顶尖的美少女了。” “是嘛是嘛。”夏弥眯着眼睛笑起来。 “对啊。”乌鸦叹了口气,“说起来几位专员上次好像并没有选择玉藻前,实在是有点遗憾啊。” “哦~很遗憾嘛。” “当然会……”乌鸦的声音顿住了,他终于察觉到车里的氛围不太对劲了。 乌鸦缓缓转了转脑袋,他看到的是夜叉面若死灰的脸。这家伙打死侍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这种表情。 乌鸦咽了口口水,他把头转回去,专心开车。 “哎呀,我还想再听一点介绍来着。”夏弥侧了侧身子,把脑袋轻轻靠在楚子航的肩膀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明非觉得楚子航绷直了身板。 完了,路明非原本还以为师兄会是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一个,毕竟小龙女用情至深,上辈子还是因为爱情才被捅死的……不知道具体如何,总之被捅死了。 但这和剧本不一样吧,明明小龙女看起来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但是一旦涉及到这方面的问题整个人都变得危险得夸张。 收回前言,师兄这完全是被单方面玩弄于股掌之间啊。 “当时我们只是去吃了拉面。” 楚子航轻轻的叹了口气,“凯撒提议去玉藻前俱乐部,我的建议是去源氏重工的醒神寺。不过路明非因为犬山家主的原因否定了凯撒的想法,我们最后去了东京大学的后门吃拉面摊。” “是真的!”路明非连忙举手作证,“是我当时说不去玉藻前的。” “没有问你啦!”夏弥凶巴巴的开口,但是由于虚弱的原因,看起来反倒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猫。 “是真的。”楚子航稍微歪头看着夏弥。 这招非常好用,虽然以这个视角两个人并不能做到对视,但夏弥就是这样的女孩儿,无论嘴上再这么凶巴巴的说话,只要你看过去她就会软下来。 夏弥没说话。 于是楚子航就继续看下去。 “……好好好。”夏弥撇了撇嘴巴,慢慢把脑袋从楚子航的肩膀上挪开。“这么说的话就相信你咯。但是这种类似的事情以后绝对不能做,知道吗?” “嗯。”楚子航点了点头,“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没。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没什么力气,而且特别累……”夏弥叹气,“好奇怪,而且药物对我来说基本没用。” “等会儿好好休息一下吧。”楚子航伸出手,他揽住夏弥的脑袋,把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喂……!”夏弥的脸有些红。 “病人就好好休息。”楚子航用另一只手轻轻刮了刮夏弥的鼻子。 “哦……”夏弥闭上了眼睛,声音如同蚊呐。 收回前言,攻守之势异也。 路明非默默的别过了头,随后识趣地低头扣手机。 二百一十八章 黑暗历史 第219章 二百一十八章·黑暗历史 下榻的地点仍旧是在东京半岛酒店,还是上次的那个总统套间,虽然说这次一行人有男有女,但既然有单独房间的话也没必要再开新的。 话说每次居然都是在东京半岛住,蛇歧八家实在豪横,但未免显得有些生分了。 好歹他们和源稚生也算是一同打过死侍的交情,虽然路明非自己当时在摸鱼。 但既然师兄和老大和源稚生一起浴血奋战过,四舍五入他也算是和象龟过了命,这种情况下还要打发他们来外面住酒店真是不应该。 象龟还不如直接在源氏重工里给他们安排宿舍——这样路明非还能偷偷溜去找绘梨衣。 乌鸦和夜叉在把他们送到之后就离开了,毕竟看起来哥几个也没什么外出的意愿,这种情况下还是交了差回去比较好。最近有几个帮派出了点冲突,家族正是用人之际。 虽然这种事情很难用到大家长身边的家臣,但是夜叉和乌鸦是彻头彻尾的混蛋,他们热爱凑热闹,正如同他们热爱欣赏美女。 凯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eva发来的名单上并没有他的名字,但是校长方面的通知则是凯撒确实会到,而在那之前他需要在副校长那里待一段时间。 据说是副校长研究出了什么新东西,凯撒则是实验用的小白鼠。 生活乏善可陈,白王据说会在日本苏醒,并且逼格大的吓人场面也大的吓人。但现在看起来日本非常太平,世上无事发生。 路明非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电视上正放着最新的番剧,不过他倒是无心欣赏。他的注意力在手机里。 现在才晚上九点,夜生活刚刚开始,而他已经稍微有点饿了。 路明非想喊上师兄出去吃点宵夜什么的,上次在越师傅那里吃拉面的氛围就让他感觉很不错。可惜师兄现在正在照顾夏弥,后者不太舒服,在房间里休息。 不过龙类真的会生病吗? 路明非总觉得龙类都是顶夸张的生物,既然都能够不老不死了,生病这种小事也应该能够直接免疫才对。 老唐那边的看法也是小龙女在伪装成弱女子,好争取多和师兄独处的机会,但是看夏弥一路病恹恹的样子,还真不像是装出来的。 路明非百无聊赖的叹了口气,他再次看了一下手机,不过仍没有回消息。 这种情况下还是吃泡面好了。 “哟,我亲爱的哥哥。” 路鸣泽如同鬼一样冒了出来,在路明非的身后拍他的肩膀。 路明非默默叹了口气,“出场的也太突然了吧,连一点铺垫都没有,下次能不能换点有新意的出场方式啊?” “那下次就换成从电视屏幕里爬出来,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小恶魔在路明非的旁边坐下,伸手去拿桌面上摆着的赠饮。 “贞子的出场方式不适合你,能换成客厅里的老式电话突然响起来,然后同时在外面敲门吗?” “好槽,哥哥你的吐槽水平保持了一贯水准,看到你没有退步我真是深感欣慰。”小恶魔笑了一下。 “说起来好久没见过你了,自从尼伯龙根那边结束之后。”路明非收起了手机。 “我有告诉过你,奶妈组有另外的事情要做对不对?”小恶魔叹了口气,“我在和我亲爱的员工们奋斗在第一线呢,南美洲有点麻烦事需要处理。” “麻烦事?”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上次只有洛基在尼伯龙根吗?” “说起来他的手底下确实有不少小弟来着……” “他的小弟们在南美洲的热带雨林里寻找玛雅文化的遗迹呢。哥哥你了解玛雅文化吗?” “不了解,只知道玛雅人说2012年的时候大家一起完犊子。”路明非诚实的摇头,“而且据我所知玛雅文化最南也不过中美洲吧?南美洲也有吗?” “是这样没错,这个讲起来要很长,先剧透一下,洛基之血在寻找的是玛雅文化中的羽蛇神。” “我对玛雅神话还真不是很了解……从字面意思理解,羽蛇神大概就是长着羽毛的蛇咯?” 路明非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但那只是一个通知。 “听讲时请务必关闭手机。”路鸣泽叹气,“这种课程你们卡塞尔学院的教授都未必教嘞!” “学校都没你这么大架子!……”路明非叹了口气,随后把手机设置成免打扰模式。 “不错不错,哥哥你很听劝啊,事后稍微给你发点福利好了。” “免费福利吗?不免费的我可不接受的。” “哥哥你对我的刻板印象真是太严重了,重启之后怎么看我都不像是奸商吧。”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目前来看你确实不太奸商。”路明非叹气,“开讲吧路鸣泽老师,我想知道为什么南美洲也会有玛雅文明的痕迹。” “在小看龙类的同时,密党其实也小瞧了从前的人类。”路鸣泽摇了摇头,但并没有直接开口解释,而是换了另一个话题,“哥哥你知道白令海峡吗?” “亚欧大陆和美洲大陆之间的分界线之类的?从前坐航班倒是途径过几次。” “大约在一万年前,白令海峡还没有被海水淹没,在那时它是连接着亚美大陆的陆桥,人类和许多动植物通过这里,从亚洲移居到美洲。” 路鸣泽笑了一下,“当然,真实的情况并非如此就是了。” “真实的情况?”路明非皱眉,“不会又是和龙类有什么关系吧?” “答对了。人类并非自主前往美洲的,在一万年前的时候,是由于龙族的命令和带领,使得亚洲的人类奴隶经过白令海峡迁移至美洲大陆上,这就是美洲人的由来。” 听到这话让路明非有些沉默,跨越整个大陆的迁移在人类史上也是值得称道的壮举,特别是在科技并不发达的史前时代,没想到连这种事情的背后都有龙类的影子。 “这么一想还真是悲哀啊,就连开拓奋斗的目标都没办法自己选择吗?” “话不能这么说嘛,人类固然逃不开龙类的阴影,但在奴隶处境中做出的反抗也是很值得称道的。况且最后的胜者是人类而并非龙类,现如今,后者已经被打压得只能躲在世界的暗处了。” “这么说的话,真是想不出人类中到底出现了哪位猛人,居然能够带着大伙儿拿下黑王啊……”路明非挠了挠下巴,“毕竟黑王如果不死的话,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赢的吧?” “这个问题的答案,哥哥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才对……我曾经让你看过的,属于开局就进行的大剧透。” “真是由人类杀死的……黑王?” “确实如此。”路鸣泽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件事情我们以后慢慢讲,现在继续说关于玛雅文明为什么会出现在南美洲的原因。” “在龙类的带领和指引下,来自亚洲的人类奴隶第一次登上了美洲的大陆。他们在这里创建了新的文明和部族,并且远离黑王的视线,只有次代种们统领此处。这并非无望的生活,没有黑王坐镇此处,奴隶们生出了反抗的勇气,而他们也终于等到了反抗的契机——好战的龙类们果然再次开战。 “战争永远是龙族文明的主旋律,他们是和人类一样好战的种族,或者说人类之所以好战便是传承自龙类的本性。但龙类之间的战争剧烈程度比人类更甚。 “龙类的战争规模相当之大,并且演变出了独特的战争文化。他们习惯于倾尽手中的所有奴隶进行战斗,用一场战争去结束或许会长达千百年的烦扰纷争。奴隶战士们被集结在一起,在‘王之侍’的鼓舞下每个人都有着强悍的战斗力,饥肠辘辘而悍不畏死。 “承载了龙类历史的铜柱记载了这种龙类奴隶的战团,龙类的史官用龙文记录并描述那场景,说:‘暴土扬尘、铺天盖地,君王怒火如同风暴汇聚,席卷一切无谓凡人。’ “又说:‘放眼望去,四面八方满目兵戎。旗帜迎风猎猎作响,上绘诸王图腾,战启之时,风崩云毁,天地震动。’” “……这描述也太夸张了点吧?”路明非晃了晃脑袋,他试着想象那种规模,但完全没有概念。 “不,这只是奴隶战团的规模而已。”路鸣泽缓缓摇头。 “好战的次代种们会亲自登临战场,有时他们会化身为龙躯的形态,如同小山一样耸立在麾下的奴隶士兵当中,喷吐龙息时毫不犹豫的将面前所有人类尽数烧死,不分敌我,在肉体烧焦和死者的哀嚎声中放声大笑。 “以那样的身躯只是冲进敌阵就会溅起大量的鲜血,如果次代种以龙躯的身份进入战场,在开战之后,两军的主将极其默契的互相冲进对方的战团中收割鲜血。龙躯的强度要远远胜过人躯,初代种们就算只是简单的漫步就能够撞破无数人的脑袋。 “而等到收割结束之后,他们的龙躯上已经满是鲜血和人类血肉的残骸,至于人类奴隶们已经被碾成了血肉模糊的泥浆。刚刚还杀声震天的战场化为沉默的鲜血泥涂。随后两位站在血池之中的次代种相视一笑,默契的开始龙类之间的拼杀。” “但这样的办法太过消耗奴隶,毕竟人类也是一种财产和资源,除非嗜好战争的某些次代种,少有龙类会选择这么做。更多的时候,这些次代种会以人类的姿态出现,他们身着青铜和玉石质地的铠甲,乘坐在由几十名人类奴隶托举的大辇之中。 “车辇金碧辉煌,在外面悬挂着各种各样对龙类而言极其珍贵的宝石,用以彰显富足,而如果是强大的龙类,还会悬挂其他次代种们的头颅来彰显武力。 “车辇之上各样物品一应俱全,而除了次代种之外,还有精挑细选的奴隶少女,她们小心翼翼的侍候着次代种,好让她们的主人在战场上也能享受到宫殿般的待遇,或者说这些车辇其实就是缩小般的宫殿。但次代种并非好伺候的主,他们稍有不顺就要动手杀人。 “负责举辇的都是最顶尖最强壮的奴隶战士,也只有他们才能够举起如此沉重的车辇,不然就算有王之侍的加持也不能做到。 “当时在龙类的统治下人类连温饱都难以保障,更别说能够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了,但初代种就是要在孱弱的人类中选拔并培养出强壮的奴隶来。虽然他们培养奴隶并非处于好心。 “次代种乐于见到弱小的人类在龙族的指导下究竟能够走到何种境地,就好像人类训练宠物握手或者蹲下之类的指令一样,心血来潮的次代种们还会赐予这些奴隶珍贵的龙血,好教授他们简单的言灵,用以让他们互相搏杀来取乐。 “在没有战争的时节,他们就会用手下的奴隶战士代替主将间的厮杀,并在每次战斗中下注,好赢得财宝或者其他筹码。胜者会得到主人的嘉奖,但败者的结局不用我说你大概也知道。” “听你这么说,古罗马的斗兽场简直就像是过家家。”路明非缓缓的吐气,尽量平复着心情,听到这些黑暗的历史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嗯。”路鸣泽缓缓点头,“确实如此,可以说人类残暴的一面都是从龙类那里继承而来的。不及龙类也理所当然。” “不过居然教授人类言灵……我大概知道他们怎么死的了。” “这确实是最重要的契机,人类的奴隶战士们联合了起来,并密谋着反抗。终于,在某场次代种之间的战争中,双方的奴隶战士居然同时倒戈,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之后终于将两位次代种杀死。” “酷诶!”路明非低声赞叹。 “但这并非结束,在美洲大陆上还有其他的次代种,而这些无主的奴隶战士自然会被视作移动的财富,有能者则居之。在这种情况下,奴隶们组成了结盟并一路向南继续逃亡般迁移,在沿途撒下文明的种子,最终停留在了南美洲之中。这就是玛雅文明如此分布的原因。” “羽蛇神呢?我还以为它也会是次代种。” “的确是次代种,玛雅神话中的羽蛇神名为库库尔坎,是玛雅人心目中带来雨季,与播种、收获、五谷丰登有关的神只。” “听起来怎么像是个好神?”路明非愣了一下。 “那是玛雅人的描述,真实的历史是,海洋与水之王一系的次代种库库尔坎,一路追踪着南下的人类奴隶联军,并在南美洲截住了他们。 “但库库尔坎并非无智的龙类,他深知这些奴隶曾经杀死过次代种,如果一味的威胁只会两败俱伤,于是他向这些人类提出了条件,而作为回报,库库尔坎会用海洋雨水之王一系的权柄保佑他们的农业,为他们带来丰收。” “是什么条件?”路明非问道。 “当然是祭祀啦,我的哥哥。”路鸣泽笑了一下,“哥哥你应该知道玛雅文化中的祭祀吧?也算是比较有名的了。” “玛雅人的祭祀……”路明非的声音颤抖了起来,“他们的祭祀是……活人祭祀!” “回答正确。”路鸣泽笑着歪了歪头,“每个次代种的爱好都不尽相同,库库尔坎的爱好则是鲜美的肉食。奴隶们当时已经走投无路,毕竟当时能够杀死人躯形态的次代种也是趁乱,而面对龙躯的库库尔坎他们根本没有丝毫胜算,只能够接受这位次代种的条件。” “我要冷静一下……”路明非敲了敲脑袋,他缓缓的呼吸着。 电视上的新番还在放映着,姣好的少女音和黑暗时代的历史一同在路明非的脑袋中交织作响。 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声开口:“整个人类的历史都这么黑暗吗?” “大抵如此。不过历史有多黑暗,英雄的光芒就有多耀眼,哥哥你不要太难过,毕竟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况且库库尔坎的尸骸也已经被我这边回收了。” 路鸣泽顿了一下,“洛基之血的目的就是这位次代种的尸骸,他们需要这些有冠位的龙躯,不过我有提前预判到就是了。” “那还真是谢谢了。”路明非露出了一个无力的笑容。 “哎呀呀。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哥哥你这么消沉,搞得我都有点内疚了。” 路鸣泽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不过现在时间还早,我带哥哥去放松一下心情?” “嗯?” 玛雅线其实本来是要作为一个篇章写的,在龙二和龙三之间,但是种种原因导致被砍掉了,只能用这种单元讲出来。 二百一十九章 准备(2) 第220章 二百一十九章·准备(2) 路鸣泽不怀好意的笑着,他的目光缓缓打量着路明非,就好像这位哥哥是什么可口的食物。 “喂喂喂……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你说的放松不会是让我去牛郎店重操旧业吧?” “没想到哥哥你还挺惦记风俗店呢,是想要再次续写高天原的传说吗?”小恶魔局促的笑,“别露出那种表情啦,带你去男性向的风俗店怎么样呢?” “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色诱打败?!”路明非义正严词,“既然如此放松就免了吧,发点福利来我就很高兴了。” “福利随着游戏进程再逐渐解锁吧,现在是感情咨询时间。”路鸣泽露出了一个贱兮兮的坏笑,“想不想知道上杉家主为什么不回你消息?” 路明非默不作声,尽量在小恶魔面前装出一副‘说的什么啊完全听不懂’的表情,但他很快就败下阵来,脸上爬满窘迫。 “……我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何止明显,简直写在脸上了。我可不记得哥哥你有一直低头看手机的习惯,这种情况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吧。还是说楚子航和夏弥在那里秀恩爱让哥哥你备受打击,所以急着从上杉家主那里找安慰?” 路鸣泽换了一副恶狠狠的嘴脸,“楚子航他们居然当着你的面撒狗粮,真是太过分了,干脆让我去把他们拆散好了!” 听到这话让路明非惊了一下,他伸手去敲小恶魔的脑袋,“喂喂喂,我警告你别乱来啊。” “开玩笑的啦,哥哥你下手真重。”路鸣泽捂住脑袋,“不过说起这一对倒是让我想起来一件事情,温馨提示一下,夏弥生病是因为炼金术方面的事情,而这个问题需要等老唐来日本之后让他帮忙解决。” “炼金术?怎么回事?”路明非惊了一下。 “洛基在升格仪式上动了手脚,除了芬里厄的血肉之外,他还窃取了一丝格莱普尼尔的力量融入其中,夏弥在吸收力量的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遭到了格莱普尼尔的束缚,虽然只有一小部分,但还是会造成影响。” “好麻烦的家伙……”路明非皱眉。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削弱大地与山之王的力量,然后伺机将她杀死,有了格莱普尼尔的限制,他或许真的能做到也说不定。 “不过交给老唐就好了,恢复人躯的诺顿在炼金术的领域上仍旧是无可争议的王座。纵使奥丁在炼金术上表现出天纵之才,但也绝无可能望诺顿的项背。正如同猛虎再如何矫健也无法像雄鹰一样在天际翱翔。关于炼金术,诺顿得天独厚。” 路鸣泽顿了一下,他站起身来,随后走到了靠窗的位置,“哥哥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位置和权力的关系嘛?” “是和陈雯雯吃饭的那次吗?”路明非看着小恶魔,随后开始回想这个谜语人说过的权与力之类的话。 “所处位置的高低决定了一个人视野范围的大小、以及能在他的鼓掌中能执握多少权力。其中得天独厚者便是着冠之人,他们都坐在王座上,视野与权力与生俱来,至于其他人想要坐上王座就需要花费一点心思了。” “早过了封建时代啦!这种话给我少说点。”路明非没什么好气,“整天权啊力啊什么的,重启之后我还以为你能改好一点。” “哥哥你不用急着否定。”路鸣泽笑着去看路明非。他的微笑甘饴无比,其中藏着致命的毒药。 ——“毕竟你我都知道谁才是那个生来着冠的人。” 空气有些沉闷,小恶魔刚刚把电视关掉了,这种情况下连一点杂音没有,路明非被迫和路鸣泽对视,正如他被迫必须直面这个问题。 但好在他很快就找到了解决办法,这种情况下正面回答没有半点好处,最好是做到‘顾左右而言他’。说话的最高艺术。 体现在路明非的身上就是吐槽。在面对槽王时,话术再犀利的雄辩家恐怕都会感到深深的无力,正如你永远无法把沉重的话题应用在搞笑角色身上一样。 “哼,大家都知道有个典故叫沐猴而冠,都什么年代还要搞王权神授,生来着冠的其实是猴子才对。”路明非哼哼。 小恶魔有些怜悯的看了一眼路明非,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并未选择继续逼问,而是选择附和了这个槽:“就算是猴子里面也还有齐天大圣这种狠角色呢,哥哥你这是在自夸吗?” “和我贫嘴的家伙已经够多了,说重点。”路明非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好吧好吧,”路鸣泽无奈的摊手,“真实的道理非常简单,王冠的数量是有限的,世界上不可能凭空出现新的王,想要成为新王就要从血泊之中拾起旧王的王冠。 “如果体现在洛基身上的话,那就是用无数次代种的尸骸堆积而成的冠位,他需要吞噬这些力量好使自己成为新王。” “成为龙类对他的诱惑力有那么大吗?”路明非不禁摇头,“我觉得作为人类其实也蛮好的,他在一帮混血种里呆着就不会觉得有心理压力之类的?” “单凭长生不灭这一项就有十足诱惑了吧,至于人类在混血种中是什么感受,谁知道呢?” “当时没把他做掉真是可惜……” 路鸣泽耸肩,“再懊恼也没办法。他已经吞噬掉芬里厄的力量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哥哥你应该着眼未来的事情才对。” “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吧,我现在只想搞点宵夜。” 路明非摸了摸有些干瘪的肚皮,“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好像是在说‘哇未来副本真的很难,少侠不如氪一单吧’,之类的商店老板。” “你不氪金我也会发福利的,这一点倒是可以保证。毕竟白王这种东西还是完全死透比较好,在这件事上全世界都应该达成共识。” “这话我爱听,免费福利多一点就更好了。” 路明非顿了一下,他的表情摇摆不定,最终还是有些犹豫的开了口,“那个……回归最开始的问题,绘梨衣为什么没回我消息。” “啧啧啧,果然还是回到上杉家主的事情上了。哥哥你现在的表情就好像被暗恋的女生甩了一样,至于这么忐忑吗?”路鸣泽挑眉。 “好啦……快点说。”路明非双手合十作拜佛状。 “好吧好吧。”路鸣泽摊手,“半小时前源稚生在带她吃饭,地点是你们上次家庭聚餐的chateau joel robuchon,上杉家主在吃饭的时候如入无我之境,这点哥哥你也是知道的,或者干脆就是手机被源稚生收了起来。” “没想到象龟的家教还挺严格……” “只是在提防小贼而已,平时哥哥你跟上杉家主聊聊天也就算了,属于小打小闹,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是现在你本人就在日本,说不定上杉家主就被你忽悠着离家出走,源稚生也得好好防贼才是。” “象龟来真的啊?”路明非有些无奈。 “初次见面就亲切得像多年未见的老友,第二次见面居然是在离家出走的路上撞上了你,就算说是巧合也不会有人相信,而且居然直接就被你拐去了情侣酒店。这么熟练的流程肯定是早有预谋才对。” 路鸣泽惋惜的叹气,“哥哥你在源稚生的心目中已经和淫贼没什么两样的啦,真不如当时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呢!那样的话你现在就已经入赘蛇岐八家了,源稚生则是你亲切的大舅哥,在各种方面都能够给予支持。” “别在这挑拨关系啊你……”路明非有些紧张,“象龟虽然脑子不是很好使,但也不至于这样想吧。而且当时那种情况我只能去旅馆吧,在外边晃悠明显要更危险一些。” “这话你去跟你的大舅哥解释啊,而且非要住宿的话住普通旅馆不就好了,干嘛选情人旅馆呢?”路鸣泽狭促的笑。 “那是绘梨衣选的……”路明非的声音低了下来,随后叹了口气,“算了,这理由确实不怎么牢靠。” “别消沉啊哥哥,我其实是支持你泡到上杉家主的,和重启前不太一样,虽然她这次并非白王复活的关键钥匙,但是我总觉得上杉家主身上还是有和白王相关的东西……” 在听到这话之后,路明非沉默了一会儿。 “说详细点。” “苍白的皇帝拥有黑色皇帝尼德霍格三分之二的伟力,曾经煽动了三分之一的龙类构成反叛的大军,并与黑王所率领的军队作战。 “我刚刚和你讲了次代种之间互相作战的场面,但是他们与黑王白王之间的战役相比,简直就像是孩子们在用泥巴小人打仗。” “倒也不必从盘古开天地说起啊……说重点。”路明非叹气。 “只是简单的举例说明罢了,从黑王对白王的重视程度,大概可以推测出其本身的实力。倒不如说,哥哥你觉得,曾经让黑王付出惨重代价的苍白皇帝,其本身有着何种的伟力呢?” “没有概念。”路明非老实的摇头,“我连次代种之间的战争规模都想象不出来,你现在让我想象白王的实力,这实在有点超纲吧。” “算了,从某种程度上说想象力贫瘠也算是好事。毕竟无知者无畏嘛。”路鸣泽叹了口气,随后轻轻笑了一下,“说起来,要不要重启《东京爱情故事》的拍摄?” “饶了我吧……虽然我没恋爱过,但是恋爱这种东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强行被旁人摩擦出火花吧?你以为你是丘比特啊?” “我如果真的是丘比特倒还省事许多,那样的话直接对着你和上杉家主张弓搭箭就行,可惜了。” “这么听起来爱神还真是恶劣。” “神一般都是恶劣的,毕竟是基于龙类的原型而进行的创作。” 小恶魔低头看了一眼腕表,皱了皱眉,“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本来还想安排哥哥你和上杉家主见面来着。不过这个时间点还是算了吧。” “这么好心?”路明非有些吃惊。 “不要会错意了,上杉家主是稳定的战力,我只是在尽可能的帮你集结军队。至于哥哥你把她当做皇后还是瓦尔基里则全在你。” 路鸣泽伸手扶正领结,“而且关于她身上和白王相关的事情……我暂时没法看清。需要哥哥你去近距离接触一下,我好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用你说我也会去的,但是象龟那边怎么办?按你的说法象龟觉得我是淫贼啊,不可能让我接近绘梨衣的吧。” 路鸣泽叹了口气,“新的作弊码,blind love。用它和上杉家主创造独处的机会好了,至于去哪里都无所谓。” “blind love……”路明非轻轻念出那个单词组合,“盲目之爱?” “爱情总是盲目的嘛,也有人说爱情也使人盲目。”路鸣泽坏笑,“第三种解释是上杉家主分不出帅哥和衰哥的区别,所以才会爱上哥哥你。” “请勿一直嘴损。我有问题要问,这些作弊码的原理是龙文吗?” “嗯哼,和‘不要死’一样,本质上都是龙文构成的言灵,只不过是用英文的形式呈现了出来。有什么问题吗?” 路明非认真的看着路鸣泽,“你有办法将其他文字转化成龙文对不对?” “从理论上来讲,这需要掌握文字本身所蕴含的力量。但很可惜,世界上知道这种技巧的不会超过三个人。就连耶梦加得所掌握的也只是元素而非文字。” “这个办法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沉默。 “好吧好吧。”路明非叹了口气,“也没打算直接就能从你这里得到答案。” “能理解龙文就已经可以了。强行执着于语言、或者文字本身所蕴含的力量,结果只会把自己逼疯。”路鸣泽叹了口气,“不要心急,哥哥。如果命运错轨的话,或许你会体会到那种感觉也说不一定。” “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路明非问。 “没有感觉。” “没有感觉的……感觉?奇怪的说法。” “对,没有感觉。”路鸣泽悲伤的笑了一下。 ——“因为你从未出现过。” 喜报 喜报 作者被不知名的虫给咬了,过敏出了好多痘,正在往医院去,今日噶了。 ———— 补一下,这个状态码不来一点字。哥们休息一段时间。 正好重新调整一下大纲,我需要把所有的伏笔全部回收起来,然后写出一个自认为绝对够份量的场面。 —————— 9月1号复活。 二百二十章 奇迹之行(1) 第221章 二百二十章·奇迹之行(1) “还是去那个拉面摊吗,少主?” “嗯,绕一下吧。正好是久违的宵夜。”源稚生将蜘蛛切插入车门的凹槽里,微微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非常忙,不管是洛基之血还是猛鬼众都搞得他焦头烂额,但最重要的还是学院那边派来的精英小队…… 他倒是对小队的成员没什么意见,毕竟再怎么说也是曾经一起并肩战斗过的伙伴之类的……好吧现在只有楚子航一个人。 让源稚生放心不下的其实是路明非,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感情方面,这小子肯定对绘梨衣有意思而绘梨衣貌似也喜欢他。 前面那个‘肯定’其实带有推测的意思,但后面那个‘貌似’则更偏向板上钉钉一些。毕竟绘梨衣的喜好他这个当哥哥的还是清楚的,那种关切劲儿绝对掺杂了感情。 好消息是这段时间路明非很老实,学院来日本分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这家伙并非透露出‘去找绘梨衣’之类的意图。 不过绘梨衣也没透露出‘去找sakura’的意图,源稚生知道绘梨衣有路明非的联系方式,大概也知道路明非已经到了日本,这么听话倒是让他感觉有些意外。 虽然很不情愿,但老爹至少有一点说的是对的,绘梨衣的血统纯度高得惊人,就算如今已经趋于稳定,血统也仍是极其优秀的。而路明非的血统也是s级,绘梨衣就算能够和路明非在一起,也只会为他们的生活埋下不幸的祸因。 譬如樱井明,那个孩子的前半生就是在所谓的疗养院里度过的,而他父亲的血统甚至只是有些微的不稳定,仅此而已。 源稚生觉得自己需要承担起一个恶人的角色,至少在老爹死后的今天,必须有一个恶人站出来统领蛇岐八家。 阅历不够的话就用威严来弥补,这个道理源稚生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老爹的稳重平和就足以让他统领蛇岐八家,但源稚生不行,因此只能从威严上面下功夫,如果展示不出太冷漠的威严就少在众人面前露面,营造出代理大家长和天照命的神秘感来。 这办法相当好用。就是挺累的。 樱把车子平稳的停在了东大后门的小街上,说起来这里的拉面摊还是源稚生上次和凯撒小组他们一块儿来的,当时三位专员婉拒了玉藻前和醒神寺宴会的两个提案,说是要在东京寻找‘着名的xx仙人’之类的。 拉面摊的老板是个很有趣的老人,源稚生对他很有印象,之后也私下和樱来过几次。倒不是他不想自己来,而是樱实在寸步不离,这姑娘哪里都好,唯有认死理这一点让人挺难办的。 夜幕已深,小街上渐起萧瑟的秋风,吹散簌簌的枯叶。源稚生关了车门,和樱一起朝拉面摊走去。 “哦!源警官,樱小姐,这么晚了还来吃拉面啊!”越师傅隔着老远就殷勤的招呼。 对于一个很可能老眼昏花的老人来说,可谓是敏锐的视力。 “是啊。最近出了个棘手的案子,局里很忙。”源稚生和樱在拉面摊前的长椅上坐下,随后开口抱怨。 “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像越师傅这样在街上卖拉面啊。” “说的什么话,我卖拉面是因为我只会卖拉面,源警官这样的人才还是在正途上发光发热好咯!”越师傅笑了一下,他的笑容极具感染力,常年的接客待人磨砺出了这样温暖的笑容。 “没想到我居然要在一个拉面摊上放松……”源稚生笑着叹气摇头,不知为何他在越师傅身边确实能够感到久违的放松,“还是老样子,我要一份豚骨拉面,樱你呢?” “我也一样好了。” “好嘞,两份豚骨拉面。清酒要吗?” “给我来一瓶吧。” “嗯,两份豚骨拉面,还有清酒。”越师傅拿出一瓶清酒放上来,“豚骨拉面马上就来,请先喝清酒好了,樱小姐要开车的话……我这边有茶可以吗?” “嗯,谢谢了。”樱点了点头。 越师傅拿出一个暖水瓶,又拿出了一个外壳已经生锈掉漆了的铁盒子,上面用日文写着‘信阳毛尖’,他打开盒子,内部倒是很干净,并且额外套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青翠的茶叶。 “少泡一点哦,晚上喝茶会影响睡眠的!”越师傅笑着将铁盒递给了樱,随后开始忙碌起拉面来。 “嗯。多谢。” 樱认真的泡着茶,用暖水瓶倒水时茶叶在水中上下翻飞,源稚生手里握着清酒瓶子,看着那些茶叶微微出神。 印象里也有一个人会这样泡茶。倒不如说他的身边只有这一个会喝茶的老头儿,不过他不在了。 秋风有些凉意,源稚生感觉到稍微有点冷。 源稚生来到这个拉面摊吃面是纯属偶然的事情,但他也没想到能够在越师傅身上得到和橘政宗那样类似的亲切感,好像两人之间是很亲密的老朋友,只是好久未见,再见时对方准备了可口的拉面来招待。 在这里吃拉面能够让源稚生久违的感到放松,于是他总会抽空来吃一碗拉面,说是对现实生活的逃避也好,说是对故去老爹的怀念也好,总之他正在此处。 源稚生看向萧瑟长街的尽头,尽头处就是另一个繁华的世界,东京在夜晚也仍旧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巨人,但对源稚生来说却是巨人的尸体,他很想从这个地方逃离出去。但总之他仍在此处。 “说起来……”越师傅闲谈般开口,“源警官说最近有一个棘手的案子,方便透露吗?” 源稚生和樱对越师傅隐瞒了身份,在这位拉面师傅面前,他们不再是黑道家族中的代理大家长和家臣,而是警务厅中冉冉发光的新人警官和他的副手。 “哦,这个啊……”源稚生轻轻晃了晃脑袋。 “我很担心会是什么凶杀案之类的呢,虽然杀人凶手大概看不上我这种糟老头子,但还是想知道一点具体的细节啊。”越师傅不好意思的笑笑。 “并不是什么凶杀案,越师傅不用担心。” 源稚生斟酌了一会儿,随后开口讲述,“说起凶杀案更像是怪盗之类的吧,有位收藏家的藏品莫名其妙的失窃了,拍摄下来的影像中只捕捉到了‘犯人戴着胡狼面具’这一线索,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了。因此至今也没有侦破。” “不是杀人案件我就放心啦。”越师傅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只有胡狼面具这一项线索吗?” “是的,从现场调查来看,对方确实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就算是监控拍摄到的画面,也只能提取出胡狼面具这种几乎没有参考价值的信息。” 源稚生叹了口气,他确实编造了一个行窃案,但故事的梗概和结果却并没有什么两样。 “即使以警方的力量,通过胡狼面具这一线索也只能找到埃及文化的民间博物馆,或者干脆就是帽饰店之类的东西。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了。” “好棘手啊……在这个年代居然还会出现这样的怪盗吗?”越师傅有些吃惊。 “对啊,简直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在进入监控的死角后犯人就消失了,消失点附近路口的所有监控都被我们翻来覆去的调查,但是完全没有发现哪怕一丁点人影,执……警务厅出动了几乎所有的警力,却至今收效甚微。甚至有几位外地前来学习的警官也参与了调查工作。” “确实像是棘手的案子啊。”越师傅若有所思的点头。 “唉。好麻烦,而且我还是这项案件的主要负责人。”源稚生有些苦恼的叹气。 “真是不愉快的工作啊……不过既然是休息时间就不要聊工作上的事情了,能够完全休息好也是工作的前提条件嘛。” 越师傅出声宽慰,随后在汤锅中捞起了拉面,“两位的豚骨拉面好了,还是先吃着拉面好好放松一下吧。” 源稚生无奈的笑了一下,本来就是来这里放松的,没想到还是自己给自己找起不愉快来,真是本末倒置。 家族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代理大家长的处理,无论是追捕洛基之血,抑或是蠢蠢欲动的猛鬼众,或者让人不怎么省心的几位总部专员。 而且最近还有许多血统纯度较低的专员出现请假的现象,理由无一例外的都是“因病故请假”。这件事情还是樱告诉他的,事后需要好好调查一下才行。 源稚生摇了摇头,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丢到了脑后。 “我开动了。” ———— 路明非伸了个懒腰,在执行局干了一整天的活儿,这个时候连他也觉得有点累了。 来到日本分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们倒也没有闲着,被源稚生编入了执行局,作为临时专员活动。 每天的任务大概是和执行局的大伙儿一起处理各项事务,以及想办法寻找压根不存在的洛基之血的下落。说起来这个坑倒是自己给自己挖的,导致现在每天到处奔波。 不过倒是也有好消息,譬如老唐成功打赢复活赛……好吧复活赛已经打过一次了来着,确切来说是老唐成功复刻了赫尔佐格的技术,用他制作影武者的办法做出了接近初代种级别的肉身。 不过老唐还并没有来,准确来说是只来了一次。老唐和奶妈组在遥远的美利坚,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路明非问他在做什么,老唐只是回复说在兼职哆啦a梦。 兼职哆啦a梦这点倒是真的,毕竟这家伙甚至抽空来给自己送了道具。 在恢复人身之后,老唐做的第一件事是去大吃了一顿,弥补一下许久未曾满足过的口腹之欲。 第二件事就是和康斯坦丁研究了一下捆着芬里厄的格莱普尼尔,随后加以破解。第三件事是用空间开辟来给路明非送道具;顺便帮小龙女解开了格莱普尼尔的束缚。 小龙女一扫阴霾,转而和楚子航在尽可能的程度上畅游日本。好似新婚夫妇度蜜月。 反倒是做完这一切的老唐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目前和奶妈组一块儿在美利坚干活,她们那边也已经解决了南美洲的事情,完事收队。 从这个角度看来这家伙实在是比哆啦a梦还忙,虽然看样子老唐本人也乐在其中就是了。 至于这位哆啦a梦为路明非送来的道具……并非战斗方面而是实用方面的,非要明说的话就是帮路明非泡妞用的。相比之下连小恶魔的作弊码都显得逊色了一些。 ——因为小恶魔压根就没说这个作弊码要怎么用。 路明非其实已经试过作弊码了,使用方法是直接念出来,毕竟小恶魔的作弊码都是这么用的,但是无效。 随后他试了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但仍旧没有发生任何效果。而且奸商并没有售后维修这种服务,他试着联系路鸣泽,但甚至路鸣泽整个人都消失了。 何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blind love。或者说:盲目之爱。 小恶魔让路明非用这项言灵创造和上杉家主独处、或者说见面的机会。但似乎路明非现在已经用不上了。 毕竟有哆啦唐梦帮忙嘛。 炼金术真是方便啊,只需要运用已知的知识进行排列组合,就能有无数可能性。 弗拉梅尔只是掌握了炼金术中的三大王国就成为了密党中炼金术领域的领袖,而奥丁和洛基这类能够搞事的家伙无一例外都对炼金术有着深厚的造诣,就连赫尔佐格都能够用炼金术制造强度逼近次代种的影武者。 路明非对炼金术的了解已经可以算作深厚,但即使是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譬如空间开辟。这种力量只能够由完全理解了炼金领域的人才能够开通,并且需要有次代种以上的力量才能够做到。 如果开something for nothing的话倒是可以试试,但是路明非对炼金领域的理解并没有达到那种如臂使指般的流畅。 但好在路明非身边还是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譬如哆啦唐梦同志,而老唐为他带来的道具虽然说并不是任意门,但其实上和任意门也差不太多了。 附带着空间开辟力量的道具……从任何程度上来说都是神器般的东西,而且和洛基那种短距离、并且一次就废弃的道具不同,老唐的道具不仅可以进行远距离的开辟,而且蓝条非常长,足够相当多次数是使用。 源稚生觉得绘梨衣很乖,因为这段时间她都没有表现出想和路明非见面的意思。 但实际上…… 二百二十一章 奇迹之行(2) 第222章 二百二十一章·奇迹之行(2) 路明非和绘梨衣讲过世界上其他地方的故事,在绘梨衣眼中世界是稀奇古怪的,其所有的构成都是基于动漫中的故事和设定,千奇百怪又热闹非常。 纠正绘梨衣这个观念费了他不少功夫,而这个努力在重启前他就做过,但那时只能算作一次简单的尝试,充其量只是在夜幕中朝着远方灯火通明的城市投去远远的一瞥。 当时由于龙血的侵蚀,绘梨衣的身体状态相当不稳定,也正因如此他们必须早早结束旅行,将绘梨衣送回蛇岐八家。基于时间原因,路明非只能够潦草的和绘梨衣讲述一遍他所认知中的世界,并且说完之后也不知道绘梨衣能不能完全听懂。 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绘梨衣在血统稳定药物的帮助下已经不会再出现被龙血侵蚀的问题,而既然身体状况已经可以放下心来,那么也是时候带她看看这个世界了。 绘梨衣说世界是由蛇群守护的漂亮宝石,但如果真的有什么不长眼的蛇群,那就由他去把蛇群全部杀死好了。 路明非握紧手中的道具,那是一个黑色的魔方,质地温润犹如玉石。 由老唐所制作的杰作,其中蕴含着足够开辟空间的力量,可以达到类似任意门的效果。 路明非闭上眼睛,缓缓唤醒其中的龙文,老唐用一种匪夷所思的办法将龙文和炼金矩阵以及符号结合了起来,据说灵感来自于赫尔佐格,‘用许多bug拼凑出一个可以完美运行的程序’。 无数金色的字符在魔方之上浮现,路明非默默扭动着道具,小心翼翼的调试着坐标。 一个烂熟于心的坐标。 ———— 绘梨衣把自己的小玩具收了起来,她刚刚洗过澡,现在正在往她的背包里装道具。 首先当然是小黄鸭,虽然sakura说不用带玩具也可以,但是这是第一个写上sakura名字的玩具,具有十足的纪念意义,所以她还是决定带上。 其余的东西倒是好敲定,零食和饮料是必须的,可以补充体力或者作为消遣,正式用以充饥的干粮则是草莓酱面包,她和sakura一人一份。 装备的话……手电筒,望远镜……虽然以她的视力来说并不需要这些,但是仪式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探险家们都会准备这些,当然还有指南针。 以及最重要的手机,她用这个来拍风景照。 绘梨衣拉上了粉色背包的拉链,想了一会儿之后,又从背包中拿出了小黄鸭装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做完这些之后,绘梨衣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耐心的等待着sakura。 在血统稳定之后,源稚生也逐渐解除了对绘梨衣的限制,没有龙血的侵蚀,也就不必担心绘梨衣会陷入失控之类的状态,当然也就没必要像关押犯人一样关着她。 基于这样的原因,绘梨衣的出入逐渐趋于自由,医疗检查的频率也越来越低,并且源稚生也放任了她往家里带玩具或者零食的行为。绘梨衣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了。 女孩儿房间中的布置已经和从前判若两样,除了增多了大量玩偶之外,零食储备和漫画书的数量也在大量增加。 漫画种类繁多,不仅有少女漫和热血漫,还有大师级别的漫画作品,她一边阅读一边在现实世界中印证漫画情节的真实性,最后得出一个令人沮丧的结论:漫画和动漫确实都是假的。 增加的东西还有她的衣服,从前的绘梨衣只有好几套一样的巫女服,虽然她这样的姑娘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显得好看,但女孩儿们的衣服就好像她们的毛绒玩具一样,永远不会嫌多。 绘梨衣的衣橱里已经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漂亮小裙子,甚至连衣橱也已经换了一个,因为之前的那个衣橱显得有些小了。 倒不是说绘梨衣独自买了这么多漂亮衣服,契机在于乌鸦和夜叉……那时绘梨衣的血统刚刚·稳定下来还没有多久,出行时仍需要有保镖看护,并且这个保镖通常情况下都是源稚生。 但是好巧不巧,源稚生那天有一个相当棘手的任务需要处理,于是他便派可供信任的家臣来看护妹妹。 乌鸦和夜叉确实是可以信任的家臣,但源稚生还是低估了这两个家伙的离谱程度。 那天源稚生放心的让他们去带绘梨衣,自己则去出任务。在处理完任务后,源稚生和樱一起回到源氏重工,老远就瞧见一辆货车停在源氏重工的门口,乌鸦和夜叉两位值得信赖的家臣正在指挥卸货。 货物的种类则是应有尽有,从巨大版本的轻松熊到漂亮的女装,以及各种这样的鞋子,最离谱的是一个黄铜质地的浴缸。而且看样子还会卸上很久。 源稚生黑着脸走过去,两个傻宝则乐不可支的上前邀功,说看护工作顺利完成,但凡是绘梨衣小姐透露出‘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完成收购。 樱保持了一贯平静的表情管理,但眼角有些微的抖动,源稚生猜她是在努力憋笑,在叹了一口气后源稚生幽幽开口,问你们怎么知道绘梨衣想要呢?她总不可能一样一样写下来吧? 于是他就听到了夜叉拍着胸脯,近乎骄傲的回答: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绘梨衣小姐虽然没有明说想要,不过凡是她视线停留超过三秒的东西,我和乌鸦就全部都买了回来。 源稚生非常无语,但是看到绘梨衣在一旁目光闪闪的样子却又觉得心软,也就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也正是在此事之后,源稚生更加放宽了对绘梨衣的限制,最终几乎不做管制……直到路明非来日本。 除了娱乐设施和衣服之外,还有一些生活用品的数量也在增加,譬如茶具甚至厨具。 增加茶具的原因是绘梨衣在尝试了解橘政宗之前所研习的茶道,因为哥哥也在悄悄尝试这个,所以她也跟着试试。 不过她的尝试并不太成功,也并未能够体会到茶道的魅力,在茶水方面她和sakura的看法一致,那就是好苦。 在放弃茶道之后绘梨衣转向了学习厨艺,因为不是每次吃到的食物都能够让她称心,龙血纯度高的另一个苦恼是各类感官都异常敏锐,譬如味觉。 明明是同一家店,今天还很好吃的天妇罗很可能明天的口味就差了一点点,就算是最顶级的老饕都很难品尝到那一点小小的差异,但是在绘梨衣尝起来就会觉得不够味道。 哪怕差一点点味道也是不够味道,而这对于这位食神来说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在数次体会到这样的差异之后,绘梨衣终于忍不住了,既然不能够保证别人的出品那就保证自己的。 基于这样的想法,绘梨衣开始通过网络视频学习厨艺,但‘视频眼前看,厨艺心中涨’这种事情显然不太可能,手上的实践是必不可少的一环。为此她央源稚生帮忙置办了一个厨房。 于是这么一来她就可以自己给自己下厨吃了,毕竟不会自己做饭的食神怎么好意思自称食神呢? 更何况她真的是食神,仅凭火候一项来讲,绘梨衣的敏锐感觉就能够让她找到最完美的火候,更别说需要刀工之类的菜了。 混血种是各行各业中的精英,而绘梨衣则是混血种中的顶尖存在,如果她愿意成为一名厨师的话,假以时日必定会被冠上食神的名号。 时间一天天过去,绘梨衣的房间也变得越来越有生活气息,正如她本人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儿一样。 她在所有的家具上贴了可爱的卡通贴纸,同时用马克笔写上自己和sakura的名字用以宣誓主权。虽然不知为何哥哥每次看到后都会眼角跳动。 除此之外她还买了几个花盆,在里面栽种了几朵花。说是花倒也不恰当,因为种子是最近才栽种下去的,还不知道究竟种下了什么。 那天绘梨衣正在街上闲逛,在途径一家花店时,花店老板自来熟的凑了上来,那位中年妇女目光如炬,逮着绘梨衣就是一阵夸夸,最后赠送了一些种子给绘梨衣,说是会带来好运。 于是她就在花店老板的建议之下买了几个花盆回来,包括浇水用的水壶之类的一整套道具,虽然那些不知名的种子到现在好像还没发芽。 绘梨衣抱着背包,坐在沙发上耐心等了一会儿,然而sakura竟然还没有来,于是她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 她不时抚摸过家具上的贴画,指尖在马克笔写就的‘sakura绘梨衣’字迹上停留良久,绘梨衣看着那两个名字,一边用指尖轻轻点着,一边露出温暖的浅笑。 时间静默如同种子缓缓生长,她为花盆浇了水,但仍旧不知道在土壤中会长出什么样的芽,也不知道那些芽会开出什么样的花。 就在绘梨衣开始数天花板上的纹路时,一阵嘈杂如同电视机雪花噪点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响起,她转身,看到sakura奇迹般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而他的身后,一个黑色的通道正在缓缓闭合。 “呼……”路明非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抱歉来晚了,今天执行局人手不太够,被拉着加了会儿班。” 绘梨衣站起身子,她伸出双臂和路明非拥抱了一下,后者的手倒是有些无处安放,只得经典举手投降。 绘梨衣抱了一会儿,随后松开双手,她从口袋中拿出了纸笔,慢慢写字给路明非看。 “sakura现在也在执行局吗?” “嗯,我们被你哥哥拉壮丁了嘛。”路明非摸了摸绘梨衣的脑袋。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会自然而然的做出这种亲昵的动作了…… “说起来,我好像很久也没有见到哥哥了。”绘梨衣继续写。 “毕竟现在已经是代理大家长了嘛,当然也会更加辛苦一点。”路明非无奈的笑了一下,随后换了一个话题,“想好今天要去哪了吗?” 听到这话之后绘梨衣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绘梨衣低头写字。 “很多地方都想去……但是不知道要选哪个,好苦恼。” “没关系,只要是绘梨衣想去的地方,我都可以带你去的。”路明非出声宽慰,“哪里都没问题的,我之前和绘梨衣说好了的。” 绘梨衣点了点头,随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相册里翻找起来。她在里面存了好多世界旅游圣地的图片和攻略图。 路明非耐心的等着。老唐的魔方道具还能够再用很多次,这一点他丝毫没有担心。青铜与火之王的出品绝对有质量保证。 空间开辟可不是用来偷跑进绘梨衣房间里好让他当田螺小子的,有了这种任意门级别的神器当然是带着绘梨衣满世界欣赏风景了。 既然绘梨衣想要见到真实的世界,那他就带绘梨衣到这个世界上的各个地方去看一看。和动漫作品中所描绘的并不一样,真实的世界自有其壮阔和美丽之处。 这段时间里路明非已经和绘梨衣跑了不少地方,他们在白令海峡看白鲸们嬉戏打闹,那些庞然大物们发出千奇百怪的歌声,以绘梨衣的耳力能够很清楚的听到那些鲸歌,于是女孩儿的脸上显露出欣喜的表情。 他们在格陵兰的冰盖上看北极熊捞鱼吃,看海豹们拍着肚皮嬉戏,夜幕中幸运的出现了极光,那些光束翩然起伏如同女神的裙摆,绘梨衣在一阵阵寒风中小脸通红。 以绘梨衣的血统来说那些寒风并不算什么,她那高纯度的龙血让她能够轻松抵御严寒,那么她脸红则完全是因为开心和激动。 他们在巴尔干半岛的夜晚中寻找吉普赛人的篝火堆,能歌善舞的民族围着篝火唱歌,火星飘舞着升上黑色的夜空,橘红色的暖光映亮绘梨衣的脸,在一阵阵悠扬婉转的歌声中,她的眼睛弯得像月牙。 那时路明非看着绘梨衣笑起来的样子,突然想到《论语》中的故事,说古时候孔老夫子跟自己学生聊天,问大伙都什么志向。有的说要治理国家,有的说要当个祭司,总之都是些出人头地的志向。 末了一个叫曾皙的哥们说,我的志向就是春天的时候,和几个好朋友带着几个小孩儿到沂水里游泳,在舞雩台上吹吹风,再一路唱着歌儿回家。 路明非是在课堂的拓展阅读上看到这个故事的,当时他心说太他妈的对了,就该这么过,没事就和朋友们游游泳吹吹风唱唱歌才对。 他觉得曾皙这兄弟是懂生活的,而这么懂生活的人着实不多。 而看着绘梨衣的笑容时路明非终于知道自己的志向是什么了,他就想带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到处跑一跑,然后看着她发自真心的笑。 和绘梨衣以及老唐这帮兄弟们在一块儿,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下去,仅此而已。 路明非出神的笑了一下,就在这时,绘梨衣鼓起勇气般的举起了手中的小本子。 “今天不去看那些地方了,我想去看看sakura长大的地方。” 二百二十二章 奇迹之行(3) 第223章 二百二十二章·奇迹之行(3) 在听到绘梨衣的话后,路明非愣了一下。 真是从未设想过的回答,他这些天带着绘梨衣满世界到处跑,也去了不少地方,每到一处这姑娘就欢呼雀跃得不行。 路明非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导游一样为绘梨衣挑选着旅行的目的地,有自然奇观也有人文景观,他向绘梨衣展示这个世界上的壮阔,而任何长着心的人都会被那样的景色所感动。 但是现在绘梨衣说想看看他长大的地方。 路明非搜肠刮肚的寻找着家乡中是否有哪些景点,但最终还是得出了一个令人失望的结论。 从风景上讲,自己生长的那个城市实在不怎么样。 “我的家乡没什么可看的……比不上之前的那些风景,可能会让绘梨衣失望……要不换个地方?” 绘梨衣面无表情,但缓缓摇了摇头,她把背包背了起来,这是黑道公主准备出发的标志动作,随后她用一只手举起手中的本子,在路明非的面前晃了晃。 “好吧好吧……” 路明非挠了挠脑袋,看这架势今晚肯定是要回家一趟了。虽说老家那个地方还有一尊名叫奥丁的大神,但老唐说对方已经离开了尼伯龙根,应该不会惊动到这家伙才对。 “那么,”他舒了一口气,随后重新握住手中的魔方,发光的龙文缓缓浮现,“准备出发了。” 绘梨衣的眼睛亮了一下,她乖巧的凑近路明非,伸手握住了路明非的手背。 比起路明非的手来,她的手实在有些小,但是老唐的这个道具在设计时便是如此,如果需要两个人一起传送的话,必须要有肢体上的接触。 路明非需要动手扭转这个魔方来调整坐标,所以绘梨衣只能这样从外面摸着他的手。从某种程度上讲老唐可能是故意这么设计的,因为从前他带路明非传送的时候就不必这么麻烦。 路明非对女孩儿露出了一个平和的微笑,随后他示意由绘梨衣来拿着魔方。 绘梨衣乖乖的从路明非的手中接过那个道具,路明非伸手从外面握着女孩儿的手。 触感柔软纤细,顺滑得像是名贵的绸缎。 路明非微微施力,女孩儿的双手在他的指引下扭动着魔方。 借助着绘梨衣的双手,路明非开始缓缓校准着目的地,那是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坐标。 曾经有一个名为路明非的人在这个地方生活,从懵懂无知到长大成人,在无数糗事和孤独中步入真实世界的帷幕,他离开了家乡,认识了一些朋友又依次失去,最后连他自己都死在了某个地方。 ——本该死在某个地方。 但是在路鸣泽的帮助下重启。 重启吗?不,路明非其实并不觉得那是重启,比起重启来他更愿意称其为‘重生’,带着更加庄重和肃穆的意味。 命运如同夜空中的星座,早在星空成型之时就已经写就,无人可抗无人可驳,路明非的命运也该如此,但在路鸣泽的帮助下他逆转了命运,获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 第一个路明非死于怯懦和无能,他死的时候无数混血种雀跃欢呼,庆祝终于除掉了整个世界的祸害。 而第二个路明非再次从自己的家乡重生,他的第二段人生仍旧从这里开始,再度出发、但不再重蹈覆辙。永不孤独。 绘梨衣在路明非的指引下扭动最后一层魔方,闪烁着光芒的龙文从六面漆黑中缓缓浮起,于是她的手中便握住了一团嵌着星星的夜空。 女孩儿握住了一团星夜,而男孩儿握着她的手。 ———— 纽约。布鲁克林区郊区。 罗纳德·唐哼着不知名的美国小曲儿,他一手提着肯德基的袋子,另一只手的食指上套着一个钥匙,此刻正转得不亦乐乎。 酒德麻衣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沿着纽约布鲁克林区的轻轨线一路向前,就在她忍不住要开口询问的时候,这位龙王吹了个悠长的口哨。 “芜!我的出租屋回来啦!” 远处轻轨线的旁边耸立着一个破旧的老屋,而且看样子似乎没新租客住进来,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连那个老房东大概都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有这么一间寒舍。老唐当年住在这里的时候,老头儿经常性忘记来收租。 老唐有些高兴,能够再次见到自己的狗窝让他倍感快乐,他转身朝酒德麻衣挑了个眉,随后递出手中的食品袋。“要来点美利坚的炸鸡块吗?” “不了,”酒德麻衣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摆了摆手表示拒绝,“作为忍者,保持身材是基本要求,油炸食品对我来说太超标了。” “不喜欢吃炸鸡的人注定度过一个失败的人生。”老唐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随后从袋子里捏了个炸鸡块送进嘴巴里,他一边咀嚼一边继续含糊不清的哼美利坚小曲儿,钥匙串在他的手中哗哗作响。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出租屋的门前,老唐打量了一下破旧的房门,随后拿出钥匙串,他把那些钥匙一个接一个的摸过去,神情专注如同鉴宝。 “我记得您从前也是顶尖猎人来着。”酒德麻衣打量了一下面前这说是寒舍都算抬举的屋子,“住得倒还真是清贫。” “山不在高嘛。从此之后这里会作为龙王故居对游客开放的,门票的话我准备收一百美刀,你觉得怎么样?”老唐终于摸到了正确的那个钥匙,他伸手把钥匙插入锁舌,声音仍旧清脆。 “如果作为龙王故居的话,一百美金的定价属实有点良心了。” “我还觉得有点太黑心了呐。”老唐笑了一下,按住门把。第一次下按并未成功,因为整个门把手似乎都已经锈蚀,他停顿了一下,伸手按第二次。 门开了,铁门吱吱呀呀,被推开时带起翻腾的灰尘,尘土伴随着阳光一起翻涌,暖和的光线被拉长成一段段帷幕。 “嚯,达尔文效应。”老唐笑了一下,随后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护住了手中的炸鸡袋子。 “是丁达尔效应才对。您的理论知识好像还有待提高。” “理论是最靠不住的东西。”老唐撇嘴,“不过那个名词我其实知道的。” “哈?”酒德麻衣有些无语,于是她想到那可能是老唐开的玩笑之类的东西。 来自龙王的玩笑,倒是蛮一本正经的。 灰尘逐渐平静下落,这时酒德麻衣才看清出租屋里的情景。 此处只能够用逼仄来形容,各种生活用品和锅碗瓢盆堆放在一处,上面已经沾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床铺上也是这番情景,被褥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整张床还保持着主人离开时的样子。被褥有些凌乱,显然老唐的睡相并不怎么好。 在床头的墙壁上贴着印第安纳·琼斯的大幅海报,此刻已经褪色泛黄。笔记本电脑放在床头柜上,上面也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它的主人从前用它来打星际争霸。 一旁的衣架上挂着几件衣服,清一色都是黑色,和印第安纳·琼斯同款的牛仔帽挂在最上面。 “哦豁,没想到还在~”老唐有些开心,他拿起那顶牛仔帽,伸手拍打掉帽子上的灰尘。 “真是有年代的爱好啊。”酒德麻衣点了点头,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此处,作为一位龙王的居所,这里未免显得寒酸了一点。 “牛仔精神是和侠客精神一样的东西啊,如果你要研究美国文化就绕不过西部的牛仔,就好像研究中国文化就绕不过侠客一样。当然,后半句有点片面。” “说起来您对日本文化有研究吗?突然想听一听龙王对日本的评价了。” “很抱歉,但其实我目前还没有研究日本文化,所以还是不做评价好了。” 老唐缓缓将被拍得稍微干净了一些的牛仔帽戴到头上,“不过我倒是有看辞世诗之类的,比如‘人生五十年,与天地相比,仅是如梦又似幻’……巴拉巴拉之类的,但是研究了一半又去看现代诗了。” “对现代诗也有研究?”酒德麻衣微微挑眉,她知道这位龙王确实在文化和历史方面颇为感兴趣,没想到居然还涉猎现代诗。 “到处看一看才能进步嘛,就好像炼金术方面都能有人走出新路来,文学方面当然也是一样的了。”老唐微微耸肩,他再次看了一会儿自己曾经的蜗居,记忆如同潮水上涌。 “从某种方面上来讲确实如此。”酒德麻衣若有所思的点头,“就连忍术在现代都和高科技相结合呢。” “想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咯……”老唐走到床头柜旁边,开始尝试抢救他的笔记本,“话说拍卖会是在明天进行来着?那个叫做希尔伯特·让·昂热的也会来对不对?” “的确如此,和他一起来的应该是那个叫做凯撒的贵公子,您在哈萨克斯坦和他们见过。”酒德麻衣顿了一下,“以及负责举办拍卖会的主办方,其实是汉高家族的人。” “嚯,全是老朋友啊。”老唐缓缓点头,“最好别再打起来才好。” “我们只是提供售卖而已,又不确保售后。”酒德麻衣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老唐只觉得这个女人就连无奈的样子都挺好看的,“只要让昂热校长拿到屠龙道具就好了,其他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况且就算是汉高也不敢这么乱来的。” “我倒是担心汉高会不会竞价,万一希尔伯特·让·昂热那边买不到就难办了。毕竟老牛仔也在哈萨克斯坦见过我的七宗罪。” “这个倒不用担心,昂热带着凯撒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您可能不太清楚,凯撒·加图索是混血种家族加图索家的少爷,他的家族掌握有惊人的财富,并且非常骄纵着这位纨绔子弟。拍卖一定没有问题,只不过是密党出血多少罢了。” “算了,出血越多越好嘛,反正拍来的钱是要进我们腰包的。”老唐笑了一下,“只是可惜了,本来我是想亲手杀死李雾月的。不过听你讲了希尔伯特·让·昂热的故事,那还是把这个机会让给他好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相信他一定会那样做的。”酒德麻衣顿了一下,声音稍微显得有些奇怪,“能问一下您为什么总是叫昂热全名吗?” “大概是印象深刻的原因?”老唐挑了挑眉,“反正明明当时是这么跟我介绍的,并且点名说他的言灵是‘时间·零’。你知道的,这玩意儿是屠龙专用的宝刀,我理所当然的会关注一下。” “那么我觉得还可以向您介绍一下汉高先生的全名,毕竟他的言灵也是对龙宝具的‘圣裁’,但是您好像对他还挺有好感?”酒德麻衣有些好奇的问道。 “毕竟大家都是牛仔嘛,区别就是他是旧时代的老牛仔而我是新时代的牛仔……好吧,我其实很羡慕这家伙能亲身经历西部时代但我却错过了。” 老唐深深的叹了口气,“在中国错过三国没能匡扶汉室,在美国错过西部时代没能亲身成为一名牛仔,这么看来我的龙生还真是失败。” “有必要提醒您一下,公孙述好像是和汉政权作对的人,您的行为大概是在颠覆汉室吧。”酒德麻衣笑了起来。 “……这件事情我其实已经知道了,还请不要再提了。” “好吧好吧。”酒德麻衣努力憋笑,和暴怒的称号完全不同,这位龙王倒是平易近人的可以。 轻轨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此处出租屋的旁边常有列车往来,老唐曾经的出租屋生活其实充满隆隆声。无论白天夜晚,铁轨响动的声音和非人的心跳一起共振。 但现在老唐好像和人类并没有什么两样。 老唐叹了口气,正想要再发表一下看法,但在列车的隆隆声中,他突然顿住了,神色凝重。 “额……老,不。罗纳德·唐先生?” “啊。没事没事。”老唐舒了一口气,重新放松下来,“刚才我的道具跟我的联系断了一下,我还以为明明那边出事儿了。” “道具?” “帮明明追我弟妹用的,不对,现在应该还不是弟妹……算了,反正总会是的。” 老唐摇了摇头,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为了方便查看明明的进度,我往里面塞了一个可以和我单方面联络的活灵。” “……我突然觉得您大概会和薯片聊得很来。” “只是单纯的关心兄弟而已。”老唐没什么底气的反驳,“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刚才有一个瞬间,那个道具里的活灵断开了和我的联系……不过应该没什么事儿吧?” “毕竟我造的东西,品质还是有保证的。” 二百二十三章 家庭晚宴(1) 路明非缓缓吐气。 他和绘梨衣穿过了由炼金道具所开辟的道路,此刻正身处一条逼仄的狭窄暗巷之中。 这是经过考虑后选择的地点,目的是为了掩盖行踪,毕竟瞬间移动这种能力实在显眼,而寻找这处坐标着实让他废了一番功夫。 他横跨海洋,从日本开辟了一个通向自己家乡的通道,从任何角度来讲这种事都是可以归于神话级别的故事。 不过这次进行传送的时候好像有点……卡顿?此前历次的传送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而且空间开辟从理论上来讲是不会出现这种类似读条的停顿的。 不过既然平安着陆,大概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路明非松开了握住绘梨衣双手的手,就在刚才他还能这么做,理由是传送时必须有肢体上的接触,但既然现在已经传送已经完成,再摸人家小手就未免有耍流氓之嫌了。 他慢慢舒了口气。 绘梨衣把手中的炼金道具交还给路明非,随后有些好奇的抬起头,打量着四周。 暗巷里有什么好打量的呢?绘梨衣却显得兴致勃勃的样子,她抬起头,看到黄昏的天空。 “绘梨衣?”路明非开口提醒,“还是先出去吧?这里有点窄了。” 绘梨衣默不作声的点头,随后迈开步子向巷子外走去。 今天的女孩儿穿着紫色镶黑色蕾丝边的公主裙和她最喜欢的高跟短靴,即使是重启也没能让她的审美有任何改变——之前旅行时的绘梨衣也是类似打扮,就连是去格陵兰岛看北极熊时她也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漫步雪原上时就好像一朵款款摇曳的红花。 不过以她的血统其实不需要依靠棉衣御寒,所以路明非也就没有纠正。 两人步出暗巷,来到了街上。 正是要做晚饭或者吃晚饭的时间,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几个小孩儿在路边嬉闹,一个妈妈从街边的店铺中叉着腰走出,身上还系着未来得及解下的围裙,她泼辣的冲那群孩子喊了几句什么,于是那群小兽般活泼的小孩儿便四散回家,其中一个垂头苦脸的正是她家的孩子。 一处小食摊上热热闹闹的围了两层,老板夫妇两人在此处卖油茶,下了班的人们在这里买上几碗打包带走,算是解决了晚上的吃食。 路明非小时候就印象着有类似的事情,他和路鸣泽放学回家,叔叔指了指房间说今晚没饭,给你们买了油茶,挂在房间门把上了,赶紧去吃。 夕阳西下,天空被映成漂亮的粉色,夏末的云朵喝醉酒一样摇摇欲坠,几乎要跌到人的身上来了。 嘈杂的人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虽然并未久违,但路明非还是怀念着老家的烟火味儿。老家实在是个适合养老的地方,如果他没有走上屠龙这条路的话,或许会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也说不一定。 绘梨衣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从未感受过这样浓厚的生活气息,东京那个快节奏生活的城市没有这样的场景,而源氏重工则是另外一个精密齿轮构成的机械,没有任何市井的生活味道。 路明非带她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东西,她在格陵兰岛上见到了爱斯基摩人的冰屋,在黑夜里的旷野上和吉普赛人围坐火堆,看他们且歌且舞,唱起古老神秘的歌谣。 但是这些东西都不是她想要的,绘梨衣最想了解的是sakura,或者说路明非。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sakura,但应该是喜欢的,具体原因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只是觉得莫名其妙的熟悉,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曾经见过。 喜欢一个人就应该了解他才对,绘梨衣和sakura一起见过了这个世界上的很多地方和美景,无论是草原冰原大海还是沙漠都已经涉足,在sakura的带领下她觉得世界真大又真小。 觉得世界真大是因为sakura的原因。因为sakura告诉她说这些地方只能算是整个世界的冰山一角,还有好多好多地方连他也没有去过,只是简单的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 而觉得世界真小也是因为sakura,在绘梨衣的眼中他几乎无所不能,他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也能够做到很多堪称奇迹的事情。 在sakura看来,简单的跨出一脚就能够从东京直接到达另一个大洲的土地,这种力量绘梨衣只在神话中见过,而sakura好像就是神话中的角色一样,整个世界都尽在他的鼓掌。 “这就是sakura长大的地方吗?”绘梨衣低头写字,随后把本子举起来给路明非看。 “嗯。我从小就住在这里,一直到我高中毕业之后。”路明非温和的浅笑着,只是看到绘梨衣,他的内心深处就好像就会不自觉得变得柔软起来。 “sakura的家在哪边?” “我住在叔叔家里,方向的话……大概是在这边。”路明非指给绘梨衣看,“从前我总在这条路上走哦,因为旁边就是网吧,绘梨衣知道网吧吗?” “知道游戏厅,网吧大概差不多?” “嗯。我当时还是去的黑网吧,因为年龄不够只能去那种地方,到处都是烟味啊什么的。当时的我打星际争霸打得很凶也很厉害,所以就一直玩那个。” “我玩《街霸》,和哥哥一起的。但是哥哥总赢我。” “《街霸》啊……源稚生很厉害吗?” 绘梨衣点了点头表示肯定,随后在小本子上写字:“我很少赢他。” “那下次我帮绘梨衣报仇,我在这方面玩得也很不错的。”路明非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绘梨衣的脑袋。 这种亲昵的动作并未引起绘梨衣的反感,恰恰相反,绘梨衣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像一只粘着主人的小猫。 她享受了一会儿,随后再次掏出小本子。 “想听sakura讲讲小时候的故事。” “嗯……这个的话……”路明非收回了手掌,随后出神的抬头,但随后看到的场景让他原地呆住了。 面前是一个骑着电驴的中年男人,他的车把手上挂着两份油茶,想必是家庭主妇今晚倦得下厨,于是打发他出来买两份油茶充当晚餐,而现在他正是买了晚饭要返程回去。 中年男人梳着又土又潮的小分头,跑腿任务并不正式,于是穿着上也略显草率,夏末的傍晚已经有些凉意了,但他却仍旧穿着短袖和大裤头。 “明非?!”叔叔看着眼前的路明非和绘梨衣,似乎被惊掉下巴。 “额……”路明非干巴巴的举起手打招呼,“叔叔好……这么巧啊?……” ———— 十五分钟后。 叔叔麻溜的收拾着客厅里的桌子,路明非则战战兢兢的在一旁打下手。 那两份油茶已经被放进冰箱里去了,难为婶婶给他面子,没有当着绘梨衣的面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只是在开门后经历了短暂的震惊。随后婶婶开始动手从冰箱里找食材,一边找一边埋怨路明非说临时带女生回来也不说一声。 表弟路鸣泽已经开学了,现在的路鸣泽大概已经在美利坚的国土上和洋妞火热的打成一片。重启前他因为签证问题被耽误了一年的时间,这次倒是没有出现相似的问题。 从某种角度上讲确实是好事,因为这样可以省去‘因为签证问题先去日本旅游一趟’的支线任务。 路明非实在不想看到叔叔一家再出现在日本了,有着白王这个不稳定因素,日本实在称不上是旅游的好地方,特别是这个世界线的白王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婶婶挑了些食材就往厨房去了,好在冰箱里的新鲜食材还有很多,今晚想吃油茶纯粹是心血来潮。末了婶婶吩咐叔叔安排绘梨衣好生歇着,顺带把客厅里的桌子再收拾收拾,给人小姑娘泡杯好茶。 其实客厅里总是一尘不染的,但既然来了客人,婶婶是怎么看都觉得还不够干净。 绘梨衣倒是坐不住,她有些局促的看着忙碌的叔叔和路明非,终于拽了拽路明非的袖子,写字说想去厨房给婶婶帮忙。 何等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按理说没有让客人帮忙打下手的道理,但看着绘梨衣那个目光连婶婶都不好说出拒绝的话来,只是半埋怨半关心的给绘梨衣围上了围裙,说穿着这么漂亮的裙子进厨房,弄脏了实在是可惜。 厨房中传来切墩的声音,婶婶好像在低声和绘梨衣说些什么,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叔叔收起了毛巾,在被擦得铮亮的桌面上摆了几个空茶杯,今天大概算是重要日子了,虽然说路明非这小子一声不吭就带同学回来,但该贡献的好茶叶是绝对不能缺的。 他缓缓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随后用眼神示意路明非也坐下。 路明非坐在叔叔的对面,此刻倒有些如履薄冰,明明是已经住了十几年的家,现在局促的却有点像外人。 “怎么突然回来了?”叔叔压低声音问道,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盒,习惯性的抽了一支烟拿在手里,却又想到什么似的,把烟重新塞了回去。 “学校那边有个实习考察,地点安排在中国,我顺路回一趟家。”路明非不动声色的扯谎。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倒是并不错,虽然地点有些出入。 “你同学……嘴巴不舒服?”叔叔迟疑的开口。 路明非心说错啦,这姑娘现在其实蛮健康的,而且声音也很好听,可惜没办法把话说出来。 高纯度的血统让绘梨衣的语言具有近乎龙文的表现,这种情况就连老唐这种初代种都没有出现过。路明非从前也没有细想,难道是白王血裔一脉的特殊能力? “她其实声音很好听的。只是这段时间声带有点受损,所以没有办法说话。” “那就行那就行。”叔叔舒了一口气,“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不能说话实在可惜了。名字是叫上杉绘梨衣?日本人?” “嗯,她家在日本,哥哥是个蛮有名的实业家。” “富家的小姐啊。”叔叔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后换了严肃的语气,“明非,你跟我说实话。” “啊?”路明非惊了一下,印象里叔叔这么严肃的语气似乎就没有几次,此刻不由得正襟危坐,仿佛回到被婶婶训的时候。 “你小子这次回来是不是带她见家长的?”叔叔声音严肃,“而且听你的说法,之前是不是已经见了人家女方的家长了?” “之前……之前确实见过。她家里只有一个哥哥,人挺好的。” 路明非说得结结巴巴,眼下这情况实在没有一点防备,原本他还以为今天会和绘梨衣去南美洲的原始丛林抓虫子,或者在安第斯山脉找拖家带口的棕熊。 但没想到绘梨衣一句话给他支回老家来了,如果仅仅这样也还好,他计划带着绘梨衣去什兰中学或者河边的小路上逛逛,说sakura我从前就是在这里被老师罚站之类的巴拉巴拉。 好巧不巧的就是遇到婶婶今天晚上懒得做饭,派叔叔去买油茶喝,更好巧不巧的就是他居然和叔叔迎面撞上。 “人家哥哥对你印象怎么样?”叔叔接着问道。 路明非思索了一会儿,他实在不清楚象龟对自己究竟是什么看法,但既然现在自己也算名副其实的s级,就算是正常看待也该不错才对。 想到这里,路明非略略点了点头,“大概还不错吧。” “那就行。”叔叔点头,“刚才在街上的时候,我看你还摸人家小姑娘头来着,进展到哪一步了?” “其实还没建立关系……”路明非没什么底气。 “都带回来见家长了还没有确定关系?” 叔叔一副你骗鬼呢的表情,“明非啊,咱们老路家的人哪有这么腼腆的,叔叔当年追你婶婶的时候也是大大方方的,该说就说,男人追女人不算丢人!” “那就算是……没有正式建立关系吧?大概。” “意思是差临门一脚?”叔叔挑了挑眉,随后豪气干云的拍了拍胸脯,“好说!包在叔叔身上,等会吃饭的时候叔叔帮你打助攻!” 路明非愣了一下,印象里叔叔在饭局上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千杯不倒的酒量,难不成在当僚机上也有独到见解? “嗨——”仿佛看出了路明非的疑虑一样,叔叔伸手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放心吧明非,老路家的男人办事儿,你放一百个心!” 二百二十四章 家庭晚宴(2) 虽然是临时决定做晚饭的,但准备饭菜并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婶婶的手艺如何,路明非是知道的,可没想到绘梨衣居然也下厨做了几道菜。 说起来绘梨衣的房间里确实增设了厨房,不过路明非倒是没有见过这姑娘下厨。想来食神确实是要在家中常备一个厨房的,喜欢吃什么随时都可以做。 不然怎么会被称作食神呢? 晚饭是四菜一汤,作为家常菜来讲已经颇为丰盛。婶婶其实也是能做几道硬菜的,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露两手,但是眼下没有提前准备食材,是临时用冰箱里现成的食材做的。 但家常菜也很不错,从前在学院啃德国肘子已经啃得路明非想吐,依稀记得重启前大一刚入学的时候他还觉得食堂挺好吃,结果不到半年就退化成了和芬格尔一样只会在宿舍躺尸叫外卖的生物。 食堂的德国菜系连芬格尔这个地道的德国人都不爱吃,而在学校除了外卖就是外卖的日子着实让人和钱包一起发出感慨。 虽然后来当上学生会主席后,路明非倒也度过了一段改善膳食的日子,不必每日硬啃德国肘子。 毕竟再怎么说也算个主席,是学生会的牌面和领袖,衣食住行上肯定要按照最高标准设定。而且比起前任学生会主席凯撒来,路主席已经可以算作是低调中的低调。 不过养尊处优的环境并没有让路明非的胃口因此变得更刁,说是山猪吃不得细糠也好,说是喜欢吃家常菜也罢,他最喜欢的还是婶婶从灶台上捣鼓出来的饭菜。家常菜。 这种说法不无道理,有人说做好大菜容易但想做好家常菜难,因为家常菜是最考验功夫的菜,毕竟细微之处才能见到真文章。 路明非倒是不在乎这些,他只看到绘梨衣围着围裙端着饭菜过来,女孩儿小心翼翼脸庞微红,漂亮的脸上写满了期待。 于是路明非心中咯噔一下,他觉得自己好像被m500直接射了个对穿,感情丘比特拿的不是弓箭而是大口径炼金左轮,怪不得爱情这件事上最容易闹出人命,无数男女因此死去活来。 倒不是说丘比特这小子现在才来射路明非,大概是曾经就给过一箭,但怕路明非死得不够透于是换了把左轮枪再来补个刀。 这下倒是真死透了。路明非看着绘梨衣怔愣出神,心里猛不丁冒出一句古诗叫‘为君洗手作羹汤’。 一想到这位黑道公主居然也能围着围裙下厨,切墩烧锅炒菜一丝不苟,伴随着火焰燃烧、热油迸响做出一道好菜来,而且是为了他做的好菜。 何等的温柔何等的贤惠,路明非看着女孩儿感觉心里软得像棉花,他几乎要被绘梨衣的温柔给化掉,这种情况下就算绘梨衣给他端黑暗料理上来他都眉头不皱的大快朵颐,还要一边吃一边暗赞说好姑娘好姑娘,这场景真想一直看一辈子。 丘比特扔掉炼金左轮,反手拿出了加特林机枪。 婶婶端来了碗筷,一边暗戳戳的指责路明非没有眼力见,于是后者赶忙从绘梨衣手里接过菜盘放在桌上。 叔叔取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此刻正在摆杯子,婶婶埋怨说吃饭就吃饭,怎么又要喝酒,明非酒量不大,人家绘梨衣一个小姑娘能跟你这种老酒坛子喝酒啊?再说不是说好戒酒的? 叔叔嘿嘿一笑,手里倒酒的动作却没有停,他说绘梨衣来家里做客也算大事一桩,这种情况下喝两杯也不算犯禁,同时朝路明非递眼色,大概是说老路家的人做事你放心。 路明非心说那我确实挺放心的,没想到叔叔这边主打的居然还是酒后吐真言这一招,他知道叔叔在酒场上无往不利,而且据说叔叔当年最终能拿下婶婶就是靠的酒后吐真言真情告白的这一招。 但是绘梨衣的酒量岂是叔叔能够抗衡的?高纯度的龙血能够帮助她快速分解酒精,在龙血的帮助下她能够真正的做到千杯不醉,只怕叔叔把珍藏老酒全部贡献出来也无济于事。 路明非不由得想起曾经的某个夏天,他和芬格尔在宿舍里不堪蚊虫侵扰,就连点蚊香都作用不大,蚊子嗡嗡嘤嘤好似哭丧。 最终芬格尔振臂一呼说他妈的跟蚊子拼了,随后点燃黄金瞳,硬是燃烧了半个小时的黄金瞳,给自己累得半死的同时也把蚊子全部吓跑。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龙血还真是赖皮般的万能。 绘梨衣抿了抿唇,她在婶婶的招呼下慢慢坐在了沙发上,整个人显得有些拘谨。同时也带有隐隐的期待。 这还是她第一次到别人的家里来,而且还是sakura的家里。之前进门的时候如果不是有sakura在身边,她几乎就要紧张得转身跑掉了。 但好在叔叔婶婶都是很亲切的人,不然她还真不一定有坐在这里的勇气。 今天的晚饭在家常菜范围来讲已经十分丰盛,但对绘梨衣来讲其实并不算什么,她平素用餐都是在chateau joel robuchon,而那家米其林三星对她来讲充其量也只能算作食堂。 普通的食堂就已经足够奢华,但从哪方面来讲这里都不如chateau joel robuchon远甚,可绘梨衣仍旧生出不自觉的紧张来,大家都落座之后她就觉得心跳得好快,就连从前历次离家出走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或许是在sakura家的原因?况且今晚的饭菜她也有功劳,学习做菜已经有不少时间了,但做给别人尝还是第一次,就连哥哥都没有体验过绘梨衣亲手做晚饭的待遇。 不知道大家吃起来会不会觉得好吃。 婶婶帮绘梨衣解开了围裙,女孩显得又期待又拘谨。 围裙是粉白色的旧围裙,已经服役多年,朴素中又带着些许破旧。 此刻这件旧围裙被脱了下来,于是完整的显露出了绘梨衣的漂亮裙子,就好像一位洗尽了铅华而显露出本来尊容的公主。 大家洗过了手,今晚有些仓促的家宴就这样开始了。 宴会一边倒的以绘梨衣为中心展开,不是说叔叔婶婶无视了路明非,而是绘梨衣自带的光环实在太过亮眼,不自觉的就会成为宴会的主角。 叔叔豪气干云的给绘梨衣倒酒,老路家的人说到就做到,况且酒后吐真言这点他是屡试不爽,作为明非坚实的后盾,帮侄子套话这件事他势在必行。 对于喝酒这方面,绘梨衣倒没有任何扭捏的样子,婶婶在旁边苛责叔叔说哪有这么劝人家小姑娘酒的,结果这厢绘梨衣摇摇头表示没事,随后亮出小本子:“叔叔喝酒。” 叔叔自然是高高兴兴的和绘梨衣碰杯,但看到那几个字反倒让路明非心里咯噔了一下,差点再犯ptsd。 路明非悄悄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来了个狠的,强烈的疼痛驱散了烦人的回忆,并且提醒他说现在就是现实。 不做梦的感觉真好。路明非狠命掐自己的大腿,舒服得直哆嗦。 “明非?”婶婶皱眉问道,“干什么呢,吃饭就是吃饭,没有一点坐像,女同学还在这里呢!” “哦哦哦。”路明非有些尴尬,随后顺势用手在大腿上挠了两下,“我突然有点痒痒。” “绘梨衣就在旁边呢,注意点形象。”婶婶压低声音教训。 “嗯嗯,知道了。”路明非不迭点头。 “吃菜吃菜,绘梨衣刚才也帮忙做了几道,尝尝怎么样。”婶婶用筷子点了点麻婆豆腐。 看清那盘麻婆豆腐之后路明非愣了一下,从品相上看起来确实很不错,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他都做好了强颜欢笑称赞黑暗料理的准备,可没想到这姑娘的厨艺居然这么好。 他顿了一下,伸手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 “是不是挺好的?”婶婶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说菜的味道还是在说绘梨衣。 “嗯,挺好的。”路明非点头。 “这姑娘真是个好姑娘,看着知书达理的,人也漂亮,做饭也好吃。” 婶婶叹了口气,接着开口,“鸣泽要是能在美国找到这样的姑娘就好了……但是我听说美国女孩是不是都特别开放啊?我总想着让鸣泽找个知根知底的,心里踏实……” 婶婶喋喋不休的说起路鸣泽来,不过路明非倒是对表弟没抱太大希望,毕竟能被‘夕阳的刻痕’搞得念念不忘好多年的纯情小子,这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被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说起来路明非真的没有网恋奔现之类的经历,网恋被骗的其实是这位表弟才对,还好卡塞尔学院那帮狗仔队没有查到‘s级装人妖骗表弟网恋’这桩黑历史,不然那可真的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没事的婶婶,鸣泽那么聪明,肯定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虽说在心里不甚看好表弟,但路明非还是开口给表弟打起了掩护,“再说了,外国人其实还行的,就是不经常洗澡身上味儿比较大,我的德国室友就这德性,其他的倒是不用太担心。” “这么说还是找咱们自己人好一点,就跟你一样。”婶婶认同的点头。 “那个……婶婶,绘梨衣是日本的。” “嗨,我知道,听名字就知道了。”婶婶豪气干云的开口,“都是东亚圈子,受咱们国家影响的。你可得好好待人家啊,就是……” 她换了一副担忧的神色,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绘梨衣的嗓子?” “她最近声带不舒服,不能说话。”路明非挤出了一个笑容,“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婶婶松了一口气,又开始唠叨着些什么,但是路明非没有听了。 路明非看向绘梨衣。 此刻的绘梨衣正在和叔叔拼酒,两人一杯接着一杯,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意味。 叔叔已经满头大汗了,他原以为两杯下去就能够解决战斗,但没想到这小姑娘在酒量上居然也是劲敌,喝了这么多杯居然也没有显露出丝毫醉意。 于是叔叔在惊奇之余不由得燃起了熊熊斗志,势要在酒量上和绘梨衣分个高低出来。 但绘梨衣的眼睛越喝越亮,放着明闪闪的光芒,看架势好像只是刚刚吃了碟开胃小菜,大有越战越勇之势,而叔叔这边已经快要顶不住。 这个中年男人近几年很少喝酒,因为婶婶刷手机看到健康科普之类的知识,说是喝酒对身体很不好,包括吸烟也是,于是她如临大敌,严令叔叔烟和酒必须戒掉一个。 在权衡利弊之后叔叔选择了戒酒,毕竟比起酒来还是烟更让人难以割舍,而在确定了戒酒的任务之后,叔叔开始退掉酒会和不怎么重要的应酬。 老路家的男人都信守承诺,于是除了婶婶宽限的节假日之外,叔叔真的滴酒未沾。 这种情况下拼酒当然只有输掉的份,而且绘梨衣高纯度的龙血能够帮她快速分解酒精,有着这种外挂的加持,就算是叔叔年轻时的全盛时期也未必能够取胜。 但老路家的男人都是信守承诺的,刚刚叔叔答应了帮路明非探探小姑娘的底,这种情况下就算硬着头皮也要上。 ——虽然现在叔叔已经决定从拼酒上取胜,而完全忘记了要帮侄子探底这件事儿了。 “哎呀,别喝啦。没事吧?”婶婶终于注意到已经进入酒醉状态的叔叔,同时她也吃了一惊,没想到绘梨衣这姑娘酒量居然这么好。 “开玩笑。”叔叔下意识的从口袋里又摸出了烟盒,但当他把烟叼在嘴上的时候却想起现在正在吃饭,但醉酒状态下显然不利于思考,于是叔叔并未收起香烟而是把火机丢到了一旁。 “叔叔?”路明非有些担忧。 “没事儿没事儿,这才哪到哪?”叔叔神态睥睨,那根未点燃的香烟也跟着在他嘴巴里神采飞扬,“在酒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小姑娘喝倒呢我……我们老路家……唔……” 叔叔的话说到一边就停住了,他晃了晃脑袋,眼神中重新恢复了一丝清明,“我们老路家就没有不能喝酒的,你说是不是啊明非。” 路明非对酒量上并不十分自信,但他也确实没有喝到酩酊大醉过,想到这里,叔叔这说法倒也合理。 但没等路明非和叔叔统一老路家战线,婶婶那边就先发飙了。 “还说还说!喝酒是什么好事儿吗?还跟明非炫耀起来了?”婶婶开口数落,“本来好好的吃饭,又要喝酒!我看你菜都没动几筷子,酒就先喝饱了!” “我这不是看着这姑娘这么好,心里舒坦嘛。”叔叔不好意思的挠头。 “都中年人了还这样……” 婶婶开始数落叔叔,后者的脸红彤彤的,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容。 但是高兴,路明非从婶婶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真心责备的意思,而叔叔也并不会真的因为婶婶的唠叨而感到心烦。 家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 绘梨衣在吵嚷的空气中抬起头来,她的脸红扑扑的,由于饮酒的缘故连眼睛也显得亮晶晶的,喝多了之后她开始对着路明非微笑。 看起来有点傻气。 绘梨衣就这样看了一会儿路明非,随后在本子上写字。 “好吃吗?” “很好吃。”路明非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有在练厨艺?” “前段时间有在练习,我在网上找了很多视频看。” “绘梨衣很厉害啊。”路明非诚恳的赞叹,“我觉得那是我吃到过最好吃的麻婆豆腐。” 听到这话后绘梨衣的眼睛更亮了一些,她的眉眼弯成月牙,里面亮晶晶的酿着笑。 “sakura喜欢的话,我以后还做给你吃?” 绘梨衣举起本子,乖乖巧巧的样子。 路明非感觉自己的心被巨大的温暖填满了,可随之而来的是同等巨大的悲伤,他觉得绘梨衣真是个好姑娘,可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摆脱龙血的影响,她的声音明明很好听,却永远无法开口,成为沉默的金子。 下次再和叔叔婶婶见面的时候,绘梨衣就能够和正常人一样开口了,她的音色软糯而动听。这是他对叔叔婶婶的承诺,而老路家的男人只要说到就会做到,他们一口唾沫一个钉。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好啊。” 二百二十五章 拍卖会(1) 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室中有些热闹,现在是校长下午茶的时间,但此刻校长室中享用下午茶的却并非学生,四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黑色的礼服,头戴硬质礼帽,面前各摆着一杯大吉岭的红茶。 老人们低声开口谈话,像是墓地深处传来的絮语。 年轻人中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些老古董的尊号,知晓他们大名的混血种还要往前追溯到工业时代以前,在那时他们的家族在混血种世界中盛名赫赫。 但不知道他们姓氏的就很少了,这些老人的姓氏早在神话时代就享誉盛名,直到今日,子孙后代们再也徜徉着荣光。 卡德摩斯家族、圣乔治家族、齐格德鲁家族以及贝奥武夫家族,在工业革命之前他们长久的把持着密党的话语权,直到卡塞尔学院成立之后、新兴的混血种家族成立了校董会。 于是旧时代的混血种家长们被奉为元老,实际上则遭到架空,老家族因此拒绝参与校务管理,绝大部分师生甚至不知道还有元老会这个机构。 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已经几十年没有登门拜访过这些老家族了,但却前段时间却一反常态的邀请诸位来品尝校长下午茶。 ——顺便商议一些事情,譬如‘世界的新秩序’之类的。 所以大家就都来了。昂热是学院真正的实权派,他的邀请谁都无法忽视,但现在元老们都已经到了,这位校长居然还没有来。 老人们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虽然昂热在年龄上和他们同辈,但论起家族的历史来,仍旧是元老们的资历更深,这种情况下昂热至少也该保持基本的礼节才对,哪有让元老们奔波自己却迟到的道理。 贝奥武夫是个魁梧的家伙,脾气也同身材一样让人悚然,最先沉不住气。 他用手指敲了敲校长室名贵的佛罗伦萨手工定制木桌,正要开口诘责,但就在这时昂热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下午好啊先生们,喜欢我为大家泡的下午茶吗?” “难为你还费心泡了茶,”圣乔治揶揄,“可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凉好久了,难不成刚刚在学院附近出现了未知龙类,校长于是表演了一出温茶斩龙?” “只是和弗拉梅尔导师聊了点工作上的事情。你知道的,炼金术上的事情我一向不擅长,只能借助这位伙计的帮助。”校长不紧不慢的开口,随后虚掩上了房门。 听到这话后连几位元老都不得不沉默,弗拉梅尔导师,全称为‘恐怖的弗拉梅尔’,这个称号由来相当久远,甚至要远过元老们的家族。 如果有人说是因为要和弗拉梅尔导师聊天而导致了迟到,那也实在是无可厚非。 “好了昂热,”卡德摩斯缓缓摇头,“和新的密党不同,我们大家都是见过血的。有什么事情要议就说吧,简短些。”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诸位是支持着加图索家的对不对?前段时间大家在波托菲诺一顿好吵,虽然各位没有到场,但弗罗斯特向我递交的信上可是有着诸位的签名,说元老会也很在意新世界的格局构成。” 昂热的声音变得冷淡起来,“因为这点破事我不得不被自己人拖在波托菲诺,当时大地与山之王在中国的bj苏醒,可我这个名义上的密党领袖居然在开不知所谓的会,与龙类正面交锋的则是我手里的学生。 “我知道诸位确实见过血,但诸位什么时候学会了把血和政治联系起来?” 元老们的表情都有些不太好看,自诩为屠龙领袖世家就是这点不好,他们一方面炫耀家族的巨大荣耀,以及年轻时的屠龙经历,并以此为要挟,想要在分割世界的谈判桌前分得一席之地。 而一旦品尝过争抢权利的感觉,他们就在不知不觉间把年少的混血种们作为筹码,如同背叛年轻时的自己。 “昂热校长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贝奥武夫面色不悦,“大地与山之王复苏的时间节点确实巧合,但是如何构建新世界秩序的会议也是重中之重。作为战士我很想支持你,但是作为贝奥武夫,我必须做出正确的判断,而不是支持你这个本就独大的独裁者。” “算了,和你们吵这些没什么意义。”昂热摇了摇头,“现有的权力构架过于腐朽,你们想上台我就给你们上台的机会。我们可以把元老会和校董会合并,这样就能够得到十一个席位,诸位也不必在暗处通过加图索家来表达诉求。这个建议怎么样?” “你认真的?”卡德摩斯脸色微变,“且不论这件事会彻底改变密党的权力格局,你自己有权这么做吗?而且你的校董们居然同意?” “卡塞尔建立时拟定过规章,只要半数以上的校董同意就可以了。我自己就是校董之一,洛朗家的伊莎贝拉站在我这边,哥廷根家的夏绿蒂得到了弗拉梅尔导师教导炼金术的承诺,也会站在我这边,再加上我们那位从未现身过的神秘校董,他的投票权在我手上,这样的话我手里就有四张票了。” 昂热的笑容平淡和煦,“这个提案如何呢?诸位。” 大家都被震动了,饶是见多识广的元老们也想不通昂热究竟唱的哪一出,这个复仇者自从当上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后就牢牢的将权与力抓在手里,如同抓紧好友梅涅克所留下的折刀。 但现在昂热居然要和他们分享权利,这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想象。 “是加图索家让你感到危机了?”圣乔治敏锐的抛出了问题,“你引入我们这些老家伙,是担心加图索家从你的手中夺走权力对不对?” “我懒得回答这种问题。”昂热轻描淡写的开口,“因为没有任何东西能从我这里夺走权力,无论是个人、组织、家族乃至龙类。都不可能。” 这话说的未免有些狂妄,但是说出这段话是希尔伯特·让·昂热,那么这就不是狂妄而是阐述事实。 昂热就是这样的人,他已经把权力握在手中一百多年,期间有许多敌视他的校董想要找到昂热的替代品,把昂热从校长的位置上拖下去,但是无一例外的遭遇了失败,反倒是希尔伯特·让·昂热的名号越发响彻整个混血种的社会。 无论是昂热的敌人还是昂热的朋友都必须承认这样一件事——他们始终找不到昂热的替代者,就连接班人都没有。 元老们默默的互相对视,似乎是想从对方的脸上找到足够反驳昂热的话语,但很可惜,他们只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无奈。 “好吧好吧,你赢了,伙计。”圣乔治颇有些无奈的开口,“那么我们总能问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给出解释不是我的风格,我只负责给出计划。如何解决困惑是你们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我让大家一起来,因为一个一个通知实在麻烦,而你们事后也好商量出个一二三来。” 昂热耸了耸肩,“当然,如果你们仅仅因为我不给出解释就选择放弃我的提案,那么也只能算是我找错了人。” 他从身上摸出一份文件,随手放在了桌面上,“总之,在这份文件上签字,元老会就会和校董会合并,你们也能够重新获得往日的荣光。机会就在这里了,怎么选是你们的事情。” 元老们蠢蠢欲动,如此珍贵的文件居然被昂热轻描淡写的放在桌上,行事之简单几乎让人怀疑大家此刻身处梦境。 “其实本来是能和各位详细做一次说明的,但是很可惜,今天在芝加哥有重要的拍卖会,我必须得走了。” 昂热看了一眼腕表,随后笑了一下,“那么各位就在这里慢慢商量吧,签完字之后可以把文件递交给弗拉梅尔导师,他就住在学院的教堂阁楼上,或者联系我们的姑娘eva在线上签字。” 说完这些之后昂热就推门而出了,好像他只是刚刚来宣布这周的课程由其他教授代课。 脚步声快步远去又忽然转回,昂热的脑袋再次从门框上探出,“哦对了,红茶在旁边的柜子里,想泡的话可以再泡一杯。祝各位商议愉快。” ———— “都听到了?”昂热坐在了玛莎拉蒂的副驾驶上,开口时手中已经举起了一支红酒杯。 “有镰鼬的加持很容易就能听到。”凯撒并不否认,随后发动了车子。 玛莎拉蒂平稳的滑出,在凯撒的驾驶下朝着学院外驶去。 “你怎么看?”昂热轻轻喝了一口红酒。 “校长不像是那种会大动干戈,却只是想从加图索家那里取回权力的人。可能另有深意吧?”凯撒耸了耸肩,“再说我其实无所谓,我叔叔是我叔叔,我是我。” “真是符合凯撒身份的发言。”昂热赞叹,“我都有点想把你培养成我的接班人了。” “我?那么从前的接班人人选是路明非吗?还是楚子航?”凯撒挑了挑眉。 “领袖风范不只是从力量上体现的,虽然力量也确实起到了很大一部分的作用。”昂热伸手轻点侧额,“重要的还有政治头脑,肯干脏活……之类的。这种事情他们两个都做不来,或者说都不如你。” “在校长的眼里原来我的优势在这里啊,和他们比起来只有干脏活是专长?”凯撒挑眉。 “请勿妄自菲薄,只是单纯陈述。还有,今天的目的地是芝加哥,出门左拐。” “明白。”凯撒打方向盘,“我记得是参加拍卖会来着?” “那边是汉高家族手里的拍卖会,历年都会有一些很有趣的东西在那里参与竞拍,当然,都是和混血种相关的小玩意儿,古时候的炼金道具之类的。或者干脆就是名贵的宝石,毕竟龙类也会收集珍宝黄金,混血种也继承了这一点。” “从前有听我叔叔说起过,”凯撒点头,“汉高在北美建立起了迥异于密党的混血种社会,他们游离于密党之外自成一派,热衷于捞钱和享乐,甚至还会和四五代种进行合作。听起来就像是另一个版本的混血种黑手党一样。说起来上次在青铜城里的那个龙类,后来怎么样了?” “嘴巴很硬,最后用密党的风格处理掉了。不过……”昂热笑了一下,“弗罗斯特居然也会给你讲这些吗?看来你的叔叔确实有在把你当成领袖培养啊。” “我无意成为我叔叔安排的领袖。”凯撒皱眉。 “哦,别任性我亲爱的学生,和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天真得要命。” 昂热惬意的躺在靠椅上,舒展着身子,“经受了什么样的环境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你所生长的环境决定了你的眼界要高过大部分人,你的政治嗅觉会是所有学生中最敏锐的一个,就算其他名门望族的继承人也比不过你,因为你身处加图索家。” “我不知道您居然会说加图索家的好话……但说起眼界,楚子航也不差吧?” “只是简单的阐述事实。楚子航确实有着不俗的判断力和知识面,但你们两者所知知识的来源不同。你的知识来自于优渥的生活和得天独厚的环境,而楚子航的知识则来自于学术钻研和大量的阅读。我无意比较两者之间孰好孰坏,但我听说中国有句古话叫‘纸上得来终觉浅’。” 昂热从口袋中拿出雪茄盒,但并未急着抽出,而是拿在手里慢慢把玩,“而且领袖所知道的知识面并不需要太广泛,他所需要知道的只有领袖的知识就够了,领袖手下的拥趸们会帮助他解决这些麻烦,而他要做的只是统领这一切。” “手下的能力超过领袖也无所谓吗?” “当然。”昂热点头,“我听说中国汉代的开国皇帝刘邦就是这样的领袖,他的手下能力相当突出、甚至远超刘邦本人,而他自己居然也承认,说:‘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但是这三位人才却都受到他的统领。” “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是真的,领袖的才能只体现在领导一事上,和其他任何都无关。而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成为新的领袖,真的。” “总觉得校长你在暗戳戳的说我不如楚子航和路明非啊。”凯撒叹了口气,“算了,校长需要我做什么?” “上道!”昂热笑了一下,随后伸手拍凯撒的肩膀,“今天的拍卖会上有几样好东西,但是学校最近的资金有点紧张,需要借用一下加图索家的钱。” “没想到校长也会有担心资金的这天,不过没关系。”凯撒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正是我叔叔的钱……” “不花白不花。” 二百二十六章 拍卖会(2) 玛莎拉蒂停了下来,昂热和凯撒拉开车门。 宾夕法尼亚路尽头的芝加哥市政歌剧院,曾名流如云,但现已没落。 可在今天它重又醒来,各式各样的豪车依次停在门口,衣着不菲的俊男靓女缓缓走进,仿佛1950年流金时代的芝加哥重又复活。 “这里全都是混血种里的名流,难得的聚会也会成为消息流动的地方,诸多情报在这里交接。” 昂热从雪茄盒中抽出两支雪茄,伸手递给凯撒一根,“平时我总是一个人来这里。” “带上我也是在释放某种信号吗?”凯撒伸手接过那支雪茄,拿在手里,“意味着学院的当权派在和加图索家构成了更深层的某种合作……之类的?” “很多人都会这么联想,脑袋转得再灵活点的还会猜测你会不会就是我所着手培养的接班人,要知道我已经是个很老的老头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 “然而您却在暗地里削减加图索家的权力,真有意思。”凯撒耸了耸肩。 “这件事有空的话会讲给你的。” 昂热和凯撒并肩走进了会场,通道中光线昏暗,空气里漂浮着馥郁的香水味道。 “我们今天的目标是……?”凯撒开口问道。 “三件世所罕有的炼金刀剑,你之前也见过,在哈萨克斯坦的时候。” 昂热压低了声音,“七宗罪中的‘嫉妒’、‘傲慢’以及‘贪婪’,不知道怎么流传到这里来的,大家都以为是普通的炼金刀剑,但其实那是青铜与火之王的手笔。” “可是拍卖会背后的不是汉高家族吗?汉高当时也在场!”凯撒吃了一惊。 “这份情报就是汉高透露给我的,那家伙说卖家指定要密党买走这三把炼金刀剑,并且从我这里收了不少好处费。”昂热叹了口气,“拜他所赐我花了一大笔钱,但也因此拍卖行会把这三把屠龙宝刀当做普通炼金刀剑宣传。” “指定要密党买走七宗罪的卖家……” “别想了,这家拍卖会的保密措施非常好,汉高也许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士,但绝对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 昂热拍了拍凯撒的肩膀,“我们要做的就是买下这三把炼金刀剑,你的人设是庞贝那种喜欢花钱买收藏品的纨绔少爷,花钱只是为了图个乐子,我想大概没人会触加图索家少爷的霉头。” “嗯。那么买下之后可否分我一把呢?”凯撒开玩笑道。 “好装备当然要分配给好学生,这点无须担心。我买下这些利器可不是为了让它们在仓库里蒙尘,不过……”昂热微微眯眼,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事先说明,那把‘嫉妒’是我的。” 凯撒顿了一下,在这一瞬间他能够感受到从昂热身上传来了凌厉的杀气,但很快昂热就收敛了这点,重新成为一个优雅的老人。 “好了,现在入场吧。” ———— 芝加哥歌剧院的贵宾通道两侧,其实是有一道暗门的。 推开暗门就会进入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通常是主办方用来招待贵宾的——在拍卖会之后。 拍卖会的成员并非一成不变,他们接受新鲜血液,崭露头角的新玩家会得到拍卖行的礼遇,奉为贵宾并被吸收进俱乐部。 现在拍卖会才刚刚开始,按理说贵宾室是没有人的,但理论一般只存在于理论上。 “哦……看来我们的主角已经进场了啊。” 老唐透过单向玻璃看向会场,此刻会场中正在举行经典的“群龙的盛宴”环节,整个会场关闭了灯光。 “他们在搞什么呢?”老唐问道。 “拍卖会的规矩,您接着看就知道了。”汉高笑了一下,从桌子上拿起烟斗。 “没头没脑的……嚯!”老唐啧啧感慨,“这场面不错啊。” 会场之中,混血种们点燃了耀眼的黄金瞳,明亮的目光映亮了整个会场。 “那是您觉得不错,和龙类不一样,混血种主动点燃黄金瞳可是会很累的。”汉高苦笑一声,“一般来讲,拍卖会结束之后他们都得歇上个两三天才能恢复。” “这么听起来就有点蠢咯……”老唐撇了撇嘴。 “谁说不是呢?第一个点燃黄金瞳的人是为了在竞价的时候施压,后来逐渐演变成炫耀血统的一种行为,久而久之居然成为一个固定的项目。” “算了,不管怎么说,我的刀剑会卖给指定的客户对不对?” “这是自然,我们这类生意人最讲究的就是诚信。”汉高正色道,“您既然支付了筹码,我就一定会帮忙。” “不错不错,看起来菲德里斯·冯·汉高是比希尔伯特·让·昂热要上道一点。”老唐满意的点了点头。 “能为初代种服务是我的荣幸,”汉高微微躬身,“不过我请您来观看拍卖会其实只是顺带,最重要的是我还有一点私人的小小请求。” “我给你炼制的那些炼金子弹绝对都是正品,纯正炼金材质打造,可不是那些所谓的‘炼金子弹’。那种惊人的口径再加上你本身的言灵,运用得当的话几乎能够杀死初代种了。” 老唐收回了看向会场的目光,转而回头审视端坐在座位上的老牛仔,“我觉得这些筹码已经很够格了……或者说你还想要什么?” “别误会,不是我,有机会爆掉初代种的脑袋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不,当然不是说您的意思。”汉高摆了摆手,“况且您对我还有救命之恩,这种情况下连我都不好意思当奸商了。” “那是什么事?” “我身边有个很聪明的年轻人,又聪明又能打,但最近正在思考问题呢,我的意思是……炼金术方面的。” 汉高沉吟了一下,“好像是对八大王国之类的感兴趣?应该是这个术语来着。说是目前只探明了区区三大王国,剩下的也想了解一下,热诚之心难以泯灭啊。” “其实是七大王国来着,我可不记得我有开创过什么第八王国之类的。”老唐叹了口气,“虽然对你们的炼金术传承感到有些绝望,不过还是让我看看这位年轻人吧。” “好吧,七大王国。”汉高轻轻拍手,“请进!” 隐藏在墙壁中的红色小门应声而开,一个健硕的男子沉着有力的走了出来,他身穿银灰色的西装,脚踩闪亮的皮鞋,手腕上戴着玫瑰金的腕表,壮硕的体型与奢华的着装相得益彰。 “嚯!”老唐惊奇的喊出声来,“肯德基炸鸡袋!” 汉高则有些无语,“下次能不能穿着得体一点?好歹也是重要的会面啊。” “没事儿没事儿,我看龙王先生挺喜欢肯德基的。”男人豪爽的笑了几声,“而且有熟人也在会场里啊,我总不能暴露身份不是?” 在他的头上罩着一个肯德基的外卖纸袋,并且用手指抠出了两个眼洞和鼻子位置的洞,挺翘的鼻梁俊美如希腊雕塑。 “对你的身份我并不打算过问,但是肯德基的炸鸡确实不错,我喜欢垃圾食品。”老唐笑着点了点头,“从某种程度上我还挺欣赏你的……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吗?” “关于炼金术方面。”男人点头,“鄙人对炼金术可太感兴趣了,但是炼金术流传至今,居然只剩下了三大王国,我倒想着其他的四大王国……” “这个没什么问题。”老唐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完整的七大王国都是什么,七大王国代表着炼金术的七种杰出成就、其实也就是我对各方面所进行的探索。分别是元素置换、精神重铸、概念武装、时间逆流、空间开辟、生命缔造以及因果分离。你想知道哪个呢?” 汉高的表情像是在听人报菜名,他对炼金术并不十分感兴趣,专长在龙类研究。也正因为他听不懂所以也没什么反应。 男人的脑袋上套着头套,没办法看清楚他的表情,但能够明显的看出这个人在发抖。 换任何一个对炼金术有所了解的人都会发抖,就算是弗拉梅尔导师都不会例外,炼金术中所失传已久的四大王国的概念,在老唐的口中轻描淡写般和盘托出。 历史总在轻描淡写中发生重要的转折,七大王国的概念在今天重新得到了补完,回到了混血种们的视野当中。 男人默默盯着老唐,内心一阵翻江倒海。 从老唐一脸平和的喜相上很难看出这人居然是一位龙王,但他开口就是炼金术师们终其一生苦苦探究而不得的隐秘知识。甚至他就是炼金术中的王座本人。 男人做了两个深呼吸,庄重这两个字已经很久都和他沾不上边了,但他还是有些庄重的开了口,“我无意探寻全部的知识。我只想知道,或者说学习……生命缔造方面的知识。” “生命缔造吗?”老唐挑了挑眉。 “是的,尊敬的青铜与火之王。”男人微微躬身行礼,他的拳头按在胸膛上,“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事情都可以答应。” “你?”老唐有些失笑,“我可以教你,看在牛仔的份上,因为我碰巧是个牛仔文化爱好者。但交易就免了,我们初代种从不需要从混血种这里做交易。” “但是单方面获得收获会让我有些不安呢……而且我也不想被某人再说教。” 男人低笑了一下,声音不卑不亢,“我的事情是我的事情,和汉高无关。” “不错的发言,”老唐点了点头,“继续说。” “密党方面的情报中说青铜与火之王兄弟死于三峡水库之下的青铜城中,但现在看来那只是您安排的假死。考虑到诺顿殿下在哈萨克斯坦露过面,有不少混血种都知道您的相貌,这种情况下再想光明正大的行动未免有些难办,您一定会需要一个合适的棋子。” 男人停顿了一下,伸出手指轻点自己的胸膛,“作为一个人类、或者说混血种,我的年龄并不长久,但见闻也算丰富,血统方面侥幸能够被称为优秀一栏。混血种能力范围内的事情我都能做到,不管是脏活还是别的什么。我可以随意供您驱使,只要您答应教给我关于生命缔造的知识。” “收回前话,这份开门见山的勇气倒是值得赞赏。”老唐露出欣赏的目光,同时向汉高微微点头,“让我想起中国中毛遂自荐的典故。” “他一向都是这么值得欣赏的,除了穿着打扮总是不太正经。” 汉高笑了一下,从桌上拿起一瓶酒,“tequlia镇产的纯正龙舌兰,纯正的蓝龙舌兰草酿造,有谁要来两杯吗?” “真是西部的酒。突然有点羡慕你这个牛仔了。” 老唐走回桌边,随手拿起了那瓶顶级的烈酒,他盯着那瓶酒看了一会儿,在褐色的酒液里浸泡着一条蜷缩起来的蝴蝶幼虫,“墨西哥习俗说是,喝到虫子的人就是luck boy来着?” 汉高微微耸肩,随后向老唐推出盛着细盐和柠檬片的银质器皿,“是有这种说法,不过喝不到虫子也没问题,我的luck boy现在正站在你对面呢。他之前的介绍里遗漏了一些细节,由我代为补充好了。这小子能打,而且非常能打。” “那就没问题了,闲极无聊的时候教授炼金术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这活儿我应承了。不过作为交换,你也得帮我干活,如果你非常能打的话那最好不过,因为我们这边正好最近缺人手。” 老唐点了点头,“但是事先说好,生命缔造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无法制造真实的生命,因为古往今来从未有人能够凭空创造出灵魂来,就连初代种都做不到,我的一位兄弟也是炼金术领域的高峰,但是他也没能做到。 “如果你是想制造灵魂的话,我可以教你‘精神重铸’,这是制造活灵所必须的炼金术,生命缔造的话,其实只能够制造作为外物的肉体而已。” “听到能够制造肉身我就放心了。”男人松了一口气,“我所需要的就是凭空制造肉身出来,灵魂的话不必担心。” “那么成交,你帮我干活,我教你生命缔造方面的炼金术。” “可喜可贺。”汉高用力鼓掌,“为了庆祝合作的达成,有人想要喝杯酒吗?” “我来吧。”男人笑了一下,他的气质似乎已经完全变了,好像苦行者终于卸下重担。 男人拿起酒杯,“敬给我的爱人,以及我的新生。” 二百二十七章 山雨欲来 阴云密布。 贝奥武夫他们刚来时还是晴好的艳阳天,但现在天空中遍布阴云,狂风嘶号。说是秋雨大概不太恰当,这架势简直像是酝酿风暴。 好在现在还没有下雨,而他们也已经商量好了结果并在昂热的文件上签字。接下来只需要把签好字的文件交给副校长就好了,这样一来元老会就会并入校董会,古老的屠龙世家也能够因此重新焕发往日荣光。 副校长就是守夜人。 卡塞尔学院的教堂阁楼上是守夜人的住处,据说这里点燃着一支名为戒律的烛火,压抑着全校师生心中躁动的言灵。 在戒律面前没有任何言灵能够抬头,或许只有昂热的血统才能够在守夜人的压制下仍旧释放出言灵。 “说是守夜人,但实际上的表现总让人感觉像是个暴君啊。”齐格德鲁不由得感慨了一声。 他自恃血统也算优秀,又是享誉盛名的世家元老,但即使是这样的身份也不得不在守夜人的戒律面前低头。 刚刚在校长室喝茶时还并不觉得如何,但此刻来到阁楼的门前,连他也轻微感到呼吸不畅。 越是接近戒律就越是能够感受到它所带来的威压,齐格德鲁看了看身边的三位元老,似乎只有贝奥武夫不受影响,其余人的脸色都或多或少的有些难看。 “把文件给我,”贝奥武夫沉声开口,“我去把它交给弗拉梅尔导师……或者说,卡塞尔学院的副校长。” “守夜人守夜的时间也太长了点,我都忘了卡塞尔学院中还有这种怪物,从前没人想过让他顶替昂热吗?”圣乔治开口问道,随后把手中的文件交给了贝奥武夫。 “从前不是没人想过这点,但是这一任的弗拉梅尔导师和昂热亲得像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卡德摩斯默默摇头,“实际上,昂热这么多年来一直屹立不倒,弗拉梅尔导师也有功劳。” “那种事情以后再讨论,元老会并入校董会之后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解决这个议题。”贝奥武夫冷声开口,随后抬手敲响房门。 “门没锁。”从房间里传来了一个没好气的声音,“直接推就行。” 贝奥武夫顿了一下,随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门。 弗拉梅尔导师的荣光、强大又神秘的戒律光环、数百年如一日的守夜之人,此刻终于要在他的面前显露冰山一角了。 但贝奥武夫愣住了,映入眼帘的是杂乱无章的房间,到处都堆着劣质酒的空酒瓶,酒气熏天。写着炼金符号的白纸随意丢弃,但看起来绝非出自大师之手,反而像是小孩儿信手的涂鸦。 戴着牛仔帽穿着破旧格子衫的胖男人瘫坐在沙发上,这个姿势让他腆着肚子,在他的身边放着一瓶劣质的啤酒,此刻他正一边喝酒一边拿了支笔在纸上鬼画符。 “有什么事儿吗?”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皱着眉抬起头来,从装扮和外貌上看他像是个中年的牛仔爱好者,或者换个不客气的说法,这压根就是一个油腻中年男,还无可救药的喜欢牛仔文化。 弗拉梅尔导师一向是英明神武的代名词,神秘而强大,在密党的幕后运筹帷幄,几乎可以算作是密党在炼金术上的根基。 就算不如想象中的那样,至少也得代表智慧吧?毕竟沉淀了那么久炼金术方面的知识,一代一代传下来,哪怕是最简单的堆积都堆出智慧来了。 但贝奥武夫无法从这个邋遢的家伙身上看出任何和智慧相关的闪光点。 “弗拉梅尔导师?”贝奥武夫压抑了以貌取人的欲望,他轻咳一声,接着开口,“这里有一份将元老会并入校董会的决策文件,昂热说要我们签过名后把它交给你。” “元老会并入校董会……昂热还真敢啊。”牛仔抬起手,用铅笔的笔根挠了挠后脑勺,“扔在桌子上就行了。签完名之后就生效了吧?等昂热回来之后我会转交的。” “那就……”贝奥武夫回头看了眼其他的几位元老,但他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毕竟房间里劣质烈酒的味道沸反盈天,踏足此处着实需要勇气。 贝奥武夫默不作声,挟着文件走进了阁楼之中,他一路踢开满地的空酒瓶,玻璃瓶骨碌碌的滚动起来,带起空荡的回声。 在放下档案时贝奥武夫多扯出了一截袖子出来,显露出生长着白色龙鳞的手腕。这是故意做给弗拉梅尔导师看的,贝奥武夫家族的宗旨就是在挑战中进步,他期待着和一切强者交手,弗拉梅尔导师也不例外。 昂热也在他的目标之内,但校长一直回绝他的挑战,这点让贝奥武夫很是不爽。 弗拉梅尔导师微微皱眉,贝奥武夫确信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龙鳞,这种情况下再神经粗大的人也会有所表示才对。 但贝奥武夫想错了。 “还有事儿?”老牛仔皱眉看着面前的老头,“没事儿的话就请回吧,我现在正忙着做新道具。哦,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贝奥武夫愣住了,这是从未设想过的回答,直到圣乔治在门口喊他的名字才让他回过神来。 “不,没事了。”他缓缓摇了摇头,居然感觉从心底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挫败感。 老牛仔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此前并未见过贝奥武夫,但从对方手腕上的白色龙鳞倒是可以判断,除了这帮吃龙血的家伙再没有混血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何有些呆傻,但他的师傅、前任的弗拉梅尔导师曾经明确告诉过他,贝奥武夫家族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疯子,最好别轻易和贝奥武夫家的人打交道。 老牛仔正准备下逐客令,但正在此时他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弗拉梅尔导师,芝加哥地区有情况。” 那是eva的声音,她直接借助了守夜人的手机和他联络。 “什么声音?”贝奥武夫绷紧了躯体,在他宽大的衣袍下涌动着结实的肌肉。 “是我亲爱的学生,或者说是这个学院的秘书,她的前身叫做诺玛。放轻松,不是什么龙类入侵。”老牛仔拿出手机,屏幕上站着蓝色荧光的少女。 “嗨eva,发生什么事儿了?”牛仔欢快的问道。 “稍等,我正在调动副校长室中投影仪的权限,把芝加哥的气象图投放上去。” “嚯,难为你称这里为副校长室。”守夜人皱了皱眉,“说起芝加哥……昂热不就是在芝加哥吗?” “昂热校长今天下午前去参加了一个拍卖会,和他一起的是学生会主席凯撒。” eva淡漠的开口,与此同时副校长室中的投影仪也开始自主运作,淡蓝色的光束打在银幕上,显示出一张气象图。 “见鬼!”在看清楚那张地图后,守夜人惊了一下,几乎从沙发上弹起来,“怎么会这样?” 气象图中,有数个风暴正围绕着芝加哥凭空生成,说起台风活动显然不太征程,更像是有某个东西以芝加哥为中心直接召唤了风暴。 “这是……”贝奥武夫眯起了眼睛,“元素乱流?” “的确是元素乱流,有一位初代种级别的龙类在芝加哥召唤了这样的风暴,他将整个芝加哥作为祭坛封锁了。” eva平静的开口,“元素乱流甚至起到了一定的信号遮蔽作用,我没有办法联系上昂热校长,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副校长的弗拉梅尔导师是第一优先指挥。” 其余的三位元老此刻也已经步入了校长室,在看到那张气象图后他们也都有些吃惊,这种规模的异常气象只能够用元素乱流来解释,有什么东西正在芝加哥复苏、或者说到来。 “有什么东西冲着昂热过去了……或者是冲着拍卖会上的某样东西?能查到本次拍卖会的展品吗?”圣乔治开口问道。 “无法确认。这场拍卖会是混血种社会内部举行的,背后的主办方是汉高家族,只有进入会场的人才会得到一份关于竞拍品的名单。” “看来是有什么东西盯着昂热过去啦,如果我是龙王也会先杀这家伙的,时间零的变数实在是太大……但为什么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 守夜人有些无奈的挠头,但已经从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了,“只是我们的优秀专员此刻都在日本追查洛基的下落……该死的我好像只知道那两个专员,就是楚子航和路明非。两个学生居然成了执行部的明星实习专员,现在的执行部还有能调动的人吗?” “执行部目前的专员在面对龙王级别的目标时很难起到作用,有几位专员的血统确实足够直面龙王级别的目标,但是言灵并不强势。” eva面不改色,“如果要支援的话,目前最好的处理办法是副校长您亲自过去,或者贝奥武夫先生,只有两位的血统可以直面龙王。” “听起来我们的执行部好像培养了一群只能小打小闹的孩子,面对龙王时居然调动不了一个人?” 贝奥武夫的脸上浮现出不屑来,“换做从前的密党,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学院化让我们的年轻人也变得软弱了。”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昂热是必须要支援的,就算在理念方面有不合的地方,但是对抗龙类着方面我们的目标要一致!”卡德摩斯开口。 “eva,我们能够调动的重武器有哪些?装备部应该有针对龙王的重武器才对。”圣乔治开口问道。 “有炼金弹头的导弹,打击范围也确实能够覆盖整个芝加哥。但是因为元素乱流的原因我很难确认昂热校长的具体位置,既无法支援也很难保证不会误伤。”eva缓缓摇头。 “又其他武器吗?我们可以……”圣乔治问道。 “好了,别在乎武器什么的了。” 贝奥武夫舒展了一下身体,浑身的骨骼噼啪作响,“密党进入新时代后追求的居然是武器?武器能够弥补你在血统方面的不足吗?只要是混血种就该知道血统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赞同,贝奥武夫你是打算支援昂热吗?”守夜人问道。 “这种情况下只能如此了吧?难不成等着龙王亲自去取走密党领袖的脑袋。” 贝奥武夫嗤笑一声,“新时代的年轻人们居然孱弱到如此地步,居然还要靠我们这种老朽。”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守夜人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我就知道叫这个名字的都是超级屠龙英雄啊!eva,让装备部给贝奥武夫准备一整套最新最顶用的装备,新水银子弹不要限量,能给多少就给多少。” “给我?”贝奥武夫愣了一下,“弗拉梅尔导师,您不和我一同过去吗?” “那当然!”守夜人亲切的握住贝奥武夫的手,“拯救昂热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会肩负起镇守后方的责任的!” “可是这里只有您和我的血统才能……” “屁的血统,打架要是看血统那昂热才是我们这群老东西里最牛逼的那个,我们还费什么心思得去救昂热?” 守夜人义正严词,同时掀开衬衫给北贝奥武夫看他的肚皮,“我是文职,文职!在血统优秀之前我首先是一个文职人员,古往今来哪有让文职上战场的?看我这个啤酒肚也不像是能打的样子啊!而且我还没有找徒弟呢,万一我死在战场上,弗拉梅尔导师的知识就算是断在了我这一代了!” 贝奥武夫被这家伙的无耻镇住了,但偏偏他说的还确实很对。 密党失去领袖还能再行选举,虽然继任者不可能有昂热那样的能力但好歹也能够填补空缺。 但弗拉梅尔导师的知识如果失传,那整个密党都会承受最为严重的打击。 贝奥武夫没有任何办法,最后只能向这家伙投去了一个鄙弃的目光。 “就这么办吧。”贝奥武夫点了点头,“我需要学院派人把我送过去,简单的专员调动也是可以的吧?就算言灵方面可能派不上用场,但是血统也是实打实的,在武器的帮助下至少能充当炮灰。” “充当炮灰这话可真是……”圣乔治的嘴角微微颤抖,“有些久远了。” “屠龙的战场上就是如此,只是说的直白了一点,我想曾经直面过龙类的各位也都知道。”贝奥武夫沉声开口。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因为这是实话,大家也确实心知肚明。 “算了算了……”守夜人站起身来,随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以他的性格实在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头,但是满溢着戒律之灵的烛火仍旧在缓缓燃烧。 他总能从那里看到前任弗拉梅尔导师的眼神,那老头儿是他的师傅,待他如同亲儿子。也教过他很多道理。 “我和你一起去。” 守夜人默默抬手,戴正了牛仔帽。 二百二十八章 山雨 难以想象日本分部、或者说执行局居然会有“双休日”这种东西,这么先进的制度连学院的执行部都没有。 好吧,其实血统a级以下的专员还是有的,没有双休针对的是那些血统比较高的专员。 毕竟在屠龙的战场上需要能者,而能者总是多劳。这件事在世界范围内所有分部都通用。 血统高如象龟大概是整个执行局中最忙的一个人,哪怕身份显赫也总是奋战在执行局的第一线,但凡出点什么大事都得是他来亲力亲为。 就连昂热校长也只是看似潇洒而已,表面上老家伙坐着专机满世界到处旅游,名其名曰学术交流。但实际上昂热才是那个最大的救火大队队长,哪里需要就往哪里去。 但是……日本分部从前是没有双休日的。这次的双休是临时安排的。 ———— 源氏重工中,源稚生为学院专员安排的宿舍中。 “师兄,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路明非开口问道。 “日本分部的人对我们的嘴巴还是很严实的,终究是不同的血裔。”楚子航摇了摇头,“我没能问出什么。” “我的美貌也罕见的失效了诶。”夏弥叹了口气,“要知道我的色诱几乎没有失效过呢,但是那帮日本人就像木头。” “正常询问确实没起到作用,不过我这边倒是查到一点线索……” 路明非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提起了丢在床铺上的背包,“我是通过辉夜姬上的出勤记录查到的,因为这几天执行局的面孔变得实在太勤快的点……没想到还真给我找到了。” “辉夜姬不会查到你的访问记录吗?” “大概没问题吧,我的是别人的马甲。” 路明非从背包中拿出一沓薄薄的资料,“大概在一周之前,源氏重工的员工开始大量出现请假的现象,而不仅仅是执行局,集体请假的事件在从前简直闻所未闻……所以我想办法调查了几个人,结果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去找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楚子航皱眉。 “日本人的精神压力确实好大,”夏弥点头,“据说自杀率很高来着?” “源氏重工的福利倒也不至于自杀吧,而且都是混血种了,大概不至于那么脆弱。嗯,最开始请假的是血统等级比较低的人,大概在d级以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请假的人血统等级也在逐渐升高……” 路明非资料分别递给楚子航和夏弥,“到了三天之前,已经有c级的专员出现了请假现象,昨天已经上升到b级……而且无一例外都有看过心理医生的经历。 “记得乌鸦吗?源稚生的家臣,之前给我们接机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但是昨天好像也请了病假。并且在本家找了风魔家的心理咨询师。” 乌鸦的全名是佐伯龙治,这名字虽然威风得紧,但姓氏却并不属于蛇岐八家中的任何一家,换句话说他的血统其实并不高,能成为少主的家臣全凭自己努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请病假者的血统等级也在不断上升吗?怪不得这些天连源稚生的面都很难见到……”楚子航沉吟了一会儿,“从前有没有哪个分部出现过类似事件?” “没有,但是从前在南美洲边陲有一个村落的村民们信誓旦旦的说目击到了ufo,几乎到了指天发誓的地步。ufo当然是不存在的东西,于是学院将其认定为疑似龙类事件展开了调查,但最后也没能调查出什么。 “负责调查的专员得出的结论是,由于饮用水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的缘故,那个村落的村民们产生了集体癔症。” 路明非耸肩,“从集体癔症的角度来解释倒是很简单,但是集体癔症的话我们大概也跑不掉,难道是针对白王血裔的集体癔症?”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典籍记载说白王是精神世界的王者,白王血裔也正是因为稳定的精神,才能够创造出超越血统界限但精神稳定的皇来。这个说法并不牢靠。”楚子航否决了集体癔症的说法。 夏弥的脸色不太好看,她一张一张的翻动着那些资料,用牙齿轻轻的咬着嘴唇。 “夏弥?”楚子航问道。 “那么如果是白王本尊所引起的……集体癔症呢?”夏弥声音颤抖的开口,“苍白的皇帝,用她强大的精神力量感召着她的子孙们,这种事情不是不能做到。” “可是白王不是死了吗?”路明非惊了一下,“难道说她现在已经复活了?” “我想你不太了解白王,虽然我和我的兄弟们也不太了解……”夏弥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但作为父亲直接创造出来的生物,她不是语言就能够说清楚的存在。” “在死掉的情况下也能在精神世界施展她的权柄,甚至影响到了现实世界中的白王血裔们?”路明非有些沉默,“这种事情有可能吗?” “我确信父亲的确杀死了她才对,但既然白王血裔这种不该存在的血统居然还留存于世……” 夏弥咽了口唾沫,“我担心她压根就没有真正的死掉过,而她之所以没有选择重新君临现世,也只是因为……时机未到而已。” ———— 芝加哥剧场拍卖行的贵宾间中,昂热和汉高正相对而坐,在昂热的身后站着凯撒,汉高的身后则站着一个年轻人。 “在这种时间出现了元素乱流一样的事情?” 昂热用一脸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不管来的是哪位,但这时机找得也未免太不错了吧?” “要么是冲七宗罪来的,要么就是冲你来的。”汉高笑了一下。 “怎么不是说冲你来的呢?” 昂热白了一眼汉高,“现在这里有混血种社会的领袖和密党的领袖,如果做掉了我俩,整个混血种世界都会短暂的陷入一盘散沙的状态吧?或者说剩下的人会直接开战,争夺权利也很有可能。” “全是猜想而已,再说倒也不一定是来找我俩的。”汉高朝昂热推出一杯酒,“来一杯放松一下?” 就在五分钟前,拍卖会紧急下架了几件展品,原本那应该是作为压轴出场的竞品,三把有趣的炼金刀剑组合,而整个会场的竞拍者中只有凯撒和昂热知道那是七宗罪。 这起突然事件让昂热感到警惕,他本能的察觉到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随后凯撒低声告诉昂热说外面此刻正在暴雨,那是镰鼬所带回的消息。 但现在的芝加哥不该是暴雨的天气,甚至他们来时还万里无云。 就在昂热略感不安时,有两张纸条递到了他和凯撒的手里,上面是菲德里斯·冯·汉高的亲手笔迹,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谈,邀他们出来一叙。 于是他们就坐在贵宾室里了,气氛欢快的像是下午茶。 但话题就显得不那么轻松了。 昂热顿了一下,他从手腕上抽出折刀放在桌上,随后拿起了酒杯。 “顶级的龙舌兰,不是招待贵客我还真不舍得拿出来。”汉高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放心喝,我还没蠢到在这种时候给你下毒。” “我怎么知道来的那位龙王跟你是不是一伙儿的。”昂热耸了耸肩,随后仰头将那杯烈酒一饮而尽。 “痛快,上战场之前喝酒也算是豪侠的行为了。昂热你就是个旧时代的豪侠啊。”汉高拍了拍掌。 “别跟我整这些客套的。”昂热没什么好气,“这种情况下也不要藏着掖着了,你都知道些什么内幕?和把七宗罪交给你的卖家有关吗?” “生意人要讲究诚信的,泄露客户信息的话,往后就没人找我做生意了。” “你是混血种社会的头子,我是密党的头子,就算那位龙王只是为了七宗罪而来,我相信他也会很乐意把我俩也一块儿解决掉。” 昂热叹了口气,“你死了的话也不就会有人来找你做生意了,因为死人只能躺在棺材里等待着自己慢慢腐烂掉,那个时候跟你做生意的只有苍蝇……该死的,我居然到现在都搞不懂你到底是个生意人还是牛仔。” “把我当成是个做生意的牛仔吧。”汉高沉吟了一会儿,随后开口解释,“炼金术中最常用的介质之一就是水,现在出现了反常的暴雨,也就是说有哪位龙王带着自己的领域直接侵入了这里,而我们所处的这个空间正在被渗透。” 汉高对炼金术并不了解,这是老唐告诉他的知识。也正是老唐最先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用从炼金术上分析,我也能够得出来者是一位龙王的结论。能不能说重点?” “掌握炼金术的龙王并不多,之前我们曾经在哈萨克斯坦面对过青铜与火之王和海洋与水之王,但现在前者已经死去,而后者并未展现过在炼金术上的造诣。” “大地与山之王的权柄中没有炼金术一项,而且也已经死于洛基之手。”昂热顿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来者是天空与风之王?” “只是猜测而已,其实我对炼金术的了解也只有这么多了。” “说起炼金术我倒想起一个老伙计……”昂热转身看向凯撒,“学院那边还是联系不上吗?” “还是不行,这里已经被作为祭坛封锁起来了。从内部根本无法联络外界。” 凯撒摇头,他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镰鼬带回的信息也乱七八糟的,每每临近边界就会被强行驱赶回来……镰鼬很惧怕对方,但并不是从前那种单纯的畏惧血统。” “不是畏惧血统就对了,镰鼬是天空与风之王一系的言灵,它们畏惧的是来自天空与风之王本源的力量。”汉高做了判断,“来的是天空与风之王没错。” “连信号都被隔断了,这位有史以来最神秘的龙王似乎做了充分准备啊。”昂热耸了耸肩,“汉高,你的手下有能派上用场的吗?” “不多。拍卖会的规矩大家都知道,也从来没有人敢在汉高家族的地盘上闹事。来这里我一般不带人。或者很少带。但是其他的支援倒是可以。” 汉高轻轻拍手,“把东西给校长拿过来。” 那个年轻人从汉高的身后走出,昂热依稀记得曾经在哈萨克斯坦见过,他的手中提着一个长长的剑匣。 “七宗罪?” “是,校长。”年轻人微微躬身,将剑匣放在桌上,朝着昂热滑过去,“不过准确来说是其中的三把。” “七宗罪,来源于基督教中的概念,制作者诺顿分别用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饕餐、色欲来为它们命名。” 汉高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龙舌兰,同时侃侃而谈,“拉丁文分别是superbia、invidia、ira、idia、avaritia、g和luxuria,组合起来是一个中世纪的拉丁文单词saligia,意为‘罪与罚’,刀剑外壁上镌刻的古希伯来文翻译出来是‘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这拍卖词不错,可惜只有三把。”昂热接过剑匣,缓缓打开,刀剑的清光犹如龙吟亮起。 名为嫉妒的太刀。昂热曾经用这把刀剑直面龙王李雾月,并逼得对方召唤出了鬼齿龙蝰这样的杀招。 名为傲慢的八方汉剑。这把刀剑是汉代直剑的外形,剑身切面为八棱柱形,被称为称“汉八方”,用于刺击。 贪婪则是一把苏格兰阔剑,在整个阔剑类型中都享有不俗的盛名。 “这是我从七宗罪持有者那里学到的,鹦鹉学舌而已。”汉高笑了一下,“作为拍卖词倒也不错,很能吸引你这种屠龙者吧?” “听起来他的手里好像不止有三把啊……而且了解得就像是亲手铸造了这些兵器一样。”昂热声音平稳,他掂量了一下贪婪,随后交给身后的凯撒。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汉高观察着昂热的表情,但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是老唐的要求,一直假死总不是办法,他需要汉高帮忙试探一下昂热的看法,以昂热的智慧并不难猜出究竟是谁把这些刀剑交付给了汉高。 “会场里的那些也都是混血种吧,不让他们也来帮忙吗?”凯撒从昂热的手中接过了那把苏格兰阔剑,忍不住向汉高开口问道。 “不是所有混血种都立志对抗龙类,更不是所有混血种都在卡塞尔学院受过教育,是你们昂热校长的好学生。” 汉高的眼睛中带着笑意,和凯撒讲话时的语气堪称慈祥,像是耐心的长辈在教育后辈。 “他们最多也就是遵守亚伯拉罕秘契,保守一下关于龙族的秘密,至于其他的事情就完全指望不上了。倒不如说他们都期待着龙类死光之后,自己好成为新的龙类。” “点亮黄金瞳的时候倒是一个比一个卖力啊……”凯撒微微皱眉。 “只是享受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而已,从某种程度上讲其实和龙类也差不了太多,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们会想办法倒退回封建时代的。” “汉高你倒是了解他们。”昂热微微的笑了一下,“你不会也做过类似的美梦吧?” “说什么美梦不美梦的,除了密党之外大家都是生意人而已。” 汉高摇了摇头,随后朝着凯撒笑了一下,“我很欣赏你,加图索家的少爷是吗?可惜现在还是太过理想主义了点。往后会成为好领袖的。” “那就借您吉言。”凯撒耸肩。 换做从前的他或许会说我不是会成为好领袖而是注定成为最好的那个,超越密党史册所有领袖的领袖,而整个龙类的历史都会在我这里终结。 但现在他只会稳重的说借你吉言,甚至面对汉高这位老前辈时还会带上敬语。 这些年的所见所闻渐渐磨平了他的锋芒,但这并不是坏事,因为他把傲气都化为沉稳,现在的凯撒·加图索不像是个少爷,却更像是一个真正的战士。 “汉高你这是做什么?从我这里挖角?” 昂热缓缓吐气,双手在两把剑的剑柄上松开又握住,“雷声越来越近了,话说……七宗罪要分你一把吗?” “实话实说而已,你手下的年轻人确实要比我的年轻人优秀一点,这一点没法否定。” 汉高抽开了抽屉,里面躺着两把划时代的炼金转轮,德州拂晓。 “和你们喜欢冷兵器的老古董聊不来,我用这个就行。”汉高伸手拿出德州拂晓,放在了桌面上。 “不喜欢冷兵器的人注定度过一个失败的人生。而且说起老古董,你好像比我大一岁来着?你才是老古董吧?” 昂热笑了一下。 “嗯,那就是老古董之间的合作了。第二次?” “第二次。” 两人都不再说话,而是静静的坐在座位上。 凯撒有些紧张,但这时候他突然愣住了。 空气中湿度猛然上升。 ——瓢泼大雨直接在这间贵宾室中降下。 二八二十九章 大战 楚子航和夏弥出去了,他们要去找一下那些蛇岐八家专员们看过的心理医生,看能不能得到些什么线索。 宿舍里现在就剩下路明非一个人了,他思索了一会儿,随后伸手握住空间开辟用的道具,缓缓扭动了几下。 他倒不是去找绘梨衣,绘梨衣房间的坐标他其实已经烂熟于心了,说句不太客气的话,随手拿到魔方,扭上几下就直接传送过去了,根本不必再费心调试。 况且正赶上日本分部出岔子的时候,也不宜去绘梨衣那里…… 虽然小恶魔说绘梨衣身上也很关键,但是这家伙这几天再次不靠谱的断线了。没有小恶魔的话,以他自己的能力实在无法察觉到这个关键的点到底在哪里,眼下还是着眼于其他方面比较好。 重启前路明非只觉得小恶魔实在烦得厉害,隔三差五就要出来刷一波存在感,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路鸣泽却可耻的掉了链子,改为三天两头找不到人。 这小子怕不是专门来黑他的吧。 路明非默默叹了口气。虽然现在没帮手,但是在源氏重工摆烂也不是他的风格,师兄和小龙女去调查这帮家伙到底陷入了什么癔症,那么他也正好抽空和风间琉璃联络一下。 自从上次路明非和老唐搞掉关东支部以后,赫尔佐格就变得越发谨慎起来,几乎到了畏首畏尾的地步,就连风间琉璃都难以摸清楚这家伙的实时位置。 赫尔佐格甚至放弃了极乐馆那边的生意,只剩下樱井小暮在那里经营,而他本人则忙着转移已经赚到的财富。 对赫尔佐格来讲,极乐馆这个捞金场已经挣到了足够使用的金钱,之所以还留着极乐馆只是为了掩蛇岐八家的耳目,被推上明面的是身为龙马的樱井小暮,那么赫尔佐格这个王将也就会显得稍微安全一些。 但那只是对蛇岐八家而言,在蛇岐八家的情报里完全无法确认这位王将的真实身份,甚至不知道究竟是否存在。 但在路明非这里王将的身份清晰无比,他的心里深深的刻着一个叫做赫尔佐格的名字,用尖刀刻出深深的血痕。 赫尔佐格为了自身的安全而与整个猛鬼众都保持了一定距离,选择躲在幕后作为黑手,但这么做也为路明非带来了机会,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和风间琉璃见面商议具体事宜,甚至直接反水。 这个方案还是比较冒险的,且不说赫尔佐格手里有着梆子这个杀器,那些影武者也是难缠至极的东西。 但路明非和老唐已经捣毁了关东支部这个影武者培养基地,就算这个世界线再怎么变态,赫尔佐格除了关东支部以外还有不少死侍和影武者培育的基地,也不至于掏出高达那种玩意儿吧? 抱定了这种想法,路明非决定先抽空把赫尔佐格解决掉,就算这个老逼登本身的力量不够看,但这个人的狡诈也决定了他在白王之战前就必须死掉才对。 路明非缓缓吐气,随后扭动魔方,确定了最终的坐标。那个坐标的位置在大阪的深山之中,一个名为极乐馆的赌场,芬格尔曾经在那里赚钱。 但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炼金道具中的活灵自主行动起来,修改了坐标的地点。 ———— 瓢泼大雨仍旧在倾泻而下,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现在已经是沉重的水幕在整块整块的往下砸。贵宾室的地板上已经有了深可没过脚背的积水,并且还在不断上涨。 不仅如此,在这个小小的房间中居然响起了雷声,最开始只是隐约能够听到,但随着雨幕的渐大那雷声也越来越大,并且渐渐逼近了过来,似乎那是某人的足音,到来即是宣布毁灭。 足音越来越近,昂热和汉高也已经站了起来,在昂热的手中紧紧的握着傲慢和嫉妒,身躯紧绷如同暴起前的猛兽。 汉高的手中则握着德州拂晓,他曾经无数次在室内握住这对炼金左轮,那时他一手把枪拍在桌子上一边向坐在对面的混血种抛出苛责的谈判条件,不服的人他就开枪轰爆脑袋。 但即将在狭窄的室内面对一位龙王,这还是第一次…… 凯撒一手握住贪婪,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狄克推多,同时默默推动了类似‘暴血’的技术,这是从弗拉梅尔导师那里学来的,并非暴血,而是另一种与暴血类似的、能够提升言灵的办法。 在弗拉梅尔导师那里,这位贵公子担任了实验用的小白鼠,守夜人在他身上尽情尝试了大量的炼金术实验,甚至试图直接在凯撒的身体里植入炼金矩阵。 这些尝试并没有让凯撒觉醒和掌握第二种言灵,但却能够帮助他将无害的侦察用镰鼬推动并进化为极具侵略性的‘饮血镰’。 日本传说中镰鼬是三兄弟所组成的妖怪,借助着狂风袭击行路人,他们动作非常迅速,第一只先把人绊倒,第二只会在人皮肤上划出伤口,第三只则在伤口上敷上膏药,所以就算被划伤了,也不会感觉到疼痛。 饮血镰是集伤害与治愈于一身的言灵,可镰鼬其实是三兄弟,也因此据说这个言灵在饮血镰之上还能再增进一步,但这个传言也只是记载在典籍中的只言片语,目前尚未有人将镰鼬成功进行两次进化。 雷声越来越密,迫近的足音带来迫近的毁灭,昂热默默开启了暴血,他的暴血直接从三度开始,坚硬的鳞片刺破了他的衬衫和西装,整个人都化为了一头徒有人形的怪物。 四面八方的闷雷在这个房间中响彻,但却突然停了下来,足音的主人站住了。同时停下的还有雨水。 暴风雨进行到一半居然停歇,但这并不能让他们放松一点,气氛反而朝着更加紧张的方向发展。 雷声再次响起,但这次则是远去,像是一个人刚刚正在接近这里,但却选择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有震耳欲聋的龙吟在芝加哥的天空中响起,那声音连在他们这个贵宾间里都能够听到,甚至震得芝加哥剧院这座建筑都产生了轻微的晃动,就像是在天上发生了一场地震。 没有任何人形的东西能够发出这种震撼世间的声音。 “是龙躯形态的君主?!”昂热惊了一下,冲着牛仔高声开口,三度暴血后的他连嗓音都嘶哑如同怪物,“但他既然已经亲临到芝加哥,为什么还会单独选择用炼金术的领域侵入这个空间?!” “这种事情我也很想知道啊!!”汉高放下了一把左轮,随后伸手从桌上拿起了一杯龙舌兰,此刻那个酒杯里已经一半是酒而另一半是雨水。 汉高喝下了那杯掺了水的龙舌兰,寡淡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我们还在这里等,还是出去……” 牛仔的话顿住了,因为雨水再次在贵宾间中落了下来,与此同时出现了很多违和的声音,那是雨水下落打在衣料上时所发出的声音。窸窸窣窣又嘈杂异常。 ——这个房间里原本应该只有四个人才对,但现在好像有十几个人在一同淋雨。 吊灯开始疯狂的跳闪起来,难为它在那么大的雨幕里也能撑到现在,汉高的手指默默放在了德州拂晓的扳机上,随后缓缓的低头。 借着一明一暗疯狂忽闪的灯光,汉高在地板上看到了四面八方所充满的影子。 在举起酒杯的时候汉高的身边只有家族的那个年轻人,但是当汉高放下酒杯的时候。 这个房间里站了满满一屋子的人。 ——或者说“人”。 ——— 芝加哥今天狂风暴雨,乌云厚重得像无星无月的黑夜,在乌云和天空之间是明烈的雷光。 在凡人无法直视之处,在乌云深处的天空中,一头浑身流淌着熔浆的炼金巨龙正在缓缓震动双翼,它振翅的频率并不足够保证飞行,那只是简单的做做样子,真正用来让它悬空的是翅膀上的炼金矩阵。 正是这头炼金巨龙的吼声响彻了整个芝加哥城。 ——炼金杰作·夔龙,由龙王诺顿所开创的前所未有的炼金术造物,正是因为夔龙的存在,诺顿本人甚至不屑于亲自孕育龙躯。 老唐此刻正立于夔龙的头顶,雨水落在他们身上后就立刻蒸发,发出嘶嘶的响声。而与老唐对峙的人则骑着一头圣洁的白色骏马,那马竟然生有八足。 骏马挺立在乌云之上,每次响鼻都喷涌出细密的雷屑,端坐在马背上的人戴着面具,在一片雷鸣中安静得可怕。 老唐的身上覆盖着合身的炼金盔甲,七宗罪中剩余的四把刀剑悬浮在他的身后。 “我是不是该跟你说好久不见?”老唐的声音中透露出狂热的语气,“某人说会和我有再见的机会,现在看来时间隔得不长。” “真巧啊……”奥丁的语气阴沉,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老唐的身后,确信没有那把针对自己的刀剑,“诺顿殿下还真是有点儿阴魂不散了,没想到隔着一个太平洋都能遇到你。” “无非是走两步的路程吧?” “能重新制造夔龙……你恢复了多少力量?” 老唐缓缓舒展了一下身体,炼金盔甲随着他的伸展而逐步消散,显露出原本的面容。 “如你所见,”老唐笑了一下,“我恢复了人身。” 奥丁陷入了沉默,而老唐则重新将盔甲再次覆盖了起来。 “我还等着你兑现诺言呢。我还记得某人说,再次见面的时候,会亲手向我掷出永恒之枪?” “是。”奥丁点了点头,他的手中握着由世界树枝编制而成的长枪,“我从不食言。” ———— 昂热弯腰躲过一记斩击,同时反手挥动手中的嫉妒,那把太刀轻而易举的切断了对方的身体,腥臭的污血泼洒而出。 十数道人影朝着他们发动了进攻,一时间几人只能够各自为战,汉高在想办法朝着墙角过去,他需要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地方进行固守,德州拂晓的弹容量并不大,这是致命的缺陷。 一道吟唱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但这并非来自自己人而是对方中的……这帮死侍居然能够吟唱言灵?! 昂热的脑门涌现出豆大的汗珠,他对那个吟唱声实在太熟悉不过了,那个吟唱的前奏是……时间零!! 死侍能够吟唱言灵已经是违反常规的事情,对方的言灵居然还是时间零! 昂热不敢怠慢,论对时间零的熟悉程度,在历代拥有时间零的屠龙英雄中他也是绝对的佼佼者,他快速颂念言灵,同时赦免了所有的友军。 两个时间零的领域相撞交融,雨水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下降,豆大的雨滴居然轻柔如飘絮般缓缓落下。 昂热赶在另一个时间零的拥有者之前展开了自己的领域,但在暴血的情况下开启时间零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他的体力开始迅速流失。 “有个会时间零的家伙!”昂热向汉高大吼,“我判断不出究竟是哪个,用你的圣裁赶紧解决掉!” “时间零?!”汉高震惊了,这完全超出了历代所有典籍的记载,此前从未有死侍能够吟唱言灵,就算对死侍颇有研究的洛基也做不到让死侍保留言灵的能力吧?天空与风之王居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汉高不敢怠慢,因为现在其他的死侍也已经开始开口,他们的声音干涩如同枯萎的杂草,但无一例外的都在缓缓张口颂念。 一个时间零已经足够棘手,另外这些死侍的言灵会是什么?! 汉高举起双手,他飞快的扣动扳机,与此同时开口颂念圣裁,他并没有瞄准,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射出了德州拂晓中的所有子弹,那是青铜与火之王所铸造的大口径炼金子弹,由真正的炼金材质所铸造,原本是用来准备给次代种以上的龙类。 但现在保命要紧,如果这些其他的死侍完成了言灵的颂唱……鬼知道在这间小小的贵宾间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炼金子弹呼啸着飞出,在圣裁的加持下附带了‘必中’的概念,每一颗大口径的炼金子弹都直接射碎了一头死侍的脑袋。 但汉高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从门外居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一头死侍破门而入,它的身后乌泱泱如同黑夜。 二百三十章 星 路明非睁开眼睛,但面前的情况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明明记得自己设定的目的地是在大阪的深山中才对,可大阪的深山原来是少女的闺房吗?原来芬格尔在此竟然做的是如此勾当! 路明非很想大声训斥芬格尔,但是这话实在是说不出口,毕竟这地方他认识。而且来过好多次,熟的不能再熟。 ——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大阪的深山,而是绘梨衣的房间。 房间中的景致还是熟悉的模样,绘梨衣正趴在客厅的沙发上刷手机,这躺着的姿势真是惬意,手机屏幕中传来姣好的二次元女生声线,显然是在看动漫。 这场景真是养眼,如果不是路明非此刻有要紧事要做,一定申请和绘梨衣一块儿看。话说重启世界线之后他还没有关注过番剧呢,不知道这些年的番剧是不是也和重启前一样。 可是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日本现在岌岌可危,各路牛鬼蛇神好像都会在白王复苏的时候来掺一脚,这种情况下真得打起精神干活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设定的坐标分别不是在这里啊!就算对坐标调试的时候出现了失误,但是大阪和东京他还是分得清楚的,老唐的道具难道失灵了? 路明非百思不得其解,就在这时绘梨衣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抬起了脑袋。 还没有等她露出惊喜的表情,路明非手中的炼金道具再次自行发动,那是其中的活灵在作祟,它发动炼金矩阵形成了一个领域,连带着绘梨衣一起再次进行了一次传送。 路明非眼看着绘梨衣和自己的身上一同发出了淡淡的白光,就在这时他才知道老唐确实骗了自己——这道具确实不需要接触就能够带着别人一块儿进行空间开辟,所谓牵着小手原来压根没有必要。 ———— 奥丁发出一声长啸,在他的身边凝聚起气流和雷霆所构成的长枪,天空之中是他权柄的所在地,胆敢在空中与他为敌那必先做好死的准备! 丝丝缕缕的雷霆凝聚成型,明珠般的球状闪电在空中凝聚成了电网,电弧的高温蒸腾着空中的空气。老唐在尤福拉湖曾经面对过路明非所借助天威而构成的雷霆风暴并以夔龙取胜,但奥丁即是风暴本身。 老唐舔了舔嘴角,但那并非畏惧而是兴奋,他曾经和路明非战斗,但那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玩闹。后来和昂热的战斗也有放水的嫌疑,毕竟在和昂热打斗时他只是动用了剑术。 和李雾月的战斗从一开始就不对等,老唐是以重伤之躯面对李雾月的,整体的战斗体现出一个有力使不出的感觉,说是憋屈也不为过。 但现在不同,现在的老唐体力饱满,并且提前准备了夔龙这一杰作,就算手中的七宗罪并不完整也无所谓,这一场战斗绝对打得痛快。 ——终于,可堪一战的对手来了! 老唐的瞳孔深处亮起炽热的金色,热烈如同流淌的熔浆,他高声颂念奥古的龙文,他身后的天空也随之变色,因为有团团耀眼的大火映亮了此间的乌云。 一团团火焰在老唐的身边浮现,那并非单纯的燃烧,在它们之中包含着金属。 老唐曾经在路明非面前夸下海口,说在战场上曾经以一人之力御起千剑,如果路明非此刻在场就知道老唐实在实诚,因为这家伙所说的都是事实而没有半句假话。 他只是在单纯的阐述自己所拥有的力量,没有半分炫耀的成分。 一道道流光明火的长剑逐渐延展成型,锋利得足以切开任何凡铁。 全都是纯正的炼金刀剑,这些刀剑如果落在混血种的手中就立刻会被视作珍宝,但这位龙王将珍贵的炼金刀剑作为普普通通的剑阵,而他漫天飞剑中的每一把都是炼金材质铸就。 在炼金术师们的眼中,他的权柄几乎犹如神明。 奥丁咆哮着挥动手臂,扯动了身上的大氅,他那黑色的大氅随着风声而猎猎作响,在其之下蔓延出一片飘动的夜色。 从未有如此吵嚷的夜色,因为那其实是一群毛羽漆黑的渡鸦,此刻它们自奥丁的大氅之中杀出,聒噪啸叫着朝老唐冲去,而紧随它们其后的则是耀眼的雷霆。 老唐双手并做剑指,漫天的刀剑猛地爆燃起炽热的火焰,其恐怖的热度居然将剑身的炼金材质都烧到通红。 他挥动剑指,漫天飞剑曳火摇星般朝着奥丁的军队冲杀而去,如同在漆黑的天幕中出现了一场惊人锋利的火流星。 “诺顿!!”奥丁发出怒吼,“来看看你的下场吧!我将以昆格尼尔贯穿炼金的王座!”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没办法,在炼金术的领域你再如何也赶不上我的天赋,拍马也赶不上。” 老唐轻轻笑了一声,在这种情况下那笑声里居然还能够透露出慵懒的味道来。 “哦对了,说到拍马,我差点忘了你那匹马还是个八条腿的畸形儿,那还真不怪你赶不上我。” 火红色的剑雨终于与奥丁的鸦群相撞了,但场面却是一边倒的局势,剑雨以绝对的优势撕裂了群鸦的聒噪之声,黑色的羽毛在惨鸣声中落下。“铩羽而归”的最好诠释。 老唐的剑阵无可匹敌,就算那些渡鸦都是掺杂了龙血的怪物也不行,接近金属的骨骼强度终究也是接近金属的骨骼强度,可它们面对的是由炼金王座所铸造出的纯正炼金刀剑。 奥丁的黑色渡鸦正一只只撞死在老唐的炼金刀刃上,这场短兵相接在一开始就完全陷入了劣势,但奥丁本人却似乎浑然不觉一般,他只是用眼神紧紧的盯着老唐。 “追不上你?不,没关系,我不需要追上你。”奥丁的眼中泛起金色的光芒,他屏退了身边的渡鸦,手中的昆格尼尔直指老唐的脑袋,“等我拿掉了你的脑袋之后,那我自然就是炼金术领域的第一!” 战场中的渡鸦已经所剩无几,而奥丁此刻也已经动了,他的周身散发出一股近乎癫狂的气息,这是独属于他的——‘狂猎模式’! 于暴风雨之夜中举行的大猎,由奥丁将昆格尼尔的道标标记在猎物的身上,并且将就此开始他的狂猎,在这种情况下猎场上只有猎人与猎物,其余闲杂人等尽数退散! 在狂猎模式下,奥丁和老唐将摒弃一切外物开始拼杀! 狂猎模式的领域无声的展开,也因此其他的一切都开始退散。 退散了。 所有的刀剑和所有的渡鸦尽数消失。这是神与神之间的战场,任何有灵之物都要避退,就连活灵也不行。 于是那些漫天刀剑也开始消失,在铸造时老唐为它们附加了活灵的概念,否则以初代种的精神力也无法同时操纵满天的剑雨。 “来试试看吧我的兄弟。”奥丁伸展着身体,八足天马缓缓踏步,逼近着老唐,“来亲眼见证你身为鱼肉而我为刀俎的命运。” “叫外援过分了啊,你那头畸形马居然不被排除在狂猎模式之外吗?” 即使被奥丁拖入了狂猎模式,可老唐也并无任何慌张,在这种情况下慌张与寻死无异。 战场上最重要的其实是冷静,寻找对手的破绽、或者干脆就是诱骗对手露出破绽。 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能大意。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换谁来都不可能、也不敢大意,狂猎模式中的奥丁拥有昆格尼尔这项最高等级的外挂,即使身为炼金术的大师,也不得不承认难有刀剑可撄其锋芒。 老唐默默准备着术式,在夔龙的加持下他可以将微弱的火苗化为燎原的猛火,但现在他的起手式就是可以焚尽世界的烈焰——并且结合了耶梦加得的建议进行了改进,融入了全新的权柄。 七宗罪和世界树枝的相性并不太好,或许七宗罪齐全的情况下还可一试,但眼下他的七宗罪只余其四,并不完整。 但既然是树枝就应该惧火,就算是世界树的树枝也终究只是树枝而已。现在老唐手中没有完整的七宗罪,连康斯坦丁的盔甲也在他的身上,那么只有这个术式才是对抗昆格尼尔的唯一希望。 “这是我的猎场!”奥丁的神色倨傲无比,“在我的大猎之中,猎物只有抱头鼠窜的份,诺顿,你会在惶惶之中死在我的长枪下。” “我对你的文化造诣表示亲切慰问,你好像说了几个成语。”老唐耸了耸肩,他的双手背于身后,默默操纵着夔龙,“但还是挺没意思的。” 奥丁突然沉默了,他已经决定投出昆格尼尔。 在投出昆格尼尔之前他总是沉默,因为这把长枪代表的是最纯正的死亡。 而死亡从不喧哗。 命运的投枪已经被奥丁紧握在手中,但与其说是命运倒不如说是斩断命运的判官,因为它的力量足够刺破命运。 就算命运显示你将会老死在病榻之上,可倘若奥丁此刻向你掷出这杆名为昆格尼尔的长枪,那堪称平安喜乐的场景就永不可能发生。 它是世界树枝所编制而成的东西,杀死一切,包括命运本身。 无人可挡。无人可抗。无人可撄锋。 奥丁舒展手臂,他的动作优美而充满力量,昆格尼尔自他的手中脱出,如同疾风闪电一般向老唐飞射而去,像是一道流星。 他曾经许多次掷出这杆长枪用以收割灵魂,古欧洲人看到昆格尼尔在天空中划过时发出明亮的流光,并将其误认为流星而许愿。 昆格尼尔的确是流星。 这是一颗无法言说的流星,它只需要摇曳着拖尾默默前进就好了,它朝着猎物前进,在枪身上交织着无言的死亡、也注定带去无言的死亡。 就连最伟大的诗人在它面前也会变成哑巴,穷尽所有文字也无法描述其半分光彩,而它则无所谓的前进,无论诗人默然、世人许愿、或者时人咒骂。 它只是无所谓的朝着猎物前进,只是前进……前进……前进……直至触碰。 只要最轻微的触碰,因为它是昆格尼尔,所以只要最轻微的触碰就已经足够,最轻微的触碰就是死亡,一千次死亡——一千的一千倍,的一千倍,的一千倍。 从未有人在昆格尼尔的面前生还,它在飞射时常伴随着雷鸣电闪的声音,因为在它的矛杆上有成群的亡魂缠绕,叫嚣着要让这根长矛上再添一名新鬼。 老唐正色,即使是他也是第一次面对昆格尼尔,也大概是兄弟姐妹们之中第一个面对昆格尼尔的人。 ——好在他的术式已经完成了。 夔龙的全身开始散发出耀眼的红光,那红光逐渐变为通亮的金色,像是世界根基被融化后正沸腾的铁水。 夔龙并没有被排斥在奥丁的‘狂猎模式’之外,因为这头炼金杰作中没有活灵,老唐只靠剑御来操作这头炼金材质构成的巨龙。 毕竟在夔龙身躯上镌刻了堪称终极炼金增幅仪式的术式,以活灵的智力完全不能代替老唐进行操作。 或者说,夔龙之于诺顿,就好像星际争霸中的小狗之于路明非、机枪兵之于老唐一样。 真正的绝活哥不会把自己的绝活交给ai操作,他们自信自己的操作要远远胜过ai。 而现在,在这个猎场上并非只有猎手和猎物,还有一头拥有伟岸龙躯的龙。 ——一头堪比初代种龙躯的炼金巨龙!! 沸腾之声在天穹之顶响起,明明两人是在一片厚重的乌云之中展开的战斗,但此刻奥丁却惊奇的发现天亮了。 但那并不是天亮,而是老唐所召来的奇景。 夔龙能够作为言灵的放大器而把老唐的力量放大数倍,这些炼金矩阵可是老唐的心血——被青铜与火之王所自傲为杰作的存在绝不可能是凡物!! 天空隆隆作响,不知何物正在逼近此处,并且横亘在昆格尼尔和老唐之间的路途之上。 奥丁神色凝重的看着诺顿,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来只是将昆格尼尔脱手之后并等待命中,并在长枪命中后欣赏猎物的惨叫和鲜血流淌的声音,但此时他居然感到了一丝不安。 漫长岁月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不安。 无与伦比的热浪席卷了此处,炽热的光芒让奥丁眯起了眼睛,他尽力想要看清天顶之上落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而他胯下的八足天马斯莱普尼尔正发出受惊的嘶鸣。 “哦~” 在斯莱普尼尔的嘶鸣声中,奥丁听到诺顿缓缓开口,语气中居然像是饶有兴致。 “收回前话,你这八条腿的斯莱普尼尔虽然是个畸形怪物,但倒是挺应景的。” 诺顿的声音稳定的传来,奥丁甚至听到了这家伙的笑声。 ——“是夜大星陨,枥马皆惊嘶。” 那散发着恐怖热浪的东西终于撕破了云层,在看清来物之后奥丁愣住了。 ——诺顿从天空中拽下了一颗星星。 “我谓,奥丁当之云。” 二百三十一章 星落 第232章 二百三十一章·星落 昂热双手横斩,剑气在一瞬间振开了积水,在狭小的房间里激荡起高高的水花,那头挡在他面前的死侍连同积水一道被切割开来,肉体坠地时在水中混入腐臭的血味。 时间零对昂热的消耗是巨大的,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的手中还握着七宗罪这样的凶器,而目前还没有任何死侍能够在锋利的炼金刀剑面前撑过一合。 但那个死侍在哪里?在这里有一个同样拥有时间零的死侍,不解决那个家伙那大家就全部完蛋,因为在暴血的情况下昂热的领域绝对撑不了太久,但他们却对能够释放言灵的死侍至今一无所知。 昂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横剑挡在了汉高面前,牛仔刚刚才把德州拂晓的子弹全部打光,现在还在换弹。 “在这里固守不是办法!”汉高扯着嗓子开口,“我们完全不知道这里还有多少死侍!” “那你倒是说一个冲出去的办法啊!我又不知道对方的时间零能开到多大范围!”昂热没什么好气,“你就不能带点现代枪械吗?!” “我这里有现代枪械!”凯撒将狄克推多塞回了腰间的刀鞘,随后抽出了沙漠之鹰。 “那还真是帮大忙了,”汉高稍微松了一口气,连带着手上换弹的速度也快了一些,“直接开枪!清空弹夹,不管朝哪开枪都成,直接开就是了!” 凯撒将信将疑的扣动了扳机,他对着面前的几头死侍连续开枪,与此同时汉高开口吟唱古老的龙文,他的眼底翻涌起金色的海浪。 大口径炼金子弹自沙漠之鹰的枪口飞射而出,随后汉高以裁决的力量将其全部裹挟,那些子弹在众目睽睽下消失,与此同时在死侍的身上传来受击的声音。 “你居然还有这一手?!”昂热吃了一惊,“不需要由自己做出的攻击也能够附加概念吗?” “因为现在我们是自己人所以我才可以抓住那些子弹,如果是敌对双方的话就不行,这个言灵很奇怪,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汉高喘了口气,此刻他终于完成了对德州拂晓的装弹,随后开始第二轮射击。 “以后要是再对上你的话,我不会带枪的。” “说的你好像曾经带过枪一样。” 在贵宾室中的战斗仍在继续,唯一的好消息是死侍们并没有太多机会释放言灵,毕竟这里有昂热和汉高两位领袖级别的混血种坐镇,至少在战斗经验上,整个密党都不会有几位能够跟他们相比。 而且不知为何他们之间的配合也相当默契,明明是近乎宿敌般的对手,但是身为战友时居然也默契的可怕。 汉高以精准的射击清除远处打算吟唱言灵的死侍,而昂热则负责帮汉高进行戒备。 为了能延长维持时间零领域的时间,现在的昂热已经解除了暴血,但就算这样那些死侍也完全无法近身,坚硬的鳞甲尽数在昂热的刀锋之上撞碎。 凯撒打空了沙漠之鹰中最后的子弹,并在重新拔出狄克推多的同时释放了全部的饮血镰。 他的镰鼬们此刻从束缚中被解放了出来,这些介于实体和灵体之间的怪物挥动着翅膀扑到了目所能及的死侍身上,以尖牙和利爪撕扯着死侍们坚硬的鳞甲。 原本饮血镰还会为言灵的拥有者附带治疗的效果,但这些死物的肉体都已经到了近乎腐烂的地步,就算是蚊子来也只有摇头的份,饮血镰也无法从这些死物身上为凯撒获取疗伤的能力。 但其实这并不算什么,就算动用饮血镰会让自己扣血凯撒也都认了,因为最让他感动的其实是饮血镰的伤害。 没错,伤害。虽然他的饮血镰完全比不了君焰的那种大范围杀伤言灵,但是和曾经只能够作为侦察作用的镰鼬相比,实在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 鬼知道他自己的言灵被诟病了多久,身为学院中少有的a级精英,并且还是学生会主席这样的社团领袖,但是言灵却是简简单单的镰鼬。 不说和狮心会会长的君焰作比较了,就连狮心会副会长兰洛斯特的言灵也是身为杀伤言灵的‘炽’,每次他的干部们招新的时候吹牛,只能从履历和加图索家少爷上作为切入点。 新生一脸崇拜,这么潇洒多斤的凯撒会长,血统也是优秀的a级,那么他的言灵又该是什么可怕的存在啊? 哦,原来是镰鼬,可就连狮心会副会长的言灵都是炽呢,那没事了。 很多学生都会觉得凯撒厉害,因为就算抛开身份这一点,也确确实实是学生会在社团竞争中占了上风,压制了老牌兄弟社团狮心会,但事实上只有凯撒才知道这些小打小闹真算不上什么,上了战场之后君焰就是比镰鼬有用处。 一头死侍嘶吼着朝凯撒冲来,凯撒侧身躲过,同时把狄克推多送进了它的嘴巴里,死侍发出呜咽的声音,但凯撒没有给它任何反击的机会,他将名为贪婪的苏格兰阔剑刺入了死侍的胸膛,而这把阔剑几乎是立刻就开始吸收死侍的力量。 就连饮血镰都无法从死侍身上榨取任何的血液用作治疗,但是名为贪婪的刀剑却可以直接吸收这些怪物的力量。 苏格兰阔剑在刺入的一瞬间就开始了不知饱足的吞噬,它的剑刃上如同生长着血管一般,吸收着死侍的力量转而传送回剑身,就好像在朝着心脏泵血。 这是超乎常理的力量,死侍原本漆黑的鳞甲在贪婪的吸收之下变得黯淡无光,最后如同枯叶般簌簌脱落,就连早已腐烂的肉体都被物尽其用的吞噬,最后只剩下一个干瘪至极的骨架。 凯撒从死侍的骨架中抽出了狄克推多,随后那具泛着金属色泽的骨架便化为粉末缓缓倒塌,簌簌的落进了积水之中。 此时这个房间中已经完成了一次清场,虽然还有死侍在不断闯入这个房间,但众人已经可以做到游刃有余的反击了。 唯一的问题是—— “那个言灵是时间零的死侍还没有找到?”汉高惊了一下,他闭合转筒,脸色有些凝重,“昂热你在流鼻血啊。” “这是老毛病了,时间零有透支的迹象……”昂热抿了一把鼻血,“他不在这个房间里,大概是在走廊上,准备一下我们杀出去。” “意思是对方还没透支是吗?” “是的,自从战斗开始我就在维持时间零的领域,再加上赦免你们几个,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很不容易了……”昂热喘了口气,“如果没有关掉暴血,现在我们已经全部完蛋了。” “意思是等你歇逼之后,对方的领域就会覆盖我们?”汉高神色凝重。 “对,然后大伙儿全部完蛋。”昂热耸了耸肩,他闭上了眼睛,最大可能的保存体力,“事不宜迟,凯撒,能切换成镰鼬吗?” “没问题。” 凯撒点了点头,他将饮血镰重新召集回来,并结束了进化言灵的术式,随后他重新颂念起言灵,释放了镰鼬。 “……走廊上有打斗声。” 凯撒闭上眼睛,倾听着镰鼬为他带回来的消息,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有人在和死侍战斗,他的脚步声很沉重,在战斗的时候不躲也不避,死侍打在他的身上了……不,他还在反击,有挥动刀剑的声音……等等,这个声音……他的刀刃上,好像有燃烧的声音。” “听到这个描述倒是让我想起一位初代种啊。”昂热摇了摇头。 “不是初代种,虽然在战斗中没有躲避的意图,但行动时也听不到铠甲的声音……” 凯撒古怪的睁开了眼睛,“大概是友军?” “兴许是拍卖会里的混血种吧,”汉高轻描淡写的揭过,“我们出去支援?” “当然,只要有死侍我们就去支援。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昂热顿了一下,“之前的那道龙吟,是不是没有下文了?” 大家都有些沉默,说起来刚刚还以为是一位龙躯形态的君主亲至,但到了现在对方也没有现身,只是派了一些死侍过来搞袭击。 这些死侍确实远超常理,但是这里好歹也有两位活了百年以上的战士,拥有着历代屠龙英雄的言灵,这位龙王只是派遣死侍来也未免显得太过轻浮了点。 众人惊疑不定,而就在这时从遥远的天顶传来了震撼的巨声,强大的震荡波自上而下席卷了世间,贵宾室的玻璃窗在一瞬间尽数炸开,玻璃碎屑散落在水中。 与此同时窗外亮起了刺眼的光芒,那光芒无孔不入又猛烈灼人,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无法直视那光芒,众人被光亮逼得背过身去,又在震荡波的冲击之下身形踉跄。 恍如世界的终焉,一轮末日于乌云和风暴之中升起,宣告着整个生者世界的结束,从此万物步入死的季节。 而在此刻芝加哥的天顶。大星陨落于枪尖之上。 老唐从天空中拽下来了一颗星星,并借此来阻挡昆格尼尔的脚步,即使是世界树枝编制而成的长枪也要在这样的猛火面前避退、或者说裹足。 无与伦比的爆炸,犹如天顶倾翻,昆格尼尔的枪尖与陨星相撞,两者对撞而产生的冲击力逼得斯莱普尼尔都不住后退,如果天塌是一个具象的形容词,那么天正塌在此刻。 奥丁放下了遮眼的手臂,在如此灼眼的火光中他仍旧睁大了眼睛,他不相信诺顿真的能够找到阻拦昆格尼尔的办法,但事实确实如此,因为换做平时,现在的他已经在欣赏诺顿垂死时的声音。 他是一个很记仇的人,并且已经计划好了在垂死的诺顿面前出言嘲讽,并且向诺顿保证随后也一定会亲手杀死诺顿的弟弟康斯坦丁。 在战斗开始之前奥丁就已经预想好结局了,虽然他为此推演了无数的过程,却没有一个会是自己输的。毕竟那可是昆格尼尔,用世界树枝所编制而成的、如同宿命一般牵引着的昆格尼尔。 由世界树树枝编制而成的长枪正在与老唐所召来的陨星对撞,枪尖在摩擦中爆起亮眼的火星,几乎如同创世的火堆般耀眼。 两者僵持不下,这并非简单的对撞而是言灵和炼金术之间的角力。昆格尼尔并非单纯的世界树枝,其中还包含了炼金方面的巫术,写入了宿命般的概念。 但老唐召来的陨星也并非只是简单的石头,除了携带着浩荡的巨力之外,其中则满满的固定着炼金矩阵,老唐将所能够想到的所有防御炼金矩阵借由夔龙覆写在陨星之上,并且包含了所能够准备的任何言灵。 和昆格尼尔硬碰硬是需要实力的,如果真的只想依靠简单的属性相克就能够取胜,那还真的只能用天真来形容。 在长久的角力中,终于是昆格尼尔率先显露出了颓势,这杆富有生命的长枪在星火的冲击下发出了不甘的怒吼,但怒吼随即化作了无力的哀鸣。 奥丁的脸上写满了震惊,昆格尼尔是能够刺破宿命也写就宿命的长枪,但连他都不知道世界树枝居然也会惧火。 在那团大星面前,这杆宿命的长枪居然避退了,它刺破了那颗陨星的些微表层,但自身的枪尖也几乎燃烧起来。 终于,昆格尼尔发出了一声叹息的声音,它终究还是选择了退让,重新飞回了奥丁的手中。 奥丁发出不甘的怒吼,他开始调动身为天空与风之王所能够调动的所有权柄,因为离开了昆格尼尔,这颗陨星正直接朝着自己过来。 ——这里是天空与风之王的主场,他怎么可能会在自己的主场落败?! 雷电交织、狂风暴起,奥丁操纵着他的权柄削减着那颗陨星,但他的种种手段都在那颗陨星面前失效了,诺顿在其上覆写的言灵和炼金矩阵几乎浩瀚如海。 ——星落。 奥丁和斯莱普尼尔一同被陨星砸落坠地,芝加哥的郊区今天多了一个陨石坑。 “石落平湖,余波难了。” 老唐缓缓吐出一口气,故作轻松,“不过是被老爹当零食啃着吃的木头而已,你还真把它当个宝啊?” 虽然看起来游刃有余,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盔甲之后,自己的额上到底流了多少汗。 而且在召唤出那颗陨星的一瞬间,老唐的体力也几乎被抽干,如果奥丁看得仔细一点的话,就能够发现老唐所立足的夔龙在第一时间就缓缓消散。 “那么……” 老唐强打精神,他眯起眼睛,盯着奥丁被砸落的地方。 “该结束了。” 一百九十六章 邪神 路明非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虽然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绘梨衣已经拉着他走过了“雷门”,但他现在还是很搞不清楚状况。 原本因为今天休息,所以路明非能安安生生的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比如找人商量该去哪找找赫尔佐格,提前把不干净的东西清理掉。 好吧其实这行为并不怎么安生,深入猛鬼众怎么说也不算安生,但四舍五入也算是给蛇岐八家清除害虫了,按道理讲源稚生还得谢谢咱呢…… 但是事情不对啊!他连炼金道具都已经调试好了,但事态发展好像犹如脱缰野马般一路狂奔……他到底是怎么才会被搞到这个地方来的,哦对,说到底是老唐的炼金道具失控了来着。 否则路明非现在应该是在大阪的深山里联系风间琉璃找到极乐馆,而不是被绘梨衣兴冲冲的拉着逛醒神寺。 老唐你搞清楚状况啊!这种关键的时刻不要给我掉链子好吗? 但路明非觉得可能还不是老唐的问题,毕竟这兄弟还没掉过什么大链子,那么一定是小恶魔干的! 怪不得这小子一直不上线,原来这家伙是在悄悄摸摸的憋坏的,暗戳戳的撮合他跟绘梨衣。 路明非倒是不反感小恶魔这么硬着来撮合,只是小恶魔上周目好像就是这么整的,而且连旅游地点都不带变的,该是浅草寺就还是浅草寺。 怎么的,这地方是什么撮合孤男寡女的圣地吗?值得路鸣泽这么大力推荐。 原来日本旅游业gdp的上升还和小恶魔有息息相关的关系,那么除了本家以外,路鸣泽就是日本人民的第二个好爹。 路明非默默给老唐洗脱了嫌疑,在他心目中老唐这个好哥们儿着实够意思。 可是连路明非都不知道的是,现在就连老唐自己都没办法联系上那个道具里的活灵了。 绘梨衣拉着路明非钻过了雷门、通过了热热闹闹的仲见世商店街。 这姑娘居然也轻车熟路的,两人进入宝藏门,门的左右塑有两尊金刚力士的塑像,从前被叫做“仁王门”,如今这个称谓是在昭和年代重建后才改变的。 友人熙熙攘攘,有很多来参拜的情侣。绘梨衣在前面拉着路明非的手,兴致勃勃得像是春游,虽然现在不是春天就是了。 其实是从前总是sakura在带她旅行,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己也去过的地方,未免显得兴致勃勃一些。 路明非倒是记得绘梨衣从前有和他分享过去浅草寺的经历,女孩的拍照手法一如既往的很笨拙,他看了几张就不忍心再看下去。 而且重启前,他和绘梨衣好像就是走到了仁王门这里就结束了…… 因为小恶魔的团队实在太能忽悠,连他那么迟钝的人都看出了不对劲来,在和尚那里求完签之后,路明非就去质问了小恶魔一把,他和小恶魔吵了一架,随后小恶魔就遣散了那个专业团队。 因为这么一个不太愉快的插曲,所以当时他也没有再顺着仁王堂往里进,再往里面应该是本堂吧? 他倒是知道浅草寺里供奉的是观音像,本堂曾经也被称为观音堂。重启前小恶魔发的那本旅游攻略指南上有科普。 太阳还是有一点些微的辣意,透过浓重的水汽后显得有些湿热,这种情况下在太阳底下走一会儿大概就会觉得不舒服,但是路明非居然不这么觉得。 因为绘梨衣的手掌很清凉,一直握很久也不会担心出汗,于是这种情况下连路明非也释然了。 不找赫尔佐格就不找赫尔佐格吧,以他目前的战力赫尔佐格实在是不够看的,握着绘梨衣的小手让他有些飘飘然起来,于是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股豪情。 ——他妈的又不是明天就要搞陆沉了,白王那孙子就算是爬出来也能给它再塞回去。再说了,就算现在去老老实实干活,白王就会被感动的继续死着。 而且难得绘梨衣这么有兴致,跟她逛逛浅草寺也未尝不可。 路明非终于说服了自己,这个时候他放下心来看浅草寺,虽然说商业化确实很严重,但是好歹也算是一个古寺了,只要拜观音的时候心诚一点就好,菩萨总不会沾上铜臭味。 而且绘梨衣高兴来,那么就没事。 他们终于来到了供奉本尊观音像的本堂,绘梨衣的神情也肉眼可见的庄重了起来,像是信徒要去朝圣。 浅草寺的本堂分为外阵和内阵,在外阵绘有天井画,川端龙子作画的“龙の图”、堂本印象作画的“天人散华の图”等。 内阵的中央是本尊安置间,有着高达6米的宫殿。宫殿内部分为前之间与奥之间,奥之间里有着“お前立ち”像,以及秘藏本尊。 内殿的人流几乎是一下子就减少了,看来大伙儿的重心都是在绘马许愿或者求签上,不过路明非还以为绘梨衣也会想着要许愿或者求签之类的,但是看样子她只是想来朝拜。 “绘梨衣?” 听到呼唤后绘梨衣回过了脑袋,她微微歪头,看向路明非。 “绘梨衣是要去朝拜吗?” 绘梨衣点了点头,随后从口袋中拿出纸笔,开始在小本子上沙沙写字。 “有想要向神明祈祷的事情,上次sakura不在,所以有些愿望没有许。” “和我有关的吗?” 绘梨衣认真的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应后反而让路明非松了口气,原来这姑娘还是喜欢自己的,他虽然觉得就算绘梨衣不喜欢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但能够得到肯定的答复可真的是太好了。 “我能知道是什么吗?” 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绘梨衣顿了一下,她有些苦恼的咬了咬嘴唇,随后继续在小本子上写字:“现在还不想告诉sakura……但是之后有机会的话,会和sakura说的。” “好吧,那我们现在去参拜吗?” 绘梨衣无声的点头。 路明非和绘梨衣继续顺着大殿前进,不知为何一路上的旅客变得越来越少了,但好在他们顺利的进入了奥之间,在这里供奉着观世音菩萨的秘藏本尊。 一切都非常顺利,这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的旅游活动,在参拜完观世音之后他们还要去绘马许愿和向和尚求签。 路明非至今还记得上次求了一个上上签,签文简洁明了,说“白云初晴,幽鸟相随”,解文说“春风荫情,挺挺祥云,人情孚台,快意称心。” 可重启前的结局实在称不上是上上签,但没关系,这次他有十足的耐心和时间抽光所有的上上签,直到把所有的好运都捏在手里。 在如今已经相信命运的情况下就算是迷信行为在路明非眼里也有可取之处,反正他的手里还有不少校长奖学金,就当花钱买个好兆头。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会是一次很棒的旅行,如果一切顺利。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就算是奥之间也不会轻易开放,每年只有在特别的仪式时才会开扉法事,到那时信徒可以到此参拜“お前立ち”像。 而秘藏本尊像是不会公开的,一直如此。 ——他们的旅行不止有点顺利,简直顺利过了头。 里之间的高大宫殿里,到处都摆放着默默燃烧着的长长的红色蜡烛,烛火将此处光照不好的宫殿映得通红发亮,雕塑上的金粉在烛火的照映下闪烁着明亮的光辉。 路明非有些惊疑,倒不是惊疑这雕像上金碧辉煌好像纯金铸的,而是这个年代居然还会有这样特制的长长的红蜡烛,蜡烛燃烧时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熏香味道,而且看上去能够一直燃烧很久的样子。 除了烛火和塑像之外,这里再没有其他人,安安静静的,路明非只能够听到自己和绘梨衣的悠长呼吸声。 路明非和绘梨衣面对着那尊观音塑像,绘梨衣的眼睛中满是冀希,她咬了咬嘴唇,随后微微开口说话,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女孩儿的双手于胸前合十,虔诚的做着无声的祷告。 一切都很美好,少女祈祷中的感觉让路明非不禁感到心旷神怡,更别提少女祈祷中的事情似乎还和自己有关,想到这里路明非不禁有些恍惚,但就在这时他似乎感觉到周围的光线好像有些……颤抖? 路明非回过神来,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大殿的内部,就在这时他才发现那些烛火居然在无风自动,长长的火苗自殿外由殿内依次轻轻摇曳,像是一道上下摆动的海浪,简直像是有什么人的脚步将它们挨个惊动。 可是明明没有风啊? 路明非微微有些愣神,他将目光投射到大殿正中心的那尊雕像上,在这样的氛围中就连那尊观世音的秘藏本尊都显得诡异起来了…… ……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正在生长。不止是无风自动的烛火,是别的东西,他所不能够了解的东西。 路明非咽了口口水,有什么东西紧紧的压迫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觉得头脑好像有一瞬间的放空,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整个视线全部被那尊雕像所占据了,观世音的形象在他的面前不断扩大……扩大……变形……变形…… 路明非晃了晃脑袋,他惊醒般回神,但那尊雕像依旧好像并无事发生一样站在那里。 无事发生,她已经在此处享受了许多个世纪的香火,沐浴在众人的祈祷和跪拜之中,路明非知道有御神刀会在神社中供养以去除戾气,但是观世音的雕像也会有戾气吗? 这种玩意儿不是应该本身就是什么慈祥的东西吗?自带神力超度众生,哦不,保护众生、救苦渡亡之类的东西。观世音菩萨会是那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吗? 路明非紧张的盯着那尊塑像,秘藏本尊以金身的形象在烛火堆中耸立着,她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只不过微微闭着眼睛,在秘藏本尊身后的左右立着不动明王和爱染明王。 无数的怪眼……怪声,怪梦和呓语在他的耳中响起了。满堂的烛火猛然一抖,像是有一阵风在瞬间将它们尽数吹灭、在一个瞬间中整个里之间中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但几乎是在下一个瞬间,那些业已熄灭的烛火居然再次重新燃起,只不过这时它们的颜色也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些原本明亮的烛火变成了幽幽的绿色,整个里之间的气氛变成了鬼屋,秘藏本尊的脸庞更是被绿色的幽光映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路明非睁大了眼睛,就算是烛火的颜色都没让他分神,他的目标此刻已经完全被前面的这尊观音像所吸引。 不——他现在已经拒绝称面前的这玩意儿是观音像了,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入主了这尊密藏本尊像,借由着雕塑的形象,她睁开了眼睛。 金色的瞳孔,如同黄金瞳一般,有观音会是金色的黄金瞳吗?那些金身不应该是金粉或者塑金身的形象吗?! 路明非惊了一下,他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这东西的形象绝对不是什么观世音菩萨。 哪里会有这种形象的观世音菩萨啊?!这里面是铸了一个真的混血种在里面吗?这难道不是什么恐怖小说里的情节? “绘梨衣!”路明非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到了现在他才想起绘梨衣正在对着这个邪神祭拜。 可是这种邪神所接受的真的只是人类的祭拜?! 路明非一边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可怖之物,一边伸手去揽绘梨衣,“这地方不对劲,我们先出去!” 但他顿住了,因为绘梨衣刚刚站立的地方现在已经空无一人,他揽了个空,反倒让自己差点跌一个踉跄。 与此同时有幽幽的声音缓缓从头顶响起。有什么东西在借助那尊塑像开口说话,那声音鼓荡不已,仿佛抖落多年的尘土后在干净的黑暗中响起,连带着路明非的脑袋也开始一块儿颤抖。 “好久不见。” 有什么东西,在借助观音像开口。 二百三十三章 奈落故事(1) 无边无际的白色涌入了路明非的视野,面前的场景和烛火一样闪动。 铺天盖地的异形从天而落,但他却在为首的那头苍白色巨龙身上看到了圣洁的神性。 虽然他一再拒绝称呼那种感觉为神性,但事实确实如此。他的的确确的感受到了神性的存在,在一头巨龙身上。 路明非跪倒在地,但他的眼睛却被迫直视着观音像的眼睛。无数破碎的信息径直在他脑海中炸响,他被迫理解对方所灌输的一切。 “你是……什么东西?” 路明非挣扎着开口,脑海中的信息碎片刺得他脑袋疼,紧紧是发出提问就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我吗?用人类的说法,我是九头竜伝承,白山权现,十一面观音。向我祈祷跪拜者数不数胜,他们的尸骨可以堆满整个历史。”观音的声音潮湿暗哑,像是无数的骨骼缓缓摩擦产生的声音。 “人类的称呼?”路明非呲牙咧嘴,在这种情况下他强撑着念出了作弊码,但这样做的后果是有更加过量的信息在往他的大脑中涌入。 “人类的称呼。” 观音像的眉眼低垂,像是在怜悯世人,“在往前一点,他们称呼我为八岐大蛇,神,苍白色的皇帝。你也可以称呼我的本名,我的本名叫做——‘白王’。” 路明非怔住了。 无言的恐惧铺天盖地,如冰水倾顶自上而下泼来。苍白色的皇帝在这个世界线上,没有完全死去。 “绘梨衣呢?!”路明非用手撑着地面,作弊码的力量充盈着他的身体,他大口喘息着,缓缓站起来并直面着白王化身的观音像,“还有你往我脑子里塞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些曾经的故事。我的陨落和新生,以及你的。”白王的目光空灵净澈,言之凿凿的开口,“世人愚昧如蚁,全然不知曾死过一次。但你,是你重启了这个世界。” “那种场面是你的陨落吗?”路明非忽略了白王的陈述句,这种情况下他只有一直抛出问题才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位s级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在作弊码的加持下才勉强站直了身子。 大量的信息碎片带来的是必须理解的痛苦,但在理解之后就会对面前的白王产生深深的恐惧。 那是白王叛乱时的场景,她煽动了三分之一的龙类反抗黑王的统治,大军一字排开,那是山一样高大的海啸,规模大到足以席卷整个世界的战争,战火初开始就已经撕裂天空。而除了龙类以外的其他种族,只配在战场的缝隙中瑟瑟发抖。 那是真实意义上的撕裂天空,匪夷所思的、超越言灵意义的言灵做到了这一点,并为神话提供了最鲜活的素材。而当这场战争所点燃最后一团余焰熄灭之时,整个世界已经被尽数清洗过一次。 叛军尽数死去,受到战火波及的原因,物种大量灭绝,而人类的文明则被打退了整整一个时代。 “那些信息只是让你知道我是谁。重点在于,你对整个世界进行了一次重启。” 观音像轻轻挥手,于是大殿中的场景如同飞沙般坍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静止的被无数混血种围攻的场景,那些面孔之中还有几个路明非相当熟悉的。 ——那是他重启之前最后的场景。 “……你怎么知道?”路明非咽了口唾沫,周围人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那是面对仇敌的目光,“那个时候你早就成灰了吧?还是说在上个世界线里,你其实压根儿就没有死?” “我不会死去。” 白王缓缓开口,但语气中没有任何骄傲之色,只是在简单的陈述事实。 “尼德霍格创造了我,并在之后想要杀死我,但是连他也无法操控和杀死我,我是精神领域的顶点,就算物质毁灭,我的精神也会继续留存下去,只要有任何能够思考的生物存在,我就永远存在。我已经超脱。”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路明非摇头,“我只想知道绘梨衣去哪了。” “我的意志已经超越生死,在精神领域中畅行无阻,往返万年。而那个女孩儿,上杉绘梨衣。”白王缓缓开口,“曾经承载了我的意志,虽然只有短短一瞬。” “你把绘梨衣怎么了?!” “没怎样,恰好相反,她在我这里得到的只有馈赠。由于我的力量,她的一部分记忆和感受被模糊的保存了下来,即使世界重启也不能更改。以及我的一部分精神上的力量。否则,即使是诺顿的药物也无法使她完全痊愈。” 这下就说得通了……为什么绘梨衣这次跟自己这么自来熟,原来模模糊糊觉得自己很亲切是吗? “我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绘梨衣在哪?你要现在把她作为容器?”路明非努力挺直腰板。 “容器?不,我不需要那种东西。我从赫尔佐格身上取回了上一个白王所残留了部分力量,也因此有时间思考一些问题。” 白王的目光定定的落在路明非身上,“我只是对你感兴趣,你很有趣。漫长的岁月中还从未有人能重启整个世界……我很想知道你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于是来找你谈谈。” “老唐的炼金道具出问题就是你捣的鬼吗?”路明非皱眉,“上次就有卡顿的现象。” “那个炼金道具中有一个活灵。”白王不置可否,“在精神元素面前,我是绝对的统治者。” “你的话里有漏洞啊。”路明非眯起了眼睛,“如果你真的有能力直接传送我和绘梨衣,也犯不着借助老唐的炼金道具了,而且到目前为止你也好像只在幻术上施展了一些力量……无论是烛火的颜色、周围的场景,甚至消失的绘梨衣,都是可以用幻术做到的。你只恢复了精神层面的力量。” “你很敏锐。”白王点了点头,“我确实没有恢复全部的力量,因为现在还不到时日。” “也就是说,你只是用幻术把绘梨衣藏了起来,我不能分辨而已。”路明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呼……虽然你好像是个保护文物之类的东西,但是如果把你打烂掉的话,这些幻像也就自然而然的解除了吧?对付精神系言灵的对手,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攻击施术者。” 路明非缓缓吟唱龙文,他的皮肤变为古铜色,同时一副雷霆所铸造的战甲严丝合缝的覆盖了他的身体。 “你很敏锐。”白王的语气中毫无波澜,“但也很弱小。” “闭嘴,你这个连实体都没有的东西。”路明非发出暴戾的怒吼,他的骨骼完美的闭合,形成了‘龙骨状态’。 “如果你自信能够在幻境中分辨出这尊雕像的话,那确实大可来试试。或者,你已经做好了打中上杉绘梨衣的准备了。她也身处在我的幻境之中。” 白王冷淡的开口,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或者我可以帮她恢复重启前的记忆。包括在红井中等待你去救她时,那种被世界抛弃的绝望、以及对你的痛恨。” “对我的痛恨?……” “是的。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在恨你。” 路明非沉默了。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嵌进手心。 他从没觉得白王的声线这么烦人,她的声音平静沉稳,开口时就像是在陈述事实。 “我不会伤害她的,如果你配合一点。”白王缓缓开口,“只是想和重启世界之人聊聊天,况且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的理想也不在此处——我寻求的乃是超脱。” 路明非深深叹气,他松开了手,“我对那种事情不感兴趣,你需要我做什么?” 白王露出了一个微笑,那笑容中带着迷人的冷漠。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居然同时在那张救苦济世的脸上出现。 “《新编古事记》。” 二百三十四章 奈落故事(2) 无边无际的黑暗缓缓上涌,淹没了周遭的一切事物,甚至包括白王所凭依的观音像本身。 倒转了的黑夜,在须臾的瞬间开始涨潮,路明非在无边无际的黑色中居然生出了身处无垠宇宙的错觉。 缺氧的感觉抓住了他的咽喉,而就在路明非大口喘息的时候,他也随即听到了身边女孩儿急促的呼吸声。 在他身后。 “绘梨衣?是你——” 路明非的声音顿住了,因为小恶魔居然在他的面前出现了,许久未见的路鸣泽缓缓漂浮在空中,穿着一席黑色的西装,在胸前的口袋中插着一支白色的玫瑰。 “噤声,哥哥,还有不要回头。”路鸣泽平静的开口,他伸出双手捧住了路明非的脸,“千万别回头。” “你搞什么毛线,绘梨衣就在后面。”路明非没什么好气,“还有把手拿开啊。” “知道俄耳甫斯的故事吧,他的琴声能够让顽石都为之落泪,在妻子被毒蛇咬死之后,他带着他的金琴前往冥界,想要拯救他妻子的性命。” 路鸣泽轻笑着开口,但却没有拿开手,“他的琴声感动了冥河上摆渡的艄公,连地狱三头犬都为之落泪,复仇女神为他放行。俄耳甫斯就这样一路前进,最终来到了冥王和冥后的面前,他们也受感于痴情的俄耳甫斯,答应让他带走妻子欧律狄刻,并再三叮嘱,说在回到现世的路上不要回头。” “……可他后来还是回头了对不对?我看过《奥林匹斯星传》。” “答对了,伴随着他的回头,欧律狄刻被拽回了冥界,俄耳甫斯就此相消沉度日,直至死去。”路鸣泽轻轻的叹了口气,“在某些尼伯龙根中也有类似不能回头的说法。哥哥你现在的处境和俄耳甫斯很像啊。” “在不回头的情况下,带着绘梨衣回到现世,就能摆脱白王的幻境了吗?” “是这样没错,现在并不是注定的时间,白王还不能完全苏醒。如果是白王完全复活的话,我们也得拉起大军才行。” 路鸣泽歪头笑了一下,“我把手拿开了,哥哥你可千万别回头哦。” 小恶魔松开了双手,路明非的身形顿了一下,最终抑制住了回头的冲动。 “绘梨衣。” 他轻轻开口,随后向身后伸出一只手,“抓住我的手。” 身后传来窸窣衣物的摩擦声,随后一只近乎干枯的冰凉的手被放在了路明非的手中。 “……”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他很想用力握住那只手确认一下触感,却又害怕把绘梨衣弄疼。与此同时女孩儿身上特有沐浴露的味道钻进了他的鼻子。 但其实他已经不用确认手感了,因为这个触感他实在再深刻不过,重启前的那个晚上他在去往红井的路上迟到,最终得到的就是一个这样的绘梨衣。 就连冰凉的感觉都如出一辙,路明非深深的打了个寒颤,他的手开始颤抖。 “从某一种角度来讲,上杉家主不能说话反而是好事,因为俄耳甫斯的妻子一直在抱怨导致了他的分心,最后两人才没能顺利回到现世。哥哥你可得把握住机会啊。”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路明非的额头跳动着青筋,“我会让绘梨衣可以开口讲话的,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儿那样。” “哥哥你铁了心要娶她是吗?”路鸣泽耸了耸肩。 “闭嘴。关于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我就不问了,但是你真的没发现老唐的炼金道具出问题了吗?” “连诺顿自己都没能发现。”路鸣泽不屑的笑了一声,“那个道具其实没有活灵也是可以运转的,哥哥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诺顿专门锻造了一个活灵吗?就算再怎么说,诺顿也是条龙,而你是人类。不是为了做掉你,诺顿怎么会在这么重要的道具里留下隐患呢?” “首先他是老唐而不是诺顿,还有这种话我不想听到第二次,没有什么要说的事情就赶紧滚。”路明非冷冷的盯着小恶魔,今天的路鸣泽让他感到陌生。 “听哥哥你的咯。” 路鸣泽轻轻挥手,此处黑色的世界缓缓破碎,显露出其下的真实。但显露出的场景还不如一片刚刚的纯黑,至少那种粘稠的黑色只是让人感到微微的窒息而已。 天空是血红色的,不时有地狱的业火在四处喷吐,到处都是尸山血海的场景,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哀鸣和絮语充盈此间,道路以及道路的两旁都堆满了累累白骨,在它们的缝隙之间生长出红色的彼岸花。 路鸣泽没有骗他,这确实是一趟从地狱到达现世的旅程,他需要带着绘梨衣前往现世,而在这整个过程中他都不能回头,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只有手中那只枯槁如骨的手。 一望无际的道路在面前铺展,由白骨构成,不知从何处起始,也不知在何处终结。 路明非咽了一口唾沫,将手中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些。 “日本也有红事和白事的说法呢,两者之间总会让人不自觉的产生联系。” 路鸣泽咧开嘴巴,露出了一个微笑,“虽然是白骨铺就的道路,但哥哥你不如把它当做是婚礼上的红地毯吧,祝你新婚愉快。”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消失了,只剩下路明非和他身后的绘梨衣。 ——路明非突然生出了一个很奇怪的想法,他觉得身后的人可能不是绘梨衣。虽然手掌中传来的触感让他无可辩驳,但是直觉告诉他那不是绘梨衣。 但是他不敢回头去哪怕确认一眼,路鸣泽讲述的例子仍旧历历在目,而回头就代表着他无法带着绘梨衣离开。 空气中传来微微的腥气,路明非皱眉抬头,看到天空中下起粘稠的血雨。 ———— 狂风暴雨,无边的雨幕笼罩了整个芝加哥城,这种天气里连一些小型的轿车都被掀翻了。 “没想到在芝加哥城里能看到这种景观……”守夜人抹了一把汗,在视野可见的地方又生成了一条龙卷风,这是一路上他见到的第三条了。 “你应该祈祷装备部改装的装甲车有够结实,这些年你们到底在芝加哥经营了些什么?可以让你们开着装甲车走到街上?” 贝奥武夫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作为旧时代的屠龙者,他其实对新时代的屠龙装备并不很熟悉,全身上下唯一的现代武器是一把炼金材质的左轮,枪柄用一整块龙牙雕刻而成。 “芝加哥是汉高家族的地盘,学院目前只是在警察局和政坛那边有一点关系。仅此而已,但这也足够让我们把手伸过去了。”守夜人的声音顿住了,他眯起眼睛看向远处的天空。 “怎么了?” “他妈的陨石?!” 守夜人猛打方向盘,装备部改造的装甲车在路旁急刹,车轮掀起高耸的水花。 反常的天气已经足够让人感到不安了,现在这场景更是惊人。 历代有记载过能够召唤陨石的言灵吗?据说中国有一位皇帝名叫刘秀,曾经就有陨石雨帮助他摧毁了敌人的军队。但守夜人一直把那玩意儿当做神话故事。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巨大的陨石在芝加哥的郊区坠落,世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随后巨大的音爆伴随着冲击波震荡着传来。在短暂的间隔后冲击波的力量抵达了此处,周围建筑的玻璃整齐划一的全数爆开。 “那种东西……也是言灵带来的力量吗?” 贝奥武夫颤抖着开口,震荡的冲击几乎将装备部打造的这辆装甲车掀起。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昂热大概率没什么事儿,毕竟他虽然强,但也不至于享受这种待遇,坏消息是龙王可能不止一位,他们现在正在内斗……放任下去的话,整个芝加哥城也许都不够他们拆的。” “……两位龙王的战斗,这场景大概几百年也遇不到吧?”贝奥武夫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他的眼角成长出了白色的细密龙鳞。 足够被写入英雄史诗的故事,以及一个配得上英雄的死法。 “你不会兴奋起来了吧?”守夜人不禁有些咋舌,“我一直以为只有昂热才会这么干,但现在看来你好像比昂热还要追求混血种的荣耀。” “不要拿希尔伯特这个姓氏和贝奥武夫做比,他因为复仇而决意杀死龙类,但对于我们而言,在这样的史诗中战死则是莫大的荣耀。” 贝奥武夫瞥了一眼守夜人,“往那个方向开,能做到吗?” “你疯啦?!”守夜人喊叫起来,“我们是来保证昂热的安全的,现在需要找到昂热汇合才行,不是来满足你屠龙英雄的梦想的!” “现在计划变了,作为密党行动队的第一任队长,我有权利接管战场的指挥权。” “现在已经是学院时代了,行动队时代的老古董们就该被扫进垃圾堆!”弗拉梅尔导师紧紧的抱住方向盘,“我跟你来可不是来送死的!” “临出发的时候,你不是说有能够杀死龙王的道具吗?!”贝奥武夫有些愤怒,“如果不是尊重弗拉梅尔导师的尊号,我现在就会直接用拳头和你说话!” “那玩意儿是给昂热准备的……” “就算言灵方面尚不如他,难道我的血统也比不过希尔伯特·让·昂热吗?!”这位老人发出雄狮般的怒吼,“我的尊名是贝奥武夫,现在,把那东西交给我!” “急了急了,说不过就开始拿名号压人,不过弗拉梅尔这个名字可不是贝奥武夫能够压住的吧?” 老牛仔也显然有些不耐烦,“你想是要去送死我不拦着你,但是我要首先确保昂热的存活,说句实在的,就算我们两个都死了昂热也不能死,有着时间零这个言灵,再多出来两条龙王也无所谓。” 贝奥武夫沉默了一会儿,他在思考弗拉梅尔导师的话,最终他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想明白了?”牛仔挑了挑眉,“想明白的话就跟我一块儿去确认一下昂热有没有死,这种鬼天气里玛莎拉斯开不了的,我们先去接了昂热,再一块儿去掺和龙王之间的打斗,有了时间零的加持绝对不会输!” “嗯,想明白了。” 贝奥武夫推开车门,他身上的白色鳞片迅速生长,转眼之间就覆盖了全部的皮肤。 他睁开眼睛,金色的瞳孔慑人夺目。 ——“我自己去。” 二百三十五章 奈落故事(3) 芝加哥郊区的某处,超级言灵陨石所砸出的一个深坑之中。 奥丁一手拄着昆格尼尔,在深坑之中缓缓站了起来,他以雷霆和风暴的权柄削减了那颗陨星的威能,但仍旧被打到这般田地。 身上的铠甲已经残破不堪,奥术陨星的力量远远超出了奥丁的想象,就连斯莱普尼尔都已经奄奄一息,这头次代种级别的坐骑也受到了波及,现在几乎已经死去。 老唐的身影从坑顶的边缘显露了出来,铠甲严丝合缝的覆盖着他的身体,看不出他的任何表情。 “你最大的失误是把宙斯当做承载力量的容器,而不是直接吞噬。” 老唐缓缓开口,“没有完成补完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目前来看确实如此。”奥丁点了点头,伸手抿去唇角的血迹。 双生子们都有着各自的权柄和缺陷,譬如青铜与火之王中的哥哥掌握的权柄远不如弟弟,而弟弟虽然拥有最极致的高温,但却有着一副残缺的躯体,并且永远都无法孕育龙躯。 大地与山之王中的哥哥拥有强大的权柄和力量,但智商却被局限在一个很低的程度,妹妹虽然能够学习其他龙王们的言灵,但是力量却远远比不上其中的哥哥,并且常态的情况下只有次代种级别的力量。 而对于天空与风之王来讲,两位兄弟的缺陷较为均衡一些,身为哥哥的奥丁可以掌握自身有关元素的权柄,随意操纵风暴和雷霆,并且在精神系言灵上有所建树,他的缺陷在于自己无法掌握自身一系的言灵。 而弟弟克罗诺斯则恰好相反,他能够随意掌握天空与风一系的所有言灵,在某种程度上参透时与空,但是无法对天象进行操控。 换句话说,天空与风之王一系的时间、空间类的言灵,奥丁都无法自如的施展,所以他才会在炼金术以及精神系言灵方面进行发展,好弥补本系言灵上的缺陷。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必须要寻觅够格成为“英灵”的死侍,好在言灵方面弥补自己的不足。 “此情此景是否觉得后悔呢?你的布局最终将自己害死了。” 老唐伸手握住浮现在空中的暴怒,那柄斩马刀在瞬间就呈现了它的真实状态,刀柄上猩红的独眼怒目而睁,粘稠的黑色物质如同植物般缠绕了老唐的手甲,并迅速朝上攀升。 “你的无谋倒是让我惊讶,暴怒不是你为自己所准备的刀剑吗?也敢就这样随身带着?” 奥丁深深的叹了口气,“杀了我也没用,我留下了茧。而宙斯只要还活着,我就总能找机会吃掉他,完成最后的补完。” “嘛……”老唐笑了一下,随后歪了歪脑袋,“所以你觉得我铸造七宗罪是做什么的呢?” 奥丁有些沉默,他握紧了昆格尼尔的枪柄。 有传闻说七宗罪是诺顿最得意的作品,铸造之时便扬言要审判诸王,但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位王亲自面对能够杀死自己的那柄弑君之器。哈萨克斯坦时李雾月曾经面对嫉妒所斩出的一击,可那也并非诺顿亲自手操的。 目前的情况只能先避锋芒,毕竟在诺顿身上仍旧留有昆格尼尔的信标,虽然短时间内不可能向同一目标两次投出永恒之枪,但只要能够成功避开诺顿的锋芒,此后杀掉诺顿的机会就还有很多。 奥丁打定主意,他向天空高举左手,随后有一道雷电响应了他的召唤,向着奥丁的身躯径直劈下。 和路明非用雷池所铸就的雷电铠甲不同,奥丁的雷电无穷无尽,仿佛从天空的乌云中垂落着数条闪电构成的丝线,而奥丁本人则是牵线木偶。 狂风呼啸着朝老唐冲击而去,期间夹杂着近乎有桌面大小的冰雹,与此同时在奥丁的召唤下,有数道龙卷正在缓缓的生成。 很难判断天空与风之王中到底谁是更弱的那位兄弟,克罗诺斯的言灵之力让他在单打独斗中身处不败之地,但奥丁的天象之力可以让他在地图上轻易抹平任何一座城市。 奥丁拔地而起,雷霆牵引着他的身体,让他在行动时几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做出匪夷所思的弹跳度和力量,他右手中紧紧的握住昆格尼尔,同时在左手中凝聚出了以雷霆铸就的长枪。 就算受到了那样的重创,但他还有天象这个底牌,和消耗精力的言灵不同,运用自身的权柄对龙王们来说就如同呼吸一样轻松又自然。 他做出了诺顿已经没有太多力量的判断,那种程度的奥术陨星几乎是初代种潜力的极限,如果期间没有用雷电和狂风削减那颗陨星的力量,恐怕死掉的就不只是斯莱普尼尔。 换句话说,诺顿本身的力量一定也所剩不多,这位兄长并不以体力充沛而出名,完全体的诺顿需要主场的加持,而距此最近的火山则在两个州开外。 ——奥丁率先出击,同时用雷电缔结了一个炼金术式。 “好!我会给你一个配得上的死法!” 老唐的眼神中满是兴奋,他放声大笑,同时伸出左手握住饕餮,这把刀剑的真实形态也在瞬间解禁,它的刀刃缓缓消失、归于虚无,取而代之的是散发着紫色幽光的半透明剑刃。 奥丁的雷霆率先逼近了老唐,数道雷光在他的身前炸响,紧随其后的是狂风和每一颗都足以砸烂一辆车子的巨雹冰雨。 老唐将饕餮横于胸前,这把刀剑在紫色刃面在瞬间暴涨,如同在老唐的手中握住了一道刃面形状的小型黑洞,无论是雷霆风雨或是冰雹雪霰,在这道刃面所构成的裂隙中都尽数消失。 所谓七宗罪,就是七把分别封印着活灵的究极炼金刀剑,每一把都有着独特的真实形态,在世间行使着最炽热的判罪与责罚! 老唐挥动饕餮,这把暴食之刃将奥丁所召唤而来的天象攻击尽数吞噬,随后他将饕餮横挡在胸前,就这样扑向了奥丁。 解禁了真实状态的暴怒,此刻和老唐右臂的铠甲紧密的融合,在铠甲的表面甚至生出血管一样的东西。暴怒刀柄上的独眼猩红如血。 在下一个瞬间,奥丁与老唐相撞。 二百三十五章 奈落故事(4) 前路漫长而灰暗,天空中降下不知名的血雨,于是连整个人都被打湿。 不知已经走了多久,但路途仍旧没有走到尽头,所以路明非继续迈步。 脚掌踩在白骨上的感觉十分奇怪,这些骨头并非干枯而是滑腻,踩上去之后还会伴随着抱怨的声音,或者是一声怒骂,或者是一声抱怨或者哀鸣。 一开始的时候路明非还会有些紧张,一边走一边对着脚下的骨堆道歉,但是现在他已经麻木,只是机械的迈动着双腿,像是用力拖动两条没有感觉的木头。 前路仍旧晦暗,无边无际的彼岸花在他的面前破碎成一根根细小的花瓣,他抬起头,看到一根根花瓣碎裂如血。 “绘梨衣你能听到吗……别害怕,我在牵着你的。” 路明非干涩的开口,他的喉咙干渴得冒烟,“刚才那个玩意儿不是真的观音像的,你拜错了,有空我带你去峨眉山,咱俩拜一拜灭绝师太之类的……咳,开个玩笑。” 身后的绘梨衣仍旧没有回答,身为日本人的绘梨衣大概不知道灭绝师太究竟是何许人也。况且她也不能开口说话,虽然绘梨衣同时也没有任何的其他反应就是了。 哪怕是勾一勾手指头这种反应都没有,于是路明非不自觉的就有些担心,可就算担心也没有办法,他不敢回头。 小恶魔之前对他做出了不能回头的警告,用的是希腊神话中俄耳甫斯的故事,这哥们就是在最后的时刻回了头才导致了功亏一篑,最后在郁郁中死去。于是路明非坚决的扼制转头去看绘梨衣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正在牵着一个没有灵魂而亦步亦趋的木偶,这么近的距离他却连绘梨衣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只能够在每次迈步的时候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虚浮不似正常人,就好像绘梨衣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躯体,所以连带着她的脚步也变得足不沾地。 只有牵着那只近乎干枯的手才让他觉得能够留住绘梨衣,否则这姑娘就会如同蒲公英一样飞走,再也捉不住。 路明非继续牵着绘梨衣的手,在白骨铺就的道路上慢慢前进着。 在这个冥界中没有其他任何的事情,只有前进、前进和无休止的前进,这劲头如果用在砍龙上恐怕不出两天世界的全部龙类就会灭绝,但他现在于此处缓步跋涉,所剩下只有不见尽头的远方。 他不能回头,于是也就不知道,凡是他脚步所走过的地方,洁白光滑的骨头都会变得粗糙而暗淡,而那些盛开的猩红彼岸花也争先恐后的枯萎死去。 冥界的天象不知不觉中产生着变化,猩红色的雨幕渐渐停歇,雨后的天空也是猩红的,世界终焉的末日之景再次一览无余,天色如同被死去太阳的血液染红。 在天际的红色云朵后生出了一团乌黑的太阳,那是温暖精魂死去后所残留的躯壳,只剩下无休止的传播毁灭。 太阳的尸身沉默的放射着黑色的光芒,那些光落在路明非的身上,让他觉得有些疼。 “太阳也出来了,绘梨衣你能看见太阳吗?” 路明非有气无力,但仍旧保持着笑容,“也算是某种好兆头吧,虽然这玩意儿是黑色的。不过你放心好了,就算太阳是花花绿绿的,我也会带你回去的……” 他就这样牵着绘梨衣那只近乎干枯的手掌,在红色和黑色的荒原上一路前进。 黑色的太阳越升越高,道路沿途的枯骨咔咔啦啦的站起身子,但路明非也不觉得惊讶。 枯骨们站的笔直,用这个形容词来形容骨架似乎有些奇怪,但除掉骨骼上有所残缺的部分,确实可以用笔直来形容看,它们甚至站得兢兢业业。 重新站立于地面似乎并没有让它们觉得兴奋,它们所关注的重点全在路明非身上。 骷髅们来来回回的看着彼此,又饶有兴致的看着路明非,很想是要和路明非进行沟通,但又苦恼由谁作为代表和路明非进行沟通,最终他们选择在一群一模一样的枯骨中推举出一个首领。 枯骨们的首领也是一具简简单单的枯骨,看起来和其他的骨头们似乎没有什么两样,于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领袖气质,他弯腰从地面上摘下了一朵彼岸花戴在头上。 光洁的颅骨上生长出一朵鲜红色的花儿来,黑色的阳光照映在首领身上,他笑了一声。 “你好!新郎!”首领向路明非打招呼。 “你好。”路明非摆了摆手作为回应,他被黑色的阳光照得有些头痛,此刻居然觉得和这些骨头聊天也不算坏事,倒不如说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怪事儿了吧? 他甚至看到首领咧开的嘴巴里,牙齿们正在欢快的跳舞。 路明非甩了甩脑袋,但是那些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的东西仍旧没有消失,他尽力把自己的目光从那些蹦来蹦去的牙齿上挪开,同时皱眉开口。 “你知道这条路还有多远吗?我急着要回去。” “你来参加婚礼吗?”首领无视了路明非的问题,“我知道你是在参加婚礼对不对,现在是在走红地毯!” “是。”路明非鬼使神差的点头,他突然觉得这个骷髅说的很对,就好像他之前一直忘了来这里干嘛,但现在却突然想起,“我是来参加婚礼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那些骷髅也高兴起来,它们欢欣雀跃,像是由衷的为新郎感到高兴,而路明非则疑心自己看到了某些公主题材电影中那些能歌善舞的小精灵。 牙齿和骷髅一块儿和谐的跳舞,它们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欢笑声,像是遇到了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如果它们的身上还有血肉的话,就连那些血肉也会欢欣的庆祝起来的吧? 骷髅首领优雅的鞠了一躬,伴随着它庄重的身姿,所有骷髅的异动也都随之停下。大家静穆的如同在等待一件庄重的事情,而这件事情马上就会发生。 它朝着路明非笑了一下,那笑容放在骷髅脸上也不会让人觉得惊悚,有得只是发自内心的温暖和平和,随后骷髅首领从自己的身上拆了一根肋骨拿在手里。 路明非站住了,他看着面前的这帮骨头架子,不知道究竟意欲为何。 “预备……” 骷髅首领挥动着手里的肋骨,像是在音乐会上用指挥棒指挥乐队。 “唱!” 伴随着骷髅首领的指令,那些骷髅们居然真的开口唱起来,但并没有歌词而只有音乐,它们的骷髅嘴巴居然能够发出乐器的声音。 而且唱的是一首路明非知道的曲子。 他对音乐方面的研究实在不多,之所以知道,一是因为这首曲子实在太过有名,二是他自己其实也研究过。 说是研究倒不如说是意外,早在他还和路鸣泽抢遥控板的时候,叔叔还保留着每晚边听收音机边看报纸的优雅习惯。 叔叔在每晚十点准时收听经济之声,一款财经夜读节目,那天晚上路明非和路鸣泽早早被赶回床上睡觉,就连动物世界都只看了一半。 路明非在靠墙的一侧睡觉,竖起耳朵,听到那天晚上的节目里介绍的门德尔松的生平。 它们唱的是《婚礼进行曲》。 世界上有两首《婚礼进行曲》,一首是瓦格纳创作的,另一首则是门德尔松。 但它们大概唱错了,迎接新娘进场时应该用瓦格纳的,但是这些骷髅现在正在唱的是门德尔松的《婚礼进行曲》。 ——好吧这么说未免有些吹毛求疵,毕竟这是西式婚礼的规矩,而各国有各国的习俗。 在中国的时候,门德尔松的音乐是在嘉宾入场的时候放的,但或许日本的习俗也不太一样呢? 路明非不再纠结关于骷髅选择曲目上的问题,事实上有一帮骷髅来给他唱婚礼曲目已经足够白日见鬼了,但考虑到现在其实并非白日而是黑日……所以还意外的挺契合主题? 他很快就接受了黑日见鬼的设定,而在接受了这个设定之后路明非开始变得沉默,他继续机械的前进,只是默默握住新娘的手。 新郎变得沉默,于是他身边的歌声便在这种沉默的衬托之下显得越加轻盈,像是在天空翱翔的飞鸟。 路明非的脚下踩着由彼岸花铺就的红毯,这红毯长得完全看不到尽头,像是能够牵着心爱之人的手,就这样在上面走完一辈子。 这红毯走不完那就永远不算真正的成婚,路明非听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么换句话说,只要他和绘梨衣还在这条红毯上走着,那么就永远不会步入坟墓。 骷髅们和路明非一同前行,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称职也是冥界最称职的乐队,在演奏时他们不需要乐器,只是开口吟唱就好了。 骷髅首领的手中拿着他自己的一根肋骨,他挥动着这根指挥棒,于是手下的骷髅们也就跟着那节奏开口吟唱,这是极其怪异的场景,他们都是业已死去已久的东西,但是借助死亡之口出声的却都是和爱情相关的、生的颂歌。 这样的婚礼怎么可能会失败呢? 路明非笑了起来,就连天空中那轮黑色太阳的日光都显得不那么刺眼伤人了,他紧紧的握住绘梨衣的手,决定在走到红毯尽头之后,就为她戴上戒指。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条红毯会在哪里结束,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没有带着可以称之为戒指的东西。 诡谲的气氛也没能让他察觉有任何不对的地方,直到有一个十分疲惫的声音在他的身边响起。 “哥哥。” 路明非没有听清楚,他仍旧在奏乐声中机械的迈步,不知是要借由这音乐走向婚姻的殿堂、亦或是某处黑暗的坟茔。 “哥哥。” 那道疲惫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路明非惊疑不定,大梦初醒。 “……路鸣泽?” 路明非看向身边,穿着正装的小恶魔正和他并肩而行。 仍旧是得体的黑色西装,不同的是这次小恶魔的西装口袋里插了两朵花,一朵是鲜艳的红色,另一朵是肃穆的洁白。 “叫了你好多次,”路鸣泽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哥哥你不会那么容易着道呢,但原来精神系攻击对你来说是特攻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路明非睁大眼睛,“你从哪里找到的一朵红玫瑰?刚才不是还只有白玫瑰吗?而且这鬼地方的红色花朵只有彼岸花。想找一朵能用来求婚的花都找不到……” “嗯,原来哥哥你都打算求婚了呐,只是……” 路鸣泽顿了一下,他的神色变得遥远而怜悯,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众生,施舍着无所谓多少的仁慈。 “你确定要和绘梨衣以外的人求婚吗?” “绘梨衣……以外的人?”路明非咽了口口水,这种干渴的情况下他居然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一直都在握着绘梨衣的手呢,她就在……就在我的身后啊!” “她就在你的身后吗?”路鸣泽轻轻的露出了一个笑容,但那其中没有任何笑意,“那么哥哥为什么不回头确认一下呢?” “可是……可是如果我回头的话,绘梨衣就会被永远留在这里了。这不是你之前告诉我的吗?” “你在说什么呢哥哥?” ——“我们刚刚才见面啊?” 二百三十六章 古、今(1) 小恶魔的话让路明非愣住了,他停下了脚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身边的骷髅乐团们还在吵嚷着些什么,首领的指挥似乎出了问题,于是乐团的成员们东倒西歪,嘴巴里的音符也七零八落起来。 环境已经可以用聒噪来形容,但路明非仍旧浑然不觉,他睁大无神的双眼,黑色的阳光如同冰冷的毒蛇爬过他的脸庞。 “之前那个不是你吗?” “对,这段时间我根本就不在,而且一过来就发现哥哥你出事了。” “不对啊,说起来你怎么又掉线了?” “这种事情还用想?我当然是为了哥哥你在鞍前马后的忙活啊。” 路鸣泽深深的叹了口气,“掉线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办法恢复作弊码呢,白王之战迫在眉睫,只有个位数的增益可不是很够用……我猜哥哥你这边是被白王摆了一道吧?刚才她变成我的样子,都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要我别回头,这样牵着绘梨衣一直走就能够走回现世。给我举了俄耳甫斯的例子,那哥们就是因为回头,所以妻子就被留在了冥界。” 路明非握紧了手中那只枯槁的手,“你看……我现在正这么干呢。如果回头的话,绘梨衣就会被留在冥界了。” “哦!很好的抓住了哥哥的弱点啊,直接拿绘梨衣作为威胁,大概在侵入精神世界的瞬间就对哥哥你的精神了若指掌了。而且居然直接用‘带走妻子’这种事情来举例子。” 路鸣泽顿了一下,“但我奇怪的是,哥哥你没有发现我不是本人吗?” “模仿一个性格恶劣的人应该不算难吧,虽然我也觉得上一个路鸣泽的语气实在太恶劣了点,他甚至还在挑拨我和老唐之间的关系。” “但是……”路明非的表情惊疑不定,“我总觉得上一个路鸣泽就算是真的,也不会让人太过意外啊,总觉得你说出那种话也不会太奇怪……话说回来,你能证明你是真正的路鸣泽吗?” “别吧,我可没有那么直白的展露过攻击性。一旦牵扯到绘梨衣,哥哥你就会变得这么没脑子呢,就算有白王言灵的影响,正常的判断也总该能做到吧?” 路鸣泽深深的叹了口气,他抬起手,示意路明非低头。 “做什么?!”路明非惊了一下。 “低头就是了,知道古代大侠们是怎么互相疗伤的吗?我为哥哥你传功呐!” “你可别骗我,古代大侠们都是脱了衣服传功的,你要脱了我衣服啊?” “废话少说,赶紧的!” 路明非叹了口气,他把头低了下去,随后小恶魔伸出手,将手指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能把哥哥你带进这种顶级的幻境,即使对白王来说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至少也要进行一点预备工作才对,在那之前,她都向你展示了什么?” “展示?” “对的,这么庞大的幻境几乎足够困住哥哥你一辈子了,现在的白王没有实体,还做不到凭空生成一个如此庞大的幻境,因此她必须先向你展示她的伟力,让你相信‘她能够做到’。” “让我相信‘她能够做到’,然后她就真的能够做到了?”路明非皱眉,“好唯心的能力。” “精神方面的能力本身就是唯心的,白王的力量与她的信众有关,她的信众越多,其所得到的滋养就会更多,力量也就越发强大。换句话说,如果哥哥你认为她有能力制造一个足够困住你的强大的幻境,那么她就真的会拥有那种能力。” “是这样吗?我看到……” 路明非闭上眼睛,他的睫毛微微的颤抖着,似乎陷入了某种令人的回忆。 “我看到……白王的叛乱,她率领着叛军和黑王的军队在一起厮杀,龙类的大军从世界的北方一路打到南方,凡是碾过的地方只剩下残破的废墟,而人类只能够在战场上瑟瑟发抖……” “听起来不是很愉快的场景,为了让你快速进入状态,白王居然也这样铤而走险啊?” “铤而走险?”路明非愣了一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白王让你看到的场景,是为了让你第一时间体会到她的强大,也方便直接制造一个足够困住你的幻境。并希望把你一直困在这里,但是缺点在于,白王所展示的信息包含了有关‘龙文’的内容。” “龙文?”路明非皱眉,“有关龙文的信息,就算是现在也能够找到吧?” “两者之间略有区别。” 路鸣泽并没有接着讲述,他顿了一下,随后轻轻拍手,“换一首曲子,要宏大一些,讲述史诗故事的时候应该用宏大的曲子。” 他是对身边的那些骷髅乐团说的,而后骷髅首领居然真的重新调整了一遍,首领挥动着手中的肋骨,指挥着骷髅们换了一首音乐。 “这才差不多。”路鸣泽满意的点了点头,“现在开始讲故事环节。” “你也能控制这些骷髅吗?”路明非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神情有些警惕。 “我的能力是梦境,就算是白王所编织出的幻境,也能够稍微影响其中的一部分。”路鸣泽露出了一个宽厚的笑容,“别太紧张了,哥哥,我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 “这种口头承诺倒是让人很不安心啊……话说我之前发现白王是精神体,无法对我造成实质性伤害,所以才会依靠老唐的道具来搞事。” “有什么问题吗?哥哥你现在的感觉倒是挺敏锐的。” “不,我的意思是,要不你打我一拳试试?” 路明非建议,“如果你是白王的话,是无法对我造成伤害的,这样的话我也能稍微安心一点。” “……真是奇怪的要求。算了,如果这样能够让哥哥你安心的话。” 路鸣泽无奈的耸了耸肩,随后挥拳打向路明非的腹部。 “嘶!——”路明非呲牙咧嘴,“倒也不必这么重……而且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啊?” “现在有放心一些吗?”路鸣泽挑眉,他掰了掰指头,指节发出清脆的响声,“如果哥哥你还是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再来一拳。” “免了免了,你是真的。” 路明非轻轻喘气。 “确定是真的就好了,那么,现在是讲故事环节。” 路鸣泽清了清嗓子,“首先是和言灵有关的知识,需要知识复习吗?” “言灵吗?” “对,言灵。每个混血种都有自己的言灵,其中蕴含着四大君主系脉的力量。不过哥哥你应该知道,那些所谓的言灵其实只是一个媒介而已,它的作用是通过语言来释放出龙文,而真正蕴含着力量的则是龙文本身。” “是的,赫利奥波利斯的言灵固化技术就是从龙文入手的。”路明非点了点头,“但是他们的研究好像到现在也没能成功。” “因为龙文的力量如今已经被削减了太多,用玄幻一点的说法就是如今是末法时代,天地灵气不足,赫利奥波利斯的研究员们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直接激发龙文所蕴含的力量。” “不会吧?我还以为我们这个世界多少还是讲究科学的……” “都已经出现长着翅膀会放技能的爬行类生物了,哥哥你居然还在讲科学?” 路鸣泽叹了口气,“天真也得有个限度啊。” “好吧好吧,你继续讲。” “嗯,那我就继续说了。龙文所蕴含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倒不如说其实所有文字都蕴含着力量,而缺乏的只是一点小小的引导……当然了,我之前曾经告诉过你,有将人类文字转化为龙文的办法,但是世界上不会超过三个人知道该怎么做。” “我们是不是跑题了?” “别急,继续听我说。四大君主是言灵的顶点,但在言灵之上还有办法能够直接释放龙文所蕴含的全部力量,那种方法连四大君主都无法掌握,是两位皇帝的特权,而在遥远的太古时期,像白王这样的王者所运用的是——太古权现。” “太古权现?” “是这个名字没错,那是最遥远的媒介,相较言灵而言更加本源,也更能激发出龙文本身的力量。就连龙类都只能在这种力量面前膜拜,将其奉若神明,更别说是人类了。 “人类们在两位王的力量面前只有跪伏一途,将那种伟力视为苍天之怒,并因此延伸出了最古老的萨满崇拜。以及最原始的神话故事。但也正是这样的神迹,给了人类对龙类发起反抗的机会。” “我不明白……” “哥哥你就不好奇吗?在白王叛乱的时候,人类被当做双方军队的移动军粮,连作为炮灰都不够格,只能在战争的缝隙中屈辱求生。而到了四大君主掀起对黑王的叛乱时,那些曾经的人类奴隶居然已经能够充当讨伐黑王的军队了。” 路明非慢慢点头,他确实在白王展示的场景中看到过那一幕,也确实和后来典籍中所记载的黑王之战有所冲突,“是因为白王的那次叛乱,龙族死伤惨重的缘故吗?所以它们只能够从人类这里补充兵源?” “错。人类的军队会把猩猩当做兵源进行补充吗?别开玩笑了。龙类是何其骄傲的物种,如果人类仍旧是白王之战中那种任由驱使的孱弱状态,那它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人类结盟。而且就算是哥哥你所解释的那样,那么在推翻黑王的统治之后,他们又是如何解决四大君主的呢?” “可是四大君主难道不是死于互相内斗吗?” “能给龙族历史编纂教科书已经是很离谱的事情了,而且四大君主们又不是傻子。而且就算他们是因为内斗而死,那些次代种们呢?他们那种数量也死于内斗,显然不太合理吧?” 路鸣泽笑了起来,“大胆猜测,哥哥,真相其实很近的。至少比你想象的要近。” “我猜不到。”路明非诚实的摇头。 “算了,由我来揭晓答案。”路鸣泽轻轻拍手,“安静一些,现在是揭晓答案的时间,这种时候应该庄严肃穆——安静。” 骷髅演奏团七手八脚的停止了演奏,骷髅首领将肋骨重新塞回了身上,同时紧紧的闭住嘴巴。 “黑王和白王用太古权现对波的时候,可以说是殃及池鱼。” “和黑王对波?她给我投射的场景中可没有这一幕,不过就连这种级别的强者都不能免俗的用对波来战斗吗?” “因为白王对波输了啊,肯定不会放给你看的嘛。那样哥哥你就会觉得原来白王也不是无敌的,有人能够比她还强。她所编织的幻境也会因此而大打折扣。” “好小家子气的理由……” “是正当理由,因为她想要直接把哥哥你溺死在这处幻境里,因此一上来就直接开大招。” 路鸣泽轻轻笑了起来,“但如果以为我的哥哥这么简单就会被打倒或者蛊惑,那么白王未免也太天真了点——你可是连她的道标都抗拒了的存在啊。我们来让她后悔吧?正如很久之前,龙类藐视人类时那样。” 二百三十七章 古、今(2) “要怎么做?”路明非咽了一口口水,“或者说,当时的人类是怎么做的?” “太古权现的力量让人类畏惧的同时也心生向往,在具象的文字中,人类试图找到改变命运的可能。他们以龙文作为参考,模仿着试图创造出属于人类自己的龙文——居然也真的获得成功。” “怎么做到的?!”路明非吃了一惊。 “谁知道呢?但总之是做到了。”路鸣泽轻轻笑了一下,“人类就是这样奇怪又使人着迷的生物啊,每次在困顿的关头就会有一些胆识、智慧都十分顶尖的个体涌现,来为整个人类这一族群指明道路。 “第一个做到这件事的人根据世界上各类格物的形象进行创造,他确信这些文字能够撷取天地之间的精华,象形的文字用短短的线条成功勾勒出一个形象,也就是直接禁锢了它的灵魂。 “第一个做到这件事的人,他的名字叫做仓颉,仓颉将事件物类化作了文字,在这种仿造龙文的文字中,居然真的能够掌握相应的力量,语言的伟力借助文字而代为传达,传说在他造字获得成功的那一天,‘天雨粟,鬼夜哭。’但那并非鬼神所感而降下的吉兆,而是龙类中的有识之士对整个族群命运的叹谓,自那之后,这颗星球的历史倏然转变。” “可是仓颉不是黄帝时期的人吗?”路明非惊疑不定,“龙类统治世界的时间怎么可能会那么短?” “两者之间并不是一个人。哥哥知道三司吗?” “高中语文知识……?我记得是司空、司徒和司马?” “是这样没错,在最开始的时候,三司是作为官职而存在的,譬如司马这个官职,在古代时战争的方式主要是战车列阵冲锋,而司马则负责管控这些拉车的马匹,属于重要的职位,最后也因此而演变成姓氏。 “仓颉也是同理,但是并非官职演变成了名字,而是第一位创造文字的人名为仓颉,因此后世司掌造字、更字的官职便被叫做仓颉。” “牛的……”路明非轻轻感慨,“话说我们老路家有没有这种牛逼的角色?” “现在正是重要知识点,请勿在课堂上开小差。” “言外之意就是没有啊?” “回头自己问老唐,我可没空读史书。” 路鸣泽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正事,第一位仓颉所生活的时代并不太平,在那个时候整个世界还正处于龙类的统治之下,那是白王掀起叛乱后的第二个纪元,龙类大军之间征伐不断,人类只能够在熊熊燃烧的战火之中惶惶不可终日,他们就这样苟且偷生,每天都生活在恐惧和无望的明天之中。 “这样像老鼠一样被战火波及逃来逃去、以及偶尔被龙族当做补充军粮的日子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仓颉在两位皇帝的伟力‘太古权现’中获得启发,创造出了最初的‘人文’,让人类这一孱弱的种族人人都获得了言灵的力量。” “言灵?!”路明非惊了,“我能理解所谓的‘文字’中也许蕴含着超自然力量,但是直接就创造出言灵也太夸张了吧?!他们甚至是纯正的人类而并非混血种!如果远古时期的人类就能够运用言灵,那他们还需要和龙类制造混血种做什么?!” “上课打断老师发言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猜哥哥你的高中时代经常被罚站。” 路鸣泽无奈的笑了一下,“任何事物都有终结的那一天,无论是谁、什么东西都一样,别说看似不死不朽的龙类了,就连整个宇宙都会有迎来终结的那一天。最初的人文确实有着言灵的力量,但这并不代表着它不会消散——不过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我先给你慢慢讲。” “嗯。”路明非点点头。 “仓颉创造出了最初的人文,让整个人类族群都拥有了超越其他所有生灵的力量,而在那个时代中仅仅屈尊于龙类之下。由于是在白王之乱的战火中创造的力量,甚至没有引起龙类的关注,只有很少嗅觉敏锐的龙类注意到了这件事情,但是那时已经为时已晚。白王之乱让整个龙类都元气大伤,在这种情况下再起征伐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况且四大君主们也在战争中见证了父亲的暴戾,从而在心中暗自滋养着黑色的叛逆心理。在这种情况下,掌握了力量的人类竟然奇迹般的没有引起龙类的敌视和警惕,只有少许的几只龙类前来送死。 “在最初的人文的加持下,人类这一族群获得了空前的繁茂,也正是这种力量被想要掀起叛乱的四大君主们看中,他们请求得到人类的帮助作为助力,将黑色的皇帝尼德霍格从他的王座上拉下来。那伟岸的龙躯是世间所有生灵的噩梦,而事情也确实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万事万物都渴望掀翻阻碍好无拘无束的成长,而那横亘在世界面前的阻碍正是世间唯一的黑色王座。” “听起来就好像是什么……”路明非微微皱眉,他的表情明灭不定,“整个世界的祸害,之类的东西。” “符合黑王的定位,不过某种程度上,参与了重启世界的哥哥。” 路鸣泽的眼神平静无比,他缓缓开口,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你也算是整个世界的祸害。” “我虽然品行不太端庄,但好歹也还没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吧?”路明非撇嘴,“继续讲知识点吧,我的历史老师。” “明明是你在一直打断我啊。唉。” “抱歉啊,我情不自禁。” “算了……我继续讲。” “向王座发起进攻并不是件容易事,就算四大君主全部迎来了迟到的叛逆期,弑君的行径仍旧遭到了重重阻拦,毕竟那是黑色的皇帝尼德霍格,拥趸也不计其数。” “保皇派和造反派?” “没错,叛军浩浩荡荡,那是由龙类和人类的军队联合起来组成的叛军,由四大君主中的八位初代种带领着,铺天盖地的军队朝着龙族中至高无上的伟皇帝尼德霍格发起了行军,他们的军队并不整齐甚至显得杂乱,但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尼德霍格。 “弑君的舞台在亚洲、准确来说是在古中国的位置展开,如果哥哥你了解《山海经》的话大概就能略微推断出当时古中国所涵盖的版图,因为那几本书其实就是上古时代所留存下来的只言片语。而那个人人都能够运用‘最初的人文’的时代则被命名为神话时代,各种神话故事中的情节在平平无奇的在现实中上演,而人们也见怪不怪,视为稀松平常。 “尼德霍格的王座在群山之上,大军浩浩荡荡的朝他开进,但这位皇帝居然没有任何表示,有的只是迷茫。好似他的灵魂已经不在此处,整个人思考的事情是整个宇宙的终极。在王座之下陈列着皇帝的卫队,但四大君主已经尽数反叛,留下的只有至多次代种的龙类,卫队轻而易举的被浩荡的叛军撕裂,于是人类们手持最原始的武器开始朝着伟大的尼德霍格攀登,誓要让王的血染红他自己的座。” “你让我……见到过那场景。”路明非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就在重启之前,我第一次入学的那个时候,对不对?” “是,但也不是。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梦境,就算再怎样想要还原,也只能够算作是对那个史诗场景的拙劣仿制,我向哥哥你展示的那个梦境,恢弘程度尚不及历史上黑王之死的十分之一。” 路鸣泽摇了摇头,接着肃穆的开口,而那些骷髅居然也再次奏乐,没有人指挥他们,但是他们自觉的演奏起庄严肃穆的悲剧曲子。 ——为王的下葬。 “叛军们顺利的杀到了尼德霍格的身上,但他们的武器简陋无比,甚至不能够伤到这位皇帝的分毫,只有言灵和‘最初的人文’才能造成和挠痒几乎无异的进攻。 “但就算遭到如此僭越之举,这位黑色的皇帝也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肃穆的抬头仰望天空,尼德霍格的王座是黑色的铁山,在铁山之上覆盖着寒冷的坚冰,尼德霍格就在这样的坚冰之上思考着整个宇宙的终极——亦或是他自己的。 “千刀万枪在尼德霍格的身躯上划过却不能伤其分毫,人类们颂念着最初的人文,龙类们则以尖牙以利爪以言灵作为武器。进行主攻的是四大君主们,他们不遗余力的施展着所掌握的权柄,在尼德霍格的王座下,熔浆肆意横流、大地震动、海水啸卷、苍天如怒……历史上还从未有过哪种生物能够直接承受这种潮水般的进攻,尼德霍格是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可事实上,就算是这样的力量也无法在正面将尼德霍格杀死。” “这也不行?!”路明非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是的,四大君主知道尼德霍格的伟力,但他们却造成了错估,因为此前这位皇帝只在对白王的战斗中展现了真正的力量,而四大君主只能够从中看出势均力敌来,觉得这位父亲似乎不过如此。 “但他们都错了,他们低估了白王,连带着将击败了白王的尼德霍格也一同低估。如果这位皇帝从他的王座之上站起并反击,那么只需一个轻微的振翅便足以杀死三代种之下的所有龙类,那些血统微末的龙种会在皇帝的怒火下筋断骨折,随后汹涌的龙威会涌入他们的脑袋,或许躯体能够勉强经受起皇帝的一怒,但精神也会直接灰飞烟灭。 “而那些身体孱弱的人类则更为凄惨,他们甚至无法体验到皇帝的龙威,因为人类那孱弱的躯体会在龙皇振翅的瞬间就化为灰烬,随着皇帝振翅而产生的焚风在大陆上一路飘荡并沿途洒落,直至最终坠入遥远的大海。忤逆之人就该是这样的宿命,从古时开始如此,在今日也当如此。” “这玩意儿真的还处于生物范畴吗?”路明非咽了口口水,并试图想象路鸣泽所描述的那个场景,但完全没有概念。 “可是黑王已经这么强了,究竟是怎么死的?!” “杀死黑王的只能是他自己,或者是新生的黑王。而这一次,杀死黑王的是他自己。 “伟大的龙皇尼德霍格从始至终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放弃了去惩治忤逆之人,尽管想要做到这件事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振翅,但他确实放弃了。这是一桩让人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但确确实实的发生。自始至终,这位皇帝都在看着遥远的天空之上出神,从叛军气势汹汹的在远处的地平线出现之前就开始仰望并出神,直到全身的生机完全断绝时才作为结束。” “可你刚才才说那种力量无法杀死黑王?” “注意审题,我说的是无法从正面杀死黑王,因为如果正面对抗,所有的叛军都不是黑王的对手,造成的伤害甚至还不及龙皇本身的复原力。但是黑王没有任何反抗,那么整个弑君的过程就变成了用钝刀子割肉。而人类们何其之多,恰巧他们也都掌握着人文这个钝刀子。 ——“而就算如此,杀死黑王的工作也持续了整整十天。当他完全死去的时候,叛军中没有任何欣喜的情绪,只有无休无止的后怕和庆幸:皇帝直到死去也没有出手惩戒违逆之人。” 路鸣泽顿了顿,随后叹气。 “说起历史就扯了这么远……算了。哥哥,我没有办法让你掌握将其他文字转化为龙文的办法,因为代价实在太过巨大。而最初的人文也已经失去力量,这条路也行不通——但是,见证过太古权现的你,能够理解龙文的运转,这是你可以掌握的力量,也是我力所能及的馈赠。” 路鸣泽笑了一下,他的眼底缓缓亮起灿烂的金光,海浪般的龙文在他的瞳孔中闪烁,“哥哥,来吧,接受这份馈赠,看着我的眼睛。” 路明非闻言低头,他的目光正对着路鸣泽的视线,但如同触到了烈火一般,他惊嘶了一声,随后下意识的别过头去,想要逃避这样的注视。 “别逃避力量,哥哥。你愿意牵着一具傀儡的手逃出这里,却不愿意看着我的眼睛接受这份馈赠吗?!” 路明非深深的呼吸,他的手中还牵着那只枯手,长久的行程让他出了一手的手汗。 “我……会看着的,我会的。” 他将目光重新放回了路鸣泽的眼睛上,小恶魔那双眸子中闪烁的龙文正向他展示着整个世界的秘密,有一种古老的文字在其中展示着最本源的奥秘,巨龙们曾经靠它奴役和征伐整个世界。 “对,就是这样,在用荆棘杀人之前要先握住荆棘,忍受荆刺带来的疼痛,理解‘龙文’之前要先被‘龙文’所理解,让它入住你的脑袋,在你的大脑中开凿出一个王座。” 路明非露出的痛苦的表情,他的眼眶中涌出大量的泪珠,就像是一个人拼命直视太阳,被明烈的阳光灼伤眼珠的同时,也感受到了来自太阳的暖。 但这些本源的龙文和太阳终究是不一样的,路明非抓住的并非温暖,而是——火种。 来自太阳的火种,一切温暖阳光的本源。 “对,哥哥,就是这样。真棒!抓住这些东西,然后掌握它,妄图指染你精神的人都该死在地狱里,白王算个什么他妈的东西,曾经被黑王杀死过的废物而已!再次审判她也不算什么难事!” 路鸣泽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他从口袋中抽出手帕,随后轻轻擦拭着路明非的脸颊,因为后者现在已经在流下血泪。 “我……看到了?” 路明非闭着眼睛,殷红的血从他的双目中缓缓流出,但他的语气却如同顿悟。 “对,你看到了,哥哥。” 路鸣泽露出微笑,他的声音如同恶魔向凡人许诺富足,“现在,该回头看看了。” 二百三十八章 各自的前路(1) 路明非不知道该怎么做,此刻他正站在命运的关口,要带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儿从冥界重返人间,第一个魔鬼告诉他此路无法回头,否则就会失去挚爱,如同神话中的俄耳甫斯。 但第二个恶魔要他回头看看,说一路走来,手中所牵着的只是傀儡而已,他需回头,才能窥破世间的虚假。 路明非缓缓吐气,将绘梨衣的手掌握得更紧了一些。 “这么优柔寡断可不是哥哥你的风格啊?我还以为重启之后你已经完全改掉了这个毛病呢?” 路鸣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还是说哥哥你现在也不相信我,觉得我才是那个冒牌货?这可就有点伤人心了呐。” “冒牌货不会跟我讲这么多故事的吧?而且你称呼老唐的时候确实是叫他老唐,那家伙的称呼则是诺顿。你确实是真的。” “那么为什么不回头看看呢?哥哥你就甘心溺死在这里吗?” “……我还是觉得害怕啊。”路明非轻轻叹气,“你知道后悔的感觉吗?” “你迟到的那次?” “人生中倒是有很多次呢,不管是后悔也好、迟到也好,但是没有哪一次比那次更让人深刻。” 路明非露出了一个苦笑,“那个时候我就是握着这样的一只手,又干枯又丑,一点都不漂亮……” ——“但是我记得。” “记得?” “对,记得。无论是触感也好还是身上的味道也好,都和绘梨衣一模一样,这种摸着硌手的感觉和闻起来像啤酒花味道一样的沐浴露。我的记忆中有一个人有着这样的特征,而我大概再过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我不知道我身后的是不是绘梨衣本人,但触觉和嗅觉告诉我确是如此。但是你告诉我不是。” 路鸣泽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气,”你的病情很重啊哥哥。继续在这里耽误下去的话,可能会招致其他无法挽回的事情。” “……我知道。”路明非闭上眼睛,他抬起头,深深的吐气,“我知道,所以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就好。我会做出决定的。” 路鸣泽不再说话,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路明非,后者仰头喘气,像是濒死的鱼浮上水面,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想要看一眼水外的世界。 而在看完之后,他便心满意足的死去。 “呼……” “决定好了?”路鸣泽挑了挑眉。 “嗯。决定好了。”路明非点头,“我无所谓,如果身后的绘梨衣是真的,那么就是你在骗我,我会想办法先把你做掉,然后回头去找绘梨衣,神话中的俄耳甫斯也这么做了不是吗?” “原来你知道这个故事啊?”路鸣泽点了点头,“由于回头的缘故,俄耳甫斯的妻子被拽回冥界,而俄耳甫斯也悲痛欲绝,但他并没有放弃,而是立刻转身,追随着妻子的身影回到了冥界,希望能够留在冥界和妻子在一起。可他的请求没有得到允许,只好伤心的独自离开。” “对,我当时听的故事就是这个版本。如果你有问题的话,我就先把你做掉,然后自己回头去找问题,如果你没有问题,我也会回去找到那个真正的绘梨衣。”路明非轻声开口,他的表情上写满深深的平静,一如在梦貘的梦境中问老鲸借车。 “不错的想法,那么如果我是真的,你准备对那个假的路鸣泽做什么?”小恶魔轻笑着歪头,“要对白王复仇吗?” “是啊,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我会在找到真正的绘梨衣之后,想办法把白王做掉。” 路明非抬手抿去眼眶旁的血泪,那红色的液体随着他的手指在脸颊上划出一道,仿佛某种歃血为盟的仪式。 骷髅们换了激昂慷慨的乐曲,仿佛君王怒火,大军出征。 在如同刀剑交击战鼓齐鸣的恢弘声乐中,路明非深吸一口气,随后转过头去。 ———— 芝加哥。芝加哥歌剧院,二楼的走廊。 雨声不绝于耳,超越常理的力量扭曲了此处的空间,连带着整个走廊都变得歪斜起来。 但就算是这样的情况,也仍旧有源源不断的死侍如同凭空般生出。如果守夜人在此,以戒律作为压制倒是能够很好的解决这些问题,但此刻守夜人并不在这里,于是有一个适用于战阵的言灵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毕竟这些死侍可都是有着释放言灵的力量的,这种情况下就连执行部中最顶尖的小队都不敢说稳稳拿下。 可别说是执行部了,事实上‘死侍能够保留言灵’这件事几乎超出密党认知范畴,如果传出去的话,整个混血种界都会掀起一场地震,甚至直接影响那些正进行着死侍研究的混血种们转变研究方向,譬如洛基之流。 而如果这帮家伙居然也成功摸索到了让死侍觉醒言灵的办法…… 那种事情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战团中需要一个能够横扫千军的言灵,譬如君焰或者雷池,就连无尘之地都能够通过展开领域的方法起到进攻的作用,用锋利的气流同时斩击领域内的所以敌人。 但是不巧的是,这一行人中居然没有一个具有aoe,牛仔汉高的圣裁、以及校长昂热的时间零都是屠龙英雄的言灵,但在对付死侍时却不能够起到太好的清场效果,就算是能够大范围释放的饮血镰,在这种规模的死侍军队面前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或许在对付普通的死侍时,两位混血种界的领袖并不会如此费劲,或者说只要昂热一人拿着把折刀就能够杀个七进七出了,但除开能够掌握言灵这点之外,这些死侍的韧性和强度也远远超越了他们的设想。 这就是奥丁麾下的‘英灵’。在久远的时间之前,奥丁将暴血的禁忌作为秘密吐露给混血种,其目的就是在麾下收容因暴血过度而化为死侍的混血种精英,这就是他的英灵殿中死侍大军的雏形。 而作为奥丁最为贴身的军队,成为英灵则需要经过进一轮的筛选,奥丁在这些死侍化的混血种中挑选出言灵异禀的战士,加以强化后并作为英灵驱使。 并且言灵也并非唯一的标准,除了言灵之外,身躯上的要素也会被严格考量,这种过于浪费时间的事情却还是被奥丁一丝不苟的完成,因为他的余裕实在多得令人发指,也确实有足够的时间来打磨和充填属于他自己的大军。 受到奥丁空间开辟而来到此处的死侍们,全都是他麾下最顶尖的英灵,这些死侍生前都曾是赫赫有名的屠龙英雄,靠着言灵和勇力而敢与巨龙抗争,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杀死过巨龙并亲身沐浴龙血——在从前的密党,那是勇士的特权和象征。 历代的屠龙英雄们聚集在这处小小的拍卖行走廊上,他们前仆后继,死前如此而死后亦然。不过曾经,他们的剑尖朝着巨龙高高举起,而如今,这些死物则将尖牙和利爪对准了后辈。 昂热此刻已经被簇拥起来,他的身体因为时间零而几乎透支,因此没有任何的战斗力可言,但偏偏现在的他还不能停止对时间零领域的维持,因为那个同样拥有时间零的死侍仍旧在展开着时间零的领域。 ——在成为死侍之后,施放言灵时甚至没有精神上的限制! 这种情况下昂热绝对不能出事,如果他倒下,失去时间零领域庇护的众人会在第一时间被卷入对方的时间零领域之中,而在战斗中那等于直接宣判死刑。 “他妈的还是没有找到吗?!”汉高有些歇斯底里,现在的老牛仔再没有半点儒雅的样子,他的牛仔帽歪歪斜斜的扣在脑袋上,玳瑁眼镜也已经被取下放在口袋里,因为雨水打湿镜面后反而影响视线。 德州拂晓再次做了一轮齐射,汉高没有任何瞄准的动作而是随意的射击,昔日的神枪手风采依旧,在西部对决中无人能够比快手汉高还要快! 他快速的打空了德州拂晓的所有子弹,随后审判的伟力裹挟着大口径炼金子弹,将几个正在吟唱言灵的死侍轰碎脑壳,其中一个死侍正在散发着耀眼刺目的明光,那个死侍的言灵能够起到电灯泡般的效果,在战场上能够让人睁不开眼。 “成了吗?!”汉高一边手忙脚乱的换弹,一边大声去问摇摇欲坠的昂热。 “不行……不是这几个。”昂热的身体虚弱无比,时间零正在榨干这位老人身上所有的生机,“继续找,那个时间零的领域就在附近,我能够感受到……” “他妈的,现在都开始说胡话了,我们本来就在这个领域里啊!”汉高百感交集的叹了口气,他倒并不是惧怕死亡,死亡这事儿自他年轻时就知道注定到来也早已释然。 只是混血种中的一代枭雄,当年威震西部的快手汉高,居然就这样被一群死侍弄死在自家的地盘上,身边还有一位身为密党领袖的昂热。 这种事情传出去,只怕是堂堂快手汉高的一世英名就此毁于一旦。 “走廊上又凭空出现了脚步!”凯撒的手中握着傲慢和贪婪,昂热体力不支之后由他接过了傲慢而继续挥砍,此时这位贵公子的脸上也显露出不安来,因为镰鼬为他带来的消息实在不算好。 “四个、五个、六个,新出现了六个脚步声!就在走廊接近拍卖会入口的地方!” “他妈的我的德州拂晓也只有六发子弹啊!”汉高发出抓狂的怒吼,“这帮家伙到底还有几波?!难道就没有一个初代种来跟我堂堂正正的决斗吗?” 他装填好了德州拂晓的子弹,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在面前的死侍里开始了又一轮射群击。 这并非汉高不重视对方的支援,而是就算再开来十头死侍他也得这么干,因为如果找不到时间零的持有者,等到昂热透支之后,他们会死得比现在还要快。 好在并非只有死侍有外援,他们这边好歹也算有一个。 戴着肯德基头套的男人原本是穿着正装的,但现在他光着膀子,也因此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最让人在意的是肯德基纸袋,因为在这种雨势下居然还能够起到隐藏身份的作用,换谁来都得赞一句好质量好质量。 其实只是戴着肯德基硬纸袋当头套就已经很不伦不类了,但大家也都无力吐槽,毕竟如果你在每日上学的街上已经看到了一辆坦克正在光明正大的行驶,又何必在意这坦克的涂装是二次元动漫还是清明上河图呢? 肯德基男默不作声,这援军从天而降,在几乎累倒的昂热手中接过了傲慢和嫉妒,在挥砍一阵后将傲慢交给凯撒而自己单持。 若不是有这天降猛男,只凭凯撒和汉高身边的那个小跟班,还真不一定能够守住汉高这个玻璃炮台。 死侍的攻势有些停滞,他们正在调整着阵型,让后续的死侍先开出言灵后再轮番顶上来。唯一比能使用言灵的死侍更棘手的就是既能放技能还带脑子用战术的死侍。但很不巧的是他们今天全都遇到了。 汉高正在做今天的不知道第几轮设计,但总之德州拂晓今天自拔出来就没停过,这样的体验就连当年的西部时代都没有过。 凯撒微微喘气,他正将刚刚提供情报的镰鼬转化为饮血镰,在战斗中来回转换,让他对自己的言灵理解更加深刻了许多。 加持利爪尖牙的镰鼬开始对那些正在开口吟唱龙文的死侍发起进攻,但说是进攻却更像是骚扰,毕竟那样坚韧的鳞甲,即使是饮血镰也难以咬穿,更何况已死之人压根无血可吸。 不过,饮血镰虽然在对抗这些死侍时略显不足,但是打断一下龙文吟唱这种事还是能够做到的,而如果没有言灵的加持,就算再坚硬的死侍撞上七宗罪这种锋利的刀剑时也唯有一个死字。 肯德基侠似乎有些累了,他缓慢而粗重的呼吸着,随后开始动手在自己的嘴巴处撕开一个口子。 其实之前喝酒的时候已经撕过一次了,但这次他在着手把那个口子撕得再大一些。 肯德基侠将手中的嫉妒插在地板上,随后凑近了凯撒,但并不说话,只是默不作声的嗅闻了一阵。 “我并没有那方面的兴趣……虽然我在你之前爆衣的时候称赞了你的肌肉,但我确实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凯撒的样子有些窘迫,贵公子这辈子也没遇到过几个女流氓,唯一可堪称之为流氓的大概是女朋友诺诺,而面前这肯德基男的架势倒真像是个变态男流氓。 肯德基侠默不作声,只是专心嗅闻,终于他停下了动作,转而伸手从凯撒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雪茄盒。 “要抽雪茄?”凯撒愣了一下,“但是在这种天气里已经浸湿了吧?” 肯德基侠仍不说话,他打开了雪茄盒,而其中的雪茄也确实如凯撒所言,已经被雨水打湿,怕是很难点着。 “这种情况下就别想着抽雪茄了吧?我这里有点嚼烟要不要先凑合一下?”汉高开口问道。 肯德基侠摇了摇头,他从雪茄盒中抽出了一支,将雪茄盒重新塞回了凯撒的口袋里。 随后他从地板上重新拔起了嫉妒,明镜般的嫉妒到了他手中忽然变成了黑色,那是在面对李雾月时,昂热曾经解禁过的、关于嫉妒的真实形态,却又似乎不止于此。 他挥刀,黑色的刀光大大地延展了刀刃的长度,一柄刀刃扭曲、造型诡异的长刀出现在肯德基侠的手中,再下一刻,刀身上腾起了黑色的火焰,靠近它的雨水都被瞬间蒸发。 肯德基侠叼着雪茄,随后抬起手中的刀刃,就着熊熊燃烧的黑色烈火,他点燃了嘴巴里的雪茄。 二百三十九章 各自的前路(2) 嫉妒原本只是一把简简单单的太刀而已,但现在它的样式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哪怕一丁点模样,黑色的火焰耀耀而闪,但凡是长了眼睛的生物就无法直视它的威光。 火光升腾,甚至短暂逼退了蠢蠢欲动的死侍们,就连汉高也有些愣神,这玩意儿连他也是第一次见。 “你还有这一手?”牛仔吃了一惊。 肯德基侠并未回话,只是微微耸肩作为回应,其实这种场合他根本不该来,凯撒的言灵是镰鼬,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谁叫在此处受困的是两位老板呢?昂热是他明面上的老板,而汉高则是暗地里的,甚至还为他引荐了青铜与火之王。 无论如何这两位都不能死,密党可以容忍同时失去两位领袖,但是这两位领袖的言灵却是圣裁和时间零,这是历史上屠龙英雄们才有的言灵,有这两位在就算是对上龙王都未尝没有胜算。 ——况且,如果密党的领袖们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还能被死侍们用如此简单的人海战术解决,那么密党这几千年来的发展还真是有够失败的。 肯德基侠舒展着身体,他裸着上身,健壮的肌肉上有雨水缓缓流过,像是古希腊健美的雕塑一般,整个身形几乎可以称为完美,而在其肌肉中则蕴藏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他挥剑。 燃着黑色火焰的嫉妒发出狂龙一样的怒吼,在短暂的瞬间撕开雨幕、于此处降下深沉的夜色,一段夜色在走廊上延展变形,黑色的刀光所到之处泼洒出黑色的血。 死侍的攻势陡然一断,但这并非结束,肯德基侠挥动着手中的嫉妒,朝着敌阵中冲杀而去,不知何时他的身躯已经呈现出青铜般的色泽,雨滴落上时居然能够听到声响。 死侍张牙舞爪的发动了进攻,他们伸展着尖牙利爪,其中有些死侍还带着生前的刀剑。无数刀光剑影在瞬间包围了男人,但利器在他身上划过时只能留下金石交击的响声,他在一阵叮叮当当的嘈杂声响中杀出前路。 如此源源不断的死侍绝非凭空生成,身为炼金术方面的专家,他猜测周围一定有一个特殊的炼金矩阵、或者就是空间开辟的力量正在向这里不知疲倦的输送死侍,他计划先截断对方的援军,再对此进行清场。 否则敌军源源不断,汉高自顾不暇,就连暂时的清场都做不到,更别说去想办法解决那个拥有时间零的死侍了。 他只希望校长还能够再撑一会儿,至少撑到他找到那个有时间零的家伙吧? 凯撒在瞬间明白了肯德基的意图,这是要冲出去寻找生机,在此处只有坐以待毙一途,而在如此困境面前,肯德基的意思是先冲一下试试。 好,我冲! 凯撒释放出了所有的镰鼬,与此同时推动力量将其尽数进化为饮血镰,尖齿的妖怪追随着肯德基开辟道路,与此同时他将昂热架了起来。 “跟上他!先离开对方时间零的领域再说!” 汉高点了点头,他手下的那个跟班从凯撒的手中接过了两把炼金刀剑,接替了清理杂兵的任务。 肯德基手中嫉妒自上而下斩开,走廊之中夜色深沉如墨,杀机肆意横流! 刀锋所到之处,就算是只剩下本能的死侍也要避让,他们脚步杂乱着后退,仿佛溃兵如山倒。但就在这时,凯撒的一只转变为饮血镰的镰鼬捕捉到了一个未曾退避的死侍,它在对方的身上嗅到了新鲜的血的味道。 ——可是死侍都是已经死去已久的死物,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还有鲜血?! “五点钟方向!”凯撒急切的出声提醒,“那个披着黑袍的家伙不对劲!” 肯德基的身形顿了一下,他循声望去,终于看到了在一众死侍后站着的那个黑袍人,沉默无言如同影子。 那个黑袍人就那样静静的缩在角落里,一直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如果不是凯撒出声提醒,甚至连他也会将其忽略。 “那个家伙的血还是新鲜的!他不是……?不,他好像不是死侍?!” 肯德基身形一震,死侍这种死物的血液早已腐臭,如果说有什么东西在死侍群中仍旧保有着鲜血,难道说是一位龙类吗?! 但是那位初代种应当是被青铜与火之王拦下了才对,这位炼金术的王座第一时间发现了有位兄弟前来,并且似乎是极为兴奋的出发去找茬了。那么说这里的会是一位次代种? 但他来不及多想,如果是天空与风之王一系的次代种,那么掌握时间或者空间相关的言灵也并不算什么难事。答案显而易见,这就是他们一直以来苦苦寻找的另一个时间零的拥有者。 肯德基平举嫉妒横斩,嫉妒的刀刃之上燃烧着熊熊的黑色烈火,凌厉的剑气切开了挡在他面前的一切,但对方居然也拔刀,他的腰间挂着一把长刀,从样式上看也是一把日本刀,刀剑相击时爆出明烈的火花。 黑袍人顿了一下,他手中的刀剑上出现了明显的豁口,在刚刚的相击之中,嫉妒轻而易举的将其损伤。 就算是同为炼金材质的刀剑之间也是有着十足差距的,由青铜与火之王诺顿所锻造的七宗罪就是所有炼金刀剑的顶点,无刃可出其右。 肯德基停了一下身形,此刻他握住嫉妒的手正微微颤抖,他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红色的火星在雨幕之中凶狠的闪动,在这之后肯德基缓缓松开握住剑柄的五指,随后重新握紧。 在刚才的冲击中其实他才是那个在力量上处于下风的人,但武器上的优势极大的弥补了在力量上的不足——可即使是这样也足以让他费解,有人还能在力量上压制自己? 该不会真的是一位次代种吧?能够操纵天空与风之王一脉言灵的次代种,怕是比曾经的那位赛特还要棘手许多。 但既然已经确定了到底是谁在暗中作梗,那接下来的事情倒是好办得多了。 当然,不是由他来办。 肯德基再次挥动嫉妒,对方则横刀想要格挡,但这次并非真的进攻而是佯攻,他在空挥之后颇有些滑稽的做了个翻滚,闪开身子,将两者之间的空隙留给了身后的汉高。 牛仔手臂平举,他的手中紧握着德州拂晓,正对着远处的黑袍人。 汉高扣动扳机,这一发是纯正的炼金材质大口径子弹,由青铜与火之王赠与,他原本是想用在哪一位初代种身上的,但此时此刻也只能忍痛用掉。 黑袍人在瞬间做出了反应,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改变了手中横举的姿势,炼金刀剑稳稳当当的切开了那颗炼金材质的子弹。 黄铜色的子弹被切为两半,几乎没有任何威胁,但就在这时汉高的眼睛亮了起来,玳瑁眼镜下的瞳孔金色翻涌。 ——言灵·圣裁! 已经被切为两半的子弹仍旧飞射着命中了黑袍人的正脸,圣裁的伟力在此刻尽显无疑,作为概念级别的言灵,它已经将这颗子弹与黑袍人连接在一起,就算这颗炼金子弹在飞行的中途被碾为粉末,那么那些粉末也会稳稳当当的命中目标! 多年之前,强如昂热动用时间零也没能躲过圣裁的一击,并从那以后一直对汉高耿耿于怀,更别提现在对方的时间零领域还被昂热所中和了。 纯正的炼金子弹正中对方面门,强大的冲击力将其直接打得横飞了出去,并且在子弹命中的瞬间居然传来金石交击的声音。 那人踉跄的稳住脚步,这颗炼金子弹居然没有直接将其毙倒,而是堪堪震落了对方黑袍上的兜帽。 在黑袍人的兜帽之下,并非想象中的覆盖鳞片的脸,而是一副苍白诡异的面具,被切开的子弹碎片此刻正嵌在那副面具之上,围绕着两枚碎片绽着如同蛛网般的裂纹。 “我听说赫利奥波利斯时,那位名叫赛特的次代种也戴着面具来着,后来那副面具随着赛特的尸体一起落到了洛基手里,前些天又听说洛基其实也是次代种。今天在这里遇到的这个家伙,也是次代种?” “不是我说,”凯撒颇有些无奈的开口,“你们次代种到底有多喜欢面具啊?是丑得不敢见人吗?” 这种紧要关头下他居然也保持了幽默,据说s级也总是在生死关头吐槽,那么从某种角度来讲,这类吐槽反倒是强者标配了。 ——好吧,能够将镰鼬自如进化为饮血镰之后,他倒也真的能够算作强者了。 而比较于凯撒的吐槽,汉高此刻的表情却是有些凝重,德州拂晓的威力他再清楚不过,纯正炼金材质的子弹更是暴殄天物般的珍品,两项炼金武器的叠加,居然只是堪堪打破了对方的面具吗? 但好在他的凝重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对方面具上的裂纹越来越多,终于簌簌着碎裂掉落。纯正炼金材质的子弹不愧是纯正炼金材质的子弹,如果连一副看起来材质并不特殊的面具都打不碎,汉高就真的怀疑诺顿给他的是假冒伪劣、以次充好的炼金子弹了。 肯德基有些难耐的晃了晃脑袋,刚刚凯撒吐了一口好槽,他实在忍不住想要回应一下,但是这种关头只要开口就会暴露身份,于是他此刻正在拼命的同体内的吐槽之魂做斗争。 ——斗争得并不是很好。 但好在他再次让自己紧张了起来,毕竟面前还有不少死侍没有解决。 肯德基手持嫉妒,摆出了防御的姿态,此刻嫉妒剑刃之上的黑色火焰势头渐小,这招实在耗费力气,一般是用来迅速结束战斗的,但是今天他其实已经开过两次。只不过第一次是在和汉高一行汇合之前,而那把刀剑没有承受住此等力量,没过多久便报废了。 ……而手中的这把嫉妒却不同,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是手中的这把刀剑在主导着他的战斗,这种情况在此前还从未出现过。 不仅如此,这把炼金刀剑中所封存的活灵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它似乎在尽全力激发着他的负面情绪,好以持剑者的负面情绪作为养分壮大己身一样。 这玩意儿真的还属于刀剑范畴吗?就算用炼金术方面的知识来解释,也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了点。而且这只是七宗罪中的其中一把刀剑而已,如果说其他的刀剑也都有着和嫉妒一般的真实形态的话…… ——那么,铸造了这些炼金刀剑的青铜与火之王,被称为炼金王座的龙王诺顿本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天才、或者说怪物啊? 而至于七把炼金刀剑同时解禁真实形态的场景,他实在是不敢想象。 汉高默默的重新装填着子弹,同时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那个黑袍人。 炼金子弹只是打碎了黑袍人的面具,但其本人至今还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伤害,更别说对方到目前为止只施展了时间零这一项言灵,如果他真的是次代种,那么这个黑袍人一定还掌握有其他的言灵才对。 并且是天空与风之王一系的言灵,这类言灵大多与时间或空间有联系,要么就是对气流的精确控制,总而言之,大概是所有言灵中最为棘手的一类了。 这位次代种还能掌握什么言灵? 雨水仍旧默默倾泻,水滴沙沙落在众人和死侍身上,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但死侍们突然抬头,同时不安的四顾着,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将要发生。 而这种不安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它们在短暂的混乱之后恢复了秩序,随后开始有序的撤退。 “什么情况?”凯撒惊了一下。 “放弃了进攻吗?……在这种时候?”汉高也有些愣神。 “……我换成镰鼬听一下。” 凯撒将饮血镰转化为镰鼬,静静的倾听了起来,“……他们在有序的撤退,在走廊深处有一个地方,所有的脚步声只要走进去就会消失。这玩意儿大概是副校长讲过的‘空间开辟’方面的知识……” 他皱着眉,表情很是吃惊,“可是这玩意儿不是炼金术方面的知识吗?青铜与火之王已经确认死在了三峡水库的青铜城中,难道说其他的龙类也能够掌握这么高深的炼金术吗?” 在弗拉梅尔导师身边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小白鼠,凯撒对炼金术中的‘王国’的概念也算有所耳闻。但不是说只有青铜与火之王才能够对这些王国如臂使指的运用吗?如果其他龙王也能够像诺顿那样运用炼金术,这对密党来说与灾难无异。 “不是,别在意那些死侍了……”汉高的跟班声音颤抖着开口,“你们快看那个黑袍人!” 二百四十章 真实之怒、狂猎生机(1) 簌簌的声音越来越响,覆盖在黑袍人脸上的面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裂并掉落,显露出其下那张苍白而英俊的脸来。 男人胡子拉碴,从相貌上看显得有些邋遢,但从面孔上看倒是英气十足。在看清楚那张脸后凯撒有一时的愣神,因为这张脸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一副面瘫的俊脸,让人觉得这如果是个面瘫的话真的再合适不过了。这个第一印象突如其来的闯入凯撒的脑海,并且根深蒂固。 肯德基握紧了手中的刀柄,虽然这位次代种的真容让人有些惊讶,从中看不出任何尊贵的气质和杀机。 但别说他看起来病怏怏的,就算这人是个看起来快猝死的老头儿都不能让人放松半点警惕,要知道那个言灵的名字可是‘时间零’,就算昂热老得快要入土,也能用这个言灵干掉身为次代种的赛特。而拥有着时间零的敌人无论如何都不可小觑,更别说对方真的是一位次代种了。 与时间相关的言灵,无论哪一个都是如此,而其中最为诡异的时间零则尤为其甚,就算是一位经受战场洗礼、身经百战的混血种,也不见得就能够胜过一个带了一把指甲刀的、刚刚觉醒了血统天赋的时间零拥有者。 犯规的言灵就是犯规的言灵,在这个世界上可没有公平这一说。 次代种动了,他的表情呈现出惊恐和愤怒的模样,嘴巴微张,似要呼喊又像是要怒吼,与此同时次代种的黄金瞳金光大胜,汹涌的龙威从中喷薄,仿佛大堤溃散,一场酝酿了十数年之久的洪灾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在炽热的黄金瞳下,就连阴雨不断的空气都开始陡然升温。 汉高吃了一惊,在遥远的西部时代时,他曾经隔着一段距离与一位次代种玩牛仔对决,两人之间距离最近的时候只有一个街道那么宽,但就在那时他也未曾感受过如此汹涌的龙威。 他的血统已经是混血种中相当顶尖的那一栏——可居然还有什么威压能够让自己感到如此的压迫感? 在炽热翻腾的黄金瞳面前,连这位老牛仔都在第一时间没能举起手中的德州拂晓。 形势紧迫如同眉睫燎火,汉高紧咬牙关,奋力用牙齿咬破了舌尖,舌尖上传来的刺痛迫使他重新打起精神,他深深吐气,在那双黄金瞳的面前夺回了行动权。 汉高紧紧的盯着那双炽热翻腾的瞳孔,那位次代种此刻正在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像是愤怒又像是痛哭——如此冠位的龙类也会被这样简单的情绪左右吗? 据说越是高等级的龙类就越是淡漠无情,他们的心中只会存有对世界的仇恨,或者就是毫无理由的要让世界为之俯首称臣,对权力的渴望让他们几乎癫狂。 眼前的次代种颠覆了汉高对龙类的理解,但他并未任何迟疑,而是当机立断的举起了手中的炼金转轮——上一枪打掉的是次代种的面具,那么这一枪他打爆的就是次代种的脑袋! 但汉高没能扣动扳机,因为在那之前,这位次代种突然开始大口的咳血,随后仰面倒了下去。 在众人不知所措的眼神中,次代种的躯体向后跌倒,他落入满是积水的地面,激起了高高的水花。 ——— 芝加哥郊区,在由奥术陨星所砸出的陨石坑中,两位初代种级别的龙王裹着雷霆与怒火撞在了一处。 在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中,奥丁虎吼着挥动着手中的长枪,昆格尼尔的枪尖震开了暴怒的剑锋,随后刺出了无数流星般的枪击。 老唐将饕餮横挡在身前,这柄不知饱足之刃贪婪的汲取着昆格尼尔刺来的流星,但奥丁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再次进行着他的刺击,居然绕过了饕餮的防御,昆格尼尔的枪尖径直在老唐的盔甲之上炸响,爆出明亮的火星。 老唐发出吃痛的怒吼,昆格尼尔的力量居然径直穿透了他身着的重甲,世界树枝的每一击都在他的身体上击发,这次他并未携带康斯坦丁所铸的盔甲,一时之间居然没有办法反制。 但早在哈萨克斯坦时老唐就已经在李雾月那里学到了教训,在与奥丁的战端初开之时,老唐就直接用龙鳞覆盖了自己的身躯,所以就算被昆格尼尔所伤,也没有就此丧失战力。 ——他能够感觉到的唯有愤怒。 沉寂了千年之久,在人类的浸染下似乎丢掉了怒火与龙性,在故纸堆中捡拾着人类的历史,似乎被人类的诗词、典籍、被这样那样的故事和别人的经历感化并转变为一个酷似人类的初代种,热爱人类的文化、饮食以及电子游戏。 在诺顿历来的重生中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就算曾经不远千里去往中国为弟弟寻找救治残疾的办法,那时的诺顿也未曾出现过如此的转化,最多也不过是对人类这一物种产生了些许兴趣。 在李雾月看来能够与人类站在同一战线的诺顿简直‘不可思议’;耶梦加得在得知诺顿居然就是路明非口中的‘老唐’时,连说了三个‘不对’,并笃信诺顿绝不可能会与孱弱的人类为伍;而奥丁知道这件事后则是对诺顿深深的失望,认为他辜负了兄弟姐妹的期望。 诺顿在兄弟姐妹中就是这样的一个形象,即使是在初代种中诸多暴戾的兄弟之中,他也是那个绝对的暴君,喜怒无常妄自尊大,滔天怒火曾经抹去不知多少个人类的聚落。 如此的转变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就算有失忆这一环,但就连一个人的秉性和脾气都很难被改变,更遑论是作为长生种族的龙类了,作为老唐的短短数十年远远比不过身为诺顿的岁月,两者做比就好像拿一个人生前所经历的时间与他死后所要经历的时间一样对比。 这种事情于情于理都不太应该发生,但诺顿确确实实的做出了改变,说是改变甚至都已经不足以形容,非要说的话那就是他‘顿悟’了。 这是个很奇怪的说法,一直流传在人类之间,在某个突然的时机茅塞顿开,心中澄澈、仿佛再无一丝尘埃。 顿悟是很难的一件事情,顿悟过的人有时会觉得从前的生命根本无法称之为生命,与已经顿悟后的生命做比,从前的那些都是虚度的光阴。 整个人类历史上也没有几个能够做到‘顿悟’这件事的,而真真正正做到这件事的人无一例外都被称之为圣人。 诺顿当然不是圣人,没有哪位圣人手中能够沾染如此之多的鲜血,也没有那位圣人经受了如此漫长的时间,诺顿所经历的岁月足够让森林退化为沙漠,沙漠又焕发为森林,如此反复数次。 顿悟后的他似乎不那么暴戾那么凶残了,就连路明非都曾经多次质疑他所锻造的武器是否有误,毕竟如论如何来看,这位兄弟都不像是暴怒的样子,和本人的性格也实在不搭。 但怒火仍旧存在。 接受了人类的这一身份后,老唐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愤怒的事情,他所期待的不再是欣赏自己所一手制造的滔天血海,而是人类所创造的娱乐。 他开始喜欢打游戏吃肯德基欣赏漂亮妹子,或者就是捧一本书慢慢看,偶尔读几首故事,了解一下人类在短暂生命中所锻造出的、有着无限生命的瑰宝。 诺顿喜欢读史书,对于长生种来说史书实在是神奇的东西,这玩意儿甚至做到了能够和长生种一样拥有着漫长的生命,只要人类存在历史就能够接着存续。 而无论何时你拿起一本书来看,也还是会觉得书中那个现已死去的人物居然还是那样的鲜活,就好像他一直没有死去一样。 中国人对历史的敬重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也深深引起了他的注意,在读东周列国志时他看到‘崔杼弑君’的典故,读到哥几个硬是要写‘崔杼弑其君’,一边读一边赞叹说真牛逼真牛逼。 他好像变得完全不像是一个长生种了,诺顿的怒火被他抛在脑后,他在玩恐怖游戏的时候会被吓得嗷嗷叫,在看感人电影的时候也会偷偷落下两滴不被本人承认的泪来,他好像变得不像是诺顿而是老唐,但怒火依然存在。 身为怒火的至尊,怒火未曾有一刻远离过他,诺顿尝试修身养性,他读书读诗读史,在那么多的故纸堆中淡漠自己的怒火,但怒火仍旧存在。 ——历史的两面,人类的两面,所有的不公所有的黑暗都激起这位龙王的怒火,他曾经手上沾满人类的鲜血,碾碎这些生命时不会有丝毫的歉疚,但现在他在为人类中的良善者和正直者感到不公,向人类中的怯懦者和卑劣者暴起愤怒。 但无论如何,他都需要解决的是这位名为奥丁的兄弟,纵然诺顿在现在也无法完全察觉奥丁的计划,但这位兄弟在打白王的主意,白王的伟力是能够颠覆世界的,而无论如何,诺顿都不允许这个自己才刚刚喜欢上的世界就此迎来终焉。 诺顿发出愤怒的吼叫,他的身上燃起不灭的火焰,就连炼金材质的盔甲都在这种火焰缓缓融化。 奥丁吃了一惊,因为就连手中的昆格尼尔都在颤抖着避退,世界树枝居然也在惧怕诺顿所招引而来的高温。 ——可是什么东西能够融化炼金材质的盔甲,这位兄长的力量真的比康斯坦丁要低吗?! 奥丁退了半步,昆格尼尔是珍贵的武器,在时至今日的世界上不可能找到第二支世界树枝,他需要用雷霆和飓风的武器来折磨诺顿,从理论上来讲,任何有天空的地方都将是他的不败之地。 天空与风之王呼唤着他所能够掌握的权柄,闷雷滚滚自天顶响彻,无数雷光映亮此处,矛头直指诺顿。 但诺顿没有作任何反应,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额角青筋暴起。 他没有任何动作,但已经与他的手臂结为一体的暴怒正在欢快的扭动,这柄被诺顿用来自我审判的炼金刀刃正在拼命汲取着他的怒火,而在诺顿怒火的滋养下,它的独眼愈加猩红夺目,那颗眼睛如同心脏般不安而有力的跳动。 无数暗红色的物质围绕着暴怒的刀柄迅速增长,它原本就在解禁了真实形态后覆盖了诺顿的手臂,而如今那些枯槁如同枯死树枝形象的胶质物正在疯狂的猛长,被融化为铁水的铠甲与这些胶质物相合凝固,几乎是转瞬之间,诺顿的半边身子就覆盖了一层诡异而狰狞的盔甲。 这幅盔甲上满是黑红色的胶质物,它们如同活物般覆盖了诺顿的龙鳞,而暴怒原本在刀柄上的那颗独眼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在诺顿心脏部分圆睁着的一颗怒目。 ——瞳孔竖立,猩红如血。 暴怒锋利的刀刃在诺顿盈盛的怒火之下愈加涨大,这把刀刃此刻充盈着暴君之怒,几乎在短短的数秒之后,它的身长就已经到达了惊人的程度。 雨水尽数退散,因为在那半幅盔甲上燃起了黑色的怒焰,任何雨水还在半空中就已经被蒸发升腾。 奥丁奋力挥臂,他为诺顿准备了千万雷霆,末日天罚般的场景在此刻上演,无数的雷枪如同枪林弹雨般朝着诺顿无情的倾泻,但在万千雷光之中,有一道更加耀眼的光芒闪起。 ——刀光!一道比雷霆更要夺目的刀光,它切开了雷电,将天穹之威尽数斩落,所有的雷霆都在这道刀光的面前避退了,诺顿用一刀斩落了漫天惊雷。 诺顿的眼睛已经只留下愤怒,他大张着嘴巴,沉重的呼吸间,从中吐出白色的蒸汽,仿佛一头猛龙终于从漫长的睡眠中苏醒。 ——龙王诺顿,在时隔千年之久后,终于重新显现出暴怒的本尊了。 奥丁的表情紧张了起来,这种程度的诺顿就连他都少有见过,而历史上每当诺顿呈现出这样的状态,都必然会带来一位兄弟陨落的消息。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笑了,奥丁深深的叹了口气,讲话的语气中居然带上了一丝宽慰,“这才是我所期待的兄长啊,绝对的怒火绝对的焚烧,所有的事物都要在你面前避让,就连昆格尼尔也会在你的怒火前感到棘手。” 奥丁顿了一下,语气诚恳的开口。 ——“我说兄长,你真的不愿意和我一起推翻这个世界吗?本来被奉为皇奉为帝的就该是我们才对啊。在得到白王的力量之后,我们甚至可以不局限在这区区的一个世界上。我们可以探索所有的终极!” “哈啊……哈啊……” 诺顿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粗重的喘息了一会儿,白色的蒸汽在他的口中升腾。 “你指望和在这种状态下的我交流吗?” 诺顿晃了晃脑袋,颇有些艰难的开口,此时的怒火正在不断的冲刷他的脑袋,在完全解禁暴怒以后,他几乎处于失控边缘。 ——七宗罪中有两柄武器是他最为得意的作品,其一便为暴怒。那是不设限的力量,有着多少怒火就能够发出何等的咆哮,但完全解禁的暴怒连这位铸造者本人都难以掌握。 “但正是这种状态下的你才能够回想起曾经执掌世间时所沐浴的荣光,不是吗?” 奥丁满是期待的开口,“手握权与力的力量,将整个世界尽数握于鼓掌……!兄长,你有这样的力量,而我,能够为你提供这样的机会。” “哈啊……你比我想象的……哈啊……还要、咳……”诺顿粗重的喘息着,他用力眨了眨眼,像是在尽力清醒,随后朝着奥丁举起了暴怒,那把炼金刀剑此刻已经与他的右臂融为一体,他朝着奥丁举起右臂。 就连天象都仿佛畏惧着这把利刃一般,雷声惶急着远去,如同在逃离此地,那些被奥丁召唤而来的飓风则在远方停滞不前,不敢越雷池一步。而已经与诺顿融为一体的暴怒则发出了兴奋的、如同龙吼一样的欢叫。 覆盖在诺顿身上的半幅盔甲,其上燃烧的火焰已经渐渐凝结为黑色的熔浆,但其热量却更胜一筹。 诺顿抛下右手的贪婪,随后伸手从盔甲上折下了一截固化的火焰,居然就这样把那块火焰塞进嘴巴里慢慢咀嚼了起来,像是在吃某种软糖。 炽热的蒸汽在他的口鼻中冒出,在似乎有些享受的喘息声音中,诺顿缓缓对奥丁做出了判断。 “……呼。” ——“傻逼。” 二百四十一章 真实之怒、狂猎生机(2) 炽热的火气在暴怒的刃面上扭转升腾,诺顿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挥刀暴起,只一个心跳的功夫,那把锋利的刀刃就落在了奥丁的正脸前。 奥丁以雷电之力负载在昆格尼尔之上,世界树枝隔开了暴怒的斩击,但那燃烧的烈火竟然震开雷电,在长矛之上留下了焦黑的伤痕。 ——何等的伟力?! 奥丁闪身后避,但诺顿并不给他任何逃离的机会,暴怒在瞬间斩出漫天的刀光,就连天穹上滚动的闷雷都要为之一暗,下一个瞬间,这柄扭曲变形的斩马刀横着劈砍在奥丁的盔甲上。 诺顿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炼金刀剑上的温度再次提升到一个连常态的他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奥丁身着的重甲在瞬间被锋利的剑刃融蚀,金属熔化后的液体发出嘶嘶的声音,这柄龙怒之刃就这样切进了奥丁的盔甲之中,翻腾的高温伴随着锋利的剑刃切割着奥丁的左肋,就连初代种坚硬的龙鳞也在这样的切割下快速破碎,如同热刀切割黄油。 奥丁挣扎着想要逃离,但诺顿的左手紧紧钳制着他,那只利爪上居然也带着惊人的温度,甚至足够让诺顿本人也感到吃力,而奥丁正被钳住的右臂上,那处盔甲正在诺顿的手中缓缓坍倒熔化。 激怒诺顿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奥丁一直以为愤怒状态下的诺顿能够回想起曾经身为初代种的荣光并与他合作,但现在看来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如今的诺顿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无论是怒火还是力量。 炼金刀刃深深的切入了奥丁的左肋,他发出吃痛的吼声,同时伸手释放了所积攒的雷电,丝丝缕缕的雷霆围绕着他的盔甲绽开如花如蔓的纹路,这位炼金术中的绝世之才用雷电的纹路构筑出一个炼金矩阵。 ——空间开辟! 奥丁的身形在一阵模糊的闪动后倏然消失,炼金术中的力量将他从诺顿的钳制中剥离了出去,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奥丁就已经站在了陨坑的边缘。 “呼……呼……” 奥丁深深的喘息着,这位龙王将手按在左肋处的伤口上,业已熔化的盔甲上仍旧带着挥之不去的高热余温,裸露的伤口呈现出肉眼可见的焦黑。 至少在这场战斗中,以他初代种级别的自愈力也无法将其治愈。 遇到诺顿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奥丁本想顺势将这位兄长重新拉拢回龙类的阵容,但如今看来反倒适得其反,这种情况下他也顾不得昂热那边的事情了,如果诺顿的的确确反叛向人类的那边,那么就该动用全部的底牌将其除去才对——最好如此。 奥丁挥动他的大氅,细密的雷电如同细小的树枝般在他背后的天空中延展而出,这些电流在空中围绕聚合,一道空间开辟的炼金矩阵缓缓成型。 在漫长岁月中所搜集的英灵,于言灵方面弥补了他的不足,十数年前甚至还有一个言灵为时间零的英灵入手。就算在正常情况下他不能敌过这位兄长,但如若加上他英灵殿中的英灵大军,任何的兄妹他都足以荡平! 诺顿皱了皱眉,暴怒之刃的独目正在他的胸膛上与心跳一同共振,这把炼金刀剑轰鸣如龙,它感知到了血食的到来,奥丁的死侍在生前都是血统极为优秀的混血种,暴怒之刃渴望品尝他们体内的龙血。 “……你所珍藏的英灵?” 诺顿开口问道。 “我会让你打个痛快的。”奥丁喘息着点头。 第一头死侍自空间开辟的矩阵上走出,身上还带着淋漓的水气,随后是第二头、第三头…… 奥丁虚弱的含着笑,他的脸上满是藏不住的自傲,仿佛正在检阅自己的军队。 一头头死侍拱卫在他的身边,军队入场的效率逐渐变慢,而奥丁的眼神则有些阴冷,因为有一名必要的死侍不在军列之中。 那个言灵为时间零的英灵,没有这个再多的英灵来都是给诺顿上菜,而其他时间类型的言灵恐怕也困诺顿不住。 死侍们沉默着朝诺顿举起了手中的利爪和尖牙,随后向着诺顿发动了冲锋。 诺顿点了点头,他没再废话,而是横刀冲入死侍构成的军队,目标直指奥丁。 “诺顿!!” 奥丁发出惊惧而愤怒的吼叫,他高举昆格尼尔直指天际,一道雷霆应声而落,正打在昆格尼尔的枪尖之上,阴沉黑暗的雨幕中亮起明亮的光。 耀耀雷光充盈着永恒之枪的矛头,并且惊雷一道接着一道,在积攒了数道雷霆之后,奥丁将手中的永恒之枪朝着诺顿投掷了出去,这是今天他第二次投出这柄长枪,天空暗淡,流星长明。 诺顿只用单手拧掉了身边一头死侍的脑袋,随后挥动右臂,锋利的暴怒在战阵中划开死侍的躯体如同切割野草,死侍在刀光下成片成片的倒下。 而就在他再次杀死一头死侍时,昆格尼尔的枪尖终于也到达了此处,永恒之枪携带着滚滚闷雷而来,目标直指暴怒在他胸膛上凝聚而成的那颗独目。 想要用昆格尼尔直接杀死诺顿已经很不现实,那么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先把诺顿的暴怒形态结束掉,在这种状态下的诺顿,没有时间零加持的奥丁绝对无法抗衡。 就算诺顿浇灌着心血而亲手铸造的暴怒在材质上能够与世界树枝媲美,但是这把炼金刀剑的弱点就在于活灵,再怎么经过千锤百炼的活灵,也无法胜过世界树中的灵体。 正是吃准了这一点,奥丁将矛头直指暴怒。 时间仿佛定格,只能够看到昆格尼尔在空中缓缓飞行的样子,它的目标是诺顿胸膛前那颗正在如同心脏般跳动的独眼。 ——命中! 暴怒幻化而成的猩红眼珠在第一时间就被昆格尼尔贯穿,无数雷霆在诺顿未曾覆甲的半边身子上炸响,并且不仅如此,这把长枪还在扭曲着想要钻入诺顿的胸膛。 诺顿发出吃痛的嘶吼,他伸出左手紧紧握住了昆格尼尔的枪身,随后施以炽热的高温,永恒之枪挣扎着想要深入血肉,但在诺顿的钳制下居然不能够上前一步。 昆格尼尔的枪身在诺顿炽热的指掌中深深的凹陷下去,其上泛起焦黑的痕迹,这把长枪正在诺顿的手中哀鸣,奥丁还从未听过这把长枪还能发出这种声音。 但目的已经达到了,奥丁伸手,在他的操纵下,昆格尼尔枪尖上的雷电四散为线,空间开辟的炼金矩阵再次于昆格尼尔的枪身上成型,永恒之枪的形象倏然消失,诺顿握紧了左手,但他的手中只握到了一团空气。 诺顿有些怔愣的抬头,在暴怒的情绪下他的思维也变得迟钝许多。 剩下的死侍们一拥而上,朝着诺顿亮出了手中的利爪和尖牙,奥丁在打造他们时还施加了金属质地的凶器,掺杂着在四处搜刮而来的炼金材质,甚至能够伤到初代种。 他们向着诺顿亮出了手中的利器,但在挥砍时却停住了,奥丁铸造这些武器是为了把他们武装成一支足以对抗初代种的军队,但此刻这些武器却变成了他们的桎梏,因为诺顿正在同时控制他们身上的所有金属。 ——‘剑御’,能够操纵范围内的所有金属,诺顿甚至用这个言灵操纵被冠以杰作之名的炼金巨龙,控制这些兵刃当然不在话下。 死侍们被突如其来的重力拽住了,剑御的范围覆盖了此处,所有的剑刃都被诺顿紧紧拴住,在原地不得存进。 他们如同在钓起的瞬间就冻结在空中的鱼,奋力挣扎着,却始终无法摆脱剑御的影响,死侍们体内被植入的金属武器正在脱离他们自身的管制。 全都是案上鱼肉,哪怕换一个刚刚实战的卡塞尔学生来都能把他们尽数斩断。诺顿挥刀如圆,一道燃着火的黑色新月于此处亮起,割断了周遭所有的心跳。 “是……呼……你是在用空间开辟?”诺顿皱了皱眉,在身边一片片血肉坠地的声音中,他伸出左手,缓缓抚过刃面上的污血。 暴怒的独眼紧紧的闭合,刚刚这把炼金刀剑中的活灵在昆格尼尔的枪尖下遭到了重创,此刻诺顿右臂上的炼金刀剑正在逐渐解除融合的状态。 好消息是理智也在一同回归。 奥丁面色阴沉,短距离的空间开辟对龙王们来说不需要做什么准备,但是跑路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冠位越是高等,所构筑的空间开辟通道所需要的时间也就越多,因为低等的空间开辟无法承受身为初代种的威压。 如果要准备那种炼金矩阵的话实在太过费力,况且诺顿在炼金术上的造诣也并不低——被逮到的风险实在太大了,奥丁不敢轻易尝试。 逃跑并不现实,但没有时间零的帮助,在正面战场上他也确实没有办法对诺顿造成什么实质性打击。 奥丁来不及思考自己的英灵为何没有回应,但按理来说凭借昂热和汉高那个组合不会有太大威胁才对——这些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眼下的问题是如何面对诺顿,奥丁默默思索着翻盘的办法。 ——或者说逃生的机会。 “嗯,那就是默认了啊。” 诺顿点了点头,他平素只是用剑御来操纵武器,却还没想过还能将空间开辟用在这种进攻上,居然还能产生如此奇妙的反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位兄弟的想法确实无愧于天纵之才,在战斗上运用起所有能够运用的东西。 奥丁没有一丝犹豫,他开始继续召唤英灵。 在这种情况下,奥丁其实也没有保存余裕的空间,诺顿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至今还在作痛,要想胜过这位兄长必须出全力。 想明白这一点非常简单,于是奥丁再次挥手,漫天的雷霆为他构筑起了繁密的炼金矩阵,与上次相比,这次的炼金矩阵更为庞大,其直接链接着他自己的尼伯龙根。 在他的尼伯龙根里有着保存了千年之久的死侍大军,早在北欧神话刚刚诞生雏形时他就开始准备这支军队,原本要用来应对诛神的黄昏、也就是黑王的复苏。 但奥丁没有任何保留也不敢有任何保留,在刚刚的作战中他已经被暴怒所重创,如此重伤的情况下,单是从诺顿手中活下去就已经是一种胜利。 纵然因为留下了可供再次复活的茧的缘故,奥丁本身并不惧怕死亡,但是白王的复活迫在眉睫,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绝对不能够错过。 而且,他还是有着一点私心的,那就是想要试试能不能杀死诺顿。 ——能够在权柄上克制永恒之枪,这种人最好的归宿就是死,如果没有诺顿的高温,奥丁确信他手中这把由世界树枝编制而成的长枪能够荡清其余的所有兄弟。 至于康斯坦丁?虽然同为青铜与火的权柄,但奥丁并不觉得那个小孩子能够有什么战斗力。 诺顿缓缓舒展了一下身体,昆格尼尔重创了寄宿在暴怒中的活灵,但并没有对他本身造成什么伤害。 不过在着手构筑炼金矩阵的奥丁面前,他却并未急着发动进攻。 说实在的,他甚至略微有些忌惮。 毕竟此刻奥丁的身后还站着几个英灵,那些死侍的面孔都在黑色衣袍的阴影之中,看不真切。 诺顿还记得在高架桥上所曾经遇到的英灵……言灵是时间零的死侍。 在死侍化后,那人的言灵效果好像并没有任何削减,如果是其他的言灵倒还好说,就算是自爆类的言灵都有着应对的策略。但是对方的言灵是时间零,这就很棘手了。 任何言灵都或多或少的具有缺点,或者说越是强大的言灵、其缺点限制也就愈加明显。 强如黑日有着言灵无法覆盖到背后的弱点,能够大范围进行精神层面攻击的秽月则需要受到日期的制约,随着月相的变化而决定强弱;最顶级的言灵,如烛龙、莱茵,使用的代价干脆就直接是施术者的生命。 但是,被公认为‘言灵中的悖论’的言灵·时间零,这个言灵似乎没有任何缺点,它没有什么巨大的前摇,领域范围也不能够说小,而只要展开了这个言灵的范围,敌人甚至没有任何能够反制的机会。 除了过于消耗体力之外,这个言灵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而过于消耗体力这个限制,对于如此强大的言灵来说几乎算不上是缺点。 ——同等阶段的战斗中,时间零的拥有者根本不会等到自己透支体力,就已经结束战斗了。 而且这只是对于混血种的限制而已,让死侍拥有言灵的办法,诺顿并不清楚,谁也不知道混血种在化为死侍之后,言灵是否能够解除体力上的制约,从而达到近乎无限的效果。 不过大概率不会就是了。诺顿猜测,奥丁麾下那个言灵为时间零的英灵一定有着某种缺陷,毕竟如果真的能够做到无限使用时间零,早在高架桥遭遇的时候奥丁绝对不会轻易的退场,而是利用时间零来进行反击才对。 虽然当时的他正附着在由康斯坦丁所锻造的盔甲上,但是奥丁如果想对精神体的诺顿施加一些限制,这样的事情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无论如何,诺顿也不敢贸然近奥丁的身,现在他无法判断那位英灵有没有展开时间零的领域,如果近身后发现自己居然深陷泥淖,那就变成纯粹的待宰羔羊了。 诺顿紧张的思索着对策,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 二百四十二章 转机 脚步声停顿了下来,老唐拄着暴怒,回头看去,在陨坑的边缘上冒头儿的家伙…… 是个老头儿。 来人是个老头儿。但说实在的,老唐还没见过浑身长着白色龙鳞、几乎与龙化无异的老头,而且大概也还没有什么老头儿会神经到来陨石坠落的地方找乐子。 一个上了年纪的混血种?但是这家伙看起来比昂热和汉高还要老上几分,就算有着龙鳞覆身,但是那种东西纯纯的华而不实,在龙王级别的战场中也只能起到保命的作用,大家的手段都足以互相破防。 而除此之外这人居然手无寸铁,那他来这里干什么? 老唐皱了皱眉,他略略扫了一眼,随后在老头儿的腰间看到了一柄左轮手枪。 他有些哭笑不得,初代种级别的战斗,岂是靠一把炼金左轮就能够掺和的?至少也得开来一辆满配炼金武器的战车吧? 老唐自己倒是自己琢磨了一辆这样的炮车,但说实在的,玩乐之心要远大于实用价值,况且这次也没带过来。 毕竟谁能想到奥丁会在拍卖会上伺机而动呢? 说起来奥丁这家伙的目的并非是自己,他和奥丁两者之间更像是不小心撞见了。 那么奥丁就是来解决昂热和汉高的——这就是时间零的威胁,就算奥丁手里有一个能够使用时间零的英灵,却仍然要抽身来这里解决昂热,汉高那个老牛仔倒像是奥丁准备顺手做掉的。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奥丁为何这么晚才召集那些英灵了,由于老唐的存在,他不得不抽身来直面另一位龙王,杀死汉高和昂热的工作则只能落在他手下的英灵里。 炼金术最简单的媒介就是水,如果不想费心为那些英灵搭建空间传送的矩阵,那么雨水就是一个非常好用并且省力的办法,结合奥丁第一次召唤英灵时,那些死侍身上的雨水,老唐几乎可以断定那就是被派去杀昂热和汉高一行的死侍。 ——但为什么要赶在现在?是突然感到了昂热的威胁,还是有另外的事情逼迫着他,使这位兄弟不得不提前出手? 如果不是自己恰好在这里,恐怕还真的就让这位兄弟得手了。 老唐微微皱眉,奥丁的动机想来也不会太过复杂,思来想去也只可能是和白王相关。所谓的‘决战’迫在眉睫,奥丁急需在决战之前清除密党这边有可能的任何障碍。 那么这个老头儿就更不能死了,敢冒着这种陨星天降般的大场面来凑热闹,恐怕对自己的言灵和力量很是自信,这老头也许是密党中较为顶尖的战力也说不定。好吧,满身的龙鳞就已经很不正常了。这样的火种务必要保留到所谓的‘决战’之时。 老唐打定主意,他正打算施以权柄,好把这不知死活的家伙吓走,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奥丁在旁若无人的高声大笑。 奥丁肆无忌惮的大笑着,老唐微微皱眉,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在作何用意。 老唐并没有听反派发言的兴趣,也没有很合事宜的去问奥丁‘你笑什么?’之类的话,所以他只是缓缓抬手,召唤着散落在战场上的其他七宗罪。 在剑御的操纵下,其余的炼金刀刃们悬浮而起,笼罩在老唐的身边。 他伸出左手手从空中握住了悬浮着的饕餮,与此同时将右手中的暴怒松开,转而握住懒惰。 此时此刻再使用暴怒实在有些勉强,因为寄宿在其中的活灵受损严重,老唐需要让这把斩马刀稍微休息一会儿。 奥丁终于笑够了,或者说他是在大笑的时候被牵动了伤口,不得已而停下,但现在他的脸上除了抽动的嘴角之外,居然还写满了自信的神色。 “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在笑吗?” “我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太大兴趣,但是你今天要把命留在这里。” 老唐耸了耸肩,“或许在你交代遗言的时候,我会顺口问一嘴。” “我的好兄长,你是笃定要在这里杀了我?” 奥丁轻佻的挑眉,他的唇角有着鲜亮的血迹,但声音却神采奕奕,“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在日本见吧?此地不够庄重,还是与你一起去争夺白王的王座更合我意一些。” “猜到了……”老唐的声音有些冷冽,“窥觊白王的王座未免也太僭越了一点吧?那可是差不多跟老爹同辈的东西,不过我不会让你参与到和白王有关的‘决战’里的。” “因为在那之前你要杀了我?”奥丁居然很干脆的问道。 “是的。”老唐点了点头,“和你一样,我也是不喜欢留隐患的性格。” “但是你杀不掉我!”奥丁狂笑,“至少在今天,你已经杀不掉我了!” 奥丁关闭了空间开辟的炼金矩阵,同时挥手,他麾下的所有死侍被他派遣而出、朝着老唐扑去,下一秒,这位北欧神话中的众神之王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永恒之枪,但这次他的目标却并非老唐,而是刚刚赶到战场的贝奥武夫。 ——“狂猎模式”! 奥丁将目标锁定了贝奥武夫,而在这个强制进行1v1的solo赛中,他绝对不可能输! ———— 东京。某条街道上。 楚子航和夏弥从一座公寓中走了出来吗,他们刚刚去拜访了一间心理咨询师,并且也顺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这个心理咨询师和蛇岐八家有着一些联系,因为他有着黑道背景,说干脆一点就是他‘曾经充当过蛇岐八家临时工’。 由于以上这些缘故,这位咨询师经常性的会招待来自蛇岐八家的心理疾病患者——虽然本家有心理咨询服务,但这些黑道成员并不是很愿意在本家的心理咨询师那里做咨询,毕竟在大家看来,内心出问题是非常软弱的行为。 而在外面就不同了,这里的咨询师会对你的隐私保密,而且绝对守口如瓶。 ——毕竟那是蛇岐八家嘛,不会有人胆敢泄黑道成员的密,日本黑道上的皇帝可真不是吹着玩的。 但纵使这位咨询师守口如瓶,可楚子航和夏弥还是从这位咨询师的口中套到了想要的情报——这倒不是因为两人的套话技巧高超,纯粹是因为夏弥曾经学习过一些催眠方面的言灵。 在进行心理咨询的过程中,本该是自称蛇岐八家员工的两人接受催眠治疗,但反倒是夏弥出手用言灵催眠了对方。 之后的事情倒是简单得多了。 ———— “先回源氏重工找路明非吗?”夏弥眨巴着眼睛,“套到了不少情报诶。” “嗯。我也觉得先回去集合好一点。不过这些东西……果然不能用集体癔症来解释啊。” 楚子航拿出了一个笔记本,在上面记载着刚才谈话中所获知的信息,或者就干脆说是这位心理咨询师的……呓语? 大概是呓语吧?因为严格来说他们之间的对话并非对答如流。夏弥的催眠言灵练得并不到家,对方基本是在半睡半醒间透露了许多信息。 “按理来说白王血裔在精神领域得天独厚,正常情况下不会被幻觉影响心智才对,那么就是有一个什么东西影响了他们的梦境。” 楚子航翻开本子,上面的字迹沉稳漂亮,这位优等生倒是写得一手好字。 “你都记了什么?”夏弥自然的把脑袋搭在楚子航的胳膊上,后者则一丝不苟如同木头。 “大概就是他透露给我们的信息。而且我自己也去查了病历本,蛇岐八家的上层也知道这类心理辅导机构,偶尔会定时来抽查病历本,好对自家的政策进行调整。” “这不是完全没有隐私嘛?日本人真是变态到家了。”夏弥吐舌头。 “混血种家族大概都大差不差,特别是蛇岐八家这种大家族,对家族中的混血种状态更是要随时管控。根据病例本上的名字,再结合请假的日期,可以在辉夜姬的信息平台上准确抽调出这些专员的信息……” 楚子航拿出手机,伸手操作着,“按照正常情况来讲,不会差太多才对……有了。我把他们按照血统排序一下。” “按照血统顺序从低到高开始发病?” 夏弥抿了抿唇,“和之前路明非调查的一模一样。但是梦境又很统一,并没有因为血统的变化而改变强弱程度。” “你对那个心理咨询师说的有什么头绪吗?那些梦境之类的。” “对那场景没有头绪才会显得奇怪呢。”夏弥叹了口气,“那个心理咨询师讲了几个人的梦境来着?” “四五个,但是他们的梦境都一样,除了某些细节和小故事不太一样。患者们自述说他们跟随着一支满是白衣人的队伍,在一望无际的冰面上坚定不移的前进,像是要去朝圣一样,从远方看去,能够看到目的地那处通天的铜柱。” “这画面确实存在,但是不应该存在在现在。” 夏弥的表情有些凝重,“冰面是父亲为白王准备的处刑地,通天的铜柱是向族类展示背叛者下场的标志。可这些画面分明就是白王的处刑之景才对,原来真的有一支人类的队伍深入处刑地,得到了白王的血骨……而白王也借此重新复生。” “之前我们在蛇岐八家隐藏的壁画上解读过这些信息,那些晦涩的记载确实如此,但既然是朝圣的话,这些白王血裔应该会在梦境中面见白王才对啊?可是他们之中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的到达铜柱之下。” 楚子航翻动手机屏幕上的界面,调出了一个蛇岐八家员工的信息,“在这些人所阐述的梦境中,永远都是相同的情景,所有人都在永无休止的前进,最近的这位b级专员在梦境中行进了最长的距离和时间,他自述在冰面一直跋涉了几十年之久,同行队伍中的幼儿都已经变为老人并且死去,连新生的儿童都已经长大了一茬,但那支通天的铜柱仍旧遥不可及。” “想要从龙类这里取走力量,本身就要经受超凡的考验。” 夏弥有些出神的点头,“不过从结果来看,他们得到的东西配得上这些代价。甚至还远远不止,白王遗产的价值不可估量。” “这些梦境会是白王的召唤吗?”楚子航皱眉思索,“用曾经白王血裔获得力量的方式,展示给如今的白王血裔?诱骗他们再次朝圣?” “精神层面的言灵,我掌握的并不算太精通,因此很难判断。”夏弥摇了摇头,“但是有一点是能够确定的,受到召唤的人,血统是由低到高排列的。 “血统越高,对精神的掌握也应该越强才对,但即使是血统高的人也受到了白王的召唤。那么,这代表着白王的召唤越来越强烈。苍白色皇帝的力量与日俱增,她召唤着自己的子嗣……为了她的重新登基做准备。” “……听到这个消息还真是让人没法感到一点惊讶啊。就好像知道在日本要出事一样。” “我倒是担心其他的几位兄弟会来凑热闹,不知道诺顿、哦不,老唐那边的外挂卖的怎么样了,如果他把李雾月交给昂热处理的话,我们这边需要面对的就是白王、奥丁……或者还有利维坦?” 夏弥摇了摇头,“不过最主要的还是白王,因为不知道她会以什么样的姿态重新君临世间呢。万一真的是以召唤白王血裔的方式,那么我们就在想办法再那之前对蛇岐八家进行清场。” 楚子航的眼皮跳了一下。 “怎么了嘛?”夏弥无辜的耸了耸肩膀,“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这么做。赶在白王之前杀掉她的血裔们,这样她就没有办法召集她的军队了。从这几天他们的梦境来推断,很容易就能够得出这个结论的吧?白王的精神已经在呼唤她的血裔们了。” “但是这样一来就显得本末倒置了吧?”楚子航微微皱眉。 “她拉起军队的话,遭殃的不仅仅是日本,当然,如果我们也解决不掉她的话,整个世界都会遭殃也不一定。” 夏弥叹了一口气,“把希望放在你们身上显然不太现实,所以只有靠我们来想办法。” “总之先回蛇岐八家和路明非会合吧,之后的对策可以一起……” 楚子航的声音顿住了,一阵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喂,源君,有什么事吗?” 夏弥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但就在这时楚子航瞪大了眼睛。 “蛇岐八家有专员失控?!” 二百四十三章 炮灰 源稚生抿了抿唇,放下了耳边的电话。 他在通话中向楚子航隐瞒了一些事情,比如说家族中现在梦癔者的规模和人数之类的。源稚生现在没在源氏重工,但是他知道那里现在已经忙到什么地步。 混乱当然是一时的,以蛇岐八家的力量足以稳住局面。但是稳住局面也是需要时间的,在那之前他必须寻求帮助。 受到影响的都是身为白王血裔的家族成员,寻求帮助的话当然是去找非白王血裔的密党专员,正巧此刻在日本还是有几个密党专员的。 只是自诩必将独立并且正在争取独立的蛇岐八家,在这种紧要关头居然还要求助学院来的专员,这个事实多多少少让源稚生感到了挫败感。 毕竟蛇岐八家的发展方针便是努力从=密党中独立出来,并且曾经也确确实实的付诸了行动,‘几乎’就成功独立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要向密党服软,哪怕只是寻求一点点的帮助,恐怕手底下的家族成员们也都会倍感屈辱。 前任大家长橘政宗付出了诸多努力,就是为了让蛇岐八家不受密党的掣肘,虽然老爹有些一意孤行,但也不能说不是顺应民心的举动。 ——毕竟他们可都是高贵的白王血裔,怎么会甘愿与黑王血裔混在一处呢? 要知道,白王血裔可是直接从苍白色的皇帝那里得到的权柄,在接受了白王的馈赠后,直接由人类之躯蜕变成为高贵的混血种。 甚至在最开始时,每个白王血裔都拥有着‘皇’一般的伟力,在古老时代、家族的极盛时期,号称拥有着八百万神明般的力量。 可黑王血裔就不同了,和白王血裔直接从白王处取得力量不同,黑王血裔的由来则更为肮脏一些。 在黑暗的历史中,人类中的‘有识之士’献祭出人类的少女与龙类中弱小的个体进行残酷的结合,并且一代代筛选出较为温和且容易控制的个体。这便是黑王血裔的由来。 在得知这些辛秘之后,也无外乎白王血裔们会对黑王血裔心生鄙弃或者其他的情绪,也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蛇岐八家才会决心同黑王血裔们划清界限。 但眼下的危机偏偏是针对白王血裔的,在这种情况下源稚生只有向身为黑王血裔的密党专员们求助。并且如果事态进一步扩大的话,他也不得不向学院低头,请求学院的帮助。 在前任大家长逝世后,这还是蛇岐八家第一次遇到如此严峻的危机。并且所有的异状都源自于白王血统带来的梦境,源稚生已经得知了那些古怪又统一的梦境,而那些梦境也只能够用神的召唤才能勉强解释得通。 如果对手是具象的人或者组织,源稚生只需要提着蜘蛛切和童子切把敌人的脑袋砍下来就好,但对手是神秘并且素未谋面的神,在精神世界中兴风作浪,这种情况下无异于抽刀断水。他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这位白色的皇帝。 源稚生叹了口气,他伸手按了按眉间的川字纹,这件事搞得他焦头烂额,如今连皱纹都冒出来了。 天气有些阴沉,樱拉开了法拉利的车门。 “少主,辉夜姬已经查明了,那些梦游的家族成员正在往台东区方向前进。”她顿了一下,“我们直接过去吗?” 樱小心的用‘梦游’来描述那些失控的专员,这是蛇岐八家的官方说法,说是家族中最近有集体癔症和梦游症的情况,非必要时请呆在各自的工位上,由各自家族中的老人们进行看管。 “台东区?”源稚生接过樱递来的手机,屏幕上的红点大概有十几个,他们正缓缓朝着东京的台东区前进。 “从辉夜姬的定位上看确实如此。”樱开口补充,“我已经把情报通知给乌鸦和夜叉了,但是乌鸦也出现了梦癔的情况,能赶来的只有夜叉。” “乌鸦也中招了?” “大概是在昨天晚上。但是他在今天早上才告诉了夜叉,不然连我都不知道。” “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啊,但是这些……‘梦游’的帮派成员。” 源稚生皱了皱眉,“他们去台东区做什么?辉夜姬,能大概分析出他们的目的地吗?” 大和抚子的形象在手机屏幕的一角显现,穿着和服的辉夜姬先是鞠了一躬,随后用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开口。 “从他们所乘坐的车次来模拟推测,这些专员的目的地是浅草寺的概率达到了87%。” “梦游的时候居然是想着逛浅草寺吗?看来家族的节假日政策需要调整啊。”源稚生自嘲的扯了个笑话,他摇了摇脑袋,随后有点默然的看向樱。 “少主请吩咐。”樱微微点头。 “不,没什么,只是觉得又要麻烦你跟我跑一趟了。” 源稚生从口袋里拿出烟盒,给自己点上了一支‘柔和七星’,“b级以下的专员几乎都出现了梦癔的情况,家族现在光是稳住局面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甚至连乌鸦都遭重了……这种时候还得麻烦樱你了。” “没关系,少主也在身先士卒嘛。说起来您现在已经是大家长了。” 樱耸了耸肩,随后拉开法拉利的车门,“家臣就是跟着您冲锋的命。这一点我早就有所觉悟了。” “是嘛……”源稚生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微微躬身,“那么,麻烦了。” ———— 芝加哥郊区,由老唐砸出陨坑旁边的一座山丘上。一辆白色的兰博基尼正停在山顶,发动机甚至还留有高温。 酒德麻衣单膝跪地,扛着加载红外瞄准镜的as50。 这处高地并不算十分安全,如果奥丁有所察觉,只需要一发永恒之枪就能够将她送走。但好在处在战场中心的几位都没有发现她。 火焰魔术师正在死侍群里开无双,奥丁则在和叫做贝奥武夫的老头儿捉对厮杀。战况相当激烈,雷光暴雨狂风烈焰枪弹齐飞。但好消息大概是她的视线并没有被遮挡。 况且就算有部分的遮挡也没关系,酒德麻衣对她的枪法就像对她的美貌一样自信。 虽然在陨坑里正打得不可开交,但这座小山包上却是冷风淡雨,这里并非奥丁召唤风暴的中心,如果抛开战事的话她倒是乐得清闲。 “距离1325米,目标完全锁定。”酒德麻衣低声开口,“火焰魔术师又被死侍砍了一下,对方的言灵是水属性的,抓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破绽。不过大概死不掉,祝他好运。” 耳机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由于遭到了重创,奥丁已经无力维持所谓的‘祭坛封锁’,信号重新回到了芝加哥城,酒德麻衣猜测卡塞尔学院那边也已经和昂热一行取得了联系。 另外就是她和老板方面的联络了,耳机中随时都有可能传来老板的指令。酒德麻衣悠长的呼吸,她保持着持枪瞄准的姿势,稳定的像一座石雕,而只要老板一声令下她就会扣动扳机。 在这杆狙击枪里装填着由贤者之石磨制而成的子弹,由精神元素提炼而成,存世数量大概不超过三枚,对高级混血种乃至龙王都有致命的杀伤力。只要她扣下扳机,那位奥丁就算留下了可以复活的茧,也绝对赶不及参与白王之战了。 如此压箱底的东西她连老唐这位盟友都没有透露。 酒德麻衣纹丝不动,她的睫毛上沾满雾霰般的水珠。 “哦我亲爱的姑娘,你到达目的地了吗?” 耳机里沙沙响了一阵,随后传来了老板欢快的声音。 “已经到达,路上因为风暴耽误了点时间,但好在我赶到的时候诺顿还没有死。” “如果被奥丁杀死才是让人觉得失望啊。”老板轻轻笑了一下,“在白王之战中这位可是最重要的炮灰,要是老唐不能到场,我的英雄史诗故事可没有把握写下去。” “可我们不是还有三位初代种吗?” “康斯坦丁是个小孩儿,腿还不方便。耶梦加得的权与力几乎和次代种无异,就算吞噬了芬里厄的部分力量,在正面战场上也没什么大用。” “芬里厄的力量呢?” “那种智力大概只能在战场上担任沙包的角色吧?所以老唐才是最重要的炮灰,他是要负责为我们的英雄铺路的。” 老板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后含着笑意开口,“英雄的史诗故事中总有这种角色的,打败boss抱得美人归自然是我们的主角,但是他的队友就不一样了,因为不是主角嘛,所以理所当然的就可以随意舍弃。而且越是有用的队友,所要做出的牺牲也就越大。” “明白了。”酒德麻衣缓缓点头。她不清楚老板的剧本究竟如何编排,但是想来老唐大概在这个剧本中是那种角色。 ——‘在故事中通过死亡来促进主角的成长’之类的。 酒德麻衣缓缓挪动狙击镜,将视线重新锁定到了老唐身上,这位青铜与火之王正在死侍群中纵情劈砍,他的身上沾满了鲜血,而且似乎还在放声吟诗。 何等诗人的做法,不过大概少有拿着刀的诗人。但说实在的,这位龙王的身份也实在有些复杂,他介于龙性和人性之间,或者又是一个铁匠、剑客兼诗词爱好者。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在从前的某个晚上,房间里灯光昏暗,一只铜铸的棕头鸦雀一边用鸟喙翻书,一边指点康斯坦丁帮她锻造炼金枪械和刀刃。有时会一本正经的拜托她帮忙查一些生僻字,或者某些武器的内部构造原理。或者求推荐现代文学。 以及她曾和这位龙王一同在纽约布鲁克林区的轻轨路线上一路前进,在久远的时间过后寻获他曾经的家,布鲁克林区的早上雾气如同牛奶般粘稠。 她和这位龙王在他曾经的出租屋里聊现代诗和日本文学,而在戴上印第安纳·琼斯同款牛仔帽的时候,罗纳德·唐的脸上泛出愚蠢的傻里傻气。 那时连她的心里都泛出一种温暖,她能够在那间旧屋中感到和她如出一辙的孤独。 不过这些都马上要结束了。至少从老板的剧本里来说是这样的,因为老板从未更改过剧本,所以这位炮灰也注定会是炮灰。 酒德麻衣轻咳一声,将瞄准镜的目标重新放回到了奥丁身上,后者正在用昆格尼尔刺击着贝奥武夫,占尽上风却似乎并不急于杀死。 “贤者之石可以无视奥丁的狂猎吗?” “一旦狂猎模式开始,便无法受到外界的干涉,除非干涉者的力量能够高出奥丁一个量级。作为精神元素的贤者之石也不能例外。” 老板的声音有些沉默,“我听过薯片的汇报,贝奥武夫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本来我们可以在这里将奥丁杀死的……单打独斗绝不可能取胜的情况下,奥丁会自行解除对老唐的狂猎,转而发动他的死侍大军,我们乘机杀死就是。但贝奥武夫一来,他就有了喘息的机会。” “……抱歉,路上耽误了点时间。我可以在这里等待奥丁将贝奥武夫杀死的瞬间,那个时候狂猎模式也会解除的吧?”酒德麻衣开口,“只要一瞬间就够了。” “不,你没机会的,奥丁会在那之前就准备好逃跑的炼金矩阵,而老唐因为被死侍纠缠而无暇他顾,况且在狂猎模式的加持下,老唐也压根没有办法阻止奥丁。” “那么,贝奥武夫呢?” “奥丁会预留一个恰到好处的伤势给他,确保足够让这个混血种断气。但无所谓,对贝奥武夫来说,能够死在和初代种的战斗中也不失为一种荣耀。” 老板的声音有些无奈,“但这个碍事的老头儿如果不过来送人头的话,老唐加上你,双重保险绝对足够把奥丁解决掉的。搞得现在我又得重新规划了。” “……那我的任务?” “在这里杀死奥丁已经不现实了。等会儿接应一下我们的老唐吧,虽然说是炮灰,但也别在白王之战前就让他死了啊。当然,死掉对他来说不太现实,我的意思是,这把好刀在砍人之前可不能生锈。” “明白了。”酒德麻衣退出了贤者之石磨制的子弹,“您那边还顺利吗?” “当然顺利,只是我们亲爱的主角在白王的梦境中打渔呢。到这种时候连她也无计可施。” 老板的声音透露出轻蔑来,“仗着在精神领域中的建树就想要为所欲为。但白王也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了,我们的主角在这次之后,连精神都会臻于完美。没有缺点的他会成为世间最大的怪物、以及真正的主角。” “那就期待您的剧本展开的那天了。不过说起来……她好像也在东京?” “我知道。”老板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会让她派上用场的。在需要的时候。” ——“毕竟她一直都是很有用的人嘛。” 二百四十四章 羽衣故事(第一幕) 路鸣泽手中捧着一桶爆米花,缓缓步入了空无一人的电影院。 说是空无一人也不算妥当,因为在观众席上已经有一位女士了,她穿着一身苍白色的长裙,难以想象能从衣物上透出苍白的感觉来。 女人戴着大的夸张的女式礼帽,礼帽下是白色的面纱,看不清楚脸。 不过严格意义上还是可以说是空无一人,因为这个女人并非人。 白王精神的某种具象。 路鸣泽落座在最后一排,和白王隔了几排座位。 “做什么去了?”白王轻声开口,却并未回头。 “出去接了个电话,反正电影还没开场嘛。”路鸣泽掏了掏耳朵,“历史剧?” “神话戏剧,改编自日本神话。” “日本神话啊?我还以为你会遵循希腊神话,让他一路杀回冥府,从冥王的手中抢走心爱的妻子。” “在精神世界里我可以塑造出多年之前的四大君主,守门的可不是地狱三头犬那种级别的东西。但是你好像很乐于见到我那么做?”白王终于转过了头。 “如果你放他去打架的话,我想他也会很乐意。而且领悟了龙文之后,见到越多的言灵他也就会越加强大。那个时间的诺顿还没有铸造七宗罪,奥丁的手中也没有昆格尼尔,你杀不掉他。” 路鸣泽往嘴里塞了一口爆米花,接着含糊不清的开口,“但是你想到了最合适的解决办法,用幻境再次拖住他。作为精神领域的王你确实可以做到这点,可是你也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了。过了这次,他会臻于完美,无论是躯体还是精神。” “你好像很自信他能够挺过这一次。” “废话,他可是我的哥哥,如果连我都对他没有自信,那还有谁会去相信他呢?” 小魔鬼从爆米花桶里捏出一粒爆米花,随后朝着白王的脑袋丢去,但是那枚爆米花从女人的身形中穿过,径直落到了地上。 “这是我的幻境,我的本体也绝不会投映到此处。” “我知道。”路鸣泽耸了耸肩,“不愧是精神世界的皇帝,你今天捏了几个幻境了?三个还是四个?” 白王没有回答的意思,她只是默默抬头看向荧幕。 “还是看看你那位哥哥的表现吧。演出开场了。” ———— (幕起)在三保松原有一位名叫路明非的渔夫,他每天都勤勤恳恳的出海打渔,从不马虎。 战国时期的日本相当混乱,到处都有抓壮丁的情况,不过这边倒是还好,至少没有抓到路明非的头上,所以生活还算平和,虽说每日出海的渔获都不稳定,但好歹也混个温饱。 日子还能过下去就是好日子,对于渔夫路明非来说,生活就是每天出海打渔,日复一日的活下去,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就去找个媳妇过日子,虽说世道不太平,但是人总得活下去。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日子还能过下去就是好日子。 幕间最左侧是一间宽敞的茅草屋,在旁边紧挨着的是一棵古而苍劲的松树,再旁边就是波涛起伏的大海。 松风轻拂,潮香扑鼻,处处是洁白透亮的沙滩;这里是远洲三保的海边,夕阳西下时渺无人烟,只有海浪反复的拍打着岸边。 ——— “好漫长的开场。”路鸣泽微微皱眉。 “你似乎有些忧虑?” “只是觉得你的拍摄手法太烂了。三保松原,这场景该不会是《羽衣》吧?”路鸣泽摇了摇头,“你是要看笨蛋出浴吗?” “就算是笨蛋也是漂亮的笨蛋啊。”白王摇了摇头,“不清楚她会不会出浴,她只是会按照命运的轨迹出现在那里而已。至于随后会有什么发展,则要看男主角如何选择了。” “我记得神话中渔夫是藏起了羽衣?” 路鸣泽笑了一下,“那我觉得你的剧情似乎不是很好推动下去啊。我的哥哥虽然有时候很好色,但是偷女生衣服这种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 “人类在世界范围内都有很多羽衣类型的传说,在中国是牛郎织女,在日本是羽衣,在中东和埃及也存在类似的传说。” 白王声音平静而稳定,“但不管框架如何变化,故事的重点总在于相遇,只要相遇就好了,其他的东西没有一点所谓。对于我来说更是如此,男主角能够溺死在这场梦中中,那才真是再好不过。” “双方的记忆都被你好好清除了对吧?” “女主角的记忆深处仍旧保留着另一个世界线的白王的影响,也就是说她会不可避免的对男主角抱有好感。” 白王露出了一个冷漠的笑容,“但是男主角就不一样了,在长久的战乱中,他的思维和一个普通的战时渔夫无异,对我来说,这就是绝对完美的剧本。” “……无所谓。” 路鸣泽耸了耸肩,“都一样的,无论你有没有清除他的记忆都一样,无论他是一个在战火中挣扎着活了许多年的渔夫,还是在学校中总是不及格的高中生。你以为靠这些就能够改变他吗?” 小魔鬼笑了一下,他随手捻起一粒爆米花,那气势却仿佛将整个世界置于指尖,“他的名字是路明非,我的哥哥,从前如此也必将一直如此。我只希望你的节目不会是默剧,那样我作为观众的话会很难受。” “那恐怕你要失望了,”白王轻笑,“虽然两位主角会感同身受,但是在我们的视角,这就是一场默剧。” ——— 戏剧终于开始了,第一个登场的是作为女主角的绘梨衣,她所饰演的角色是天女。 绘梨衣由幕间右侧上场,这位天女赤着脚走在洁白的沙滩上,在她的脚趾上沾着金黄色的细沙。 一望无际的海面。 风声沙沙入耳,美景让人沉醉。黑松散发出清香的味道,天女观望了一会儿,随后决心在这里洗个澡。 并非剧本使然,白王只能衍化梦境,规定两人出现的契机,并在随后的剧情中推波助澜。但单单塑造这么庞大的幻境并清除记忆就已经十分费力,因此两位主角的思路并不受到影响,全凭自己的思路行事。 绘梨衣行动了,她脱下了身上的由神力编制而成的和服……也就是羽衣,由于是日本神话的缘故,用和服倒也不能说不算妥帖。 天女的皮肤细腻白皙,青春姣好,俗世间的战乱没有影响到她的成长,她行在天上,长久以来甚至不知有众生。 她将那件羽衣挂在了海边黑松的松枝之上,随后便小心的步入了海水之中。 剧台上最多只布置到海滩旁边的位置,海水则并不在剧场的布置,从观众席上看绘梨衣以及步下剧场,在幕间完全看不到天女的身影,但是能够听到女孩儿哼歌的声音和哗哗的水声。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还蛮符合人物特征的,绘梨衣本身就是随时随时都有可能去洗澡的人,并且也喜欢洗澡。 除了缺少一个小黄鸭以外,一切都好像和现世中别无二致。 剧情有条不紊的发展着,随后是渔夫打扮的路明非出场。青年穿着白色的粗布短衫,敞开的胸膛露出精壮的肌肉。 从表面上看倒是不错,虽说是连年战争,但这位渔夫的营养也还算追得上,没有战时百姓面色饥黄的情况,或许是战火还没有烧到三保松原。 路明非走到了黑松的旁边,他皱了皱眉,发现了在树枝上悬挂的羽衣。 他瞪大眼睛,目光被这件羽衣完全的吸引,从表情上看可以称为惊叹,在长久的战乱中路明非几乎从未见过这样的衣服,就算那些高等人穿的衣服看起来也没有这样的质感。 这件衣服的质感超越了路明非的所知,像是用世间最华贵的金属编制而成的丝线,高洁得几乎不属于俗世。 最近流年不利,就连出海都打不到鱼,马上就没得吃了。 路明非咽了口口水,这件衣服光是看起来就价格不菲,如果拿去市场上卖,大概几个月的时间都会吃喝不愁。 在战乱时代能够几个月吃喝不愁简直不敢想象,况且最近实在是流年不利。 但路明非终于还是没有伸手,他用力咽了口口水,随后开始用力摇脑袋。 这是收起贪念的标志,长时间的贫苦生活并没有磨灭这位渔民的道德。观众席上,白王的身形不动声色的顿了一下,由于面纱的存在,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你的剧本好像出了问题啊。”路鸣泽饶有兴致的看着剧台上的男主角,他的表情坚定正直,坚决的抵御着诱惑。 他嗤笑着摇了摇头,声音中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连开局的故事梗概都都出差错,那么你后续的剧情又要怎么发展呢?” “推动剧情发展的决定权在我,正如我说的那样。” 白王的语气仍旧是平淡的模样,似乎男主角的选择也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女主角会自然的喜欢上男主角,只要他们相遇,剩下的一切就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那我就继续欣赏演出了。虽说是默剧,但还算有点意思。” 白王不置可否,随后伸手点出一指。 一只海鸟倏然出现在剧台上,它扑闪着翅膀,目标明确,直朝着黑松之上的羽衣而去。 路明非呆了一瞬,似乎没有想到居然会惹出如此变故。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开始动手驱赶那只海鸟。 海鸟的动作极快,叼起羽衣的一角便要展翅飞走,而路明非则拽住了羽衣的另一脚,一人一鸟就此进行着角力。 严格来说这也不算是默剧,因为背景音和语气词倒是清晰可闻,海鸟扑打翅膀的声音和路明非大声叱责这禽类的声音都很清晰,但从头到尾居然没有一句话。 他们之间的争夺很快就有了结果。 一声布条破碎的清响,那件羽衣居然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海鸟扑闪着翅膀飞远了,只剩下渔夫手中拿着一件残破的羽衣。 路明非有些犹豫,他在原地转了两圈,思索着应该怎么办,而正在他想要抬手将羽衣重新挂回松枝上时,从身后的海中传来了少女的惊呼。 渔夫顿了一下,随后缓缓转身。 转身之后他再次顿住了,或者说是呆住,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的大脑无法理解面前如此美妙的事物,就好像人在恶臭的淤泥中生活得太久了也不会相信在这种地方居然也会开出一朵清雅的荷花儿来。 天女。 剧场上无法给到海中的视角,于是这场笨蛋出浴图、或者说天女出浴图只能够由路明非一人消受。 渔夫在原地顿了很久,久到终于反应出对方是在沐浴,于是他转身背对着海水,脸颊也通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前些天他就是吃的虾子,因为鱼没有打到几条。 男主角和女主角似乎在交谈着些什么,但是在观众的视角来看只能够看到男主角的嘴巴一张一合,在关键的语言上居然是默剧的表现形式。 渔夫有些着急,他手舞足蹈的比划了一阵,大概意思就是有一只海鸟来扯破了羽衣,并且展示了一根刚才在争抢中海鸟所掉落的鸟羽。 沉默。 松声和海浪声再次轻柔的响起,仿佛两人心声絮语的交融,如果这真的是一出舞台剧,那么编剧一定极为擅长利用场景来表达人物的内心感情。 连人物的表情和肢体也十分到位,就算没有语言,只通过简单的动作和传神的表情,渔夫的淳朴和正直便跃然台上,并且通过他见到沐浴中的天女时的反应,居然也能从中窥到天女本人的妙曼身姿。 在长久的沉默后,渔夫终于想明白什么似的大悟了,他将羽衣重新悬挂在松枝之上,随后一边不住的鞠躬,一边走到了剧台最左侧的茅草屋中。 不多时,天女从海中出来了,她从松枝上取下了羽衣,随后穿在了身上。 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幕布缓缓拉上,整个剧场笼罩在黑色的帷幕之中。 在剧台的顶部亮起了字幕,大概是旁白之类的东西。 ‘天女重新取回了羽衣,但是由于羽衣已经破损,所以无法重新回到天上。’ ‘淳朴善良的渔夫肩负起了照顾天女的责任,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日久生情,结为了夫妻。’ 第一幕就这样结束了。 接着是第二幕。 二百四十五章 羽衣故事(第二幕) 路鸣泽对《羽衣》的了解并不多,但印象里后续的发展是‘天女想要回到天上,于是从家中偷走了羽衣,只留下渔夫哭天抢地,但无济于事’。 他很好奇白王会如何演绎这段剧情,因为他实在不认为绘梨衣这位天女会想要回到天上,况且白王在第一幕里就已经把羽衣损毁了。没有这个关键道具,就算天女想要回到天上也无济于事。 “道具不重要,此间舞台诸事皆出于我。你好像很关心剧情的发展。” 仿佛看出了路鸣泽的疑惑,白王冷淡的开口,言语间却是已经下了判断,“你在害怕。” “我是想知道究竟什么幻境能够将他困死,毕竟你信心十足……脱离这个幻境的办法是什么?” “很简单,只要他活着找到绘梨衣就行。”白王开口补充,“我无法在梦境中对他造成实质的伤害,但如果他在其中衰老而死就不一样了。” “活着找到绘梨衣?可是他已经和绘梨衣结婚了,你的字幕上自己写的。”路鸣泽皱眉。 “请看就是了。” ———— 幕起。 话说在日本静冈的三保松原,有一位淳朴善良的渔夫名叫路明非,他每天都会在海里打渔以维持生计,虽然日子很辛苦,但生活倒也过得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现在的日本并不太平,但在三保松原这边却也还算平静,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渔夫路明非大概会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娶妻生子。 但凡事皆有例外,不然就无法称之为故事了。况且还是一个神话故事。 话说这天渔夫路明非照理在海边渔作,但却不经意间发现了悬挂在黑松树枝之上的羽衣。 那漂亮的羽衣深深的吸引了渔夫,但就在这时有一只海鸟俯冲下来,想要盗走这件羽衣,渔夫路明非和海鸟进行了一场争夺,终于从海鸟的爪下抢回了羽衣,但那件羽衣也在争夺中遭到了损毁。 “哎呀!”渔夫有些苦恼的说道,“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而就在渔夫还感到苦恼的时候,从海中传来了天女的惊呼声。 渔夫路明非回头看向海中,这才发现这件羽衣原来就是正在海中戏水的美丽姑娘的。 可是由于这位姑娘太过美丽,亦或者是天女和渔夫本身都是笨蛋,所以他们就这样互相对视了一会儿,直到两个人重新反应过来现在并不是对视的好时机,才各自收回了目光。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渔夫路明非和天女绘梨衣,这就是两位笨蛋第一次相遇时的故事,由于羽衣受到了损伤,天女绘梨衣没有办法再借助羽衣的神力重新回到天上。于是只好在渔夫家住了下来。 日子日复一日的过去,这两个笨蛋之间也日久生情,互相之间逐渐起了情愫,他们之间的感情在某个契机之后快速而剧烈的升温,终于,渔夫和已经与普通女子无异的天女结了婚。 故事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无法重新回到天上的天女就此和渔夫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了一起,两人幸福又快乐。 但是—— 这个‘但是’就是代表着转折的意思,一旦这个词语出来就要坏事,虽然读故事的人总不希望在故事中看到‘但是’,可‘但是’还是出现了。 这是在渔夫和天女成婚一年之后的故事,也是关于‘但是’的故事。 这天渔夫完成了早上的渔作,但是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因为今早他并没有捞到鱼,忙碌了一个早上才捞到一只很小的鱼。 但渔夫路明非并没有灰心丧气,因为自从和天女成婚之后,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好,新来的领主平将门也是个不错的人,家中也存有不少余粮,现在的他已经不必为吃喝发愁。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两人到现在也没有孩子。 但渔夫路明非并不担心这个,他从前就一直是孑然一身,孩子对他来说倒是无所谓,只要能够和绘梨衣一起好好生活下去,他就觉得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事情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渔夫提着那尾小鱼,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一边哼着渔歌,一边迈开步子,想到家中还有美貌的妻子,连今天的劳作都显得不是那么辛苦了。 但在渔夫走到家附近的黑松时却站住了,因为他看到了有一胖一瘦的两个穿着盔甲的兵士正站在黑松之下,他们的手中攥着兵戈,在瘦子的手中拿着一份名单。 渔夫站住了,就在这时,两个兵士也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这里是你家吗?”瘦子士兵开口问道。 “你是这屋子的主人吗?”胖子士兵也开口。 “是。”渔夫老实的点头,“这就是我的家。” 瘦子用一只手按住腰间的佩刀,咳嗽了两声,说:“你听好了,这次关东逆贼平将门叛变,藤原藤太秀乡公特地出兵镇压,各村都必须提供士兵,我们是来带人的。”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渔夫吃了一大惊,说:“要、要打仗?” “正是这样!家家户户都要差人呐。”胖子在一旁说道。 渔夫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只是一个整天出海打渔的渔夫而已,怎么会懂行军打仗的事情呢?要知道,打渔只是和海水与鱼群打交道,但是打仗可是要见血、要出人命的啊! 就在这时,渔夫家的门被推开了,原来是他的天女妻子在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之后,露头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夫君……怎么了吗?”天女问渔夫。 “是要征兵呐!”瘦子说。他向天女展示着手中的榜文。 “可是我家丈夫不会杀人的啊,他只是个渔夫!”天女吃了一惊,随后赶忙向两位兵士解释。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再怎么没用,穿上盔甲也像个武士了嘛!”瘦子说。 “反正我们要募集比贼兵还多的士兵。”胖子补充。 听着这两个兵士的说法,渔夫只觉得大难临头,因为他实在不是一个行军打仗的好料子,如果真的被充军,恐怕是压根就没有任何回来的机会了。 但胖子和瘦子并不在意渔夫的想法,他们只负责抓人。 “还在这里发呆!”胖子生气的大喊了一声,随后伸手拽住了渔夫的胳膊。 “饶命啊!” 渔夫大声的哀求着,天女也在一旁求情,但这一切都没有用,一胖一瘦的两位官差铁面无私,不管渔夫说什么,也要拉他充军。 正在拉扯推搡之间,瘦子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看向了天女。 “如果男主人不充军的话,那就让女主人跟着我们埋锅造饭好了。”瘦子开口说道。 听到这话之后,渔夫真是目瞪口呆,就算是让自己去充军,也不能让妻子去啊! 渔夫和妻子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啊,说什么也不愿意分开。 一胖一瘦两个兵士有些无奈的对视了一眼,随后他们的盔甲居然开始发出金光,两人变得威风凛凛,就好像天上的天兵一样。 “渔夫。”瘦子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我们是天上的天兵,是来带回天女的。” “是啊,天女下凡久久未归,我们是受天帝的命令、前来把她带回去的。”胖子也附和道。 天女一看就知道他们说的是真话,但是现在的她没有法力,只好听从两位天兵的安排。 就这样,两位天兵带着天女,以及那件破旧的羽衣,重新回到了天上,只留下渔夫一个人在世间。 渔夫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现在的家里突然之间就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仿佛如同做梦一样。 他难以置信的回到家中,拼命的寻找着羽衣的踪迹,但是这一切并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发生了的事情,天女真的被天兵带回了天上。 渔夫悲伤的坐在家中的地上,这间茅草屋因为天女的到来而变得一切都那么的井井有条,但现在天女已经被带回了天上,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把她找回来。 “渔夫!渔夫!” 就在他伤心无助的时候,渔夫听到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是谁在喊我?我现在非常伤心,请你回去吧。” “渔夫,不要气馁,我有办法帮你找回天女。” “你是谁?” “我是你今天钓起来的那条鱼,被你落在门外的黑松树下。” 渔夫擦干眼泪,走出屋子,果然在黑松树下看到了今天早上钓起来的那条鱼。 “鱼儿,虽然你可以口吐人言,但终究还是一条鱼啊,你要怎么帮我寻回我的妻子呢?她可是天上的天女。” 渔夫伤心的问道。 “我有办法让你去天上寻找妻子,但是请你不要吃我,将我放回海中。” “唉。”渔夫叹了口气,“都这个时候了,我还哪有什么心情吃鱼?我把你放走,恳请你帮帮我。” “你把我放回海里,在这棵黑松树下等待,我一定会信守承诺,给你带来去天上的办法。” 渔夫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他把这条鱼放回了海中,并且站在黑松树下等待着这条鱼儿回来。 他等啊等啊,一直等了很久很久,连天都完全黑了下来,渔夫背靠黑松坐在沙滩上,又想起和妻子当年相遇时候的情景,觉得被鱼儿骗了,再也没有办法找回妻子,不由得悲从中来,呜呜的哭泣起来。 渔夫又累又疲倦,不知道哭了多久之后,他就这样靠着黑松的树干,进入了睡梦之中。 在梦里仍旧是一模一样的场景,夜晚上有很多星星,渔夫哭累了,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和皎洁的明月发呆。 看着天空时,他却又想起已经回到了天上的妻子,于是又开始流泪。 “你为什么哭泣?” 一个声音从渔夫的身边响起,渔夫伸手抹了抹眼泪,看到身边站着一个穿着不凡的少年。 “我是一个渔夫。”渔夫悲伤的说,“我的妻子,本是天上的天女,在一年前和我喜结连理,可是好景不长,就在今天,她被天兵带回了天上。”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呢?”那个少年问道。 “因为我是凡人,没有办法去天上。”渔夫回答说,“所以我只好在这里哭泣。” “真可怜。”少年也似乎被渔夫的情绪感染,他的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让我来帮你吧。” “你可以帮我吗?”渔夫问。 “我可以帮你去到天上。”少年说。 “太好了,我听天兵说是天帝要抓她回去。”渔夫说道,“如果我能够去到天上,就可以向天帝求情了。” “嗯。”少年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想要把你的妻子带回来,但是天帝一定会给你出谜题。” “谜题?”渔夫显得有些不知所措,“那我该怎么办呢?” “我会教你一句咒语,你要在关键时刻念动它,这样就能够找回你的妻子了。”少年说。 “是什么咒语?”渔夫问道。 “你过来。” 渔夫走近了少年,他稍微弯着腰,好方便听从这少年的教诲,但就在这时,从黑松的树枝上掉落了一颗松果,正巧砸在了渔夫的脑袋上。 渔夫就这样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发现现在还是晚上,而之前的那条鱼正在海边呼唤着他。 “渔夫,渔夫,快快醒来。” 渔夫揉了揉眼睛,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刚在做梦这件事,甚至忘记了刚刚在梦中遇到的那个男孩儿和神奇的咒语。 渔夫开口问道:“鱼儿,是你在叫我吗?” “是的,我给你带来了海中的宝物。”鱼儿从海中拖拽出一个古旧的石瓶,“在这个瓶子里。” “是什么?”渔夫问。 “种子。”鱼儿开口说道,“在瓶子里装着一枚神奇的种子,有了它,你就可以到达天上去了。” 渔夫惊奇的接过来鱼儿手中的宝物,他掂量了一下份量,问鱼儿说:“种子?” “是的,你要把它种下去。” 渔夫打开了瓶塞,果然从瓶子里倒出了一枚种子。 “这就是能够到达天上的种子吗?”渔夫问道。 “是的。”鱼儿说道,“这就是能够到达天上的种子。” 二百四十六章 羽衣故事(第三幕) 渔夫将从鱼儿那里得到的种子栽种到了土壤之中,那枚种子吸收了海水,很快就生长出了一颗嫩芽,从模样上看来像是瓜的秧苗。 “渔夫啊,你快快站在瓜秧的嫩芽上。”鱼儿开口提醒说。 渔夫依言站在了嫩芽之上,而那点小小的嫩芽很快的生长变大,它抽出茎叶,嫩绿的叶子在瞬间长得比渔夫住的茅草屋还要大,渔夫完全站在了上边。 瓜秧长了出来,这瓜秧让渔夫吃了一惊,因为这瓜秧居然比他出海时乘坐的渔船还要粗,站在上面比他的船还要平稳。 “渔夫啊,你就要这样到天上去了吗?”鱼儿开口问道。 “鱼儿啊,我就要这样到天上去了啊。”渔夫回答说。 渔夫紧紧的抱着那片叶子,这株瓜秧越长越高、越长越高,渔夫只能够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 过一会儿,渔夫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现在已经被瓜秧带到了天上,但是它还在不断的生长着。 在云的旁边有一群飞鸟从渔夫的身边经过,领头的那只飞鸟问渔夫,“人啊,你要到哪里去?” 渔夫说:“鸟儿啊,我要到天上去。” “人啊,我们有点饿,你能给我们点东西吃吗?”飞鸟请求说。 “我没有什么能给你们的,但是如果你们不嫌弃,可以来吃我瓜秧上的叶子。”渔夫回答说。 飞鸟们听了渔夫的这话,就吃了点瓜秧上的叶子。 “谢谢你,善良的人啊。”领头的飞鸟说,“我们要飞走了,若你需要我们帮忙,便对着天空喊我们的名字。” 渔夫告别了飞鸟们,随后继续被瓜秧带着上升,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他经过了一片愁眉苦脸的乌云。 “乌云啊,你为什么愁眉苦脸的?”渔夫问道。 “人啊,我又累又困,想要睡一觉,但是太阳太过毒辣,晒得我实在睡不着。”乌云对渔夫说。 “乌云啊,如果你不嫌弃,可以来我瓜秧的叶子下遮阴。”渔夫说道。 乌云听了渔夫的话,果然来到瓜秧的瓜叶下遮阴。 “谢谢你,善良的人啊,这下我就可以睡一个好觉了。”乌云说,“我要在这里睡觉了,如果你需要我帮忙,就对着天空喊我的名字。” 渔夫告别了乌云,继续被瓜秧带着往天上去,他就这样一直上升、一直上升,终于到了连飞鸟和乌云都不能到达的地方,也就是天上的仙人们所居住的地方。 渔夫从瓜秧的叶子上走了下来,随后站在了云上。但是他左看右看,始终却看不到有任何仙人。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天女,只好在云上就这样走着。 他一边走一边呼喊着天女的名字,就在这时,终于看到了远处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在宫殿门口站着的,正是一胖一瘦的两位天兵。 渔夫急忙来到了宫殿的门前,“两位天兵啊,我是来找寻我的妻子的,麻烦你们通融一下,让我进去。” “渔夫啊,天帝不会同意见你的,你还是请回吧。”胖天兵说。 “可是我现在已经没办法下去了啊,还请两位天兵放我进去吧。”渔夫回答说。 “可那也不关我们的事情啊。”瘦天兵说。 渔夫不愿意就这样回去,于是他趁着两位天兵不注意,就往宫殿之中冲去,并且高声喊着天女的名字。 两位天兵急忙拦下了渔夫,但是现在已经晚了,因为在宫殿中的天帝听到了渔夫的声音。 “是什么人在这么吵闹?”天帝问道。 “是天女在凡间的丈夫。”瘦天兵老实回答说。 “他怎么到了天上来了?唉,你们带他进来见我吧,不打消他的念头,他不会老老实实呆在地上的。”天帝说道。 胖天兵和瘦天兵带着渔夫走到了大殿之上,渔夫抬头,看到在王座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袍的皇帝装扮的人,这就是天帝。 “人啊,你是来找天女的吗?”天帝问道。 “是的,天帝,我来找天女。我们结为夫妻已经一年多了,一直以来都十分恩爱,还希望天帝不要拆散我们。”渔夫回答说。 “唉。可你毕竟是凡人,凡人是不能够娶天神的女儿作为妻子的。” 天帝的眼睛滴溜溜转,心中打定坏算盘。 “但是既然你已经来到了这里,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够完成我布置的难题,那么我就同意你的请求。”天帝说道。 “艰难困苦若挡我,此番何必上天来?天帝啊,你出题吧!”渔夫说道。 “那你便听好了,在明天的太阳升起来之前,你需要拔掉七个山岭和七个山谷中的杂草。”天帝说道。 渔夫一听就犯了难,自己只有一个人,该怎么拔掉七个山岭和七个山谷中的杂草呢? 但是为了能够带回天女,渔夫还是硬着头皮应下了天帝的难题。 看到渔夫居然就这样答应了下来,天帝也十分高兴,因为他知道这项任务根本不是人力能够完成的,所以他说:“好,那就让两位天兵带你去吧。” 两位天兵领了命,就带着渔夫回到了凡间,他们把渔夫带到了一处叫做‘多摩川’的山地,这里有七个山岭和七个山谷,其中长满了杂草。 “人啊,你放弃吧!这么大的多摩川,你可应该怎么办?”胖天兵说。 “唉唉。人啊,我们便先回去了,等到明日太阳升,我和胖子再来看。”瘦天兵说。 两位天兵说完就回去了,只剩下渔夫一人独自叹气,面对着这偌大的多摩川。 “哎呦!”渔夫说道,“要在一个晚上的时间里清除这么多杂草,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呢?” 渔夫焦头烂额,此刻太阳快落下,累了一天的他居然还感到了困意,正在他长吁短叹时,他之前帮助过的那只飞鸟居然经过了这里。 “善良的人啊,你为什么脸上满是愁苦?”飞鸟问道。 渔夫苦恼的告诉飞鸟,“鸟儿啊,我必须要在明天的太阳升起来之前,把这片叫做多摩川的山地中的杂草全部清理干净。可这里有七个山岭和七个山谷,此话根本无从谈。况我现在累又困,举起镰刀都算难。” “不要叹气,人啊。”飞鸟说,“你曾慷慨解我饥,如今该我解你难。你若是渴睡,便去靠着那边的树木睡一觉,等到醒来的时候,七个山岭和七个山谷的杂草就都会被清理干净了。” 渔夫点了点头,他现在困得要命,靠着一旁大树的树干就这样睡着了。 飞鸟围着多摩川打量了一圈,随后飞走了,而当它再次回来的时候,在它的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鸟群,它们飞入了七个山岭和七个山谷之中,果然开始帮渔夫清除杂草。 就这样,当渔夫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的面前已经有了一堆几乎和小山一样高的杂草堆了。 “哎呀!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渔夫感激地对飞鸟说。 “善良的人啊,你之前帮助了我们,让我们吃了你的瓜叶,这是我们对你的回报。”飞鸟对渔夫说道。 渔夫再次对飞鸟道了谢,在这之后,那些鸟儿们便朝着太阳的方向飞走了。 此时的多摩川,已经在鸟群的帮助下没有一根杂草了,而就在这时,胖天兵和瘦天兵也奉天帝的命来到了多摩川,因为太阳已经升起,他们需要来验收成果。 “哎呀!渔夫,你真的做到了,就用一晚上的时间。”胖天兵惊讶的说道。 “我们得带你回禀天帝呐!”瘦天兵说道。 两位天兵又惊又奇,他们带着完成了任务的渔夫回到了天宫中,重新面见天帝。 “天帝啊,我已经完成了你出的难题,什么时候让我和我的妻子团聚呢?”渔夫问道。 见渔夫居然解决了难题,天帝十分惊讶,但他已经决心将渔夫和天女拆散,于是坏心思又冒出一茬。 “人啊,并非我不愿意将女儿下嫁给你,实在是天神与凡人有别。还有一个难题需你解决,若是能成功,我便让女儿同你见面。” “天帝啊,你出你的难题吧。”渔夫说,“我决心和我的妻子见面,无论什么难题都不能阻拦。” “人啊,在多摩川的土地上有一处荒废的田亩,那是荒芜的农田,你既已经清除了杂草,那就将它重新种上粟米吧。” 天帝向渔民出过了难题,于是渔夫便在两位天兵的带领下重新回到了多摩川。 渔夫左看右看,却也看不到天帝所说的那处荒地在什么地方,只能够看到一片片的山岭。 “天兵啊,我所需要开垦的农田在哪里呢?”渔夫问道。 “你见到多摩川下的那处荒地了吗?”胖天兵说,“人啊,你去将那处荒地开垦吧。” 渔夫顺着胖天兵所说的方向看去,只见到多摩川下有一大片荒芜的土地,不像是能够种植粟米的样子。 “人啊,我也钦佩你的毅力,但是你毕竟是人呀,天帝的这些难题,你又怎么能解决呢?”瘦天兵说道。 “谢谢两位天兵,但我的心意已经决定,谁也没有办法更改呀。” 胖瘦两位天兵互相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渔夫已经下定了决心,因此也不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回到天帝身边去了。 渔夫来到了将要进行开垦的那处土地,这里的土壤看起来贫瘠得厉害,根本没办法种植粟米。 “我可以将在空地上的那些杂草烧成草木灰,用草木灰的肥力来使这片土壤富饶。”渔夫想道。 渔夫小心翼翼的点燃了昨夜鸟儿们所清出的杂草堆,草料熊熊的燃烧起来,燃烧时所产生的黑烟升的很高。 在杂草堆终于烧尽的时候,渔夫才猛的一拍脑袋,“哎呦,可是这么多的灰烬,我应该怎么运到山下去呢?” 就在渔夫犯愁的时候,有一片乌云从天边飘了过来。 “啊呀,这不是人吗?”乌云问道,“我看到老高老高的黑烟,所以来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什么在这里烧这些杂草呢?” “我要开垦多摩川下的那处荒地,烧些草木灰,好改善那处贫瘠的地方,让它重新长出粟米来。” 渔夫回答说,“但我现在才想起,我没办法搬运这些灰烬啊。” “哈哈,不要着急,我亲爱的人啊,你之前给了我遮阴的地方,现在让我来帮你开垦土地吧。” 乌云爽朗的笑了起来,他先是到渔夫将要开垦的那片土地上,用一场暴雨冲刷掉了土地表面杂乱的石块,将整片土地弄得十分平坦,这样就适合渔夫进行播种了。 随后乌云回到了渔夫的身边,他鼓起腮帮子,对准那堆灰烬开始用力的吹风,他吹得真狠啊,渔夫在他的身边只能捂住耳朵,而那些灰烬在他的吹动之下朝着山下的荒田飞去,不多时便将那片土地铺满了。 “哎呀,谢谢你!”渔夫高兴的说,“有这些草木灰,我就可以播种了。” “是我谢谢你才对,善良的人啊,如果不是你给了我乘凉的地方,现在我还没办法恢复精神!”乌云说道。 在完成这项工作之后,乌云便同渔夫告了别,接着便不知道又飘到哪里去了。而渔夫则取来了粟米的种子,将种子们播撒到了将要开垦的土地之中。 终于,在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两位来验收成果的天兵又一次被渔夫惊讶到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瘦天兵小声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但既然他已经完成了难题,那我们还是带着这个人去回禀天帝他老人家吧。”胖天兵说道。 两位天兵带着渔夫重新面见天帝,而面对再次完成了难题的渔夫,连天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天帝啊,我已经再次完成了你的考验,可以让我见到我的妻子了吗?”渔夫开口问道。 “唉。人啊。”天帝叹了一口气,说,“并非我不愿让你们团聚,但我必须要看看你对我的女儿是否真心!” 这样的假话与推辞,渔夫怎么会不知道呢? 天帝的心就好像铁石一样坚硬,就算完成了两道难题,却仍旧会有新的难题冒出来,但渔夫决心同天女再次见面,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拦。 “我已经完成了你的考验,请天帝莫要再加阻拦。” 渔夫解开了上身的粗布衣衫,袒露着胸襟,开口说道:“可若是实在想要看我真心,天帝啊,请你来看吧!” 天帝叹了口气,他知道渔夫的来意坚决,再多的难题也不能将他挡回去。 “人啊!我知晓你的决心了。但你需自己认出天女,才能将她带回去,这是最后一个难题,你若过关,我便也不再阻拦你。” 渔夫闻言喜上眉梢,他渡过重重难关,而今夫妻即将团聚。 “天帝啊,请你带我去吧。”渔夫说,“我们已经生活许久,我一定能将她认出。” “人啊,有些规矩须提前讲好,若是你未曾认出,你的真心便不足使你们一聚。” 天帝放话威胁,随后带渔夫来到了一处房间,在房间的中心有一口漂亮的红井。 “你沿着梯子往下去,里面便是天女的居所。”天帝对渔夫说道,“但若是你带不出真天女,便是我也难帮你。” 渔夫沿着井壁的梯子往下走,终于下到了井底。 “哎哎呀!”渔夫吃了一大惊,井底竟然大得惊人,像是七个多摩川和七个天宫加起来一样那么大,房间像蜂房一样密密麻麻,渔夫随手推开一个房间,里面的女人他却不认识。 “人啊,真新鲜!”那女人笑着问,“你到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我的妻子,天帝说她住在此处。”渔夫回答。 “你的妻子可是天女?”那女人乐得嘻嘻笑,“哎哎呀!人,你可得找上一段时日了——这里的房间像地上的沙子。” 二百四十七章 羽衣故事(终幕) 路鸣泽微微皱眉。 舞台之上的路明非推开一扇又一扇虚掩的门,他朝每一个门后看去,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那个人。 匆忙奔走、满头大汗。 无用功。 路明非已经深深陷入幻境中了,无论是白王的幻境还是所谓天帝的幻境,无论是剧场上还是剧场外。 他在努力的寻找绘梨衣,但是按照这种进度就算是再用上两辈子的时间他都不可能找到。 找不到绘梨衣那就没办法从这里破局,白王之战的男主角也理所当然的就会缺席。 在精神世界当中,白王的王座至今仍旧无可辩驳,或许在路明非挺过这次考验后能够对精神类攻击产生强大的抗性,但现在还不行。 路鸣泽收回目光。 场下只有两位观众,但他们的关注点已经都不在舞台上了。 白王不动声色,这处剧场也是她精神世界的显现,所有的动作都逃不出她的眼底,无论是舞台上的人还是舞台下的魔鬼。 她很想从路鸣泽的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表情,哪怕是一点点的惊讶。 但小恶魔仍旧坐得四平八稳,好像在欣赏一场与他毫不相关的戏剧。 “对演出可还满意?” 最终是白王先按捺不住的开了口。 “动作僵硬、表情无神,演技有待提高。” 路鸣泽顿了一下,“为什么是羽衣?你还有很多其他的神话可用。” 巧妙的问题,神话映射着龙类的历史,既然是以神话为剧目的舞台剧,那么在神话的选择上也能反应龙类本身的想法。 “这个神话对我的影响比较深。” 白王轻声开口,她的声音空灵而肃穆,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我作为精神体在世界上飘荡的时间已经过了很久,无数年岁的无数精神充盈着我,在作为养分的同时也在让我学习。农民,商贩,官员,作家……百般诸类,尽入我口。” 路鸣泽微微挑眉。 “你在奇怪?是觉得作为龙类的我不该向人类学习?” 白王站起身来,她的裙摆绽放如同白花。 在路鸣泽的眼中她便是如此形象,和传说中的伟岸龙躯全然不同。也与其他神话传说中的形象全然不同。 九头竜伝承、白山权现、十一面观音……等等等等。 在某个传说中她是生有九首的大蛇,原本是鬼,转为善神之后以水神、乞雨之神受到崇敬。 而在另一处传说中她则摇身一变,变为十一面观音,除病、灭罪、增福之现世利益,除恶导善,引众生入佛道。 人类用如此多的称谓试图捕捉她的尊荣,又将那么多的形容和神话安置在她的身上,凡此种种之间互相矛盾却又有共通之处。 不一而足却又无一准确。 在路鸣泽的眼中她便是如此形象,而在其他人中白王又是另一种,并非显化。 精神界面的极致,让白王在某种层面上已经超脱。 白。 白就是空的意思,茫茫多的空无,这些空无汇聚起来就是无相。 无相之王,万相之王,白之王。 这种生物怎么会在人类身上学习呢? “你不像是会从人类身上学习的例子。”路鸣泽盯着白王。 “他们确实愚不可及,但也有好处。” 白王的手指缓缓抚过椅背,但那动作并无任何触摸的感觉,如同隔靴搔痒,事实上她同整个电影院都隔了一层仿佛不可视的屏障。 “从人类这里我能够品尝到许多味道……各种各样。在第一次苏醒的时候我真是惊讶极了,那是‘冰海处刑’后的第四个纪年,沧海桑田,连当年的那处冰海都已经被完全抹去。” “还真快。” “是啊,还真快。”白王轻轻叹了口气,“死亡之感何其新奇,但绝无美感。重临之后,此世于我而言只剩惊诧,世上空有人类——这如此孱弱的族类,在我馈赠他们时都未曾想到,他们居然能有今日的成就。” “弱小胜过强大在历史上并不稀奇,早在黑王死去的那一刻,整个龙类的结局就已经被注定了。”路鸣泽的目光越过白王,默默注视着舞台上的路明非。 “诧异之感仅是一时,世上无论是人类或是龙类,于我而言都没什么两样。而令我最感惊喜之事——即无论卑鄙或天真,人类居然都远胜龙类。” 白王的声音满是沉醉,她挥舞双手,仿佛歌剧中的戏子,“以及他们的想象。” “这话由精神领域的神说出来不太好吧?” “我不是神,”白王缓缓摇头,“精神之界中没有神只一说,万事归无,万物皆一,我亦在其中。” 路鸣泽有些沉默,这发言实在有些超越龙类范畴了。 “先前便说过,我已超脱。”白王轻轻摇头,“凡人的精神确实脆弱,我也从不掩饰对他们愚昧行径的嘲笑。但凡人的想象却何其瑰丽,令人费解。” 她舒展身体,朝着剧场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舞边谈,那吟唱声以歌剧的形式出现,居然让人沉醉。 “龙类——何其伟物,本应行宏伟之事——对此世垂手之物却视作禁脔,如秃鹰争夺腐肉。但,所谓领土抑或财富皆为虚无,只此一点,龙便愚昧如人。” “关于你说的这些,无论是贪婪也好、好战也好,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劣性,人类都很好的继承了龙类吧。”路鸣泽微微皱眉。 “人类的战争,和龙类的战争之间别无二致,从这里来看这些生物没有任何进步。但不同的是,他们的目光并不只在此世。” 白王缓缓转身,她看向路鸣泽,同时伸手用食指轻点额头。 “区别就在这里。” 她轻声笑了一下,接着开口,“纵然孱弱,但人所注目之地却有险要之处,高山、深海,极旱或极寒之处,这些龙类不屑一顾的地方,他们却要付出性命才能进行毫无意义的所谓‘征服’。 “我曾认为这些征服毫无意义,直到人类征服了那些险地,转而将目光投向星海——那是无垠无际之处,就连龙类都不曾将目光投向的黑暗所在,但他们居然可以。” ——“与从不仰望黑夜的龙类不同,人类居然能够向星海注目,我很欣赏这份想象。” “……”路鸣泽沉默了一会儿。 “这就是你的想法吗?” “一些。” 白王在面纱之下的声音流露出笑意,“末日即将亲临,无物可抗,到那时我会将它讲给整个世界。你曾经花费极多代价将白王杀死,但今时不同往日,我已非‘白王’。” “不用扯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我会把你重新杀死,而且是挫骨扬灰,一如当年你死在冰海上。”路鸣泽的声音阴沉,“两次。” “是吗?”白王伸手向路鸣泽展示着她身后的舞台,语气中满是让人绝望的平静,“单凭你独自一人?” 舞台之上,路明非碌碌无能的寻找着,他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一边寻找一边喃喃自语,但始终无法找到绘梨衣。 “上一个轮回中的主角,对白王亮出刀刃之人,行于冰原、其刃落于冰海,拜他所赐,白王曾经死过一次——当之无愧的主角。” 白王笑了起来,随着她如冰般冷冽的笑声,剧场上的路明非也抬头来,脸上却满是惶然的表情。 他并不能听到白王的笑声,他只是在寻找的途中突然感到无尽的惊惶和恐惧,他弄丢了一样重要的东西,或许还不止于此。 “可惜。” 白王收敛了笑意,她的语气庄严而肃穆,一如当年的黑王在冰原之上宣布对白王的审判。 “他来不及参与下一场演出了。” 黑色的皇帝以千万年的时光来断她的罪,那业火在冰原上燃起,直刺入她的灵魂,但现在,她以同样的肃穆为这个人断罪。 千万年的肃穆,足以压垮数百数千个文明的脊梁,但这份肃穆并未真的使文明苍白,而是单独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在找到上杉绘梨衣之前,这场演出是不会休止的——那么他也就不会醒来。” 路鸣泽默不作声,但白王已经在深深的鞠躬,她的目的已经达成,完美的舞台和完美的谢幕,在悄无声息间她便解决掉了男主角和女主角。 从没有哪个英雄故事在失去了主角之后还能顺利通向大团圆的美好结局。但事实上她所追求的是—— 一个更‘完美’的世界。 “谢幕完了?”路鸣泽深深叹了口气,他站了起来,伸手抚平西装上的褶皱,“谢幕完了就赶紧滚。你在这我还嫌烦呢。” “你想从这个幻境中把他救出来?”白王缓缓摇头,“你做不到的,你的梦境无法侵入我所构筑的舞台。” “也许吧。”路鸣泽轻笑了一声,“但是如果你觉得这样就能万事大吉,那还真是挺有趣的——我个人喜欢做两手准备。” “……准备?” “嗯呢。”路鸣泽有些感慨,“我是个喜欢埋伏笔的剧作家啊。” ———— 路明非急切的奔走着,他推开一扇又一扇房间的门,层层叠叠的门像一朵朵旋转绽放的花朵。 没有、没有、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他不断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这里如同迷宫一般,到处都是房间和门,不知道天帝用了什么神力将这么多的房间塞进一座井里,更不知道这些房间为什么真的多得像沙子一样。 路明非停了下来,他深深的喘息。 深深的疲惫。 印象中似乎还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就算是连续好几天都没有打到鱼的那次都没有感到这么疲惫,他还记得在那个狂风暴雨的晚上,他的小船顺利从海上归来,远远看到家中的灯火时心中是何等安心。 所以他得把那些灯火找回来才行,就算是这辈子以后不打渔也好、就算是被藤原藤太秀乡公直接抓走入伍也好,他必须得把妻子、把上杉绘梨衣找回来才行。 路明非站了一会儿,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面前的房间仍旧层层叠叠无穷无尽,旋转的门框,旋转的星星,旋转的世界。 在海中都未曾见过的风暴,被巨大坚冰冻结的海面,锋利的月光,红发飘散的女孩。 渔夫路明非闭上眼睛。 他看到了更多,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响起,一个伏笔,一个‘准备’。只是他不清楚那是什么。 一个穿着古怪衣服的男孩,他的表情沉默而悲伤,却又带着迷人的笑意,在男孩奇怪的上衣口袋中插着一朵红色的花,漂亮得惊人,像是要去出席别人的婚礼。 路明非睁开眼睛。 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世界在他的面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大雪落满海面,于是流动的只有雪白和雪白。 冰面碎裂的声音咔咔作响,往昔的记忆如同水面下的鱼儿一样蠢动。 ——那个男孩儿又出现在路明非的面前了,原来他们之前见过的,就在他绝望得哭泣时,在那棵与天女相见的黑松下入梦,他们在梦境中就曾经见过。 路明非从他的那里得到过一句咒语,带有神奇的魔力——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吗?但路明非却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就好像两者之间是亲切的兄弟。 是的,那并非他们的第一次会面,因为在更早的时候他们就见过,早在路明非还未曾和天女见面之前;早在路明非还没有学会独自出海打渔,在惊涛骇浪中波澜不惊之前;甚至早在他牙牙学语之前。 是的,他们曾经见过的,在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见过了。亲如兄弟。 路明非闭上眼睛。 他看到面前穿着西装的男孩,在男孩的西装口袋里别着一支娇艳欲滴的玫瑰花,那是用来出席婚礼的。 在看到路明非后,那个男孩很开心的笑了一下,他轻轻开口,说出了一个短句、或者说‘咒语’。 路明非张开嘴巴。 舌头和嘴唇生涩到陌生的程度,每个牙齿都好像在各行其道,他用不属于自己的嘴巴说话。 ——吸气。 一个红发的女孩子的形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在雨夜的长街上到处都是已死和将死的人,在一片摩托和豪车的残骸之中,她耀眼得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声带震动。 如同从水底向上漂浮的气泡,越来越多清晰的细节和形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一个需要寻找的人、或者说不能丢掉的人。 ——发声。 曾有人在恶魔的口中得到了一句咒语,只要念出就能够和心爱之人见面,他曾经不解其意,但如今已经开口。 “……blind love。” ——‘盲目之爱’。 二百四十八章 骤雨初晴(1) 酒德麻衣的作战靴踩在略显泥泞的地面上。 她跃下陨坑,轻飘得如同落叶。 大雨倾盆,虽然如今奥丁已经用空间开辟的力量逃离了这里,但是天气却并未就此停止。 青铜与火之王正仰面躺倒在陨坑的中心,他缓慢而悠长的呼吸着,袒露的胸膛上沾染着泥泞,在这位龙王的身边横七竖八的倒着死去的死侍,七宗罪中剩余的四把散落在他的身边。 “没事吧,诺顿殿下?”酒德麻衣走到了老唐的身边,她微微屈膝,好让这位疲惫的龙王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 “有点累。”老唐悠长的喘息,“呼——我休息一下,简单休息一下就好。还有你这称呼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之前叫我的名字来着。” 还能吐槽大概是没什么大碍,酒德麻衣稍微松了口气。基于对朋友的关心,或者对‘刀剑’没有产生太大磨损的宽慰。 在老板的剧本中老唐是必死的炮灰,那么还是叫回诺顿比较好,她和诺顿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混血种和龙类,所以就算诺顿死掉也没什么关系。 “见到这样的伟力,突然觉得您的力量和人类根本不是一个程度的。”酒德麻衣面不改色的撒谎,“需要扶您一把吗?” “快别说敬语了……”老唐有些无奈,“我这样躺一会儿就好——那个老头儿还有救吗?” 老头说的自然就是贝奥武夫了,这里只有一个老头儿。在这个关口居然还要关心别人,酒德麻衣有些无奈。 她朝着贝奥武夫所躺倒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一个躺倒在血色泥泞中的老人,喉咙中正在不断的咳血。 说是老人其实不恰当,因为现在已经从他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一丝有关人类的特征了,在刚刚与奥丁的缠斗中,贝奥武夫将自己推动为了一头浑身覆盖着白色龙鳞的怪物,至今也是如此。 酒德麻衣在瞄准镜中目睹了贝奥武夫龙化的全过程,简直就像一头狂暴的白色巨龙在世间咆哮,龙化后的贝奥武夫的每一击都可以轻松将岩石碾为齑粉,如果是普通的战斗绝对没有落败的理由。 但这并非普通的战斗,即使用上了龙化这种手段,贝奥武夫也没能在与奥丁的战斗中占到上风。 这不仅仅是混血种与初代种之间的残酷差距所导致的——事实上,以贝奥武夫强化过后的力量,已经可以伤到重伤后的奥丁了。 但是很可惜,奥丁的手中握着昆格尼尔。 如果说诺顿的焚世之火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使世界树枝受损,让奥丁在战斗时有所忌惮;那么,奥丁在与贝奥武夫的战斗中可不会有任何顾虑。 只要掷出这杆长枪他就可以获胜,而奥丁之所以迟迟没有痛下杀手,只是因为需要借着狂猎模式来布置用以逃离此处的炼金矩阵。 奥丁可没有把握在诺顿的眼皮底下布置这个,所以他将狂猎模式的时间尽数利用了起来。但与贝奥武夫的战斗则几乎是单方面的折辱。 昆格尼尔的枪尖无数次的刺入贝奥武夫的身躯,贝奥武夫那经过提纯龙血洗炼的身躯,强度可以达到三代种的级别,但是昆格尼尔面前,这些防御指数几乎都是虚的。 只要奥丁出手,就必定会在贝奥武夫的身上留下伤口,而奥丁甚至还能抽出功夫准备逃离此处的炼金矩阵。 ——而在奥丁终于完成了那个矩阵之后,他便向贝奥武夫刺出了最后一击。 “没有半点活路了。” 酒德麻衣收回目光,随后摇了摇头,“作为混血种已经很强了,但没有能够屠龙的言灵,所以在同初代种的战斗中也只能被任由宰割。他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确实不是时候。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老唐叹了口气,他用沾满了污血和泥泞的手拨弄了一下头发,好让雨水直接冲刷他的脑袋。 “只能说奥丁命中注定还是要去争夺白王的遗产吧?大家在日本见面然后召开分家大会。到时候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好了。” “您倒是看得开。” “看不开也没办法,反正事情也都已经发生了——干脆去给那个老头来个痛快的怎么样?我听他喘得难受。” “要这样吗?”酒德麻衣挑了挑眉,她站起身子,随后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握住手枪的时候酒德麻衣有些微的走神,她忽然想起在许久之前,老唐让康斯坦丁帮自己做了装备升级,自那之后她的装备就全部是炼金材料,现在手里握着的这把就是炼金枪械。 酒德麻衣赶走了思绪,忍者不能被这种情绪左右,握住枪的时候就只剩下瞄准这一件事。至于制造枪的人是谁?这种事情并不重要。 她走到了正在垂死状态中的贝奥武夫身边,随后举起手枪。 “需要帮忙吗?我可以给你来个痛快的。” 贝奥武夫用力睁开了眼睛,他尽力用眼神盯住酒德麻衣,随后这位老人用最后的力气缓缓摇头。 他能听懂酒德麻衣的来意,但却拒绝用快速了结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人生和痛苦。 被贯穿的伤口现在甚至已经不会散发出痛苦的感觉,因为整个身躯的血都已经快要流干,在这种情况下的贝奥武夫只能生出满足感。 并非是在战斗中死去而满足,因为他和奥丁之间的力量实在不对等,这场战斗无论如何也称不上酣畅淋漓。 但是他仍旧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终究还是对得起贝奥武夫这个名字。 酒德麻衣轻轻摇头,她尝试理解了一下这种疯子的思维,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她最后看了一眼在垂死中挣扎的贝奥武夫,将手枪重新塞回腰间,转身回到老唐的身边。 “他好像不是很乐意的样子。我还是先带您离开这里吧,祭坛封锁已经结束了,芝加哥城和外界的联系也已经恢复。卡塞尔学院那边的支援随时可能会赶到。” “是吗?又到了我第一不喜欢的跑路环节了。” “您真是好雅兴,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吐槽。”酒德麻衣弯下身子,将老唐扶了起来。 “嘶——!” 老唐发出吃痛的声音,虽然重创了奥丁,但是他的身体状况比起奥丁也好不到哪里去。 单是被昆格尼尔插进一寸心口就已经够受的了,而在后来的混战中,他居然还被那些死侍伤到了。 毕竟是奥丁所得到的历代屠龙英雄,那些死侍的力量也不容小觑……有几个惊人的个体甚至大概隐隐摸到了次代种的门槛。 虽然老唐将他们砍了个干净,但在这样的混战中,没有龙鳞护体的老唐也不可避免的受了伤。 ——老唐很好奇,在奥丁的手里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死侍,其中能够达到次代种的又有几位。 “您没事吧?” “咳,死不了……”老唐轻轻挣开了酒德麻衣的搀扶,他将贪婪握在手中,随后把剑尖刺入湿润的泥土中,强撑着站直了身子。 “倒也不用这么强撑……”酒德麻衣有些无奈的看着正疼到一脸呲牙裂嘴的老唐。 “不是,主要是你身上的香水味呛鼻子。” 酒德麻衣怔了一下,她还以为是老唐是因为龙王的尊严,却从未设想过会是这样的理由,于是那张万年不变的漂亮脸蛋也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窘来。 “不对啊,”酒德麻衣回过神来,“我在出任务的时候从来不喷香水的。” 但老唐已经走出几步了,他拄着贪婪如同拄着一把拐杖,现在已经走到了贝奥武夫的旁边。 贝奥武夫已经完全死掉了。这位老人身上的龙化特征正在飞速的消退,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老头儿了,但是却并没有老头儿们所共有的慈祥,在他苍白的脸上显露出死相和沉默如山的威怒。 老唐有些沉默。 酒德麻衣叹了口气,缓缓走到了老唐的身边。 “身体的机能已经到达极限了吧?” “对,所以死了。死得很蠢,而且死得毫无意义,对我们来说。” 老唐的表情一脸复杂,“但是对他来说却是最好的死法,在这么一大把年纪里还能和初代种打一架,并且死掉。” “诺顿殿下对人感到奇怪吗?”酒德麻衣缓缓伸手,清凉的雨丝落在她的手指上。 “人吗?”老唐缓缓摇头,“对人类,我早就感到过奇怪了,各种各样的人我都看过,在历史上也读到过,所以现在已经见怪不怪。” “这样啊……”酒德麻衣抬头,看到阴郁的天空落下绵愁的细雨。 “呼——”她缓缓吐气,轻声呢喃着梦呓般的句子:“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老唐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位平时看起来火辣性感的姐们儿居然也能说出这种话来,于是不由得侧目,有些惊异的挑了挑眉。 “出处是我很喜欢的一部动画。”酒德麻衣开口解释,“《无限之住人》里,乙橘槙绘唱的俳句。我记得您不是有在读俳句吗?” “上次说过了吧?我对俳句的了解还仅限于日本战国时代的武士辞世诗呢。能给我听一听原作是什么吗?” “嗯,原句是:‘恍不觉梦,流离之人,追逐幻影,弃友弃人。’”酒德麻衣轻声开口,“我不喜欢最后一句,所以就舍弃掉了。” “不喜欢‘弃友弃人’是吗?看不出酒德小姐还是个重感情的人呐。”老唐有些感慨。 “不是,因为是忍者。感情这种东西在第一节课就已经丢掉了。”酒德麻衣顿了一下,接着开口解释:“我不喜欢自己本来就没有的东西。” “这解释倒也不错。”老唐点头。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老唐环视着周围,他能够从那些死侍的身上察觉到类似的东西,奥丁手下那些死侍的底细他其实知道。 对着恶龙亮出刀刃之人,在死后却沦为了恶龙的帮凶,中国成语中的‘为虎作伥’大概也是如此吧。 而如果这些死侍还有所知觉的话,大概比伥鬼还要更加痛苦。 贝奥武夫的尸首和那些死侍的尸身在老唐的脑海中交替着闪回。 这些人都是混血种中的佼佼者。只是区别在于有些人在满足中死去;有些人在不甘中死去;还有一些人在死去之后被重新拉起,却作为龙类的帮凶存在,所作所为却不断的在否定着生前的自己。 老唐一直很不想思考一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对于长生种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但是看多了人和历史,他却又不得不去思考。 ——生命到底怎样使用才能更有意义呢? 老唐出神的思索着,而酒德麻衣则收回了注视着贝奥武夫的目光。 死去的贝奥武夫让酒德麻衣觉得很不舒服,或者说她总觉得躺在那里的人不是贝奥武夫。 老唐刚刚躺倒在地上的姿势和贝奥武夫的死相如出一辙……而酒德麻衣不由得就会把两人的模样交叠起来。 很不愿意承认的是,她在贝奥武夫的身上的的确确看到了老唐的影子。而且她也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位很有意思的龙王就会步贝奥武夫的后尘。 “呼……”酒德麻衣长长舒了一口气,“先离开这里如何呢?让卡塞尔的人来合上他的眼皮吧?” “不错的提议,如果是我死在这儿了,我也希望会是明明来合上我的眼皮。” 老唐点头,“能帮我拿下剩下的几把七宗罪吗?我实在累得不想用剑御了。” “您这假设未免太不吉利了。”酒德麻衣露出了一个苦笑,“我的车停在陨坑边上呢,还是我帮您吧。” 酒德麻衣转身去取七宗罪,她将剩下的刀剑从淤泥中拾起,又放在雨水下冲刷,这些神兵利器再次呈现出锋利的模样。 她用手指拂过锋利的剑锋,宝剑如同龙吟。 “那把斩马刀最好保养一下。”老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还算有些保养刀剑的经验。”酒德麻衣着手收拢起剩余的刀剑,而等她转过身时,却看到老唐对着陨坑的陡峭岩壁不知在做什么。 “我带您上去吧,这个身体状态就别逞能了。” “这坑可是我自己砸出来的,把自己困在这里算是啥。”老唐有些执拗的摇了摇头,他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用力蹬腿—— 摔倒。 ——— 大概在十分钟后,老唐拄着贪婪坐上了兰博基尼的副驾驶。浑身的泥泞。 “所以说不要太逞强啊,被人带上来就那么丢脸吗?”酒德麻衣轻轻叹气。 “……” 老唐没有回话,他略带冷漠的扭头看向车窗外,算作某种无声的抗争。 原来这家伙其实也是个死傲娇,不仅如此还倔得可以。想到这里,酒德麻衣默默叹了口气。 酒德麻衣发动了车子。 窗外的风景开始缓缓闪动,老唐默默闭上眼睛。 “多谢你来接我了。” “该做的。” 酒德麻衣顿了一下,她微微侧目,看到了一个疲惫的青年。 “你好像有心事?”老唐没有睁眼。 “被发现了?” “总觉得跟你平时风风火火的性子不是很像。” “是嘛……”酒德麻衣沉吟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长生种对生命是如何看待的呢?或者说……死亡的感觉是如何?当然,我并无冒犯的意思。” “好问题。”老唐睁开眼睛,“第一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但是第二个我可以告诉你。” “还请您讲。”酒德麻衣轻轻点头。 “对于我们这种长生种来讲,死亡是一场无梦的睡眠。” “那么,如果是永远的死亡呢?”酒德麻衣追问,“没有留下茧的情况下。” “那个啊……那样的话,我大概会真的死掉吧。”老唐缓缓点头,他的脸上居然有些出神,“那将会使我作为一个完整的生命。” “完整的生命?”酒德麻衣惊了一下。 “是啊。”老唐开口,他一脸认真,像是在阐述一道题该如何解法,“因为死亡也是生命的重要部分嘛。” 二百四十九章 骤雨初晴(2) 芝加哥歌剧院已经恢复了秩序,刚才的那些类似地震的情况并未打扰混血种们的雅兴,于是他们便继续进行拍卖会。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些人的愚昧让我震惊。”昂热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能归功于我的调动呢?芝加哥是我的地盘。”汉高耸了耸肩。 两人在高层的一处贵宾间中对坐饮酒,从单向玻璃可以看到外部拍卖会的场景。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无数的金钱在混血种们的报价声中流动,点亮黄金瞳后的竞拍者们不时用血统互相施压,但其中居然没有人察觉到刚刚有一群死侍就在一门之隔的走廊上激战不止。 真不知道该惊叹这里的隔音设置还是汉高的手下,那些工作人员很好的维持了会场中的秩序。 “擦擦鼻血。”汉高递去一方手帕。 “见鬼的,居然还在流鼻血?”昂热接过那方手帕,抬手擦拭着鼻血。 “你透支的太过严重了。” “上次这么透支还是在哈萨克斯坦,想想真是有段时间了。” “是啊,有段时间了。” 汉高起开了酒瓶,馥郁的酒香从中弥溢而出,这个老牛仔居然也会喝红酒,昂热一直以为汉高是坚定的烈酒党。 “干一杯吧,为我们暂时的合作。”汉高倒酒。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昂热轻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同汉高碰杯。 高脚杯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声响,昂热一手用手帕捂着鼻子,另一手举起酒杯喝酒。 会场中爆发出一小阵嘈杂的音浪,有人为竞品出了一个令人咋舌的价格。 “那个肯德基男是你的人?” “你都昏头到那个程度了,居然能看清他戴着肯德基头套?”汉高笑了一下。 “算了,问太多也没什么意思。”昂热叹了口气,随后瞟了一眼放在剑匣中的三把炼金刀剑。 青铜与火之王诺顿所铸造的神兵利器,原本是要在这里买回去好用以砍龙,不过刚才已经提前用过了——意料之中的好用。 “这三把宝贝我可是要收钱的。”汉高一脸认真。 “不着急,随后你开个价就好了,反正加图索家的少爷会替我出钱。”昂热宽厚的笑了一下。 “你倒是会省钱啊。” “彼此彼此,哪比得上你这会赚钱的呢?” “唉。”汉高笑着摇了摇脑袋,“底下的人也是要吃饭的。家族里有很多张要养的嘴巴,就好像你是个教育家一样,我也是个家长嘛。” “算了,我懒得跟你扯嘴皮子。”昂热轻轻的叹气,随后将手中的纸条放在桌上,向汉高的方向缓缓推了过去。 “这是什么?”汉高愣了一下。 “一份新鲜的情报,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昂热的表情相当严肃,“以及一个邀请。” “来自卡塞尔学院校长的邀请?” “不,来自希尔伯特·让·昂热的邀请。”昂热的声音诚恳,“如果你不愿意接受的话,我可以将它收回来。” “可我还不知道这里到底写着……什么呢?” 汉高伸出手,他将手指按在那张纸条的另一角。 “虽然很不想耍滑,但是我想先得到你的答复。”昂热的目光注视着这位老对手,“毕竟是你说的,‘暂时的合作’。” 汉高有些沉默的看着昂热的眼神,他曾经无数次和昂热坐在谈判桌上,但最后却是选择了用拳头来互相讲道理。 可现在这位老对手的眼神里透露出恳求的意味。 “既然是希尔伯特·让·昂热的邀请。”汉高捏住那张纸条,“那么,我也就接受好了,不是以芝加哥汉高家族族长的名义,而是以菲德里斯·冯·汉高。” 牛仔缓缓展开那张纸条,随后他的表情也瞬间凝固。 “有何感想?”昂热叹了口气。 “……我能问一下这情报的真实性吗?” “无论如何也不是能够拿来开玩笑的事情吧?” 昂热的表情严肃,“白之王即将在日本苏醒,这个情报是我的学生发回学院的,绝对可靠。日本分部b级以下的混血种已经在白王的精神影响下昏睡不醒了。在这种情况下,本部,也就是我们,必须支援过去。” “我先缓一缓。”汉高有些颓废的跌靠在椅背上,突然得知这样的大事,他有些难以接受。 “喝杯酒有助于你的冷静。”昂热伸手倒酒。 “谢了。”汉高接过酒杯,但他并没有急着喝,而是轻轻的喘气。 昂热不再说话,他低声哼着《蝴蝶夫人》的调子,转头去看竞拍中的会场。 “为什么是日本?”汉高开口问道,“我对日本的印象还停留在珍珠港,那天我们正在谈判,然后被日本飞机轰炸来着。” “日本的混血种是白王血裔——”昂热顿了一下,“等会儿,你的龙族历史知识学得怎么样?” “还好?我记得白王是死在一片冰海之上,被黑王挫骨扬灰,最后还吃了回去……” 汉高的声音中透出满满的难以置信,“这种情况下,白王真的还能留下血裔?” “最开始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我也不相信呢。但是事实是,有一群人类在那段时间里深入了白王的处刑地,并且着实得到了白王的馈赠——这位皇帝的完整遗产。” “完整……遗产?” 汉高咽了口口水。 “就是这样。完整的遗产中绝对有类似‘茧’的东西,也就是说苍白色的皇帝还能从世界上归来,就在不远的将来。” “告诉我这个,是想要让我一起去日本?可是为什么?” “因为白王血裔们已经靠不住了。” 昂热用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白色的皇帝是精神世界的主宰,谁也不能确定白王血裔到底会不会在精神上受到她的感召。而万一这件事真的可行,那么日本的全部混血种都会成为白王的帮凶。” “听你这么说我们好像和送死没什么两样。” “有一点区别。我会想办法接管日本分部,他们的头子当中有很多都是我的学生。” 昂热顿了一下,“当然,就算不配合也没关系,我会强制接管的。” “这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汉高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真的变成了一个教育家。” “学生不听话就要好好管教,这一点我当然清楚。中国有句话说得好,学生就要学会‘尊师重道’。如果他们不理解的话,我不介意亲自上手指导,直到他们学会为止。” “那么接下来你会怎么办?要知道白王是精神世界的领袖,黑王血裔也未必能够免疫她的精神控制。” “这确实是问题所在,所以我们带去的人也不会太多。” “你的意思是?”汉高微微皱眉。 “精兵。” 昂热缓缓吐出这个词语,“我们的人必须要是顶尖的混血种,只有这样才能抗住白王的精神侵蚀,在到达日本之后我将以最快的速度召开谈判,如果我的学生们不接受的话,我就用折刀教他们学会听从老师的教导。在这之后我会动用所有的运输手段,把帮不上忙的日本混血种们全部送出日本领土,以免白王在复苏后将他们控制住。” “不错的计划。”汉高点了点头,“这样一来确实能够削减白王的力量……但问题是,抛开这些所谓的随从,白色的皇帝本身能够达到何种的程度?” “不知道。” 昂热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声音沉重的补充,“典籍中记载说,白色的皇帝具有黑色皇帝三分之二的伟力,但正如我们对尼德霍格的真正力量一无所知一样,我们无法推断出白王的力量。” “真是个烂差事。” “谁说不是呢?” 汉高叹了口气,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铁盒,那里装着他珍藏的嚼烟,长久以来都爱惜得要命。 “为什么是我?” “只能是你,和我同龄的老东西们都死得差不多了,你是少有着还在活跃的。而年轻人……” 昂热轻咳了一声,“年轻人还未完全成长起来,进入这样的战场未免有些残酷。当然,我会带去一部分,但是至少也要保存一部分吧。” “算了。如果你拦不住白王我也得嗝屁。” 汉高往嘴巴里塞了几块嚼烟,随后将圆扁型的小铁盒扔给昂热,“我跟着你的团队去就是了。怕你不知道,医生说我随时有脑溢血的风险,时间呢?” “一天的准备时间。”昂热接过那盒嚼烟,“真的假的?你这种人也会脑溢血?” “谁像你啊,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像个年轻人一样。” 汉高叹了口气,“是真的,长期抽烟引起的体内血管脆性严重增加,血压波动承受能力下降。上次检查的时候刚发现。” “那你还在嚼烟?”昂热吃了一惊。 “嚼烟是嚼烟,抽烟是抽烟。”汉高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可不想某天就突发脑溢血,然后过上半身不遂的生活,只能坐在轮椅上等死神敲门。” 昂热微微挑眉。 “找死神啊,我亲爱的朋友。” 汉高将两枚子弹拍在了桌上,此时拍卖场中爆发出一阵哗然之声,像是有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高价。 “在死神找我之前,就由我先去爆掉死神的脑袋吧。” ———— 昂热步出芝加哥歌剧院,天空中仍旧下着阴愁的绵雨,守夜人正蹲在歌剧院的门前,一边欣赏雨幕一边吃着肉夹馍,一名汉高家族的安保正在紧张的盯着他。 “你不去见他吗?”昂热拍了拍那个年轻人的肩膀,示意他离开,随后站在了这位老友身边。 “我怎么会去见他呢?中国人说‘一山不容二虎’,牛仔也一样,如果两个牛仔出现在同一间屋子里,只能说他们下一秒就要拔枪对射。” 守夜人打了个饱嗝,随后向昂热递出已经啃了一半的肉夹馍,“正宗的陕西潼关肉夹馍。你最亲爱的弟子买的,在芝加哥这地段买到这个可不容易。” “我还以为他只喜欢吃卤大肠。” “真可惜,你没有口福啊。”守夜人叹了口气,继续大快朵颐起来。 “不是。”昂热有些无奈,“虽然我知道你是心急火燎着要来救我,但能稍微正常点吗?” “正常人?”守夜人摇了摇头,“你觉得血统能够通过祭坛封锁的能有正常人吗?我们的学院就是培养神经病的地方!” “不要说这种自暴自弃的话啊……!” “唉。”守夜人的声音沉默了一下,“还记得贝奥武夫吗?他跟我一块儿来的,但是那个老东西已经死在芝加哥郊区的陨石坑里了。尸体上全是贯穿伤,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肤……是我亲手给他合上的眼。” 昂热沉默了一会儿。 “他怎么来了?” “在芝加哥出现了元素乱流和祭坛封锁,说明有位龙王要到这里来,但是密党的领袖居然也‘恰好’就在芝加哥,很难不怀疑那位龙王是专程来杀你的。” 守夜人摇了摇头,“如果你死了,密党这边就会陷入绝对的劣势——我们可没时间等待下一个时间零的拥有者出现。关于这一点,大伙儿的判断都一样。” “所以是你和贝奥武夫吗。” “是啊。你以为我会让那帮执行部的孩子上战场?在面对初代种的时候?” 守夜人摇了摇头,“面对龙王级别的对手,血统和言灵是最重要的。所以来救你的是我们两个……也只能是我们两个。 “但是贝奥武夫这个傻逼非要去初代种的战场上凑热闹!” 守夜人怒道,“我都说了别去别去,他硬是要去!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猪的猪队友!两个初代种的战场,他都敢去的!” 昂热没有说话。 于是他想起那个老头儿来,那个叫贝奥武夫的家伙确实自大又刁钻,从前开始就一直喜欢叫嚣着和自己单挑之类的,或者发表意见说学院时代远不如行动队时代,混血种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云云。 没想到就这样结束了。 作为战力,贝奥武夫的实力并不弱,或者说这个家族中基本没有弱者,这个家族中的混血种在出生时就需要喂下一滴精炼的龙血,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强者了。 但就算是这样的强者,也无法插手初代种之间的战斗。 “天骄呢?”昂热换了一个话题。 “状态很差,真不知道都经历了什么,但是居然还支撑到了找到潼关肉夹馍。” 守夜人叹了口气,“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很想知道。” “算了,你今天也差不多快死在这里。”守夜人站起了身子,“多的话就不说了,我只能说给你带来了一个好东西。今天的芝加哥有两位初代种在打架,这个东西差不多能帮你打死一个,如果当时你赶上了。” “是什么?” “我为你带来的是……” 守夜人咽下最后一口肉夹馍,他擦干了嘴唇上的汁水。 “这么庄重?”昂热挑眉。 “是啊,对于生命上我总是庄重的。” 守夜人站起身来,伸手整理了一下领结,昂热这才发现在他的身边带着一个手提箱。 “我为你带来了一顶王冠。” 二百五十章 骤雨初晴(3) 在混血种的世界中确实有领袖,无论是密党还是那些混血种家族都一样,各自的领袖代表着各自团体的基调,但就算如此也没有说直接要“称王”的。 混血种确实有着龙类的血统,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也要学习龙类回退到封建时代,口中呼喊着王啊君啊什么的。 在身上流着龙血之前他们首先是人类。 所以弗拉梅尔导师这话就挺耐人寻味的了。 “王冠?”昂热不解。 “一顶真正意义上的王冠。” 仿佛看出了昂热的困惑,守夜人开口解释,“戴上它的并非皇帝,而是罪人……当然,想要戴上它,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他将手提箱递给昂热。 “究竟是什么东西?”昂热接过了手提箱。 “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牛仔们从不在别人的地盘上谈论秘密。” “那么干脆先回学院吧。”昂热点了点头,“凯撒呢?” “他回去参加拍卖会了,说是有几样喜欢的竞品想要买下来。” “我还以为他已经回去了,那就先等等他好了。” 昂热和守夜人在雨幕中走近了那辆玛莎拉蒂,昂热拉开车门,将七宗罪和手提箱放在了后排的座椅上。 随后两人落座,车门稳当的关上,雨声被隔绝在了车外。 这种情况下就能够稍微谈一些秘密的话题了。 “你还记得小常吗?”守夜人开口问。 “你是说常山?”昂热顿了一下,“为什么不记得,他可是我在中国分部的部长,在他入学的时候还是我带他去见的你。” “我没问这个,前段时间在中国发现了一个墓葬,是由中国分部全权进行负责的,这事儿你应该还记得吧。” “你是说在大地与山之王事件之前的那个?”昂热皱眉。 “就是那个,紧接着青铜城行动、或者就是两者之间同时进行。当时你在欧洲开会,由中国分部全权负责对那座古墓的发掘工作,最后小常是找我联络的。” “那倒是,毕竟你还挂着副校长的头衔,况且你是他的老师嘛。” “是啊,我是他的老师,炼金术和别的什么上。” 守夜人轻轻的叹气,“但是你也是知道小常的,他的心根本不在炼金矩阵上,但我老觉着当中国分部的部长不是一条合适他的道路……如果他能老老实实跟我学炼金术就好了。” “你不能强求他的,有些人是研究的好手但就是想上前线,有人是实战的高手但却追求着写出一篇好论文。但常山比他们都要强一点吧?既是打手又在炼金术领域上有建树。” 昂热有些无奈,“他只是喜欢打架罢了。” “算了,也算拜他所赐吧。”守夜人也叹了口气,“要是他没去当部长的话,这次的事件还真不一定能顶下来。” “那么,你的这位学生到底给你带来了什么?” “话别这么说,昂热,他也是你的学生嘛。” 守夜人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词措,“你大概有看过那个墓葬任务的详细情况?” “并没有,”昂热摇了摇头,“当时的我正在欧洲被搞得焦头烂额,回到正轨之后就是紧接着的‘窃山’事件,大地与山之王在bj苏醒,洛基寻找时机偷走了初代种的力量。” “那么我就长话短说,中国分部在墓葬中发现了一头次代种,并且遭到了洛基之血的袭击。路明非把次代种的脑袋拿了下来,但神奇的事情是,这颗脑袋居然没能死去。” “以次代种的力量?”昂热惊异的挑眉。 “对,一颗次代种的不死头颅,以海蛇的外形存在,我猜测是海洋与水之王一系的次代种。围绕这颗脑袋我做了很多研究,而事实证明,它在某种情况下确实以次代种的阶位做到了‘不死’。但缺陷也很明显,对我来说还太嫩。” 守夜人顿了顿,“这是路明非的收获,而小常那边的收获则是一顶铁质的荆棘王冠,洛基之血用这个炼金道具来操控失去神智的死侍。” “所以你说的王冠是……?” “就是从洛基之血那里缴获的王冠,现在塞在你放在后座的那个手提箱里。” “可是我们手里又没有死侍,你的意思难道是要我先暴血变成死侍再戴上这个吗?”昂热有些吃惊。 “我还没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呢。我们的下潜小组在三峡的青铜城里找到了不少真正意义上的炼金材料,装备部三番五次想要从我这里申请一部分,说是要用来锻刀,但是被我给拒掉了。” “那你是怎么做的?”昂热颇为好奇。 “当然是用来做更关键的东西——我把那位次代种的不死脑袋折磨死了。” 守夜人轻描淡写,“用次代种的力量结合在青铜城里得到的炼金材料,加上我所能运用的全部炼金术知识,对洛基之血的那顶荆棘之冠进行升华再造,最终所得到了完全的成品。如果你戴上它,你就是绝对的皇帝。” 昂热看着守夜人,这位老友脸上的表情庄重而平静,自从相识以来这位朋友还少有露出过这种表情。 被冠以弗拉梅尔之名的人不会有一个是善茬,这位老友一直以嘻嘻哈哈的形象出现,连昂热都忘了这个名号究竟背负着何等的重量。 单单将次代种的不死头颅‘折磨致死’就已经够骇人听闻了。那么他关于这顶王冠的力量也绝不会有半点虚言。 “戴上它之后,我的力量能够达到什么程度?”昂热开口问道,“和初代种相比呢?” “时间足够你杀死一位初代种了。这顶王冠是一项巨大的增幅器,如果你想对那位海洋与水之王复仇,那么它就是最好的选择。” “你说到时间?”昂热微微皱眉。 “是的,戴上它之后所能够存活的时间。” 守夜人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波澜,“从戴上以后就开始计数。之前就已经说过了,对于生命我还是蛮庄重的。” 昂热有些沉默。 一顶戴上之后足够杀死初代种的王冠,代价则是以生命来计算。 但是—— “真划算啊!”昂热低声感慨。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一直没有交给你。”汉高深深的叹气,“你如果死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些家伙能做出什么来。昂热,你知道我说的‘那些家伙’指的是什么。” “呼……”昂热深深的叹了口气,“听你的说辞,我好像什么锁妖塔一样,如果我死了就会跑出来一堆妖魔鬼怪为祸世间。” “他们可是雄心勃勃的想要成为新的龙类呢,如果你死了还有谁能统领全局呢?靠我这个完全没有武力和政治头脑的酒鬼,还是你那些寄予厚望却还完全没有成长起来的年轻人?” 守夜人的表情有些悲伤,“我还真的不想你这么早就死掉啊,昂热。” “害怕就留下你这么个老不死的妖怪?”昂热笑了一下,“说真的,你的同龄人大概还不少吧。” “你指的是另一位牛仔。”守夜人摇了摇头,“算了,说太多也没什么意思。我知道你会去做的,就算代价是别的也一样,哪怕是将灵魂撕成两半再拼接起来,再次撕碎,如此反复成千上百次。但你就是会去做的。因为你是希尔伯特·让·昂热。” “是啊。”昂热默默点头,“我就是这样的人。” ———— 密党的领袖出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混血种社会的首领还在贵宾室中端坐着。 汉高的手中摇晃着高脚杯,馥郁而浓烈的酒香从中飘散而出,而在又喝了一口酒之后他开始叹气。 他把高脚杯放回桌上,随后用两根手指捏起一枚炼金子弹,这颗子弹是青铜与火之王的杰作,纯正的炼金子弹,如果使用得当可以直接干掉次代种。 汉高用那颗子弹轻轻的敲打着桌面,颇有些百无聊赖的意思。 拍卖会已经进入尾声,但实际上汉高举办拍卖会就是为了把特别展品,也就是七宗罪卖出去,说干脆一点就是直接卖给昂热。而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这份钱当然是要给青铜与火之王的,不过光是中介费就已经足够丰厚。 但其实到了这个份上,汉高的身体状态也不是那么看重钱了。 汉高轻声哼着调子,他用两根手指捏着那颗大口径的炼金子弹,在橘黄色的灯光下缓缓转着圈。 他默默回想着曾经的日子、早在西部的日子。那时的快手汉高年轻而骄傲,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死掉的一天。 就算是不久之前也一样,汉高从不觉得自己会死,或者死亡这件事离自己实在太过遥远。但现在这玩意儿近在眼前。 汉高并不惧怕死亡,死亡对他们这些混血种来说实在不可怕,倒不如说都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如果再怕死实在是有些掉价了。而快手汉高从不掉价,他从前是金子现在也是金子。 他惧怕的从来都不是具象的死亡。 菲德里斯·冯·汉高,惧怕一个非常有可能的未来——在某次脑淤血发作后半身不遂,余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作为战士来讲还真是再凄惨不过的结局。 汉高轻轻叹气,他用指间的子弹又一次叩响桌面,而这时贵宾室的那扇木门也被同时叩响。 “请进。” 门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人,但这次他的脸上并未戴着肯德基那滑稽的纸壳子。 芬格尔·冯·弗林斯。卡塞尔学院有史以来级别最低的一个学生,留级时间最长的一个学生,新闻部任期最长的一任部长。 汉高的‘间谍’。 “你还是这幅模样看起来顺眼,肯德基头套不适合你。”行高轻轻笑了一下,“喝点酒吗?” “现在就不喝了吧。” 芬格尔伸了个懒腰,随后拉开椅子,松松垮垮的坐了上去。 “怎么又回来了?”汉高挑了挑眉。 “凯撒还在会场里参与竞拍。校长和副校长在外面的玛莎拉蒂上坐着呢,我来你这儿躲一躲。” 芬格尔的声音有些疲惫,他叹了口气,随后趴在了汉高那张名贵的木桌上。就好像上课睡觉的姿势一样。 “透支了?” “废话。为了保住你们两位我可真是费了大劲,事后能给我涨工资吗?” “家族里的资源你可以自由调动,等会我把我的戒指给你。” “来真的?”芬格尔抬起了脑袋。 “我现在也用不上,再说你也不会需要太多。”汉高摘下手指上的银戒,随后缓缓推到芬格尔面前。 “那我就收下了。” “请便。” 芬格尔拿起了那枚银戒,随后放进了口袋里。“我要的不多,大概也就是炼金术方面的材料……应该不多。” “放在年轻人手里也不会用,一个个心浮气躁的。”汉高轻轻点头,“你尽管用就是。” “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汉高笑着摇了摇头,他转身去看会场,此刻的拍卖会已经接近尾声,大家开始逐个熄灭黄金瞳。 芬格尔似乎有些累了,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随后指尖开始翻动起来。 “那个叫凯撒的加图索家少爷好像离场了。”汉高眯着眼睛。 “没想到您眼神还挺不错。” “我戴着眼镜呢。”汉高没什么好气。 芬格尔耸了耸肩作为回应,视线却没有离开屏幕。 “在干嘛?” “在等我们的学生会会长离开这里,免得跟他照上面。” “我是说现在。” “在和我的女朋友聊天,她漂亮体贴又温柔。跟你这种没人爱的老头子可不一样,她得知我刚刚在打死侍后,一直在关心我呢。” 芬格尔面不改色,“真是甜蜜的烦恼啊,下次介绍给你认识。” “信你有女朋友,我还不如信昂热其实有私生子。”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s级学生路明非是昂热的私生子?” “什么?!”汉高吃了一惊,“可从面相上看那个s级没有任何混血特征啊?” “假的,只是传闻。”芬格尔耸肩。 “我有点对你的职业素养表示怀疑了。” “算了,我其实不是来躲校长和学生会会长的……我是来要信儿的。”芬格尔收起了那副懒洋洋的散漫相,他的表情庄重而认真。 “什么信儿?”汉高问。 “能给我联系上诺顿的办法吗?”芬格尔摁灭了手机屏幕,“既然和这位炼金术的王达成了合作,我也得想办法表一下忠心才行。” “我没有能直接和诺顿本尊联系上的联络方式。” “那就是能联系上他。”芬格尔点了点头,“直接给我就好,我有些事情需要去做。” 二百五十一章 英雄梦醒 伴随着路明非念出blind love的作弊码,由白王、或者说天帝所构建出的迷宫也随之缓缓破碎。 那句魔咒在整个幻境之中回荡作响,掷地有声,而但凡是触碰到这段咒语的物件都在触摸的瞬间开始苍老,四壁蒙尘染灰,被这声响触摸过的一切开始古旧破败腐朽。 路明非看到墙壁在一瞬间经历数十年,袒露出其下粗粝的砖块,随后就连那些砖块都消失不见。 声响继续鼓荡,一切的场景、一切的房间都在依次灰败消亡,光鲜亮丽的场景转瞬死去。 路明非大口喘气,这声响是刺入骨头的玻璃,是硌进脚底的石子,是——是—— ——‘blind love’,意为‘真实之爱’。 他和那句魔咒一同共振了,真实的记忆重新涌来,在舞台之外的另一个故事,从最开始的故事和两个世界的故事。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呆在日本的海边整日打渔的渔夫了,现在的他是一个曾经死过一次却又归来的亡魂,是卡塞尔学院的王牌s级,是和恶魔签订了契约的怪物。他在这里就是要杀掉一些东西的。 而与此一同涌来的是大片的亮光,而在层层叠叠的门和房间都消失殆尽时,这里已经被一个空无的白色空间代替。 亮光刺得他有些眼睛痛,路明非忍受着大脑的刺痛,因为大量杂乱的记忆一同涌来,接受的同时本身就是痛苦。 在刺眼和刺痛之间,路明非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仍旧尽量往远处看去。 在路明非小的时候,叔叔路谷城骑着小电驴载他,那是一个风沙很大的天气,小路明非在后座上也得尽量眯眼,但是骑着电车的叔叔却始终微睁着眼睛,要在风沙之中看清楚路况。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在困难的时候你总得睁开眼睛直面困难,躲在后座的人不可能一直躲在后座。 这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路明非还以为已经将它淡忘,可在重新取回两辈子的记忆后路明非不由得想起那件事来。 当时的小路明非觉得还好骑车的人不是自己,所以他很庆幸自己还能够在后排眯一眯眼好躲避风沙,但后来他知道人总是要直面风沙的,你不可能永远坐在后座的位置,在成人之后你也会有亲自去掌握着车把的那天。 而你需要做到的就是睁开眼睛,无论是烈阳刺目、风沙迷眼抑或是寒风刺面都一样,因为你坐在那个需要看清楚方向的位置,那么你就得睁开眼来。 他极目远眺,终于看到了远处的上杉绘梨衣。 看到这姑娘让路明非的精神为之一振,他想张开嘴巴呼喊绘梨衣,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阵巨大而震撼的吼声。 在他的身后。 路明非顿了一下,他缓缓转身,随后发现在这片空间中出现了新的变数。 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仿佛一早就已经在那里了一样,猩红的眼睛如同灯笼一般巨大。 ——龙! 找到绘梨衣并不是结束,因为此刻在这处空无的空间中出现了数十头白色鳞甲的巨龙。它们的身形是那样的矫健,苍白的身体几乎与这处透着亮光的空间混为一处,如果不是那些凶狠而猩红的眼睛,几乎无法进行辨认。 这些巨龙横空出世,就出现在路明非的身后不远处。 整个幻境其实应该崩溃了才对,白之王自己设定的规则连她自己也无法违背,幻境的维持条件是‘找到绘梨衣为止’,如果按正常的流程来路明非会被困死在这里一辈子,因为他永远都不可能勘破这处幻境,而同时完蛋的还有绘梨衣这位蛇岐八家最强的鬼。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路明非和绘梨衣都会被困在这处幻境之中,路明非在迷宫里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但却永远都不可能找到绘梨衣,因为这里的房间多得像天上的星星,等待他的是永无休止的折磨,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而绘梨衣则将永远蜷缩在一个房间的角落里,她无法出声也无法移动,因此不可能主动引起路明非的注意力。如果这是正常的房间倒也还好,最多也就是在黑色的角落里心存不知道何时会降临的希望,说不定直到死前也会带着满怀希望的心情,直至死去。 但绘梨衣所身处的房间偏偏暗藏玄机,因为在她的视角里所有的墙壁都是透明的,她将会看着心爱的男孩儿苦苦的寻找自己,但是在漫长的寻找中痛苦不已,并且能够明确感觉到‘永远也不可能被找到’的绝望感。 这是完美的剧本,白之王的剧本,她将在这处幻境之中折磨两人的精神,而在现实世界的视角,则是路明非和绘梨衣不知为何同时出现在浅草寺的里之间,并且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昏睡状态,身体的各项技能都完全正常,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唤醒。 破除此处幻境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路明非能够找到绘梨衣,如果他做到了这一点,此处幻境就会自行崩溃。 没想到这个办法居然还真的被路明非找到了,就连白王都未曾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但是作为精神世界的王,她绝不甘心路明非就这样逃离她的幻境。 ——将路明非拖入幻境的机会几乎是无法复现的,而此刻的她甚至没有获得实体,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白王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路明非逃离这里。 这些巨龙是白王所进行的最后的努力,这是她的舞台也是她的权柄,在主角将要抱得美人归时的最后考验。 巨龙发出怒吼,它们震动着翅膀,向路明非的方向飞来。 “绘——!” 路明非喊了出来,他想要提醒绘梨衣远离此处,但在开口的瞬间,他所能够感受到的只有强烈而真实的呛水感,仿佛有苦咸的海水灌入了他的嘴巴。 在这种地方怎么会凭空出现海水?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他想要竭力找到如此变故的原因,却看到周遭的场景如同魔术般再次变化。幽暗深沉的海水在此处横空出世,路明非感受到海水的重量,伴随着海水一同到来的是深深的窒息感和无力感。 他想要使用言灵,在参透龙文后他甚至无需开口吟唱就可以使用言灵的力量,可是当他想要这样做时却发现连伸手的力气都已经失去。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他竭尽全力的伸手,想要操控龙文的力量,但他的动作孱弱而缓慢,滑稽得如同旱鸭子划水。 是那句魔咒的力量,在念出咒语的瞬间,它就几乎将路明非浑身的力量抽干,只是喜悦的情绪让路明非一时之间没有发现身体的异样。 想想也是,能够击破白之王亲自所塑造的幻境,那个作弊码所需要的代价究竟会有多么的惊人。 路明非大口呛水,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而这处海水中也变得昏暗无比。 世界仿佛颠倒了一下,路明非原本是平立在此,但现在重力的方向来自他的身后,就好像他身后的方位才是真正的海底一样。 在一片深深的窒息和无力感中,路明非开始缓缓下坠,他尽力朝绘梨衣伸出手,但女孩儿的身形却越发的模糊起来。 他听到无数吼声,随后看到矫健的群龙越过自己,直直朝着绘梨衣冲去了,似乎在它们看来这个孱弱无力的男孩儿已经没有任何的威胁可言。 路明非感觉自己神智都快要完全消散了,他无力的坠入深渊之中,那里的所在地恐怕连龙类都觉得忌讳,想来死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也是英雄的宿命、或者说在某次出海打渔中翻船死在海里也算是渔夫的宿命。 路明非睁开眼睛,无论作为英雄也好、或者说作为渔夫也好,他努力睁开眼睛。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睁开一线眼睛,这是他最后的努力,死于宿命这种东西让他无法瞑目,而睁着眼睛死去就是他所做的最后的抗争。但就在路明非几乎认定自己注定死于此处时,他居然感觉到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从天儿降。 绘梨衣轻轻拍手。 一道白色的月光落在她的手上。 这里是深邃幽暗的海底,连太阳都无法穿透的地方,但是那道月光居然清晰可见,冷冽的像千万年不化的寒冰。 绘梨衣轻轻拍手,于是一道白色的月光落在她的手上,她握住了那道月光,就像是握住了一把宝剑。 巨龙们啸叫着升天而起,它们挥动翅膀并从口中喷吐龙息,那炽热的火焰居然连海水都无法让其湮灭。 龙息几乎快要烧到了绘梨衣的面前,但绘梨衣也动了,她轻轻挥动手中的月光。 无比简单的动作,她挥动那道月光时和挥动一支铅笔没什么两样,其中没有任何技巧而只充塞杀意。 月光在水中弥散,无数道细小的光束在海水中成型,明明是冷光的质感,但却在下一刻拥有了具体的形象,海水在绘梨衣的命令中冻结,分不出那究竟是冰抑或光线。 巨大的寒意在海水中蔓延,冰山般巨大的月光、或者说如同月光般剔透的冰山出现了,从未有任何言灵能够凭空制造这样的武器,也从未有一个混血种能够将一座冰山当做自己的武器,但上杉绘梨衣的言灵是‘审判’,她是行走于地上的神,以无伦的力量断凡人的罪。 碰撞。 炽热的龙息撞上了那座弥漫寒意的冰山,但在那股力量面前却转瞬熄灭,在海水之中亦能猛烈燃烧的烈焰,在绘梨衣能够穿透一切的力量面前却如同火柴所划出的微火。 熄灭。 海水中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绘梨衣抓住手中的月光,用最简单的方式挥出一斩,此时第一条龙已经冲到了绘梨衣的身前,但下一刻它的整个躯干便开裂成两半,巨大的怪物从中心的位置被腰斩开来,切口平滑得几乎只能用完美来形容。 一杆由冰山所制成的十文字枪从天而降,荧蓝色的枪身之中满溢着刺人的寒冷月光,它荡开了第一头龙的残肢,转而落在了第二头龙的身上。 第二条巨龙几乎是在接触的瞬间就死掉了,冰冷的长枪将其整个贯穿,龙类的坚硬鳞片在这杆凶器的面前脆弱如纸。 并且这并不是结束,在贯穿了第一条龙类之后它仍然锋利,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龙类躲过了冰枪的尖锋,但女孩儿随后将手中的那一截月光投掷出去。 巨龙仰起了脑袋,它发出最后的嘶吼,眼中的黄金瞳炽热翻涌,但这个姿势只是给它徒增壮烈而已。随着一声轻微的碰撞,它的那对黄金瞳便消失无光。 一道竖直的伤口从巨龙的颅骨上裂开,这条龙的嘶吼被斩断在了咽喉之中,它从中心的位置被完整的切成了两边,海水涌进死去躯壳的间隙,于是这条龙便缓缓开裂着散开。 白色的鳞片纷纷碎裂,像是鳞光闪闪的星星,紧接着是脏器从那两幅躯壳中漂浮而出,暗红色的鲜血弥散在幽蓝沉闷的海水之中。 绘梨衣松开了手中的长枪,她如今的装束仍旧是红白色的巫女服,那是她作为天女所应有的羽衣。 她的大袖在海水中铺展开来,身姿优雅得不属于凡世,仿佛天女自云端垂落,束发用的带子也在刚才的战斗中断裂了,于是长发在海水中漫漫飘舞,如同深红色的海藻。 空无幽暗的深海之中,有执着剔透的月光从海面倾泻而下,白色鳞甲的龙类残躯四处散落下坠,仿佛某种末世的画作。而在整幅画面的中心是优雅美丽的天女,她俯下身子,要来拯救落入深渊的罪人。 路明非尽量睁着眼睛,他顾不上呛水了,他只看到绘梨衣自上而下,于一片幽蓝色和暗红色中向他游过来,由于缺氧的缘故他连绘梨衣的脸都看不清楚,但是他能够看到绘梨衣伸出手来。 耳边传来海水的咕噜咕噜声,下坠而入深渊的人只能与这样的声音相伴,路明非向绘梨衣张开嘴巴,一边呛水、一边大声的呼唤她的名字。 ——下一刻,绘梨衣将路明非拥入了怀里。 他伸手抱住了女孩儿,而绘梨衣也伸出手来和他紧紧的相拥。 二百五十二章 场终幕散 落幕了。 一般来讲男主女主都搂在一起亲嘴的时候也应该是落幕了,俗套爱情片里都是这么演的,所以现在就该是落幕的时间。 于是路鸣泽站起身来,轻轻的鼓掌。 白王最后的努力以失败告终,她向幻境之中最后投入了几头龙类,但上杉绘梨衣轻而易举的将它们尽数抹杀。 但没办法,以目前的精神体,她最多也只能投入这些劣质的龙类了,如果能创造出几位初代种…… 白王默不作声,她看着舞台上紧紧拥抱在一起的路明非和绘梨衣,面纱之下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表情。 路鸣泽仍旧绅士的鼓掌,虽然舞台上的场景像是某种狗血爱情剧一样。 但很好不是吗?就算是狗血爱情剧也无所谓,因为这是大团圆的故事。而大家都喜欢大团圆的故事,所以路鸣泽看起来心情也不错。 他停下了掌声,用目光默默的注视着面前的白之王,她似乎并没有要转身的想法。 剧院开始消散,幻境已经被完全破解的缘故,这处剧场也在缓缓消失,平整的墙壁和地板上碎裂出道道裂纹,从裂纹中涌入剧烈而明亮的白光。 蛛网般的裂纹迅速延伸扩大,此间的一切都被缓缓破碎,就连舞台和舞台上的两位主角都碎裂消失。 最后受到影响的是白之王,她的身体也布上了裂纹,由于白之王并非本体而是精神的某种投影,既然幻境消失也就没有维持的必要。 穿着白色长礼裙的女人从脚底开始逐渐向上消散,她的身体化作光点消散,那些光点的形象像是一只只蝴蝶从她的身上缓缓飞走。 她转过头来,重新打量着路鸣泽,而在她所存留的最后时刻,终于开口说话。 “期待下次与你的会面。” 白之王消失了,她整个残破的剧场也在瞬间崩塌,这个由精神之力所构筑而出的幻境完全消失,四周的场景回归现实。 “嗯。” 路鸣泽对着白王所消失的地方开口说道,他的表情有些出神。 “我很期待。” ———— 烛火摇曳。 绘梨衣睁开眼睛,面前的场景已经消散殆尽,无论是深海亦或是别的什么,白王所构筑的幻境已经被勘破,所以如今身处的就是现实。 她轻轻的喘息了一会儿。 这里的场景仍旧是浅草寺中的里之间,此处的烛火摇曳不定,观音的密藏本尊像眉眼低垂,烛火在她的脸上透出明暗不一的阴影,慈眉善目如同怜悯世人。 绘梨衣有些吃惊,她仍旧清晰的记得刚才所发生的噩梦一样的故事,以及另一个好像日本神话传说一样的故事。那些事情清晰得近乎真实。 不过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坏的事情真的发生。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在这时她想起sakura来,绘梨衣环视四周,随后看到了倒在地上仍旧在昏迷状态的路明非。 作弊码的代价是异常巨大的,或者说刚刚在幻境中深海里的情况也让路明非有点遭不住,无论是海水导致的缺氧窒息亦或是别的什么…… 太危险了,他差点就死在深海里了,绘梨衣关于那个梦境的最后记忆是她伸手紧紧抱住了路明非,随后整个世界都开始消散。 绘梨衣扶起了路明非,男孩儿紧紧皱着眉,仿佛还在经历着什么令人不安的事情,眉宇之间又好像蕴含着愤怒。 绘梨衣跪坐在地上,随后抱紧路明非,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太脆弱了。原来sakura也有这样脆弱的一面,但是没关系,因为她在这里,所以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到sakura了,不管是在深海里或者是这里。 如果有龙挡着她和sakura的话那就把龙杀掉,如果是观音拦路的话就把观音也杀掉。 毕竟这是她的东西,没什么能够抢走。 绘梨衣抓住了路明非的手掌,她伸出一只手指在路明非宽厚而稳定的手掌上缓缓挪动,用手指比划出‘绘梨衣のsakura’的字样。 写上她的名字那就是宣布了归属权的,所以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从她手里把sakura抢走了。 路明非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仿佛绘梨衣的膝枕让他感到些许的安心,眉宇间的愤怒也缓缓趋于平静,于是绘梨衣也安下心来,她用手指摩挲着路明非的脑袋,耐心的等待着路明非醒过来。 偌大的里之间里安安静静,只能够听到男孩儿和女孩儿悠长的呼吸声。 烛火安安静静的摇曳,密藏本尊像的投影如同一棵巨大的黑松,那么摇曳的火光就像是摇摆的海浪,而在黑松的阴影下,是渔夫和他贵为天女的妻子。 ———— “那就好,辛苦诸君了。嗯、嗯,随后我会召开会议的……嗯,是的,请给家族一点时间,这次的事件对我们来讲是巨大的考验。嗯,那就这样。” 源稚生放下手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少主?”樱开口问道。 “前往台东区的那些专员已经从梦癔的状态中苏醒了,他们已经在回源氏重工的路上。家族中那些陷入梦癔状态的专员也在陆续醒来。”源稚生的表情稍微稳定了一些,“神的感召力似乎在突然之间就消失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么我们现在还要去台东区吗?” “不,我们不去。”源稚生摇了摇头,“神的力量不知道何时还会再次显现,趁着大家都难得清醒的时候,我需要和各位家主商谈一下关于神的事情,这是家族中最重要的大事。至少在下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不能像这次这样混乱了。” “台东区要派遣别的人进行调查吗?毕竟梦癔者只朝着这个方向行进,辉夜姬的推测是浅草寺……” “嗯,我也在想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神的力量,让她操纵着我们的人到那里去,或者是……神本身的力量在那里吸引着陷入梦癔的专员。” 源稚生微微皱眉,“但是家族的会议也是迫在眉睫的,神的下一轮精神攻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来,在那之前必须想到应对的策略。至于浅草寺的话……楚君大概还在台东区的方向前进吧?” “刚刚辉夜姬已经把各位专员恢复正常的消息通知给家族中的所有人了,学院方面的几位专员也不例外。” “是吗?那就……” 源稚生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他抓起手机瞄了一下。 “目前看来是没问题了……我们返程回源氏重工吧,樱。” “那台东区……?”樱的表情有些迟疑。 “没关系的,楚君刚刚发来消息,他推断台东区部分可能有引起异变的关键,申请继续调查。” 源稚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楚君他们也帮了我们不少,如果换做从前的我,大概会向他吐露本家其实是白王血裔的秘密吧?” “也许吧。”樱轻轻点头,“可毕竟您现在是大家长啊。” 樱调转方向,朝着源氏重工的方向行驶而去,源稚生有些不安的怀抱着蜘蛛切,这柄古刀陪伴他走过了很长的时间。 但是并没有政宗先生长。 独立成长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比独立成长更难的大概是在体验过父亲的感觉后再次失去。 就算政宗先生犯下了那样的错误,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源稚生也早已把他当做了父亲一样的角色。 而在失去政宗先生之后,管理偌大的蛇岐八家让源稚生感到头疼。 蛇岐八家是一个庞大的家族,而源稚生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家长,他的特长是作为刀剑出鞘,但是如果要来管理家族的话却实在不是一个好的材料。 正常的情况下或许还好,毕竟各位家长对他这个代理大家长还算认同,并且可谓是尽心辅佐,但眼下他们所面对的是名为‘神’的力量。 如果是政宗先生的话,他会如何处理? 如果是政宗先生的话,他会在接下来的会议上说些什么? 源稚生思考着这些问题,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在政宗先生离世以后的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想办法模仿政宗先生的作为,尽量依照着政宗先生所留下的方针来治理整个蛇岐八家。 所以也惹出了不少篓子,对猛鬼众的怀柔政策让对方得寸进尺,而对关东支部的纵容则导致家族豢养出了一窝毒蛇。 政宗先生的处理方式并不完全正确,但即使认识到了这一点,源稚生也觉得没有勇气去推翻他心中的权威。 “少主。” 樱的声音将源稚生拉回了现实。 “怎么了?” “您的眉头皱的太厉害了。这样会和犬山家主那样长出川字纹的。” “呼……犬山家主的川字纹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据说年轻时也是美男子。” “意思是我老了之后也会像犬山家主那样?”源稚生无奈的苦笑了一下,随后默默抬手,用手指用力按压着眉间。 “樱,你有没有觉得我这个代理大家长挺失败的?” “不会。” “我要听真话。” 源稚生摇了摇头,他目光出神的看着车窗外,“我的基本盘大概是年轻一派吧?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家族中的年轻人是期待着我上台的,因为我也是年轻人。他们已经受够了老人的怀柔政策,想要家族做出改变,无论是对学院、猛鬼众还是家族内部的因素。 “所以我也许是家族年轻人心目中的众望所归?但在我继任大家长一职后仍然是走了政宗先生的老路,会让他们失望的吧?” “这种话只是您自己的想法和推断,实际上无论少主您做出什么决策,我们都会忠诚的执行。” “你是我的家臣当然会说这种话,但我是说真的。这种想法的年轻人大概不在少数吧?” 源稚生从口袋中拿出了一盒雪茄,自从在政宗先生的介错仪式上尝过凯撒的那支高希霸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意外的适应了这种呛人的感觉,而在倍感困顿时总是要点上一支。 “但是我也是说真的,只要是您的命令和决策,我们就都会忠诚的执行。”樱认真的开口。 “真倔。” “您只要做出自己的决策就好了。我想如果是政宗先生的话,也不会愿意看到您如今循规蹈矩的活着。” 源稚生没有说话,他微微皱眉,随后将一支雪茄叼在嘴巴里。 “如果我说错了什么,还请少主您能够原谅。” “没事。我没关系。” 源稚生闭上了眼睛。 “呼……通知各位家主来源氏重工参会吧。我们有很多事情和新的政策都需要敲定,无论是对神应该作何处理,或者是对猛鬼众的政策要怎样调整。在这个时候也必须要做出改变才行。” “明白了。我会通过辉夜姬通知各位家主的。” “嗯。”源稚生点了点头,他从口袋中拿出了一盒火柴。 一盒再普通不过的火柴,路边发传单时附带的赠品,在火柴盒上还印着脱衣舞会的广告,源稚生从夜叉手里拿来的。 源稚生拉开盒子,从槽中拿出了一根火柴。 他对这根火柴梗默默的看了一会儿,随后伸手擦着了。 一团小小的火焰燃烧了起来,气味微略呛鼻。 源稚生缓缓的呼吸,他换了一回手,用左手扶着嘴巴里的雪茄,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火柴梗,食指和中指则夹着火柴盒。 火柴盒上印刷着搔首弄姿的脱衣舞会女郎,她的面容在火光下闪闪发亮,像是某种镀金的人像。 看着这玩意儿让源稚生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话说在世界的其他地方也有‘脱衣舞’这种玩意儿,从正常的角度来讲这是低俗的东西,不为世俗道德所接受。 但是在西方的某些上流地方,这种事情被称为‘疯马秀’,受到上流人士的追捧。可其实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差异。 源稚生并不是想对低俗和优雅之间的界限进行探讨,也不想对上流人和下流人之间的概念做一下区分。 他只是想起‘疯马’其实是一位印第安英雄的名字,但他荣耀的大名却被冠在脱衣舞表演上。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还挺讽刺的。 火柴盒上的脱衣舞女郎巧笑嫣然,但她皮肤上的金色逐渐褪色,露出原本的肤色来,像是失去神力加持后的普通姑娘。这是因为火柴梗上的火焰正在逐渐消退。 源稚生停下了胡思乱想,他微微低头,随后凑近了那团微火。 一团微小的火焰,在火柴梗上几乎要熄灭,但终究还是没有熄灭。 他凑近这团小小的火,像是凑近某种希望。 雪茄的味道冲击着源稚生的口腔,整个混沌的脑袋也随之清醒了一些。 源稚生挥手抖灭了那支火柴梗,于是那支火柴冒出袅袅的白烟来,他深深的叹气。 但希望的火光已经被转移到他的雪茄上了。 二百五十三章 大驾(1) “据说浅草寺是相当灵验的寺庙啊。”夏弥拉开出租车的车门,轻巧的跳着落地。 楚子航并未第一时间跟上来,他先是结了账,随后和司机道谢。 在做完这些后,他才拉开车门,跟上了夏弥。 “能察觉到异常的地方吗?” “你问我?”夏弥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想不到。 “作为初代种,你不能察觉到白王的气息吗?”楚子航也很吃惊。 “你的口气好像是我是某种高科技雷达……”夏弥扶额,“拜托,我是黑王血裔又不是白王一脉的。” “我还以为能有一些感应……”楚子航有些无奈。 “安啦,既然那些成员已经没有事了,那么正主大概也已经不在了才对。” “那你还建议我来这里?”楚子航惊了。 “这可是浅草寺欸,浅草寺!”夏弥正色,“很灵验的!” 楚子航沉默了,他还以为在浅草寺里等待着的是带有白王力量的某种生物,因此才会招致受到影响的专员的青睐。 那么夏弥建议来这里继续调查也就合情合理,而来的时候他连怎么疏散群众都已经想好了。 浅草寺也算是着名景点,楚子航虽然并不担心在这里打起来,但是龙类秘密至少还是需要保守一下的。 但夏弥的想法和他的打算好像出了点偏差。 “那我们……” “我们进去逛逛啊!”夏弥眨巴着眼睛,“来都来了,总不能再拐回源氏重工去吧?刚刚辉夜姬发公告说要召集干部开会呢。” “那我们……” “我们个头我们,我们是学院派的,回去干嘛!”夏弥伸手敲打楚子航的脑袋,随后又用手掌快速揉了几下。 “在白王面前就不要分派别了吧?” “你这个脑袋里没有一点政治的吗?” 夏弥叹了口气,接着解释:“蛇岐八家是白王血裔,一直想追求着从你们密党里独立出去……我们回去的话他们还得想理由打发我们呢,现在出来调查反倒是遂了他们的愿。” 楚子航有些沉默,在他看来源稚生其实是个挺真诚的人,倒也不至于有这种心眼子。 可偏偏夏弥的分析也没错,作为过来龙,她对混血种的看法也算字字玑珠。 混血种的身体中流淌着龙类的血液,无论是党派也好,系别也好,大概全是龙类玩剩下东西。 从这个角度来看,人类好像完整的继承了龙类的劣性? 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让他们开会去吧?你跟我进浅草寺逛逛如何?反正我已经跟eva报备过关于白王的事儿了,卡塞尔那边会想点子的。”夏弥顿了一下,“而且来都来了。” “这话说的还真是坦然。” “富士山明天喷发也不耽误我们今天逛浅草寺嘛。”夏弥耸肩,“如果说白王注定要苏醒的话,大概跟老爹一样。” “指的是什么?”楚子航有些好奇。 “注定的在固定的时间苏醒,没有方法使其提前,当然也没有办法让其延后。” 夏弥晃了晃脑袋,似乎不是很像提起这个话题,“总之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们没办法改变,所以不如进去逛逛咯?” 楚子航顺着夏弥的目光看向这个景区。 虽然好像并不是旅游旺季,但是浅草寺的游客也还算如织,到处都是来求签或者许愿的男男女女。 来日本分部之后一直紧绷得厉害,大概偶尔放松一下也不错? 或者夏弥那句话确实戳中了他的内心……‘来都来了’。 况且这个时候回去似乎也确实有些让蛇岐八家难办,那么干脆磨蹭到他们开完会好了。 想到这里,楚子航略略点了点头。 “那就在这里逛一下吧。” “好欸!听话的孩子有糖吃哦~”夏弥笑眯眯的抱住楚子航的胳膊,“据说这里的签还蛮灵验的,跟我一块儿许个愿如何?” 楚子航本想回答说对这方面不太感兴趣,但是看着夏弥期待的神情,话到嘴边却变了模样。 “是吗?” “挺灵验的嘞,我在旅游攻略上看到的推荐。”夏弥认真点头。 “嗯。那就逛一逛好了。” 楚子航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要求。夏弥显得有点高兴,抱着他的胳膊就往‘雷门’的方向走去。 他们经过了雷门,但还没来得及开始转上几步时,就好像听到熟人的声音。 “解签就解签,你们浅草寺解签还要收钱的啊?” 那声音愤愤不平,“真不带这样欺骗消费者的,我上次来你们可没有收费!” 楚子航惊了一下,他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沙弥正对着一位‘貌似是本部精英’的男子正在解释着些什么。 那精英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有些疲惫,像是刚刚忙完了什么重要的大事。 不过这大概不算是重点,重点是精英的身边带着的那个漂亮姑娘。 说是姑娘其实不太恰当,因为从装扮上看她更像是一位公主。公主穿着蓝紫色镶黑色蕾丝边的公主裙,漂亮修长的长腿下踩着羊皮短靴,在暗红色的长发上扎着蓝色的缎带头饰。 有些奇怪的打扮,虽然很漂亮但并不符合潮流,就像是从十八世纪的肖像画里走出来的公主。 但就算不符合潮流,也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公主,虽然他不太认识。 ——但这位精英他就比较认识了。 “这位施主,我们浅草寺抽签是免费的,不过解签就需要额外收费了。” 和尚的脸色一脸诚恳,“是真的,一向如此。您是不是记错了?” 路明非腹诽说上次来明明就是没有收费的啊,难道说那次仍旧是路鸣泽的安排?但路明非仍旧伤心的记得上次在浅草寺遇到的群演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对收费多少这件事其实并不在意,毕竟现在咱也是真真正正的、响当当的s级,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年年要拿校长奖学金的角色。 但是原本不收费而现在改为收费就有些欺负人了,毕竟路明非记得清清楚楚,上次来浅草寺求签的时候儿可没有这一项收费环节。 只能说老路家的男人痛恨被莫名其妙的占便宜。 正当路明非正准备跟这厮秃驴辩一辩经的时候,却突然从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路明非?” 路明非愣了一下,他转身回头,却看到了两位做梦都想不到的熟人。 “师兄?!夏弥?!……” “嗯……” 楚子航默默点头,难为他在这种情况下也保持了面瘫的表情,“……真巧啊,还有这位是?” 路明非眼见着师兄的表情快速阴沉下来,心中不由大呼此番休矣。 这位当然就是蛇岐八家的黑道公主了,可是这个时间点实在有些尴尬。 如今日本分部大敌当前,暗潮涌动,已知有白王苏醒在即、赫尔佐格率猛鬼众虎视眈眈,更有洛基之血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掺和一脚大的。 如此关键时刻,身为本部特派的s级专员,不思为密党攘除奸邪也还罢了,居然还和白王血裔家族中的公主来浅草寺求签! 何等败坏s级风评的行为!这事儿要是捅到狗仔芬格尔那里,可是有通敌卖校的嫌疑,再不济也得扣上一个临阵脱逃沉迷女色的帽子。 难不成师兄就是来抓捕自己归案的锄奸队? 想到这里路明非就大呼冤枉,自己本来的计划是找风间琉璃商量怎么把赫尔佐格那老登给做掉的,完全是白王从中作梗才构成了此次浅草寺之行。 而且说是来浅草寺,其实一大半时间都是在白王所营造出的幻境里泡着,更是在那个羽衣神话故事里体验了另一把人生。 要是按原本的计划,他大概已经跟风间琉璃做好密谋,准备烛影斧声之中取赫尔佐格颈上狗头了,而且运气好点的话大概就已经拿下了。 但真实的情况是,他被白王一个幻境接一个幻境的折磨,直到十几分钟之前才从噩梦中醒来,更是被扫地的和尚发现,和绘梨衣一起被请出了里之间。 于是他才知道‘里之间’这地方只有在特殊的节日里才会对外开放,而白王用幻境将他和绘梨衣诱骗了进去。 调整心态用了一点时间,而看着绘梨衣兴致不减的眼神以及本着‘反正来都来了’的心态,他决定和绘梨衣今天把浅草寺逛完。 但是没想到第一步的求签环节就出了问题,而在争执期间却又撞上了组织的锄奸队。 这场面着实有些尴尬,路明非觉得师兄是来逮捕自己的,但实际上师兄也是来浅草寺摸鱼划水,于是面瘫的脸色也有一些紧张。 最终还是绘梨衣打破了沉默的气氛,她从口袋里掏出本子,在纸上沙沙写字。 “上杉绘梨衣。是我带sakura来的。” “……sakura?”楚子航有些讶异,“而且上杉这个姓氏……?” “额……” 路明非点了点头,他的双手此刻已经不知道如何安放是好,只得抬起右手挠着后脑勺。 “是游戏id,我的游戏id叫sakura……绘梨衣也确实是上杉家的,蛇岐八家里的内三家之一。” “到底怎么回事?!求告知求告知!” 与有些紧张的楚子航不同,夏弥倒是一脸八卦的表情,并且眼神狂热的打量着路明非和绘梨衣,似乎对此十分感兴趣。 “这个……说来有点话长。” 楚子航点了点头,他本想说自己这边其实也是有些说来话长,但是却被夏弥眼疾手快的按住了嘴巴。 “那能说一下吗?”夏弥眼冒星星。 绘梨衣点了点头,随后向前走了半个身位。 路明非还在忖度如何把拐带黑道公主这件事说得天衣无缝,见此情景不由得惊了一下,这姑娘似乎是把他护起来的样子。 绘梨衣继续在纸上写字。 “sakura今天有点累,我来替他讲吧。” ———— 今日天气晴好。 白之王仍旧未曾驾临他的梦境,而上次与白之王的相会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可以追溯到数年之前。 赫尔佐格很烦躁,最近对他来说实在是流年不利,这位颇具绅士风格的老人如今也有些不那么能沉得住气了。 橘政宗身份的死亡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这是他用以笼络和操纵蛇岐八家的面具,如果橘政宗还活着,对他的计划和发展都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塑造这个身份用了他不少时间,包括操纵源稚生这个实际上有些懦弱的男孩儿——在赫尔佐格眼里就是如此。 这位皇的性格实在对不起他那优渥而得天独厚的血统,明明可以作为日本混血种社会的领袖、黑道上的皇帝,体验万人之上的权力,但梦想居然是逃离这样的生活去法国卖防晒油。 何其天真稚嫩,但确实是好用且好控制的一枚棋子。可惜的是赫尔佐格已经失去了这枚棋子。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痛,多年的苦心经营居然毁于一旦,他在蛇岐八家所留下的暗线因为‘橘政宗’的死亡而折损大半,无法补救。 在这段时间里,赫尔佐格不是没有尝试过重新向蛇岐八家中投入棋子,但是收效实在甚微,且不论如今再行培植力量是否来得及,单单从密党那里派来的监督专员就很令人头疼。 就连源稚生都艰难的想要重新从密党的监督之下独立,更别提他这个如今几乎和外人无异的家伙了。想要在源氏重工中培养新的暗线简直难如登天。 在这种情况下,赫尔佐格的工作重心只好转移到了对死侍和影武者的研发上。 和洛基之血的合作为他带来了新的思路,死侍的进化和影武者的进化也变为可能的事情,赫尔佐格依托关东支部来进行这方面的研究,并且取得了不俗的成果。 关东支部是赫尔佐格所留下的另一步暗棋,他一方面以橘政宗的身份纵容,另一方面又以王将的身份向其抛去橄榄枝,而效果也确实足够使人满意。 ——猛鬼众顺利的收编了关东支部。 整个支部的倒戈让赫尔佐格的心情稍微从失去‘橘政宗’这个马甲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一些,他也以关东支部为新的基地展开了研究。 如果一切顺利,赫尔佐格可以依照洛基所提供的方法制造出新的死侍,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完成对龙形死侍的解密。 如果有一整支由龙形死侍所构成的部队,那么大局就还会牢牢的掌握在他的手中,但事与愿违,‘洛基’袭击了他的新基地。 如果不是真正的洛基那天晚上正在与他会面,赫尔佐格几乎要相信这是真的。 但不论到底是谁做的,他的基地确实是没了。 赫尔佐格很愤怒。 在白之王的指引下,他处处设下暗线,以求在命定的时刻完美的继承她的力量。 但如今来看…… 而且白之王也已经很久没有驾临过他的梦境,从种种迹象上来看,这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而就在赫尔佐格几乎耐不住性子的时候。 ——苍白色的皇帝,再一次为他降下了神谕。 二百五十三章 大驾(2) 赫尔佐格手持着黑色的权杖,在每次迈步时他的权杖都会深深刺入冰盖。 一整片白茫茫的冰原,举目望去没有任何活着的东西或者迹象,大概也没有东西能够在这种地方活下去。 赫尔佐格看向冰原的远方,在他的目的地耸立着高耸入云的铜柱,有无法看清楚的白色事物被钉在铜柱的底部。 这位老人的脸上满是疲惫,但终于还是流露出笑意来。 这场景他再熟悉不过了。 时隔多年,白之王终于再次眷顾了他的梦境,如果有了她的拂照,那么无论怎样的困境他都可以面对。 赫尔佐格深深的呼吸,冰原上冷冽的空气仿佛将他带回了遥远的黑天鹅港,年轻时的野心在如今依旧充满活力。 他迈出步子。 这是一场漫长的朝拜之路,但好在他身处梦境之中,有足够的时间来觐见这位白色的皇帝。 每次觐见白王时他都会经过一场长途的跋涉,并且每次白之王的形态也会有所不同。 赫尔佐格还记得第一次在梦境中遇到白王的场景,高大的铜柱在冰原上耸立,一种莫名而熟悉的呼唤让他不由得朝着铜柱的方向走去。 第一次的梦境最是遥远,可赫尔佐格的记忆也最是清晰。 在铜铸的高耸柱子上绑着浑身上下布满伤痕的巨龙,巨龙的声音是威严的女声,即使是那等惨状也未曾失去丝毫尊贵。 从时间线上来看,那大概是白王刚刚落败于黑王的情景。白之王如此显化,大概也是与其本身力量恢复的状态有关。 第一次会面相当愉快,白色的皇帝向赫尔佐格揭示了世界上的一部分真实,并且为他带去了不少指引。 最重要的是一个甜美的诺言在这一刻就已经许下。 ——如果按照这位皇帝所说的,那么赫尔佐格将会成为下一个苍白色的皇帝,他的王座以整个世界雕凿。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好事,一贯多疑的赫尔佐格在开始时并未相信白之王的说辞,直到他真的受到了白王的恩惠,并且明了的白色皇帝的理念。 与黑色的暴君尼德霍格不同,白王对于人类的态度介于仁慈与好奇之间,这也是她选定混血种作为接班人的理由。 另一个理由则是,世界上现存的冠位几乎都是黑王一脉的血裔,白王并不愿意将如此美妙的遗产赠予暴君的后代。 赫尔佐格不是暴君的后代,他是混血种中最顶尖的一栏聪明人,对着龙类有着深刻而独到的研究,这样一个了解龙类的人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聪明过头的时候会让人冲昏脑袋,一切顺利的情况则叫人看不清自身的处境。 总而言之,赫尔佐格认同了白王的说法。 或者说——白之王总算是从赫尔佐格的身上回收掉了曾经属于其自身的力量。 有些物种是超越世界线概念的东西,或者不受世界线的左右。 白王就是这样的生物,即使是整个世界的重启也不能够让她损失丝毫的记忆,她的精神在亘古之前就已存在,并且在诞生之时就保持清澈,不受任何外物的左右。 即使重启也不能。 精神的稳定是其一,白色的皇帝另一面无法更改的就是她的力量。这份力量亦是如此,不受世界更迭重启的影响。 在上一个世界线中,确切得到过白王力量的只有两个人。 第一位是上杉绘梨衣,她是白王之力的完美容器,曾经承载过白王的力量,虽然只有短短的一段时间。 但就算如此,白王的精神之力也保证了她记忆的部分澄澈,重启后的世界中,她对路明非抱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白王的权柄中便有着对精神世界的掌握,绘梨衣能够做到这个程度其实并不奇怪。 奇怪的反而是赫尔佐格这边,因为白王的力量在他的身上留存了更多时间,虽然这些时间甚至不足二十四小时,但他的的确确是‘新生的白王’。 在这种情况下,他所拥有的力量其实要比绘梨衣还要更多一些才对。但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苍白色的皇帝自身也注意到了这点。她对精神层面的些许缺失并不以为然,那些模糊记忆的保存程度只能被算作是从大海中分走的水滴。 但力量则不然。力量所能够带来的变数实在是太大了,因此她为赫尔佐格准备了一场盛大的神启——在梦境中,但深刻得足够让这个男人记住一辈子。 而在赫尔佐格这个老狐狸终于相信他自己就是新世代的白王时,也就是白王终于如愿以偿开始从他的身上回收力量的时刻了。 在赫尔佐格看来,白之王对精神的掌握程度可以让她给任何一个白王血裔托梦并进行神启,而白王血裔中有着那么多优秀的混血种,甚至还有传说中的‘皇’,白王之力的最好承载体。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却仍旧被白之王找上了,贵为皇帝当然不会选择丢下有力的‘皇’而选择普通的混血种作为代言人,于是赫尔佐格便确信了这位白色的皇帝的确是在按照精神和智慧的高低在进行遴选。 赫尔佐格认为白王其实有更合适的目标,所以不大可能专程来欺骗自己。 ——但事实上,白之王的目标在一开始就只有赫尔佐格一个人而已。 聪明人总是会被聪明误的,特别是自认为聪明的聪明人。 赫尔佐格的智慧几乎到达了自负的程度,因此他也不能脱离此列。 迄今为止他已经算计了很多人,虽然最近计划出了纰漏,各种意外事件层出不穷,不仅失去了橘政宗这个马甲,关东支部这个死侍基地也遭到了毁灭。 但赫尔佐格并不惊慌,或许曾经有一段时间的惊慌,但在进入此间梦境的时候就已经重新取回了那份老绅士的矜持。 毕竟那位白色的皇帝还在注目着他,并且一边含笑。 在黑王死去的如今,还有什么力量能够大得过这位白色的皇帝? 而被选做了这位皇帝的代言人,还会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自身的登基? 赫尔佐格有恃无恐、自傲甚高。 这次的朝圣的路途并未耽误他太久的时间,赫尔佐格穿过了并未剩下多少路程的冰原,来到了绑着白色皇帝的铜柱之下。 ——来到了御座、或者说囚笼的面前。 这位皇帝的相貌再次发生了变化,不过赫尔佐格对此并未感到惊讶。 第一次会面时这位皇帝以龙躯的形象出现,那伟岸的模样让人怀疑这铜柱是否太过单薄,但其实这柱子完全看不到顶。 接下来每次朝拜时的白王形象都并不固定,有时是慈悲面目的观音,有时是一条白色的大蟒蛇,再有时这条大蛇会生出八首甚至九首的形象。 但这次的白之王与以往的形象都有所不同。这次的皇帝变作了娇嫩的少女,眉眼神色都美得让人心中烦躁。 赫尔佐格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位老人微微弯腰,随后单膝跪地行礼。 “白之王。” 其实不光是白王的形象,每次相见时连赫尔佐格的反应都不尽相同。 初次见面时赫尔佐格被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弹,随后的见面中赫尔佐格的仪式是恭敬的叩首。 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多,他对白王将自身作为代言人,或者说‘新世代的白王’这件事也更加深信不疑,由此导致的后果便是有恃无恐。 到如今他只用单膝跪地作为行礼,这项殊荣哪怕是初代种之中,也只有很少白王所亲爱的几个子女才能得到。 “许久未见。” 白王微微点头,对赫尔佐格如此明显僭越之举却并未有任何反应。 “我已经许久没有得到您的感召了……” 赫尔佐格微微抬了抬头,悄悄打量着这位苍白色的皇帝。 就算是变为了人类女子的样貌,但这位白色的皇帝仍旧是被束缚于铜柱之上的形象。 正如白王之前曾经告诉他的一样,只有到了固定的时刻,她才能挣脱这个囚笼的束缚,将白色皇帝的伟力重新投映到真实的世界之中。 ——也就是赫尔佐格登基的时刻。 “命定之日即将到来,我也需备足重临之物。” 白王微微眯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赫尔佐格的躯体。 曾经承载过白王之力的肉体,没有比这更加合适的容器了。 赫尔佐格并未察觉到白王的目光,他正沉溺在白王‘即将到来’的命定之日的美好愿景之中。 “那么……” “应许过的,我会给你。” 白王轻笑了一下,“至于此刻……” ——“你上前来。” 二百五十四章 昂热的赴宴 天色阴沉,雨势颇大。 黑色的高级轿车夹道展开,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们神情肃穆而庄重,他们清一色戴着墨镜,在雨幕中也保持了绝对的沉默,手中持着同样黑色的雨伞。 源稚生微微皱眉,他抬起头,从雨伞的边沿看向深沉雨幕的天空,但并未发现那架‘斯莱普尼尔’的影子。 距离约定的时刻还有一段时间,源稚生缓缓的做了一个深呼吸,确保自己的表情庄重威压。 至少也得是符合代理大家长身份的表情,在这种程度的交锋中绝对不能露怯。 家族正在进行着对猛鬼众的战争,但这样的关键时刻,他这位代理大家长兼执行局局长却在这里接机。 对猛鬼众作战的决策是在两天前的会议上敲定的,家主们在会议上进行了激烈的讨论,最后选择了不记名投票的方式。 最终主战派以微略的优势取得了胜利。 从昨天晚上开始,蛇岐八家对猛鬼众的势力开始了全面而迅猛的打击,力图将家族中的毒蛇从阴影之中连根拔起。 这是一场力求速战速决的战斗,但哪怕如此也需要几天的时间,就如同洛基之血之于密党一样,猛鬼众也是蛇岐八家的毒树之根。 而在如此的紧要关头,身为代理大家长和执行局局长的源稚生却还是从残酷的黑道战争中抽出时间来到了这里。 不仅如此,和他一同来的还有犬山家家主、龙马家家主和宫本家家主。 蛇岐八家的精英和家主们今日聚集于此,而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举办一个接机仪式。 大概在日本分部的历史上从未有大家长领衔的接机仪式,用以欢迎某人的到来。 虽然欢迎也许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欢迎,但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个被欢迎的人大概也能够影响家族的未来吧? 代理大家长来亲自接机实在有些太过庄重,但没有办法,如今的形势实在不容他们托大,更何况代理大家长其实也是那个人的学生。 ——昂热校长。 就在今天早上,校长要亲自带队来日本分部视察工作的消息,或者说‘通知’,以一种非常强硬的姿态发给了蛇岐八家。 源稚生当时还在和几位家主商定对‘极乐馆’的进攻方案,在调查中那是猛鬼众的财富来源,在大阪的深山中已经经营了很长一段时间。 一朵在大阪的深山之中盛放的妖花,也是必须连根拔起的地方,但是对是否‘赶尽杀绝’产生了争议。 由于其中的赌徒有很多都是政府的要员或者极为富有的富豪,关于极乐馆的进攻方案一直都没有直接敲定。 对极乐馆的进攻可谓是对猛鬼众作战中的重中之重,但在看到那则消息后这事儿反而没什么所谓了。 那可是昂热啊!密党的领袖,一把折刀就能砍死次代种的人物。 他上次来到日本还是在六十多年前,但就是那一次,这位校长单枪匹马撕开了蛇岐八家,将这个庞大的混血种家族收在密党的麾下。 自那之后,日本分部成立。 而在日本分部想要脱离密党掣肘的今天,昂热却再次来到了日本。 昂热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位密党的领袖实际上往日本发送了两则消息,一则由eva发送给了辉夜姬,署名是卡塞尔学院校长,消息内容只写了即将来日本分部视察工作,希望日本分部方面能够做好准备。 另一则消息单独发送给了犬山家的家主犬山贺,在消息中昂热将这位家主亲切的称为阿贺,并给出了具体的时间和机场,希望他能够来接机。这则消息的署名是他的名字。 昂热校长要求犬山家主接机,那么按照常理来讲,源稚生大可把这件事直接交给犬山家主去办,但今日不同往日,现在是特殊时期。 不仅仅是家族正在进行的、对猛鬼众发起的黑道战争,源稚生担心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两天前的家族成员失控事件。 家族征伐猛鬼众可以算作是家务事,家族以黑道起家,那么校长大概不会太过问才对。 譬如赫利奥波利斯倒卖文物,可没见过校长往那些埃及的古墓里做过什么考古工作。 在各个分部的专业上,学院一般不会过问太多。 可失控事件就完全不同了,那是白王精神力量的外显所导致的,与血统相关。 和血统相关的问题就是整个混血种世界的大事。 但密党在家族身边安插的调查员都已经被家族收买了,唯一一位较为刚正的专员目前也被安排了繁重的工作,按理来说这种事件会被上报为集体癔症——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被白王催眠可以说是极其危险的事件,会引起世界范围内混血种的关注。 但集体癔症这种事情完全可以依靠分部内部解决,就算捅破天来总部也不过是派来一个调查团队,人数甚至不会超过三个。 但是这次昂热校长选择亲自来考察一番,于是大家不免怀疑校长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事情。 这种情况下的日本分部说是惊弓之鸟都不为过,这个男人的暴力阴影曾经笼罩了蛇岐八家六十年之久,作为校长的身份也曾长久压制青壮年派的留学生。 在如此身份的加持下,昂热几乎能够被算作整个家族的阴影。 也正是如此,源稚生将对极乐馆的作战全权交给了风魔家主进行指挥吗,他无比信任这位‘若头’的能力,因此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对付昂热上。 “大家长。” 犬山贺上前一步,他身边戴着墨镜的高壮男人立刻撑着伞跟进。 “犬山家主。”源稚生微微点头。 “玉藻前的宴会已经按您的吩咐备好了,但是我觉得就这样撕破脸皮是否不太好?况且时局也不太平稳。” 犬山贺一脸忧心忡忡,“昂热虽然骄傲但绝不鲁莽,而既然他决定来,就一定掌握了我们的命门。” “犬山家主是担心昂热校长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血统?” 源稚生微微皱眉,“学院的调查团没能查到什么像样的东西,家族的血统也并未暴露,这一点无需担心。” “就算如此,他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来这里,就算是察觉到我们脱离密党的意图也不会奇怪。甚至会插手我们和猛鬼众之间的战事。您打算……?” “我的选择取决于校长的选择。” 源稚生的表情也不免染上了一丝紧张,“看校长的态度吧,如果他是来和家族平等交流的话,我们就邀请他去您的玉藻前中用宴,但如果校长是来以长者的姿态教训家族,那么我们也只好在雨中展示武士的气概了。” 说出这种话让源稚生自己也不由得顿了一下,作为标准的留学派,他一直对日本的文化并不感兴趣。 没想到今天连武士的气概这类话都能轻易说出口了。 犬山贺的表情并不平静,他眉间的川字纹并未因源稚生的回答而宽慰半分,这位犬山家主张了张嘴,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明白了。犬山家会追随在您的左右。”犬山贺微微躬身,随后后退了一步。 雨势渐大,蛇岐八家的众人在雨幕中默不作声,只能够听到雨点打在伞面上的声音。 巨大的轰鸣声终于响起,在远处的天空中有一架飞机撕破了云层,在雨幕之中朝着机场飞来。 校长的专属座驾斯莱布尼尔,曾经在‘康斯坦丁之血’事件中被熔毁,随后被卡塞尔学院装备部加以改装修复。 性能方面据说得到了全面的提升,但其噪音之类的缺点也更甚一步。 撑着雨伞的男人们神情越加肃穆,就连雨伞之下的家主们也不例外,他们的目光紧紧注视着那架以传说中的神驹命名的湾流,如同紧张的期待家族未来的命运。 一个男人即将踏上日本的土地,男人的名字叫做希尔伯特·让·昂热,早在六十多年前就已经来过。 那次的到来让他改变了整个日本混血种界的格局。 而如今他要来做什么? 斯莱布尼尔号终于降落,驾驶这架飞机的驾驶员极有水准,整架湾流恰到好处的在欢迎队列前停了下来。 ———— 舷梯降下,昂热撑着了黑色的雨伞。 天色阴沉,风雨飘摇。 昂热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日本的黑色雨夜,心中不由得回想起第一次来到日本时的场景,那时他坐船来。 在看了一会儿雨幕后,昂热又将视线放回了地面上的接机队伍上,他微微眯眼打量了一圈,随后缓缓步下了舷梯。 迎接的队伍丝毫未动,沉重的氛围在雨夜中弥漫,最终是源稚生率先动了。 代理大家长缓缓上前一步,随后四十五度躬身,家主们也随着他一齐鞠躬,而他们身后的那些保镖则鞠躬到九十度。 “蛇岐八家代理大家长源稚生,欢迎校长的到来。” “龙马家欢迎校长的到来。” “宫本家欢迎校长的到来。” “犬山家欢迎校长的到来。” 源稚生和诸位家主们齐声开口,随后是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们。 “蛇岐八家欢迎校长的到来!” “怎么搞这么大排场?”昂热微微皱眉,他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雪茄盒,自顾自的打开,“我记得我只通知了阿贺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吧?这么漏我的老底,阿贺你实在是有点不够义气啊?” “校长时隔多年再次来到日本,家族也该尽力尽心为校长安排好仪式才是。”犬山贺开口说道。 “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心血来潮想来视察一下而已。” 昂热将雪茄塞进了嘴巴里,立刻有人凑上去为他点烟。 雪茄被点燃了,一点明亮的火星出现在黑夜之中。 虽然昂热说的轻松,但听到昂热的说辞后,众人的脸色却没有稍微的放松。 现在的日本可谓是多事之秋,白王、猛鬼众还有洛基之血,无论哪一个都棘手得要命。 视察?校长是准备视哪门子的察? 如果昂热校长真的要调查这些事情,那就有绝对的余裕和借口插足家族内部的事务。 蛇岐八家好不容易脱离了密党的桎梏,现在居然还要被昂热重新钉死七寸? 对于蛇岐八家的成员来说,这是绝对不能够发生的事情。 “校长是打算视察哪方面的工作?”源稚生单刀直入。 “呼……”昂热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白色的烟雾弥散在雨幕之中。 “只是想起来似乎很久都没有来这里看过了,有些想念我亲爱的学生们。”昂热微笑了一下,“我是校长,自然是来视察学生们的工作。” 何其模糊的说法,几乎等同于白说。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在这种话术前源稚生没法再进一步追问,那样就等同于撕破脸皮。 校长检查学生工作自然是佳话,但满世界都是密党的分部,各个分部里都有校长的学生。 怎么检查工作偏偏检查到日本分部来了呢? 加拿大分部和墨西哥分部离本部那么近,也没见校长大人去视察视察。 这自然是昂热的借口,却又是不争的事实,而一旦接受了校长要来检查‘学生’的这个说法,蛇岐八家的众人都不免有些沉默。 毕竟这里有不少人都在卡塞尔学院进修过,或多或少都受到过昂热校长的教导,甚至就连几位前来接机的家主都是是校长的学生,曾经听过校长的讲课。 至于年纪大一些的非留学派,譬如犬山家主,则是实打实的知道昂热第一次来到日本时的场景。 和上次来到日本不同,这位老绅士的态度至今为止还可以算作温和,并未和蛇岐八家有任何翻脸的打算。 但他就是用这种温和的语气宣告他是所有日本混血种的老师。 ——区区学生,还想从老师手里翻出什么风浪不成? 源稚生的额角渗出些微的汗水,面对这位曾经的老师让他有些紧张。 本来应该和校长对垒的大概是老爹才对,他作为利刃锋利的过头却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挥刀之人。 但这种情况下硬着头皮这得上,蛇岐八家的大家长就要有大家长的气魄,就算是代理的也得把腰板挺直了看人。 “校长能来日本分部视察,分部当然欢迎。”源稚生的声音不卑不亢,“已经在犬山家主名下的玉藻前俱乐部设下了宴席,还请校长先行赴宴,随后详谈。” “详谈什么?” “自然是校长随后的视察工作。” “原来是这样啊。” 昂热欣然点头,似乎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阿贺,玉藻前是你的产业吗?” “是家族的产业。”犬山贺点了点头,“还请校长赴宴。” “在饭局上聊天也不失为一种放松方式啊。”昂热笑着轻抚手腕,“不过我倒是想和学生们一起吃个饭,说起来你们也都曾是我的学生?” “卡塞尔学院83级,龙族谱系学系毕业,曾经听过校长的《炼金术引论》这门课,受益匪浅。”龙马弦一郎深鞠躬。 “卡塞尔学院95级,实用炼金系毕业,曾经得到校长的嘉奖,得过校长奖学金。”宫本志雄也深鞠躬。 “好了,稚生和阿贺就不用自我介绍了,我还记得你们这两位学生呢。” 昂热宽厚的笑了一下,“走吧,我亲爱的同学们。现在是校长的晚茶时间了。” 二百五十五章 玉藻前 奔驰车队在黑水晶般的建筑物前停下,昂热伸手拉开车门,立刻就看到两排男人在过道的两侧深鞠躬。 “校长好!” “我可没记得居然在日本教授了这么多年轻学生啊。”昂热笑了一下,踏出车门,立刻有一把伞撑在他的头顶。 “世界上的混血种有哪位不是校长的学生呢?”犬山贺叹了口气,“您的桃李满天下啊。” “多年不见连阿贺你都学会说场面话了。” 昂热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抬头看向雨幕中的巨型霓虹灯招牌。 霓虹灯的轮廓是“玉藻前俱乐部”的字样,在黑色的雨幕中散发着妖冶的光。 “玉藻前是什么意思?”昂热饶有兴致的开口。 “是神话中九尾妖狐的名字,她在中国的名字是妲己。”犬山贺开口解释,“后来被姜子牙追杀,逃到了日本后被阴阳师安倍泰亲和安倍晴明诛杀在那须野。” “神话时代里的故事总是让我想起龙类呢。”这位老绅士挑了挑眉,“这位玉藻前该不会是什么龙类或者混血种吧?” “谁知道呢?”犬山贺笑着摇头,“如今谁也不知道历史上是否真的存在名为玉藻前的妖狐,可是如今的玉藻前俱乐部里可是实打实的有着漂亮姑娘呢!” “阿贺还记得我的口味吗?” “那是自然,正如典故所言。” 这位犬山家的家主推开玉藻前俱乐部的大门。 “玉藻前会让每一个男人神魂颠倒。” ——— 空灵剔透,像是佛经中所说的琉璃世界。 源稚生默默前进着,身边到处都是面容姣好的女孩,她们是穿着和服的舞姬,举手投足之间就能够魅惑众生。 犬山家是日本风俗业的皇帝,玉藻前俱乐部就是风俗业中最顶尖的精华,不过源稚生倒是从未来过,不论是少主时期还是如今的代理大家长时期。 这场面确实也挺妍丽的、或者说妖冶。 源稚生微略放慢脚步,落在了队伍的后半截部分,走在最前面的是犬山家主和昂热校长,他们俩正在旁若无人的高声谈笑,好得亲密无间,简直勾肩搭背。 “大家长。”龙马家主压低声音开口,“这是否……” “你是担心犬山家主会倒向校长?” “对。据说犬山家主曾是校长的学生,校长这次来日本也是单独给他发送了信息。”龙马弦一郎的目光看向正在畅谈的昂热和犬山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 “犬山家主曾经是校长的学生不假,但他对昂热的感情就没有那么深厚了。” 源稚生沉吟了一会儿,他正在回想着之前查阅的犬山家主和昂热之间的资料。 蛇岐八家在从前并非铁板一块,犬山家曾经是家族中最弱小的一支,甚至一度被逼到灭族的边缘。 作为家族中最后的一个男人、或者说男孩,当时还青涩脆弱的犬山贺看中了昂热身上的巨大价值,做出了人生中最关键的一次豪赌——投靠这个男人。 在成为了希尔伯特·让·昂热的学生之后,犬山贺迅速振兴了家族,并一跃成为日本分部的第一任分部长、蛇岐八家中的剑圣。 犬山贺将犬山家从濒临覆灭的边缘拉回,其中当然有昂热的不少功劳。 但是…… “他们的师徒关系并不像传统的师徒关系那样稳固,也没有传闻中那么美好。” 源稚生低声开口,“时至今日,家族中还有人在背地里称犬山君为‘叛徒’,可是犬山君在校长那里得到的并非礼遇而是折辱,他失去了最重要的尊严并渴望讨回。因此他的锋利之心不在我们之下,也绝不会投向昂热的阵营。” “是属下多虑了。”龙马弦一郎微微躬身。 源稚生微微点头,随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宫本志雄,“宫本君,对猛鬼众作战的状况如何了?” “属下的策略正在稳步推进。各大城市的帮会已经有七成倒向了我们,不过最重要的部分还没有开展。”宫本志雄回答。 “你是指极乐馆?” “是,”宫本志雄微微点头,“大阪是猛鬼众的本部,那里的帮会多半支持他们,很多议员都被他们买通了。而极乐馆则是他们在大阪最重要的据点和经济来源,是我们务必要攻下的心脏部分。猛鬼众中负责镇守极乐馆的是代号为‘龙马’的人。风魔家主还在等待您的命令。” “发起进攻吧。那边有风魔家主和樱井家主坐镇,还有路君和楚君他们在,大概不会有问题。” “是,我这就代为传达您的命令。” 源稚生轻轻的叹气,他的目光看向校长和犬山家主,此刻这两个男人已经行至阶梯下,正要登上二楼。 “比起极乐馆那边的战事,果然还是校长更让我担心啊。” ———— 地面用水晶玻璃无缝拼合而成,五色灯光在脚下变幻,天空中却是古雅的木柱和红牙飞檐,朱红色的木楼梯沿着四壁盘旋。任何人第一次踏入玉藻前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感觉自己飞腾在霞光中。 昂热经过身穿枫红色和服的女孩们,她们身上的香气馥郁而浓厚,如果闭上眼睛说不定还会以为是在花丛中漫步。 “如果只是这点程度的话,阿贺你有点让我失望了啊。”昂热笑着开口。 “我是个死拉皮条的啊,校长。”犬山贺也大笑,“在校长的眼中这些都是胭脂俗粉,可我还有更宝贝的收藏呢。” “那我就好好的期待了。” 二楼的女孩们穿着传统的和服,她们打开领口,露出白净如玉的肌肤。 与一楼的舞姬不同,二楼的女孩儿们是本次宴会的乐队,她们演奏着日本的传统乐器,悠扬的音乐伴随着素白的身体,听起来也沁人心脾。 昂热上到三楼,此刻屋顶的彩球爆开,无数花瓣从天而落,落满地面、楼梯和昂热的肩头。 舞姬琴姬们一齐鞠躬:“校长好!” “校长。”犬山贺笑着拂去昂热肩上的花瓣,“这些开胃小菜可还满意?” “这场面只能够算作开胃小菜吗?”昂热也笑了起来,“阿贺你真成了个老皮条客啊。” “那么还请校长品尝正餐吧。”犬山贺微微躬身。 他缓缓拉开了走廊尽头的大门,在门后是光照满堂的女孩们。 “いらつしゃいませ。”女孩们一齐鞠躬,长发下垂,末梢婉约如钩。 这是一间素净的和室,四面都是白纸糊的木格,和室中间摆放着一张长桌,长桌上摆着盛满清水的铜盆,清水上撒着樱花花瓣。 作为接待贵客的和室未免太过简约了一些,但姣好的少女们就是最好的装饰。 女孩儿们穿着清一色英伦风格的校服,蓝色的格子裙下穿着白色的长袜,青春靓丽写在各自的脸上。 看着这些姑娘让昂热也有一瞬间的失神,似乎又回到曾经在剑桥大学的时光。 “校长可还满意?”犬山贺笑着开口。 “服饰上实在是有些取巧了啊,阿贺是想要弥补我的青春时光吗?”昂热也笑。 “不敢,校长当年也是意气风发的美男子,追求者大概也络绎不绝吧。” 犬山贺郑重开口,“之所以如此布置,是想让校长知道家族的诚意。” 昂热点了点头,他的表情颇为赞赏,似乎对犬山贺的安排十分满意。 犬山贺轻轻拍手,“请各位贵客落座吧,虽说和大家长、宫本君和龙马君一同接待校长,但玉藻前终究还是犬山家的主场,就由我来充当这个主人吧。” 源稚生和另外两位家主也在少女的带领下进入了这件和室,自从进入玉藻前后,主导权似乎就转移到了犬山家主的手中。 但源稚生并未觉得不妥,这不仅是对犬山家主的信任,并且也恰好腾出时间对极乐馆之战做出进攻的命令。 樱和乌鸦夜叉也在极乐馆那边就位,自从他们成为家臣之后,源稚生大概还是第一次没有带上他们一起行动。 犬山家主正在向昂热介绍身边漂亮的干女儿们,此时寿司师傅已经用一艘一米长的白木船捧上生鱼,这边琳琅满目的美少女还没介绍完,那边酒香已经在和室中漂浮。 “嚯!烧喜知次啊。”昂热有些感慨,“阿贺你果然还记得我的口味。” “校长对美食的口味就和对美女的口味一样令人印象深刻。”犬山贺回答。 “你这家伙!”昂热爽朗的大笑,随后举起手中的酒杯,“那么就举杯饮酒吧先生们。” 源稚生举杯,龙马家主和宫本家主对视一眼后也举起手中的杯子。 男人们碰杯痛饮,和室中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昂热和犬山贺一杯又一杯的对饮,完全看不出曾有隔阂的样子。 酒过三巡后,热闹的气氛也稍微平淡了一些,和室之中充塞着醇厚的酒香。 昂热似乎已经醉了,他的身边环绕着青春姣好的女孩子,不知是被美酒所醉还是被美人所醉。 源稚生悄悄向犬山贺使了个眼色,后者那看似醉酒的眼神中闪出清醒的亮光。 “校长来日本究竟是想要视察哪方面的工作呢?”犬山贺适时的开口问道。 “难得来一次,视察当然要全面一些。”昂热晃了晃脑袋,“我打算把日本总部里全部换成密党的人,那样管理起来比较方便。” “校长说笑了,日本分部本来就隶属于密党麾下,也一直听从着密党的管理和安排,何来换人一说呢?”源稚生滴水不漏的回答。 “真的?” 昂热收敛了笑容,现在这位老绅士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的醉意,他坐得笔直,随后摸出雪茄盒,从中抽出一根雪茄。 立刻有一团火光在他面前燃起,离他最近的女孩起身半跪,用长梗火柴为他点烟。 空气中似乎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火柴燃烧的撕拉声充塞整个和室。 “校长,日本分部自始至终都跟随在密党身后,我想关于这一点没有任何异议。”源稚生微微皱眉。 “是吗?那么我们就说一点有异议的事情。”昂热吹出一口青色烟雾,直视对面的几个男人。 “两天前,我在日本安排的学生汇报说在日本分部出现了集体癔症的现象,甚至还有专员梦游,有这事吗?” “集体癔症的情况从前在南美洲也有发生,本家的汇报和本部专员的汇报都是这样,目前也正在展开调查。”源稚生说道,“我觉得这不像是有异议的样子。” “可还有几位专员的汇报更有意思,他们告诉我说这并非是集体癔症,因为白王苏醒的日期已经迫近,而这位皇帝尝试呼唤了一下她的军队,而她的苏醒地点就在这里。” 昂热用手指用力敲打了一下桌面,“日本。” 空气瞬间凝重了,犬山贺轻轻挥手,女孩们迅速地退后,后背贴墙跪坐在两侧。 “校长知道了多少?” “一部分,或者一大部分。因为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你们到底对我隐瞒了多少。”昂热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三个男人,明明语气中含着笑意,眼神却又凌厉得像一把刀子。 这锋利的目光仿佛要将人开膛破肚,显露出心中的秘密,源稚生的目光曾被老爹称赞说是如同刀剑般的清光,但在昂热的锋利面前却又相形见绌了。 和汉高一样,昂热平时也会戴着一副玳瑁眼镜来遮盖锋利的目光,但当他用这样的目光看人时,足够让自称勇士的人显露怯懦。 “校长是在怪责家族吗?”犬山贺冷声。 “你错了阿贺,我只是在阐述事实,并不是想打你们屁股。”昂热再次举杯,喝尽了杯中的酒水。 “呼……每个混血种家族都或多或少的保存有秘密,我对此没有任何看法。毕竟如果一个混血种家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当然也就不可能延续到今天了。但是蛇岐八家和我们已知的所有混血种家族都不一样。你们身处在闭关锁国的岛上,在明治维新之前我们连蛇岐八家的名号都没有听说过,按照常理来讲一个封闭的国家中不可能凭空出现一个强大的混血种家族。 “而且蛇岐八家的堕落混血种比例高得惊人,平均每四个人中就会有一个人的血统是堕落的鬼,这在黑王血裔中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哪怕是世界范围内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家族——从这一点来讲,你们大概不会是黑王血裔。” “单凭推测就要为家族定义吗?” “我只是懒得把证据拍在你们脸上,但你们再这样犟嘴下去,我可是真的会打你们屁股的。” 昂热惬意的舒展着身体,“你们在源氏重工的总部中设立了一层‘墓室’,里面存放着描绘着日本混血种历史的壁画,用小篆作为注解。但恰好我的学生中就有懂小篆的中国人,足够一知半解的读懂,在那些壁画上用小篆清清楚楚的写着蛇岐八家就是白王的血裔,用中国人的话说就是白纸黑字。” 寂静如死,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如果说白王苏醒还能够搪塞的话,那么白王血裔的事情一旦暴露,引来的将会是黑王血裔无穷无尽的贪念。 秘密已经揭开,彷佛刀剑出鞘、杀机拂面。 蛇岐八家的男人们沉默了,密党这些年派来的中国籍专员只有名叫路明非的s级和名叫楚子航的超a级,那么秘密大概就是在凯撒小组第一次来日本时就泄露了。 “校长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源稚生伸手按在了蠢动的宫本志雄和龙马弦一郎的肩膀上。 “之前就说过了,我对你们的秘密不感兴趣。无论你们是白王血裔也好,黑王血裔也罢,我对你们的秘密没有一丁点兴趣。我来这里是为了收拾叛逆的学生。” 昂热用手抚摸着手腕,他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视着四周。 “无论是重新打出蛇岐八家的旗帜也好,想要脱离密党的掣肘也好,我一直以来对你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我觉得你们好歹也算是我的学生,在大事上大概不会犯浑。” 老绅士缓缓的从手腕处拔出一把锋利的折刀,他把这凶器缓缓按在桌上,如同黑帮分子在谈判时往桌上拍了一把枪。 “但你们实在笨得出乎我的意料。”昂热幽幽的叹气。 “校长!”犬山贺低喝,“家族已经给足了面子,还要步步紧逼吗?!” “步步紧逼?”昂热摇了摇脑袋,“白王的一次感召就能够让蛇岐八家中的混血种沉睡,这事儿你大概比我更清楚。白王的力量并非馈赠而是危险的火器,可是蛇岐八家就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校长是什么意思?您想说密党是足以掌握火器的成人?”源稚生皱眉。 “密党里的大人物们也都是些废物。”昂热丝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弃,“这个组织的脓疮严重得令人发指,已经彻底没救了。身居高位者想要成为新的龙类,在君主们死后重新瓜分整个世界,曾经的‘狮心会’也已经不复存在,这是我的问题,也会在事后重新清洗…… “但是现在不行。” 昂热的手指轻轻拂过折刀的刃面。 “白王的苏醒迫在眉睫,你们中血统纯度不高的人会被她的精神所控制,所以这场战斗只能够由黑王血裔主导。这一点没有商量的空间,我需要重新接管蛇岐八家,蛇岐八家中血统较低的家族成员会分批次运出日本,直到白王之战结束后才能回来——如果那时日本还能存在的话。” 源稚生有些沉默。 昂热所说的问题他们都有讨论过,在两天前的会议上所有家主都进行了激烈的发言,大家词措激烈的各抒己见,提出一个接一个针对白王的方案。 可最终所有的方案都被否决了。 因为神的力量是超越常理的力量,谁也不知道白王能够操纵她的子民们到何种程度,虽然今天只是简单的昏睡或者梦癔而已。 ——但如果白王能够直接操纵白王血裔来作为她的战团呢? 蛇岐八家不敢赌,其实有一个叛经离道的想法最为好用,那就是重新向密党靠拢,借助黑王血裔的力量来渡过难关,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及。 家族的方针大略是一早就已经定好的,在力求脱离密党掌握的蛇岐八家提出寻求密党庇护的办法,几可以被称为大逆不道,或者干脆就是叛徒。 不过那场会议并非什么决策都未能达成,至少也让蛇岐八家敲定了对猛鬼众的战争——在本家成员梦癔的那段时间里,家族中堕落的鬼居然全无影响。 如果鬼不受影响的话,那么是否意味着在蛇岐八家因为白王的精神力陷入瘫痪时,猛鬼众仍旧能够出来兴风作浪? 所以对猛鬼众的战争是绝对需要进行的。虽说最后的票数并未取得压倒性的局面,但源稚生其实也已经做好了一意孤行的准备。 “校长准备接管蛇岐八家?”犬山贺的脸色阴沉,“一如六十多年前那样吗?可是这次你居然连家族的人都要赶出日本?但这里已经不是六十多年以前了!” “犬山君……”源稚生皱眉。 “犬山君!”龙马弦一郎低喝,“别妄自行动,一切按照大家长的意图。” “抱歉诸位,你们可能不是很清楚校长的意思。” 犬山贺紧紧的盯着昂热,他正襟危坐,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鬼丸国纲的刀柄。 “校长是个儒雅随和的教育家,如果能用语言来教授的学生那他就绝对不会选择动用教鞭,除非他觉得学生愚笨到需要使用教鞭来管教。 “就好像他觉得事情能够合理解决就不会拔出折刀一样。在他把折刀拔出来的时候就我们就已经没有任何谈判的空间了,后续的话题只是校长对我们的折辱,因为他已经把教鞭拿了出来,准备给蠢笨的学生一点教训。” 源稚生抿了抿唇,他没曾想到犬山家主居然对昂热怀有这么深的敌意,可实际上他甚至已经有些认可昂热的说法。 依靠白王血裔完全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和整个家族的命运相比,所谓的面子根本就值不了几个钱。 ——更何况他只是想去法国卖防晒油而已,到现在也还没适应日本的生活,所谓家族的面子对他来说更是一名不文。 可犬山家主不一样,他是经历过犬山家几乎覆灭的年代,投身严厉的老师后以尊严换取了力量。 昂热的条件对他来说并非面子这样简单的东西,而是必须讨还的、自少年时代就已经丢失的尊严。 “别这么说啊阿贺,教鞭只是一种教育手段。”昂热露出了一贯的微笑,“我对每个学生的教育方针都不太相同,你只是恰巧比较笨而已,可不是什么针对。” 犬山贺的额角青筋暴起。 “犬山君,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 “大家长。这是犬山家的地方,这里的事由我决定,事后我会向您请罪。” 犬山贺打断了源稚生的话,“况且这是我和校长之间的私事,还请大家长和龙马家主、宫本家主稍作等候。” “嗯。”昂热轻轻点头,“勉强及格。” 他握住折刀。 二百五十六章 旧事 气氛剑拔弩张,男人们都站了起来,昂热已经将折刀握在了手里,随时都可以暴起杀人。 在这种时候犬山贺居然笑了。 “校长要在武器不对等的情况下和我打吗?”犬山贺轻轻招手,他的干女儿们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从一开始他就准备好了和昂热刀剑相见的准备,这一天他已经构想了许多年。 琴乃手捧一柄黑鞘的长刀跪在昂热身边:“名剑‘一文字则宗’,校长请。” 和纱捧着另一柄白鞘长刀跪在另一侧:“名剑‘长曾弥虎彻’,校长请。” “六十年过去了,校长还记得当年跟丹生岩先生学的刀术么?”犬山贺的声音很平静。 “还记得。”昂热微微耸肩,但却并没有去伸手拔刀的意思,“不过不需要。” 他的手中只握着折刀。 “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还是校长教给我的,您是要以短击长来进行这场战斗吗?”犬山贺的脸上阴晴不定。 “我听说真正的高手用武器只会越用越短,再说只是教训不听话的学生而已,我就算是拿根粉笔都能做到,根本用不上教鞭。” 昂热的说辞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和纱与琴乃抬头看向犬山贺,但这位家主微微点头,于是两位少女便退了下去。 犬山贺手中的乃是着名的斩鬼刀鬼丸国纲,他曾经和路明非在醒神寺中切磋,但为了使武器对等,源稚生还贡献了手中的蜘蛛切。 昂热的折刀在锋利度和坚硬度上比起鬼丸国纲来只强不弱,但长度问题是致命的,在冷兵器的对决中长度几乎就是一切。 “这间和室的大小还可以。”昂热打量了一番,“不让他们出去吗?我想等会儿会很难看的。” “校长是担心昔日的学生出糗?”犬山贺一脸自嘲,“啊~原来我在校长的严眼里居然还算是个学生?” “你只是稍微蠢了一点,其他倒没什么好说的。”昂热挠了挠后脑勺。 犬山贺深深的注视了一会儿昂热,这位老师看着比如今的自己还要年轻一些。 那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但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而他的话语也锋利得一如当年,仿佛轻松就能剖开人的内心。 犬山贺摆了摆手,于是女孩儿们默默起身,她们将这间和室中清理一空,长桌白舟和菜肴都被移出,连昂热手中的雪茄也暂为保管了起来,于是原本的宴席变成了肃杀的训练场。 与当年别无二致,只是人却都已经老了。 少女们缓缓步出了和室,将这个空间留给了曾经的师生,龙马家主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源稚生伸手按在了他的肩上。 “让犬山君和校长叙叙旧吧,我们在外面等。”源稚生略微有些出神,“犬山君,校长,还请克制一些。” “难免会流点血吧?”昂热舒展着身体,“不过出人命倒是不至于。” “这一点我和校长想的一样。” “总之,还请克制一些。”源稚生微微鞠躬。 资料似乎出了问题,虽然看起来剑拔弩张,但犬山家主和昂热之间却并非有着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 虽然在政治上不是很感冒,但是这些男人之间的情义源稚生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犬山家主似乎在心中怀有愤怒,但他和昂热校长之间的气氛别扭得像叛逆的孩子想要向家长证明自己有所成长一样。 龙马弦一郎鞠躬,宫本志雄也以点头作为回应。随后两位家主便和源稚生离开了这间和室。 和室的门再次被关上了,随着咔哒一声,这间和室中便只剩下了两位曾经的师徒相对而视。 “你老了不少啊,阿贺。”昂热重新打量起这位昔年的学生,声音有些感慨。 犬山贺今天穿着盛装的藏青色和服,留着黑白相间的短发,身体硬朗,剑眉飞扬。 虽说能从犬山贺的脸上看出年轻时的帅气,但比起昂热来就立刻高下立判了,这位绅士即使老了也是个帅老头。 “校长的风采倒是尤胜当年。” “别说场面话,你的心里大概在想为什么我这个老东西怎么还没有死吧?” 昂热轻笑了一下,“一别多年,也是该验收你进步程度的时候了。” “是。”犬山贺点头,“请校长见证我的决意吧。” 犬山贺缓缓弯腰,他的手已经按住了刀柄,这是居合的标准起手式。 曾经他在与路明非的切磋中失利而处于下风,但现在可并非切磋,可以尽情使用言灵。 经过多年砥砺的刹那,如今可以攀上何等的高峰? 是否足够从老师的手中夺回曾经的尊严?! 犬山贺收敛了任何的杀机,宝刀在出鞘之前总是宁静如死,可在出鞘的瞬间他就将会让所有人惊诧于这刀光。 这是居合的起手式,在犬山贺的心中早已烂熟于心,为此他已经挥洒了不知多少汗水。 大家都觉得犬山家主是日本风俗业顶点的男人,所以他大概过着夜夜笙歌的生活,身边从不缺美人也到处都是美人。 而且似乎真是这样,毕竟他的身边有那么多漂亮的干女儿。 但其实并非如此,犬山家主的每个晚上都是在挥刀中度过的,这个习惯由来已久,从他第一次握紧刀柄,想要重振犬山家的时候就开始了。 在日复一日的挥刀中他的刹那已经臻至完美,挥洒而出的汗水如同青葱的少年时代一同苦涩。 但犬山贺没能拔出这把刀,因为昂热已经动了,不过老绅士并未使用折刀。 而是徒手。 ——昂热挥拳打在犬山贺的脸上。 很难想象那是什么样的速度,昂热和犬山贺之间大概有十步的距离,但昂热似乎用一步就踏了过来。 在犬山贺的视角,他只觉得昂热突然之间便消失不见。 随后就挨了一拳。 这一拳极其狠辣,犬山贺被打得横飞出去,在第一时间他甚至还没有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随后是昂热的第二拳,这一拳的目标是缴械,犬山贺结实的腹肌上挨了一击,同时受击的是右手,鬼丸国纲脱手而出。 昂热一脚踢开那把斩鬼刀,犬山贺从混乱中回过神来,挣扎着想要开始他的反击,可昂热没有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他的拳脚如同疾风暴雨。 大家都说昂热校长是冷兵器的大师,仅靠一把折刀就能够杀掉次代种的存在,虽然卡塞尔学院剑道馆中有过一茬又一茬的高手,但昂热校长的名号永远是剑道上的第一。 但没人想到昂热对于打人也这么在行,他的拳脚功夫行云流水,就连揍人都显得赏心悦目。 拳脚接连落在犬山贺的身上,而犬山贺已经被打懵了,他原以为会和昂热来一场居合斩之间的较量,这位严厉的老师在从前总是要利用犬山贺的‘刹那’来锤炼自身的‘时间零’。 在犬山贺的设想中这次战斗应该是少年时代的延续才对。 可昂热蛮不讲理,他只是突然出手用拳头打上来,并且拳头快得就像他手中的折刀。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犬山贺身上,这位直到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家主现在却只剩下挨打的份,每次尝试组织起的反击都会被昂热第一时间截断,甚至连准备言灵施展刹那的机会都没有。 和少年时代几乎别无二致,已经老了的犬山贺被更老的昂热暴揍,区别只是用竹刀或者用拳头而已。 而在昂热的拳头之下,犬山贺所能做到的只是伸出胳膊护住脑袋,好让自己的脸看起来稍微体面一些。 “打架的时候就不要想着摆poss了,居合最重要的就是精简,可不是让你在那握着刀柄不动弹!” “太慢了太慢了,挨打的时候不要闭着眼睛!闭上眼睛还怎么格挡怎么反击?!把眼睛睁开,好好找我的拳头!” 一边被打一边被训斥实在是丢脸到家了,犬山贺用力睁大眼睛想要寻找昂热的拳头,凌厉的拳风呼啸而下,他勉力格挡,但昂热将拳换为肘击。 又是一记重击。昂热在下手时每一击都极有力道。 “护住要害!说了多少遍了脸不是要害,都这么老了还在想着脸蛋好看?!” 昂热大声训斥着犬山贺,与此同时手中的拳头也没有任何停歇,犬山贺只觉得被打得七荤八素,脑袋上又挨了一击后甚至眼冒金星起来。 这位老师的授课还未结束,至少此刻不会结束。 ———— 想象中的刀剑相击声并未出现,这间和室的隔音居然出乎意料的不错。 不过想到玉藻前所经营的其实是桃色产业,那么隔音发达似乎也说得过去。 源稚生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对极乐馆的进攻命令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但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犬山家主和昂热校长也已经在那间和室里呆了有六分钟之久,对于剑术高手来说六分钟已经足够决出胜负。 没有消息真是最坏的消息…… 源稚生有些略微的烦躁,但就在这时和室的门被打开了一线。 是昂热。 校长的额头有一些汗珠,似乎刚刚进行了一些有氧运动。 “来个姑娘照顾你们的家主,他的状态不太好。” 昂热顿了一下,“最好带上医疗箱。” 女孩儿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最终是名叫弥美和世津子的两位带着医疗箱进了和室。 昂热伸手拉上门,但两位女孩儿的惊呼还是透了出来。 “校长……?”源稚生皱眉。 “放心,只是一些皮外伤。”昂热伸手拍了拍肩膀,名为琴乃的女孩双手奉还了他的雪茄。 “我和阿贺聊了一点事情。当然,我也需要和你聊一点事情。”昂热叼起那支雪茄,同时从口袋中掏出火机。 “是关于校长接下来要开展的视察工作?”源稚生轻轻叹气,“家族目前确实不知道如何处置关于……的事情。” “没关系,我也知道你们处理不掉,所以我来了。” 昂热重新点燃了雪茄,他深吸了一口,吐出一股青色的烟雾。 “你可以把这个理解为售后服务,或者是老师对于学生的一点关怀。当然,这是强制性的。” 源稚生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位家主,随后缓缓摇头。 昂热的提议很有诱惑,但现在还不行,至少在需要处理猛鬼众的现在不行。 “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我需要和各位家主们重新商议这件事。” “作为领袖,有时候需要一点必要的独裁。你这些年的领袖生涯很不及格啊。”昂热微笑。 “多谢校长教诲,我会继续学习的。”源稚生点头。 “算了,正好我在东京还有一些熟人需要叙叙旧。”昂热打开手机,随手拨弄着屏幕,“时间不会太多,如果到时候你还没下定决心的话,我会强制接管。你也不想等那位皇帝再次苏醒的时候,将整个蛇岐八家变作她的军队吧。” “我会抓紧时间和各位家主商议的。” “那样最好不过。” 昂热转身,抬手敲了敲和室的门,“好了吗我亲爱的姑娘们?” 和室的门开了。出来的是额头上缠着绷带的犬山贺。 昂热结结实实的把他打了一顿,印象中的师徒重逢应该是用刀剑对决的,但拳脚碰撞真是闻所未闻。 甚至他还是第一次被昂热这样揍。 令人感慨。 “还行。”昂热点了点头,“以混血种的恢复能力几天就能康复了,虽然你已经是这么一把老骨头。” “校长倒是不减当年威风啊。”犬山贺喘着气。 “别这么阴阳怪气的,我当年可没有教你这个。”昂热伸手敲犬山贺的脑袋。 犬山贺嘶了一声,伸手捂住脑袋。 “好了,我带阿贺去找人叙叙旧,没什么异议吧?”昂热环视着四周。 “校长在东京还有熟人吗?” “当然,我……” 昂热顿了一下,他突然觉得源稚生这个学生有些莫名眼熟。 从长相上看源稚生是个颇为阴柔的美男子,但记忆中在日本还有一人有如此美貌。 只不过那位老友并不仅仅是阴柔,在阴柔的同时他兼并了妩媚的模样,与性格倒是格格不入。 “校长?” “没事。”昂热从回忆中回神,耸了耸肩,“不介意借我辆车吧?” 二百五十七章 旧友 大雨打在棚子上噼啪作响。小小的拉面摊倒也能算作遮风挡雨。 今天晚上大概不会有什么客人来了,不过越师傅习惯在这里拖沓一点时间。 居酒屋已经很久没有去过,或者说这么早回家也没有事做,所以越师傅会在这里看会儿碟片。 在汤锅上方挂着一个14寸小彩电,架子上整整齐齐的码着旧光碟,有特摄剧也有av。 越师傅伸了个懒腰,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用手指拂过那些旧光碟,神情专注得像是皇帝在选侍寝的妃子。 在越师傅的手指划过第四张光碟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跑车出现在了长街的尽头,行驶时溅起高高的水花。 开跑车的人大概不会来这里吃拉面,但这条破败的长街上除了拉面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越师傅眯着眼睛去看车中的人,他的视力很好,隔着两个街区都能够看到远方树枝上的麻雀。 跑车悄然停靠在了路边,看样子来人确实是来吃拉面的。 雨刷不断扫落前窗的雨水,在雨刷又一次扫动后越师傅看清了里面的车主和乘客。 两个老人,司机留着黑白相间的短发,穿着藏青色的和服,在他的脑袋上缠了一圈绷带,从颜色上看还很新。 副驾驶上的老人头发全部都白了,他穿着黑色西装,领结则是玫瑰红的颜色,这么骚包的人实在不像是会在下着雨的深夜里去拉面车上吃宵夜的人。 在看清车上的人后越师傅有约一秒的停顿,随后他开始着手收拾东西准备打烊。 雨夜里出摊实在是太不安全了,这种情况下还是早点回家看av比较好。 但他刚关掉小灯时,那位乘客已经坐在了长椅上。 “来碗面。”昂热伸手敲了敲桌子。 “打烊了打烊了,最近东京有杀人案,我得收摊回家睡觉了。”越师傅没什么好气。 “开什么国际玩笑,有什么杀人凶手会来杀开拉面摊的老头子?再说他杀得掉你吗?” 昂热伸手敲打桌面,“我连宵夜都没吃,直接就来找你了。来碗面。” “你这么说我就会给你面子吗?!” “你今天不卖给我,我明天也会接着来的。浪费的是你的时间又不是我的。” “昂热你这辈子就是个混蛋!”越师傅气的拍案板,“吃什么?” “你拿手什么就做什么吧,我入乡随俗。”昂热笑着耸肩。 “你入个头的乡!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就准没有什么好事发生!”越师傅愤愤地把面投进汤锅,“而且我还要做拉面给你吃!六十多年不见,你能变得有礼貌点么?” “蛇岐八家的代理家长亲自来接的我,带了一整个豪车的车队,阿贺只是区区一个家主,却在涩谷最豪华的俱乐部给我设宴接风,放眼望去全是漂亮姑娘,每走一步都要担心会不会被美少女的小腿绊倒。” 昂热深深叹气,“可我来你这边吃拉面居然还要掏钱,你这黑道至尊混得也太潦倒了点吧?” “只是从前的黑道至尊,现在只是区区拉面师傅,不过也有人叫我拉面仙人。” 越师傅也叹气,“拉了六十年的面,按理说也确实该晋入仙人境界了。可是他们混了六十年黑道,也没有变成什么黑道仙人啊。” “混了六十年黑道没死都算够的了,还谈什么晋升仙人。” 昂热给自己倒了杯清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犬山贺那家伙不来吃碗面吗?应该是他把我的底透给你的?” “来之前跟阿贺打了一架,他有点破相,好像不是很愿意下来。” “都这么大的人了你还揍他?”越师傅挑眉。 “学生不听话就要教训,学生想造反就得出拳。” 昂热耸肩,“倒是你们,不是和中国学习文化吗?怎么连基本的尊师重道都学不明白,净是想和我们作对?” “你是他们的老师,又不是我的,他们想和你作对可不干我的事儿。” 越师傅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而我的那些老师们也不怎么值得尊。” “我倒是忘了。”昂热伸手挠了挠脑袋,“你是日本的影子天皇,负责教导你的老师都是些战犯。” “说什么影子天皇不影子天皇的,别人所想出的头衔都是虚假的,染着污血的所谓荣耀更是罪业……我很抱歉。” “……我也很想接受你的道歉。但很可惜。” 越师傅不再说话了,他深深的叹气,随后伸手握住悬挂在胸前的十字架项链,轻声开口仿佛在进行某种祷告。 昂热也不说话,他安静的小口小口喝酒,同时听到了这位拉面师傅的轻声祷告。 “你当懊悔你这罪恶,祈求主,或者你心里的意念可得赦免……” 小火烧着骨汤发出咕嘟咕嘟声,雨滴打落在小车的棚顶,昂热小口喝酒时发出酒液流动的声音。 越师傅安静的祷告。 他的面前是散发着浓厚香味的骨汤,由小火缓缓的烧着,面对食物时人总是会想起温暖美好的事情。 越师傅安静的祈祷着,他的前身被灯光映亮,身后长长的影子没入浓黑的雨夜。 昂热将杯中的酒喝净了,于是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祷告的时候会变得稍微舒服一点吗?” “我不知道。”越师傅诚恳的摇头,他明明还穿着拉面师傅的粗布衣服,但整个人却遥远得像独立山巅,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烟火气。 “我究竟是怎么信仰神的?这件事连我都忘记了。周末的时候我会去社区的教堂里做义工,我现在是社区教堂的兼职牧师,有时整个下午都坐在教堂里,看着太阳渐渐西沉。可我还是忘记了,究竟是怎样才去信仰神的。” “这一点我想我也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并不是天主教徒。” 昂热笑笑,“况且连你自己也想不清楚。” “算啦,说这些没有意义。倒是你怎么又到日本来了,我的那些不肖子孙又给你惹出什么事了?”越师傅搅拌汤锅。 “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昂热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神要苏醒了。” 越师傅愣住了。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还有你怎么知道的?!” “这话再明白不过了吧?神马上就要在日本苏醒,或者我该称呼她为白王?”昂热顿了一下,“至于我为何知情这件事倒是说来话长,懒得讲给你听了。” “可神不可能这么苏醒!” 这位拉面师傅的表情狰狞了起来,“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从你的那些不肖子孙那里。你那些逆子逆孙很大一部分人都在做梦,就在前段时间。” “做梦和神有什么关系?就连我现在都还在做春梦。” “别急,听我慢慢讲,你做春梦是因为你本质上还是个色狼老头儿,但你的孩子们做梦是因为受到了神的感召。” 昂热的眼神有些复杂,“他们做着内容完全相同的梦境,蛇岐八家中血统级别在b以下的人无一幸免,都是在一片一望无际的冰原上跋涉,向着一道通天般的铜柱前进,队伍狂热虔诚,如同在进行朝圣。” “……这是白王被行刑的场景。” 越师傅的额头上缓缓淌下汗水,“冰原是黑王为白王设立的处刑地,黑色的皇帝冻结了一片海来作为白王的死地。在那处冰原上没有任何生机,一切生物都畏惧地远离,连鱼群的洄游都要改道。 “铜柱是白王受缚的绞刑架,而那些朝圣的队伍就是最初的白王血裔!是他们深入了白王的处刑地,从而得到了皇帝的遗产作为馈赠……而这就是白王血裔的由来!” “梦做到这个份上,我想你也该清楚了吧?” “是白王的感召没错,她诱惑着白王血裔们再一次进行朝拜!”越师傅用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还有没有更具体的细节?!” “当然有,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到日本来的。两天前白王的感召似乎更近一步,蛇岐八家中有一大部分的专员都陷入了沉睡的状态,更有一些人甚至直接出现了梦游的症状,或者说直接被白王直接操控了精神。蛇岐八家一度陷入了瘫痪的状态,整个事件持续了约一个多小时。” “外显的精神已经足够操控血统较低的血裔,这证明白之王的力量也在日渐强盛,或者干脆就是即将苏醒的预兆。她是精神世界的皇帝,做到这些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越师傅咽了口唾沫,“我说昂热,密党能搞来核武器吗?” “开什么国际玩笑,就算能搞来核武器,你能够找到白王的具体坐标吗?” 昂热没什么好气,“况且我们甚至还不知道白王究竟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万一这位精神世界的皇帝没有实体,那我们是不是得陆沉掉整个日本来阻止她?” “如果能做到的话也不是不行……” “问题就在于做不到啊。”昂热扶额,“我能想到的办法是往板块交界处丢一些炸弹好引发地震,或者海底滑坡之类的。但就算这样也不可能解决整个日本吧?” “那么用言灵来尝试呢?” “你还真考虑起来了?!”昂热咋舌,“要陆沉掉整个日本,就算是莱茵那种级别的言灵也不能做到吧?而且你这家伙好歹也曾经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拿出点守土有责的气概来行吗?” “守土也得能守住才行啊。”越师傅一脸为难,“难道说昂热你已经想到对付白王的好办法了吗?” “没有。”昂热叹气,“我做了所有能做的准备,但说真的,没什么信心。” “那你还要来日本?!”越师傅惊了,“如果我是你的话,就跑回欧洲享受最后的人生了,去剑桥回忆回忆青春时代什么的,反正没有孩子也不会有牵挂,来日本送死又是何苦?” “可我是密党的领袖啊,我不来谁来?”昂热笑笑。 “算了,反正我是得准备收拾细软跑路了。”越师傅哼哼,“你不怕死可我还想活呢。” “跑路?白王复活之后跑去哪里都不好使吧。干脆和我一起在日本把她解决掉如何呢?” “那种东西可不是你轻描淡写说两句话就能解决掉的啊。相信你能把白王做掉,我还不如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奥特曼来搞定白王。” “那你呢?你这个皇不在这里帮忙出力,又准备跑路到哪?”昂热皱眉。 “我当然是去法国了。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纯正的日本人。”越师傅叹气。 “只知道一点。说起来你为什么会从蛇岐八家里跑出来?安心当你的黑道至尊不好吗?” “犬山贺那家伙没跟你讲吗?”越师傅愣了一下。 “他没告诉我,只是带我来了这里。” 昂热叹了口气,他掀起幌子看着雨中的小街,幽幽的开口。 “这地方的变化真不大,整个日本黑道都没想到,六十年前你喜欢在这条街上瞎混,六十年后你其实还住在这里,只是变成了一个拉面师傅……不跟我说说你这位末代皇帝的故事吗?” “我愿意在这儿呆着就在这儿呆着,再说日本黑道里知道我的人也都死得差不多了。” 越师傅皱眉,“感谢你带来的关于白王的情报,这只会让我下定决心跑路,但是今晚可没有讲故事环节。” “我只是提醒你还欠着阿贺的人情,阿贺是我的学生,那么四舍五入你就是欠了我的人情。”昂热懒洋洋的开口,“我也不要求你来助阵作为回报了,只听你讲个故事应该不算过分吧?” “什么人情不人情的?”越师傅有些懵,“我在这里老老实实卖了六十年的拉面,怎么会欠他的人情?” “这么好的地段里怎么会保留这样一条老街?它本来应该被开发成高楼大厦才对。” 昂热握着手中的酒杯,“六十多年以来这条街的地权就没有发生过变化,土地的持有人是上衫越,已经拖欠几十年的土地税。它没有被政府收走只是因为阿贺私下里帮你把土地税给补上了,否则你连在这条街上卖拉面的权利都没有。” 越师傅沉默了一会儿,他眯起眼睛去看路边的跑车。 “只能说他多管闲事……” “这么嘴硬就没什么意思了。只是听你讲个故事而已,又不要求你带着刀来助战。” “行吧行吧。”上杉越叹气。 雨势更大,雨点噼里啪啦的打下来,这样的雨夜中适合听故事。 “那我就开始说了——关于日本历史上最后一个‘皇’的故事。” 二百五十八章 红莲 大阪的深山中,极乐馆。 所有的通道都已经被封死了,今晚下着瓢泼大雨,但这并不影响家族原定的计划。 蛇岐八家调集了十二辆油罐车,几十吨燃油从山坡上倾泻而下,就算在雨天里也没关系,要让这里化为白地甚至只需要一枚小小的烟蒂。 从赌客到荷官,所有人都往外逃,连警卫都不例外,极乐馆自认固若金汤的防御瞬间就土崩瓦解。 对猛鬼众的劝降也在进行,虽说家族已经决心解决掉这些可能会在白王复苏时成为隐患的同胞,但实际上在具体行动时还是考虑到了劝降的点子。 决心反抗的鬼会被执行局干脆的抹杀,风魔家的忍者也参与到了逮捕和暗杀鬼的工作当中,两者做起事来都干净利落。 鬼的尸体会被浇筑进水泥桩里,打入海底组成整齐的阵列。蛇岐八家的丸山建造所将会牵头出面,在那片填海而成的土地上建造一所神社来超度亡者。 而放弃反抗的鬼将被监禁。蛇岐八家在全国范围内的深山中都有着监狱和所谓的疗养院来收容他们。 家族劝降的话术也很坦诚:岩流研究所正在寻找稳定甚至逆转血统的办法。 这话自然没有人信,因为自古以来鬼就是不可逆的,堕落的混血种就是堕落的混血种,血统上的缺陷先天注定,无法通过后天的努力去改变。 但蛇岐八家拿出了最鲜活的例子,那就是曾经身为鬼的樱井明,这位鬼自从被查出血统缺陷后便被送入了神户山中的‘关爱学校’,按理说也会在这学校里呆上至少半辈子。 可他的血统不知为何居然突然稳定,完全没有一丝缺陷可言,由鬼转化为了正常的混血种。 而且这并非唯一的案例,另一个案例就是上杉家主,她的血统也仿佛是在突然之间一夜好转。 上杉家主的血统只有少数的几位家主知道,当然不能够对猛鬼众讲明,但这至少说明樱井明的血统好转绝不是个例,将鬼转变为正常混血种的方法是绝对存在的。 岩流研究所备受鼓舞,正在一鼓作气想要攻克血统缺陷上的难关。 于是对猛鬼众的劝降也顺利了起来,负责前去劝降的执行局专员们对着家徽发起毒誓,说绝对会找到逆转血统的办法,况且樱井明的档案在家族中也不算秘密。 由此,虽然猛鬼众中的鬼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徒,却也有不少鬼转而投向了蛇岐八家的一边,甘心去深山的监牢中接受囚禁。 蛇岐八家用雷霆手段对大阪发起了冲击,这里是猛鬼众的基地和老巢,只要拿下这里就相当于拿下了猛鬼众。 愿意放下武器的鬼就会被送进监牢之中,祈祷着言流研究所能够早日找到逆转血统的办法,而质意反抗的鬼则会变作水泥桩中的尸体,由家族中的僧侣来诵经超度。 而且受到攻击的不仅仅是大阪一处,蛇岐八家的暴力在短短的两天之内席卷了整个日本。 但就算这样也不能够宣布猛鬼众的死亡,因为极乐馆还在。 好在极乐馆存在不了多久了。最多也多不过今晚。 极乐馆的陷落将是这场黑道战争中的标志性事件。 就在今夜。 ———— “执行专员失踪了也没关系嘛?”风间琉璃微笑。 “这么多人呢,就算清点人手也是个麻烦事儿,等我们干完这一票他们也未免能全部点清。”路明非伸了个懒腰,“围攻极乐馆是个大手笔啊,一时半会儿肯定拿不下来。” “是。”风间琉璃点头表示认可,“而等到他们结束这些事情之后……” “我们也就结活儿。”路明非笑。 风间琉璃也笑,他的手中提着绯色的长刀,继续往前走。 执行局在出山的路口设了路障,那些从极乐馆中逃离的车都将被稽查,山路上也有持枪的人巡逻。无关的人可以自由离开,但名单上的人将被逮捕。 其中有三个的名字。 “王将:未知”,“龙王:未知”和“龙马:未知”。 实在巧得很,路明非此刻正和龙王和龙马在一起,这大概可以算作是叛逃的行为,但如今的机会也千载难逢。 猛鬼众遭遇重创,身为王将的赫尔佐格或许会亲自验收幸存下来的精锐。 虽然这老登在上次吃亏后已经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这么好的机会路明非实在不忍心放过。 在极乐馆的地下有着直接通向山外的秘密通道,这通道早在极乐馆建成的那天起就已经在筹备。 狡兔三窟的道理,赫尔佐格这种人绝对最忠诚的执行者。 地道中一片黑暗,樱井小暮摁亮了手电,一道冷色的光柱在漆黑中刺出去。 像是一把剑。 风间琉璃兴奋的想道。 冲王将出剑的机会并不多,所以他必须得把握住才行。 “这位龙马小姐是自己人吧?”路明非问。 “小暮值得信任。”风间琉璃点头。 樱井小暮微微躬身。 “只是确认一下。”路明非有些不好意思。 “无妨,路君也是为了能够成功。”樱井小暮轻声开口。 “嗯,总之蛇岐八家那边还有一点时间才会开始总攻。” “而在他们彻底清理干净战场、发现这条地道之前,我们要把王将杀死。”风间琉璃冷声。 “对,不然不光我们这边麻烦,要是我被逮到的话就按叛徒罪处理了。” “大概是在发现我失踪之前。”路明非皱眉,“不过按时间来讲,校长现在也该到日本了……蛇岐八家那边应该会很伤脑筋才对。” “希尔伯特·让·昂热?” “喔,校长的知名度还真高。”路明非挠脑袋。 “他的大名,只要是混血种就都会或多或少的知道吧。” “倒也是。” 路明非顿了一下,他倒是没有说源稚生去接机的事情,不过也幸好源稚生去接机了,否则这位执行局局长应该会坐镇极乐馆。 而风间琉璃这死兄控知道后大概会硬要去见一面。 见一面就免不掉打起来,打起来就免不了费时间。 费时间…… 费时间就坏事儿了。 “王将亲自带队的几率有多大?”路明非又问。 “极乐馆这边是猛鬼众最重要的资金来源,他对这里还是很上心的。我不敢保证他一定会来,但可能性很大。” “算了,至少也该是个影武者。”路明非笑了一下,“而且他总不可能一直躲在幕后吧?蛇岐八家都这样骑脸了,我觉得他至少也会找你们这些领头的开下会,做一下反击的计划之类的。” “有道理……王将是个习惯于掌控局面的人,在失去橘政宗这个身份的情况下遭受如此重创,而他又无法掌握蛇岐八家方面的情况,一会更看重猛鬼众这边。” “就是这样,而只要他沉不住气,就会露出破绽。”路明非欣慰的总结。 “路君……”风间琉璃眼神复杂。 “你这表情是干嘛,你不会要说我的眼睛里有狮子吧?”路明非开玩笑。 “你怎么知道?!”风间琉璃有些吃惊,“我确实觉得路君的眼神很凶狠,虽然平时看起来有些怯懦,但里面存在着狮子般的威严。” 路明非心说妈的都重新活了一遍了居然还是没有绕过这一茬,还有这辈子哥们不说神挡杀神至少也是龙挡杀龙,你说哥们眼睛里怯懦又是闹哪样? 这也怯懦啊?! 路明非颇为无奈的摆手,“别夸啊,我这人不经夸的,什么狮子老虎的,我自己什么眼神我知道。” “路兄太谦虚了。”风间琉璃叹气。 风间琉璃回想起路明非在梦境中的表现来,按时间来算也已经过去很久。 不得不承认的是,那由梦貘所构筑的梦境是绝对的噩梦。 但路明非的凶狠震惊了风间琉璃,同样是孱弱的身体,但这个男孩的眼神凶狠得如同久远的厉鬼归来。 说是狮子的眼神…… 其实应该是恶鬼的眼神才对吧? 风间琉璃听说过拍恐怖片时的办法,那就是用温和的事物或者人作为反差。 举例而言,鬼片中大部分都是用女鬼而少有男鬼,因为女性一般是美丽和温软的代名词,但化身厉鬼之后却更让人害怕。 同理的还有代表着新生的婴儿,鬼婴的恐怖也在于和婴儿活泼朝气的反差感。 相反的是,你绝对很难在鬼片中看到壮汉鬼。 路明非也是这样的,虽然他在梦境中完全是个孱弱的普通人,但他的表现在整场梦貘之中是最让人胆寒的。 分明只是用普通人的身躯,却做到了那样的事情,就好像真的有恶鬼附身一样。 风间琉璃有些害怕他。 但好在现在并不需要害怕,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盟友关系。 况且—— 只有用这样的恶鬼,才能打败另一头恶鬼,不是吗? 二百八十九章 暗棋(其之一) 源氏重工专员失控事件当日。(两天前) 涩谷区的一间酒吧里人声鼎沸,换做平日可能不会有这样的盛况,因为这家酒吧紧紧临着玉藻前俱乐部。 东京最大的美少女俱乐部,风俗业中的顶点之作。 虽说这间酒吧主打的就是偏风俗业的高端酒会,但可惜玉藻前本身就是最高端的风俗业俱乐部。 生意日渐惨淡,酒吧老板正在合计着换个地方重振旗鼓,或者干脆去联系据说掌管着风俗业的黑帮拜一拜码头。 但今晚他惊奇的发现生意居然意外的不错。 顾客盈门让老板不由生出了“或许还有救”的想法,但紧随其后他就了解了为何今日会有如此客流量。 ——今晚玉藻前俱乐部停业装修。 ———— 迷离的氛围灯闪烁出暧昧的光,英俊的男子靠在沙发上饮酒。 在喝到第二杯的时候他停住了,因为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家伙坐在了他的身旁。 一个老男人,脸上戴着黑色的口罩,架着一副做工精巧的金丝边眼镜。 “你好。” 在男子准备逐客之前反倒是这个老头儿先开口了。 他的笑容似乎可以穿透口罩,“没想到您真的在这种经营风俗业的地方。” “你是谁?”男人笑了,“从哪知道我的?” “我的名字是赫尔佐格,我来和您合作。” 这份自报家门的爽快让男人也颇有些好奇,但他还是忍俊不禁。 “合作?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知道一点点。” 赫尔佐格轻轻拍掌,立刻有一个西装男走上前来,恭敬的向赫尔佐格递出了一个档案袋。 赫尔佐格伸手接过,“您好像是最近来到日本。” “是又怎么?”男子笑问。 “一年前您隐居在北非地区,后来您到了马达加斯加,越过印度洋去澳大利亚。 “在澳大利亚的中心沙漠地带您住了不少时间,后来还是到了北部,跟着一场风暴、或者被那场风暴追着去到了印度尼西亚,而为了摆脱那场风暴您继续往上走…… “往上走能够走到哪里去呢?在思考后您似乎做出了决定,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感召,或许是灵机一动。” 赫尔佐格一拍掌,“总之您到了日本。” 男人的笑容停住了,他接过赫尔佐格递过来的档案袋,用修长的十指撕出一个开口。 里面装着的都是男人的照片,从各种监控设备中得到的。 在照片上他穿着当地民族的服饰,不过每个照片上都有风格迥异的漂亮女人在他身边。 男人自认为融入的很好,一路以来都能跟当地人打成一片,和当地的漂亮女性深入交流。 但现在看来有什么人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在监视自己,除了他的那位伯父以外的人。 “东京是个很适合藏起来的城市啊。” 赫尔佐格深沉的叹气,“这里有很多人,人多的地方出现俊男或者丑男都不意外,您来这里倒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宙斯先生。” 这个古希腊神王的名字让男人顿了一下。 “弑父的霸主。”赫尔佐格耸肩,“原来传说故事是真的,您总是下凡钓漂亮女人。” “我来这里只是因为玉藻前休业。” 宙斯并未反驳这个名号,“还有,不仅是漂亮女人,漂亮的男人我也一样可以。” “真巧,我们这里不仅有漂亮女人,也有漂亮男人。” 赫尔佐格又递去两张照片,上面分别是风间琉璃与樱井小暮。 棋子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如果能够作为交换的砝码,也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舍弃。 宙斯并没有去看那两张照片,他将照片扣在了桌上。 “你的身份。” “猛鬼众中的王将。”赫尔佐格仍是微笑,“日本的混血种家族是蛇岐八家,猛鬼众则是这个家族的影子。我是影子中的首领。” “我对混血种家族的纠纷不感兴趣,你找错人了。” “别着急拒绝,我说这个只是为了让您确信我不是什么好人。” 赫尔佐格循循善诱,“您已经被您的伯父追杀许久了吧?” 宙斯眯起了眼睛,同时绷紧了身体,像是即将暴起的猛虎。 就连之前赫尔佐格道出他的名讳时,他都没有如此反应。 “不要激动,我是来和您合作的。” “合作?” 宙斯笑了,他又一次打量了一遍面前的这个老男人,“合作的前提,是你身上有我能够需要的东西。” “我的两位美人不行吗?我敢担保她们不会比玉藻前中的姑娘差,也一定会对您的胃口。” “如果你是来当拉皮条的话,那我想我们的谈话现在就可以结束了。” “开个玩笑。” 赫尔佐格停顿了一下,“有一个摆脱追杀的机会。” “凭你?” 宙斯简直忍俊不禁了。 “当然不是凭我,而是凭借我所效忠的力量。” 赫尔佐格取下了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他眸子中的金色升腾涌动,那炽热的程度简直不像混血种。 外显的力量让宙斯完全呆住了,他能够感受到这个老男人身上的血统。 ——非常不纯洁,赫尔佐格的本身十分孱弱,血统可以用普普通通来形容,而那些力量来自第二种血统。 龙类都是黑王血裔,第二种血统只能是白王的。 “你好像很惊讶?说起来,玉藻前是蛇岐八家的产业,其中应该有不少的混血种才对。” 赫尔佐格耸了耸肩,“此前你居然没有发觉到日本混血种的血统吗?” “……白王血裔?居然到现在还有白王一脉的分支?” “嗯。”赫尔佐格鼓掌,“回答正确,的确是白王血裔。脑袋不算太笨。” “还自大起来了?”宙斯不屑的摇了摇头,“混血种又能做到什么?” “混血种?” 赫尔佐格笑了起来,“你见过我这样的混血种?” “你原本的血统是黑王一脉,但如今你的血脉几乎被完全替换成了白王的血。” 宙斯眯起了眼睛,“但你仍旧是混血种,没有迈过龙类的那道线……历史上从未有人能够突破这个屏障,你也不会例外。” “那么我为什么会身怀两种血统呢?”赫尔佐格笑着反问。 “……洛基?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解释了,但就算是两种血脉相加,也不可能凭空造出龙类来。” “我并非现任的洛基,也没有借助现任洛基的力量改造身体。” 赫尔佐格摇头,“我之所以得到这样的力量,是因为一位比你更加伟大的存在——你对白王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宙斯的手指缓缓打着拍子,他紧张的思考着赫尔佐格话中的信息。 这个老头一开始用的是敬语,但在摊牌之后却突然转换了称呼。 被人找到实在是有些出乎宙斯的意料,但说真的,宙斯真的不担心这个。 哪怕强如奥丁一直以来都没能把这条命取走,更遑论区区混血种了。 宙斯打定主意。 “我认可你有与我合作的资格,但在那之前我有一个问题——你是什么东西?” “这个话题,可以在我们展开合作后详谈。” 赫尔佐格重新戴上眼镜,他从桌上拿起照片,重新塞进宙斯的手里。 “这是报酬?” “不,一点小小的见面礼。” 赫尔佐格轻拍宙斯的肩膀,“就在这些天吧。我们好好谈论一下如何重新规划世界。” 二百九十章 最后的皇帝 昂热喝干了杯中的清酒,在这样的雨夜里听故事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是故事悲伤了点。 上杉越收拾着昂热的拉面碗,在这个时候他看起来完全是个拉面师傅了。 “所以你真的打算跑去法国?”昂热挑眉。 “我已经是个老东西啦,昂热。”上杉越叹气,“这样的老东西应该找个地方安度余生。” “有白王这样的怪物,只要你还在这颗星球上就不可能安度余生的。你的身体里流淌着它的血。” “在那之前能活一天是一天。”上杉越皱眉,“倒是你,在这个时候来日本做什么?” “我来送死啊。无非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况且来送死的也不只有我一个。”昂热颇有些自得的开口。 “带着你的那些徒子徒孙来打一场必输的仗吗?” 上杉越苦着脸,“昂热,你虽然是个混蛋,但比我这个罪人强太多了。所以你不应该来送死的。” “首先我不止带了我的徒子徒孙,其次我并不是来送死。” 昂热打了个哈欠,这些天他其实没睡过什么好觉,到现在难免有点困。 吃了拉面使他感到暖和很多,虽然现在不是适合犯困的时候,但昂热还是有点困。 “我看不出你有什么赢的机会。或者说你们搞到了什么新的炼金导弹?” “倒是有个炼金术造物。” “是什么?”上杉越问。 “一顶王冠,不过比较适合我这种街头混混戴。你这位旧的影皇还是算了吧。”昂热笑笑。 “别说的这么邪乎,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上杉越追问。 “你都不打算助战,还在这里问东问西做什么?”昂热没什么好气。 “我对日本这地方没什么感情,但对这条街还算有一点。” 上杉越挠头,“而且我怎么觉得你这老混蛋是来和我告别的呢?” “阿贺说你没死的时候我也很惊讶。不过考虑到你刚刚讲述的荒唐的青年时代,我就不求着你来助战了。” 昂热微眯着眼睛,“虽然这话有点伤人。但你这种罪人,不会真的想上天堂吧……就算逃去法国,也没有用的。” “我知道,我知道。” 上杉越的脸上显露出苦相,“我知道我身上的罪这辈子都没办法赎清,我也知道连上帝都救不了我。所以我才说你只是混蛋而我是罪人——我自己知道。” 昂热默默睁开眼睛,面前的老拉面师傅似乎还沉浸在之前讲述的故事中。 作为日本的影子天皇,上杉越在二战中占据了极其重要的地位。 可能他在战争和政治上是一个稚嫩而被蒙蔽的孩子,但是这无法改变他是一个罪人的事实、或许还是最大的一个罪人。 那么多无辜的人都在不正义的战争中死去了,都是他的错。 “我没有用语言伤害你的意思。”昂热叹气。 “我知道,这点攻击性对你来说就像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眼神,比起折刀来还差得太远。你只是习惯了这么说话。” 上杉越垂着头,“我真的很抱歉,昂热。如果你早来几年的话,我或许会跟你一块儿和白王那种东西干上一架,但现在不行,我已经不是黑道大家长也不是什么影子皇帝,我是……” “拉面师傅。” 昂热替上杉越做出了回答,在困意上涌时他忽然觉得上杉越的眉目和某人有些相像。 但已经不甚明晰的脑袋让昂热想不明白这么复杂的问题。 “就是这样。”上杉越露出无奈的笑容,“谢谢你带来的情报,其实我还有个必须要去的地方,但一直没能下定决心……不过我现在决定了,今晚就动身。” “法国吗?你母亲曾经呆过的那座教堂?” “不告诉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 “因为我不想被你这个混蛋念叨。”上杉越诚恳的开口。 “算了算了,我不该指望一个拉面师傅能有什么觉悟。但我要提醒的你的事情是,我觉得世界上没有哪一座教堂、甚至哪一个神能够赦免你的罪过。” 昂热突然趴在了拉面小车的木板上,“我有点困,小睡一觉。” “不要用你的西装趴上来啊。”上杉越有些无奈,“而且我要收摊回家了,等我在家里收拾完东西就动身出国。今天晚上就走。” “耽误你一点时间,其他地方我睡着不安稳。” 昂热头也不抬,“别嚷嚷了,你这个影皇就肩负起最后一个任务,好好让我安心睡上一觉。这事儿完了之后你愿意死在哪个十字架上我都管不着。” “整个日本谁能动你?!白王醒来之前你才是日本最牛逼的角色好吗?可为什么非得是在我这儿,阿贺那小子不行吗?” “别吵。” “而且为什么会有西装老头儿趴在拉面摊上睡觉啊,我说……” 昂热没有回答,他已经轻轻的打鼾了。 这两天昂热可以用马不停蹄来形容,就算再怎么被当做超人,但他其实也只是一个老头儿而已。 自从前几天透支了时间零后,他还没怎么像样的休息过。 ‘康斯坦丁之血’那次之后,昂热在病床上躺了一周的时间,而这次在拍卖行里的透支程度比起那次只强不弱。 是弗拉梅尔导师强行用药物把他的状态提了回来,不然昂热还应该再休息至少四天才能来日本。 妥妥的透支生命来奋战在屠龙战场的第一线。 “他妈的,昂热你这辈子都是一个混蛋。” 上杉越叹了口气,就在这时,昂热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por una cabeza》的旋律在雨夜中响了起来。 上杉越等了一会儿,寄希望于这通电话能够将昂热吵醒,这样他就能直接收摊回家。 有个地方他得去一趟,至少在这辈子结束之前。 在听昂热说白王快要苏醒之后,上杉越一刻也不想耽搁。 手机铃声伴随着夜雨响个不停,上杉越期待着昂热下一秒就会被铃声吵醒,但昂热很不配合的轻声打着鼾。 “他妈的搞得我好像是什么公寓保安一样!” 上杉越愤愤的骂了一句,随后从昂热的口袋中拿出手机接通。 “喂!老混蛋已经睡得跟猪一样了,不管你是他的学生也好情妇也好,等他睡醒再打回来好了。” 上杉越的语气充满不耐烦,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准备挂断,但是这时对方也开了口。 二百九十一章 战前动员 热闹非凡。 名为高天原的牛郎店可谓是东京牛郎店里的顶点。 虽然今晚它所迎来的客人有些奇怪。 贵宾包间中。 “所以我们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召开作战会议?” 汉高有些不悦的喝了一口高脚杯中的香槟。 穿着暴露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们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作为一个打着硬汉标签的牛仔,汉高对这场面感到有些反胃。 “年轻人们喜欢这地方,再说也不是非得去夜店,总得寻找点新鲜不是?”弗拉梅尔导师有些高兴的接过话茬。 “既然喜欢这地方,那你刚刚去干嘛了?难道是出去吐了?”汉高挑眉问道。 他对另一位牛仔并无什么好感,同理弗拉梅尔导师亦是如此。 但这地方简直可以用群魔缭乱来形容,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牛郎们简直分不清性别。 除了牛仔外怕是没有什么正常的男人了。 “我刚刚出去联系了一下昂热,不过那家伙在拉面摊上睡着了。”弗拉梅尔导师的笑容轻松了许多。 “透支时间零对他来说还是太勉强了。”汉高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水,又起身去给自己开了一瓶香槟。 汉高扶了扶鼻梁上的玳瑁眼镜,在这场景下他居然有些怀念起昂热来。 至少如果是昂热来确认地点的话,他们此刻大概不会在这么胡闹的地方召开作战会议。 而一想到这个作战会议甚至是针对白王而召开的,汉高就有一种人类文明果然还是没救了的想法。 加图索家的少爷戴着耳机,正在一本正经的说些什么,同时用铅笔在一张地图上写写画画。 正是这位少爷敲定了以牛郎店作为召开作战会议的地点,难为他在这种环境中也能不苟言笑的貌似在做正事。 反倒是这位少爷的女朋友在人群中玩得开心,叫做诺诺的女孩儿罕见的拥有一头红色的长发,她在花枝招展的男人们当中大声呼笑。 倒是符合汉高对卡塞尔学院的一贯看法,这地方就是出疯子的。 包间的门被推开了,芬格尔领着另一个黑色短发的姑娘走了进来,再身后是一个黑发黑眼的男孩。 “苏茜!”正在人群中疯玩的诺诺朝着门口扑去,一把搂住了自己的闺蜜。 “真疯呐丫头!”苏茜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这群魔乱舞的情况让她也有些发愣,“凯撒居然同意你来这种地方?” “就是他定的地方咯,走啊丫头,跳舞啊跳舞。”诺诺拉着苏茜直奔舞池。 苏茜朝弗拉梅尔导师望了一眼,但后者点了点头表示没事。 于是诺诺顺利的拉着苏茜进了场,疯子增加到两个。 “真有够疯啊。”芬格尔啧啧感慨,“这么搞真的没问题吗?我听说组织召唤我是为了搞定白王来着?” “负责召唤你的人现在在拉面摊上睡觉,没人主持会议还开个头的作战讨论。”弗拉梅尔导师站了起来,他张开双臂朝芬格尔走去。 “这里不是还有你们两个老东西吗?”芬格尔双手抱胸作娇羞状,“还有不要这么热情好吗?” “昂热才是主力,最重要的东西在他手里,他要是不在我们全部都是龙王的小菜。” 弗拉梅尔导师的怀抱越来越近了,芬格尔一脸贱样的欲拒还迎,但弗拉梅尔导师绕过了他,而是去拥抱了门口的那个男生。 “哦!小常,能够看到你真是再好不过了。”弗拉梅尔导师发出欢快的声音,随后松开了这个怀抱,“你爹死了吗?” “喂喂喂,你的攻击性未免有些太高了点吧?”芬格尔惊了一下。 “还没。”小常面色如常,看样子对弗拉梅尔导师的不靠谱已经习惯。 “那还真是可惜,哦,我的意思是可喜。”弗拉梅尔导师挠头,“常山能有你这么个儿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话怎么说?”小常皱眉。 “几年时间不见,你的脸越来越严肃了,这表情和常山一点都不像。” 弗拉梅尔导师叹气,“你爹呢?” “他负责运送工作。”小常神色如常。 “嗯,那正好。让天骄跟他一起行动好了。”弗拉梅尔导师点头,“坐下喝几杯吧,昂热那个老东西还没有来。” “我的意思。”汉高开口,“也不一定非得等昂热来。干脆我们直接冲进蛇歧八家好了。怀柔手段不行我们可以硬来,越早接管蛇岐八家就对我们越有利。” “问题是我们需要白王的情报。” 弗拉梅尔导师坐回沙发,“蛇岐八家真的不重要,但是他们的情报非常重要。至少我们得找到白王的埋骨地吧——如果这玩意儿有埋骨地的话。不然一切都无从谈起。” “说起情报……”汉高顿了一下,“我们这里有擅长搞情报的吗?” “有的有的!” 芬格尔积极的举手,此刻的他正在堆积成金字塔形状的香槟瓶前扭动屁股,“鄙人就是情报工作者啊,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白王的埋骨地,知道吗?”汉高挑眉。 “不知道!”芬格尔大声回答,同时拿出了一瓶香槟。 “我好像在和一群酒囊饭袋呆在一起。”汉高扶额。 “这里的人可都是至少a级血统的混血种,没有一个是酒囊饭袋。”弗拉梅尔导师反驳。 “我看你就是最大的一个酒囊饭袋,我真是信了昂热的邪才会想着来日本送人头。”汉高叹气。 “别这么说,白王未必就是做不掉的。” 弗拉梅尔导师变魔术般从手边拿出一副扑克,“反正局面还在掌握之中,来局德州放松一下心情?” ——— 高天原二楼。 一处没有开灯的房间中,只有液晶电视屏幕发出的亮光映亮此处。 巨大的水族箱中游曳着各式各样的观赏鱼,墙壁上贴着蓝鲸的壁画。 从前这是老板座头鲸的房间,可惜现在这个房间已经不属于他了,在这里住着的是两位真正的老板娘。 沙发上坐着两个盘着腿的影子,他们的姿势如出一辙,甚至不时用手指挠一挠脚掌。 两人的中间放了一袋很大的薯片。 “能换台吗?”老唐往嘴里塞了块薯片。 “为什么?”苏恩曦的声音有些诧异,“我觉得这帮奇形怪状的家伙还挺有意思的诶。” “不是,我的意思是让你把那边的扑克牌局放大点。”老唐解释道,“他们是两个牛仔,一定是在打德州。” “直播赌圣啊?”苏恩曦咋舌。 她伸手去摸遥控器,但摸了半晌也没有找到。 “长腿!”苏恩曦喊。 “长腿!!” “小声点薯片!”一旁的酒德麻衣炸毛,“我正在打视频电话!” “视频电话?长腿你谈新的男朋友啦?”苏恩曦趴在沙发背上。 “欧呦?”老唐也扭头。 “不是啦,是我妹妹的男朋友。我把一下关。”酒德麻衣顿了一下,“她最近要订婚。” “你还有妹妹啊?”老唐惊了一下,“有照片吗?” “没我漂亮。” “那没事了。” “我还以为是你找了新男朋友,没意思。”苏恩曦撇了撇嘴,“话说长腿。” “怎么?” “你这么漂亮,会不会把你妹夫迷得神魂颠倒,然后上演家庭伦理剧诶?”苏恩曦若有所思,“这么一想我还挺想看的。” “滚啊!”酒德麻衣没好气的骂了一句,随后又戴上了耳机。 “诶呦真小气。”苏恩曦撇了撇嘴巴,重新坐正。 “算了,继续看德州——”老唐顿了一下,好像是被什么硌到了,随后他从腿边摸出了遥控器。 “哦,不好意思,遥控器好像在我这里。” 老唐放大了德州牌局。 “龟龟,汉高遭到针对。”老唐咋舌。 “德州我也蛮熟的哦。”苏恩曦点头,“弗拉梅尔老头运气不错。” …… 老唐和苏恩曦看了一会儿两个老牛仔的德州大战,一边吃薯片一边聊,随后又换了蛇岐八家进攻猛鬼众的台。 新闻上正在报道这次日本黑道集体暴动的事件,但是社会对这次的黑道战争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酒德麻衣收回了目光。 “我还以为你们关系挺一般的?”耳机里传来的是老板的声音。 她不是跟酒德亚纪和叶胜视频通话。虽然订婚那个事情是真的。 “没关系。”酒德麻衣声音平稳。 “别紧张,今天倒还不是需要老唐牺牲的时候,但是我们的男主角这边遇到了点麻烦。” “需要我支援吗?” “这倒不用,他自己能行。” 老板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我担心的是事情闹太大,毕竟还有几位玩家没有进场,吓到他们就不好了……虽然我猜他们已经到了。” “我可以去找,龙王们会对白王的信息感兴趣的吧。” “不用,你就留在这里。混血种团队这边也需要一个指路的。关键时刻就把他们指引到男主角那边——不过我觉得今晚大概用不上了。” “明白了。” “放松点~”老板笑了一下,“不要有太多负担。” “我没什么可负担的,这种事情我在很早之前就想明白了。” “嗯,辛苦。再见。” “再见。” ———— 昂热眨了眨眼,他直起身子,感觉肩膀有些酸痛。 “老师。”犬山贺在一旁开口。 “哦,是阿贺啊。”昂热吐了口气,“上杉越呢?” “前任大家长已经离开了。” 犬山贺的声音有些紧张,“临走前他说要出国一趟,现在就走。” “跑的真快。”昂热挠头。 “前任大家长也是有苦衷的吧……” “别给他开脱。”昂热摇头,“我睡了多久?” “约一个小时。”犬山贺接着补充了一句,“前任大家长是半个小时前离开的。” “不用管他。” 昂热站起了身子,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披了件外套。 “老师……”犬山贺有些犹豫的开口,“能告诉我您来日本的目的是什么吗?” 昂热皱了皱眉,刚才初醒时没有发觉,现在他才感觉犬山贺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 犬山贺的表情非常紧张,而且缠着绷带也能看出他似乎快要哭出来了。 “阿贺,你哭丧个什么劲儿啊?” 昂热笑了一下,将身上的外套披在犬山贺身上,“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都执掌日本风俗业了还一脸哭哭啼啼,像什么话?我只是打了你一顿而已,而且还是关起来打的,大家都没看到过程。” “老师敲打学生是正常的事情。” “这话真是出乎意料,我还以为你会提着刀扑过来呢。” 昂热笑,“不再试一次吗?我现在休息好了,给你这个用刀的机会。” “不了。”犬山贺摇头。 “算了。”昂热耸肩,“再给我当一段时间的司机如何?如果能够兼导游就更好不过了。” “学生犬山贺愿效犬马之劳追随老师左右。”犬山贺鞠躬。 “……我都有点怀疑你这是打算给我背后来两刀了。” 昂热笑了一下,随后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我开个玩笑,别往心里去。” “老师是个温柔的人啊。” “别恶心我。” 昂热轻轻踹了一脚犬山贺。 他点着了那支雪茄,对着雨幕出了会儿神。 “这个拉面摊他不打算要了吗?” “前任大家长说这地方留着也没用,至少死去的时候他不想以拉面师傅的身份。” “这话我赞同。” 昂热不再说话,他抽完了雪茄,将烟蒂丢进了夜幕里。 “走了。” 二百九十二章 设伏地 大阪的深山中,极乐馆地下通道所贯通的另一端。 路明非终于钻出了地道,此时的雨幕并未停止,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样的雨让他稍微有些不安,印象中上次白王苏醒之前就是连绵的阴雨。 那位白色的皇帝影响了很久的天气。 这场阴雨会在什么时候结束? “到了。”风间琉璃低声提醒,他将手中的长刀交付给了樱井小暮。 三人又往前走了几步,拨开湿漉的杂草后是一片空地。 面前空地上停靠着四辆黑色的加长轿车,猛鬼众在此留下了接应,毕竟龙王和龙马也不比其他普通成员,是需要重视的对象。 这两位是王将手中有用的棋子,要放在需要的时候用上。 路明非悄悄转身抬头,只见在极乐馆所在方向的深山中,熊熊的烈火映照得夜幕都通红一片。 “来了?” 第一辆黑色车子的车窗放了下来,坐在座位上的赫然是戴着能剧面具的王将。 “来了。” 风间琉璃点了点头,他从身旁樱井小暮的手中接过长刀,“容我向您汇报这次的损失。” “不用汇报。钱已经带出来不少了,这些年来极乐馆的资金也足够我们使用。” 王将的声音始终含着优雅的笑意,仿佛事情仍旧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和小暮也是这么想的。” 风间琉璃让自己笑得非常妩媚,虽然他并不确定这笑容对恶鬼般的男人有没有效果。 不过只是让王将有一瞬间的失神就够了。 “蛇岐八家的魄力倒是出乎我的想象,我还觉得那个代理大家长会再隐忍一段时间。不过没关系,日本现在就像是落入海水中的一块鲜肉,整片海域中的鲨鱼都在朝着这里游过来。” “您是说昂热?” “昂热?也勉强能算作鲨鱼吧,毕竟是一个那样的言灵,时机得当大概能够杀死次代种?”王将笑笑,“你知不知道玉藻前?” “听说是蛇岐八家旗下的美少女俱乐部。” 风间琉璃缓步向王将所乘的车子走去,“我还以为王将你对女人没有兴趣。” “怎么会呢?我也是男人啊。” “你是老男人。老得要死。” “就算是老男人也是男人啊,会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们,越年轻越漂亮的就越好。” 王将的目光不加掩饰的舔过樱井小暮。 风间琉璃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他握着刀柄的指节微微发白。 “王将你喜欢小暮?” “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有男人不喜欢?当然,你这种漂亮的男人或许也会有男人喜欢哦!” 王将也笑,“还有你未免也靠得离我太近了点吧?” “是有点。” 风间琉璃点头,在王将的训斥下他顿住了,随后风间琉璃转过身子。似乎是想要后退。 但却又突然暴起。 一道绯红色的刀光闪了起来,黑色的车门在瞬间被破开,风间琉璃的刀凌厉无匹,在洞穿了车门后刺入了王将的心脏。 风间琉璃扭动手中的刀柄,刀尖旋转着搅碎了王将的心脏,鲜血喷涌而出,染了风间琉璃满身。 死的真是痛快,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就好像事先预定好的一样。 “看来反而是你准备先对我们下手?” 风间琉璃抽出长刀,同时妩媚的笑起来。 他边笑边环视着四周,那张漂亮的脸上沾染着血迹,可笑容居然却明媚如阳光。 第二辆车的车窗也放了下来,里面也赫然坐着一个王将,此刻他也在笑。 “我没有养虎为患的乐趣。从前豢养着你只是作为打手。” “况且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合作伙伴,想知道我给他的一部分报酬是什么吗?” “没兴趣。” “别这么说,”第二个王将停顿了一下,“是你和樱井小暮。” 风间琉璃顿住了笑容,他的怒火上涌而起,在挥动手中刀刃的同时朝着第二个王将冲去。 路明非并未跟着风间琉璃进攻。 他并不为风间琉璃担心,因为他知道这位盟友的能力有多强,令他感到困惑的是王将的决策。 正因为风间琉璃的力量让路明非困惑。 他对王将来说绝对是可堪大用的棋子,但现在居然被王将毫不犹豫的舍弃,说找到了更好用的帮手。 而在获得新帮手的同时,王将毫不犹疑的舍弃了风间琉璃,就好像事先知道风间琉璃会反水一样。 但问题是,今晚突袭王将的计划是临时进行的决策,原本是想要趁着蛇岐八家对猛鬼众发起进攻时打王将一个出其不意。 原定计划中,王将至少也会对蛇岐八家的行动感到不悦,就算达不到焦头烂额那种程度,也一定会有情绪上的波动。 可现在看来反倒是由王将事先布置了陷阱,好等待着他们来自投罗网。 可是王将是怎么事先得知的呢? 用巧合来说实在是难以解释。 有什么剧本之外的东西进场了,但路明非一时半会还想不清楚。 另外的黑色轿车也打开了后车门,即使在瓢泼的雨幕中也能够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道。 路明非对这种味道真是再熟悉不过了,这完全是死侍身上的腥臭味。 第一头死侍于黑暗之中冲出,但风间琉璃的长刀已经出手,绯红色的刀锋戳破了那头死侍的喉咙。 风间琉璃单足站立,用力踢出一脚,将那头死侍从他的刀刃上踹了下去。 死侍被踢了出去,沿途撒下粘稠的黑血,那些血迹落在地上就升腾出袅袅的白烟。 但即使被贯穿了咽喉,这头死侍居然还没有死去,它缓缓的站了起来,喉咙中发出漏气的吼声。 第二头死侍也站了出来,接着是第三头,王将带来了整整三车的死侍,用来伏击他手下的‘龙王’。 空气中传来了淡淡的腥臭味。 “龙类之间用吞噬来继承力量。”王将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车座上响起,“你会是很好的养料的。” “你想要吃掉我?一个混血种怎么消化啊?”风间琉璃笑了,他挥刀,雨丝在刀刃之上划过,冲掉了其上所沾染的血迹。 这把刀剑并非炼金材质,刀尖处已经被死侍的血液锈蚀了许多。 “这事儿不用你管。” 王将挥手,数头死侍一拥而上。 风间琉璃冷静的握住了刀柄,他在心中构思着反击的思路。 面前的死侍有四头,不过还达不到棘手的程度,风间琉璃自信能够一击而中。 不过不只是简单的切开喉咙才行,需要做的是一刀下去切掉脑袋。 一切仿佛照常,但在路明非的视角中风间琉璃突然挥动了手中的刀刃。 用‘突然’来说并不恰当,更合适的说法是‘提前’。 风间琉璃提前挥了刀,但他提前了太早,在这个时候那些死侍甚至还没有到他的身前。 事情非常不对劲,以风间琉璃的作战本能,绝不会犯如此低级的失误,误判时机。 风间琉璃顿了一下,他的脸上浮现出惊疑不定和困惑的神色,似乎对自己的行为不可思议。 那些死侍的刀刃已经近在眼前,风间琉璃处在一个十分危险的位置,樱井小暮发出惊呼。 路明非来不及进一步思考了,他瞪大眼睛,原本黑色的瞳孔在瞬间点亮为黄金瞳的样式,无数的龙文在他的瞳孔中闪烁而过。 一连串的口型在他的脑海中反复播放,路明非在浩渺如烟海的龙文中依次寻找这些发音。 他开口吟诵,整个音节生涩不通,因为他依靠记忆强行拼接并念出了那个言灵。 “……” 言灵·无尘之地。 一个透明的领域围绕着路明非展开,在转瞬之间将风间琉璃也置于其中,死侍们撞上了透明的屏障,无法再进一步。 风和雨也停顿了,它们都被阻隔在无尘之地的领域之外,一丝也无法渗透进来。 风间琉璃站了起来,他缓缓退了两步。 “怎么回事?”路明非问。 “不清楚……”风间琉璃心有余悸的摇头,“刚刚我分明计算好时间了,但在挥刀之后才发觉不对劲。” “王将的言灵效果吗?”路明非皱眉。 “我不知道。” 路明非重新审视起坐在车里的王将。 面对无尘之地的领域,对方好像并未流露出太多的惊讶神色。 赫尔佐格本身也是一个混血种,但是路明非并不清楚他的言灵究竟是什么。 上辈子里赫尔佐格并未展示言灵,或者换个说法。 在上辈子,这个男人没有使用言灵,只是依靠阴谋和诡计就让自己成为了新生的白王。 想到这里,路明非心中的杀意更胜了一些,不管这老东西的言灵究竟是什么东西,他都决心在这里将其杀死。 ——这个世界线上不能够再出任何变数了。 王将朝着路明非看过来,似乎在隔着面具审视着突然使出无尘之地的路明非。 即使以言灵是无尘之地的混血种来看,路明非所施展的范围也是相当夸张的。 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的无尘之地在极限范围内可以覆盖7米左右的半径,洛基之血中的狄俄尼索斯可以达到9米。 但路明非的无尘之地的半径达到了惊人的12米。这几乎是记载中的极限距离。 在理解了龙文之后,路明非所施展出的言灵能够最大程度的接近本源的样子。 路明非收敛了无尘之地的防御机制,同时向前走出了数步。 三头死侍被他放入了无尘之地的领域之中,他效仿了狄俄尼索斯的做法,将这个防御用言灵用到了进攻上。 无数强烈的风刃切割着落入其中的死侍,尖啸的风声不绝于耳。 这个无尘之地的威力比狄俄尼索斯更甚,死侍坚硬的鳞片在风刃的切割之下七零八落,露出其下的血肉。 路明非伸出一只手掌,随后缓缓握拳。 巨大的风压随着他的动作合于一处,血肉组织落地的声音响成一片。 三头死侍就这样被风刃活活绞死了。 “精彩。”王将居然保持了带着笑容的语气,甚至还腾出手为路明非鼓掌。 “你这一副装逼的样子真是让我不爽。” 路明非叹了口气,随后继续他的吟唱。 这次的过程比无尘之地还要轻松很多,毕竟这个言灵他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一道几乎凝聚为熔浆的火龙自路明非的身前迸射而出,那是君焰的最高形态温度,并且附加了炫酷的外形。 火龙咆哮着落在了第二辆车上,将王将和他所乘坐的轿车金属点燃,并且引发了一场剧烈的爆炸,无数火星飞散向四面八方。 无数金属碎片落地的声音响成一片,车子的残骸和王将的遗体爆裂的燃烧着,大雨落下时发出嘶嘶的声音。 还剩下两辆车。 樱井小暮被路明非的表现震撼了,这个人在不到两分钟内展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言灵,并且威力都强得可怕。 而风间琉璃也是如此,就算在梦貘的噩梦中知道路明非的身上有问题,但同时拥有两种不同的言灵还是超越了他的认知。 路明非走向第三辆轿车。 就在此时反而是第四辆轿车先拉开了车门,其上的王将手中握着一支木质的梆子。 “耳塞!” 路明非转身朝风间琉璃喊了一声,随后伸手从口袋里抢出了耳塞。 风间琉璃也在第一时间戴上了耳塞,就在此时,王将敲动了手中的梆子。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路明非塞好耳塞之后,第三辆轿车的引擎声已经响了起来,它在泥泞的空地上倒车,妄图逃离此地。 王将大概率在这辆车上! 从选择上看相当明智,路明非的表现完完全全的超越了混血种的范畴,谨慎如赫尔佐格也一定会选择先行撤离此处。 那辆轿车终于掉好了头,并在瞬间就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 但路明非也朝着那辆车冲了出去,与此同时开口吟唱作弊码。 something for nothing的强度在一瞬间就被开启到80%的融合,路明非两个起跳,整个人就已经落在了第三辆轿车的引擎盖上。 巨大的冲力将整个引擎盖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凹槽,但这并未阻挡司机。 这辆车上的司机并非王将,此刻他被路明非遮蔽了视线,正在猛打方向盘,试图将路明非从车上甩下去。 路明非不管不顾,他一拳打在了挡风玻璃上,坚固的钢化玻璃在瞬间遍布裂纹,随后是路明非的第二拳。 后座的老男人动了,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锯断了枪管的大口径双管猎枪,其中装填着炼金材质的霰弹。 路明非的第三拳打碎了挡风玻璃,玻璃碎片如同星星自天穹洒落。 与此同时,公卿面具的老男人扣动扳机。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在狭小的空间中爆炸般响动,无数炼金材质打造的弹丸迸射着击打在路明非的身上。 强大的后坐力让王将仰面倒在后座上。 而路明非则满满的在正面吃下了这一枪,数以千计的弹丸与他的躯干相撞,他身上的那件执行部风衣在第一时间就被打得满是窟窿。 霰弹在穿过路明非的风衣后径直击打在了他的身躯上。 在fps游戏中霰弹枪是近距离中威力最大的枪支,如果换做fps游戏,现在的路明非已经是神仙难救。 可惜。 霰弹在穿过路明非的风衣后径直击打在了他的身躯上,但传来的并非是金属打入肉体的闷响。 那声音清脆如金石交击,在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过后,那些弹丸一颗颗的落在了引擎盖上,乱珠般的又响了一通。 言灵·青铜御座。 路明非状若,他扯掉了身上破破烂烂的风衣,撕开了只剩下布条的衬衫。 雨丝落在路明非的身上,顺着颇为健美的肌肉缓缓下滑。 赫尔佐格又惊又骇,他着手装填第二次设计的子弹,但这时整个轿车产生了一下剧烈的晃动。 司机正在发狠的踩油门,他一下又一下的朝着路旁的陡峭崖壁撞去,试图将路明非撞死在崖壁之上。 但路明非仍旧纹丝未动,反倒是那处坚硬的石壁在一次次的冲撞中被他的身躯撞出裂纹。 路明非在引擎盖上蹲了下来好保持重心,随后他伸手越过已经被打碎了的挡风玻璃,用一只手将司机提了起来。 司机发出惊恐的喊声,就算呆在猛鬼众这种地方,他也还未见过如此残暴的怪物。 此刻电闪雷鸣,路明非的脸被蓝冷色的雷光照亮,雨水之下他的湿发凌乱的贴在额头。 路明非将司机从座位上提了出来,并用右手掐着司机的脖子。 明明是如此肃杀的场景,但路明非的眼神却平静的像在做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 就好像少年时在河边行走,捡到了一块非常漂亮的石子,想要用它来打水漂。 犬山贺曾经和路明非切磋,并认为他是一块状若瘦石的宝刀,在伤人之前甚至会以为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但其中蕴含着璞玉般的力量。 少年路明非在河边拾起一块漂亮的石头,于是他朝河中丢了出去,用它来打水漂。 路明非将司机丢了出去,重物坠地的声音沉闷的传来,随后是司机痛彻心扉的哀嚎。 赫尔佐格终于填好了第二发子弹,但是看着那个站在引擎盖上的男人,赫尔佐格居然丧失了朝他扣动扳机的勇气。 他拉开了车门,跌跌撞撞的跑进了雨幕之中。 “宙斯!!” 赫尔佐格如同丧家之犬般逃窜,同时高声大喊。 路明非冷冷的看着远去的赫尔佐格,暂时并没有展开追击。 他还记得刚刚风间琉璃的遭遇,但他并不能确定那究竟是什么言灵的效果。 这种感觉很奇怪,按理来说,现在的路明非已经参透了龙文,也该顺势了解言灵才对。 可事实上,这些龙文其实与汉字中的‘偏旁’类似,在组合起来之前,谁都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效果。 路明非是靠着记忆力才复述出了‘无尘之地’和‘君焰’,但之前影响了风间琉璃的言灵效果,他还闻所未闻。 但本着夜长梦多的原则,路明非开始吟唱雷池。 按照赫尔佐格的速度,无论如何也…… 路明非突然惊了一下,因为这时他才发现赫尔佐格已经逃出了很远的距离。 ——和他预估的时间完全对不上。 二百九十三章 刺王杀驾之夜(1) 路明非微微皱眉,雷池之力已经成型,但他并未选择就此击出。 和风间琉璃误判了时机一样,他也对王将的速度产生了误判。 王将并未有释放言灵的举动,瞳孔也没有点亮为黄金瞳。 释放言灵需要念动龙文作为钥匙,这种原理就好像西式小说中的魔法师一样。 吟唱咒语,释放魔法。用对应的钥匙才能够打开对应的锁。 能够越过钥匙来开锁的是高阶的纯血龙族,他们可以无需念动龙文而直接施法。 譬如老唐在释放青铜与火之王一脉的言灵时,就可以做到直接施放。 路明非快速思考,雷池的力量围绕着他的身体劈啪作响。 第一,赫尔佐格是混血种,而非纯血龙族,不可能做到无吟唱施法。 施术者另有其人。 第二,赫尔佐格刚刚大声喊出了‘宙斯’的名号。 答案呼之欲出,这个名字是希腊神话中奥林匹斯山的主神,从神话暗喻龙类历史来看,宙斯就是那个无需吟唱的纯血龙族。 而王将之所以舍弃风间琉璃,就是因为找到了新的盟友,并用风间琉璃的尸体作为加盟的筹码。 ——让宙斯通过吞噬风间琉璃来获得力量上的增益。也符合龙类的道理。 结论,施术者是名为宙斯的纯血龙族。 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路明非之前曾经听老唐和路鸣泽提起过这个名字。 宙斯,天空与风之王一脉的次代种,吞噬了他的初代种生父克罗诺斯,从而成为了次代种当中最强的一个。 按照老唐的说法,宙斯的力量是足以在‘康斯坦丁之血’中搅场的。 天空与风之王一脉掌握着时间与空间的言灵,作为次代种的宙斯也没道理不会。 时间和空间是最棘手的言灵,就算是在超能力作品中也都是最超模的一档。刚刚干扰了他认知的大概就是时间一系的。 好消息是这位次代种大概学艺不精,没有掌握时间系中最强的‘时间零’。 否则刚刚那么大好的机会,宙斯没道理不用时间零的。 想到这里路明非稍微松了口气,现在的他还不知道究竟能够达到何种程度。但如果没有时间零这类超模言灵的话…… 杀个次代种大概不是什么问题吧? 路明非缓缓吐气,他伸手从耳朵中拔出两个耳塞,这会妨碍到他接下来对言灵的施放。 随后他闭上眼睛,开口吟唱言灵。 言灵·镰鼬。 无数镰鼬以路明非为中心振翅飞出,入耳的声音被尽数放大,在这种情况下路明非准确的在一片连绵的雨声中锁定了王将的心跳。 由于刚才的误判,王将比他预想的要多跑出了至少十步。 这是第一个心跳。 路明非没有找到第二个心跳,但他在心中确定了宙斯的权柄。 天空与风之王一脉的纯血龙族,他的力量能够让他避过同为风王言灵的镰鼬的探查。 但路明非预料到了这一点,他的镰鼬无差别覆盖了周身的所有方位。 至于那位宙斯的位置…… 就是镰鼬们侦察网中的黑洞部分。 路明非猛然转身,如同投掷长枪般将手中的雷池之力投向一处突兀的山石。 脱手而出的是狂怒的雷蛇,它沿途犁出一道深陷的长坑,与此同时在瞬间映亮了雨夜中的一切。 山石上站立着的男人一跃而下,避开了路明非的雷池之力,他的金色瞳孔在深夜中亮得刺眼。 路明非屈膝下蹲,随后高高跃起,脚下的汽车引擎发出报废的巨响,在他的一蹬之下凹得不成样子。 雷池的力量在路明非的手中延展拉长,经过几次剧烈的明灭后凝结出一把由雷光铸就的刀刃。 路明非于空中挥刀,被拉长的雷刃呈现出自然界中的闪电状态,朝宙斯轰斩而去。 雷声大鸣犹如天罚降世,就算他被宙斯的言灵影响而无法准确判断时机,但这雷霆之力也不是宙斯在这个距离能够躲掉的。 宙斯避无可避,他举起右手护在身前,一道其貌不扬的黑色盾牌倏然出现在了他的肘上。 雷霆轰落,但震荡的蓝色闪电竟然被那其貌不扬的盾牌尽数吸收。 宙斯举盾后退,与此同时路明非也落地。 他落在了距离宙斯半刃长的地方,而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路明非继续吟诵咒文,同时继续朝宙斯冲去。 不间断的进攻! 面对龙类这种治愈力极强的生物,执行部所奉行的政策就是快速而沉重的进攻。 而作为王牌专员,路明非的战斗方式就是执行部的战斗方式! 不给龙类任何喘息的机会,一口气解决掉! 路明非的左手浮现出君焰的炽热,右手则是雷池的力量,在短暂的停顿后他进行了第二波进攻,雷火之力交织成一条怒龙朝着宙斯击打而去。 宙斯高举盾牌,在黑色盾牌的中心积蓄着紫色的雷光,盾牌将刚才吸收的雷池之力转而打出,两者相撞后迸发了巨大的爆炸。 宙斯在剧烈而刺眼的爆炸中眯起了眼睛,紧张的思索着是不是要撂担子跑路。 对方身上所表现的言灵迄今已经有了四个,身体强度更是可怕,刚刚赫尔佐格的霰弹枪分明命中,但这家伙居然没有任何受伤的表现。 完全不属于混血种的规律!!混血种中什么时候出现了这种怪物?! 震惊无用,宙斯紧张的思索着策略,就在这时他面前的那团焰浪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点。 黑点在转瞬之间变大,并呈现出一个人影的形状来。 宙斯瞪大了眼睛,他在这时才确信这混血种居然直接从刚刚的爆炸中撕了个口子杀出。 雷池和君焰都是顶尖的高危言灵,什么样的肉体居然能够硬抗这样的冲击?! 又是两道火刃挥出,但宙斯这次并未选择举盾硬抗,他松开了手中的盾牌‘埃奎斯’,转而以言灵之力躲避。 宙斯的身形在原地消失,取代他出现在原有位置的是刚刚被路明非踩坏的那辆汽车。 黑色轿车被两道火刃切割开来,路明非挥动手臂,君焰的热浪将其瞬间掀翻。 他转身看向之前轿车的所在地,宙斯的身形果然在那里出现了。 瞬间移动的能力是空间类的言灵。 之前的让人错判时机的,大概是时间类的言灵。 至于手中能够吸收并释放雷霆的盾牌,应该是神话中的‘埃奎斯’,俗称宙斯盾的存在。 神话中,这面盾牌附带着魔力,甚至连宙斯本人的雷霆都无法对其造成伤害。 但高危级别的火属性言灵大概是特攻,因为神话中这面盾牌是用山羊皮制成的。 在路明非第一次释放雷池时,宙斯用盾牌直接吸收。 第二次进攻时路明非附加了君焰的力量,宙斯则以盾牌中的雷霆反击。 第三次路明非只用君焰的力量进攻,而宙斯选择放弃用盾牌格挡,直接避开这一击。 战况与路明非的想法互为印证,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但是首要的目标并非宙斯而是赫尔佐格,路明非自认为现在面对次代种不会落于下风,但赫尔佐格带给他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换句话说,宙斯可以放过,但今晚赫尔佐格必死无疑。 路明非缓缓做了个深呼吸。 大雨倾盆。今晚的雨幕越来越大了,冰冷的雨丝落在路明非的身上,升腾起丝丝袅袅的蒸汽。 这是体温足够高的表现,但这表现无论如何都不该属于混血种才对。 宙斯抹了把额头,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 他对路明非这个混血种感到了惊恐。 在刚刚路明非冲出爆炸时,他能够看到路明非身躯上的古铜色,那是覆盖了言灵的表现。 而这个家伙已经展现了足够多的言灵了。 无尘之地、雷池、镰鼬、君焰、青铜御座。 战斗才开始了不到十分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前的混血种居然施展了五种截然不同的言灵。 而且除了镰鼬以外,都是对血统要求非常之高的言灵,君焰和雷池更是高危中的高危。 这家伙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他还有多少个言灵没有用出来? 以及, 他真的是混血种吗?! 赫尔佐格已经向他透露了部分关于白王的情报,宙斯不得不怀疑面前的路明非其实是一位隐藏的次代种、甚至初代种,在日本的目的则同样是为了争夺白王的遗产。 他甚至怀疑路明非是初代种也说不一定,因为据说大地与山之王中的一位初代种能够学习其他权柄的言灵。 就算宙斯自认是次代种中的最强者,但他可没有跟初代种对峙的打算。 “宙斯?” 路明非开口问道。 “您知道我?……” 这话出口后宙斯就觉得后悔,作为尊贵的次代种其实应该更有气势一些的。 但他已经在潜意识中将路明非认定成了初代种,同样为了争夺白王的遗产而来。 “嗯。” 路明非点了点头,时间拖得差不多了,而他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镰鼬的领域还在展开着,路明非此刻还在不停的获取赫尔佐格的位置。 这个老东西在沿着公路狂奔。 影响时间观感的言灵或许会让路明非误判时机,但现在镰鼬已经帮他完全锁定了赫尔佐格。 无需按照作战的直觉甚至本能行事,他只需要全身心的信任镰鼬即可。 路明非不禁生出了‘老大的言灵还真好用’的感慨,记得上辈子在三峡水库他就选了镰鼬这个言灵来暂时解锁。 宙斯缓缓挪了挪脚,他看不透路明非究竟是何许人也,已经完全将他当做了大地与山之王看待。 因为在他的认知中,混血种无法掌握完全不同系别的言灵,就连纯血龙族都做不到。 奥丁或许在精神系言灵当中有所建树,但也绝不可能再掌握与风系完全不同的地水火三系中的任何一个。 放眼现世的所有龙族,只有大地与山之王中的那位可以做到这一点。 换言之,面前的这位绝对是初代种。而自己这个次代种就是被人忽悠着来送死的。 宙斯紧张的看着路明非,后者还没有任何反应,但正是这状态反而让他更紧张了。 换做奥丁的话,这沉默就是投掷出昆格尼尔的前兆。 宙斯舔了舔嘴唇,在吃掉父亲之后他获得了空间和时间方面的某些能力,虽然还有许多不足,但用来逃跑还是没有问题的。 路明非所不知道的是,这位老唐钦定的最强次代种其实也是个逃跑大师和怂逼,因为如果他不怂一点的话,已经在奥丁的手里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在宙斯第三次舔嘴唇的时候,路明非动了。 二百九十四章 刺王杀驾之夜(2) 乌云深处的一道雷光亮了起来,并且在瞬间就照亮了这个雨夜中的大阪山路,将罪恶的一切赤裸裸的摆在雷光之下。 下一刻它就会消失,将黑暗重新还给这个雨夜。 但路明非抓住了它,于是它此刻仍旧静态的挂在天空之中,犹如末日将至时的某种画作。 中国古代的混血种们借助大雷雨的天气屠龙,这种方法被称为‘借天威’。 恰好今晚就是大雨夜,用来借天威真是再好不过了。 那道雷光落在了路明非的身后,但这并非结束,在短暂的延迟过后,在路明非的身后站起了一个由雷电铸就的巨像。 灵感来源或许是某些玄幻小说,但其威力和小说中比起来大概也不会太差。 雷光耀耀,刺眼的蓝色光芒映亮了宙斯那张写满震惊的脸,在现在这个时候宙斯完全确定路明非不是混血种。 这种程度的雷池外放并不算难,但从来没有哪个混血种能够做到如此精确的控制,要知道雷池的操纵可是要精确到每一道雷霆的。 按照混血种的身体素质和精神力,这虚影支撑不到10秒钟的时间就足够将其榨得干瘪。 更恐怖的是,这道雷是路明非从天上借下来的。 这绝对是初代种!就是那位能够学习其他权柄的大地与山之王! 宙斯的黄金瞳也灼灼的亮了起来,他准备着召唤盾牌来挡下这一击,好在山王还没有发现自己的盾牌有隔绝雷电…… 宙斯懵了一下,他的脸原本被蓝色的雷光映亮,但此刻他的脸上变成了橘黄色的暖光。 爆燃。 一道由君焰铸就的铠甲严丝合缝的出现在了那尊雷电的虚像上,路明非为他的高达穿上了一套盔甲。 用君焰铸就的盔甲! 且不论这夸张的精神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既然有君焰的加持,这一击就无论如何都不能用埃奎斯挡下来。 宙斯小心的权衡着利弊,发现此刻还是抓紧时间跑路为妙。 追杀着自己的伯父或许还在千里之外,况且自己已经躲了这么多年,没道理不能继续躲下去。 而面前这位初代种可是实打实能够在这里就要了自己的命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此时此刻,就算赫尔佐格手里真的有能够摆脱奥丁的办法,宙斯也得考虑自己有没有命拿到了。 毕竟他虽然是最强的次代种,可是次代种和初代种之间的界限,他还是能够分得清的。 宙斯他小心的环视了一圈,思考该怎么逃出这里。 路明非结束了他的吟唱,做完这些也并未让他感觉太吃力,在作弊码的加持下,他觉得自身的精力如同海水般充沛。 巨像舒展了一下身体,尽管看起来有着势大力沉的笨重感,但构成它的实际是雷电和猛火,因此它的速度绝不会慢。 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可谓又装逼又能打,非常能够满足路明非开无双手撕龙类的想法。 路明非挥手。 宙斯的眼皮跳了一下,因为路明非身后的巨像也随之震动,他本身也有着一些操纵雷霆的权柄,于是很清楚的知道这雷拳的速度。 一辆焦黑冒烟的轿车再次出现在了宙斯立足的地方,在关键时刻他再次发动了言灵,并且头也不回的逃离了此地。 路明非并未停手,雷拳越过了轿车的所在地继续向前延伸,雷光和火光延展着映亮了雨中的山路。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对宙斯出手,这道进攻是留给赫尔佐格的。 在路明非的心中,赫尔佐格的优先级在整个日本都是最高的。 雷拳继续向前挥去,延展的手臂以雷霆的姿态构成,犹如平地中响起的一道燃火的惊雷。 惊雷落地。 古人说电击雷劈乃至刚至阳之威力,可制裁世间一切的鬼怪妖魔。 而路明非正是要以此雷霆之威,审判妖魔! 赫尔佐格惊恐的跌坐在了地上,那记由雷电和君焰铸就的拳头就落在他身前不到半米的位置。 老男人的周遭都被映亮了,近乎液态的君焰缓缓流落,滴在沥青山路上后泛起一股难闻的味道。 雷光和火光疯狂的闪烁,地面上的积水也随之明灭不断,赫尔佐格咽了口口水,他保持着跌坐在地的姿势往后爬了两步。 被雨水打湿的沥青路相当冰凉,现在正值秋天,雨夜中更是寒冷。 在定下计谋时赫尔佐格心中满是被欲念点燃的野心,他甚至已经想好在杀死风间琉璃之后如何和宙斯分享樱井小暮。 但野心之火转眼间就被打翻在雨夜之中,他连那个人的模样还没看清楚,就已经被逼到要仓皇逃窜的地步了。 可是明明自己才是获得了白之王力量的人!现在的自己有着白王的赐福,力量也……! 赫尔佐格心中的怒吼停了下来,他冰冷的手指触到了一个坚硬的皮质物品,和沥青路完全不同的东西。 赫尔佐格缓缓回头,居高临下的男人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在他的身后站着一尊状若的巨像,雷光和火光一同映亮了他的脸。 “您按到我的鞋面了,王将先生。”男人语气温柔的开口。 “……对,对不起。”赫尔佐格小心的挪开了手,“您是风间琉璃的朋友?还是……” “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男人蹲了下来,语气中仍然带着笑意,“不记得我了吗?” 赫尔佐格眯起眼睛,借着雷光和火光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男人,他的语气变得惊恐不定。 “路明非……?!” “怎么会是你?!你不是混血种吗?!”赫尔佐格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他一边后退,一边伸手指着路明非的脸。 “你不是卡塞尔学院的吗?!为什么会和猛鬼众的人在一起?!” “这话应该是我问王将先生才对吧?您不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吗?怎么摇身一变就变成了猛鬼众中的王将了呢?” 路明非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 “还是说……我应该叫您赫尔佐格呢?” 赫尔佐格愣住了,这个名字他从未向人提起过,就算最近实在是得意忘形,也只有宙斯一个人知道而已。而橘政宗的事情更是作为秘密烂在了肚子里。 但看路明非的样子,这件事他似乎早就知道了,在说出来的时候甚至没有一丝惊讶之色。 “你知道我?”赫尔佐格喘气。 “赫尔佐格博士的名声如雷贯耳,我对您非常尊敬。” “那就好,那……”赫尔佐格松了口气。 “所以,我允许您自己来挑一个死法。” 赫尔佐格呆住了,他看向路明非,后者的脸上还是那副该死的笑容。 ……那是,在玩弄猎物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当然,还请不要太为难我。”路明非笑了一下,“古印度中有位得到赐福的国王,他为自己挑选了一个麻烦的死法。” “他说自己不能死于白天,也不能死于黑夜;既不能死在室内也不能死在室外;既不能死在地上也不能死在天空;既不能被天神所杀,也不能被野兽或者凡人所杀;既不能死于兵器之下,也不能死于赤手空拳。 “但他最后还是死了,赫尔佐格先生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这种问题,我怎么……” “回答错误,真遗憾。”路明非颇为可惜的摇头。 “这位国王死于毗湿奴的化身,人狮那罗辛哈。那罗辛哈将这位国王带到门槛上,置于自己膝上,说:‘现在是黄昏,既不是白天,也不是黑夜;你在此地,既不算室内也不算室外;我将你置于膝上,既不在地上,也不在天空;我非天神,非人,非野兽,非阿修罗;我不用兵器,不用空手,而将用利爪撕破你的胸膛。因此,你的死亡是合理的,它即将到来!’说完之后,便将国王开膛破肚了。” 赫尔佐格惊恐的后退,面前的路明非自顾自的讲着故事,表情沉醉非常,简直就像是某个精神病患者。 但他停住了,因为那道雷墙还横在身后。 赫尔佐格能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噼啪作响的声音,那强烈的热意灼得他生疼。 “别不说话啊赫尔佐格先生。我的故事都已经讲完了,选个死法呗。” 路明非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在赫尔佐格的面前蹲下,脸上的笑容灿烂非常。 他并不是那种嗜虐成性的人,事前也没有虐杀赫尔佐格的打算,因为如果要这么做的话就会花费时间。 花费时间就难免发生变故,变故的另一个词叫做夜长梦多。 但赫尔佐格真的在他面前时,路明非的怒火不可抑制的生长出来,曾经在梦境中戮此老贼并不算过瘾,他想看赫尔佐格在现实世界中凄惨死去。 特别是之前的所见……在白王那,他得到了这样一句话。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在恨你。’ 这句话几乎让他无法入眠。 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现在需要把重心放在宣泄怒火上,于是他笑得很开心。 “说吧,简短些。” “我、我可以帮你!你不是混血种对不对?!你是纯血龙族!” 赫尔佐格情绪激动的开口,“你一定是纯血龙族,你是为了白王的遗产来的对不对?我可以帮你!” “赫尔佐格先生,我想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我现在是让你选死法。” 路明非收敛了笑容,“考虑到你的表现,我觉得需要帮你矫正一下听力。” 他打了个响指,一道雷箭贴着赫尔佐格的左耳耳侧滑了过去。 赫尔佐格顿了一下,从左耳处传来了迟钝的痛感。 物体落地的声音十分轻微,赫尔佐格低头,看到了一只切口整齐的耳朵。 “啊啊啊!!” 赫尔佐格惊恐的发喊,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左耳,此刻那里正在往外狂涌鲜血。 一道雷霆落在了他面前的沥青地上,赫尔佐格惊恐的噤声。 “声音小点,不然我会考虑帮你治疗一下舌头上的毛病。”路明非又笑起来。 “现在,你可以选择一个稍微体面点的死法了,赫尔佐格博士。” “哦对。” 路明非拍了下脑袋,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 “简短些。” 二百九十五章 刺王杀驾之夜(3) 面前的路明非笑容灿烂,但在赫尔佐格的眼中这笑容与恶鬼无异。 他曾经觐见过白王,知晓世界上最沉重的压迫感,但现在赫尔佐格知道那压迫感根本不算什么。 ——世界上最沉重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赫尔佐格浑身颤抖,他伸手捂着原本左耳所在的位置,滚烫的鲜血让他哆嗦。 而他现在要为自己选择一个死法。 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崩溃的事情了。 “选啊。” 路明非平静的看着他。 赫尔佐格在这样的平静面前绝望了,路明非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人,而像是在看着一只蚂蚁。 “我不想死!!” 濒临死亡让赫尔佐格感到绝望的痛苦,他一股脑的大喊大叫起来,眼泪和鼻涕一同喷涌而出。 “我不能死!我是新生的白王!我将是新生的白王!伟大的王怎么会死在这种地方?!” 赫尔佐格奋力挥手,这是他最后的困兽之斗。 “继承白王遗产的人只能是我!也只有我!!我是君临天下之人,怎么可能……” 赫尔佐格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路明非把脸凑了过来。 “……怎么可能死在这种地方。” 最后这句话简直就像蚊子哼哼,难为他居然还哼了出来。 赫尔佐格的气势正在一寸寸的削减,就像是一个正在慢慢泄气的皮球。 “你不想死?” 路明非冲他笑。 “我、我不想死!我要成为白王!!” 赫尔佐格相信自己已经到了毫无回转的地步了,这是绝地。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能够明确感受到路明非想要他的命。 从路明非身上泛出的仇恨如同激浪一般席卷而来,赫尔佐格能够确信这仇恨是朝着自己来的。 可他们明明无冤无仇才对!要说曾经白王道标的事情,但路明非也绝对不知道是自己做的啊?! 赫尔佐格在绝望中激发出了最后一丝潜力,白之王曾经赐予了他一部分力量,现在他就要用这份力量反击。 黄金瞳轰然亮起,在漆黑的雨夜中明亮如灯,经受过白之王的赐福之后,赫尔佐格的言灵也得到了强化。 他开口吟唱起奥古的龙文,但此刻两道雷剑切了下来,它们直直的钉入了赫尔佐格的双臂。 “啊啊啊啊!!!” 痛苦的嘶号代替了龙文的吟唱,赫尔佐格的黄金瞳在剧痛之中失去了光芒。 “看来你为自己选择了一个不错的道路。” “不,不……求你,求你!” 路明非无视了赫尔佐格的哭喊,他张开手掌,数道带着蓝白色火焰的彗星从中伸展飞出,在夜幕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那是雷池和君焰的结合物,呈现出曳尾彗星的形象,在这样的夜幕中居然带有一丝丝美感,但赫尔佐格从中无法感受到任何美好,他只能看到满溢而出的杀机。 第一发彗星落在地上,迸发出酷烈的火焰。沥青路在这样的烈火中逐渐软化成浆。 赫尔佐格挣扎着尖叫,但路明非将他钉死在地上。 一柄雷光铸就的尖刀出现在了路明非的手上,他用刀尖切开了赫尔佐格的皮肤。 “赫尔佐格先生,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路明非一边说着,一边从赫尔佐格的骨架上剥下他的血肉。“我想你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第二发彗星落在了赫尔佐格身上。 骨肉的焦味立刻传出,赫尔佐格汗如雨下,面庞扭曲成了一团。 “求你,放过我……不,给我一个痛快的吧,求你……” 赫尔佐格涕泪横流。 “那怎么行,你可是要成为白王的男人啊。” 路明非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他暂时收敛了手中的刀子,转而从裤袋中掏出了…… 赫尔佐格泪眼模糊,他紧张的注视着路明非的动作,疑心这人会再掏出一件刑具来折磨自己,但路明非掏出的并非刑具,而是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东西。 ——一个杯子。 路明非在自己的手指上切开了一个小口子,随后向杯子中滴了一滴鲜血。 炼金矩阵缓缓发出红光,这个储存记忆的炼金道具被发动了。 “你不是想要成为白王吗?” 路明非缓缓吐了口气,赫尔佐格能够感受到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一样。 “那就来吧。” 他将杯子扔到了赫尔佐格血肉模糊的胸膛上,异物的重压让赫尔佐格近乎昏厥,但下一刻,一些纷乱的碎片场景争先恐后的涌入了他的脑袋。 那是上个世界中赫尔佐格成为白王后的情景,呼风唤雨,天上地下唯此一尊。 路明非从路鸣泽那里得到了这些记忆碎片,随后将其储存到了这个炼金道具里。这杯子是凯撒和楚子航的同款,当年婶婶往路明非的行李箱里塞了三个,后来路明非也就做了三个炼金道具出来。 但即使是路明非也没有想到,第一次用这个道具居然是在这种场景。 赫尔佐格的表情变得精彩起来,他的面庞上满是癔症中的迷茫,但却透露出唯我独尊的气概来。记忆的碎片涌入他的脑袋,在那里,赫尔佐格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路明非饶有兴致的看着赫尔佐格陷入美好的记忆,但下一刻,他再次剥蚀起赫尔佐格的血肉。 “啊啊!!” 赫尔佐格扭动着从记忆中苏醒过来,他大口的喘气,一时间竟然分不清何为真实。 “喜欢吗?白王大人。” 路明非手上不停,“哦对了,白王大人喜不喜欢骨雕?前段时间那位明智阿须矢部长倒是激发了我的艺术细胞。” “你让我看到的是什么??!”赫尔佐格大口喘息,“我是白王对不对?我就是新世界的白王!!” “当然了,你就是白王啊。”路明非温柔的笑,“还想体验的话,就自己来伸手抓住吧。” 赫尔佐格顿了一下,似乎连身上的伤势都没有那么痛苦了。 路明非体贴的解开了钉穿了赫尔佐格的雷剑,后者颤抖着伸出手,向胸前的杯子探去。 “对,就是这样,握住杯子,对。很正确。” 赫尔佐格终于握住了杯子的把手,他的表情也再一次进入了那个驰骋世界的记忆之中。 黑王之后的最强者、白之王、精神世界的唯一领袖、伟大的赫尔佐格博士…… 这些所有名号都不足以形容赫尔佐格博士的完美,是的,完美。 白之王是完美之物,而赫尔佐格博士自然也是完美之人,那么在成为赫尔佐格之后,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向整个世界宣布新皇的登基! 是的,他必须要…… “啊啊啊!!” 一阵巨大的疼痛切开了赫尔佐格与炼金道具的联系,赫尔佐格惊恐而痛苦的睁大眼睛,却发现他的手指已经齐根断掉了。 “我记得橘政宗先生是受了断指之刑的来着?” 路明非人畜无害的挠脑袋,“既然你是橘政宗,逃掉这个惩罚会不会有点不太好啊?” “魔鬼!你就是个魔鬼!!” 赫尔佐格气喘如牛,“我是白王,等我做了白王,就一定先……啊!!” “哎呦,骨雕这艺术果然还是需要练习啊。弄断了一两根肋骨,还真是抱歉。” “我要……我要……”赫尔佐格有气无力的开口,他还受着刚刚那炼金道具中的真实记忆影响,笃信自己是新世界的白王。 但路明非手上不停,他用雷火交织构成的利刃在他的骨架上雕花。 剧痛一阵接着一阵,也逐渐击碎了赫尔佐格成为白王的构想和梦幻,现在的他从幻想中逐渐回过神来,却只能发现自己倒在冰冷的沥青山路上,在一个冰冷的雨夜中被人折磨。 而且很有可能会被折磨致死。 “求你……求你……” 赫尔佐格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从君临世界的云端直接坠落到正在被人虐杀的现实,巨大的落差感几乎要让他精神崩溃。 “放过我好吗?……求你了,或者给我来一个痛快的,不要再折磨我了,求求你、求求你……” “那怎么行,这是你成为白王的必经之路啊。”路明非一本正经的忽悠,“当年白王也被黑王绑在铜柱上好几个纪元呢,赫尔佐格博士想要成为新的白王的话,总不会连这点毅力都没有吧?” “我不要做白王了,求你放过我吧,求你……”赫尔佐格失声痛哭。 巨大的出血量让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赫尔佐格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 死掉吗? 在死掉之前或许他会先昏迷过去也说不一定,但如果是昏迷过去…… 如果是昏迷过去,那可真的是太好了。赫尔佐格如是想道。 肋骨上的痛感逐渐减轻,似乎随着生命力的流逝,连带着对疼痛的感觉也变得模糊起来。 钝痛的感觉越来越远,赫尔佐格觉得自己会就这样模糊的死去。 但路明非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收手了,赫尔佐格挣扎着睁开眼睛,却看到路明非一脸和煦的笑容。 “赫尔佐格博士。” ——“不要死。” 二百九十六章 直面噩梦 风间琉璃擦净了长刀上的血迹,和樱井小暮对视了一眼。 收拾掉那些劣质的影武者并没有耽误他太久时间,原本他打算支援一下路明非,但后者正专注于……专注于对王将做一些什么。 巨大的雷电人像在雨幕中耸立着,其存在本身仿佛就是为了让人生畏一般,伴随着瓢泼大雨和阵阵雷鸣,王将的凄惨声响不间断的响起。 毫无疑问,路明非正在折磨王将。 风间琉璃也对王将抱有恨意,如果是他对上了王将,也一定不会让王将死的太过轻松。但他并不清楚路明非为何也有这种想法。 而且看起来路明非似乎下手比他还要重。 如果将折磨这一行为背后所代表着的恨意转化为能量的话…… 难以想象如此的滔天恨意,究竟是从何而来。 毕竟,这位朋友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一个心理阴暗的变态。 风间琉璃放弃了去帮路明非的想法,他和樱井小暮又在原地等了十分钟左右,路明非才不疾不徐的收工回来。 “影武者都解决了啊。”路明非看着一地狼藉,慢慢点了点头。 风间琉璃很想从路明非的表情上看出一些端倪来,譬如说复仇、抑或泄愤后的满足感,虽然他也不知道路明非对王将究竟有何等仇恨。 但路明非脸上并没有大仇得报的表情,他甚至有些呆,像是经历过一个漫长午觉后刚刚醒来,充斥着一些没由来的迷茫和疲惫。 风间琉璃还是第一次从路明非的脸上看到疲惫的表情。 “都解决了。”风间琉璃环顾着地面的狼藉。 “之后呢,打算怎么办?还是继续和本家作对吗?” “当然不是。王将死后,我和小暮就是猛鬼众中地位最高的人,我们打算回去整合一下猛鬼众剩余的成员,至于之后对家族那边……我听说家族开发了可以抑制血统的药物,打算观望一下。” “嗯。这倒是……”路明非挠了挠脑袋,“不过既然王将现在也已经死了,你不打算去极乐馆那边看看你哥哥吗?” “哥哥不是临时去接昂热校长了吗。”风间琉璃有些惊讶,“这还是路君你告诉我的。” “哦哦。我忘了这茬。”路明非如梦初醒。 “路君?没事吧。” “没事。” 路明非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随后摆了摆手。 “那既然事情已经,不,既然王将现在已经解决了。” 路明非换了一个更准确的说法,“那我就回去极乐馆那边了,蛇岐八家估计已经要进行收尾工作了吧,我看那边的火光好像小了很多。” “要回去吗?” “嗯,虽然不是正式的组员,不过在这种节骨眼上失踪还是有点麻烦。” 路明非整理了一下裤子,之前的衬衫和外套被赫尔佐格的霰弹枪打成布条了,不过今天火烧极乐馆,干脆就说是被烧坏掉算了。 赫尔佐格已经解决,不过路明非还没有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 关于日本部分,他已经把在剧情内所能做到的事情都做了,解决橘政宗这个马甲,暗中策反风间琉璃,解决关东支部,以及现在最重要的,将赫尔佐格除掉。 以天雷和业火将罪人从世界上抹除,最后连一点灰烬都不留下,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这就是路明非为赫尔佐格准备的结局。 这行为基本可以说成是挫骨扬灰,中国传统意义上相当泄愤的手段。 但就算是这样,路明非还是有些略嫌不够,他始终认为赫尔佐格的死法应该再过激一些,这个男人曾经的作为配得上他所需要的死法。 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还是将赫尔佐格就这样简洁干脆的杀死了。 也算稍微了除了他的一些心病吧。 赫尔佐格的死让路明非松了一大口气,但现在除了赫尔佐格之外其实还有不少让人头疼的东西。 且不提洛基和刚刚遭遇的宙斯之流,还有上次曾经在‘康斯坦丁之血’中露过面的海洋与水之王呢,以及日本的最终boss白王,他在两天之前也曾经见过。 可路明非现在不是很想去找这些东西,倒不如说找也没用,他目前唯一能找到的就是赫尔佐格。 洛基是连eva都找不到的主,宙斯的脸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海洋与水之王的藏身处恐怕连龙王们都找不到,至于白王现在只是一个精神体而已,难道要他去全日本的寺庙中挨个踹翻佛像? 况且他的心病还没有全部解决…… 路明非的脸上带着一个标准的公式化微笑,他笑着和风间琉璃以及樱井小暮告别,在雨幕之中轻轻招手。 是的,心病。 用来回忆的那个炼金道具可不是给赫尔佐格准备的,但那道具现在也已经不能用了,因为上面沾了赫尔佐格的血,已经是个脏东西。 虽然有点对不起婶婶,但真的不行。 路明非知道自己有ptsd,自从上辈子的日本之行后,路明非就患上了严重的ptsd,在晚上也会经常性的做噩梦,就算重启之后也不时的困扰着他。 不过在他重启后、并再次遇到绘梨衣之后,那些噩梦就再没有来侵扰过他的睡眠。 一直到两天前在浅草寺遇到白王为止。 ——从那晚算起,他已经连续两天没有睡过好觉了。 是的,那一天中,白王告诉他说:绘梨衣在临死之前,痛恨着他。 于是这次的噩梦比从前还要让人痛苦,如果说之前的噩梦的场景是空无一人的红井,刺伤他的是对于迟到的悔恨的话,那么这两天噩梦的主角则变成了绘梨衣。 在这个噩梦中,临死之时的绘梨衣痛苦的怨恨着路明非,那漂亮瞳孔中的恨意让人痛不如死。 路明非在那双眼睛面前沉默,在那双眼睛面前痛哭流涕的道歉,但梦境并不因为他的痛苦而有一丁点的改变。 心病已经酿成了,没有解决的办法。 路明非尝试找路鸣泽求证白王那句话的真实性,寄希望于路鸣泽能够告诉他那都是白王用来打击他的话语,但小恶魔没有给他任何答复。 于是他本以为已经被战胜的心魔又回来找他了。 “对我的痛恨?……” “是的。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在恨你。” 路明非没有直面这句话的勇气。 他觉得可以现在再去直面一次白王,感受精神世界中王者的那种亘古以降的压迫感,甚至尽力在对方面前站直了腰板,但他居然没有直面这句话的勇气。 原本路明非已经觉得这事儿就算掀篇,新的世界线有新的故事,上辈子曾经未曾做到的事情也在梦貘的幻境中做到,他其实该和自己和解才对。 但是现在不行了,他自以为缝合得很好的伤口被这语言如同利刃般破开,袒露出鲜血淋漓的血肉。 自我和解是没有用的,他必须和绘梨衣讲。 在很早之前他就准备好了能够储存记忆的炼金道具,凯撒和诺诺分享漂亮风景的行为给了他启示,于是路明非也想着是不是要和绘梨衣分享一下上辈子的事情、准确来说是他们一块儿在东京住情人旅馆的那些日子,以及最后的那场盛大逃亡。 他很想和绘梨衣重新拾起这些故事,也确实这样准备了,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却得到了白王的那句话。 那该怎么分享记忆呢?分享记忆就势必要告诉绘梨衣关于重启前那个世界线的故事,虽然路明非没打算瞒着绘梨衣,但是他该怎么开口呢? 那次绘梨衣死掉了,都是他的错。 白王的那句话像一根最恶毒的针一样刺进了路明非的心脏里,伴随着他的呼吸而不时扭动。 路明非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欺骗绘梨衣了,现在的他花言巧语又油滑世故,把自己包装成一个看似伟岸光正的s级英雄,没人知道自己的过去和自己的曾经,没人知道自己曾经只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废柴。 他不能再这么欺骗绘梨衣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重启后绘梨衣对自己好像是有一些若有若无的情愫,但那都是假的,是一个虚假的s级从无知少女那里骗到的。 真正的路明非是什么样的?真正的路明非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自己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一直以来他都没有下定决心。 ……重启之前的那个最后时刻,绘梨衣对自己怀有恨意吗? 路明非不知道说出来之后,绘梨衣对自己会是什么态度, 但他必须向绘梨衣坦白一切,所有的一切。 至于得知了真相的绘梨衣是否会咒他恨他,路明非也不能知道,他只能希望绘梨衣能够原谅自己。 ——毕竟他自己是永远都不可能原谅自己的。 路明非最后朝着赫尔佐格曾经存在的方向投去了一瞥,秋夜里寒冷的绵雨让他感觉稍微有一点冷,复仇之火被浇灭以后他切实的感觉到了冷意。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朝着极乐馆的方向行去。 在正式和绘梨衣讲之前,还有一点时间,需要准备新的炼金道具、以及储存记忆。然后就是坦白,坦白一切。 希望绘梨衣会原谅他。 ———— 昂热推开了高天原豪华包间的大门,饶是老骚包也被面前这群魔乱舞的场景惊了一下。 “哟!昂热。”弗拉梅尔导师挥舞着手中的扑克冲他招手,“快来快来,德州你可是一把好手!” “你这一觉睡得还真不短。”汉高揶揄道。 “看到你们相处得还不错还真是让我吃惊。不过,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定在一家……嗯,主打女性的风俗店?” “别这么说嘛昂热,我们的团队里不是有两位女士吗?”弗拉梅尔导师导师涎笑着开口,“你后面的这位?” “我以前在日本的学生,现在是蛇岐八家的家主之一。”昂热错开半个身位,向大家介绍身后的犬山贺,“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我把他也带来了。” “在下犬山家家主犬山贺。”犬山贺鞠躬。 这位犬山家主稍微有些吃惊,家族方面得到的消息是只有校长一人来到了日本,但名为昂热的男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召集了他麾下的军队。 “好了,具体的互相介绍随后再说吧,先开个会。凯撒,这地方是你定的吗?”昂热挥手遣散了花枝招展的牛郎们,同时从口袋中拿出雪茄盒。 众人缓缓汇聚了过来,这帮刚才还在打德州或者跳舞的家伙们突然就认真了起来。 说到底这些也至少是a级血统的学生,在混血种划分中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即所谓的那些:‘超a级’。 “我比较想体验一下日本特色,除此之外这里也就是个喝酒水的地方。”凯撒施施然开口。 “还好,我看大家玩的都挺开心的。执行任务前保持良好心情是个不错的注意。”昂热笑着耸肩,“联系到楚子航小组了吗?” “蛇岐八家今晚在执行进攻大阪山区的计划,猛鬼众有一个重要的据点在那里。半小时前我和楚子航进行了最后一次联络,他告诉我说整体进攻已经进入最后的部分。一切顺利。” “你居然有做正事啊?”诺诺有些惊讶的伸手,似乎是要去捏凯撒的脸。 “看来你玩得挺开心。”凯撒笑了一下,伸手握住了诺诺的手,“不过路明非似乎自行行动了,没有和楚子航他们在一块。” “是吗。看来我的学生们在蛇岐八家这里混得还不错啊,居然还能参加这种重要的任务。”昂热看着犬山贺说道。 “家族一直都很看重学院的几位专员,事实上几位也确实是优秀的混血种。”犬山贺解释。 “算了,不聊这些小事儿了。”昂热微微皱眉,“不过在开会之前还有一点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太多,阿贺你替我催一下你们那位代理大家长。” “意思是?” “关于蛇岐八家的领导权。我个人当然是希望他能老老实实的交出来,但是如果谈判的办法不成,那我也只好来硬的了。” 昂热伸手看了一下腕表,“我留给他的时间不会太多,明早8:00之前给我答复吧。逾期的话,我就自己带人杀到源氏重工去了。汉高,你和我去如何?” “乐意奉陪。”汉高笑着将一柄德州拂晓拍在桌面上,“我上次这么蛮干还是年轻的时候,真怀念啊。” “明早八点之前,这么紧张的时间……?!”犬山贺有些吃惊。 “相信我阿贺,白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比我留给你们的时间要多多少。” “是,我明白了。”犬山贺神色微妙的点头。 “那么开始布置一下我们的计划。芬格尔,把你收集到的情报摆上来吧。”昂热点头。 “好嘞。” 芬格尔摩拳擦掌的在桌上展开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图纸,“这段时间我已经把蛇岐八家的武装力量搞得差不多明白了,龙马家是负责军火的,不过他们本身也有风林火山鹤之类的武装小组。具体分成大概是……” “这些就没必要讲了,先说攻坚类的炼金武器吧。或者新水银的储量。”昂热举手打断了芬格尔。 “明白了。” 芬格尔开始侃侃而谈,一旁的犬山贺则胆战心惊的听着。 有些武器的具体情况连他这位犬山家家主都不是很清楚,但这个看起来邋邋遢遢的德国人居然能够如数家珍的说出来。 ——校长到底在什么时候就准备了对蛇岐八家的接手? “我个人感觉炼金武器的水准不太够……”在听完报告之后,昂热看向弗拉梅尔导师。 “铁定是不够的,明天让学校那边再空投一些过来,新水银也得再储备三吨左右。” “够吗?” “老实讲,我自己也不清楚,毕竟那可是白王。”弗拉梅尔导师耸肩,“不过考虑到其他的龙王大概率也会到场,新水银的储量也不能少。而且如果换做黑王血裔来操控武器的话,人手也是个麻烦。” “那就暂时先这么定吧。人手方面,我再想办法调动一些过来。” “等等,老师。您说其他龙王?!”犬山贺有些吃惊。 “嗯,不出意外的话,龙王们会在日本打一局德州。”昂热点头,“而且,白王血裔最好有多远离多远,整个日本战场交给黑王血裔处理。” “可这是我们蛇岐八家的日本!”犬山贺开口。 “好啊,如果你敢赌的话。”昂热叹了口气,“赌精神世界的皇帝白之王,无法在精神层面上控制你们白王血裔。” 二百九十七章 决策 极乐馆方面的顺利攻克超乎了源稚生的想象。 源稚生原以为,作为猛鬼众在大阪最重要的据点,家族在极乐馆所遭遇的抵抗也应该是最激烈的。 如果不是因为昂热校长的突然到访日本,源稚生会亲自带队负责极乐馆的相关事宜,而就算是不得不接待昂热,他也派出了执行局的全部精英,并要求两位家主亲自坐镇。 不过预想之中的负隅顽抗并未出现,执行局几乎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极乐馆。 鬼们成群结队的放下武器,举手投降。而家族也信守了承诺,将他们送入了从前为鬼所准备的监狱和疗养院,静待血统研究药物的成功研制。 接受如此大量的鬼,让家族的成员感觉有些不安,但源稚生力排众议,并且适时公布了岩流研究所的最新进度。 简单来说就是画饼,告诉大家说未来的蛇岐八家将拥抱自己的影子,家族中再也不需要分出人与鬼,大家彼此亲如兄弟。 唯一有些让人稍显不安的是,执行局并未在极乐馆中找到猛鬼众中的领导层,‘龙王’、‘龙马’以及‘王将’。 但没有时间给源稚生解决这些隐患了,因为昂热校长已经下了最后通牒。 ——交出蛇岐八家的领导权,如果拒绝的话,那么他就自己来拿。 “现在已经不是可以任由他肆意妄为的时代了!” 风魔小太郎义愤填膺,“蛇岐八家这么多年来已经在密党那里遭受了足够的屈辱,一味的忍让只会遭受更大的屈辱!反击!” “请冷静一些,风魔君。我也很不想就这样乖乖从命。” 源稚生皱着眉看了眼腕表,“但昂热留给我们的最后时限是明早八点之前,在那之前请保持冷静。” “……是属下失态了。”风魔小太郎深呼吸。 “犬山家主,校长那边还说什么了吗?”源稚生看向犬山贺。 “请恕我直言,我看校长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的样子。他已经得到了蛇岐八家在武器配备方面的很多情报,并且在接下来的人员分配上也很用心……校长是实打实的想要依靠黑王血裔来对抗那位即将苏醒的神。” “嗯。宫本君,你的看法呢?”源稚生朝宫本志雄点头。 “就目前的信息来看,白王血裔确实是会被神操控精神的,还请诸君切莫忘记,那些进行了所谓梦游的家族成员们。”宫本志雄神色凝重。 “是的,关于那场所谓集体癔症的真相,我想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风魔君,你应该也知道这一点吧。”樱井七海开口。 “那么,谁又能够确定黑王血裔不会被神的精神影响呢?”风魔小太郎神色不悦,“如果按照典籍中的记载,白色的神明是精神世界中的皇帝,她的权柄也能够对黑王血裔造成影响才对,而把日本交给曾经毁灭过他的男人,诸君真的放心吗?” 此言一出,诸位家主都陷入了沉默。 对于昂热这个男人,蛇岐八家一直都怀有非常复杂的感情,但可以明确的是,其中的仇恨和敬畏占了绝大部分。 “这话过分了,风魔君。”犬山贺摇了摇头,“校长在屠龙领域的决心无人可以质疑。” “那么我换一个说法吧。如果昂热真的用他的办法挺过了难关,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又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呢?” 风魔小太郎神色凝重,“家族一直以来都将密党视作敌人,并努力破除昂热在蛇岐八家所留下的阴影,如果真的让昂热在日本大展拳脚,往后的蛇岐八家该怎么凝聚家族?” “我觉得家族已经不再是依靠共同的仇恨才能维系的时候了。”犬山贺开口。 “但共同的仇恨是最简单的办法。”风魔小太郎针锋相对。 “好了,诸君。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制造出新的问题的。”源稚生打断了两位家主的争吵,“当务之急,是我们是否要答应昂热校长的要求——他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算多。” “我觉得我们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龙马弦一郎微微举手,这位家主自从会议开始之后就一言不发,此刻却突然发声。 “龙马家主请讲。” “是。目前来看,家族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拒绝昂热,要么服从昂热。我想请大家思考一下,如果拒绝昂热的话,我们应该怎么应对他?” “在那之前就下手为强,不必等到明天,就在今天晚上,用暗杀的办法逼迫昂热屈服!”风魔小太郎拍手,“由风魔家的忍者亲自去办这件事!进行对昂热的斩首行动!” “但犬山君说昂热已经悄然集结了一整支‘超a级’的混血种军队,用暗杀的手段真的可以吗?”樱井七海皱眉。 “用暗杀的手段对抗密党的领袖,未免有些不智。”宫本志雄也开口。 字面上的意思,暗杀的手段不甚上台面,家族用这样的办法也不能够说是光明正大。 但宫本志雄说了‘不智’。 事实上,想要暗杀一个拥有时间零言灵的混血种,本身就和送死无异。 别说是风魔家的精英上忍,恐怕风魔小太郎本人重回年富力强的壮年时代,也不会是校长时间零的对手。 “那该怎么办,将蛇岐八家拱手让人吗?!”风魔小太郎怒拍桌面。 “大家长的话,对上昂热有几成胜算?”龙马弦一郎看向源稚生。 “如果能释放出言灵的话,我觉得还是有点机会的。”源稚生点头,“校长先生是灵巧型的战斗方法,面对我的言灵大概会很不适。” 源稚生的话说完,各位家主又是一阵沉默。 大家长是家族中久违的皇,也理所当然是蛇岐八家的最强者。但就算是这样的大家长,在面对昂热时也得至少要争取到开启言灵的时间。 可是谁能够在时间上抢得过时间零的拥有者呢?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干脆直接用导弹……” “风魔君,再怎么说昂热也是密党的领袖。”犬山贺出声打断了风魔小太郎,“而且现在正是神即将苏醒的关键时刻,整个混血种世界都需要昂热站出来。” “可……” “好了。”源稚生适时开口,打断了众人的争吵。 会开到这个地步,其实大家也都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了。 如果想要反抗昂热,那么势必就要面临一个问题,如何解决昂热。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杀死一个拥有时间零的混血种是极为不明智的,甚至可以称得上犯罪。 那么,蛇岐八家必须要在不杀死昂热的前提下,让昂热放弃接管蛇岐八家的想法。 答案显而易见,他们做不到。 “举手表决吧,关于是否服从昂热校长。”源稚生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樱,你来计票。” “是。” “那么,同意昂热校长接管蛇岐八家的,请举手。” 二百九十八章 百忙一疏 距离日本分部接受昂热校长的管制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昂热在源氏重工中成立了自己的指挥部,那些从学院带来的精英们正在紧张而有序的接手蛇岐八家的各个部门。 蛇岐八家的家族成员们将会分批次送离日本,按照血统由低到高的顺序一批接一批的送走,这是为了避免在白王到来之后将白王血裔作为军队。 一般来讲,按照就近原则会将这些家族成员送到中国分部和韩国分部,再从卡塞尔本部和其他的附近分部抽调一些至少是a级的执行专员作为补充。 谁都无法确定白王的精神力究竟达到了何种程度,但可以肯定的是,前来支援的黑王血裔,也至少应该是a级的水准。 和白王同种级别的龙类唯有黑王,密党还没有信心打赢一场面对真神的战争。 他们所能做到的,就是将所有优秀的专员们送上这个最残酷的战场。 调兵遣将的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虽然日本分部的成员们对这件事保持了最大限度的沉默,但最终还是由源稚生出面说服了众人。 毕竟接受昂热管制的这件事,也是通过了各位家主投票而决定的,就算有人对此颇有微词,也不能否认这件事的合理性。 毕竟几天前,白王的精神还让整个蛇岐八家都陷入了混乱之中,而众人也都还没有忘记这件事。 昂热重新召集了他之前派遣到日本的专员们,包括楚子航和夏弥。就连等级低下如芬格尔都有事情干,他负责帮助学院的超级人工智能eva接管日本分部的辉夜姬。 在一派紧张而忙碌的战前气氛中…… 卡塞尔学院的s级王牌实习专员路明非,请假了。 “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在日本分部这地方接手工作。话说他们这些文件到底积压了多久啊?” 在源氏重工的战略室中,凯撒开口抱怨。 “这些文件都不重要,我们只需要分析出白王的活动轨迹就行。”楚子航也翻动着手中的文件,“日本最近的地动数据非常频繁,和大地与山之王那次的事件非常相像。” “你是想像上次那样分析出来吗?但我觉得从蛇岐八家的典籍入手会不会比较好一点?” “关于那件事,弗拉梅尔导师已经在做了。但是古代典籍中代指的地名也是不断变化的,大概需要一点时间。” “要我说,了解武器才是最重要的吧?毕竟那可是传说中的龙类啊,神一样的东西。没有杀掉的办法,就算找到也是白搭。” “关于武器这点,日本分部的确实不太够用。不过,校长说随后会……” 楚子航顿了一下,“随后会把整个装备部都空投过来,让他们在这里就地解决白王。” “真的假的?!那帮家伙会愿意过来送死吗?” “是真的,现在白王的消息还在严格的封锁之中,校长说是用工费旅游的名义。” “这么看来,确实能够多上那么一丝丝胜算啊。”凯撒摸着下巴赞叹。 “说起来,你家里居然愿意你来日本吗?” “我爹不是很愿意的样子,扬言说要是我敢来就把我的腿打断。”凯撒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那些老东西们也跟着他一起闹腾的厉害。” “但目前看来,你好像还是来了。” “毕竟你和路明非都在这儿嘛,我怎么好不来呢?”凯撒耸肩,“再说,我家里那边也不是第一次这么抽风了,我要是真听话才有问题。” “这样啊……” “你呢?” “我家又不是什么屠龙望族,他们压根就不知道龙类的事情。” 楚子航摇了摇头,“如果白王真的复活的话,整个世界都会完蛋的吧?” “这话说的倒是不错,反正也跑不掉,不如来试试。” 楚子航和凯撒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会儿天,就在这个时候,芬格尔推门而入。 “大事不好啦!!”芬格尔神色凝重的扑到桌边。 “怎么回事?”凯撒挑眉,“难道是白王现在就苏醒了吗?” “……我还以为白王苏醒会伴随着富士山喷发,但好像没有这个环节。”楚子航接茬,“还有,我记得芬格尔你不是在调试eva吗?” “具体来说是让eva来接管辉夜姬。eva的性能是最强的,我可不愿意把命交给日本女人。” 芬格尔摇头,“而且也不是因为白王苏醒的事情,是别的事。” “难道是校长被蛇岐八家派人暗杀了?他们应该做不到才对吧。” “或者是汉高和弗拉梅尔导师打起来了?” “都不是!”芬格尔神秘兮兮,“……我找到师弟为什么请假的原因了。” “是什么?”楚子航皱眉。 “他妈的!他在泡妞!”芬格尔义愤填膺,“这么关键的时刻他居然跟黑道公主私奔了!何等的没有良心啊,凭什么我们在这里累死累活的,他却带着黑道公主公费旅游!!” “见鬼!我还以为路明非在执行什么机密任务!”凯撒一拍脑袋。 “这就是所谓的s级的丑态!关键时刻一点用处都派不上!赫利奥波利斯的时候靠校长救场拿下赛特,康斯坦丁之血事件缺席,大地与山之王事件纯纯划水,如今白王复苏在即,他居然偷偷摸摸请假去泡妞!!” 芬格尔愤然拍桌,“我都想好新闻稿子了,今天就把他的丑闻在守夜人社区上爆出去!让卡塞尔学院的师姐师妹们都好好认清楚这家伙的丑恶嘴脸!” “这段话多少有点问题吧。”楚子航有些懵圈。 而且按照常理来讲,芬格尔应该是卡塞尔学院里的第一路吹才对,此前路明非的任何战绩都被芬格尔用专栏文章的形式发布在了守夜人社区里。 “作为新闻工作者,最重要的是引导,以及流量。”芬格尔轻咳一声,“实际上我也开了个盘口,关于路明非的几个暧昧对象之类的……顺带一提现在黑道公主的注很高哦。” “原来如此。”楚子航点头,“我明白了。” “不过……话说黑道公主也是要被送出日本的吧?”凯撒皱眉。 “确实,她也是白王血裔,留在日本会很麻烦。” 芬格尔环视了一下两人,“好像还真是!” “这么一来大概能理解了。这属于‘最后的约会’之类的吧?”凯撒摸下巴。 “既然如此……” 芬格尔的脸上浮现出奸商般的表情,“我们在守夜人社区搞个现场直播,如何?” 二百九十九章 迎着阳光盛大逃亡(1) “摩西摩西,长腿你还在吗?小白兔和黑道公主已经离开银座了,你们快点跟上去啊!”耳麦里传来了苏恩曦焦急的声音。 “别吵别吵,薯片你真是聒噪的可以!”酒德麻衣没好气的从口袋中抓出手机,她摁亮屏幕,上面是广告空艇所拍摄的照片。 此刻下着蒙蒙的太阳雨,照片上是五光十色的雨丝,在这样的蒙蒙细雨中,路明非和绘梨衣扛着一人高的熊跳上租来的跑车。 今日其实应该是滂沱的雨天来着,但男女约会的时候下暴雨实在是太糟糕了,于是诺顿殿下出手震散了满天紧锁的愁云,就好像从前尤福拉湖的那次一样。天气因此由阴转晴。 天气真是不错。适合出行,或者说跑路。 在白王即将复苏的紧要关头,卡塞尔学院派来了绝对的精锐部队,以黑王血裔接管了蛇岐八家,好应对白王的复苏。 在这个上上下下都忙成一团的时候,被寄予厚望的s级执行专员路明非居然请了假,而他请假的目的则是为了…… 泡妞。 “话说蒙蒙细雨会影响约会吗?要不我再放个言灵把天上那片云给震掉?”老唐忧心忡忡的开口提议。 “还请务必别那么做……”酒德麻衣颇有些无语,“改变天象已经是很冒险的举动了,虽然我知道您对路明非很好,但再来一遍的话,或许会惊动密党。” “算了,听你的。”老唐点头。 “动起来长腿,快点动起来!目标正离开银座驶向青梅街道,从莲舫小道赶过去抓他们!”苏恩曦抓起对讲机。 “别吵别吵,我在动呢!莲舫小道,青梅街道,马上就去抓他们。”酒德麻衣骑着一辆火红色的重型摩托,车后座坐着老唐,两人就这样穿行在车流中。 “等会儿,你们不会真想抓他归案吧?”老唐的语气中流露出些微的警惕。 酒德麻衣感觉从背后稍微传来了一丝凉意,老唐是那种会为兄弟两肋插刀的类型,她有些担心这位龙王会不合时宜的在这里拦下她。 ……怪不得这位龙王在知道路明非跑路、而她要来盯梢的时候,表现得那么来劲儿,非要一块跟来。 “那倒没有,但是总得小心再出什么意外情况啊。”酒德麻衣叹气,“之前他们就被白王找上了,不是吗?” “这倒是……”老唐默默点头。 老唐并不知道路明非遭遇白王后的具体情节,因为自从到日本之后,他还没有和明明联系过,不过那大概是他和奥丁鏖战时出的事儿。 和奥丁的战斗让他元气大伤,就算贵为初代种,老唐也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用来恢复。 虚弱的时候老唐并没有想起这茬,结果在老唐恢复之后才发现,他联系不上之前送给路明非的那个道具中的活灵了。 事后他才得知那是白王的手笔,作为精神世界中的王者,她几乎是转瞬之间就抹杀了那个活灵的意志并取而代之。 这事儿让老唐不得不重新考虑面对白王时的情况。 他的进攻手段中有操控活灵道具用来进攻的办法,但考虑到白王有轻易抹杀活灵的力量……如果真的要和白王对上的话,必须布置新的战术了。 不过让老唐惊讶的是,不知道明明获得了怎样的力量,居然在白王的面前也能够做到全身而退。 “所以我们只是在履行保镖的职责,顺带观察一下他们的爱情故事。而不是什么棒打鸳鸯。”酒德麻衣解释。 “这个说法听起来倒还不错!”老唐的语气高兴起来。 虽然对这位龙王的脱线程度有所预料,但这种喜怒直接写在脸上的样子还是微略超出了酒德麻衣的想象。 说真的,有种带幼儿园小朋友的感觉。只是想起老板说老唐会是那个英雄故事中被牺牲掉的角色…… 酒德麻衣默默叹气。 “麻衣小姐何故做此长叹啊?” “……我想起伤心的事情。” “我懂我懂。”老唐做出一副了然的神色,“看着年轻人谈恋爱,想起自己失败的恋情是吧?” “被您猜到了,还请给我留些面子。”酒德麻衣无奈的笑。 “没事,我懂的。我当年也有约会失败的经历。”老唐叹气。 “哦?”酒德麻衣来了兴趣。 “我想想,当时好像是约妹子去了水族馆。” “嗯,水族馆很不错啊,三大约会圣地之一。” “三大?“ “嗯,另外的两处是摩天轮和电影院。” “还有这种说法啊。不过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之所以约会失败,是因为我走到哪里,哪里的小乌龟啊小鱼啊什么的都会避开。于是人家觉得我是个怪人。” “那还真是……节哀。” “没事,我已经毫不在意了,作为长生种应该抛弃掉这些没用的感情。” 酒德麻衣笑了一下,算是作为回应,随后她拧紧油门,火红色的重型摩托一溜烟的冲出了拥塞的道路。 当她沿莲舫小道抵达青梅街道的时候,路明非已经在五分钟前离开了那个路口,一路向西,gps定位仪清楚地显示他正以120公里的时速驶向四国。 “该死的,长腿还能再快一点吗?”苏恩曦的催促声再次传来,“这两个家伙不知道抽什么风啊!” “不行了,我现在需要解决一下早饭问题。话说路明非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去源氏重工里拐走他们宝贝的黑道公主,那个叫源稚生的哥哥也不出面管管吗?” “我怎么知道!现在蛇岐八家里忙得不可开交,说不准他们就是私奔出来的!” “真是凄美的爱情故事,可惜害得我出来加班。” 酒德麻衣叹了口气,她自从接到老板的命令后就一直马不停蹄地追赶这对狗男女,现在饿得胃里咕咕直叫。 于是她就将车停在街边,买了一杯鲜榨苹果汁和一个加热的牛角包,打算原地休息一下,好简单解决早饭问题。 然而老唐站了出来,他自告奋勇要和酒德麻衣轮班,于是换成他载着酒德麻衣,后者坐在后车座上解决早饭问题。 只是老唐嘴巴里颇有些兴奋的发出嘿嘿嘿的声音,让酒德麻衣想起这位龙王似乎也是蛮八卦的,大概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路明非和黑道公主卿卿我我的场景。 “长腿长腿!我这边看到你的运动变慢了!目标在去四国的路上!”苏恩曦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喝口水不行么?”酒德麻衣不耐烦地说,“一边追人一边吃东西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是打算让诺顿殿下把我甩下车去吗?” “你坐在诺顿殿下的后座?!长腿,冷静啊!你要对初代种下手吗?!”苏恩曦吃惊至极,“我知道你好久没有找过男朋友了,但你不要这么饥渴好不好?!” “我是经受训练的忍者,不需要抱着前面人的腰就能坐稳。”酒德麻衣啧了一声,“这种时候就收起你那些笨蛋才有的想象力可以吗?” “切,真是小气……不过你和老唐最好注意一下哦,白王现在应该是精神体的存在,青铜与火之王有应对精神领域入侵的办法吗?” “诺顿殿下,薯片问你有没有对付白王的办法。精神领域里的。”酒德麻衣问。 “叫我老唐就好。” 老唐微微皱眉,表情显得有些凝重。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目前来看,我创造出来的活灵和白王压根就不是一个层级的。” “薯片,老唐说他没辙。” “算了。青铜与火之王在权柄上确实没有对精神领域的涉猎……不过考虑到长腿你也没有办法,所以我为你准备了专用的武器。” 酒德麻衣闻言顿了一下,她观察了一下老唐,确认他没有什么反应后才低声开口,“是上次那个吗?” “嗯。从理论上来讲,能够攻击到精神领域的也只有精神元素构成的物质。”苏恩曦也压低了声音,“你车后的皮箱里装了一支as50,配备是贤者之石磨制而成的子弹。” “问题是白王是精神体啊,我要怎么瞄准一个精神体再进行射击?!”酒德麻衣有些抓狂。 “这种问题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那可是前所未有的龙类,甚至凌驾于四大君主之上。如果白王真的找来的话,干脆就见机行事好了。再说你不是带了一位初代种嘛!” “可你刚才还说那是前所未有的龙类!!初代种能起到什么作用吗?!” “那怎么办,现在只有你能追上他们。当保姆的就是这种命啊。”苏恩曦叹气。 “算了算了,薯片你除了会给我上压力之外简直一无是处!”酒德麻衣磨牙,“除了任务之外的事情不要联络了,我吃早餐的好心情都没有了!” “真是薄情的女人……” “快点滚呐!” 酒德麻衣摘掉了耳麦,吃起手中的牛角面包来。 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把绿阴照得半透明,虽然是秋天,但常绿的绿植仍旧葱郁,秋高气爽,连日来心里的阴霾不知不觉地消散。 酒德麻衣稳稳当当的坐在车后座上,她吃着手里的早餐,在这个时候居然生出了一丝丝惬意的感觉。 这种天气就该骑着摩托车四处瞎跑……或者像这样被人载着瞎跑也不错,什么都不用想,只是在东京街头巡游,走到哪里算哪里。 说起来,今天的这个好天气也是托老唐的福。 这种天气真的应该懒懒的漫游才对!然而她还要像个傻子一样马不停蹄的追那对狗男女,想到这里酒德麻衣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个……麻衣小姐?”老唐突然放慢了车速,有些羞赧的开口。 “嗯?!”酒德麻衣突然间被打断思绪,噎了一口面包。 “没事吧?!” “咳,没事……”酒德麻衣喝了口水,“怎么了,老唐?” “其实也没什么事。那个那个……就是……”老唐颇有些扭捏,“有没有导航啊,我好像,那个……” “迷路了……” ———— 此时此刻,还有另一队人辛苦地追赶着路明非。 “亲爱的朋友们,亲爱的朋友们,正在为您进行直播的是卡塞尔学院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一任新闻部部长芬格尔,我正在直播追踪s级实习专员路明非,这位自入学以来就崭露头角的英雄专员正在前往日本遥远的四国。” 芬格尔的手上拿着手机,同时眉飞色舞的开口。 “难以置信,真是太难以置信了!在执行任务的关键时刻,是什么让路明非选择了请假?!有传闻说在日本的神秘黑道公主绑架了s级的实习专员路明非,她究竟想要做什么?!难道强大的s级实习专员居然会被绑架吗?! “真相到底是什么呢?就由我新闻部部长芬格尔、狮心会会长楚子航以及学生会会长凯撒为大家一同揭晓吧!” “虽然很不想打击你的热情,但这些话能不能等我们追上路明非之后再说?” 凯撒颇有些无语,“我们现在连路明非的车尾灯都看不到!” “那怎么办,开车的又不是我!”芬格尔理直气壮,“我只是负责炒热气氛的!现在守夜人社区有接近8000位观众正在观看我们的直播,这个热度简直难以想象好吗?!” “卡塞尔学院里的师生加起来都达不到这个数吧?”楚子航有些吃惊,“你怎么做到的?” “废话,我对路明非的宣传工作可是绝对到位的!‘自昂热校长以来的最强s级’,他可不仅仅是在本部出名,整个世界范围内都流传着路明非的故事!” 芬格尔顿了一下,随后压低声音,“当然,我也用他开盘挣了不少钱就是了。” “大概明白了。”楚子航点头。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能追上他啊?我突然好怀念师弟那辆保时捷的车尾灯!”芬格尔做垂泪状。 “真是被人看扁了!”凯撒摩拳擦掌,“是时候展示我赛道宗师级别的驾驶技术了,系好安全带!” “各位观众请注意!伟大的学生会主席即将展现他精湛的驾驶技巧,排水渠过弯!”芬格尔鬼哭狼嚎,同时播放起《一路向北》的音乐。 “这家伙搞什么?”凯撒愣了一下。 “一部名叫《头文字d》的电影里的桥段,不要太在意。”楚子航解释。 “……这家伙真的不是德国人吗?” “说的什么话,其实我早就是一个纯正的中国人了!我还有中文名字,叫做张发财!”芬格尔自豪的拍胸。 “算了,我还是专心开车吧。”凯撒摇了摇头。 “不得不提醒你,路明非的驾驶课其实也是满分。”楚子航开口。 “那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凯撒愤而踩满油门。 但这辆颇有车龄的丰田家用车却停了下来。 它熄火了。 丰田车的发动机毕竟不能跟保时捷911相比,即使驾驶家用车的是赛道宗师级的恺撒,他追着路明非飙了十五公里,最终因为发动机过热而熄火了。 ‘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你说你好累,已无法再爱上谁……’ 在悲伤的歌声中,三个大老爷们互相看了几眼,最终是楚子航先开口了。 “你应该租一辆好点的车。”楚子航皱眉。 “我怎么知道他们会租一辆保时捷911?!拜托,我们只是盯梢,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会选摩托车!”凯撒拍打方向盘。 “那我的直播怎么办?!”芬格尔欲哭无泪。 “修车,然后继续追。”凯撒拍了拍芬格尔的肩膀,“实在不行就用eva帮忙定位,反正今天追定他们了。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来都来了。张发财同学。” 凯撒拉开车门下车。 三百章 迎着阳光盛大逃亡(2) 在黄昏之前,路明非和绘梨衣终于抵达了四国西南端的小镇。 和重启前的那次旅行不一样,这次路明非的忐忑大于兴奋。 他的怀里揣着一个新做好的炼金道具,里面储存着过去和绘梨衣相处时的记忆。 和上次不同,这次他是为了坦白而来的。 好消息是绘梨衣的身体状态很棒,龙血稳定后她没再出现身体虚弱不适的情况,而上次的旅行绘梨衣简直是在强撑。 露天停车场空空荡荡,路明非随便找了车位停车,打开车门后就听见了熟悉的潮声。他们看不见海,海跟他们之间应该隔着一座山,潮声像是在天与地之间回荡。 “海?”绘梨衣用手指在路明非的手掌上写字。 路明非点头。 他之前带绘梨衣去看过大海,用老唐那个空间开辟的道具。 他们在白令海峡看白鲸欢欣游曳,在夜晚的冰盖上看北冰洋上空的极光,那些瑰丽神秘的光芒就像是女神的裙摆。 可他还是期待着带绘梨衣来这里,一边期待一边忐忑。 路明非带着绘梨衣去向不远处的小镇,由于曾经来过一次的缘故,他这次显得轻车熟路,连指路工具都没有用上。 小镇前的牌子上写着梅津寺町的字样,镇子里的街道仿佛上世纪五十年代,和越师傅叫卖拉面的那条老街一样别无二致,虽然偶有现代建筑,但那些小楼充其量也不过两三层高。 小镇的街上看不到什么人,安安静静如同被定格在时光之中。路明非拉着绘梨衣走上街道,黄昏时的阳光将地面照成温暖的橘黄,一队穿着校服的小学生叽叽喳喳的走过。 绘梨衣还未见过这样的风光,于是拖沓着不肯快些赶上几步。之前她和路明非用炼金道具漫游世界时也是这样的悠哉,只是路明非拉她拉的很紧,脚步也并不放松。 “sakura有很着急的事情吗?走的好快。”绘梨衣写给路明非。 “嗯,因为要赶上最后一班登山电车。”路明非点头,“山上的景色比这里要漂亮哦。” “没关系,只要和sakura在一起,就连在家里都很漂亮。” 路明非愣了一下。‘家里’就是绘梨衣在源氏重工的那个家,那个狭小而逼仄的地方,在从前甚至没有一丝生活气。 “但既然sakura这样说,那就听sakura的好了。” 绘梨衣点了点头。 路明非看着女孩儿漂亮的脸蛋,只觉得由衷的开心。但想起白王那句恶毒的话,他又觉得心脏痛。 绘梨衣拉住了有些怔愣的路明非,在询问了方向之后,她拉着路明非一路小跑起来,脚步起落间靴子嗒嗒嗒的在青石板上响。 绘梨衣的手抓的很紧,好像路明非是她的所有物一样,不愿意放手。 他们赶上了最后一班登山电车,登山电车建在小镇神社的旁边,轨道足有45度角,登山的过程中会发出噔噔的响声。 轨道两侧生长着浓密的树木,现在已经是秋天的季节,高大的松毛榉树染着苍红色的叶,各式各样缭乱的花与树如浓云般遮盖在轨道上方,伴随着电车的行进沿途惊起无数栖息其中的飞鸟。 银杏和枫树的落叶铺满了轨道,在这种情况下连枕木都看不见。 在黄昏时分的温暖阳光下,鸟鸣声伴随着电车前进时的噔噔声一同响起,电车穿行在这条花树构成的隧道中,鸟儿们在路明非和绘梨衣面前四散飞翔,振翅之时似乎精灵起舞。 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路明非和绘梨衣两个乘客。 即使在这种时候,绘梨衣也没有放松牵着路明非的手,尽管现在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她还是仿佛害怕路明非被人拐跑一般。 路明非能够明显感觉到,绘梨衣的黏人程度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说粘人或许不是很恰当,更妥帖的说法应该是“占有欲”才对。 绘梨衣一边牵着路明非,一边把头探出窗外四下眺望,她的视力很好,能够看清楚在花间振翅的鸟类。 “很美。”绘梨衣写给路明非。 “绘梨衣喜欢就好。” 绘梨衣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继续去看沿途的风景。 绘梨衣并不奇怪为什么路明非一介外国人却能带她来日本的漂亮地方,毕竟sakura曾经就带她去过很多地方、也是非常美的地方。 她和sakura在北极的冰盖上看极光,神秘的光彩在冰盖上熠熠反光;她和sakura在白令海峡看嬉闹的鲸群,以她的耳力能够听到鲸们之间的絮语,像是歌唱一般悠扬。 入夜后的巴尔干半岛上有游荡的吉卜赛部落,她和sakura围着吉普赛人的火堆,看着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儿们围绕着篝火热闹欢腾、载歌载舞,熊熊的烈火中发出木柴的噼啪声,升腾的火星消逝在深沉的夜,大家的脸庞都被映的通红。 这都是sakura、或者说路明非带着她去看到的世界。在绘梨衣的心目中没有什么是sakura不知道的,也没有什么是sakura做不到的。 自从在源氏重工的离家出走遇到了路明非之后,她的世界和路明非的世界就似乎交错纠缠了起来,如同命运之河汇聚到同一片海洋之中。 于是不可避免的亲近到不分彼此的程度。 这个有着两个名字的男孩突然之间就出现了绘梨衣的世界之中,为她苍白的生活染上了一抹暖阳的颜色,甚至解决了备受困扰的血统问题,在那次注射针剂后她一直到现在也没再被龙血困扰过。 但对于绘梨衣来说,她对sakura的了解实在还是太少,这个突然闯入自己生活的男孩儿说是神秘也不为过。 绘梨衣喜欢他,所以她想要知道关于sakura更多的事情,或者说:一切。 她通过哥哥源稚生的账号登录守夜人社区,在这里查询着关于路明非的消息。 那些专员们说路明非是自昂热校长后的最强s级专员,各种殊荣和赞美尽数加于一身,在屠龙的战场上也有着优异的表现。 在守夜人社区的论坛中,这个名字就代表着绝对的安全感,有专员留言说只要在任务中看到路明非三个字就会感觉安心,而和他共事过的专员则无一例外的赞不绝口,声称看到了密党未来的新领袖正在茁壮成长,如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看到这些话让绘梨衣很高兴,她知道自己喜欢的这个男孩是个很厉害的人,就好像家族中的人会夸赞哥哥是蛇岐八家史上有数的好领袖时她会高兴一样,绘梨衣对大家都认可sakura这件事上也感到由衷的开心。 或许比听到哥哥被夸奖时还要更开心一些。 但又有些吃醋。 因为sakura应该是她一个人的才对,况且连她都还没见过sakura在战斗中的样子,可是那些专员居然已经见过。 让人不爽。 她看了新闻部部长亲自为路明非撰写的那些任务日志,而其中让绘梨衣印象最深刻的是名为‘俄克拉荷马之影’的任务。 在这篇日志中,sakura和绯闻女友在网吧幽会了。 虽然最后他们被三代种打断了约会,并以分手告终,但绘梨衣还是觉得好不爽。 大家都应该喜欢sakura才对,为什么会有女孩儿会放弃和sakura交往的机会? 绘梨衣原本是这样想的,但觉得sakura现在已经分了手,对她来说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可是,还是觉得不爽。为什么有人会放弃和sakura交往? 两种矛盾的想法在绘梨衣的脑海中交锋,她把手机丢在沙发上,落地窗后的阳光将地板打亮。 绘梨衣并非没有见过帅哥,她的哥哥源稚生是个标准的俊男,哥哥手下的那个乌鸦也可以称为是斯文败类。 她也见过凯撒,这位名门加图索家的少爷俊朗倜傥,可谓是少女杀手。 但这些人有没有女朋友对绘梨衣来说都没有关系,而在知道路明非居然有前女友后绘梨衣甚至觉得心痛。 路明非看起来相当清秀,也勉强能够跻身帅哥之列,但绘梨衣能够从路明非的眉宇之间观察到淡淡的愁绪,像是一直对某件事感到担忧。 而且绘梨衣还从未听sakura说起不那么美好的事情,他展示给绘梨衣的永远都是积极乐观的一面,就好像他的世界只有阳光一样,因此也固执的想要将阳光带给绘梨衣。 但绘梨衣还是能够看到他那淡淡的愁绪。 sakura为什么不愿意向自己展示更多的一面呢?如果是男女朋友的话,一定能够见到更多的、关于sakura的样子吧。 想知道,想知道,想知道…… 想知道sakura更多的样子,不光是帅气的一面,她也想看到sakura软弱的样子、悲伤的样子,不光是笑起来的样子,哭泣的样子甚至难受的样子她都想看。 想要占有他…… 自己对sakura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看完那篇采访后绘梨衣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最终也确实得到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sakura是我的才对,因为我才是那个最喜欢sakura的人。 想明白这个道理并没有浪费绘梨衣太久的时间,随后她选择直截了当的去找sakura问这件事,sakura不回她她就一直问。 最后路明非的解释是,这只是新闻部部长为了吸引流量,而进行的虚假杜撰而已。 sakura当然不会骗她,那就一定是那个新闻部部长的错。 知道了事情原委的绘梨衣松了一大口气,只是那个晚上却前所未有的失眠了。 绘梨衣觉得不该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那个新闻部部长的错误就很大了,她需要找机会认识一下这位新闻部长,并且小小的纠正一下他错误的品行才行。 况且sakura是她的才对,因为都已经写过名字了,所以sakura应该是她的。 很简单的道理。 想起这件不愉快的事情让绘梨衣不知不觉抿起了好看的嘴唇,就连外面的漂亮景色都不是那么好看了。 现在再提这件事会不会显得有些无理取闹? 可她还是很想知道。 正在绘梨衣思考的时候,路明非却凑到了她的身后。 他抽出一条手帕把绘梨衣的眼睛蒙住:“一会儿解开手帕会看到很漂亮的景色。” 路明非轻轻的叹气,心里稍微有些感慨,这辈子的他仍旧没有想出更有新意的方法,只好就这样先蒙住绘梨衣的眼睛。 绘梨衣顿了一下,随后慢慢点头,只是抓着路明非的手更紧了一些。 女孩儿的手掌柔软而冰凉,像是质地冷冽的玉石。 落日发红,斜斜的阳光从树阴间投下来,从没有玻璃的窗户里照进电车,在老式的木头座椅上不断地变幻。路明非也闭上眼睛,只听见齿轮和轨道咬合,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登山电车在山顶的石地藏庙前停下,车门打开,落日的余晖从红色的枫叶间漏在地上,到这个时候连鸟鸣声都听不到了。 万籁俱静,路明非小心的牵着绘梨衣下车,两人走动时踩到铺满地上的干枯落叶,声音咔咔作响。 石地藏其实就是路边的石刻小佛像,所谓石地藏庙也并非真正的庙宇,只是在小佛像的头上盖了一尺见方的砖顶作为遮雨之用。像是一类很简单的小小土地庙。 路明非看着那个石雕小像发笑,他在心中默诵了两句地藏十轮经。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 这些地藏庙当然和地藏菩萨没有关联,不过路明非还是想起了和绘梨衣住情人旅馆的那晚,在他和源稚生通话的时候,这姑娘披了浴巾就出来找他。 他当时就念了这个想要让自己冷静,但很可惜安忍和静虑这两个词和他大概不怎么沾边。 路明非牵着绘梨衣经过了石地藏庙,他们走的是几十年前矿工们进山采矿的小路,路面用凹凸不平的石块拼成,上面堆积着厚厚的落叶,脚步踩上去会发出清脆而好听的声音,让人直想踩个痛快。 绘梨衣今天穿了高跟的鞋子,在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之后,似乎是因为害怕摔倒的缘故,于是就伸手环抱住路明非的腰。 路明非顿了一下,少女抱他抱得很紧,连带着他也难免放慢一些脚步,他在前方为绘梨衣开路,不时用手拨开石道两旁齐腰深的杂草,秋日的枯草被折断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道路的尽头有暖融融的阳光照进林子里来,秋日的暖阳在林间拉扯出一道道丝线。 光芒如泼似溅,落在路明非和绘梨衣的脸上,千万道温软的阳光晒得路明非有些痒痒,他稍微眯起眼睛,和绘梨衣一同朝着阳光的所在前进。 路明非的心脏跳得很快,他距离此行的目的地越来越近,也不可避免的越来越紧张,到了前面他就要对绘梨衣坦白一切,他不知道绘梨衣会作何反应,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 他只觉得命运沉重。 如鲠在喉。 矿车的轨道早已锈迹斑斑,枕木间生长着杂草。他们沿着轨道来到山崖边,路明非扶着绘梨衣让她登上一块凸出悬崖的石头。 “呼……” 路明非长长的吐气,随后他按住绘梨衣的肩膀。 “现在可以解开手帕了。” 三百零一章 迎着阳光盛大逃亡(3) 绘梨衣解开手帕。 纷繁光景涌入眼帘,巨大的日轮将海面染得通红,落日时的余晖并不刺目,于是绘梨衣可以安心的看着面前的美景,喧嚣的海水在她脚下缓缓荡漾波动,这海水在人类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也注定将存续无限无垠的时间。 潮水在绘梨衣周围,是蓝色与金红色。风吹拂过数以万顷的森林,苍林也如同潮水般铺展蔓延。 蔓延的世界扑满了绘梨衣的眼睛。 她看到枯草熔化在一片金红之中,崖壁上的石块涡旋扭曲成各种面孔、各色景物。金红的树叶化作火焰,淋漓燃起一汪汪黎明。 镀金樊笼中的鸣禽,于此目不转睛。 孤阳瀚海尽收眼底。世间万物,遍染晖光。 她认真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她看到海中正在返航的渔船,温和的波涛将船只轻轻托举。 在曲折的海岸线旁分部着小城小镇,路明非轻声为绘梨衣一一讲起那些小镇的名字,山崖下方的是梅津寺町,稍远处的是山前町、月下城町和松隆町。 绘梨衣听着山崖下的潮水拍岸声,路明非的声音也如潮水。 路明非为绘梨衣戴上了耳机,上次他为绘梨衣播放的是小田和正唱的《爱情故事忽然发生》,《东京爱情故事》的主题曲。 不过这次并不是,毕竟世界线已经变了,那他也没必要再墨守成规。 自从轻易相信命运之后,路明非好像变得有些无厘头起来,他有时候会颂两句地藏十轮经积攒功德,偶尔也会查一查星座运势,或者求一些庇佑好运的签之类的。 路明非很想为自己和绘梨衣的此行祈福,如果只考虑祈福效果,他甚至会往歌单里塞《好运来》。 但这首喜气洋洋的歌和这场景实在有些不搭,而路明非也没有选择那么做,经过深思熟虑后他准备放玉置浩二的《friend》,但在最后的关头还是换成了埃尼奥·莫里康内的《the ecstasy of gold》。 毕竟在梦貘的幻境中,他就是听着《the ecstasy of gold》驱车前往红井,在梦境中救下了绘梨衣。 如果要说是祈福的话,他更愿意听这一首。 绘梨衣静静的听着音乐,路明非不知道这首西部电影里的乐曲会不会合她胃口,但在听歌的几分钟里绘梨衣不动不响,只是默默地看着夕阳下静谧的海水。 路明非有些紧张,毕竟他之前曾经带绘梨衣去过其他好看的地方,他很担心绘梨衣会觉得这地方其实不怎么样,而万一黑道公主说sakura这里不好玩,我们能不能去南美洲热带雨林的流域里看鳄鱼的话,那他就得现场自学空间开辟来带黑道公主直接过去。 那么这个精心准备的、用来坦白过去的场景就得泡汤,而他也不知道要不要再换个时间地点好向绘梨衣讲清楚。 或者说,忏悔,之类的。 ——按照梦貘里的场景来看,即使是普通人的自己也是来得及救下绘梨衣的,但事实上的情况是,他犹豫了。 心脏又开始抽动,路明非露出一个苦笑,喜欢胡思乱想就是这点不好,说不准哪个瞬间就会牵扯到伤口,疼得让人倒吸凉气。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他会向绘梨衣坦白一切,而如果不那么顺利,这块心病则会继续发酵成毒疮。 无论如何,今夜注定又要辗转。 歌听完了,绘梨衣将耳机交还给路明非。 “sakura,不开心?”绘梨衣在小本子上写给路明非看。 “被发现了啊。”路明非无奈的笑,“其实也不是不开心,就是……有事情想和绘梨衣讲。” “是不好的事情吗?”绘梨衣又写。 “嗯,是不那么好的事情。” “sakura的话,无论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绘梨衣转身看着路明非,她的身后是余晖落日的夕阳,她的瞳孔也是如同落日一般的红色。 路明非被那双漂亮的眼睛镇住了,随之而来的是宛若空灵般的放松。 他为什么要在这么纯洁的人面前隐瞒呢? 他不该再隐瞒下去了。 绘梨衣有权知道真相是什么,现在她不是什么蛇岐八家的黑道公主,也不是什么人形自走最终混血种兵器,不是最强之鬼也不是被关在镀金樊笼里的金丝雀。 上杉绘梨衣就是上杉绘梨衣,不是因为她是上杉家的家主,而是因为上杉绘梨衣就是上杉绘梨衣。 路明非拉着绘梨衣坐在矿井的屋檐下,晒过阳光的枯草发出好闻的味道。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朵玫瑰。 一朵用红宝石熔蚀而成的玉石玫瑰,路明非还记得凯撒教他如何给分手女友道歉,女孩儿们总是拒绝不了浪漫的玫瑰花。 路明非不知道绘梨衣算不算他的分手女友,说起来两人充其量也只是暧昧关系而已,不过他还是用君焰雕熔了一朵宝石玫瑰来作为储存记忆的载体。 他对君焰的掌握并不十分熟练,但好在最后还是成功了。 看到玫瑰花的绘梨衣愣了一下,随后女孩儿的脸上显露出欢喜的表情,一朵红霞在她的脸上升起。 “绘梨衣来捧着这朵玫瑰花。” 路明非将炼金道具交给了绘梨衣,随后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炼金短刀。他的肉体强度在常态下就能够达到三代种的级别,因此取血上也是个麻烦差事。 在绘梨衣略显担忧的目光中,路明非用短刀划破了指尖,一滴血滴在玉石玫瑰的花蕊之中,炼金矩阵发动时产生的红光使这朵玫瑰显得更加娇艳。 在逐层绽放的玫瑰中,绘梨衣漂亮的眼睛显得有些空洞出神。 炼金矩阵已经发动了,路明非之前储存在其中的记忆也正在被绘梨衣读取、或者说重新经历一遍。 在这个炼金道具中封存着上个世界线中,路明非关于绘梨衣的全部记忆。从海水中的初次相逢开始,到后来的离家出走、入住情人旅馆、一起逛迪士尼公园、家庭晚宴和随后的长街之夜,到后来的那次盛大逃亡。 以及最后的…… 红井。 路明非将自己能够回忆起的所有细节都塞了进去,这就是全部的真相,前面的故事有多甜蜜后面的故事就有多悲伤。 在绘梨衣满怀期待着等待他的拯救时,他却成为了一个迟到的英雄。 迟到的英雄当然不能够算作是英雄,因此路明非也理所当然的从白王那里得到了那句恶毒的话语。 路明非不能反驳,他不知道绘梨衣的想法,所以只能认为那时的绘梨衣确实痛恨着自己。 绘梨衣轻柔而悠长的呼吸着,路明非往道具中塞的记忆过于繁多,因此她也需要相当的时间来进行消化。 路明非安静而忐忑的等待着,夕阳缓缓的收拢着它的光芒,到了晚上的时候连太阳也不得不回家睡觉,巨大的日轮即将沉没在海平面之下,最后的光把天空中的云烧成火焰的颜色。 路明非看着绘梨衣,但女孩还是一副沉浸在回忆中没有醒来的样子,于是路明非对着远处即将落下的太阳继续胡思乱想。犹记得上次他和绘梨衣只是待到了太阳落山后就下了山,没能坚持到月亮升起来的时候。 话说这里晚间的风景会是怎样?夜晚中一轮明月高悬天空,皎洁的月光将海浪浸染成银白的雪,晚上的山风呼啸着吹过森林,树叶也随之沙沙作响,万籁俱静中这声音就犹如山中的精怪。 夜色真好,可以遮蔽一切不美好的事情,而月亮也不像太阳那种刺眼的光明,在柔和的月光下连罪恶都会被镀上一层银子。 路明非强迫着让自己百无聊赖起来,百无聊赖的时候他就会放任自己胡思乱想,如果胡思乱想就会忽略掉很多现实中正在发生的事情。 譬如,得知了真相后的绘梨衣会不会原谅他。 这问题如鲠在喉,而他马上就能够得到答案了。 在越来越浓郁的夜色中,绘梨衣终于抬起了脑袋,即使是这样的夜色中她的眼睛也明得发亮。 一阵晚间的山风吹拂而来,路明非突然感觉有些冷。 “绘梨衣都已经看到了吧?” 路明非有些歉疚的开口。 绘梨衣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作为回应。 路明非张了张嘴,他很想解释些什么,但到了最后只能说出两个字。 “抱歉。” 他等待着绘梨衣的反应,但绘梨衣并没有任何反应给他,她只是用漂亮的眼睛盯着路明非,似乎是要直接看穿他的心中所想。 路明非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口。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绘梨衣当时应该很害怕吧?但是我居然怂了,大家都在忙着打死侍和处理危机,但只有我一个人居然躲在酒窖里喝酒。” 路明非露出一个苦笑。 “说是什么s级,其实只是个差劲的怂货而已。” “我能救下绘梨衣的……就算我没有言灵也可以,就算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也可以,我明明可以救下绘梨衣的。但我当时居然在喝酒。” 说到这里时路明非突然有些想哭,他忽然很想再和绘梨衣讲述一下真实的自己,不是s级的实习专员,而是那个遇事就会问师兄我们该怎么办啊的衰仔。 “绘梨衣你知道吗?我从前读书的时候成绩很差的,高中的时候我们班主任说我一个人能拖整个班的平均分,活像个铁秤砣。后来我暗恋班上的一个姑娘,但表白的时候才发现被大家当傻子耍。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也确实像个傻子一样。” “我成绩不好,长得也不帅,除了打游戏之外没有别的长处,没有人在意我、也没有姑娘喜欢我。但就是这样居然有人说少侠我看你骨骼惊奇,求你了一定要来我们学校读大学。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脑袋一抽就跟着去,去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超级稀有的s级,几十年也不一定出一个的那种。” “可我明明是个普通人诶,我甚至没有灵视,连3e考试都是靠作弊才过关的。” 路明非长长的吐气,许久不见的衰仔气质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进入卡塞尔学院之后我就好像在被什么东西推着走,现在我才知道那玩意儿叫命运。虽然是s级但却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没有谁会对你抱有期待,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无可救药的类型,和学院的那些遍地都是的名门高富帅比起来简直被爆得渣都不剩……” “但就算是这样的我居然也能被恶魔看上,然后签什么狗屁契约,和他交换东西。我第一次和恶魔交换东西是为了杀掉我的好兄弟,他叫老唐,是我在美国唯一的朋友,但就是因为我加入了卡塞尔学院,世界上的事情就好像突然间就变了,老唐不是我的好兄弟而是龙王,而龙王是副本boss大家要组队讨伐。” “我见到老唐的时候心说这他妈是什么情况,但我没有别的办法,老唐掐着我想把我杀掉,因为我们之前杀掉了他的弟弟,所以他也要杀我们好来报仇。我也只能试着反杀回去。我亲手把刀子递进了老唐的胸膛里,然后看着他慢慢沉进水底,他慢慢沉啊沉啊,直到我最后完全看不到他为止。什么狗屁s级,在屠龙战场上做的第一件大事居然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好兄弟。” 路明非吸了一下鼻子。 老唐坠入水中的场景也曾经短暂占据过路明非的噩梦,而不知道是不是没心没肺的缘故,他又以极快的速度将这件事情忘却。 路明非把老唐的事情当成是一个梦,于是心安理得的麻痹着自己,继续过着废物一样的人生,烂在生活中等死,直到身边又有人突然变成龙王。 直到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得到了一个无法忘却的噩梦。 “按理说,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以后也应该发愤图强好好锻炼了才对,但我还是浑浑噩噩的在学校里耗日子,自己骗自己说这些事情都是假的,连带着和恶魔交易的事情也是假的。我一心盼着顺利毕业之后好找个地方混日子,最好这辈子都别再跟龙类打上交道,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 路明非说不下去了,他摇了摇头。 现在的太阳已经落山,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了整个世界。路明非很感激这份黑暗,因为它把自己的一脸衰样温柔的遮盖住了。 他看向绘梨衣,后者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知道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完。想到这里路明非居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呼……这就是真实的我了。不是什么s级也不是什么卡塞尔学院精英,就连之前带绘梨衣传送的道具也不是自己造出来的,就算重新走了一遍世界线也还是一团糟……简直就像是一场梦。” 路明非低下头,随后拍了拍膝盖上的草屑,轻声开口。 “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啦,如果绘梨衣恨我的话,想怎么报复我都是可以的。不过现在不行,在日本马上有很麻烦的事情需要处理,但在那之后,绘梨衣想怎么报复我都没有问题。这是我的错,也应该受到惩罚……” “不是。” 路明非愣了一下,他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但那声音清澈动人,像是风吹过排箫的音管。 “不是。”绘梨衣重复。 夜色四合,月亮还未完全升起。路明非在一片幽谧的黑暗中抬起头,正撞上了绘梨衣漂亮而认真的眼睛。 三百零二章 迎着阳光盛大逃亡(4) 路明非在一片夜色中去看绘梨衣,女孩儿慢慢凑过来,路明非能够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儿。 “sakura是很温柔的人。” “我从前,从来没有想过能够像现在这样,在世界上的许多地方跑来跑去的。都是因为sakura的缘故,我才能够见到这个真实的世界。” 绘梨衣伸出手,少女素白的手轻轻握住路明非的指尖。 绘梨衣看着面前颓废的男孩儿,巨大的悲伤和歉疚将他压磨成一个颓废的影子,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绘梨衣抿了抿唇,“就算是在那个记忆里,我也不觉得sakura有错。” “绘梨衣不恨我吗?” 路明非苦笑着开口,“是我给绘梨衣带去希望的,却擅自做出不着边际的承诺,最后……我却没有做到。” 绘梨衣有些沉默。 她常常沉默,强大的血统为她带来了诸多不便,以至于像寻常人那样开口说话都无法做到。 在与人交流都是奢侈的情况下,又怎么能够学会安慰人呢? 月亮在不知不觉升上来了。 路明非望向悬崖边缘,他的目光也同样沉默,同时又带有和月光一般的、皎洁纯净的悲伤。 “sakura,很自责吗?”绘梨衣轻声开口。 路明非没有回头,只是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自责吗? 不,这并非是自责而导致的愧疚,而是因为责任原本就在自己,无从推卸。他一早就知道的。 路明非的视线突然模糊起来,像是隔着起了雾的玻璃去看窗外的世界,但在一片扭曲模糊的场景中,他看到…… 他看到明月孤悬夜空,映照世间,将万物升华为皎洁。 路明非看到两个路明非。 一个路明非被浪潮拍烂在岩石上,他的身上开出散发着淡淡荧光的花朵;而另一个不同的路明非则站在沙滩向悬崖上张望,他身材佝偻目光死寂,下垂的双手被血染得黝黑。 一个路明非在岩石上死去,浪花推起马尾藻,缠上他业已溃破的尸身,他死不瞑目,在胸口中开出一朵莲花。 另一个路明非在沙滩上站定,粘稠的黑色血液顺着他的指尖淌落,滴在镀着月光的银色沙滩上,而在他的身后,耀眼的黑暗将他包裹。 死在岩石上的路明非和海滩上的路明非一同看向他,他们瞪着那双同样的三白眼,像是质问,又或者只是单纯的看着。 这是什么意象?死去的路明非和双手沾血的路明非各自代表着什么?这是路鸣泽的又一次恶作剧?还是他自己所看到的、关于命运的某种预言? 路明非不知道这个,他在两个自己的注视中下意识的点头,像是向他们做出了某种许诺。随后路明非转头,对上了绘梨衣的目光。 绘梨衣静静的看着路明非,她的眼睛温柔而宁静,一直目不转睛。 巨大的悲伤伴随着回忆上涌,淹没了路明非的所有反应。到这个时候路明非才知道自己的心病到底是多么的沉疴难救。 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啊,搞得我……搞得我好像总能有你在身边一样似的。 ……恸哭。 04.24,和sakura去东京天空树,世界上最暖和的地方在天空树的项上。 ……恸哭。 04.26,和sakura去明治神宫,有人在那里举办婚礼。 04.25,和sakura去迪士尼,鬼屋很可怕,但是有sakura在,所以不可怕。 …… “sakura最好了。” 路明非的泪水夺眶而出,那模糊了他视线的东西原来是他的泪水,他带着哭腔开口,语气绝望,如同罪人恳求救赎。 “绘梨衣……绘梨衣难道不恨我吗?” 绘梨衣摇了摇头,她没有讲话,只是抬手擦拭着路明非的眼泪。一如她和路明非相遇在醒神寺外的走廊上,她为莫名哭泣起来的男孩拭泪。 “sakura,是在自责吗?” “不是自责……我是真的很差劲啊,做出不切实际的承诺,关键时刻掉链子。” 路明非哭着摇头,“太差劲了,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连当牛郎都挣不到花票……我总是想如果换一个人来,换一个人出现在我的位置上,带着绘梨衣从蛇岐八家里离开,最后的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我,并不恨sakura。”绘梨衣认真的开口,“因为我喜欢sakura。” “我很喜欢这个世界,但是,不喜欢没有sakura的世界。” “而如果带我离开家里的那个人不是sakura的话,那么我就一直呆在家里好了。” 绘梨衣擦拭着路明非的泪水,但那泪水源源不断,于是女孩儿放弃了徒劳的努力,转而将路明非拥入怀中。 她还从没有见过路明非这么脆弱的一面,而事实上路明非在重启后也是第一次表现出这种情绪近乎崩溃的样子。 看着这样的路明非让绘梨衣觉得心脏好痛,但又觉得莫名的安心。 只有她才能看到sakura脆弱的一面……好开心。 “sakura,是在自责吗?因为从前直到最后也没有告诉我名字?但是我现在是知道的,我知道sakura的名字,两个名字我都知道,所以不要再自责了。” 绘梨衣拥抱着路明非,她能够感觉到路明非的心跳,他哭泣的声音让她心碎,却又觉得无比的满足。 “而如果非要做些什么想要赎罪的话,那么sakura,或者。” “路明非……” 绘梨衣轻声开口,她注视着路明非,抬手为自己喜欢的男孩拭去眼泪。 “不许再抛下我。” 路明非怔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绘梨衣呼唤他的本名。 他看着绘梨衣,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他甚至连绘梨衣的鼻息都能感受到,女孩儿的眼睛在黑夜中也闪闪发光,她静静的看着自己,等待他的承诺。 “我不会抛下你的……” 路明非紧紧的和绘梨衣拥抱,他抽了抽鼻子,语气里仍旧带着哭腔。 “我保证。” 绘梨衣点头,随后伸手。 她逆着世界的转动,笨重的双手跨过时间,捧住了重启世界之人的脸颊。 ——她吻上去。 ———— “您看见了么?”酒德麻衣在望远镜中看着高崖上拥抱的两个人,他们的剪影在黑色的天空下看起来像是雕塑。 由于夜幕的缘故她看得并不真切,那点淡淡的月光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但老唐就不一样了,作为初代种,他的视力远超区区凡人。 “我看见了……” 老唐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语气仿佛梦呓。 “您的表情上写满了凝重啊……” “那也许是因为我在担心明明的婚后地位。”老唐仍旧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一边摇头一边用一只手抓自己的头发。 “……到底怎么了?”酒德麻衣颇有些好奇。 “明明在哭!” 老唐看着酒德麻衣,“他居然在哭!这家伙被我用龙血淬体都眉头不带皱一下的,我还以为他是那种硬汉人设!结果他现在居然哭得梨花带雨,看样子好像还被弟妹抱在怀里安慰,而且刚刚居然被弟妹强吻……如果不是我的血统,我会怀疑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 “再坚强的男人,内心深处也总有一块柔软的地方啊,说不定上杉家主恰好触动了他的某根心弦。情之所至,难免泪流。” 酒德麻衣感慨,“况且关于爱情上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没想到麻衣小姐还是恋爱圣手。”老唐若有所思,“那么关于弟妹强吻明明又怎么说?我还以为弟妹是那种文静的类型。” “因为上杉家主是占有欲强的女孩儿,她在宣誓主权。虽然没有哪个女孩儿的占有欲弱,但上杉家主的占有欲尤为强烈。这点可以从她给自己的玩具写标签看出来。”酒德麻衣解释。 “我想起来了……”老唐神色凝重,“她从前还在明明的手上写名字来着。” “这证明上杉家主把路明非当做了她的所有物。” “……我突然开始担心明明的婚后生活了。” “您多虑了。从目前的情况上看,上杉家主喜欢路明非,而路明非对她的感情也一样,这种情况下的占有欲充其量也只是能增添一些生活情趣的程度。” 听到这话后的老唐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后他看着酒德麻衣,甚至有些啧啧称奇。 “在人类的感情方面,我得向麻衣小姐学习啊。” “文学作品中没有这些吗?我还以为看了那么多书的您其实会更懂一些。”酒德麻衣一愣。 “两码事。”老唐解释,“放翁兄有句话说的好,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这样啊……”酒德麻衣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后展颜一笑,“那,有空的话和您讲。” “嗯,不过我倒是不着急,还有很多书等着我看呢。第一次这么庆幸自己是个长生种。” “您大概是第一位试图培养文人气质的龙王了。”酒德麻衣微笑。 “我其实也是诗人嘛。”老唐叹气,“话说,这对小夫妻该怎么办?我倒是不介意继续跟着,但总是当电灯泡也不太好吧?” “已经快进到夫妻关系了吗?干脆明天就给他们安排婚礼怎么样?” 酒德麻衣开了个玩笑,“不过目前来看,白王似乎不会出现了。我一个人盯着这里就好。您可以去试试本地特产的鲷鱼饭。” “也不是不行。”老唐点头,“不过在那之前,好像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队人马在追明明?” 三百零三章 另一组的情况 梅津寺町的前街上停着一辆全身冒烟的丰田家用车,白烟上涌间让人仿佛觉得随时就会爆炸来着。 夜色降临,长街上的店铺都亮起了灯,大大小小的白灯笼连成一线,在夜幕中勾勒出一道神秘的道途。 虽然没能如愿拍到路明非和黑道公主的后续剧情,但这景色也算不错。 凯撒站在灯笼下大口吃着鲷鱼饭。 “味道怎么样?”芬格尔将手机对准他。 由于交通工具的故障,偷拍黑道爱情故事显然已经不现实,但芬格尔在搞流量方面何其天才,他巧妙的引导话题,将直播内容变成了学生会主席和狮心会会长的公路旅行故事,观赏沿途美景的同时爆一些猛料。 而在到达目的地后芬格尔甚至搞起了吃播。 “嗯……虽然说是庶民的食物,但从口味上来讲还算不错。”凯撒咂嘴,“其实我只是想尝试一下当地特色,不过从口感上来说,尚不如之前在东京遇到的拉面仙人……不过,我其实有听说鲷鱼饭在日本还算是有历史典故的美食。” “历史典故?”作为一个合格的捧哏,芬格尔适时开口询问。 “嗯,”凯撒点头,“传说德川家康之死就和鲷鱼有关,他吃了鲷鱼天妇罗之后吐血不止,然后一命呜呼。” “德川家康我倒是知道,日本战国时代的人物吧?”芬格尔摩挲着下巴,“是饭里被人下毒了?” “应该是油炸食品不易消化,诱发了胃癌的急性并发症。”楚子航接茬,同时用力合上引擎盖。 一路上全靠他一直修修补补,不然这辆本田车根本到不了这里。没办法,身边的兄弟实在不靠谱,到头来只有他自己在干活。 “不清楚,不过我确实想试试能吃出人命的美食到底是什么味道。”凯撒笑了一下。 “那么你应该去体验正宗的鲷鱼天妇罗才对,我觉得两者之间还是有一些差别的。” 楚子航摇了摇头,“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的车需要重新大修一遍,不然我们甚至没法再开着它回东京去。” “车的话就算扔在这里也没关系的,违约金我来出,或者干脆直接买下来就好。”凯撒一脸无所谓。 “妈的队伍里有个暴发户就是好啊!”芬格尔感慨。 “嗯,也好。”楚子航微微叹气,从心底放弃了修好这辆满是毛病的车。 “不过,路明非那边怎么办?”楚子航又问。 和酒德麻衣与老唐的那一组不同,因为这辆车的缘故他们没能跟紧路明非,等他们到这个镇子上的时候,只能看到路明非租来的那辆保时捷停在停车场上。 秋天的夜晚已经黑得很快了,他们在街上悄悄找了一阵,确认了路明非没有带黑道公主逛街。 那么这对男女应该是在山上幽会,但登山电车已经停运,摸黑上山也很麻烦。 所以他们干脆在这里休整,顺带品尝一下当地特产的美食。 “不管他们了,小情侣自己玩就行。” “也好。” 楚子航伸展了一下身体,走到在凯撒身边站定,干了一路的活儿让他稍微有些倦。而芬格尔则趁机拍摄下狮心会会长和学生会主席呆在一块儿的场面。 凯撒又咬了一口手里的烤青花鱼,随后把一个饭盒递给楚子航,“修车辛苦了。” “可惜没能修好。”楚子航接过温热的饭盒,“能用的工具太少了。” “别这么说,不然我们现在还在高速公路上抛锚。话说,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回东京吗?”楚子航愣了一下。 “嗯,虽然跟校长请假的时候,他给我们批了两天。不过还是尽早回去好一点吧?” “嗯,现在的形势确实有些紧张。”楚子航点头。 虽说追踪路明非是一时兴起,但他们也确确实实和昂热请了假。校长那边倒是相当爽快,甚至给了两天的期限,让他们忘掉白王的事情,好好放松的玩。 想来是因为现在连白王到底在哪里都没找到,大家总在东京如临大敌也不是样子。 又或许……这只是昂热校长的仁慈罢了。 白王级别的龙类,在整个人类史上都是有数的灾难,甚至会终结人类的历史也说不一定。 这种战场上原本不该出现年轻人才对,年轻人是混血种世界未来的希望,不该被投入到如此残酷的战场。但他们还是被派来了,几乎和送死的炮灰无异。 而两天的假期,就是昂热对炮灰们的补偿。 不过这话也只是在心里说说而已,大家彼此并不说出来,但却心照不宣。 毕竟,在这种级别的战场上,恐怕强如昂热校长也做好了身为炮灰的觉悟。 “喂喂喂,你们不要浪费校长批的假好不好?”芬格尔在两人中间挥手,同时腾出手关掉了直播。 白王复苏是件大事,如果这事儿被挑出去,鬼知道混血种社会能搞出什么大篓子来。 “但这种关头也没办法玩得尽兴吧?” 凯撒耸肩,“打个比方,你去某个地方旅游,却被告知说这里被塞了一个定时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这种时候还怎么玩得开心?” “白王是在日本沉睡,可没人说它老人家确确实实在东京啊!” 芬格尔苦口婆心,“校长那边还在从他的不肖子孙那里拷问白王的埋骨地呢,万一白王就埋在四国这边怎么办?难道我们跑回东京之后再跑回来?” “该死的……按照你的假设更不可能安心享受假期了啊。”凯撒扶额。 “我觉得我们好像应该把目光放回路明非身上,按照时间来算,他上山也应该有一段……” 楚子航的话顿住了,因为他看到在一盏白色灯笼下站着的人影,那人长得一脸喜相,浓重的眉毛得意的挑到起飞。 “哦,我亲爱的楚兄弟!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老唐笑容灿烂,一脸白痴般的挥着手。 楚子航的大脑宕机了一瞬间,最近和组织联系的时候,大家应该是在牛郎店里等白王副本刷新才对,但老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这样突然出场真的不会引起怀疑吗? 楚子航在风中凌乱。 同样表情凝重的还有芬格尔,他从来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青铜与火之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说初代种也来四国旅行?他不会也像路明非似的带个漂亮妹子吧? “你朋友?”凯撒看向楚子航。 “嗯。” 楚子航点了点头,而还在他绞尽脑汁的寻找说辞时,老唐那边已经大大咧咧的走了上来。 “你好你好,罗纳德·唐。美籍华裔,之前在纽约住,叫我老唐就好。” 老唐向凯撒伸出一只手,随后压低了声音,“也是混血种,前些年的时候在猎人网站上当猎人。”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同行。”凯撒挑眉,同时伸手握住了老唐的手,“凯撒·加图索,和楚子航一样,卡塞尔学院的。也在猎人网站上混。” “同行啊!”老唐点头,随后看向芬格尔,“这位是……?” 老唐顿了一下,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个男人就是之前汉高手下的肯德基小子,但却不知道汉高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位是芬格尔。路明非的室友。”楚子航开口介绍。 “老唐和路明非也是朋友吗?”凯撒有些好奇。 “嗯。”老唐很快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我和明明之前是很早之前打游戏认识的,至于和楚兄弟认识则是后来的事情。” “原来如此。”凯撒了然。 老唐默默点头,如此一来就算顺利打入这组的内部了,从过程来看相当顺利…… 等等,他刚才是不是漏听了一句重要的话? 这个肯德基小子其实是明明的舍友? 老唐在明明的口中曾经多次听到过关于这位奇葩舍友的种种事迹,并且路明非曾经灵魂的将他们三人比喻为‘甘文崔’的组合。 于是老唐一直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神秘舍友神往已久,可惜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见到。 原来明明的舍友,就是那个汉高手下的肯德基小子?! 但汉高老头不是说和昂热水火不容吗?为什么他手下的马仔会在卡塞尔学院里留级留了好多年,而且还和明明是舍友? 大量的信息同时涌来,老唐没能理清楚其中的关系,大脑宕机了。 而与此同时,芬格尔的脑海中也一阵空白。 见到青铜与火之王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太过震惊,他一时之间居然忽略了诺顿是在向楚子航打招呼这件事。 等会儿,为什么诺顿会和楚子航认识啊?!难道说狮心会会长其实是龙类派来的奸细? 他妈的怪不得被称为超a级,感情他不是混血种而是纯血龙类?! 芬格尔义愤填膺,却又想到或许楚子航并不知道诺顿的真实身份。 但是,诺顿居然和路明非也认识吗? 联想到这位师弟之前种种不对劲的地方,芬格尔的大脑也开始全力开动。 为什么师弟会提前知道关于猛鬼众的事情?为什么师弟会知道猛鬼众中王将的存在?为什么师弟对王将那么重视? 以及最重要的一件事,为什么师弟的炼金术造诣会那么高?! ……种种疑点重新浮现而出,但初代种实在是超乎想象的存在,芬格尔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位初代种会和混血种们搞到一块儿。 他也宕机了。 三百零四章 念想(1) 饭馆中非常热闹,桌上的碟子里摆满了当地的特色美食,烤鸡肉串和岬青花鱼堆积成山。 每个人的面前都放了一瓶清酒,几个人喝到微醺。 “所以你们是为了追明明才会跑来梅津寺町的?”老唐吃了口杂烩饭。 “这话说得好像我们很八卦一样,可我们是担心路明非的人身安全才会跟来的。” 凯撒一脸义正严词的正派,“日本黑社会很可怕的,对方又是黑道上的千金,万一路明非出事了该怎么办?” “有道理。”老唐点头,随后以老父亲的风范伸手和凯撒碰杯,“那我替明明谢过几位了,这小子就是做事不过脑子。要不是我恰好来四国,都不知道他居然被女人给拐跑了。” “好说好说,男人的友谊坚若金刚啊老唐!”凯撒拍胸脯。 “好!大家为了男人的友谊干一杯!”老唐也来了兴致,抬手高举酒杯。 凯撒第一个响应,随后是楚子航,狮心会会长的脸上写着‘我不认识这两个人’。 芬格尔是最后一个举杯的,看上去似乎有一些心不在焉。 但酒杯已经举起来了,况且杯中是上好的清酒,此情此景真应该干一杯。 于是大家举杯碰在一起,瓷杯碰撞的声音清脆快活,饭馆里的氛围欢快得像过年。 然而谁也不再关心被黑道公主拐跑的路明非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至于为什么他们现在会坐在这里吃晚饭…… 在经历了先前碰面时的短暂宕机后,老唐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他跟着酒德麻衣跑了一天,连一点东西还没有吃过。 于是凯撒提议说大家难得在这里遇见,不如先去当地的饭馆品尝一下特色美食。 所以吃饭这件事便板上钉钉,又因为是凯撒请客吃饭,他们几乎把菜单上的东西全部点了一遍。 他们并不担心能否吃完的问题,毕竟有大胃王芬格尔在,这家伙一口连汤带面吃掉一碗拉面的情景至今还让凯撒印象深刻。 “呼……!舒服。”凯撒放下酒杯,“话说老唐,你不是说自己在纽约住吗?怎么会突然到日本的四国来?” “哦,这个啊……我不是猎人嘛,最近接了个在日本的单子。” 老唐抿着清酒,面不改色的扯谎,“是个大单子,完事儿之后打算在日本旅游一下——我还真不知道卡塞尔学院在日本也有任务,不然就去找明明和楚兄弟了。” “大单子啊。”凯撒饶有兴致的点头,“话说我们其实也在执行大任务来着。” “卡塞尔学院的大任务?”老唐做出了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不会是次代种吧?还是说初代种?” 看着表演欲爆棚的老唐,楚子航稍微有些无语,他有点担心老唐会说漏嘴。 不过既然老唐愿意在这里玩,那就稍微玩一下子也没什么不妥的,虽然平素里这位龙王是有些脱线……好吧其实是脱线得过头,但在大事上绝对靠谱。 楚子航和老唐一起行动的次数并不多,而美女酒德麻衣对老唐的评价则是:令人安心的可靠。 “应该是初代种,而且据说不止一位。”凯撒回答。 “乖乖,这辈子还没见过初代种呢。”老唐感慨,“猎人网站一年前在罗布泊有个悬赏任务,说是在那埋着龙王的茧,叫什么stantin和norton啥的,我当时就打算去罗布泊凑凑热闹,结果谁知道那里直接被你们卡塞尔接管了……我连进都没进去。” 一旁正在吃东西的芬格尔突然噎到了,楚子航伸手拍着废柴的背,然后给他递去了一杯水。 “没事吧?” “没事……咳咳,噎住了。”芬格尔喝了口水,“呼……谢了。” “一年前的龙茧吗悬赏吗?我想想……当时那个任务,是叫‘康斯坦丁之血’来着吧?”凯撒看向楚子航。 “嗯,是那个。”楚子航点头。 “什么康斯坦丁君士坦丁的?”老唐问。 楚子航的眼角不自然的跳动了一下。 “哦,执行部习惯在每次龙类事件后,为事件敲定一个名称。老唐你说的那个事件就叫做康斯坦丁之血。”凯撒开口解释。 “不愧是正规军啊,跟我们猎人这种野路子完全不一样。”老唐感慨。 “我还是很尊敬猎人这一行当的。毕竟直到现在为止,混血种对龙类的认识还是相当浅薄,而某些暗处的龙类活动其实就是猎人处理掉的。” 凯撒笑了一下,“当然,我在猎人网站上也是有账号的。与有荣焉。” “嗯,不过猎人圈子里现在也没什么有魄力的角色了。听说从前有些牛逼的猎人还会被你们卡塞尔的正规军收编呢。”老唐咬一口烤鱼。 “这倒是没听说过。” “好像是五年前的事情,当时有个挺邪门的单子,一艘南美洲的古代沉船,死了好多猎人也没完成,最后……” 老唐和凯撒找到了共同话题,于是漫天侃了起来,说到会心处时两人哈哈大笑,随后是清脆的碰杯声。 但楚子航的表情已经快绷不住了。 天知道他为什么一时脑抽,居然就上了芬格尔和凯撒的贼车,虽然他确实也想看看路明非和黑道公主那边的进展……但没道理修一路的车吧? 而且现在还要听初代种装成猎人和人聊天,听着老唐那些重量级发言……即使面瘫如楚子航也体会到了憋笑的难处。 楚子航轻咳一声,随后喝了杯白水,好让自己稍微冷静一点。 但就在这时他才发现芬格尔今天晚上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不,该说是非常不对劲才对,正常来说芬格尔现在已经在胡吃海塞了,他见识过芬格尔老饕般的进食速度,而现在这家伙居然已经停嘴了。 噎了一下也不至于有这种威力吧? “芬格尔,没事吧?”楚子航开口问。 芬格尔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招牌的笑容,“啊?我?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儿?” “我看你都没怎么吃东西。” “听凯撒说了那个典故之后,总觉得没什么胃口。”芬格尔叹气,“我还年纪轻轻的,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好多妞儿没有泡,还不想吃东西把自己吃死。” “德川家康是吃了鲷鱼天妇罗之后才吐血而死的,但我们这一桌饭菜没有一道是天妇罗。” “可是还有鲷鱼呢!”芬格尔苦叹一声,“总之我的胃口在坚决拒绝啊!面前摆了这么多美食却不想吃,世界上没有比这还要痛苦的事情了。”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怎么在乎食物的类型。”楚子航有些吃惊,他一直觉得芬格尔总有一副旺盛的好胃口。 毕竟这人无论吃什么东西都会给人营造出一种‘他吃得好香’的感觉。 “此言差矣,比如学院食堂里的肘子我就吃不惯。” “……好吧。倒是有听路明非说你们喜欢点外卖来着。” “跟外卖比起来,食堂里的肘子简直是在侮辱食物这个词,话说会长你该不会是食堂派吧?”芬格尔咂嘴。 “我?我倒是无所谓,视方便程度而定。有时候也会自己买食材做。” “那你属于生存派。”芬格尔下判断。 “生存派?”凯撒插话。 “就是吃饭只是为了生存而已,无论吃什么都可以。” “倒也没那么不堪吧……”楚子航有些无奈。 “说起来,我从前还有在社区领救济餐的时候呢。”老唐有些出神,“有时候接不到单子,就只能去收容所里排队领救济餐,饭菜质量参差不齐,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 “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特别的经历了。”凯撒评价。 “谁说不是呢?”老唐苦笑。 芬格尔有些惊讶,作为察言观色的高手,他能看出这位龙王的表情并不像是装出来的,那么诺顿应该真的有排队领救济餐的经历。 一个初代种,在流浪汉和无业游民的队伍中排队,只为了一顿饭的温饱…… 画面太美,芬格尔实在不敢多想。 不过刚才和狮心会会长聊了一会儿倒是打消了他不少顾虑。 虽然这一位龙王颇有些不速之客的意思,但对方明显不是嗜杀成性的初代种,甚至还隐隐站在人类的这一边。 况且自己目前还有求于这位青铜与火之王,对方的手中掌握着生命缔造的力量,之后无论如何也是要打交道的。 至于青铜与火之王似乎跟楚子航和路明非有些关系? 妈的,有关系就有关系吧。 芬格尔决定暂时不想这个,路明非是他的好兄弟,显然这位好兄弟身上有着不少秘密,但谁的身上没有几个秘密呢? 在卡塞尔学院中的路明非威风凛凛,坐拥粉丝无数,在各个任务中出色得不像话,完完全全对得起s级的评价。 但芬格尔知道路明非在私下里其实是个喜欢说白烂话的烂人,真正最喜欢的事情其实是打星际争霸,从某种程度上讲一点也不威风,而在白烂话的造诣上更是跟自己臭味相投。 能和这样的路明非做朋友的人基本不会太离谱。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的芬格尔感觉放松了不少,于是和这位龙王,不,和老唐坐在一起吃饭也没那么大压力了。 芬格尔点了点头,开始动手拿烤鸡肉串。 “话说老唐还要在日本旅行多久?”凯撒兜兜转转,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这个啊,这个我还没有想好。”老唐摸着下巴,“还有几个景点没看过,逛完四国以后我打算去东京一趟,东京那里的好地方也有不少。” “这里可是有初代种快苏醒了来着。”凯撒有些惊讶,“事关重大,真的还要继续旅游吗?” “唉,要是我还有什么念想的话,应该会现在就跑路吧。” “念想?” “嗯,如你所见。”老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的那种,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去吃救济餐啊。” “那还真是……节哀?” “这像是安慰人的话吗?!”芬格尔终于忍不住吐槽了。 “没事没事,我自己都不在乎这个了。”老唐摆手,“要是能见识一下初代种就好咯,最好再能跟初代种打一架之类的……当然,我也就只是想想。” “那就只能祝你好运了。”凯撒笑了笑。 “嗯。不过话说……” “和我这个孤儿不同,既然是初代种的战场,各位就不会有什么念想吗?” 三百零五章 念想(2) 路明非和绘梨衣下山的时候,已经是在很深的夜色里了。 上次旅行时他们并未拖沓这么久的时间,然而这次不太一样。 大部分时间被花在路明非收拾心情上,今晚的路明非可以说是情绪失态,而自重启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并且是相当严重的一次。 如果芬格尔他们真的追上了路明非并且拍下了这一幕,恐怕整个卡塞尔学院的女生们都会为之心碎吧。 只不过愿意让s级袒露内心的似乎并不是他从前的女朋友,而是日本的黑道公主。这么看来s级的桃花运似乎还蛮旺盛的样子。 至于这件事会让舆论如何转变,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在路明非和绘梨衣决定下山的时候,夜色已经很黑了。况且秋天的夜来得还是蛮快的。 在绘梨衣面前哭了很久让路明非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但好消息是他得到了绘梨衣的原谅。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安心了,路明非觉得自己从此之后应该会从噩梦中解脱出来,而不必在晚上辗转反侧,饱受困扰。 夜色正好,月光如水般泄落在山上,路明非和绘梨衣在山上欣赏了一会儿梅津寺町的夜景。从山上向山下看去,能够看到遥遥的万家灯火在黑夜中散发出暖光。 他和绘梨衣沿着铁轨下山,两人在枕木上一步一步的跨。 每个枕木之间的距离都是固定的,所以路明非和绘梨衣也默契的步调一致。 他们以相同的节奏迈出相同距离的步子,虽然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走铁轨,但却默契得像是一同走了许多年的好朋友。 走着走着绘梨衣伸出手来,于是路明非也很自然的伸手牵住。 此刻就连夜里呜咽的山风都变得如同温柔的絮语,脚步落在枕木上时响起咔哒的声音,路明非牵着绘梨衣的手,山下万家灯火在他们的面前亮起,只是看着那些灯火就带给人无限宽慰的感觉。 这种时候路明非就会觉得世界真美也真不错,于是他连带着对还没有重临世间的白王恨得牙痒痒。 距离白王和黑王的时代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纪元了,可显然这么长的时间也未能消磨白王的野心。 在龙类统治世界时,白王选择站出来反对黑王,结果被杀死在冰原之上。 而在人类统治世界的时候,白王仍旧站了出来,想要从人类手中重新夺回世界。 所以白王虽然一通言论说得高大上,但从行为上分析,这家伙也只是一个纯纯的二五仔而已,明明重启前已经死过一次了,可在重启之后居然还是贼心不死。 按照白王的自述,她是能够清楚的知道世界线是如何变动、并且在上个世界线中发生了什么事的。 那么她应该对自己在上个世界线的失败十分了解才对,但就算如此,居然还是贼心不死的想要出来搞事。 在龙类如日中天的时候选择当龙奸去反抗黑王,而在人类当道的时候却要重新打出龙类的旗号想要统治世界。 作为一名逼格实际上非常高的反派,这行为多多少少沾点魔怔了。 单纯的精神体大概不可能做到统治世界这件事,所以白王在理论上讲也确实会重临世间才对,但路明非好奇的是,这位苍白色的皇帝究竟会以何种形式重新君临。 虽然白王自述说她并不需要容器那种东西,但考虑到她已经在绘梨衣的事情上撒了谎,所以连带着让这句话也没有任何可信度了。 ——白王是需要容器的。 但是,在失去了赫尔佐格这个容器后,白王将会以何种方式复活? 赫尔佐格已经被路明非杀死了,并且不是简单的杀死,而是挫骨扬灰,用雷池和君焰来回犁了不知多少遍,保证杀得干干净净。 那么白王剩下的道路只有两条,要么凭身于八岐大蛇那样的畸变物,要么在日本寻找新的容器。 最好的容器当然是和她血脉相关的白王血裔,而且血统也是越高越好。 那么合适的人选就是…… 想到这里,路明非有些担忧的攥紧了绘梨衣的手。 绘梨衣转头看向路明非。 “啊,没事。”路明非微笑着摇头,“刚刚有些走神。” “sakura,不专心。”绘梨衣在小本子上写。 “抱歉,接下来不会了。” 路明非颇有些歉意的微笑。 在他找校长请假的时候,校长非常慷慨的给了他两天的假期,并叮嘱说好好放松好好玩,最好把白王这件事都给忘掉。 而他也确实应该专心陪着绘梨衣才对,况且想那些幺蛾子事也没有办法解决,最终也只是徒增烦恼。 路明非和绘梨衣又走了一阵,终于重新回到了充满灯火的小镇上。 路明非曾经走过不少夜路,有时出任务时也有过在晚上急行军的经历,不过这样的体验还是第一次。 曾经在晚上溜出去上网的时候,沿途都是有路灯的,况且那时孤身一人,还要担心被叔叔婶婶抓到,未免有些担惊受怕。 做任务时则是另一种感觉,且不说紧张,和同行的专员们一起行动也比较刺激。 但和人一起这么走夜路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异性……而且还是绘梨衣。 山上当然是没有修路灯的,两人一路走来,连脚步声都淹没在温柔而厚重的夜色里,耳边风声和潮声哗哗作响,在到达梅津寺町时居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这样的夜路里走了一遭,路明非甚至觉得自己和绘梨衣之间的距离也更近了一些。 好吧,其实本来就已经很亲密了来着。 他们手牵手走进了梅津寺町,在上个世纪的日式风格建筑中前进,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悬挂着漂亮的灯笼。 前街上停着一辆丰田家用车,经过那辆车时路明非嗅到了冷却剂渗漏出来的味道。 不知道哪个倒霉蛋的车坏了。 “绘梨衣饿吗?”路明非看向绘梨衣,“先去吃点东西吧?这里的岬青花鱼和鲷鱼饭都很好吃的。” “要吃!”绘梨衣举起小本子给路明非看,同时兴奋得眼睛发亮。 在关于吃的方面上她果然还是无愧于食神之名。 路明非笑了一下,随后牵着绘梨衣去找馆子。 他一心想要找一个这条街上最好的饭馆,不过在想到要吃饭的是自己和绘梨衣,路明非又觉得有些无所谓。 两人当中一个是芬格尔的舍友,在多年的饮食生活中已经锻炼出了几乎可以媲美芬格尔的胃口,而另一位则不过多赘述了,是食神本神。 这个配置就算是把整条街都吃上一遍也没什么问题。 再说本来就是带绘梨衣出来玩的,干脆就去把整条街上的美食都体验一遍好了。 路明非打定主意,牵着绘梨衣准备走进最近的一家饭馆。 “哦我亲爱的明明,我劝你千万别那么做~”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路明非的身后响起,与此同时有一只手拍在了他的右肩上,随后更是把一个颇有分量的东西放上了他的左肩。 老唐直接把脑袋放了上去,一脸的坏笑。 路明非正要反应,但绘梨衣比他还要快一点。 绘梨衣像是只炸毛的小猫一样行动起来,她迅速将路明非拉到一旁,让老唐扑了个空。 “真是不近人情的弟妹啊。”老唐叹气。 绘梨衣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盯住老唐,虽然看起来有些凶狠……但非要形容的话,这只炸毛的小猫只是在护食而已。 绘梨衣有些紧张,即使以她的血统也没能察觉到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这个男人……很强!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男人对sakura的动作太过亲昵……亲昵到有些越界的程度。 “老唐?!你怎么也在四国?!”路明非吃又惊又喜,随后向绘梨衣介绍。 “那个……绘梨衣,这位是老唐,之前帮你稳定血统的药物就是他帮忙做的。” 听到路明非的解释后,绘梨衣稍微收起了敌意。但似乎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 “嗯哼?”老唐饶有兴致的观察着绘梨衣的反应,同时伸手去揽路明非的脖子,并用极其油腻的声音开口,“为什么我也在四国?这还用问吗,我当然是为了追随我亲爱的、明明的脚步啊~” 绘梨衣的眼神危险了起来。 “妈的老唐你别恶心人啊!” 路明非一脸的不适应,今天的老唐腻歪得让他害怕,“只是几天没见而已。虽然我知道你恢复了人身之后很高兴,但也不至于这么搞吧……” “没有没有,只是一时兴起。”老唐笑着松开了胳膊,“能在这儿见到你真是不错,见到你带着弟妹更是不错……” 老唐压低声音,“话说,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妈的老唐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了。”路明非的脸红得像番茄。 “没想到你还是个纯情少年,只是这么随口一说脸就红透了。啧啧啧,明明你该不会被弟妹强吻了吧?”老唐笑得不怀好意。 “滚滚滚滚。你你你你别瞎猜行吗?”路明非又羞又窘,他没好气的摆手,原本那点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也被冲淡了个七七八八。 “嗨呀,别这样。我可是好心来提醒你的。” “提醒什么?” “嗯……虽然很想当谜语人,但果然谜语人不适合我的性格。那我就直说了吧。” 老唐一脸淡然,“你们被人跟踪了。” 绘梨衣警惕了起来。 “什么情况?”路明非也皱眉。 “别紧张,都是老熟人了……凯撒·加图索,楚子航,还有芬格尔·冯·弗林斯。他们三个组了个团想抓拍你跟弟妹,我还套出他们其实已经在守夜人社区上直播了s级千里追妻的爱情故事,好在他们没追上你。” 老唐挑眉,“在前街有没有看到一辆家用丰田车?那就是他们的。” “what?……用家用丰田追保时捷?是老唐你在开玩笑还是废柴他们秀逗了?” “别这么说,丰田好歹是四轮车的,有人还用两轮的追呐。”老唐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不过放宽心,我已经帮你把他们都灌了一遍,除了楚兄弟之外大概都已经醉得可以了。明明你就安心带着弟妹逛街好了,没人能偷拍你们的。” “虽然很感谢你。”路明非神色古怪,“但是那个两轮的不会是你吧?” “聪明!”老唐打了个响指,“不过只猜对了一半,因为我是和麻衣小姐一块儿来的。再具体一点的话就是我跟着她来的。” 听到‘麻衣小姐’的字样后,绘梨衣紧张的看了一眼路明非。 路明非稍微皱了皱眉。 酒德麻衣是小恶魔奶妈团的人,如果需要她出面追踪自己的话…… “出什么事儿了?”路明非压低声音。 “没事儿。因为担心白王再找上门来,所以我和麻衣来给你当保镖……话说白王不是已经找上过你了吗?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告诉我?”老唐责备道。 “没来得及嘛……话说老唐你之前不是在阿美莉卡当哆啦a梦吗?还顺利吗?”路明非问。 “还算顺利吧,卖了几把刀给你们学院,期间和人打了一架。”老唐有些自责,“当时没发现我的活灵被白王搞掉了。不然我应该支援一下的……用空间开辟的话,大概能来得及。” “这事儿跟老唐你没关系。没办法,那种精神力量……我也没能反应过来,几乎是顺理成章的就进入了白王的梦境,在那之前连一丁点的违和感都没有感受到。” 路明非有些凝重的抿了抿唇,他正想再和老唐交流一下关于白王的情报,却发现绘梨衣在扯他的袖子。 “那个‘麻衣小姐’是谁?”绘梨衣面色不善的举起小本子。 “哦,那个麻衣小姐啊,是……” “是个大美女哦!”老唐笑眯眯的替路明非做出了解释,“很漂亮的一位美人儿,腿长腰细身材棒,属于男人见到就会走不动道的那种大美女。” “sakura也会走不动道吗?”绘梨衣奋笔疾书,眼神也越发犀利了起来。 “啧啧啧……这个我不是很好说呢。”老唐成功装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毕竟那位麻衣小姐确实漂亮得不像话,明明会偷看几眼也是正常的。不,倒不如说只要是男人就会想办法看上几眼,而不单单只是明明的错。” “老唐你……!” 何等歹毒的话术,虽然看上去是在替人开脱,可这已经是有罪推断了! “sakura,也会看?”绘梨衣继续写。 “没有啦,绘梨衣你看,平时遇上朋友的话也会聊两句天的吧?大概就是这种程度。” 路明非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话说老唐你快帮我解释一下啊!” “哎呀哎呀……我突然想起来麻衣小姐好像到现在还没吃过晚饭呢,我得去买一份鲷鱼饭带给她。” 老唐冲路明非摆手,“不快点的话估计麻衣小姐会饿死的!再见喽~我亲爱的明明!” “祝你和弟妹度过一个愉快的晚上~” “不是,老唐,你给我回来啊!……那个,绘梨衣,你听我说……” 路明非还在跟绘梨衣解释着些什么,而把火拱起来的老唐却已经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了。 老唐今天晚上的心情颇为不错,不仅看到了攒劲的画面,和另一组追踪小队也相谈甚欢,还吃到了相当不错的当地美食。 以及在弟妹面前拱了个大火。只是想一下刚刚明明那一脸着急的样子,笑容就会不自觉的从他的嘴角两边溜出去。 老唐去一旁的饭馆里买了一份鲷鱼饭打包,又带了几根鸡肉串和一瓶饮料。 做完这一切后,老唐乐不可支的走了一会儿,一边想着明明那边是个什么状况,一边在嘴里欢快的哼着西部的小曲儿。但在走过第不知道几个灯笼之后他才想起一件事。 ——话说,他是在哪个地方跟那位酒德麻衣分头行动的来着? 老唐站在了原地,他环顾了一圈四周,但夜幕下的街道似乎哪里哪里都一样。 一样的灯笼一样的地砖,甚至就连那些店铺门口挂着的招牌都相差无几。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好像又迷路了。 “额……现在回头的话应该还来得及找到明明……不过,这时机会不会有点电灯泡啊?” 老唐有些苦恼的挠了挠脑袋。 “不管了,还是迷路更可怕一点。” 做出决定并没有浪费他太久的时间,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老唐就坚定的回头去找路明非。 与此同时他也为自己找好了理由。 电灯泡?拜托,兄弟纯顶级僚机好吗?就算退一万步,再拱点火也是好的呀!他可太想看明明的乐子了。 老唐坚定的迈开步伐,然而在走过了第二十个灯笼之后,他仍旧没有看到路明非的影子。 难道明明已经和弟妹大打出手了?! 不不不,担心他们打起来还不如担心自己会在一条这么简单的、只有两个方向的长街上迷路。 …… 十分钟后。 老唐在一盏灯笼下面站定,他的手里提着一份盒饭,那是给酒德麻衣带的鲷鱼饭,除此之外还有几根鸡肉串和一瓶饮料。 “额……” 老唐无语向苍天,但抬起头后却只能看到一盏灯笼。 好吧,就是会的。在一条只有两个方向的长街上迷路。 “救命啊……!” 三百零六章 老唐的梅津寺町之夜 月亮升起来了。 老唐抬头看了眼皎洁的明月,星月的冷光即使是镇上的灯火也没能掩盖。 在这样的秋夜里稍微有些冷。 老唐放弃了寻找酒德麻衣的想法,但同时他也不打算去找明明或者楚子航。 这倒不是因为出了别的什么事儿,只是他单纯的迷了路,也因此直接就坐在街边的木质长椅上摆烂。 老唐对自己的寻路能力有着清晰的认知,如果单纯去找是绝对找不到的,甚至有可能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在找人的过程中正好和路过的熟人错开。 因此在这种情形下倒不如站在原地等人来找好一些。话说怎么感觉有点像一不小心从父母身边跑丢的小孩?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干脆找个喇叭广播一下得了。 虽然迷路这件事对老唐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可一想到只是在这条街上走了一会儿后就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了,老唐还是会感觉到无比的痛心。 分明可以自如的使用空间开辟这样需要精准坐标的炼金术,但在方向感上却几乎一窍不通。 路痴,很奇妙吧? 老唐对自己是路痴这件事感到伤心,苏醒记忆之前他是开车去半个街区外买汉堡都会迷路的主。在苏醒后他本以为会在方向感上表现得好一些,但其实并没有什么长进。 所以他只好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等人来找,如果实在不行就再拖一会儿,拖到夜里没什么人的时候,直接用空间开辟回到东京的高天原。 虽然在方向感上几乎像个残疾人,但老唐对坐标却是绝对的敏感,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用空间开辟到达这个世界上的任何角落。 不过现在还是算了吧。 《东京爱情故事》的爆火曾经让梅津寺町成为旅游胜地,但现在那部日剧的魔力已经渐渐褪去,所以说是景点,街上的旅客却并不很多。 老唐舒服的瘫坐在长椅上,任凭目光走来走去,扫过在街上说笑的游人。原本要带给酒德麻衣的饭盒被放在他的身旁。 夜色真不错,在恢复了人身之后还少有这样的清闲时间。 自从他重新获得肉体之后,一直在忙着这样那样的事情,捆住芬里厄的铁链是他恢复了人身之后破解的,包括洛基那小子给夏弥使的绊子也是他清除的。 为白王之战准备武器,重新调试之前从青铜城回收的道具。 随后是…… 给明明炼制可以空间开辟的道具好帮他追弟妹,又铸造了活灵放进去。 做完这一切后他火急火燎的到北美联络汉高,好通过汉高这条线把手里的炼金刀剑吐血甩卖给昂热。这段经历倒是比较轻松,毕竟作为生意人的汉高并没有那种混血种必须杀死龙类的自觉。 随后则是……奥丁在拍卖会期间到了芝加哥,他和奥丁大打出手,虽然最后将奥丁打退,但也透支了身体,更是受了不少伤,最后在床上休息了整整一天一夜。 在这满满当当的、劳模一般的这段时间里,如果说有什么事情让老唐稍微放松了一些的话,大概是他找机会回了一趟曾经的出租屋。 除此之外……好像还真没有了。 想到这里,老唐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己这哪里是好兄弟?说好兄弟还是太便宜明明了,这说什么也得是老父亲吧?真是为明明这小子东奔西走、操碎了心。 老唐颇有些感慨的笑了一下,想起刚刚拱火的时候他就还是有些乐。 啧啧啧,弟妹那么强势,今天晚上会想要明明怎么补偿她呢? 想一想还真是期待啊。 街上的行人看起来并没有减少的样子,一家店铺中响起了泛着淡淡忧伤的英文歌。 老唐仍旧没有动弹的意思,他瘫坐在长椅的椅背上,任由目光散漫而歌声入耳。 忙了这么久,貌似终于有一段时间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做,忘掉该死的奥丁李雾月白王洛基利维坦宙斯…… 好吧好吧,该死的人或者龙似乎有点多。 不过总之先忘掉吧。 夜晚的日式小镇风景还算不错,灯笼和灯火一同将街道映得通明。如果抬头往上看的话还能看到月亮和星星。 瘫在长椅上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放空目光放空大脑就好,看着来来回回走来走去的游人旅客发呆也不是不行。 老唐尽量放空大脑,他努力让自己变得百无聊赖起来,如果非要休息的话最好是百无聊赖一点。 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这歌非常一般。 “the ruins of the day(岁月的废墟上)” “painted with a scar(画着一道疤)” “and the more i straighten out(我想理清思绪)” “the less it wants to try(就越难以坚持)” …… 歌词晦涩,并且旋律也十分重复。如果换成西部乐就算完美。 老唐其实还没正儿八经的去过西部。 他问过汉高关于西部的事情,但得到的回答是,如今的西部只是对过往中的那个伟大时代的拙劣模仿。 ‘早就没有牛仔这种东西了,有的只是戴着牛仔帽,装模作样在腰间别着左轮枪的年轻人——您不会想去的。’ 这是汉高对老唐的说辞,在老牛仔的口中西部已经败坏不堪,只是单单存在着就已经是对老东西记忆们的侮辱云云,汉高说他曾经回过西部一次,但看着那些曾经熟悉的地方被文明的触角侵蚀得面目全非,所见所闻触目惊心,行在其中就如同行在噩梦里一样。 但老唐还是想去看看。他想要近距离的接触他喜欢的文化,就算它只剩下过往荣光的影子,而且只需要影子就足够了,因为在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窥一管而知全豹。 如果换成西部乐的话就完美…… 老唐百无聊赖的想着,而那首歌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进入了结尾部分,同时也是歌曲的高潮部分。 老唐并无多大反应,他还以为这首歌会保持着这样晦涩的旋律结束,但在结尾部分它却一扫之前的晦涩,或许说它此刻呈现出的旋律正是之前所有的晦涩的叠加。 其实晶莹的雪花也会开口唱歌的,如果它们多得足够构成雪崩的话。那时每朵雪花都在共鸣里振聋发聩。 繁复的和弦毫无征兆却又早有预谋的响起,老唐惊讶的挑起眉毛。 一曲终了。 在这个百无聊赖的、异国的晚上,终于还是有一首歌响应了他的百无聊赖,而听到最后那和弦的时候老唐居然有些感动。 店铺老板似乎只准备了这一首歌,在放完之后便陷入了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的沉默。 老唐眨了眨眼睛,从心底生出了一点恍然的感觉,好像刚才响起的那首歌只是单纯的梦境而已。他抬头看了眼夜空,看到星月皎洁,明河在天。 啊……夜色真不错,偶尔像这样迷路一下似乎也挺好的,放任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出出神什么的。 一只漂亮的手突然闯进了老唐的视野,葱白的手指以夜空为背景微微摆动。 “怎么坐在这里发呆?”酒德麻衣好奇的在老唐的眼前挥了挥手,她的手指修长而漂亮。 “啊。麻衣小姐。”老唐有些吃惊的坐直了身子。 “没想到您在拱火方面还有这天赋。”酒德麻衣憋笑,“可惜您没看到路明非和绘梨衣随后的反应……不过话说回来,您不是要给‘饿得快死的麻衣小姐’带饭吗?怎么停在这里坐下了?” “别诽谤好人啊!我可没有那么说过!”老唐矢口否认,“而且快别说敬语了……这话我都重复八百遍了,你和楚兄弟在这点上就不如苏恩曦和明明……” “好吧好吧。所以是给我买的吗?”酒德麻衣微笑。 “那确实。”老唐把身边的饭盒递给酒德麻衣。 “还没回答为什么会坐在这儿的问题呢,不是要给我带饭吗?” “……这个问题还是不要问了。”老唐有些窘。 追路明非的时候迷路可以说是没有导航,毕竟东京和四国之间的距离可不短,但在一条街上迷路算是什么? 路痴真不丢脸,迷路也不算什么,但是考虑到一位初代种级别的龙王居然这样迷路,老唐真是欲哭无泪。 “好吧好吧,不问就是了。嗯……是鲷鱼饭吗?”酒德麻衣从老唐的手中接过盒饭,也坐在了长椅上。 “毕竟是本地特色嘛,还是麻衣小姐你推荐给我的。哦对,我还买了点鸡肉串……好像有点凉了,我用言灵给你加热一下吧。” “虽然很谢谢,不过倒不用那么麻烦……” “都自己人还客气什么,我从前还跟明明用君焰烤鱼呢。” 老唐把鸡肉串递给酒德麻衣,同时用极其微小的火力加热了一遍,甚至连肉眼都很难察觉,可在酒德麻衣接到手里时,那几根鸡肉串已经重新恢复到了热气腾腾的状态。 “真是方便的能力……”酒德麻衣感慨。 “其实保持这么小的火力对我来讲反而难一点。从前和明明烤鱼的时候也有发生过把鱼烤焦这类事来着……做饭很难啊!” 老唐说的烤鱼大概是尤福拉湖的时候,当时其实酒德麻衣也在场,只是隔了很远去看两个活宝在满天的星光下用君焰烤鱼吃。 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老唐,当时的路明非孤注一掷的用‘皇帝’唤醒了老唐还身为诺顿时的记忆,想要让老唐加入人类的一方,为此两人之间还打了一架……虽说当时的老唐放了一整片太平洋的水就是了。 当时的酒德麻衣为了保证路明非的安全,用一杆塞了贤者之石的狙击枪瞄准着老唐的脑袋。 也正是在尤福拉湖,她亲眼见识到了青铜与火之王的伟力,无论是铸造刀剑时的潇洒,还是后来铸造夔龙撕裂龙卷、荡云见星时的震撼,都给酒德麻衣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虽然这帅气的形象很快就替换成了脱线至极的性格,以及后来的青铜鸟。 酒德麻衣收起了思绪,她看着手中的盒饭,有些无奈的笑。 “那我就不客气了。为了盯着路明非他们,我可是一直饿到现在呢。” “当老妈子也很辛苦的啊,我也有同感。”老唐赞同的点头。 “我开动了。”酒德麻衣双手合十。 “请自便。” 老唐闭上眼睛,继续向后躺靠在椅背上。现在的他还有些沉浸在刚才的那种感觉里,那种放空一切不用思考的节奏让他觉得很舒服。 就是不知道刚刚那首歌是什么。 酒德麻衣在一旁默默的吃着她的晚饭,而老唐则保持了放空的状态,在瘫了一会儿之后他甚至从腰间拿出一个牛仔帽扣在脸上。 秋夜微凉。 老唐轻声哼唱起刚刚那首晦涩的歌,虽然不知道歌名,不过歌词倒是被他记住了。 街上的行人似乎越来越少了,现在已经很难听到脚步声。 “《little dark age》?”酒德麻衣在听老唐哼了一会儿后才开口。 “我还以为您,咳,我还以为老唐你只喜欢西部类型的音乐。” “刚刚在街上听到的,原来叫这个。”老唐把牛仔帽从脸上摘下去,“话说这是什么类型的音乐?” “迷幻电子合成流行乐,歌词晦涩并且带有暗喻,艺术成分还蛮高的。乐队的名字叫做mgmt,成员们都是卫斯理大学的校友,据说他们曾经在卫斯理大学的教堂和上帝进行battle。” “……听起来好像还挺有意思的。”老唐挑眉。 “而且……嗯,老唐你是在纽约的布鲁克林区住对吧?”酒德麻衣问。 “嗯。上次我回家的时候不是你跟我一块儿的嘛。”老唐点头。 “那老唐你还和他们挺有缘分的。mgmt最开始的时候就是在纽约的布鲁克林区成立的,四舍五入下来你和他们是老乡。” 酒德麻衣笑,“不过比起《little dark age》,我还是更喜欢《time to pretend》,比这一首要轻快许多。不过后者有一首同名又爆火的纯音乐,所以知道的人蛮少的。嗯……而且在歌词上稍微有些争议。” “歌词上?总而言之逃不出黄赌毒吧。”老唐有些无奈,“我懂的,他们老喜欢用这些东西来标榜精神自由,好像离了这些东西他们就没办法超脱……但事实上就算这些所谓象征着自由的玩意儿,也从来没能泡出哪怕一个圣人来。真正超脱的人都得先痛苦。” “确实是关于违禁品的。不过我倒觉得对于歌词上不必太过苛责呢……我特别喜欢《time to pretend》的编曲,欢快迷离又梦幻,但是歌词却呈现出一种黑暗的绝望,两者结合起来之后又会给人带来一种深深的荒诞感。” “好深奥。听起来和西部乐完全不一样,只需要会吹口哨和弹吉他就能营造出牛仔的感觉。” “乐曲种类之间的差别有时比言灵之间的差别还大呢,说起来您知道路明非最喜欢的《the ecstasy of gold》吗?” “你说的是明明的手机铃声吧?”老唐点头,“我也很喜欢这个,爱得很。不过虽然作为西部题材电影的配乐,其实西部味倒没有那么浓?” “嗯,说起西部风格的乐曲,最精髓的大概在于口哨声也不一定?” 酒德麻衣侃侃而谈,“譬如《titoli》。同为埃尼奥·莫里康内大师为西部电影创作的配乐,但西部的味道就要更加浓厚许多。有趣的是,大师在创作这首曲子的时候是因为请不起管弦乐团,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使用了口哨,人声等元素,却意外成就了经典。” “……我靠?”老唐听得眼睛都直了。 “怎么了?”酒德麻衣有些奇怪。 “没事……只是觉得麻衣小姐好高雅,知道的事情也好多。” “老唐不也是看了不少书吗?对文学方面也有很多涉猎,大家只是了解的方面不同。我有时候还会觉得老唐你是个诗人呢。” “那可真是太抬举我了。” “别妄自菲薄嘛。”酒德麻衣笑,“要听吗?mgmt的《time to pretend》,就是那个有蛮多违禁词的。我带了耳机。” “嗯,不过还是等有空了之后再放给我听一下吧。我现在果然还是喜欢听西部乐……” 老唐抓了抓头发,“听那些颓里颓气的歌会让自己也变得一样的,这种歌偶尔听一下就好了。你也稍微注意一下啊。” “那么换一个说法,就请你这位读了许多书又活了许多年的龙王帮我批判一下这首歌如何呢?” 酒德麻衣微笑着递来一个耳机,“当然,在批判之前得先了解。请咯。” 老唐颇有些犹豫,他在心中坚定的认为那些充斥着黄赌毒的歌词诞生不出真正自由的灵魂,真正的超脱必须要从痛苦中得到。也就是那个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巴拉巴拉什么的那个。 不经过折磨怎么能悟道? 孔老夫子说的好听点是周游列国,说难听点就是在列国间来回要饭;王阳明悟道是在龙场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也从没听说谁在皇宫里养尊处优着突然之间就悟道了的;老蚺虽然不知道具体生平,但想必也是熬出来的。 但是看酒德麻衣这么侃侃而谈的样子反倒让老唐有点慌,毕竟这姐们儿一副对音乐很了解的样子。 “算了。”老唐放弃了思考,他摇了摇头,随后伸手从酒德麻衣手里接过那半边耳机。 三百零七章 路明非的梅津寺町之夜(1) 路明非和绘梨衣结束了今晚的逛街,他们顺着一整条街从头吃到尾,当这场美食大品鉴结束的时候街上已经看不到几个行人了。 这也是老唐为什么没找到路明非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迷路这个因素,路明非和绘梨衣也是一直东奔西跑的找饭馆、或者路边的小摊。 风景虽好,但美食不可辜负。特别是对食神来说。 “吃得好开心。”绘梨衣写给路明非看,她的脸红扑扑的。 “绘梨衣开心就好。”路明非颇有些欣慰的点头,随后低头看了眼腕表,“嗯,时间刚好。现在去车站的话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回东京的车。我们走吧?” 路明非的构想和上次一样,虽然这次校长确实批了两天的假,在正规流程上没有任何问题。 但其实上,他们是绕过源稚生偷偷跑出来的。 源稚生并没有发现绘梨衣被拐跑这件事,这倒不是说他这个哥哥不负责任,毕竟在绘梨衣的血统好转之后,他就撤销了那些时刻监视绘梨衣身体状况的医生,也允许了绘梨衣自己时不时想跑出去玩的愿望。 况且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昂热校长出面接管了整个蛇岐八家,不过源稚生并未因此闲下来,他得作为大家长去协助昂热校长对蛇岐八家的调度。 这不仅体现在武器方面的交接和白王埋骨地的勘定上,如何运送蛇岐八家的成员出国,并且去哪个分部也是个问题。 所以源稚生并未察觉自家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已经被人拐走了。但就算如此……果然绘梨衣夜不归宿这种事情,象龟这个当哥哥的还是不会坐视不管吧? 路明非不知道的是他在象龟的心目中已经被归为了淫贼一档,毕竟之前出力的时候他就在和绘梨衣住情侣酒店,象龟每每想到自己在源氏重工里砍死侍而路明非却在情人旅馆里泡自家妹妹就觉得不爽。 而且那次绘梨衣离家出走时居然就恰好的遇到了路明非。 东京这么大,怎么绘梨衣偏偏会朝着路明非被堵住的方向走?再加上路明非第一次见到绘梨衣时就摆出一副眉来眼去的样子,机缘之巧合让源稚生不得不怀疑其实是早就安排好的。 再加上自家妹妹确实表现出了一副被鬼迷了心窍的样子,于是源稚生坚决的将路明非认为是想要拱自家好白菜的猪。 当然,路明非是不知道这一切的,此刻的他正看着绘梨衣,提出了回东京的建议。 而在听到路明非的安排后,绘梨衣似乎有些不开心。 “不想这么快回家。”绘梨衣举起小本子。 “我也很理解绘梨衣的想法,毕竟还是第一次这样长途旅行。但是源稚生会着急的吧?”路明非提醒。 “sakura,害怕哥哥?”绘梨衣问出诛心之言。 “……倒也不是害怕不害怕的。”路明非有些无奈,“嗯,主要是觉得绘梨衣夜不归宿的话,会让源稚生很着急的吧?” 这是实话,路明非对于象龟确实不怎么怕,况且自己现在也确实是个极能打的主,就是和白王血裔中的皇对上也自信不会落于下风。 但一想到是自己拐走了人家妹妹,路明非就感觉有点不明不白的理亏。 “我不想这么早回去。既然sakura不怕的话,那我就直接和哥哥在line上讲了。” 绘梨衣当机立断的掏出手机。 路明非的脑袋里突然咚了一声。 啊嘞?……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走向啊?正常剧情发展难道不是他苦口婆心规劝绘梨衣,然后绘梨衣乖乖接受,于是两人欣然返回东京吗? 但怎么会变成:因为sakura不害怕哥哥,所以直接和哥哥说不回去了。 为什么是这种发展啊?这展开比在梅津寺町的街上闲逛随后遇到老唐还要离谱几分。而且知道了这件事的源稚生真的不会直接提刀从东京杀过来吗? 不对,这种紧要关头大概不会直接杀过来,源稚生大概率会把手里的工作拜托给其他人后再带上宝刀出发。 ……妈的这不是完全没有区别吗?总而言之他肯定要面对一个家里好白菜被拱了之后的愤怒大舅哥。 话说他还没做好准备要和源稚生打的准备呢。虽说他知道大概早晚会打起来就是了。 在路明非的设想里这事儿至少得拖到他跟绘梨衣交往以后、甚至是结婚前夕,到那时他才会和这位大舅哥之间必有一战。 等等等等,说起交往的话,大概现在就已经是在交往了吧……不过好像只是绘梨衣那边单方面说了喜欢,自己暂时还没有任何表示。 妈的!都是老唐惹的祸,原本他是打算和绘梨衣在街上逛逛,吃些美食增进一点感情,等氛围到位之后再深情告白一下的。 然而老唐出来拱了个火把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也因此路明非在和绘梨衣开始逛街吃东西前,至少花了10分钟跟绘梨衣解释清楚了那位‘麻衣小姐’只是同一个社团里的同伴。 具体的情况实在很难和绘梨衣解释,于是路明非只是用了社团这个说法,从某种程度上讲倒也不能不算合理。 找到老唐来背锅让路明非稍微感觉舒服了一点,不过他还是感觉有些不太爽。 路明非啊路明非,你现在可是连次代种都随便手拿把掐,初代种也能找机会碰一碰的实力了,怎么会不敢表白呢? 假期只有两天,今天也已经用掉了一天了,好好把握住机会啊路明非! 路明非伸手拍打自己的脸颊,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对了,源稚生!这么一通胡思乱想,他居然把这最重要的一茬给忘了。 路明非紧张的看着绘梨衣,后者正神情专注的敲击屏幕,葱白的手指上下起伏,屏幕上的光把她的脸映亮。 绘梨衣点了点头,随后放下手机。 “你哥哥是怎么说的?”路明非问。 “哥哥要亲自和sakura说。”绘梨衣写。 “……不是直接杀过来还真是谢了。” 绘梨衣很可爱的歪了歪脑袋。 “那么,我打给哥哥了。” “嗯。” 绘梨衣按下拨号键,随后将手机交给了路明非。 路明非做了一个深呼吸,接过了手机。 手机入手后比想象中还要更重一些,拿在手中的时候感觉沉甸甸的。 拨通了。 “那个……莫西莫西?少主、哦不,大家长?”路明非舔了舔嘴唇。 “嗯,你好。路君……” 电话那头传来了源稚生压抑的声音,与此同时背景音似乎也很嘈杂,似乎是夜叉和乌鸦在争吵。 “老大你就放心把工作交给我们!虽然夜叉是个笨蛋,但我做这些工作还是没有问题的!” “是啊老大!居然有人敢诱拐绘梨衣小姐,简直是罪大恶极!我现在就帮您订去四国的车票!” “笨蛋,直接出动鹤组的直升机过去好了,这种关键的时刻当然是越快越好……” “你们两个……!” 樱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后是脑袋被敲打的声音,当樱把两个脑袋都敲了一遍后,电话那头的背景音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让路君见笑了。”源稚生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家妹是和路君在一起的对吧。” “是,绘梨衣就在我身边。”路明非老实回答。 “我就直说了吧,老爹在切腹前曾经跟我说过路君和绘梨衣的事情,我认为不能干涉绘梨衣的自由,但老爹说你们两个的血统太过强大,后代畸变的几率非常之高。” “大家长是准备遵循前任大家长的意见吗?” 说到这里时路明非颇有些懊恼,其实上次来日本时,老唐曾经向他提出一个提议,那就是由老唐去暗杀橘政宗。 那时老唐所附着的青铜鸟被康斯坦丁添加了枪械功能,能够发射三发大口径的炼金子弹。得到加强的老唐兴奋至极,于是主动请缨要帮自己干掉这个老登。 路明非当时合理怀疑这只是老唐想要测试一下武器威力,于是断然拒绝了这个请求。 况且那时的橘政宗还尚未露出狐狸尾巴,蛇岐八家的大家长如果真的死得不明不白,恐怕对整个日本的混血种社会都会引发一场地震。 所以才会有后来,康斯坦丁用剑御配合着酒德麻衣的冥照,两人悄无声息的潜入了蛇岐八家,伪造了橘政宗自杀身亡的场景。 但现在看来果然应该直接把橘政宗搞死才对!!你看他都给源稚生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原本是打算这样做的。”源稚生深深的叹了口气。 “所以……?”路明非小心翼翼的问。 “自从前任大家长离世之后,我确实在遵照着他留下的政策进行对蛇岐八家的管理。但很遗憾,墨守成规为蛇岐八家带来的并非繁荣,而是进一步的破坏。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我就开始着手对家族的方针政策进行修改了。” 源稚生轻咳一声,路明非能听到电话那头响起了火机的声音。 “呼……所以我觉得,其实也没必要凡事都按照老爹的想法行事,所以关于绘梨衣的事情上,我也打算不按照老爹说的那样阻挠你们。这一点路君你大可放心。” “……谢了。”路明非松了口气。 “没什么。倒不如说我才是那个该说谢谢的人。”源稚生顿了一下,“说实在的,我完全算不上是一个好哥哥,这么多年来对绘梨衣也一直都是管制为主。一直限制着她的人生自由,也没什么时间带她出去玩。” 路明非没有说话,这场景实在不是开口的时候。 就好像学生时代挨班主任训的时候一样,相同的道理。 犯了错误就要挨骂,但是班主任大慈大悲的饶过你这一回是因为人家仁慈,这种时候可千万别抖机灵或者试图说笑话什么的,一开口就完蛋。 最好的办法是老老实实站着挨训,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该点头就点头该认错就认错,末了态度诚恳一点说您教训的是,我已经知道错了,下次绝对不会再犯。 大舅哥这口气完全是把绘梨衣交代给他的样子,虽然不知道源稚生为什么会看开,或许真的是女大不中留,毕竟绘梨衣是实打实的喜欢着自己,就算强求也没用。 但不管源稚生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开了口,总之,这种时候只需要好好听着就行了。 “自从绘梨衣和路君你见过之后,就好像更开心了一些。这一点即使是我这个不称职的哥哥也能够感受到。这段时间学院再派专员来日本之后,我其实想了很多,果然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好了。白王即将苏醒,蛇岐八家也需要做出新的改变才行。 “但我还是不太放心就这样把绘梨衣交给路君……” 源稚生长长的吐气,随后换了认真的语气,“路君,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是。”路明非也认真的点头。 “绘梨衣离家出走的那天,你有见到她施放言灵吗?当时我派了冉星会的老人去处理现场,后来听说当时负责清场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心理阴影。你见过那场面,对不对?” “是,绘梨衣施放言灵的时候我并没有亲眼看到,当时的我被拖入了一种幻术类言灵里。不过我确实看到了……后来的那些场景。” “嗯,第二个问题,在看到那样的场景后,你是如何看待绘梨衣的?” “是强大到超出常理的混血种,一个被豢养起来的鬼,蛇岐八家的黑道公主,亦或是……” 源稚生叹息般吐出那个词汇。 ——“怪物?” 路明非的心脏揪紧了。 “回答我的问题路君,我要听实话。” “我……从没觉得绘梨衣是那样的东西。” 路明非庄重的开口,“在我的心里,绘梨衣就是绘梨衣,不是什么上杉家的家主,不是什么超级混血种或者鬼,也不是蛇岐八家里的黑道公主。绘梨衣就是绘梨衣。”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住了,只能够听到源稚生悠长的抽烟声。 在模糊的背景音中似乎有这样的声音…… “喂喂,这算什么回答?好歹也夸几句小姐啊!” “夜叉你懂什么,这种回答才是泡妞的高手。真是花言巧语的男人!绘梨衣小姐就是被这样骗走的吗?少主我这就去取您的蜘蛛切……哎呦!” 伴随着挨打的声音,那人的吐槽也随之停住。 “呼……” 源稚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能听到路君这样的回答,我真的很开心。居然有人不带任何目光来看绘梨衣,这一点恐怕连我都做不到……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请问吧。”路明非认真的点头。 源稚生还没开口,但是路明非身旁的绘梨衣默默的凑了过来,她抬头,用一双灵动漂亮的眼睛看着路明非。 路明非朝绘梨衣微笑,随后伸手牵住了绘梨衣的手。 三百零八章 路明非的梅津寺町之夜(2) 路明非攥紧了绘梨衣的手,女孩儿的手难得出了汗。 大概也是在紧张吧?以绘梨衣的耳力肯定能听到他和源稚生之间的谈话。 路明非并没有说些什么话好来安慰绘梨衣,他只是攥着女孩儿的手,然后对着她微笑。 跨过了一个世界线、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件和成长之后,如今的衰仔居然也能这样庄重的做出承诺了。 路明非对着绘梨衣微笑,虽然他并没有开口,但绘梨衣却分明在路明非的那个笑容中看懂了他的承诺。 ——我会永远站在绘梨衣那一边的。 “最后一个问题。” 电话中传来源稚生的声音,这位蛇岐八家代理大家长的语气中带着严肃的庄重。 “路君,你喜欢绘梨衣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醒神寺的宴会上离席后就遇到了绘梨衣,也不知道绘梨衣为什么会对你那么亲近。” “源氏重工遭遇死侍袭击的那次也是,离家出走的绘梨衣居然恰好就遇到了被猛鬼众围攻的你,我实在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说是巧合真的太过勉强,可如果说是路君在此前有所预谋的话却又有些牵强。” 源稚生的声音顿了一下,他深深的吸气又慢慢的吐气,在他吸气时似乎是在思考问题,将所有的痛苦都吞入腹中。 可当他吐气时又是释然的感觉,像是乐于做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抛下一切之后好跑去法国的天体沙滩上卖防晒油,在明媚的阳光下看各种花白耀眼的大腿,一个浪打下来之后掀起花花绿绿的内裤。 “我之前其实有考虑过对路君出手。” 源稚生冷静的撂下这句狠话。 绘梨衣的手突然将路明非攥紧了,女孩儿的神情中夹杂着惊讶和不知所措。 源稚生是她亲近的哥哥,路明非则是她喜欢的男孩儿,如果这两个人打起来的话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绘梨衣了解源稚生,刚刚哥哥在说话时并不是开玩笑的语气,那么所谓的‘出手’恐怕真的是死斗。 伴随着这句掷地有声的话,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佛就连乌鸦和夜叉们都噤声了。 秋夜里的风吹拂而过,夜晚的梅津寺町泛起些微的凉意。 路明非舔了舔嘴唇,他并没有追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源稚生不是那种会突然抛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的人。 “最开始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毕竟绘梨衣也确实承蒙了路君的关照。况且路君如果真对绘梨衣有恶意的话,绘梨衣也就不会对你那么亲近了。” “但是……绘梨衣的血统却在一夜之间突然好转了。把血统上的事情归功于爱情实在太过唯心,但我一时之间想不到更好的解释,只好说服自己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或许会一直就这样认为下去,直到……” “是樱井明吗?”路明非舔了舔嘴唇。 “对。” 源稚生叹息般开口,“在某次血统检测中,我们发现樱井明的血统居然趋于平稳,可距离上次的血统检测仅仅过了一个月的时间。” “在上个月里樱井明的血统还属于鬼的范畴,随时都可能在时控的边缘徘徊,但一个月过去后他却变成了一个血统稳定的混血种。再没有那么标准的稳定血统了,简直会让人认为樱井明只是白白的山里坐了十几年的牢。” “岩流研究所将此视为转机,相信能够通过对血统药物上的研究来拯救正在堕落和已经堕落为鬼的同胞们。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樱井明其实有一次外出的经历,所以大概也理所当然的找错了研究方向。” “至于樱井明血统转变的真正原因……” “路君,我想我们彼此都应该心知肚明才对。” 路明非默不作声。 他大概知道源稚生猜到的那个关键原因是谁,也确实心知肚明,因为那就他自己。 从弗拉梅尔导师那里得到的逆推出的炼金药物,能够起到稳定血统的作用,那个方子后来又经由老唐这位青铜与火之王之手补完,最终臻于完美。 青铜与火之王在炼金术方面的手笔绝对值得信赖,但就算如此路明非也不打算直接为绘梨衣用,正巧在这时他们接到了一个和鬼相关的任务。 一个名叫樱井明的鬼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路明非于是用他进行了临床试验。 “一个常年被监禁在疗养院里的鬼,他的血统怎么可能会在突然之间就发生这样的转变呢?” 源稚生悠悠开口,“家族在整个日本范围内有许多这样的疗养院或者监狱,其中监禁着的鬼更是数不胜数。但是像樱井明这样血统突然发生转变的还是第一例。” “如果只有樱井明的血统发生了转变,那么我想我永远都不可能想明白这是什么原因。但在那之前,绘梨衣的血统就已经趋于稳定了。而无论是绘梨衣还是樱井明,他们之间的共同点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你啊,路君。不管是绘梨衣还是樱井明,都有和你单独相处的经历。”源稚生轻声开口。 “嗯,我没有反驳的话。”路明非点头。 “在我们先行回防源氏重工后,是你带着樱井明安排了住处,在那时你给他先注射了能够抑制血统的药物——就先假设那个能够抑制血统的办法是药物吧。而在随后遇到离家出走的绘梨衣后,你又为绘梨衣注射了同样的药物。我说的对吗?” “的确是这样。” “还真是这样啊……但我还是很不明白。” 源稚生又抽了口烟。 “我查了路君你的经历,在进入卡塞尔学院之前你平平无奇,泯然众人。高中时代的学习成绩只能算得上勉强,最擅长的事情居然是打星际争霸。直到高考之前才稍微提起了一些干劲。”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会是班级里的差生,在国内上一个很差的大学。但意外发生了,卡塞尔学院录取了你,并且将你评价为久违的s级血统。在这之后你突然就显现出了在战斗方面的才能,执行部的任务档案我都一一查过,你的战斗天赋即使在学院近三十年来的实习专员中也可以跻身前五的位置,但我还是很好奇。” “你执行任务的范围多在北美,赫利奥波利斯是你第一次去别的分部,后来的康斯坦丁之血时你并不在场,而是仍旧在北美追踪三代种龙类……在你来日本之前,大概就是这些履历,我说的应该没有太多的遗漏吧,路君?” “嗯,大概就是这样的经历。”路明非点头。 “那么我就更加奇怪了。在此之前你确实没有到过日本分部才对,对日本了解最多的仅限于日漫,因为你的履历显示你是个宅男。况且家族关于血统的事情是机密中的机密,就算之前来到本家的专员们也不知道这件事,未曾来过日本的路君就更不必说了。可是你怎么会恰好就准备有能够抑制血统的药物呢?” “我能够想到的唯一解释,那就是,在你们探查出了家族的秘密后,路君你就在着手准备关于如何抑制血统的事了……不,不太可能。” 源稚生嗤笑了一声,似乎是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好笑,“那段时间里路君你每天都在跟着小组行动,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钻研抑制血统的办法。况且,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研制出能够抑制血统的办法,那路君在科研方面也算是天纵之才了。整个岩流研究所都得给你让位。”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源君你解释这件事……” 路明非沉吟了一下,在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后他轻声开口,“事情其实是……” “不,我并非来诘问路君。” 源稚生打断了路明非的话,“我只是诚恳的表达了对这件事的担忧和怀疑而已。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在心里埋藏着秘密,我本身无意窥探,也没打算从路君这里得到解释。路君的作为其实算是帮了个大忙。” “那你说这些是……?” “我只是想告诉路君,我这边其实也是掌握了不少情报的。说真的我最开始甚至怀疑路君你其实就是洛基,或者就是在赫利奥波利斯时和洛基本人达成了某种合作。” “为什么会这么想?”路明非有些吃惊。 “据说洛基在血统研究方面有着独到的见解,或许也会有抑制血统的技术。况且,只有路君遭到了猛鬼众的围堵才对吧?” 源稚生有些无奈,“可当时你才来日本几天,猛鬼众怎么会突然出手针对你?但如果你是洛基的话就合理多了,猛鬼众需要洛基的死侍研究技术,所以选择了对你进行围堵。” 路明非颇有些无奈,他倒是没想到象龟在脑补方面居然也是一把好手,但说实在的,这个说法居然还真的有些可信度。 “但是在后来大地与山之王的事件中,我在尼伯龙根里遭遇了洛基对吧?”路明非解释。 “是这样没错。我申请了‘窃山’事件的阅读权限,而且洛基后来在日本还有一次露面,他带人袭击了关东支部。不过那时的路君还在中国等开学,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听到这话让路明非稍微有些心虚。 毕竟……其实那个袭击了关东支部的洛基还真是他来着。 “知道路君确实不是洛基之后让我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是很舍不得绘梨衣,但既然绘梨衣喜欢路君的话,我也没有再强加干涉。” “谢谢。” “别说这话,该道谢的其实是我才对。” 源稚生长长的叹气,“呼……不知不觉居然和路君说了这么多。但是,我想表达的意思是。” “正如路君不在意绘梨衣的身份和血统那样,我也可以不在意路君身上那些匪夷所思的秘密,不管路君你究竟是从哪里掌握了关于血统方面的情报,也不管路君你究竟是怎样开发出的可以抑制血统的药物,我到现在只想确认一个问题。” “那就是,你对绘梨衣究竟是什么感情?” “作为绘梨衣的哥哥,我并不称职,但就算是这样,我也决不想看到绘梨衣被人欺骗感情的样子。而如果路君之前一直在欺骗绘梨衣的话……” “就算你真的是洛基那样吞噬了初代种的怪物,我也会向你亮出刀剑的。” 源稚生庄重的做出承诺,路明非能够听到背景音中樱轻轻的低呼声。 ……光是想想就知道那场面该有多帅了。 路明非从前听说当一个男人认真起来的时候才是最帅的,那么象龟在说这话时一定认真的很,也理所当然的帅到没边。 不不不,别长大舅哥志气灭自己威风啊,绘梨衣还在身边呢。 至少在绘梨衣眼里,你就是最帅的那个。 路明非牵着绘梨衣,他慢慢做了个深呼吸,神情上也带着少见的庄重。 他同绘梨衣对视了一眼,看到女孩儿漂亮的眼睛里的爱意满溢而出。 是的,很早之前他们就这样对视过,因为不善开口的原因绘梨衣很少说话,所以他们就像现在这样用眼神来交流。 路明非知道的。 在醒神寺外的长廊上;在夜雨中的长街上;在情人旅馆关了灯的房间里,那时为他们伴奏的是落地窗外的斑斓霓虹;白王的《羽衣》神话里绘梨衣是他的天女妻子,夜晚里海涛拍岸,黑松在风声沙沙作响。 但在路明非和绘梨衣的屋里燃起一豆如灯,在这间屋子里永远四季如春,辛劳而幸运的渔夫笃信会和他的天女妻子和和美美的生活下去,直到永远的尽头。 “我,很喜欢绘梨衣。” 路明非庄重的开口,与此同时,他握着的那只手似乎轻轻颤抖了一下。 “非常喜欢。” “我不是个能够很好的表述自己想法的人,那些花里胡哨的告白之类的也不会讲。就算源君你刚才那么耍帅,但我能想到的、用来表白的话也还是只有喜欢而已。” “不过……我现在已经想明白,自己到底要说什么了。当然了,这话我可不想让源君你听到。”路明非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算了,能够知道路君你的想法就够了。我也没兴趣旁听路君的告白戏码,最后一件事——今晚给我睡双床房。” 源稚生主动挂断了。 路明非松了口气,随后把手机递还给绘梨衣。 “sakura,要单独对我说什么?”绘梨衣一脸期待,用小本子遮住自己的半边脸。 月亮已经升得很高,在这个时间段里甚至连游客都已经没有了。 路明非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物什,在用君焰熔刻出那朵红宝石的玫瑰后,那颗红宝石剩下的部分被他做成了一枚戒指。 这场景到底算是表白还是求婚? 路明非没有思考这个,因为他已经在单膝下跪了,他牵过绘梨衣的手为她戴上这枚戒指,随后轻吻绘梨衣漂亮白皙的手背。 与此同时,路明非开口承诺。 承诺是很重的东西,重到或许需要用两辈子才能够明白。而轻易的时候不要许诺。 承诺也不是给第三个人听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路明非不想让象龟听,就算象龟听了之后或许会对他稍微再信任一些也不行。 “绘梨衣……” 骑士向公主单膝下跪,与此同时他做出承诺,在开口时他的神情虔诚得如同祈祷。 “我会和你一道,直到终结。” 三百零九章 微光 “喂喂喂,正看到关键部分!”芬格尔发出哀嚎。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了路明非向绘梨衣单膝下跪的一幕,随后是长达3秒的停顿。 在停顿进行到第四秒的时候芬格尔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屏幕黑掉了,街上的场景就此消失。由于酒店里房间没有开灯的缘故,连带着整个房间都暗了下来。 黑暗的房间中响起芬格尔悠长的呼吸声,他捧着手机等待了一会儿,屏幕随后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芒。 “这种时刻就不需要你去见证了吧。”eva微笑,“居然要窥探自家学弟的隐私吗?芬格尔学长~” 今天他的女孩儿还是穿着蓝色的长裙,一如既往的漂亮。只不过是在屏幕里。 正是借助了eva的帮助,让芬格尔还能够在被窝里偷偷观察师弟那边都还在做些什么。但很可惜的是,在看到最精彩的地方的时候,居然被自家媳妇给掐了网线。 “为什么不能?我可是路明非的好师兄……”芬格尔没有底气的哼哼。 “别闹。”eva顿了一下,“自从你上次去芝加哥之后,我还没跟你像这样好好聊过天呢。那次祭坛封锁的屏蔽让我没能第一时间联络上你……有出什么事吗?” “能出什么事?”芬格尔伸了个懒腰,随后在床上打了个滚,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卷。 “我就是一个小小的保镖兼打手而已,替我们伟大的密党领袖、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先生和另一位伟大的混血种社会的首脑,菲德里斯·冯·汉高先生处理死侍。事后不也没缺胳膊少腿什么的嘛……” “说这么长的头衔是为了凸显你的伟大吗?嗯……总觉得你有在骗我,现在的我好像越来越看不清你了……” eva隔着手机屏幕向芬格尔伸手,“我总觉得你还在想办法寻找关于‘生命缔造’的办法。青铜城那次还没能让你死心吗?就连青铜与火之王的府邸中都没有保存哪怕一点只言片语呢。炼金术已经遗失在历史之中的秘密了,你没办法复现的。” “那能怎么办呢?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或者你是要我安心在执行部里混吃混喝,一直混吃混喝到退休,再那之后又混吃等死?” “好歹你是我的女朋友,在这件事上就不能多鼓励一下我吗?老是打击我的自信心,我会变得越来越没干劲的。” 芬格尔叹了口气,随后乖乖把脸颊贴近手机。 “乖孩子乖孩子……”eva笑。 “好了吗?屏幕挺冰的啊。”芬格尔哼哼,“唉。可惜我现在连这样的混子都当不上,还要被拉来打白王。” “不怎么过瘾呢。”eva的声音有些出神,“真想摸个痛快……啊,不该说这个的。” “又不是没机会了。”芬格尔把脸从屏幕上拿下来,认真的看着eva,“等我死了我就也想办法把自己做成ai,到时候让你摸个痛快就是了。这么一看白王来得还真是时候。” “已经准备好去死了吗?但是数据真的能和数据拥抱吗?”eva歪了歪头,瀑布般的蓝色长发无声垂落。 “仿生执行部专员会梦到电子学姐吗?”芬格尔一脸烂笑。 “我在你心目中原来是学姐的形象啊。”eva笑着叹气,“别闹,说实话。” “啊……”芬格尔浮夸的打哈欠,“我困了。” “芬——格——尔——” “再吵把你关机!”芬格尔放狠话。 “你关机啊,现在的我已经接管了辉夜姬,信不信等会儿直接在酒店电视上投屏过来!在大屏幕上盯着你!” “投屏过来就投屏过来,又不是没有被你看到过我的睡姿!”芬格尔死猪不怕开水烫。 “呵呵,不就是喜欢在睡着以后踢被子吗,从前还要我给你掖被角,不知道是谁说梦话的时候还在喊我的名字。” “居然有那种事……?” “明明是说过的话,在这种时候居然不想承认吗?没想到弗林斯殿下变成了这么薄情的男人。”eva伤心的叹气。 “真困了,刚才喝酒喝的有点多。”芬格尔有些无奈。 “那种程度的清酒不会喝醉人的,再说喝了最多的人是凯撒才对。”eva轻轻摇头,“自从在街上遇到那个罗纳德·唐之后,你的情绪就很不稳定。一个前猎人有那么大的魔力吗?” “……这都能看出来?”芬格尔有些惊讶,“这个小镇上有那么多可以供你调动的监控吗?” “是从心率判断的啦。去年你过生日的时候,弗拉梅尔导师送了你一个腕表对不对?” “占有欲强的学姐真可怕。”芬格尔低头看着自己的腕表,“我还以为这真的是庆祝我成功毕业的礼物。” “确实是礼物没错啊。” “但为什么附带了额外功能啊,好伤心……” “伤心什么,又不是像装备部那样往里面安了自爆装置。” eva笑得很甜,“只是方便检测你的健康状况而已。要是你生病了什么的,学姐可是会很伤心的。还有,今天的钙片吃了吗?” “吃啦,我亲爱的学姐,不对,看样子你其实不是学姐而应该是我的老妈子。”芬格尔叹气,“说得好像钙片对我来说是什么吊命的药一样。” “你的言灵对身体负担太大了,补钙是必要的嘛。” “我在好好补钙呢。” “说回罗纳德·唐的问题。”eva笑眯眯的开口,“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你都查到多少了?”芬格尔有些沉默。 “这种问题还有什么问的必要吗?”eva问。 “嗯,确实没有什么问的必要。你是那种没有把握不会动手的类型。” 芬格尔摇了摇头,“虽然可能没有查到全部,但即使是推测也能够很接近真相……毕竟我亲爱的学姐冰雪聪明嘛。” eva没有说话,她隔着屏幕去看芬格尔,手机屏幕上散发的蓝光将男人的脸庞映亮。这段时间他瘦了很多。 ——那是她的光。 eva苦涩的想道。 “那个前猎人身上真的掌握有生命缔造方面的技术吗?可就连弗拉梅尔导师都没能……” “我要睡觉。”芬格尔嚷嚷起来,再次打断了eva的话。 “我想知道你付出了什么,如果是太大的代价的话,还是别……”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劳烦公主乖乖等我去救就好。”芬格尔一脸认真。 “你呀,还真是老样子。”eva叹气。 “老样子有什么不好的,等以后你恢复了人身,那么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嘛。到时候再一起做从前没有做完的事情,还是一样的熟悉。就好像我们只是有段时间没有见而已,就当是我在学校留级的这段时间,你已经毕了业在世界各地出差。” 芬格尔说着说着有些出神,“到时一切就都还是老样子……就好像你只是短暂的离开了一段时间。” “……” “喂喂,稍微感动一点怎么样?” “……” “算了算了,也不要你感动了,开心一点嘛。”芬格尔轻声细语的哄,“别这么一副伤心到要哭出来的样子,就算是再漂亮的女孩儿哭起来也会不好看的。” eva摇了摇头,她抿着嘴唇,荧蓝色的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汇聚。 “怎么了怎么了?”芬格尔有些惊慌,“别真哭啊,我错了还不成,我认错我认错,别哭。” “很伤心……” “别伤心嘛,哭起来就不漂亮了,不漂亮的话我说不定就不会喜欢你了,我要是移情别恋了的话你该有多难受啊,别哭。” “哪有拿移情别恋来安慰人的,这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能拿来安慰人的话吧?”eva破涕为笑。 “对你很有效果不是吗?”芬格尔稍微松了口气,“别哭啊。” “是啊,因为我笑点低嘛。就算你说的是冷笑话我也会忍俊不禁。”eva伸出手指,缓缓拭去眼眶边的眼泪。 “是啊,当时我还以为我特别有说笑话的天赋。”芬格尔也出神的微笑,“每天都缠着其他人练习笑话,但最后才知道其实一点都不好笑。” “我还记得弗林斯殿下最后一脸衰样的样子呢。” “现在的我早就不会觉得尴尬啦。”芬格尔颇有些感慨,“不知不觉间我也已经成长为了脸皮堪比城墙的生物。” eva没有说话,她隔着屏幕看着面前正侃侃而谈的男人,手机屏幕上散发的蓝光将男人的脸庞映亮。 房间里黑漆漆的,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的光亮了。但其实只要芬格尔愿意的话,还有那么多盏灯能够让他去打开。 其实只需要打开一盏灯就足够了,无论是哪一盏灯都比手机屏幕这点暗淡的蓝色荧光要强上许多。 如果打开灯光,芬格尔拥有的将会是一间充满光亮的房间,而绝非现在的一片黑暗。 但芬格尔就是执拗的抱着这样这样一点小小的微芒,任由自己沉浸在一片黑暗的世界里。只因为在这个世界中有eva的光将他照亮。 ——也正是这点微小的光芒将他囚禁于此。 eva苦涩的想道。 ——是我让他如此的。 “在想什么?”芬格尔问。 “没什么。”eva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略显忧伤的笑容,“其实本来是有话想和弗林斯殿下讲,但是在这个时候反倒不能开口了呢。” “嗯,有什么话就等白王这摊子烂事结束再说吧。” 芬格尔点头,“如果结束了的话,你大概就能重新站在我身边?不过就算我死了,也会以数据的方式过去陪你的……大概。反正两者之间也没差。” “别这么说啊……给我好好的活下去。” “我?”芬格尔从嘴角扯出一个笑容,那笑容颇有些无奈,“我无所谓的嘛。早就无所谓了……” “你不是立志要泡遍全世界的妞嘛,捯饬捯饬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做到。我想弗林斯殿下现在还是很帅的。” “抱歉啊,但我好像只喜欢你这种肉感十足的萝莉形象。”芬格尔不咸不淡的开玩笑。 “我是很认真的。”eva摇头,“难道你真的要把自己困起来,困上一辈子?别闹了。” “你的生命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沉溺在过往之中不是什么好习惯。况且,弗林斯殿下又不是缺乏魅力的人。” eva的声音很轻,像是耳边温柔的絮语,她很想劝芬格尔放下手中这团鬼火般的荧光,然后从黑夜之中走出去。 他已经折磨了自己太久的时间,可却仍旧觉得罪还未赎清,于是一直放任自己在萧瑟的黑夜之中自我凋零,拥抱着虚假而冰冷的鬼火试图取暖。 可如果他愿意转身的话,将拥抱到一个充满温暖和阳光的世界。 芬格尔叹了口气,这劝诫他在很早之前就听eva说起过,早在她刚刚以这种方式活着时就开始了。 她太善良,不愿意看到自己喜欢的男孩儿抱着枯死的爱情如此消沉下去,她希望芬格尔能够走出这片阴霾去拥抱生活,最好是忘掉自己,再找一个新的女朋友。 但芬格尔严辞拒绝,无论她怎样讲都是拒绝,执拗的抱着那点冰冷的光守在寒夜中等死。 她说了多久芬格尔就拒绝了多久,她提起过几次芬格尔就拒绝了几次。 就算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就算格陵兰冰海这一事件都在时间的影响下落上了灰尘、在故纸堆中被卡塞尔学院所遗忘,可芬格尔的回答却始终如一。 芬格尔裹紧了被子,稍微打了个哈欠,之前喝的那些清酒多多少少还是起了点作用,他感觉到困意如同水一般上涌,温柔的淹没了他的身子。 eva还在轻声的说着些什么,芬格尔不时点头示意自己在听,同时将手机放在了自己的脸颊旁,可现在的他其实已经听不清楚女孩儿都在说些什么了。 夜幕渐浓。 伴随着eva温柔的絮语,芬格尔还是打起了鼾。 eva轻轻叹了口气,她还是没能说服芬格尔,这个男人执拗得一如既往。 女孩儿隔着屏幕注视着芬格尔,男人轻轻的打着鼾,在梦中的他眉头微皱起,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eva有些揪心,她隔着屏幕伸出手,数据构成的漂亮手指隔着屏幕去触摸她曾经心爱而如今更加心疼的男人,但却没能摸到。 说到底数据最终也只是数据而已,和真正的肉体并不一样。 更别说现在还隔着屏幕了。 eva露出了一个悲伤的笑容,她望着已经入睡的芬格尔微微出神。 荧蓝色的微光映亮了芬格尔的脸庞,这微光是他的救赎,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甘之如饴的砒霜。 看着看着eva又觉得心疼起来,因为这段时间他瘦了很多。 芬格尔仍旧轻轻的打着鼾,他的睡相有些不太好,丧失安全感的人在睡着后常做噩梦,而做噩梦的人在睡着后就难免动弹。 芬格尔微微皱眉,在一声无意识的梦呓后他翻了个身,原本被裹成一团的被褥也不再严丝合缝。 秋夜的晚上泛起些许的凉意,这样睡下去或许会感冒。 eva在那声梦呓中愣住了,因为那是她的名字。 原来他还是会在梦里喃喃自己的名字。 但这一次,没人能再为他掖好被角。 三百一十章 临阵磨枪 即使是在深夜的时候,蛇岐八家的总部源氏重工仍然灯火通明。 灯火通明对源氏重工来讲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本家负责维持整个日本黑道的秩序,而黑道行事就算再怎么张扬,大部分也都会选择在夜间行动。 于是加夜班就显得很习以为常了。 但今夜和以往相比还是略有不同,原本气氛严肃战略部如今摆着成箱成箱的啤酒可乐和薯条,恍然间犹如要召开party。 形象邋遢的男人们一边喝酒吃零食,一边在自带的电脑上敲打着什么,紫色的led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安装在了天花板上,闪烁之间流露出放荡狂欢的气氛,于是原本紧张肃杀的战略部变得如同夜店一般。 “能把他们叫来也算是你有本事。”弗拉梅尔导师的手里拿着一杯酒,同时向昂热说悄悄话。 “废话,谁都知道弗拉梅尔导师才是最怕死的一个,连你都来了证明在日本没有什么危险。”昂热轻声回答,“况且我还给他们许诺了北海道男女混浴的温泉旅行。” “这种好事怎么不早说!我也想去温泉旅游啊,就连你手下的学生们都有为期两天的假期!”老牛仔有些惊讶的说道,“两天的时间足够我往返北海道了,你的那帮学生们甚至跑到了四国!” “你在阁楼上已经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假了,在这种时候就不能拿出弗拉梅尔之名的气度为我加一些班吗?” 昂热有些无奈,“还有,那顶‘王冠’到底调试好没有?让你带着我总是觉得不安心。” “我这不是为了把副作用降到最小嘛,说真的我可舍不得你死。” “我又不在乎这事儿。”昂热耸肩,“既然知道有这样一件强力屠龙装备,那还是由我带着才好一点,不是吗?” “这说的就是屁话了,你要死的话至少是在白王露面的时候吧?”老牛仔笑着喝了一口啤酒。 一名戴着白色口罩的中年男人缓步走来,老牛仔笑着同他打招呼。 “哦,我亲爱的阿卡杜拉部长,对这地方还满意吗?” 阿卡杜拉部长颇有些嫌弃的把眼神从老牛仔身上那件颇有些污渍的衬衫上挪开,随后又紧了紧脸上的口罩。 “还算凑合,作为办公的地方勉强够用。但是不太安全——我们要求加重对这地方的防御,瓦特哈尔海姆不能在这种没有防护措施的地方长期办公。” 瓦特阿尔海姆,在北欧神话中的意思是侏儒之国。那里居住着世界上最顶尖的侏儒巧匠,诸神的武器和宝物都由他们打造。装备部在卡塞尔学院的地下基地就被命名为瓦塔阿尔海姆,久而久之连装备部本身也以瓦特哈尔海姆自居。 本身这确实是值得自傲的事情,虽然这帮疯子以炸弹狂人而在执行部闻名,口碑也实在不敢恭维,但凭借着过人的实力,装备部还是和新闻部并列为卡塞尔学院最不能招惹的两大部门。 可惜最近世风日下,由于日式异世界类的小说和动漫的流行,侏儒这类能工巧匠开始和地精的概念混淆,而地精这类生物甚至被直接和哥布林画上了等号。 于是瓦特哈尔海姆的成员逐渐被人称之为‘地底哥布林’,并迅速在守夜人社区上爆火,装备部中的一些成员对此舆论十分不满,要求守夜人社区的管理员将‘哥布林’设为违禁词,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虽然这种称呼在装备部之中并未流传开来,但还是有人尝试黑入守夜人社区的管理系统解决此事,但却在强大的防火墙面前败下阵来。 被人称之为哥布林其实并不被装备部的众多成员在乎,因为瓦特哈尔海姆的威名不会因为这点小小的流言而被撼动。 但无法突破守夜人社区的防火墙却是奇耻大辱了,于是众人轮番上阵,最后甚至连副部长级别的人物都被惊动,可惜全部败下阵来,而阿卡杜拉部长在和据说是守夜人社区的管理员交涉后也保持了沉默,这件事也只好不了了之。 “没关系,这差事又不会太久。”昂热笑着开口,“任务维持到‘藏骸之井’的开掘工作完成之后,然后我就可以送你们到北海道泡温泉了。” “身为部长,我对这种事其实并没有很期待。”阿卡杜拉部长叹了口气,随后继续看向老牛仔。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我听说副校长也是守夜人社区的管理员之一,能稍微透露一下守夜人社区的最高管理权限是在谁手里吗?”阿卡杜拉部长开口。 “问这个干什么?守夜人社区的管理员都是挂了名的,挨个查就能查出来吧?”老牛仔挠头。 “可是显然还有一个账号拥有着更好的权限。而且守夜人社区的防火墙直接和eva挂钩,我实在没办法黑进去。”阿卡杜拉部长摊手。 “这我还真是不知道,昂热你有什么思路吗?” “我连管理员都不是,你问我?”昂热从身边拿过一罐可乐,“不过要是大家好好干活的话,我随后会用黑卡的权限帮你查查这件事的。” “那是自然,瓦特哈尔海姆的作品从来都是精美的艺术。”阿卡杜拉部长的声音充满自信。 “这我就放心了。武器方面准备的怎么样了?需要什么就开口说。” “新水银还需要至少两吨,学院方面的储料并不多,那么只能直接在日本直接制作。考虑到我们的挖掘进度,这些东西最好在两天、不,最好在一天之内运来,越快越好。” “嗯,原料问题我来想办法。还有呢?”昂热问。 “我们还需要人手,好帮我们把新制的炼金弹头装载到导弹上。考虑到校长你说在日本的地下有两位完全补完的初代种,这个导弹的数量或许还要再往上提。” “嗯……或许不是两位,而是三位。”昂热用手指敲打桌面,“你看,洛基也有可能会在这里。” “那么我们需要更多安全措施,瓦特哈尔海姆的安全是首要的!”阿卡杜拉部长神情严肃。 “这一点我会安排的,你继续说。” “嗯,那我就继续了。”阿卡杜拉部长翻开手中的文件夹,“考虑到这是我们第一次遇到完全体的初代种,甚至还是两、不,三位。那么我们现有的力量或许不是很充足。” 说到这里时阿卡杜拉部长看向了副校长。 “看我干什么?” “先前从三峡青铜城里找到的、关于青铜与火之王的骸骨。”阿卡杜拉部长压低了声音,“我记得是由副校长全权负责的研究吧?” “是有这事儿。”老牛仔灌了口啤酒。 阿卡杜拉部长的眼神热切了起来,“能透露一下研究进行到什么地步了吗?” “纯粹的火元素,以固态的形式存在,做到了静止状态下的燃烧。但是提取过程十分困难,保存的条件也很苛刻,没可能作为炼金弹头之类的东西存在了。” “居然这样……”阿卡杜拉的神情颇为震惊,“但既然是纯粹的火元素,那么能否作为子弹而使用?” “这一点我已经想过了,我的想法是用现存的贤者之石作为封存,并且磨制成为子弹。不过很遗憾,由于制作的条件太过困难,我们现在的手头里也只有两枚这样的子弹而已。” “用贤者之石进行磨制的火元素子弹……”阿卡杜拉部长翻开文件夹,随后激动的记录起了什么,笔尖在一张白纸上沙沙作响。 “但是单纯作为子弹的话,杀伤力还是很有限的,如果再搭配新水银——不行,这种液态无法和青铜与火之王的力量一同保存才对……那么加入炼金弹头?不不不,普通的炼金子弹也是同理,干脆直接用炼金材料来打造弹头如何?贤者之石的力量……” “好了好了,关于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毕竟还在准备阶段……还是专心帮我们准备其他武器吧。”老牛仔有些无奈。 “至少在击发的时候请让我亲自到场参观!”阿卡杜拉神情激动。 “这我可不能保证。”老牛仔看向昂热。 “隔着摄像头参观可以吗?”昂热摊手,“真在战场上我可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那好吧。”阿卡杜拉恋恋不舍的叹气,“那么最后一个要求,我们的炸鸡储备不够了,啤酒和可乐也需要补充……至少各来十箱吧,如果有漂亮女人陪护就更好了,我之前在守夜人社区上看到日本分部的玉藻前俱乐部评分很高!” “……你先前不是对北海道温泉不期待吗?”昂热有些惊讶。 “我早就查清楚了,现在还有男女混浴的温泉全是老婆婆,哪能跟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比?”阿卡杜拉义正严词。 “啤酒炸鸡方面管够,但是女人这边我可没有办法。”昂热给自己点上了一支雪茄,“再说漂亮姑娘只会降低你们工作的进度。” “漂亮姑娘不会降低我们的工作进度,而是会点燃我们工作的热情!!” “你点燃的部位不太对吧?”昂热没好气的摆手,“食物方面你们想吃什么垃圾食品我都满足,姑娘这边就免谈吧。实在想要漂亮妹子的话就给我拿出点干劲来,要是帮我顺利把初代种们干掉的话,我就想办法安排玉藻前的漂亮姑娘和你们男女混浴。” “真的?”阿卡杜拉部长眼前一亮,随后转身朝正在噼里啪啦敲键盘的部员们冲去。 “喂喂喂!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赶快把这帮该死的初代种解决掉,我们就去北海道男女混浴!” 部员们懒懒的答应着,手上的功夫倒是没停。 “话说为什么是‘这帮初代种’?”一个嘴里叼着棒棒糖的部员开口,“不是说只有两个吗?” “完全补完的确实也只能剩下两个了吧?山王和火王已经嘎了,剩下的就是风王和水王。”一个部员掰着指头。 “屁话,前段时间不是有个叫洛基的次代种吃掉了山王一家子吗?次代种吞噬了两个初代种,四舍五入之后也能够算作是完全补完了的初代种了。” “我倒是想知道为什么是在日本……万一把这地方打烂了,我岂不是看不了日本动漫了?或者这两位也喜欢大和抚子?”一名部员开玩笑。 “这你就不懂了,原本是风王在日本补完后进行结茧,但是水王要来吃风王。之前水王不就去抢过火王的骨殖瓶吗?校长大概是被抢怕了,两个还不够,要我们按三个完全补完的初代种的标准来准备武器。” “算了算了,总之赶紧把他们全部做掉,然后去北海道男女混浴!” “好!!” 装备部专员们发出猥琐的欢呼,随后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之中。 “嗯。”老牛仔看着面前群魔乱舞的场景,颇有些感慨的点头,“看他们这幅劲头,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大家在守夜人社区上喊他们叫做哥布林了。” “哥布林?那不是贪财的生物吗?喜欢偷金币之类的。倒是和龙类有些像。”昂热抽了口雪茄。 “你说的那是很久之前的设定了,现在哥布林已经和女骑士绑定在一起了,昂热你也该多多冲浪才是啊,和我们的年轻专员们站在同一阵线上。” “听不懂。”昂热诚实的摇头,“我只知道你现在正在和我插科打诨,可你又口口声声说那顶王冠需要调试,那么它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回到我的手里呢?” “那么着急干什么?肯定是会还给你的。”老牛仔仰头将手中的那罐啤酒一饮而尽。 战略部天花板上的led灯光闪烁着紫色的光芒,在一片噼里啪啦的吵嚷声中响起了敲门声。 短暂的停顿后门开了,站在门外的是抱着一沓文件的小常。 “哦!我亲爱的小常!”老牛仔招手,“在这儿。” “抱歉来晚了,整理好那些古籍花费了一点时间。”小常走到两位校长的身边,将手里的文件放在桌面上。 “嗯,我看看……这下能省不少力气了,让我好好研究一下。” 老牛仔拿起几张文件翻了起来,小常则似乎稍微松了口气,一直在旁边站着。 “我记得我也给你批假了才对吧?”昂热开口。 “我是文职人员啊,再说也早就毕业了。放松的事情让学生们去就好。”小常摇头。 “在中国分部的时候,你爹也这么让你加班吗?”昂热从旁边拿起一罐可乐递了过去。 “不太一样。平常没有工作,只是简单的打杂读书。但是有任务的话就是一直做,文职人员不用上战场,只能加一加班了。” 小常接过那罐可乐,但并没有开封,“谢谢校长了,不过碳酸饮料对身体不好。” “真是不随你爹。” “其实我爹现在也只喝白开水。” “真的假的?”昂热有些惊讶。 “您可以当面问他,他正在负责运送工作,大概很快就会到日本。” “运货?” “是我的安排。”老牛仔插话,“我让天骄和他去运货了,不过具体内容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小常,我的工作间腾出来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小常点头,“日本分部对炼金术好像没什么兴趣,我找遍了整个源氏重工都没找到像样的设备,所以花费了点时间。” “算了,设备什么的可以随后再置办,收拾收拾这些文件,你带我过去。”老牛仔顿了一下,“顺便给我打下手,对炼金术有研究吗?” “老爹教过一点。”小常重新抱起那沓文件。 “那大概够了。带路。” 老牛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那我就先去忙了,昂热你加油吧。” “我能加什么油?能安排好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剩下的只有打架了。可藏骸之井被挖开之前我都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昂热有些无奈,“要我加油的话,就快点把你的那顶荆棘王冠调试好之后还我。” “那么急着去死干嘛,而且说的好像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一样。况且我们不是有高科技手段吗?等到新水银和导弹全部失效之后,才是你拿着折刀砍龙王的桥段。” 老牛仔拍了拍昂热的肩膀,“总之,我先走了。你也偶尔给自己放个假吧。” “在这种关头?”昂热苦笑。 “就连我都知道在上战场之前把刀磨一磨,和海洋与水之王打的那次你躺了足足一周,但这次你透支的甚至比那次还厉害。在这种情况下上战场,我很担心你这把刀会被直接折断。” 老牛仔顿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算了,我想说什么,你其实也都知道。” “藏骸之井的开掘工作进行到哪里了?”昂热问。 “按照目前的进度,最快也要到后天晚上。”小常在一旁回答。 “真快啊……” “足够你修养一下了。而且是最后的休整时间。” “好吧。”昂热叹了口气,摁熄了手中的雪茄,“那等会我去和源稚生见一面……你这里有药吗?” “准备了。虽然稍微含有一些龙血成分,但按照你的血统大概也不是问题。” 老牛仔点头,“为了中和疼痛感我加入了大量安眠的药物,不过现在睡一觉对你来说也不是坏事儿。保证你睡醒之后满血复活。” “嗯,那等会把药给我。” “这才对嘛。”老牛仔欣慰的点头,“这边让你的好学生们先顶着,有血统加持也没必要这么早就跑路。你就先歇一歇吧,我可不想看到你这老骨头着冠之后就直接被榨干。” “我睡醒的时候应该能见到那顶荆棘王冠吧?”昂热有些不放心的问。 “嗯,这就是为你准备的。毕竟你是个罪人嘛。”老牛仔笑了一下,随后和小常走出了群魔乱舞的战略部。 “为罪人准备的荆棘王冠啊……” 昂热闭上眼睛,默默的休息了一会儿,随后拿起手机拨号。 “嗯,稚生吗?我这边的工作需要你帮下忙……” 三百一十一章 黑暗涌现(1) 源稚生走出源氏重工。 东京的晚上仍旧喧闹,都已经这个点了,可这座城市还没有完全睡去。 甚至还没人知道末日已经悄然将至,人们恍然无知,在将睡与将醒之间被名为神的巨浪席卷,无一例外。 “我说老大,我们这边的疏散任务还没安排好呢,校长怎么又让你去看藏骸之井那边的进度?”身后的夜叉开口。 “现在蛇岐八家的指挥权在校长手里,我们听他安排就好。”源稚生拉开车门,“再说,我不是把疏散指挥的活儿都交给乌鸦了吗?” “我倒不是质疑乌鸦的业务水准啦……但这种情况下,没有少主你去镇场子,下面的人或许会闹事也不一定。” 夜叉挠头,“你看,毕竟家族好不容易才重新摆脱了学院的管制,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要重新听学院的。” “所以我把那把刀交给乌鸦了。上车。” 源稚生声音平静。 他说的刀并非蜘蛛切或童子切,即使在底蕴丰厚的日本分部,执行局局长的这两把佩刀也是弥足珍贵的存在。 能上战场的刀剑最好是带上战场砍东西,如果只是单纯作为信物的话未免有些浪费。 源稚生交给乌鸦的是橘政宗生前打造的一把日本刀,是在醒神寺中的作坊中发现的。虽然在锋利程度上逊色于炼金刀剑,但作为信物却已经足够。 因为老爹没说名字,所以还没有来得及命名。 源稚生坐在副驾驶上,夜叉坐在后座,担任了司机一职的仍旧是樱。 “各位家主那边的情况如何?”源稚生问。 “各司其职。”樱点头回应,“除了正在红井主持挖掘工作的宫本家主以外,各位家主都在进行着让家族成员离开日本的行动了。” “进展顺利吗?校长给我们的时间并没有太多。” “这个……正在努力进行疏散了。家族想办法包揽了大部分的航班,渔船也在稳步征用之中。” 樱发动了车子,“是要直接去红井那边吗?” “嗯。既然源氏重工有校长坐镇,那么剩下的就只需要保障红井的发掘工作能够顺利进行了。” “不过,不是说有个老牛仔在那边守着吗?”夜叉在后座问。 “牛仔只擅长对枪,如果遇到大规模的死侍潮就直接歇菜。因为他除了左轮枪之外不会用别的。这是校长的原话。” 源稚生摇头,“所以需要我去带刀助阵,况且我也不想这么快就离开日本。” “哎呀,这种时候其实应该越快跑路越好的。”夜叉伸了个懒腰,“但既然少主你愿意留在这里玩命,那我们也只好跟着您玩命咯。” “这话真不像是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我还以为说话的是乌鸦。”源稚生有些吃惊。 “我说出这话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我总觉得你会对玩命感兴趣。” “我对玩命自然是有兴趣的。不,我的意思是……”夜叉斟酌了一下用词,“虽然我们这边没什么所谓,但少主你至少也考虑一下绘梨衣小姐的事情吧?” 源稚生有些沉默。 绘梨衣的血统和言灵注定她会在屠龙的战场上大放异彩,况且一开始她就是作为这种东西而存在的。 但问题不在这里。 如果神对源自她本身血脉的白王血裔掌有无可抗拒的操控之力,那让绘梨衣留在战场上的话,只会成为神手中最锋利的武器,转而对准自己人。 虽然从目前来看,白王并未体现出对b级以上血统的控制力,但事情就怕万一。 很矛盾的心理,源稚生一方面抱着‘白王或许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而留在战场上,另一方面却又担心‘万一绘梨衣会被白王控制’该怎么办的想法而抗拒让绘梨衣上战场。 从哥哥的角度来看,他非常希望让绘梨衣离开日本,但理性告诉源稚生,绘梨衣的审判或许是这次面对神时的胜负手。 “绘梨衣的事情之后再说,我们先去红井支援宫本家主。目前红井的状况如何?” “一切顺利,只有一条公路能够直通红井,周围的森林里埋伏着风魔家的死士忍者。”樱回答。 “风魔家有那么多a级血统的忍者吗?”源稚生皱眉。 “所以是死士忍者,他们佩戴了岩流研究所研制的手表,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报备精神状态。如果逾期,会有致死量的毒药直接注射进去。也可以在感觉精神恍惚的时候主动注射毒药。” “……” 源稚生沉默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 车里没人再说话,夜叉靠在后座打盹,源稚生侧头去看窗外的夜景。 他突然想起昂热校长在找到自己时的表情,那张苍老的帅脸上带着些微的疲惫,眼神中又仿佛暗含着猜测和同情。 源稚生不知道昂热在同情自己什么,或许是这位曾经的老师在面对年轻学生时的不忍,但其实没关系的,因为大家都是站上了战场的人,因此也绝对会有人牺牲,和年轻没有任何关系。 但其实他不知道的事,昂热只是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上杉越的影子。在昂热的心中,源稚生那张阴柔的帅脸与上杉越年轻时的面庞逐渐重合,可惜那位拉面师傅已经坐飞机跑路。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父子之间或许还有相认的可能,但如果事情不顺利…… 源稚生摇了摇头,驱赶掉了脑中的杂念,昂热的眼神和他没有关系,现在需要处理的是关于绘梨衣的事。 漫长时间的愧疚缓缓上涌,这么多年他甚至没有带绘梨衣去旅游过。 源稚生下定决心。至少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更想扮演一个哥哥,他拿起手机,和绘梨衣发送了一条消息。 “别在外面玩得太晚,回家以后去找乌鸦,听他的安排。” 随后源稚生编辑另一条消息。 “乌鸦,给绘梨衣安排一架私人飞机,去近一点的分部。地点你来定。” 做完这一切后源稚生闭上了眼睛,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他的手机响起了提示的音乐。 源稚生摁亮屏幕。不过只有乌鸦一个人的回复,一向秒回的绘梨衣却没有什么消息。 “是,少主。” ————— 夜色降临在了东京。 玉藻前俱乐部前,一个男人有些悻悻的看了眼紧闭的大门,曾经灯火辉煌的不夜之地如今门可罗雀。 在深深的叹了口气之后,这位次代种转身远去,走入了一旁昏暗的小巷之中。 之前和赫尔佐格的合作破裂让宙斯稍微有些沮丧,但却也并未因此影响到太多心情……毕竟死掉的又不是他,而他也与那位初代种无冤无仇。 龙类之间支持他们复仇或者互相吞噬,但也会看等级而定,尊贵如初代种当然不会自降身价去吃掉次代种。 况且现在日本最炙手可热的东西乃是白王的遗产,那位精神世界的皇帝可是仅次于黑王之下的存在。 如果初代种们都是为了争夺白王的遗产而来,那么宙斯委实无需担心自身的身家性命。 基于这样的原因,宙斯并没有离开日本的想法。甚至其内心对权与力的渴望也躁动不安起来,理所当然的想要留在这里分一杯羹。 可既然已经有初代种级别的龙类到了日本,他的那位伯父或许也会得到消息…… 宙斯一方面放不下白王的遗产,因为如果得到那种力量的话他就可以完全的扭转战局,但另一方面他又担心自己的伯父也会循着白王的消息来到日本。 一边本能的追寻着力量,而另一边则想要躲避自己那位强悍的伯父。 举棋不定的时候是玉藻前俱乐部宽慰了宙斯的心灵,想到这里的温香软玉,宙斯决定再在日本呆上一阵子看看情况。 原本他是这样决定的,但玉藻前俱乐部突然宣布要停业装修翻新一阵子。 其实这只是借口,作为犬山家旗下的地盘,这里的很多女孩儿也带有白王血统,是需要被到疏散到其他分部的一类。 不过宙斯不知道这些,他只注意到了玉藻前的公告说这会是一次大翻修,开业时间待定。 失去温柔乡的宙斯不得不开始把所有的问题放在眼前思考,况且这些问题也确实已经近在眼前。 白王的遗产将会在何时开启?届时会吸引到几位初代种?而在那之前伯父会不会到日本来? 宙斯在小巷中踽踽独行,他迈过一片深浅不一的阴影,同时眉头紧皱,苦苦的思考着这些问题。 换做普通的次代种或许连苦恼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们压根没有实力参与这样的大局,但宙斯继承了父亲克罗诺斯在时间和空间上的权柄,若是想要搅局的话也并非绝无可能。 说的直白点就是可以偷了东西跑路。要知道就连号称永恒之枪的昆格尼尔都还没有逮到过他。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在青铜与火之王骨殖瓶现世时,他想要前去捞一波好处的原因。 宙斯撇了撇嘴,思考这些事情让他觉得有些累,今天晚上没有女人更是败笔。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烦躁起来,于是随意踢出一脚。 地面上的一个空易拉罐咕咕噜噜的飞了出去,在短暂的滚动后停了下来。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在远处见不到光的阴影之中,有一只脚缓缓抬起,随后将易拉罐踩得扁平,一阵尖锐的嘎吱声犹如报丧。 宙斯不悦的皱眉,他正想给面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混添点教训,但却嗅到了一股臭味。 ……并非单纯的臭味,而是一股若有若无的、爬行类动物的腥臭。 正常人的身上绝对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气味。 一个披着黑色长袍的身影自阴影中缓缓走出,对方戴着黑色的兜帽,将面容严严实实的埋藏了起来。 那件黑袍看起来颇有分量,并且将这人完全笼罩在了其中,但就算如此宙斯还是能够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腥臭。 对方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脚下被踩扁的易拉罐,随后他缓缓抬头注视着宙斯,在兜帽的黑暗之下猛然亮起一双金黄耀眼的眸子。 宙斯终于想起那股腥臭味是什么了。 ——死侍的味道。 “日本这破地方还真够小的,又是哪位想要我的命?” 宙斯舔着嘴唇发问,他装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同时警惕着身后的方向。 在龙类的文化中,死侍从来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带来死侍的人。 他并不能很好的评估面前那死侍的品级,可单凭他未能提前察觉到对方的存在这一点,这死侍的等级大概就已经是上上品。 那么死侍背后的主人的级别也应该不会太低。 “您在往后看什么呢?” 出乎宙斯意料的是,面前的那头死侍居然笑着发问了。 他的嗓音嘶哑如同怪物,却又仿佛极尽从容。 “伯父已经搞出了这种级别的死侍吗……?”宙斯的眼皮狂跳不止。 是的,死侍确实会讲话,但他们的所言所讲全部都是不成句的片段,可这头死侍居然给宙斯带来一种极有智慧的感觉。 这样的从容感是伪装不出来的,只有智慧才能够培养从容,因为你的知识让你坚信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够紧紧的握住筹码,游刃有余。 “……嗯?” 穿着黑袍的死侍稍微偏了偏脑袋,似乎有些疑惑,“我想您大概是误会了吧,因为我并非您伯父麾下的死侍。” “你有智慧?不……你是死侍吗?”宙斯也点燃了黄金瞳,能够正常对话的死侍有些超乎他的认知。 “智慧?” 黑袍的东西嗤笑着摇头,“您误会了,世界上根本没有智慧这种东西,因为世界上其实既没有聪明人也没有蠢人。至于第二个问题……嗯,我现在究竟应该分归成什么种类,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我的问题很简单,你只需要回答有或者没有,是或者不是。”宙斯语气不善,“你的回答太啰嗦了。” “那还真是对不住。” “最后一个问题,我需要一个能够让我满意的回答。不然我就把你视为是我伯父派来的……”宙斯眯起眼睛,“你是什么东西?” “啊……真不巧,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连我也很想知道。” 黑袍人无声的笑了笑,随后他抬起双手,摘下了兜帽。 三百一十二章 黑暗涌现(2) 昏暗的吊灯似乎已经积了很多年的灰尘,因此连带着这个房间的光线也非常不明朗。 宙斯默默环视了一圈这里的环境,作为酒吧来讲这里实在和舒适搭不上边,但作为一个隐藏的据点倒也足够。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杯正升腾着袅袅热气的咖啡,这饮品出现在酒吧中只能够用突兀来形容,但再突兀也比不上他今晚遇到的这个人。 人、或者混血种、或者死侍。 或者干脆就是一个……“东西”。 “那么,为什么会找到我?” 宙斯的目光越过桌面,看向坐在对面的那个戴着胡狼面具的东西。 “找到您并不是件难事,我的前辈们也有过和您交易的意愿。事实上,赫尔佐格博士之前向您展示的照片都是由我们的ai拍下来的。” 胡狼面具笑着解释,“恰好我和赫尔佐格博士又曾经是合作关系。” “是吗?但你的合作对象现在大概已经死透了,可你看起来还相当轻松。我很想知道这份自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宙斯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他并不担心里面下了毒什么的。能够威胁次代种的炼金毒物至今还未诞生。 况且他并非普通次代种。 “或许我是那种不会把担忧暴露出来的人。”胡狼面具仍旧轻松,“又或许除了赫尔佐格博士之外,我还有很多个可以合作的朋友。” “意思是我也在其中吗?” “那得看您的意愿,我这边可是诚意满满的想要邀请您成为新的合作伙伴。” “你是在拉拢我吗?”宙斯微笑了一下,“你之前的那个合伙人赫尔佐格也拉拢过我,虽然现在他已经没了。我想想他开的条件……” “嗯,赫尔佐格许诺我的是美女美男还有白王的遗产,那么你要对我做出的许诺是什么?是进化还是所谓的黑暗炼金术?年轻的、现任的洛基?如果你真的是洛基的话,就应该清楚,你那些想要与我合作的前辈无一成功。” “是啊,因为宙斯先生似乎并不是很需要我们的炼金术的帮助,况且您吞噬了父亲,是当今最为强大的次代种,距离进化也只有一步之遥——但现在,形势不一样了。” 洛基用手指轻轻敲打桌面,“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复往日,世界即将以日本为中心掀起一场旋涡,而旋涡的中心就是王的复苏! “如同在海水中散落的鲜血会吸引来鲨鱼一样,整个世界的龙类都会得到那个伟大的前兆,从而巡游着前来朝拜。在没有黑王的今天,苍白色的皇帝就是唯一的王,她的王冠之下会匍匐起千万臣民。” “你在唬我。” 宙斯简洁明了的下了判断,“如果白王真的还有那种伟大的感召力,那么她完全不用找一个羸弱不堪的混血种来做代言人,啊对了,这个混血种甚至还是个老头儿,甚至是通过你的情报才找到我。 “就算退一万步讲,即使白王真的复苏,前来日本的龙类也绝不会向她俯首称臣,伟大的黑色皇帝尼德霍格为她打上了反叛的烙印,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够抹除。如果龙类们真的来到了日本,也只会是为了将白王撕扯吞噬。” “哎呀,没吓到您。但这场景真的会发生吗?即使在差距如此之大的冠位面前吗?”洛基微笑。 “摆正你的位置,年轻的洛基,看看你的野心把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 宙斯做出了一副睥睨的姿态,他舒服的靠坐在沙发上,手中端着那杯咖啡,“啊……既不是混血种也不是人类,甚至没能摸到纯血的边,就算如此也要妄谈冠位吗?我曾经见过许多背负着洛基之名的人,也与初代的洛基颇有深交,但你这模样简直是在践踏他们的理想。” “但我还是得到这力量了。除却没有冠位之外,这力量甚至不会亚于尊贵的初代种。”洛基笑着回答。 “区区死侍。”宙斯鄙弃的摇头,“你的交谈手段不如你的前辈,智慧方面也无法比拟,如果你只有这种程度,那我觉得我们可以结束这个话题了。” “瞧您说的。” 洛基仍旧保持了微笑的语气,死侍般嘶哑的嗓音中居然能够透出一丝优雅的意味,宙斯甚至能够想象到那胡狼面具下的笑容。 “虽然我现在这幅模样确实不入流,但洛基这个名号多少还是能让我找到几个合作者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北极圈里活动。” 宙斯的动作顿了一下,在短暂的停滞后他将杯子重新放回桌面上。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想我很清楚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极地真是个漂亮的地方,空气清新得如同洁白的冰雪。” “你在那里呆了多久?”宙斯眯眼。 “没多久,只是两天前才重新回到日本而已。唉……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晃悠,被冰冷的冷空气冻得找不到食物。”洛基叹了口气,“但好在遇到了一位也对白色皇帝感兴趣的朋友。” “我可不记得在那里有什么次代种……” “如果不是次代种,而是初代种呢?”洛基微笑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叩着面具,“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洛基之名经年累月所沉淀的知识还是挺多的……也总有对炼金术不甚熟悉的朋友需要这些知识。” 宙斯注视着面前披着黑色长袍的东西,源自赛特的胡狼面具很好的掩饰了对方的表情。 他很想从洛基身上看出一些端倪,但这家伙将自己罩得严严实实的,宙斯看不到任何破绽。 “我要知道这位初代种的名讳。” “啊……您大概知道的,曾经在荒漠中和青铜与火之王争斗的那位,执掌着世上水元素的权柄,其尊号为——海洋与水之王。” 洛基接着补充,“自从那次露面后,密党一直在各大洋中追寻着他的踪迹,但谁也没能想到,海洋与水之王的藏身处居然是在苦寒荒芜的北冰洋。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位龙王一直在北冰洋寻觅着什么,直到白王即将复苏的当下。” “从逻辑上讲没有问题。但是,贵为初代种的龙王,居然会选择和你这样的污秽之物合作吗?”宙斯警惕的问道。 “是啊,在您的心目中我的确是污秽之物。但是您不要忘了,不是所有龙类都精通炼金术。”洛基微微耸肩,“海洋与水之王的确贵为初代种,但这位龙王对炼金术的了解却并不如何。” “那是因为他没必要使用炼金术,况且白王复苏的场地乃是日本。主场在日本的情况下他才是最顶点的龙王之一吧?在这个岛国上四面都是茫茫的海,他的权柄也因此滔滔不绝。”宙斯低头抿了口咖啡。 “嗯,从这个角度上看,他确实没有与我合作的必要。但是……” “但是?”宙斯挑眉。 “但是您可别忘了,与这位海洋与水之王敌对的那位初代种,据说他已经在自己曾经的府邸死去,但那只是虚假的骸骨……那位初代种的大名叫做诺顿,正是炼金术中的顶点。就算水之王不需要炼金术来增强他的力量,但也一定需要一个熟知炼金术的人来削弱诺顿的伟力。” 宙斯陷入了沉默,这说法真是无懈可击。 事实如此,海洋与水之王和青铜与火之王是经历了漫长时间的一对宿敌,甚至直到前些年还在针锋相对。 如果说水之王需要一个熟知炼金术的人来帮助他针对诺顿,那可真是合情合理。 洛基看了一眼宙斯,他知道自己抛出的话题已经足够让宙斯思考。那么接下来就是欺骗时间了。 是欺骗,而非交易。 “我在北冰洋无意间找到了正在养精蓄锐的海洋与水之王,并且告诉了他关于白王的消息。虽然在白王苏醒时整个世界的龙类都会有所感应,但事实上只有提前落位的先到之人才能分得一杯羹。如果水之王不知道的话或许会迟到……但如今他已经知道了白王将要苏醒的事,那么自然不会放过这绝无仅有的机会。” “是吗?”宙斯点头沉吟,“也就是说……长期蛰伏于北冰洋的水之王并不清楚当今的世界形势,因此需要一个熟悉形式的向导,好在日本提前落位。再加上你在炼金术方面可以帮助他针对诺顿,所以他才会选择和你这个背负着洛基之名的东西达成合作,是吗?” “正是。他本尊其实也已经在日本了。”洛基微微点头,他乐于见到宙斯思考他在话语中隐藏的信息,而脸上的胡狼面具很好的掩盖了他的满意之情。 洛基在这段话中确实有很多留白,而宙斯的猜测也确实全部正确。可惜宙斯现在只顾着思考洛基所隐藏的信息,却完全忽略了洛基本人的话术。 这场话题的走向已经被洛基牢牢掌握了。他巧妙的引导着宙斯的思维,在话术中透露出和水之王乃是亲切的同盟关系。 言外之意就是:我与初代种达成了合作,你要不要也和我合作? 这当然是事实,洛基确实和海洋与水之王达成了合作。甚至细节都与宙斯猜测的完全一样。 可这和宙斯没有半点关系。 ‘宙斯和洛基达成合作’的原因是‘洛基和海洋与水之王达成了合作’。 而这其实压根就是两码事。就算宙斯真的加入合作,也不代表着他能够借助洛基这条线找到海洋与水之王。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骗术,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够发现其中的漏洞,但恰恰是这种简单的骗术,却往往能够骗到聪明人。 洛基擅长这样简单的把戏,他用最简单的话术和技巧进行欺骗,也确实骗到了不少聪明人。 赫尔佐格是聪明人,耶梦加得是聪明人,宙斯当然也是聪明人。 可惜他们都被这种简单的把戏骗到了。 “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宙斯重新打量着面前的洛基,洛基仍旧罩在那身黑色的大袍之中,脸上的那副胡狼面具给这个人不人龙不龙的东西增了几分尊贵。 “是没想到初代种会屈尊与我这样不入流的东西合作吗?”洛基苦笑着叹气,“没办法。进化的道路需要这样的尝试,洛基之名已经流传了不知道多少个千年,但从未有人能够成功进化。要想打破这样的桎梏,必须得用常规手段才行。” “算了。”宙斯缓缓的摇了摇头,“计较这些没什么意义……暂且先相信你说的话吧。” “我没有撒谎的必要。” 洛基微笑,“密党那边已经在行动了,我想您也看到了赫尔佐格的下场。虽然他是白色皇帝亲自选定的代言人,但却仍然没有逃过死亡的命运。可就算代言人已经死去,白之王的复苏却不会因此而产生片刻停顿。” “嗯。”宙斯点头,他的神情难得的凝重,“那种级别的存在是不会受限的,白色皇帝的苏醒,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让其提前,也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让其延后……如同命运之河上横亘的闸口。” “那么……作为白王代言人的条件是什么呢?”洛基循循善诱,“赫尔佐格应该有和您说过这些吧?” “他的话真假参半,我是自行判断的。赫尔佐格的体内有被改造血统的痕迹,是由黑王血裔被改造为白王血裔的,正是这种古怪的血统让我认定他就是白色皇帝所钦定的代言人,等等,改造为白王血裔……” 宙斯瞪大了眼睛,“难道白色皇帝的代言人,必须要是白王血裔吗?……可是,她直接找到白王血裔不就好了,为什么又会费力找上赫尔佐格,千方百计的想要改造他的血统?” “嗯,这个我就实在不得而知了,但可以确定的是,所谓的代言人……啊不,或者该称之为容器。那个所谓的容器……至少也得留着白王的血。至于白之王为什么会看上赫尔佐格,或许是因为那个男人本身有什么特殊的体质。” 洛基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这些猜测暂且不谈,目前可以确定的是……白之王苏醒这件事绝对是板上钉钉的。那么多龙类想要来争夺这位皇帝的遗产,还有密党在一旁搅局。而在这个关键的节点中,失去了代言人的白王会如何做呢?” “皇帝自然不容忤逆,她会在那个时间点到来之前寻找新的容器,在苏醒之后震慑逆臣,也就是……她要寻找一个合适的白王血裔,好作为新容器来完成这件事。” “聪明。”洛基轻轻鼓掌,“不管何种情况,白王的力量总归是需要容器来作为体现的。至于我们,无论是去簇拥新皇也好,觊觎新皇的力量也好,我们总得先把她的力量引导出来,随后再行分配。” “如果要吞噬掉白王的力量,那么……我们只需要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献上正确的容器。”宙斯眼睛发亮。 “不,那样只会让白色的皇帝顺利复苏吧?即使有初代种的力量也难以从中取利。”洛基摇头。 “听你的语气,你似乎有想法?” “是的,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用错误的方法献上正确的容器。” 洛基眯起眼睛,“我们需要一个被错误唤醒的白王,她拥有完全的力量却无法施展,作为食物来讲最合适不过了。” “大胆的想法。那么,如何达成上述的条件呢?”宙斯问。 “正确的时间已经临近,正确的地点我也已经确定。现在需要敲定的是‘正确的容器’,当然,这样优秀的白王血裔不会太多,我也已经有了几个目标。以我们目前的力量非常轻松就能够拿到。” “至于错误的方法……” 洛基微笑着开口,“这就是我邀请您的原因。由您和我,来敲定那个错误的方法。” 三百一十三章 折火(1) “正被打开的那扇门啊,此处无言,红花绽放。 正被打开的那扇门啊,此处聒噪,群鸦飞翔。 正被打开的那扇门啊,此处瑟缩,黄泉流响。 正被打开的那扇门啊,此处寂寞,空余悲伤。” ——节选自:《赫利奥波利斯出土诗集整合》 ———— 白之王缓步行过冰原。 一朵红色的花在她的身后悄然绽放。被称为彼岸花的红花。 白之王缓步行过冰原。 她身前的远处是一扇正在打开的门,而她身后的远处是高耸却残破的铜柱——也是白之王的囚笼,曾伟岸通天,而如今已被折断。 冰盖随着白之王的前进而不断发出开裂的声音,每向前一步就会有数不清的红花在她的身后绽放。黄色的泉水在红花之下翻涌。 她正在为世间带来地狱……只需要等到那扇门完全打开。 白之王缓步行过冰原。 还不是时候,注定的时间还没有来,但未受邀请的野心家却已经一个接一个的入场了。 就算白之王对那些烦人的苍蝇不甚在意,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确有一些需要她腾出手去处理掉的事情。 赫尔佐格的死亡是个极大的败笔,她分明给予了那人不少力量,但仍旧没有阻挡他自取灭亡的命运。 她需要寻找新的容器……虽然在和路明非的谈话中,她自叙并不需要容器那种东西,但事实上用来承载力量的载体还是十分必要的。 通向显现的大门还未打开,那么还有一点时间。 她的力量并未完全复苏,正处于一个相当虚弱的状态。而不管是之前用幻境围困路明非,或者是改造赫尔佐格给予其力量,都让白王原本就不充裕的精神之力越加枯竭。 况且如今的形式实在不容乐观。 就算白之王自信能够在苏醒后横扫整个世界,但那个前提也得是她能够完完整整的恢复才行。 白之王在精神的领域中无物可抗,就算是那些初代种们也无法在精神领域中与她抗衡,在拥有肉体之后这种差距也只会进一步加大。 可凡事都有例外,白之王并不惧怕所谓的初代种,她见识过尼德霍格子嗣的力量,虽然其中确有佼佼者,但在她的面前的确仍显不够。 ——但是这次不一样。 白王能够感受到那些初代种们,即使过去了这么久的岁月,但尼德霍格的血脉仍旧浓厚。而在不知不觉之间,那些初代种们就已经齐聚在日本这个岛国之上了。 并非是一个或者两个初代种,白王这次要面对的是尼德霍格的所有亲子。 端坐于各自权柄王座之上的君主,整整八位初代种。 来得真是齐,她还以为或许会凋零几位,毕竟上个世界线中便是如此,但…… 想到这里让白王有些不悦的皱眉,那个改写了世界线的人如今也在日本,一枚脱离了棋盘的棋子正在发疯。 形式对她来说并不算有利,毕竟不管现世中划分出了几个势力,但那些龙类或者混血种可都是冲着她来的。 好在她还有一些力量,在那扇门完全打开之前可以做一些周旋。 只是这力量并不多……她必须谨慎的选择对象,好让整个形势完全改写。 原本最好的棋子当然是路明非。但现在她已经无力再次染指这位重启世界之人的精神。 需要重新选定一枚棋子…… 这枚棋子的力量必须强大,强大到足够改写整个战局,与此同时棋子的精神方面却不能够过于坚定,那样会让不好控制。 在战斗力强大的同时,意志力却不那么坚定。 符合这个条件的人选并不多。 白之王缓步行过冰原。 ——但好在她已经想到了。 ———— 罗纳德·唐微微皱眉。 酒店房间中没有开灯,确认了弟妹和明明的约会顺利之后……不,确认了白王没再来偷袭之后,让老唐也放松了不少。 这次梅津寺町之行似乎是还有一天的样子,卡塞尔学院慷慨的批了假期,而卡塞尔旅游团的安排似乎是要明天早起看海上日出。 老唐对海上日出不感兴趣,如果可能的话他更想看大漠落日圆。话说明明本身就已经挣脱过白王的幻境,再加上有美女保镖帮着盯梢,大概不会出什么篓子。 放下心来的老唐开始感到了无聊,他对梅津寺町的美景不太感兴趣,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星际争霸更合他意。 熄灯后老唐并无睡意,决战临近前他只能感到紧张。 老唐先是和康斯坦丁联系了一下,确定了目前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真是好消息。 好消息是一切顺利,但是老唐依旧睡不着。 放下手机后老唐对着天花板发呆,他本来想用空间开辟去美国西部一趟,反正大家都在度假那他也稍微休息一下。 但这个紧要关头离开日本实在不妥,于是他起身去隔壁找酒德麻衣借来了笔记本电脑玩。 说起电脑游戏当然就是星际争霸了……虽然没有路明非当对手让老唐觉得今晚的游戏之旅不会有什么意思,但要真是让路明非来当对手那还是算了。 单方面暴打别人自然无趣,但单方面被人暴打也难受至极。 同样都是没意思,老唐觉得还是暴打别人更舒服一点。 老唐并不是没有超过这小子的想法,可这任务实在太过艰巨了。恐怕与打白王的难度系数相当。 据说路明非全盛时期是用笔记本的红点打星际,老唐对这种非人类能力表示怀疑,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在星际争霸上是绝对的好手。 说是好手都有点不够,在星际争霸上路明非就是个纯纯的变态。 老唐下定决心,准备用同样的办法进行磨炼,好在将来从正面用人族击败路明非的虫族。 但在那之前他得先下载才行,而在无聊的等下载过程中老唐决定斗地主打发时间。 电脑屏幕上的亮光映亮了老唐的脸,罗纳德·唐微微皱眉,思索着如何出牌。 现在的牌局已经进入后期,老唐坐农民,手上只留下一对a,一对8和一张单2。 轮到地主出牌,单走一个6。 “单走一个6,牛逼。” 老唐在心中暗笑地主,同时队友也很贴心的没有跟牌,准备喂老唐走一张。 目前场上两个王都还没有出来,但已经出了两张2了。 老唐手里拿着一张2,那么除了炸弹之外最大的对子就是对a。 只要后续谁再打一个对子这把就算赢。 老唐用鼠标点了那张红心2,随后点击出牌。 现在他的手里剩下了一对a和一对8,这副牌稍微有些晦气,但好在老唐并不迷信。 地主用小王压了一下,队友那边则没有动静。看情况应该是两张王都在地主手里。 不过老唐并不着急,只要场上出一个对子他就能走掉,没有对2的情况下对a就是最大的。 地主打了几套顺子,随后也只剩下了5张牌。 老唐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嘴唇。 罗纳德·唐有些紧张,他用一只手摩挲着手中的纸牌,另一只手则扶着塞在嘴巴里的雪茄。 在看到手牌后,罗纳德·唐有些不太愉快的皱眉。 一对a和一对8,这牌真不吉利…… 酒馆里人声鼎沸,筹码哗啦流动的声音和碰杯声不绝于耳,大西部的晚上总是这么热闹。 一声突兀的开门声响起,木质摩擦的声音吱呀呻吟。 一个高个子的女人踱进酒馆的大门,里面的空气似乎猛然一滞。 面目狰狞的主顾们向这位牛仔打扮又遮盖面容的陌生女人投来上下打量的眼光。 “我找罗纳德·唐。”女人开口。 话音刚落,所有人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牌桌或是酒杯。吵吵嚷嚷,嘻嘻哈哈,一架不在调上的钢琴发出刺耳的高音,全都撞在一起。 除了被找的罗纳德·唐。 “这女人谁?”正同他打牌的一人开口。 “老唐你小子,又是在哪欠下的风流债?”另一人开口。 老唐就是罗纳德·唐的外号,作为大西部少有的华人牛仔,老唐的枪法和他的路痴一样出名。 “我哪知道?”老唐没好气的把手里的那副晦气牌撂在桌上。 “罗纳德·唐。”那女人微笑着看向老唐。 “您哪位?”老唐微微点头。 “你好,朋友。”她嗓音甜美,带着血腥的气息。“你身上有我要的东西。交出来,然后大家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 酒馆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能坐在这里玩牌喝酒的都是枪不离身的硬茬子,虽然在他们来讲玩命这事儿已经是家常便饭,但所有人还是把目光都紧盯着那女人。 老唐若无其事的抽着雪茄,好像一个没事儿人。 “你找错人了吧?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留不住东西,不管是财物还是别的什么。”老唐长长的吐出一口青烟。 “我不要那些东西。”女人微笑。 “那你要什么东西?”老唐皱紧了眉头。 “我要的是你的心。” 如同将石头投入水中后水面泛起的涟漪一样,在这句似乎是表白的话后,酒馆中爆发出了热烈的哄笑声,起哄的人们拿起筹码丢到这个路痴牛仔的身上,有人站起来向老唐遥遥举杯。 “你小子……”一个牌友拍了拍老唐的肩膀。 “好自为之。”另一个牌友给老唐倒了一杯威士忌。 老唐享受着众人大呼小叫的起哄和簇拥,但他并不开心,甚至还感觉有些奇怪。 他在这片热闹哄笑声中感受不到任何欢快的氛围。好像大家表现出来的兴奋和哄闹都是假的一样。 另一个让他感觉不对劲的是那个女人。 那女人在说那句话时,用了非常认真的语气。 ……就好像真的想从物理意义上得到自己的心一样。 就算这女人在说这话时从腰间拔出左轮对他清空转轮,老唐都不会觉得有任何违和感。 在这女人的面前,已经成为传奇牛仔的罗纳德·唐甚至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我要的是你的心。” 见老唐没有回答,女人又重复了一遍,“同意吗?” 酒馆里的人群开始起哄,欢快的氛围如同潮水般将老唐包围。 老唐本能的觉得不对劲,他晃了下脑袋,从桌上拿起那杯威士忌啜了一口。 “这地方不太好。”老唐将酒杯放在桌上。“方便出去说吗?” 女人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老唐回头同两个牌友道了个歉,随后站起身来。 在起身时他的目光在他的那副牌上停留了一下。 黑桃a,梅花a,黑桃8,梅花8。 看到这副厄运之牌让老唐一阵恶寒,但这清一色的黑花色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他的牌里可不是全黑花色的啊,而且这牌局是德州吗? 要是西部的话肯定是德州才对。但老唐隐隐约约感觉不是这样的,他记得他其实是在玩斗地主来着。 等一下,美国西部有斗地主这种玩法吗? 不对,斗地主是个什么东西?这名词是……扑克牌的某种玩法吗? 老唐晃了晃脑袋,他把这突然冒出来的新名词归结为昨晚迷路迷太多导致的。 但下一秒又有一个新名词冒了出来。 星际争霸。 星际……争霸? 老唐瞪大了眼睛,他想起来了,他之所以玩斗地主是因为在星际争霸下载的过程中无事可做。而不管西部时代究竟有没有斗地主…… 西部时代绝对没有星际争霸。 老唐转身看向那女人,但那里已经没有牛仔打扮模样的女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模糊扭动的畸变物,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数个摆动的长颈和其上的脑袋。 白之王没有固定的形象,在获得实体之前,每个人的眼中的白之王都不尽相同。在路鸣泽的眼中,白王是穿着白色长裙遮盖面容的女人,但在老唐眼中,白王是不能分辨身形的怪物。 一阵焚风吹过,在白王的心脏处探出一只可怖的白色巨爪,撞翻了一张张牌桌。扑克、筹码和炽热的鲜血在屋里四下飞溅,转瞬之间这间酒馆就已经成为残垣断壁。 屋顶已经不复存在了,大西部夜晚的星光倾泻而下。 老唐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细汗,他没想到白王居然直接放掉了路明非那边,而是主动找到自己这个初代种。 好在他看穿了白王所捏造出来的幻境,如果刚刚在不明不白中答应了白王的要求…… 想到这里,老唐就一阵后怕。 “你好啊。”白王微笑着开口。 ——“我亲爱的小火苗。” 三百一十四章 折火(2) 老唐看着面前身形模糊的怪物,在心中略微泛起了一些恐惧。 白王是精神领域的执掌者,但老唐也没能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会中招。 在进入幻境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违和感,就好像罗纳德·唐这个华人牛仔确实在大西部闯荡了多年一样。 老唐不知道路明非所遭遇的梦境,如果他知道白王精心为路明非准备了什么,恐怕只会骂白王一句苍白无力的变态。 但恐惧归恐惧,面对白王的嘲讽,无论是龙王老唐还是牛仔老唐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火苗吗?” 老唐舒展了一下身体,浑身的骨骼发出噼啪的微响。他对白王的这个称呼非常不满意。 “这火苗可能会把你烧死。”老唐沉静的开口。 “烧死?” 白之王嗤笑着开口,她的身形仍旧模糊不清,多首的畸物缓缓扭动,嗓音嘲讽至极,“这火苗只能用来点蜡烛——短命的蜡烛。” “那我他妈的就先把你给点着了!!” 老唐的瞳孔中泛起金色的光芒,澎湃的热浪在他的周身翻涌,在打出君焰的同时他伸手于空中虚握,那是天地为炉的权柄。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这里的残垣断壁,遍地苍白的死尸在火焰的照耀下呈现出温暖而诡异的肤色,但在下一个瞬间,这些火焰在空气中消失殆尽。 无论是君焰还是天地为炉都没能成功发动,就连黄金瞳都在转瞬之间熄灭。 老唐的眼角跳动了一下,他对精神领域的了解并不深,只能够理解为白王在幻境中剥夺了他的权柄。 但他并未坐以待毙,火焰的暖光还未完全消失时,他就已经从腰间拔出了左轮手枪。 就算这幻境能够剥夺老唐在现实中的力量,但同为梦境塑造出来的形象应该能够派上用场。 大西部的传奇牛仔罗纳德·唐对准面前身形模糊的怪物扣动扳机,在深沉的星夜中,左轮枪的枪口爆出耀眼的火光。 子弹准确的射击到了白王模糊的身形,但却没有任何命中的实感,而是从那片模糊之中直接穿了过去。 “啧——!” 老唐在心中生出了一瞬间的无力感,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收回左轮,转而从腰间拔出猎刀握在手里。 “我猜你不会免疫所有攻击吧?”老唐盯着那团畸变物,“要是你免疫物理攻击的话我就画个符打你。” “至少现在,你还伤不到我。”白王的声音游刃有余,“我猜你此前并没有被拖入精神领域过,对不对?” 老唐默不作声。他对精神领域的了解确实不多,这种时候接茬只会暴露自己情报上的短缺。 他握紧了手中的猎刀。 “别那么着急,你伤不到我的。” “刀子不行就上手,虽然你的样子是丑了点,但好在我又没什么洁癖。” 老唐微笑,“再怎么说你也是跟老爹同阶位的东西,让我打一顿过过瘾吧?” “要想脱离我所构造的幻境,必须在这里找到钥匙。”白王无视了老唐的忤逆之言,“我为路明非设定的钥匙是:‘寻找到绘梨衣’。” “从结果上看,他找到了。”老唐出言嘲笑,“那看来你的幻境并不怎么样嘛。” “所以我很期待你的表现——想知道我为你预备了什么样的钥匙吗?” “谢谢了,不过不劳费心。我会自己找出来的。” “别这么冷淡嘛。”白王缓缓的朝老唐走过来。 老唐摆出了防御的态势,但白王仿佛视若无物般继续前进。在白王逼近到十步左右的距离后老唐动了,他挥动着手中的猎刀朝白王冲了上去。 闪烁着寒光的刀刃自白王模糊的躯体中穿过,而老唐本人也和他手中的刀刃一样。 没有任何接触的实感,就像是他刚刚穿过了一团雾气。 老唐保持着进攻的姿势停顿了一下,在缓缓吐气后又重新站起。 “……呼。” 他把手中的猎刀重新入鞘。 “因为是在精神领域里,所以能够免疫所有物理攻击?没有任何实质的触感,简直就像是投影或者一团雾。” “是啊,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白王轻笑着回答。 “没事,物理攻击没用就换精神攻击。本来不想用这招的……”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老唐吐气开声,喊这话时他带着一脸浩然正气,只是配上这牛仔打扮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白王笑出了声。 “别这么急躁,我又不会吃了你。” “意思是你随时都能吃了我是吗?”老唐沉声开口,“来吧,看看我到底能让你见多少血。” “所以我说……别急躁。” 白王优雅的行至已经被打碎了的吧台前,她在一片废墟中找得到了一瓶尚且完好的威士忌,倒了两杯出来。 “喝点酒吧,有助于你的冷静。”白王用一条长颈为老唐奉上一杯。 老唐挥手尝试击打了一下白王,但仍旧没有任何效果。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接过那杯酒。 “这个幻境的钥匙是什么?” “早点这样就好了。”白王欣慰的笑,“破解梦境的办法,就是守住你的心。” “我的心就好好的在这儿呢。”老唐伸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心脏的跳动让他感到安心不少。 “所以我说的是:守住。” “这是你造的幻境,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万一解开幻境的条件是别的,该怎么办?”老唐皱眉。 “呵呵呵……看来你完全不理解精神领域。”白王笑着摇头,“放松点,如果用谎言构成的幻境是无法做到这么真实的,虽然的确会有由欺骗构成的幻境,但那种程度会被初代种一眼看穿。” 老唐缓缓啜了一口威士忌,他眉头微皱,似乎是在思考白王话语的真实性。 “那么……关于这个条件的表现形式呢?”老唐问。 “嗯……我为路明非安排了一出神话剧目表演,至于你……至于你的话,不如打个赌好了。如果你赢了,那么这个幻境就会自动破解,而如果你输了的话,就要把心脏给我。” “这赌还真新奇……”老唐笑着叹气,“可如果我不接受这个赌局呢?既然我无法攻击你,那么你也没办法对我造成威胁才对吧?换句话说,我可以一直在这里拖着你。” “一直拖到白王的复苏?”白王微笑。 “你不就是白王吗?要是我拖住你的话,那你还拿头复苏?” 老唐一脸看白痴的表情,“不进行赌局那么就没有输赢的说法,而在分出胜负之前,你没办法从我这里拿走心脏。” “聪明。”白王赞许的点头,“有时候我会希望你是我的子嗣。” “去你妈的!”老唐骂了一句,“老爹就算了,这话还轮不到你这个东西说。早该死掉的老登就该老老实实的死掉,我会亲自给你在新的冰海上铸起墓碑。” “真是叛逆的孩子……”白王惋惜的叹气,“已经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是处于叛逆期之中吗?” “……我会出席你的葬礼的。”老唐语气不善,“不,不是出席。由我来亲手操办。” “好吧好吧,别生气嘛。”白王的语气中仍旧带着该死的从容,“换一个话题吧。既然你说我是该老老实实死掉的东西,那么……” ——“你又如何呢?” 白王停顿了一下,她很想从老唐的脸上看到一些不一样的表情,但老唐只是埋头苦喝威士忌。 很明显的想要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 白王的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她继续开口。 “参与了世界重启到底并非只有我一人,作为其中的得益者——罗纳德·唐。不,或许我该说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在旧世界中被怒火冲昏头脑,焚身而死。但在崭新的世界中却摆脱了命运,在扭曲的故事中焕然新生。” “扭曲你妈!”老唐把手中的空杯子朝白王扔去,玻璃制品穿过了白王的影子,在半截柜台上摔得粉碎。 “老子的故事该怎么写,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老唐微微喘气。 “真是沸腾的怒火啊。可惜……如果你能对人类展现怒火,我或许会更欣赏你一些。” 白王伤心的叹气,“可惜你的愤怒全用来对准自己的同类了。” “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老唐做了个深呼吸,不知为何他的怒火充盈,似乎很容易就被白王调动。 虽然并不清楚白王是怎么做到的,但好在他及时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尽力调整。 “呼……差点被你牵着走了。” 老唐压抑起愤怒,同时努力露出一个戏谑的微笑,“是啊,我就是窝里横怎么了?反正大家本来就是要内伐的。再说你不也是如此吗?煽动叛军去跟老爹打仗什么的,怎么好意思用长辈的架子在这里教训我?” 白王微微摇头,“我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哪样?”老唐皱眉。 “为你的仇人卖命。” “不是仇人而是兄弟。”老唐摇头,“你该不会以为他向我隐瞒了我的死因吧?但恰恰相反,他对我和盘托出。” “可你还是死了,在上个世界线里。” “是,我是死在了他手里,但那又怎么样呢?我已经知道重启前都发生了些什么了,从卡塞尔学院的遭遇开始,一直到三峡水库,我都已经知道了。而且我和他之间不是卖命的关系而是玩命的关系。” “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搭上性命去帮助他,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去做,相同的,如果我需要什么事情要他搭上性命,他也会眉头都不眨一下。” 说到这里时老唐舒了口气,甚至感觉到心旷神怡。 “如果你想从路明非这方面入手,那我劝你还是算了。收收你那想要挑拨离间的心吧——我们俩可是过命的兄弟。” “是吗?”白王的语气仍旧欠揍,“我知道你愿意为了路明非拼命,实际上也确实有这样的事情……尝试用烛龙同李雾月同归于尽之类的。但是,路明非真的也会愿意为了你拼命?” “说的是屁话。”老唐有些想笑,“他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甚至只有次代种多一点的水准,我当时只要想就能把他杀掉。但是他还是来找我了,因为他害怕我在接下来死掉,所以就冒着生命危险来把我唤醒了再谈判。如果这都不算是拼命的行为,那我觉得没什么事情可以被称为拼命了。” “感人的故事。”白王轻轻鼓掌,“如果不是当时有一支狙击枪在远处瞄准着你的脑袋的话。” 沉默。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很幸运,但同时也很无知。你能活到现在只是因为你的软弱,如果你当时对路明非起了杀心,那么那杆枪会在第一时间就把子弹射进你的脑袋。” 白王微笑,“顺带一提,这是你曾经的死法。” “你看你,又在挑拨离间。”老唐松了一口气,“以路明非的心眼想不到这种复杂的保险,那种必死的决心也是不可能伪装出来的。” “再说了,那个时候还没有纯正炼金材料的子弹,我怎么会被子弹杀死?这个保险本身就不成立。况且……” 说到这里老唐甚至在笑,“况且我曾经是被色欲杀死的,和枪械无关。” “呵呵呵呵……这话你由你说出来还真是好笑。”白王缓缓摇头,“七宗罪的力量不都是由你打造出来的吗?你真的相信区区色欲能够杀死你?” “也许只是我当时过于虚弱呢?不要用‘区区’来形容色欲,七宗罪中的每一把都是我的心血。或许你觉得,我会因为被色欲杀死而感到丢人。但我只会觉得老子真牛逼,连七宗罪中较弱的色欲都能把龙王捅死。”老唐得意的笑。 “贤者之石。”白王冷声开口。 “……什么?” “贤者之石。由赫里奥波利斯开创的技术,混血种在炼金术领域中的最高结晶,运用纯粹的精神元素构成,如果用它磨制出的子弹命中要害的话,可以直接杀死龙王。” “唉。”老唐叹气,“我发现你还真是有点幽默感在身上的……混血种的炼金术水平都退步成这个逼样了,你跟我说他们还有能秒掉龙王的大招?就算真有这样的东西,他们是怎么做到固化精神元素的呢?” “你认为精神元素无法固化吗?” “不是我认为,而是没有可能。算了,我还是给你科普一下炼金术好了。精神元素的固化在炼金术中是无法破解的难题,就算是初代种……不,说直白点,就算是对炼金术精通的我,也不可能做到将其固化。” “所以你就断定人类也做不到?”白王微笑,“很可惜,古时的赫利奥波利斯确实做到了这点,他们在尝试一位次代种的禁忌知识时,无意间得到了微量的固态精神元素。” “不可能。”老唐摇头论断。作为炼金术领域的绝对权威,老唐对白王的说辞没有半点相信。 精神元素本身是无法固定的,固定精神元素的难度比固定火元素和风元素的难度加起来还大。至少老唐自认为自己做不到。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精神元素游离于世界之中,想要提炼难如登天,你以龙类的思维在世界中提炼精神元素,但人类的身上也是有少量的精神元素的。” “别说的那么玄乎,我又不是没试过。”老唐摇头,“就算退一万步讲,人类真的造出了那个什么贤者之石,那么龙类早该灭绝了吧?毕竟他们都有这么牛逼的东西了。” “我还没说完。” 白王向老唐递来她刚刚倒出的第二杯威士忌,“接下来的故事可能会让你有些生气,喝一杯威士忌有助于保持你的冷静。” “我现在就很冷静,你大可以直接跟我讲所谓的狗屁故事。”老唐接过那杯威士忌,随后反手倒掉,酒液在酒馆已经破烂不堪的地板上流淌。 “真是浪费啊,即使是在幻境里,这些酒也是花了我的心血的嘛。” “谁知道你有没有给我下什么药。我刚才那么易怒就是你搞的鬼吧?” “我可没有做任何手脚,那只是你自己的心境在幻境中的映射而已。算了,我还是开始讲述吧,这个故事如果错过的话,恐怕你往后也没有办法再听到了。” 白王微笑着开口,语气如同沾了蜜糖,“关于罗纳德·唐的所有故事,从卡塞尔学院遇袭开始,一直到死在三峡水库的水中……你或许会觉得这和路明非为你讲述的那个故事大同小异,但很可惜,这次的讲述会以罗纳德·唐为视角,其中的某些细节连路明非都不知道。” “以及最重要的、关于青铜与火之王诺顿死法的真相,路明非对诺顿之死抱有深刻的自责……” “但路明非不知道的是,杀死你的不是他自己,更不是手中那把可笑的色欲。” 三百一十五章 火、折 白王停顿了一下,她的目光缓缓划过老唐,并且没有错过他那握紧了一瞬又赶忙放松的拳头。 白王不动声色的流露出一丝笑意。那是老唐动摇的迹象,并且又迅速的伪装成了不为所动的样子。 可爱。 “罗纳德·唐,居住在纽约布鲁克林区,平时依靠猎人身份接取任务来赚取生活费,并且为曾经收留过自己的那家孤儿院汇款,和路明非结识的契机是星际争霸,在一开始只是网友关系,如果放任命运之河流淌,你们或许连会面的机会都没有。” “说点我没听过的。” “别急嘛,我们慢慢从你的经历中寻找疑点。”白王温柔的笑。 “因为体质特殊的关系,罗纳德·唐能够完成很多资深猎人也会觉得棘手的任务,久而久之也在行内积攒了一些名气,有了不少固定的雇主、或者合伙人。” “在某天,罗纳德·唐接到了一个来自熟人的委托:把一个箱子运送到尤福拉湖的湖心岛上……” “说点我没听过的!”老唐咬牙开口。 白王轻笑了一下,但她无视了老唐的要求,而是自顾自的讲述。 “你顺利的把货物送到了湖心岛上,却发现那里负责交接的居然是熟人……” “我说,说点我没听过的!”老唐攥紧了拳头。 “年轻人真是性急。好吧,后面发生的事情,我也就不多赘述了……只是,你难道没有察觉到疑点吗?” “……什么?” “疑点。”白王循循善诱。“你是在猎人网站的指引下才会去往尤福拉湖的,而在重启前的世界线之中,罗纳德·唐也是作为一名猎人前往的卡塞尔学院。好好想想两者之间的共通之处,你能想到的。” 老唐的眼角跳了一下。 “对,就是这样,我喜欢你这样认真思考的表情。好好想想是谁联系到你的,而又有谁能够联系到你。” “我的雇主有很多。” “但是和路明非有关的雇主,好像只有一个吧?” “那也……那也不代表在另一个世界线中,仍然是酒德麻衣她们联系到的我。” 老唐用力摇头,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开口,但比起向白王解释,他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们没有理由接跟卡塞尔有关的业务。而且我还记得路明非说过,那个叫弗拉梅尔的副校长,能够用‘戒律’笼罩整个学院。但凡是带血统的人都不会愿意到那种地方去的。” “嗯,努力找借口的样子也很不错。可是猎人原本就是唯利是图的人吧?卡塞尔学院看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威胁,只要钱给够那就一切好办。况且……” 白王顿了一下,“况且关于酒德麻衣和苏恩曦,她们一直以来都是为了路明非服务,是名副其实的‘奶妈团’。而只要是为了路明非,也没有什么事是她们做不出来的……这一点,我觉得你也应该很清楚。她们为了路明非可以无所不作,当然,哪怕是——” 白王将一个畸首送向老唐,在她脸上挂着洞悉一切的微笑。 “杀了你。” 老唐的耳畔传来一声异响——白王说“杀了你”的时候,声音在她唇边化作词语的方式,像是在爱人耳边吐露了一个秘密。 冰冷的触感以韵律的形式流经老唐的全身,大西部夜空中的冰冷繁星发出黑暗的嗤笑。又仿佛有千万只独眼于深渊中向他发来窥视。 老唐退了一步,惊恐的环视周围。 周围的环境仍旧是一片残垣断壁,没有嗤笑也没有眼睛。 但老唐切实的感到了冷,这种感觉应该与身为青铜与火之王的他完全不沾边才对。 “诶呀呀,我看到了你的动摇。”白王缓缓向前,“但现在可不是时候,对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老唐用力的摇头,“我和路明非是兄弟,而且就算是重启之前的那个世界线里,我和路明非也是朋友,她们没有任何理由……” “没有杀你的理由是吗?”白王伸长的那头畸首缓缓的纠缠上老唐的胳膊,“但你好像承认她们确实会杀掉你了,在必要的时刻。” 老唐惊了一下,他用力挥手,甩开了那条如蛇般滑溜的长颈。 “滚开!” “哦……真可怜,你动摇了。”白王不依不挠的重新缠上来,“更可怜的是你连真相都不知道,居然就这样和她们一直合作。” “闭嘴!!”老唐大口的喘息着,“这里是你的幻境,鬼知道你都做了什么手脚!鬼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之前说过了,谎言会降低这个幻境的效力。而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 “在重启前的世界线中,你就是在酒德麻衣她们的圈套中一步步唤醒了康斯坦丁。” “也正是她们,借你之手……” 白王贴近老唐的耳朵。 ——“一步步将你的弟弟送上了绞刑台。” “闭嘴闭嘴闭嘴啊!!!” 老唐发出惊惧的怒吼,他向白王挥拳,但后者用滑溜而柔软的长颈化解了这一击无谋的怒拳,反而顺势沿着他的拳头一路向上,将老唐缠绕了起来。 “我很欣赏你的这份软弱,但是别逃避,亲爱的。” 白王的数个头颅同时开口,无数的回音在老唐的耳畔回响。“你越是逃避真相,真相就会追你越紧。” “都已经……过去了。”老唐的额角暴起青筋,他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语气中的愤怒,“都已经过去了……你说的是重启前的事情,和如今无关!” “即使是被酒德麻衣用贤者之石杀死在三峡水库?身为龙类的你难道没有一点想要复仇的欲望吗?嗯?以暴怒作为自己坟墓的初代种。” “我、我不是……我是被色欲……”老唐痛苦的摇头,同时语无伦次的开口。 “哈啊……事到如今也还在相信着好朋友的说辞,这一点也显得尤为可爱呢。” 白王深深的叹气,“所以我说了,就连路明非也一直不知道杀掉你的人并不是他。” “这样真的好吗?你的好朋友路明非一直背负着杀掉你的愧疚和不安,跟你道歉的时候羞愧的几乎快哭出来。而那个杀掉过你的女人居然还装模作样的和你分享音乐,指点你在音乐上的品味。 “就算你觉得这些事情都已经无关紧要的过去了,可是你呢?你难道真的把自己当做纽约布鲁克林区的罗纳德·唐了吗? “依靠救济餐度日、和流浪汉们混在同一个队伍中仰仗人类的施舍过活;惴惴不安的做着各种鬼怪传闻的猎人任务,但其实那些鬼怪甚至比不上你指尖的星火;每天最大的娱乐只是打电子游戏,但曾经受到过不知多少人的跪拜……如此诸事举不胜数。 “唉。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心路历程,作为你们兄弟之中最为强大的那个兄长,你怎么会软弱到这般地步呢…… ——“诺顿。被人类如此愚弄,居然仍旧可以从容的放弃复仇,虽说保证了气度,可你身为青铜与火之王的尊严又在哪里?” 老唐痛苦的摇头,白王的纠缠算不上猛烈,但更大的痛苦来自于他的心里。 “都已经……都已经过去了。别再叫我的这个名字……” “究竟有没有过去呢~?”白王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算了,就当做你已经不在乎和龙类相关的事情了吧。可是,那些没有过去的呢?那个用枪口对准过你的酒德麻衣,难道也这样算了吗?” “我都说了过去了……”老唐闭上眼睛,面如死灰。“上个世界线的事情和这个世界线无关了。那个死过一次的我也不是现在的我,同理,那个酒德麻衣也不是如今的酒德麻衣。” “你在人类的典籍中学到了不错的诡辩。但真相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 “所以我说了都过去了!!”老唐在白王步步紧逼的话语中崩溃了,他怒吼着挣扎,想要从白王的束缚之中脱出。 白王缠紧了。 “别乱动,也别欺骗自己。你说事情都过去了,那么这场景可是这个世界线之中才发生的呢。” 老唐的挣扎停住了,他的脑袋中被白王投下了一个场景。 在他与路明非在尤福拉湖的战斗时,在湖边的了望塔上,有一杆狙击枪正对准着他的脑袋。 “还没明白吗?你能活到现在只是因为你的软弱,如果你当时对路明非起了杀心,那么这杆枪会在第一时间就把子弹射进你的脑袋。” 白王吐出毒信,缓缓舔过老唐的脸。 “贤者之石磨制的子弹!只要命中要害就能够杀死,那时的你连茧都没有准备,只要她开枪你就会死!” “尤福拉湖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更没有人会关心一个靠救济餐生存的、社会渣滓的死活。只要你对路明非展露出一丝杀意,那个女人就会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看着你的脑袋开花!然后你就会像条死狗一样一头倒进尤福拉湖之中,那时不管你是猎人罗纳德·唐还是初代种青铜与火之王诺顿都一样!” 白王狞笑着,说出了最恶毒的诅咒。 “你会沉进尤福拉湖的水底,一如你在重启前死在三峡。而你的弟弟……你的弟弟在被带出罗布泊后会被卡塞尔学院的混血种们强行唤醒,他们会把你的弟弟绑在实验台上,用他的身体测试各种炼金药剂的效力、测试各种炼金武器的杀伤力,并且他们还不会让他死,因为初代种是珍贵的样品,而康斯坦丁只能忍受着折磨,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之中呼唤你的名字,呼唤龙王诺顿,期待着你这个已死的哥哥的解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白王我草你妈啊!!!” 老唐发出愤怒的怒吼,他用力握拳,指甲深深嵌入血肉。 白王饶有兴致的欣赏着老唐无力的挣扎,她在老唐甘美的绝望之中沉醉。 如此美妙的背叛……但还嫌不够。 她流露出了笑容,世上最恶毒的心肠在这笑容面前都会黯然失色,但她已经决心摧毁这位初代种,从心理层面上。 “你真以为路明非是为了你好吗?” “真的有人会拥有这种勇气吗,敢不知死活的独自找一位初代种赴约?但如果他本身就留有保险的话,是不是一切都说得通了?” “是的……好好想想嘛,那个保险就是酒德麻衣,她的手里可是有着贤者之石呢。” “反正如果出什么状况的话,把你杀掉就是了。这种事情只要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吧?” “这么一想你还真是可怜啊,居然被人利用了这么久。啊对了,不只是你,还有你的弟弟康斯坦丁,话说你们两个兄弟真是傻得可爱,居然一直给杀身的仇人打白工。要是我的话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闭嘴。”老唐痛苦的呻吟。 “你动摇了。你的心中在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你开始怀疑你和路明非之间的情谊,因为你害怕受骗。” “我让你闭嘴!!!” “我真心疼你的喉咙,可别喊哑了。” 白王温柔的缠绕着老唐,“唉……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可是害怕你生气。” “那你就他妈的别说啊!”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听就算了……只是可怜的康斯坦丁,原本他只是稍微的有一些跛足而已,没想到会直接变成残疾。” 老唐停顿了一下,他的面容痛苦的扭曲起来。 “……说下去。” “呵呵呵,怎么,你同意听了?”白王嗤笑。 “我同意了……说下去。” 但白王突然放松了对老唐的束缚,她畸变的数个龙首结束了对老唐的纠缠,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怎么回事?”老唐惊疑不定。 “啊,没事,结束了。”白王冲着老唐微笑。 “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老唐突然顿住了,他觉得心口的位置似乎发生了什么。 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但他没能察觉。 “还记得我们之前的那个赌局吗?” 白王优雅的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现在,赌局结束了。再见,牛仔。” 老唐踉跄的扑向白王,但他只能抓到一团雾气,白王的身形已经在这个精神世界中消失不见。 幻境中的太阳升了起来,大西部的夜晚结束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将已经成为了废墟的酒馆照亮,同时照映着罗纳德·唐这位传奇牛仔。 牛仔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很长,在升起的朝阳和死一般的肃穆之中,罗纳德·唐伸手按在自己的胸膛。 ——但那里已经没有了心跳。 二百一十章 枕戈(1) 常先生稍微伸展了一下身体,他的腰椎自下而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像是多年没有运动的老人。也许再来一遍就会散架似的。 在短暂的停顿后他提起了一个看起来颇有年代感的保温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常先生望着自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出神。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只有两样东西,一杯热水和一部手机。热水是他刚刚倒的,手机则是用来等待联络的道具。 喝热水有助于身体健康,健康的身体则是战斗的本钱。常先生用一杯热水来保证自己的健康,同时时刻等待着这部手机响起铃声,到那时他就会第一时间带着武器奔赴战场。 气氛严肃如同大战临近。 但破坏气氛的很快就来了。 “早上好!”活泼的中年汉子嬉笑着推开了门,他的手里还提着两个塑料袋,“猜我在装备部那边找到了什么?那边快活得像开趴,我没费什么力气就顺走了一堆垃圾食品——我敢打赌校长肯定没跟这帮家伙说白王的事儿。” 常先生用默不作声作为回应,多年的长处让他知道这是个给点阳光就会产生宇宙爆炸的主,但后者很快就来到了办公桌前,并依次把缴获到的垃圾食品放在桌子上。 可乐炸鸡鸡翅汉堡被摆在了常先生的面前,看样子那并非从装备部顺走而是直接从装备部进行了抢劫,那杯白开水在这样的包围下甚至显得弥足珍贵。 “能稍微紧张一点好吗?”常先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我已经很紧张了!”楚天骄正色,“我紧张到晚上都睡不着觉!” “你只是在守夜人社区上熬夜扒你儿子的专栏看吧?别担心他找不到女朋友,我看他长得比你帅。” “那只是打发时间的消遣!而且我从来不担心他找不到女朋友,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楚天骄自豪的开口,他的脸上写着‘老子的基因就是这么牛逼’。 常先生叹气。 “叹什么气。我看小常长得也不像缺女朋友的样子。”楚天骄拍常先生的肩膀。 “不。我叹气的意思是,既然你那么想你儿子的话,那就跟他见面啊!” 常先生喝了一口热水,“你不觉得很别扭吗?自从你醒了之后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可本来最该知道这件事的人居然还不知道你复活了。” “我肯定想跟他说啊,但是,这种时候……”楚天骄有点蔫。 “就是这种时候才说啊。白王复苏在即,谁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不。”楚天骄摇了摇头,“那小子已经习惯我死了,现在给他惊喜,万一到时候我又死了该怎么办?惊喜变成惊吓吗?” “嗯……”常先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比起活了再死,不如一直死着,是这个意思吗?” “啧。虽然你的习惯变了好多,但说话晦气这点倒还是老样子。” “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只是突然担心老子真的会交代在日本,我可没信心打赢第二轮复活赛。” 楚天骄打开了一瓶可乐,仰头灌了一口,随后打了一个嘹亮的嗝。 “没人会连续打两轮复活赛,对自己的言灵有点信心。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跟我儿子见一面,说点父子之间的话。” “别教训我啊,你养儿子好像也没比我好到哪去。”楚天骄锐评,“你没觉得小常和你之间不像是父子,倒像是上下级关系吗?还有,就算是时间零也不是无敌的言灵,我倒觉得你的言灵更适合用在战场上。” “你想多了,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是上下级。我们俩一向分得清公私。以及。”常先生停顿了一下,“我的言灵其实更偏向功能性一些。” “这话从分部部长的嘴里说出来还挺像样,不过我看小常那边大概不是这么想的。还有,时间零才属于功能性言灵吧?八臂金刚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是功能性?!” “时间零在你心里居然是功能性言灵吗……这话说出去不知道多少低血统的人会哭出来。”常先生有些吃惊。 “时间零又不能直接造成杀伤,在大规模的战场上也显然没有八臂金刚好用,况且……这个言灵并不适用于所有龙类。” 说到这里时楚天骄仍心有余悸。在数年前的那个高架桥之夜,在他抽刀跃向奥丁时的确开启了时间零才对。 但奥丁并未受到时间零的影响。 “你是说奥丁?”常先生点了点头,“弗拉梅尔导师说奥丁大概率是天空与风之王一脉的初代种,也因此免疫了时间零的力量。毕竟,校长的时间零在对上诺顿时也展现了不俗的效果,时间零被称为是英雄的言灵,不是没有道理的。” “嗯,这正是我担心的。”楚天骄的神色有些凝重,“奥丁连七宗罪的拍卖会都会掺和,没道理不会到日本来参与白王复苏这样整个人类历史上都举足轻重的事件。” “你担心我们处理不掉奥丁吗?” “嗯,风王一系的言灵大概是最棘手的言灵了吧。毕竟是空间和时间的力量。” “不过……学院之前在拍卖会上不是得到了三把七宗罪系列的武器吗?”常先生开口,“虽然是我们拍卖来的,但其实应该是别有用心之人专门送来的才对。诺顿亲口向校长说过嫉妒是杀死李雾月的武器,不知道另外的两把傲慢和贪婪分别对应了哪位龙王。” “要是能派上用场就好了……”楚天骄点头,在缓缓吐了口气后他重新恢复到欢脱的样子。 “算了算了,这种事儿等打起来再说吧。老常你要不要来罐可乐喝喝?” “不了。” 常先生举起桌面的白开水向楚天骄示意,“我喝这个就好。” “原来你真的变了,从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从前的我还听猫王呢,但现在我连音乐都不怎么听了。歌单里全是自然雨声,办公的时候一听就是几个小时。不过说起猫王……” 常先生皱眉,“我记得我还有好多黑胶唱片在你手里来着?” “呃呃……这个。”楚天骄颇有些尴尬的挠了挠额角,“是有这么个事儿。” “没搞丢吧。我都听校长说了,出任务那些年你经济条件不太好。” “你这话说的,搞得我把你的宝贝唱片都倒卖了似的。我可没那么干,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还在。” “什么叫应该……算了,我只是随口一问,就当白送你了。反正我现在的音乐品味有点向老年人靠拢。” “诶呦,老常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那些专辑现在还挺值钱的,等我回头给你找找。不过说起来,老常你之前最喜欢听爵士是吧?!” 楚天骄肉眼可见的亢奋了起来,“我儿子就是吹萨克斯的啊!等仗打完的时候我还没死的话,就让他表演吹萨克斯给你听!” “有你这样的爹,子航真是不幸……”常先生扶额。 “彼此彼此。” 常先生叹了口气,这位老搭档还是和从前一样,虽说作为合作专员时在战斗中值得信赖,但生活上仍旧一塌糊涂。 不……说是一塌糊涂都算抬举,这家伙这次甚至在任务中都不靠谱了。 常先生从昂热校长那里得知了关于楚天骄的事情,作为被委派去监视奥丁的s级专员,在任务的途中居然喜欢上了一个演员…… 甚至于结婚生子。 选择加入卡塞尔学院意味着你要抛弃很多东西,当你选择推开卡塞尔之门后,你将了解世界的暗面,知晓许多被齐心协力掩埋起来的真相。 但这并非毫无代价,较为直观的限制之一便是在婚姻上。 这仍旧是因为龙血的困扰,如果两个混血种结合,他们的后代有可能会诞出流着龙血的畸形怪物。 如果夫妻双方的血统较为稳定,诞出畸形胎儿的几率会非常低。而一旦父母中的一方血统优秀,那么风险就会提升。 换句话说,血统中所谓的‘优秀’其实就是‘危险’的代名词。 常先生有时候会怀疑,如昂热校长,以及快手汉高这样在混血种中享有赫赫威名的角色之所以终身不娶,除了个人的意愿之外,血统也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弗拉梅尔导师年轻时那种四处播种不负责任的不算。 他们的血统简直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正因此,没有后代、或者很少有后代能够在继承了那样的血统后仍然保持人类的外形。 s级血统之间亦有差距,如果非要详细划分的话,常先生的血统可能是s-,楚天骄的血统是s,而昂热校长则是s+,甚至可能是s++。 虽然常先生的血统属于s级中较弱的一栏,但在结婚生子这件事上,也是多次和组织申请报备过的。甚至就算是两个a级血统之间的结合,也会被学院多次审核,确定将风险降到最低。 从这个角度来看,小常可以说是来的来之不易。 但楚天骄就不一样了,常先生稍微了解了一下那个《丝路花雨》的女主演,但惊讶的发现对方居然连血统都没有。 如果怀上畸变的胎儿,以混血种的身体素质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但是普通人身份的母亲……大概会是凶多吉少的结果。 但楚天骄还是结婚了,不仅如此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常先生很难相信学院方面居然会同意这么离谱的结婚申请,楚天骄的血统是s级,就算妻子是普通人,诞生畸变后代的可能性也不低。 但这件事情居然确确实实的发生,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楚天骄瞒报了结婚的事情,选择先斩后奏。 但说实在的,这样的行为着实算不上负责。不仅是对妻子还是儿子,甚至是组织。 所以楚天骄这事儿就干得挺不地道了。 想到这里,常先生由衷的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楚天骄的肩膀。 “说真的,我劝你见子航一面。父子之间长年没有见面,之前也有不少误会……还是说清楚了为好。” “我……”楚天骄张了张嘴,但终究还是没能说些什么,而是默默的往嘴巴里塞炸鸡块。 “我是很认真的在和你讲的。”常先生忍不住提醒。 “……我有点害怕。” “这种时候谁都会害怕,重要的是怎么做。” “不,我不是怕这个……”楚天骄挠了挠脸,“我对子航他们娘俩,挺不上心的……不知道见了面该说什么。” “总比死了没话说好。”常先生苦口婆心。 “不去。要是我死在战场上怎么办?比起失而复得后再失去一次,还不如让我一直死着。” 楚天骄顿了一下,随后生硬的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说说武器的事情。” “武器?” “嗯,武器。”楚天骄点头,脸上难得有认真的神色,“还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不需要准备。你见过宇宙在大爆炸之前会需要什么准备吗?”常先生摇了摇头,“我们能做的事情,就是把武器送到战场的最中心,然后目睹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我还是有点担心……那可是校长都做不到的事情吧?但你和弗拉梅尔导师的样子甚至是有些迷信他的力量了。” “我也担心,担心的要命。” 常先生长长的叹气,“但我担心的不是武器能不能做到,那可不是迷信,因为我们有翔实的史料支撑,武器就是能做到。虽然白王这种级别的东西还是第一次,但也绝对能起到效果。”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楚天骄问。 “我担心,以他的那种状态,不知道能不能撑到白王苏醒的那个时间点。”常先生回答。 “可我看他还挺健康的?”楚天骄有些惊讶。 “不是身体上的状态。武器保养是重要的一环,如果他不健康那么应该撤我这个分部长的职,要知道我只舍得让他跑跑腿。” 常先生无奈的摇头,“是精神层面上的折磨。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我也只是略有耳闻而已,但据说是血之哀的千百倍。” “……有那么夸张吗?” “不知道。就好像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打败白王一样……” 常先生有些出神,他看着面前那杯温水。 不再冒出热气遮挡他的视线,但他还是看不清眼前的路。 “谁知道呢?” 二百一十一章 枕戈(2) “呼……现在是9月25日,下午3:00。秋天的感觉很浓厚,日本有世界级的boss即将苏醒。我刚刚目送卡塞尔学院的旅游团登上回东京的车,现在也要收拾行李跟过去——他们的旅行还算愉快,如果不是最后一次的话。” 酒德麻衣把录音笔收到口袋里,伸手推开了酒店房间的门。 房间中四处散落着丝袜和内衣,床上的被褥凌乱至极,一本侦探小说翻了一半,松松垮垮的丢在上面。 作为邋遢美人,酒德麻衣的房间向来乱得可以,她和苏恩曦在高天原的那个房间甚至宛如蘑菇培养皿。 不过这次还好,毕竟只有她一个人住,况且也只过了一个晚上,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蘑菇生长也得需要时间不是?路明非也只是和芬格尔加起来之后才会把宿舍变成典藏版狗窝。所以酒德麻衣一个人的时候其实也没邋遢到哪里去。 她收拾了一下武器装备,那支狙击步枪已经被重新拆解收好,随后是在梅津寺町当地买的瓷娃娃特产,这些小玩意儿被一个个的丢进行李箱里。 下午的阳光从落地窗泼进来,酒店临海,只要站在窗边就能够看到阳光下波涛翻涌的大海。 酒德麻衣打开音乐,沉郁晦涩的歌声与明媚的阳光一同流淌,两者之间的气氛奇怪又和谐。 她把一个书签放在小说书的页码里,并且确认了是89页,随后合上书本放进行李箱。最后是一对炼金材质的小太刀,虽然炼金材质不怎么需要保养,但爱护刀刃是忍者的好习惯。 酒德麻衣精心擦拭了那两把小太刀,漂亮的刃面上鎏光溢彩,黑色的纹样隐隐可见,甚至有流动的迹象。阳光照映其上,仿佛在刀刃之中熔铸了两条游龙。 恐怕在世界范围内也少有这种品级的炼金武器,如果把这两把小太刀放在拍卖会上,可能是会被人抢破头的存在。但在酒德麻衣这里,像这样的武器居然还有很多。 她的武器基本都被康斯坦丁进行了重铸升级,从手枪到刀刃全部如此,那时老唐仍旧还是青铜鸟的形象,只能在理论上提供建议。 火王兄弟乐此不疲的在武器方面倾注心血,锻造对他们而言是一种别样的乐趣,金属在火焰中扭转升华的过程犹如艺术。 虽然在装备锻造方面是一视同仁的,但由于路明非和楚子航还在卡塞尔的执行部任实习专员,持有太多炼金武器难免会马脚,于是酒德麻衣便成为了最大受益人。 除了刀剑和枪械之外,老唐甚至一度想要将她从物理意义上武装到牙齿,但被就酒德麻衣以忍者需要精简装备为由婉言谢绝。 酒德麻衣将小太刀擦拭干净后重新收入刀鞘,塞回腰间,她的风衣下摆很长,足够遮住这一对凶器。 卡塞尔旅游团今天早起去看了梅津寺町的海上日出,路明非和绘梨衣甚至还搭了当地渔民的渔船出海晃悠了一圈。 在酒德麻衣看来,小白兔的泡妞手法实在是难以恭维,毕竟哪有带女孩儿去那种满是鱼腥味的地方的,而近距离的海风其实也并不那么美好,而是带着苦咸的味道。 但黑道公主好像就吃这一套。 或者是……黑道公主并非是喜欢这么土味的约会。而是,只要是和路明非的约会,无论是去哪她都喜欢。如果路明非是渔夫而上杉绘梨衣是条鱼的话,哪怕路太公用直钩钓鱼她也会蹦起来咬。 分明是血统顶尖的混血种,但在对待感情上却幼稚得像个孩子。 恋爱脑真可怕…… 酒德麻衣叹了一口气,继续收拾着自己的行李,而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尝试联系老唐。 她给老唐发了消息,但是并没有收到回信,或许是这位龙王正在进行别的工作,因为她还记得老唐说并不想看海上日出。 说起来,她今天早上联系老唐的时候就没有得到回复……只是那时,路明非和上杉绘梨衣已经出海,所以她也没来得及想太多,而是直接出去盯梢了。 但一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回复,就有点不太正常了。 酒德麻衣倒是不担心老唐会出什么事,毕竟曾经亲眼见识过老唐的战斗力,所以也对他绝对的放心。那毁灭般的力量,在初代种中也是佼佼者。 想到这里酒德麻衣就觉得很久之前为老唐定下的那个任务代号真是正确。 “世界焚毁”。 那的确是可以焚毁世界的火种,只能说还好老唐如今是站在自己阵营这一边的,作为盟友真是再安心不过了。 毕竟老唐的配置就算在初代之中也是无敌的存在吧? 从杀伤性上讲,老唐手中掌握着七宗罪这样的武器,能够对初代种造成有效杀伤。 从团队性上讲,可以铸造炼金刀剑以及炼金材质的盔甲,用来武装自己的部队。如果说的再夸张一点,那就是铸造炼金材质的枪械,如炼金转轮,甚至是步枪。而且在初代中之中,大概只有老唐和康斯坦丁可以做到这一点。 想象一下,一支被炼金科技武装起来的军队,有战场上能够达到什么样的水准。 从灵活性上讲,老唐有剑御这样的言灵,能够随时御剑飞行。而空间开辟这种可以直接做到远距离传送的技能更是犯规。 同时兼顾了灵活性和杀伤力,甚至连防护都有一定的保障,如此全面的敌人相当棘手,况且酒德麻衣还见识过老唐铸造的炼金巨龙。 老唐在尤福拉湖曾经展示过那条炼金巨龙,那时他震碎了一整片阴云,而在芝加哥时,他的炼金巨龙甚至直接拽下了一颗陨石来和奥丁对轰。 据老唐说,这条炼金巨龙是一个巨大的增幅器,那么如果老唐以这条它来施展烛龙的话…… 经过增幅的灭世言灵,究竟会达到一个怎样的水准? 而这还是仅仅只用人躯就做到的事情。 只是人躯状态的老唐就已经可以算作是毁灭兵器般的存在,甚至完全找不到任何破绽,因为他还可以铸造炼金盔甲用来防身。这样的权限在初代种中也是独一份。 或许耶梦加得也可以用学习来的权柄铸造盔甲,但品质上也远远不如老唐的手笔,毕竟她的水准还远不到家。 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老唐的话,那就是:科学技术真的是第一生产力。而老唐在科学技术的基础上还结合了炼金科技。 如果老唐仍旧以诺顿的身份作为初代种而存在,酒德麻衣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位青铜与火之王。 据路明非说,在重启之前的那个世界线中,老唐是被他用色欲杀死在三峡水库的,这话多多少少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而在这个世界线中,杀死老唐的唯一机会,似乎就是在尤福拉湖? 但好在这些都只是假设而已,毕竟老唐确确实实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能够作为盟友而存在,而并非是敌人,实在是太令人安心了。 酒德麻衣止住思绪,她又稍微等了一会儿,但还是没有得到老唐的回信。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后,她决定直接去隔壁看一下。 酒德麻衣来到了隔壁老唐住的房间的门前,她伸手敲了敲门,仍旧没有得到回应,但她惊讶的发现门居然没锁。 “老唐?” 酒德麻衣小心翼翼的推开门。 “该走了,路明非他们已经回东京去了,红井那边这两天也会出结果,必须提前落位做好准备了……” 酒德麻衣走进房间,此处昏暗无光,因为房间落地窗的窗帘是拉着的。 酒德麻衣伸手按下灯光开关。 房间亮了。 映入眼帘的是酒店原本的布局,除了在床单上有两道褶子以外,就好像从来没人入住过一样。 分明是和路明非一样脱线的角色,但老唐在起居方面居然相当自律,床上甚至叠了被子。 酒德麻衣认为脱线角色在起居上也好不到哪去,但现在看来老唐比路明非和芬格尔强太多了。 怪不得康斯坦丁那么乖巧懂事,原来是哥哥带的。想到这里酒德麻衣突然很想看看,老唐在放飞自我之前的样子。 她尝试想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概念。 客厅的桌子上有一杯喝了一半的水,笔记本电脑则已经黑屏了,那是酒德麻衣的电脑。昨晚老唐来找她借,说是闲的无聊,想打星际争霸。 酒德麻衣轻点键盘,笔记本电脑结束了待机状态,在桌面上显示着星际争霸下载完成的界面。 ……? 老唐不是借电脑用来打星际争霸的吗?但为什么……? 酒德麻衣尝试寻找其他线索,比如纸条之类的东西,但老唐并没有留下这类信息。 就好像无缘无故失踪了一样。但是不应该才对,以老唐的性格,不像是二话不说就失踪的人,毕竟从前他开车去高架桥刷副本的时候还会报备一下。 酒德麻衣的心中浮现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通了。 “嗯,怎么了?长腿。四国之旅愉快吗?”电话那头传来苏恩曦的声音。 “嗯,还好。我给你带了纪念品。等等,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酒德麻衣顿了一下,“薯片,老唐有回高天原吗?” “老唐?他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怎么了吗?” “不,老唐不见了……他有和你发消息吗?” “没有。要不我去问一问康斯坦丁?” “不,先别吧,免得让康斯坦丁担心。我再在梅津肆町找找看,老唐是个路痴,说不定又在哪里迷路了。” “有什么事情及时联系啊……”苏恩曦担忧的说道。 “嗯,我知道了,薯片。”酒德麻衣挂断了电话。 酒德麻衣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 从电脑上的下载完成界面来看,老唐大概是在等待下载完成的时候出去了,可能是想做一些打发时间的事情。 但是那也应该是在晚上才对……这家伙该不会迷路了一整晚吧? 酒德麻衣稍微有点担心,虽然这位龙王的实力不容置疑,但果然迷路一整晚这种事还是太离谱了点吧? 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秋天的晚上还不算太冷。 收回前言,这位龙王其实还是蛮脱线的,毕竟这种天桥底下盖小被的情节究竟是怎么回事? 酒德麻衣准备收起电脑,随后再出去寻找老唐,但就在这时,她在电脑界面的状态栏里看到了一个图标。 那是斗地主的图标。 她点开图标,在游戏界面上显示着失败的字样。 房间还没解散,这场牌局中老唐的身份是农民,他的手里剩下一对a和一对8。 事情越发合理起来,游戏下载期间老唐用斗地主来打发时间。而在输了一把之后,老唐决定换一个思路等待游戏下载结束。 在这种情况下,老唐选择了出去散心。然而,作为一个路痴,他迷路了。 不,还是很牵强。就算是迷路,也不应该迷路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是一个楼层接一个楼层的敲门,也该回到自己的房间了才对。 就在困惑时,酒德麻衣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没有显示任何信息。 这是老板的电话。 酒德麻衣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老唐的失踪并不是迷路或者其他的什么,而是老板的剧本开始了。 是的,在老板的剧本里,老唐是那个注定要被牺牲掉的男二号,他将为作为英雄的路明非铺平前进的道路。 但酒德麻衣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快,明明现在白王还没有苏醒,就已经到了需要老唐牺牲的时候了吗? 想到这里,酒德麻衣的呼吸稍微有些紊乱,她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随后接通了电话。 “老板。” “啊,我亲爱的麻衣。”老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含着笑意,带着游刃有余的感觉。 “看到那副牌了吗?” “您说的是对a和对8吗?”酒德麻衣看向电脑屏幕。 “美国西部拓荒时期的传奇警长希考克。”老板开口。 “1876年8月2日下午他正同三个朋友在酒吧打牌,这时上午曾与希考克打牌并输给他的杰克·麦考尔走进了酒吧,拔出枪对准希考克的后脑就是一枪,希考克当场死去。此时他手上正握着一对a和一对8,从此人们就把这副牌称作死亡之牌。” “我知道他一直想着当个牛仔,”酒德麻衣的声音有点苦涩。“可他甚至还没去过西部……” “命运使然啊,在他拿到这副牌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的宿命。再说了,精神意义上的牛仔也是牛仔嘛。”老板笑着开口,随后换了一个话题。 “我们的新郎和新娘,他们的新婚旅行进行的如何?” “您是说路明非和上杉绘梨衣吗?他们一切顺利……不过,关于老唐的事情,您为他设定的剧本,具体是?” “初代种的肉体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囚笼,运用得当的话,是能够将白王的精神囚禁在其中的,如果在这时发动致死的攻击,可以将肉体同白王的精神一同毁灭。” “但这样一来,老唐也……?”酒德麻衣摇了摇头,“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让老唐准备茧呢?” “牺牲是必要的,至于茧的问题,就算是初代种,短时间内无法连续使用两次。康斯坦丁和芬里厄不做考虑,耶梦加德的炼金术不到家,体质也是问题,唯一的人选只有老唐。” “是,我明白了……” “没办法。如果有什么方法能够以最小的风险杀掉白王,那么就是这个办法了。在白王苏醒之前,就将她的精神困在牢笼里并抹杀掉,至于她剩下的肉体,没有白王本身的精神,就算蕴含了再多力量,也只是一堆死肉而已。” 老板停顿了一会,似乎是给酒德麻衣理解的时间。 “贤者之石的子弹,你还带着吧?” “是的。” “那么,我需要你在合适的时机……用它把老唐杀死。” 二百一十二章 枕戈(3) 多年以后,面对天花板,脑溢血发作的菲德里斯·冯·汉高将会回想起昂热让他去坐镇藏骸之井的那个遥远的下午。那时的日本还在秋天,阴云浓稠,大厦将倾,一场盛宴在即。而年轻人却都狂妄有余,提到他们的时候尚需用德州拂晓指指点点。 ———— 9月5日晚下午16点整。 巨型机械震动了多摩川地区的阴沉天空,群鸟在天空中不安的盘旋,无论如何也不敢降落在枝头,因为方圆几公里的范围内,每一根树枝都以同样的频率颤动着。 这场景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兆头,必竟动物四散奔逃的场景只会出现在灾难之前。而此刻乌云滚滚、天色渐暗,这情况更是不妙,因为这些鸟类的剪影都只是模糊的黑色,看上去就像群鸦飞翔一样。 总之不是好兆头。 赤鬼川正在如火如荼的发掘之中,而在发掘现场外,汉高正坐在椅子上缓缓的抽一根雪茄。 通向藏骸之井的只有这唯一的一条道路,而不管是选择从风魔家忍者埋伏的森林中小心翼翼的潜行而来,还是直接从道路上大摇大摆的前往藏骸之井,只要是来人,那么他们最后都要面对汉高。 换而言之,汉高就是他们无法绕过的最后一道关卡。 其实以藏骸之井的重要程度,不说用一支混血种军队镇守,再怎么样也该配置一座碉堡,用几组重火力着重关照才对。 但事实就是蛇歧八家、或者密党,只在这里安排了汉高一个人。 真正的一人之军。身边甚至连一名帮忙换弹的保镖都不配。 虽然听起来很高大上,也确实很高大上,但之所以做出如此部署,其实只是被逼无奈而已。 兵力不够啊! 如果说兵力充足,昂热他们准会把一整支部队拉在红井的外围,什么新水银子弹炼金枪械统统安排上。就算来的是一只蚊子,都别想完完整整的飞过去。 但实在没办法,虽然能够调遣的帮派成员有很多,可那些都是白王血裔啊! 前段时间发生的所谓集体癔症的事件还历历在目。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还会安排白王血裔来这里做重要的防守措施? 开什么玩笑,白王还没有复苏就已经有那样的精神感召力,如果她苏醒过来,那岂不是第一时间就会把这些队友全部变成她的帮凶? 想到这里,汉高就直想骂娘,他真不知道昂热到底是哪个脑子出了问题,居然会想把身为白王血裔的源稚生送过来打下手。 那些脑子不好使的风魔家忍者非要在这里守着也就算了,毕竟他们自己带了自杀用的东西,万一出问题,直接把自己给嘎掉,也不耽误事。 但派过来一个代理大家长是什么意思? 而且汉高现在也已经知道了关于皇的事情,那些超级混血种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言灵和力量,而好巧不巧,如今的蛇歧八家就有一位。 更好巧不巧的是,这位源稚生就是蛇歧八家新一代的皇。 所以在汉高看来,昂热送源稚生过来就更是巴不得他死了——你他妈的送这么一个皇过来给白王策反可不是得要他命吗? 作为美国的混血种,汉高与日本的接触仅限于在珍珠港,而那时他也没有和日本混血种有过正面的交锋,因此他并不知道日本的居合斩和所谓的“美式居合”。 他更不可能知道有种说法叫“七步之外,枪快。” 因为在快手汉高这里,他总是最快的,无论几步。 可问题不在这里,他并非要和这位流着皇血的蛇歧八家代理大家长在居合上分出个高低。因为这种事根本就不应该发生才对。 但万一源稚生真的被操控,先不提皇的脑壳能不能硬过由青铜与火之王亲自铸造的炼金子弹,难不成汉高还真得一枪把这位蛇歧八家代理大家长给崩了? 要是白王事后毁灭世界了还好,崩了也就崩了吧。可万一大伙好死不死的解决掉了白王,顺利的都活了下来,那他这个脑溢血预备役以后的日子可有的好受的。 毕竟众所周知,日本人的脑子不太灵光,都喜欢钻牛角尖。而这位代理大家长的威信看起来也蛮高的样子。 如果到时汉高真的以大局为重,一枪崩了源稚生这位蛇歧八家的代理大家长。 那么在白王平定之后,绝对会有人为表忠心而跳出来的追杀自己,于是老年的牛仔生活就丰富多彩得有苦难言了。 汉高并不惧怕被人追杀,但一想到自己有脑溢血的风险,那么这事儿就不得不再考虑考虑了。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汉高并没有把源稚生留在身边,而是将他远远地打发到了森林外的公路入口,和那些自卫队待在一起。 在汉高看来,这些白王血裔越少越好,最好从家主到小喽啰全部一块儿打包起来送出日本,有多远滚多远。 在白王这个定时炸弹的影响下,这些白王血裔留在这里只是添乱。而且越是所谓的精英,留在这里就越是威胁。 如果不是现在缺乏技术人员,不得已只能用岩流研究所的班底来主持藏骸之井的进度的话,汉高会要求让黑王血裔的混血种来全权接管发掘工作。 但很可惜,这个愿望落空了,而愿望落空后的汉高很郁闷,郁闷的时候他就要抽烟。 此刻这位老牛仔正盘坐在一把椅子上,居然颇有大马金刀的气势,如果再在他身旁的桌子上泡一壶茶就算完美,仿佛中国武术某个道派的宗师。 但他的桌上并没有茶,而是摆放着一支小小的蜡烛。 汉高并没有喝茶,他听说在和诺顿打了那次交道之后,昂热在开始有意无意的尝试中国茶叶,但对于汉高来说,他又不是昂热那种从剑桥大学里走出来的精英人士,被打上西部亡命徒标签的人还是更喜欢喝酒。 喝酒当然得喝烈酒,至少不能得是日本清酒,正如同汉高抽不惯日本的那些柔和七星之流的娘娘烟一样,汉高在饮酒也对日本的这些酒微见颇多。 说到底,他本来就不应该来这一趟的,但病死在床上对牛仔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好归宿。汉高还是选择了趟这趟浑水。 厚重的黑色乌云遮盖了天地,整个世界呈现出一种末日到来前的黑暗感。若是只有这样还好,可云层间不时掠过的耀眼闪电,预示着今天又将是个充斥着暴雨的天气,这与东京气象局的推测不谋而合。 气象局预报说这次的降雨可能会超越东京历年以来的降雨记录,因此早早发出了暴雨预警。事实上,不只是天气,就连火山运动也更加频繁了些。 怪异的天气接连发生,给人带来的只有深深的不安。日本是个岛国,如果真的遭遇什么重大的自然灾害,比如富士山喷发或者超级地震,可能会直接灭国也不一定。 有人说,这是日本正在面临末日。 从某种程度上还挺正确的,毕竟日本真的在面临末日。 白王的复苏过程无疑就是灾难积累的过程,她的每一次转身,每一次梦呓都是在给日本这片狭小的国土积攒伤口,而当她复苏时,这些积攒起来的伤口,将会在一瞬间爆发,从而给日本国土带来无可挽回的后果。当然,不仅是日本……是乃至整个世界。 汉高很好奇,在挖掘工作进行到最后时,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怪物,但现在大家还是对白王一无所知,除了从典籍中所研究出来的只言片语外,这家伙神秘得就像汉高未曾谋面过的外祖父外祖母。 他小心而认真地擦拭着德州拂晓的枪管,这两柄自西部时代就和他一同奋战的炼金左轮,相熟的如同好友一般,在得到青铜与火之王慷慨的帮助后,他拥有了一些能够与之相匹配的炼金子弹,据说命中要害可以解决初代种。 汉高还没有解决过初代种,但他已经在期待把子弹送进神的脑袋里,虽然到现在他还不知道神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没关系,只要是生物就应该有脑袋,就算没脑袋,应该有个心脏,而只要有要害,他就能够把子弹送进去。 汉高第四次擦拭德州拂晓。在没事干的时候,他只能这么做。而当他把德州拂晓这对炼金转轮放下时,突然发现面前的土壤上已经有一片白茫茫的东西。 没有什么颜色比白色更能在这个时候牵动汉高的脑袋,他立刻以战斗姿态从椅子上跃起,动作敏捷的像年轻人,而刚刚被他放在桌上的德州拂晓,也已经被他抓在了手中。 老牛仔持枪站立,他环顾四周,发觉这份白色还在无端的积累蔓延,不光是地面,就连树枝上也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 就在这时一阵寒风吹过,汉高抬头望去,在黑色的夜幕中辨认出晶莹飘落的白雪。 在秋天的雪。 日本气象局的预报出了问题,东京今天晚上遭遇的并不是强降雨,而是一场暴雪。 9月5日下午16点13分,多摩川地区降雪。 汉高不想把自己的神经绷得太紧张,但面对这场雪,他也多多少少有些无所适从。黑色的夜幕中,再洁白的雪也会印上一抹深色,而在灯光触及的地方,那些晶状物又白得亮眼。 毕竟白色的东西总会跟白王扯上联系,而想到白王汉高的心情就不好。 他扭头看向了桌面,在桌面上摆放着一支短小的蜡烛,蜡烛的外围铭刻着金色的纹样,看起来平增一股奢华之感。 少有这么奢华的蜡烛,但一想到这支蜡烛其中蕴含的力量,倒也情有可原。 汉高沉默了片刻,内心中做着取舍,而在又一次抬头看到飘雪的天空后,他从口袋中掏出一盒火柴。 事出反常必有妖。原本预报的暴雨变成暴雪,已经很令人费解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尽力将准备做到最好。 牛仔将德州拂晓放在了桌面上,随后划着了一支火柴,将蜡烛引燃。 而伴随着这支蜡烛被点燃,一个巨大的“域”覆盖了此处。 言灵·戒律。 9月5日下午16点14分,蕴含着戒律之灵的蜡烛在多摩川的藏骸之井外被点燃。 除非有高出一个量级的存在,将戒律直接打断,否则这个效果至少将持续到白王苏醒。或者是初代种亲来。 有言灵的汉高是个神枪手,但即使没有言灵的加持,汉高的准头也准的吓人。 至于其他没有言灵的人,就不知道了。而在没有言灵的情况下,携带一对炼金转轮的汉高拥有无可争议的强大。 与此同时,源氏重工中为弗拉梅尔导师准备的炼金实验室中。 弗拉梅尔导师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猛地抬了一下头。 “副校长?”小常问道。 “我的蜡烛被点燃了,汉高那边好像遇到了什么事。”弗拉梅尔导师站了起来,神色凝重。 “现在吗?但是距离残骸之井的开掘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对。” 小常稍微有些吃惊,他低头看了一眼腕表,“预计开启神葬之地的时间是明天午夜,但现在只是16点14分,如果有人要对藏骸之井发起进攻,也不应该在今天才对吧?” “不知道。现在什么都不确定,事关白王,谁都不敢保证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弗拉梅尔导师颇有些烦躁的喝了一口啤酒。 “风魔家的忍者和自卫队那边都没有消息吗?我记得昂热应该把蛇歧八家的皇派过去了才对。这帮酒囊饭蛋就没有一个信儿吗?难道有人直接摸到了汉高那里?” “并没有消息,或许汉高先生只是遇到了一点意外。” “但是我的蜡烛确实是被点燃了……”弗拉梅尔导师神色凝重。 “我尝试联系一下汉高先生吧。”小常着手拨号。 电话很快就拨通了,小常和弗拉梅尔导师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放松。 能够接电话证明没发生什么大事,如果真的没办法接通,那事情才大了。 小常将手机递给弗拉梅尔导师。 “汉高。”弗拉梅尔导师开口。 “我是汉高。什么事?”汉高问。 “你把我的蜡烛点着了?” “原来你能感觉到啊?”汉高有些吃惊。 “那里面是我的言灵,我当然能够感觉到!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多磨川地区降雪了,我看着这片白色觉得不太舒服,老让我想起白王来,所以就先点着了。” “这么远的距离,会让我的消耗加剧的……”弗拉梅尔导师有些无语。 “我听说你在卡塞尔学院的阁楼上时,不是整天都开着戒律吗?” “概念不一样,那时我的蜡烛就在我的身边,况且压制学生们也不需要费这么大力气。” “不管,反正点是已经点着了。倒不如说万一来了人,我连点这支蜡烛的机会都没有。” 汉高顿了一下。“红井的发掘完成,是在明天午夜,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我尽量。你那边没事就好,如果出了什么问题,第一时间联系我。哦对了,武器的话,我们后续会再送一点过去,你就在那里等着吧。” “别让白王血裔来送。” “知道。” 弗拉梅尔导师挂断了电话,抬头看向小常,“武器准备的怎么样了?我的意思是你爹准备的那个武器。” “嗯。没有问题,我之前找父,咳,我之前找常部长确认过了,只要确认白王复苏,就可以立刻投入战斗。” “其他的武器呢?由装备部准备的那些。” “装备部完成了对新水银的配置,我们目前大概有一吨左右的新水银。运送工作在半个小时之前就开始了,以及一些从本部运来的枪械。” “那就好,这些事项都交给你安排了,我现在还是得需要确认白王会以什么样的形态复苏。说起来,我们的旅游团也应该回来了吧?” 弗拉梅尔导师重新坐在了座位上,他的手边放着一沓沓的资料,一些已经看过了,还有一些没有读。 “旅游团已经到了,我安排他们在源氏重工随时待命。路明非好像去送人登机了,需要把凯撒和楚子航派往藏骸之井吗?” “苏茜和诺诺已经在那里了,再说还有汉高和皇不是?这两位就让他们待命吧。我总觉得还会再出点子什么事儿。” “那为什么要确定白王的形态呢?” “确认了白王的形态,才能够行之有效的展开进攻。按照我的推测,她应该是分属两个不同的形态,精神领域的精神状态以及现实领域中的肉体。”弗拉梅尔导师一边翻边解释。 “我们目前没有应对精神形态龙类的办法吧?”小常着手拨号,一边问道。 小常对历来的龙类典籍也研究颇多,但像白王这种能够以精神存在的龙类还是第一个。 属于超出密党认知的龙类。如果现在是稍微和平一点的时代,或许可以用来研究论文,但可惜研究不得。 “不,还是有的,虽然很珍贵。” 弗拉梅尔导师一目十行,小常此前甚至不知道他居然能看懂古日语。但既然被称之为弗拉梅尔,也一定有其道理。 “或者我应该寻找一个将白王固定在肉体里的办法。按照典籍记载,她应该有一个名为八岐大蛇的躯体才对,但这应该是一个不完全的进化体,如果我们能想办法把她的精神固定在其中……但这样的炼金矩阵此前好像并没有先例。” 弗拉梅尔导师紧张的翻阅着桌上的典籍,小常则在一旁安排关于武器运送的事项。 eva突然亮了起来。 “有坏消息,弗拉梅尔导师。” 弗拉梅尔导师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恰恰相反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有些得意的朝小常挑了挑眉毛,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小常对这位副校长的脱线已经相当习惯,但在这种时刻,他也只能叹气。 “那么,”弗拉梅尔导师撂下手中的笔,“是什么样的问题呢?” …… 9月5日晚16点50分,由装备部赶制的第一批新水银被送往多摩川地区,被同时送来的,还有从本部调运而来的武器和枪械。 一百一十三章 待旦(1) 绘梨衣牵着路明非的手,从机场的大厅走了出来,女孩儿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开心。于是在走路的时候也不免一蹦一跳的。 在察觉了路明非脸上的无奈之后,绘梨衣也似乎感觉表现得这么开心有点不太好,于是她停下了蹦跳的动作,转为正常的走动,但嘴角那抹笑意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掩盖。 绘梨衣因为能够继续留在路明非身边不必出国而感到开心,但路明非的心情却截然相反。 按照原本的计划来说,现在绘梨衣应该已经登机离开日本了才对。可由于突然的强降雪和雷暴,导致这天所有的航班都取消了。 或许不止今天…… 如果说路明非对绘梨衣无法离开日本有过一点预想的话,那么天气一定是他最不能接受的那个原因。 恶劣的雷暴天气以及这个季节中堪称诡异的强降雪让路明非不得不想起祭坛封锁的概念。而够格将整个日本作为祭坛进行封锁的,只有一个龙类。 祭坛封锁当然不会只持续一天,可以预见的是,直到白王苏醒之前,日本都将作为一个孤岛与世隔绝,连一只飞鸟都无法从中逃出。 ……应该早点送绘梨衣离开日本的。 路明非稍微有些自责。 但绘梨衣倒没有这些担忧的自觉,她此刻正外伸出手去。 一朵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的指尖上,女孩发出轻轻的低呼。 路明非伸手揉了揉绘梨衣的脑袋。 到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没有用,既然被困在东京已成定局,那要做的只是思考对策。 但在那之前,他得先给绘梨衣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只是现在的东京,似乎哪里都不安全。 在重启之前,日本经历的是海啸和一场地震。但这次看起来连灾害都是加强版。 如今天上已经在降暴雪,地壳运动也比上一次频繁,也就是说在地震和海啸的基础之上,日本可能会迎来一座喷发的富士山。 这种情况下恐怕是躲无可躲。而在思索一阵之后,路明非甚至萌生出了“干脆就把绘梨衣带在身边好了”的想法。 不,果然还是找路鸣泽帮忙好了。小恶魔神通广大,说不定有办法能让绘梨衣离开日本。 但还没等路明非分清楚两者之间到底孰优孰劣,绘梨衣已经在伸手轻轻扯他的袖口。 “sakura和哥哥到底有什么事在瞒着我?”绘梨衣朝他举起小本子。 “被绘梨衣发现了吗?” “大家都很忙的样子,而且在这个时候突然就要送我离开日本。现在连哥哥都也已经不在家里了。” “是很危险的事情。”路明非倒也不隐瞒。毕竟按照时间,在明天午夜就是藏骸之井被打通的时候,还是让绘梨衣有个心理准备比较好。 “所以需要把我送出日本吗?” “是的,不过现在因为天气的原因,飞机不能起飞……不过绘梨衣不要担心,我会再想办法的。” “不用想办法。” “欸?”路明非惊了一下。 绘梨衣将手中写着“不用想办法”的小本子又摆动了几下。随后坚定的伸手拉住了路明非。 女孩轻轻开合着嘴巴,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口型明确无误的告诉了路明非。 “绘梨衣……是要和我一块?”路明非开口问道。 绘梨衣认真的点了点头。 “别闹。”路明非颇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绘梨衣的脑袋。“日本现在很不安全的。” “但是明明sakura也在这里。”绘梨衣写。 “我是学院那边的正式苦力嘛,所以在这里也是正常的事情。” “那我让哥哥给sakura调职。” 路明非被这突如其来的发言惊到了,在反复确认写在本子上的内容确实如此后,他把目光投向绘梨衣本人,但女孩儿正眼神坚定的点头,一副只要你答应我们现在就私奔的架势。 姑娘大概还没察觉到象龟其实已经不管事了的事实,但就算象龟还在管事儿,在大战之前调离黑王血裔的决策也只能算作昏庸。 可路明非不太想从现实意义对这个想法进行考虑,他只是感到有点痛心,绘梨衣多好一姑娘,现在居然学会滥用权职了。 痛心啊痛心啊,多么好的纯洁得像白纸一样的好女孩儿…… 路明非很想说服自己应该为此痛心起来,然而一想到绘梨衣是为了自己才这么想的,他的嘴角就比m500还要难压。 “sakura?”绘梨衣又看过来。 “不行的。”路明非让自己的表情正经起来,“绘梨衣听话,我随后想办法把你送出日本,这里接下来会不太安全。” “想和sakura一起走。”绘梨衣用唇语一字一顿的开口。 “不行的,我是学院执行部的临时专员,在这种时候应该留下来应对危机的。” 路明非伸手去摸绘梨衣的脑袋,她柔软的长发让他爱不释手。“绘梨衣要听话。” 但绘梨衣并没有想乖乖听话的意图,她只是皱眉。 “那sakura不也很危险吗?” 说来说去她还是放心不下自己,路明非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幸福的烦恼。 “没问题啊。我很强的!绘梨衣不要担心。”路明非向绘梨衣展示肌肉。 这段时间的锻炼让他的体格也收获颇丰,虽然还没有到芬格尔那些肌肉男的程度,但总归是有些份量的。 绘梨衣看着稍微有些傻气的路明非,眼里的担忧毫不掩饰的满溢而出,路明非甚至从中看出了几分无奈来。 原来绘梨衣现在也会露出无奈的表情了,此前路明非还从未看过她的无奈,仿佛这种情绪与她素来无关。 这是不是证明绘梨衣现在表现得更像一个正常普通的姑娘了呢? 路明非感觉到欣慰,但一想到这表情是对着自己的,他又略感不妙。 话说这秀肱二头肌的动作确实有点子傻气。自己在绘梨衣心中的形象不会因此开始逐步走起下坡路来吧? 路明非惴惴不安,但绘梨衣此刻却已经做好了决定。 “既然sakura不愿意和我一起走的话……” 绘梨衣长长吐出一口气,一道白雾消散在冷空气中,她的左脸被大厅中的灯光映亮,另一边则是飘雪的黑色天空。 “那就……?”路明非小心翼翼的问。 “那我就和sakura一起走好了。” 绘梨衣无奈的笑了一下,好像是妻子对偶尔中二病发作了的丈夫的那种无奈。又好像是在说“没了我你可该怎么办啊?” 这该死的既视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路明非强忍住这莫名其妙的幸福感,在这种关头切忌感情用事。 绘梨衣坚定的看着路明非,而后者正在绞尽脑汁的寻找话术,好让绘梨衣乖乖听话离开日本。 冷空气搓着手从他们身边借过,然而两人还是站着。 路明非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他拿出手机,发现来消息的人居然是路鸣泽。 “哥哥。”路鸣泽说。 “来的好,我正有事情要找你。有办法把绘梨衣送出日本吗?”路明非如获大赦。 “在这个时候祭坛封锁已经开始了,空路没办法行得通。” “我知道,不然现在绘梨衣已经在飞往首尔的飞机上了。能走水路让绘梨衣去福建吗?” “现在是9月5日下午16点10分。弗拉梅尔导师会在10分钟之内和哥哥通话,如果你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那么你就不会想着从水路送走上杉家主。” “怎么回事?” “秘密。不谈这个了哥哥,我有事要和你讲。目前对哥哥你来讲,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上杉家主留在身边,这样可以方便对她的保护,况且上杉家主本身就是不俗的战力,可以帮上哥哥你的忙。” “那白王那边怎么办?绘梨衣可是白王血裔,留在这里不会有危险吧?”路明非问。 “这就是我要和哥哥讲的事情了。” 路鸣泽的消息停顿了一下,随后重新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我这边已经有了解决白王的办法,甚至连交换都不需要的办法。” “有这种好事?!” 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与之相比仿佛连满天的阴云都被涤荡一空。 在最困难和前途未卜的时刻,路鸣泽再次给了他惊喜,路明非由衷得感觉到由小魔鬼带来的强烈安心感。 “我从来没有骗过哥哥你,不过需要付出一点代价就是了。” “嗯,我有心理准备。” 路明非缓缓吐气,这个世界线的白王对他,不,这个白王对整个世界来讲都过于困难了点,也正因此,他其实也已经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 要达成一件事情必要付出与之匹配的代价,但连他都没想过居然连交换都不需要,就能够将这位白色的皇帝拉下王位。 “哥哥你有这样的觉悟,我很高兴。” “拜托你帮忙了。” “没有的事。距离弗拉梅尔导师的联络还有一点时间,你可以和上杉家主再磨蹭一会儿。温馨提示:这种天气里适合买一杯热咖啡。” 路鸣泽结束了联络。 路明非收起手机,抬头看到绘梨衣探询的目光。 “是男生。” 路明非点开路路鸣泽的账号界面,大大方方的把手机拿给绘梨衣看。 绘梨衣稍微松了口气,她把手机重新递还给路明非,随后继续和他对峙。 “所以,sakura是怎么想的?还要把我送出日本吗?” “嗯。虽然还是有这个想法……” 绘梨衣撅起了嘴。 不妙不妙……这可爱劲会不会有点太过头了?话说她什么时候学会的撒娇?! “咳咳咳。但是,果然还是把绘梨衣放在身边比较放心。那样的话也更方便我保护绘梨衣。”路明非强行掰回话题。 “不对。”绘梨衣坚定的摇头,随后稍微踮脚,因为这样才能伸手够到路明非的脑袋。 路明非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正在被揉来揉去,向来凌乱的鸡窝头此刻居然在绘梨衣的手下服服帖帖,就好像迎来了属于它的小母鸡。 这个距离实在不太妙,绘梨衣身上的少女香气柔软的围绕了他,而且脸也实在太近了点。如果谁不小心往前一步怕是就吻上去了。 路明非自问已经是没有初吻的男人了,然而现在仍旧表现得像纯情小学生,在绘梨衣的漂亮脸蛋前他选择了低头,想要逃避那温柔的视线。 然而这下似乎更加不妙,为了揉他的脑袋,绘梨衣现在是踮着脚的样子。 于是看到了…… 啊……发育得真棒。 在一片温柔的软玉气息中,路明非飘飘然了。 但绘梨衣对此很不满,因为现在sakura低头的样子,而如果不看着她的话,sakura又怎么能知道自己在用唇语说些什么呢? 绘梨衣想用两只手捧着路明非的脑袋,好强迫他看着自己,就好像之前在梅津寺町的山崖时一样。然而sakura的脑袋手感好得有些过分,她实在舍不得松手。 在短暂的思考后,绘梨衣选择用一只手完成让路明非抬头的任务,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抬起路明非的下巴。 即使对不懂情事的少女来说,这也是颇具侵略性和攻击力的动作,于是不可避免的羞红了脸。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比另外一个受到伤害的人好太多了。 路明非被击沉。 今天的东京下着豪雪。不知名店铺在放着不合时宜的老歌。 路明非的思绪如同水流倾地般四面八方流淌,他觉得这个年代还要用歌衬景实在是有点过时,况且这时候应该放点抒情的歌才对,这俄语活泼得过分了。 今天的路明非和绘梨衣和秋雪都滴滴答答。思绪也如秋雪一般冷沁,落在地面后被迅速消解融化,秋天的东京留不下一片干净的雪花。 思绪飘散…… 雪花消融后的第二天,名为路明非的日本高中生偶遇了黑道的大小姐上杉绘梨衣,不知天高地厚的两个年轻人一见钟情。在被黑道首领的哥哥拒绝后两人商量着私奔。 天啊这什么三流剧情……但他还是忍不住接着想下去。 一夜无眠,高中生路明非在半夜的便利店看着一碗关东煮坐到了黎明,红绿灯不停地交替,这座城市随着自行车脚踏的声音再度苏醒。在那一天的马路交叉点,拿起空瓶子将它掷向宇宙,夜空破晓的时候撒下了赤色的光辉。 路明非回过神来,却发觉绘梨衣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在短暂的思考后他终于想明白了,绘梨衣只是想让他看着好用唇语说些什么,而他却自顾自的被击沉了。也因此没注意到绘梨衣说了些什么。 但此刻的绘梨衣一脸的期待。在这种情况下路明非只好点头。 绘梨衣欣慰的笑了。 路明非轻轻咳嗽了几声,“那个……我去买点饮料过来,绘梨衣要喝什么,热咖啡可以吗?” “要喝和sakura一样的。” “嗯,那我就去买咖啡了。” 路明非冒着淋漓的秋雪走向便利店。 现在是9月5日下午16点17分,距离弗拉梅尔导师打来电话还有3分钟。 一百一十四章 待旦(2) 黑云压得很低,海面不安地起伏。黑色的船切开黑色的海水,留下白色的水迹。 海面上此刻正在飘雪,日本的今天被暴雪所包围,反常的天象让人深感不安。 密党也见识过能够改变天象的龙类,但像这样能够直接改变一个国家范围的天象,还是第一次。 该说不愧是白王吗?黑王之下第一至尊的力量。 路明非和楚子航,实习专员的两人正站在甲板上,他们紧盯着黑色的海面,任由天空中飘下的雪花落在肩头,好像要从海面上看出什么东西一样。 “我还是没有看到弗拉梅尔导师说的那些东西。” 楚子航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eva,可以听到吗?” 路明非呼唤。 “当然,目前仍处通话范围内。”手机屏幕亮了,一个穿着白裙的蓝发女孩出现在屏幕上。 “祭坛封锁不会影响我们的通讯吧?”路明非问。 “目前来看,并未发生信号受损的情况。如果我的信号有不稳定的迹象,我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们。”eva的声音稳定平静。 “那么能确定我们距目标还有多远吗?”楚子航问道。 “预计还有十分钟的航行时间,我正在尝试调动须弥座,有一部分火控系统尚未完全解锁。目前进度85%。” “如果有什么情况,希望能够第一时间联系我们,藏骸之井那边也是。”楚子航说道。 “我知道了。”eva说道。“祝各位好运。” 联络结束,路明非收起手机,仍旧忧心忡忡的看着海面。 他太熟悉出事的海域是什么地方了,在重启前,他们三人组成的下潜小队就是在那里执行了龙渊计划。 在重启后,路明非并不是没有想起在日本海域中还有这样一个定时炸弹,事实上,此前他曾经建议学院在那片海域进行调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哪怕经过了详尽调查,学院仍旧没有发现任何龙类、或者与龙类相关的迹象,承载着一个岁月的高天原仿佛凭空消失。 他也曾经询问过小恶魔相关的事项,但小恶魔对此三缄其口,并表示,推剧情就要推剧情的样子,如果剧情进度不对的话,那么永远无法解锁隐藏剧情。 但现在到了该揭幕的时间,路明非终于知道了。 在这个世界线中的高天原确实仍在海域的深处,但与上次不同。它是作为一个完整尼伯龙根而存在的。 这次的高天原乃是作为一个尼伯龙根被白王直接藏匿起来。 一个完整的、在历史转动之前就已经存在的尼伯龙根,它被白王完美的封闭并藏匿起来,甚至躲过了黑王的慧眼。 近乎完美的精神领域,躲过了漫长的时间,就算黑王已死,就算白王已经将要重新复活一次,但尼伯龙根仍旧在这里,在其中保存着不被世间左右的力量,甚至可以为颠覆世界出一份力。 在白王被黑王审判的那段岁月里,这个尼伯龙根被藏匿起来,而在白王日益复苏的现在,她将这个尼伯龙根重新召回了现世,其中千万年不见天日的龙类全部听她驱使。 和上次的死侍潮相比,这次他们面对的大概会是一大堆鲜活的龙类。 况且上次他们还有象龟和日本分部的人带队,人数火力一应俱全,有风林火山组的千人团队作为保障,而这次却只有区区几个学生,在执行部专员里还都是只是实习的。 说句实在话,这任务也太艰巨了点。 但路明非并不担心这边,因为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值得担心。那就是红井。 路鸣泽所说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路明非实在想不到不用交换也能够打倒白王的办法,但是再问起来的时候,小恶魔这个谜语人却不愿意说了。 实在是担心…… 有人大力拍打他的肩膀,路明非回过头,看到芬格尔那张毫无节操的笑脸。 “雪下的真大啊,我亲爱的师弟。”芬格尔笑着擦掉路明非肩头的雪。 “严肃点,这么紧张的时候,就别嬉皮笑脸的了。” 路明非叹气。“我说废柴,弗拉梅尔导师没指定让你也来吧?” “那怎么了,我和师弟心连心呢!这种时候当然是我来才合适。”芬格尔仗义豪言。 “我看你是觉得日本本土上更危险吧?” “居然被你发现了!” 芬格尔大惊失色。“那肯定是有白王的地方危险啊,师弟你听我的,我们现在就截了这条船往福建开,白王复活还有一点时间,咱们能跑多远是多远……” “好了好了,笑话留到事情解决以后再说吧。来的匆忙,武器装备足够吗?”楚子航问。 “我和凯撒检查过一遍了,老实的讲,绝对不够。”芬格尔收起了笑。 “有点麻烦。”楚子航神色凝重。 “须弥座里应该有不少武器吧?只能看eva操作了。”路明非说。 “听源稚生说须弥座有6座,蛇歧八家把全部的须弥座都集中在这里了。”楚子航点头。“但还是感觉有些没底。” “就算没底也没办法啊。着急有什么用呢?要是着急有用我早就着急了。”芬格尔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说的有道理……”楚子航被这番话中的哲理震惊,不时点头。 “不说了。我是来喊你们回船舱的,你们两个的小女友做的烤鱼也差不多了。”芬格尔搓手,一边嘟囔一边转身回了船舱,“这鬼天气降温也太突然了,白王这孙子不是被干死在冰海上吗?她这么搞是在怀念当年被打死的情况?” 路明非和楚子航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对那个所谓小女友的称呼起什么反应,但却默契的没有第一时间回船舱。 “反正我已经喊过你们了啊?”芬格尔在舱门后探出一个脑袋,“你们自己要在外面受冻的。” 舱门被芬格尔关上了。 “所以,那边是什么情况?”路明非问。 “奶妈组带着康斯坦丁随时待命,问题是老唐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处理,所以目前正在独自行动。”楚子航说。 “老唐在日本能有什么事?这家伙当猎人的时候都没有来过日本。”路明非问。 “不清楚,是酒德麻衣说的。我猜大概和海洋与水之王有关系,对方曾经就想要对康斯坦丁的骨殖瓶出手,没有道理不来日本争夺白王的遗产……”楚子航分析。 “所以老唐干脆直接去找他捉对厮杀了?虽然确实像是老唐一贯的风格,但这种时候他应该会以白王的事情为重才对啊?”路明非皱眉。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没能联络上他。不过既然奶妈组那边没说,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事。”楚子航轻轻摇头,“须弥座那边,我判断我们的火力不会太充足。” “没办法的事,现在人手不够,光是红井那边就够焦头烂额。”路明非说。 “实在不行的话……”楚子航看向路明非,眼中有探寻的意味。 “嗯。”路明非点头。“不过师兄你倒也不必那么着急,我们这边的配置其实也挺强的——况且还有绘梨衣在。” 他们谈论的是夏弥。 当然,不是作为大一新生的夏弥,而是作为大地与山之王的夏弥,毕竟就算再怎么被诟病,她作为初代种的力量也是实打实的。 按照楚子航的想法,在关键时刻,可以让夏弥放弃伪装而显露出原本的伟力,不然以须弥座上的火力,阻击古龙级别的存在还是略显不足。 从弗拉梅尔导师解读的古籍里来看,那个被称为高天原的地方中可是有古龙级别的存在的。 现在的这个时刻不可谓不关键,也正因如此,路明非所透露出的底气就很能让人琢磨了。 “绘梨衣?她的言灵很强吗?”楚子航问。 “她的言灵不在典籍的记载中,名为审判,但从伤害和范围来讲,恐怕不逊于次代种。”路明非说。 “那比起黑日如何呢?”楚子航对斯库尔的言灵仍旧记忆犹新,那是他见过所有以伤害为主的言灵中最夸张的一个。 “嗯……”路明非皱眉思索对比了一番,开口解释,“我暂时没见过审判的上限。但是黑日的发动还需要牵引的时间,相比起来还是审判更加全面,无论是速度还是范围。” 楚子航试着想象了一下审判在发动时的场景,却发现完全没有一点概念。 “能简单描述一下吗?” “在一瞬间用一把大到无边的巨刃斩击目所能及的一切。”路明非神色认真,“在发动时,她的身后仿佛站着死神,又或者她就是死神本身。” “死神?”楚子航有些哑然。他没办法把路明非所讲述的场景安放在那个叫做上杉绘梨衣的漂亮姑娘身上。 但是想到之前所推测的、关于上杉绘梨衣其实就是蛇岐八家中那个最强之‘鬼’的论断。这场景又不由得平生几分可信。 “是的。”路明非点头。“所以我想其实不用那么紧张。” “我的想法是,白王那边的人手或许会不够,再加上现在老唐也不在正面那边。” “嗯,我也挺担心老唐。不过须弥座这边也很重要,如果能快速清掉场就好了。”路明非停顿了一下,“实在不行就让夏弥用空间开辟送我们过去?她后来学的怎么样了?” “不太行。”楚子航的神色有些尴尬,“从旁观者的视角来看,我只能说老唐已经尽力了。” “不是最善于学习的龙王吗?”路明非不懂。 “天赋大概在龙类中是顶尖的,可惜聪明没有用在正途上。” 楚子航颇为中肯的评价了一句,随后又觉得这样评价似乎有点伤夏弥的面子,于是赶忙找补,“不过在空间开辟的掌握方面还是有进步的,比原先要更熟练一些,运送我们大概没有什么难度。” 路明非点头。 空间开辟再怎么讲也是初代种级别才能够参悟的力量,况且也并非所有的初代种在炼金术上都有所建树。 夏弥能够以大地与山之王的身份习得与自身元素完全没有任何关联的空间开辟,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豪雪越发急了点。 路明非举目远望,但还是没有从乌云和风雪中看到远处须弥座的影子。 “你们两个,要那里站到什么时候啊!在雪中饰演泰坦尼克号吗?!”夏弥打开舱门,随后探出一个脑袋喊话,“你们的烤鱼都要糊掉了!” “或者被我吃掉!”芬格尔的喊声模糊传来。 “好主意,哦,我是说饰演雪中泰坦尼克号。”路明非点头,随后看向楚子航,“师兄,你能叫我一声那个吗?” “什么?” “就是那个啊,jack,you jump,i jump啥的。” “喂!”夏弥气急败坏。 “好了好了,回舱吧。”楚子航无奈的笑了一下。“马上就要到须弥座了。” 哪怕到了要见证白王复苏的历史性时刻,一种不真实感仍旧围绕着楚子航,但好在他身边的逗比都还真实得过分。 也让他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能够稍微喘息一下。 路明非拂去肩上的雪屑,和楚子航一前一后走进了舱门。比起外面这里倒暖和得很,芬格尔夏弥和绘梨衣正在烤鱼。 路明非忽然想起一首诗来,叫做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绘梨衣递上来一串烤鱼,然后伸手揉掉路明非脑袋上的雪花。芬格尔恰合时宜的举起了手中的相机。 “我的呢?”楚子航朝夏弥开玩笑。 “没有!要吃自己烤。”夏弥没什么好气,但还是把自己手里正在吃的那条递了过去,“或者就吃我咬过一口的这个。” 楚子航停顿了半秒,随后老老实实接过烤鱼开吃。 “好手段啊师妹。”芬格尔暗赞,同时为夏弥和楚子航也拍了一张。 “怎么,芬格尔师兄也要吃我亲手烤的鱼吗?”夏弥笑出小虎牙。 “师兄就不吃咯。你们都在这成双入对的,师兄带条鱼去船长室看船长。”芬格尔深深叹气。“只能说诺诺不在这里啊,不然怕是连船长都要秀,只剩下我孤家寡人一个。” 他拿起一条烤鱼,正要出门给凯撒送去,但打开舱门后又停住了。 “废柴?”路明非问。 “没事,不用送了。”芬格尔耸肩。“须弥座到了。” 9月5日17点30分,摩尼亚赫号抵达‘不沉之须弥座’。 一百一十五章 潜龙升空之海(1) 满耳都是风机旋转的嗡嗡声,须弥座中无处不是海水的味道,不知何处来的积水汩汩流淌又被无处不在的抽水系统抽走。浮动平台随着海浪起伏,众人走在铺设了钢板的平坦路面上,从广播系统中传来eva的声音。 “须弥座,由蛇岐八家名下的岩流研究所主持开发的海上浮动平台。能够抵抗海上的12级大风甚至海啸。蛇岐八家将所有的6座须弥座都集中在这里了,在接下来的布防中,会由我来操控其中的火控系统。” “为什么要叫做须弥座?”凯撒开口问,与此同时他直接开启了镰鼬,在空中飞舞的精怪为他带回无数海水嘈杂的耳语。以及在海水之下的东西…… “须弥座是佛教的说法。”路明非解释,“安置佛像或者佛塔的台座,就会被称为须弥座。” “那观世音菩萨的呢?”夏弥问。 “那叫莲花宝座,红孩儿曾经坐过的,上面插满尖刀,吓人的很呐!”芬格尔做鬼脸。 “可是师兄,我们现在好像就坐在一堆尖刀丛上呢。”夏弥叹气。 这是实话,正有一整个尼伯龙根的龙类朝海面上游曳而来,可他们甚至连规模都摸不清楚。只知道其中有古龙级别的存在。 “好形象的比喻。”芬格尔哭丧着脸,“那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我个人不是很喜欢海葬。” “正常情况来讲我们会被龙类直接吃掉吧?”路明非说。 “一般来说不会吃人的,初代种次代种啊之类的。”夏弥耸肩。 “为什么?”芬格尔颇为好奇。 “因为人其实不好吃。”夏弥笑。 “那这下还真是海葬咯!”芬格尔叹气。 “不能排除尼伯龙根里会有死侍之类的东西吧?”楚子航看向凯撒,“镰鼬有发现什么吗?” “心跳。一大堆一大堆的心跳。”凯撒的表情并不轻松,“最开始我只能听到海水的声音,但是在我们赶路的时间里,心跳声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而且越来越多。恐怕在我们前往预定地点后只有极短的时间进行布防。” “极短的时间是多少?”楚子航问。 凯撒还在思考,而eva已经替凯撒回答了。 “声呐显示,那些龙类还有8分钟的时间浮上海面。不过不要担心布防问题,我已经布置妥当,其余的须弥座用来防备逃逸的龙类,我们所在的这座须弥座则是防线的主力。” “真靠谱!”芬格尔竖起大拇指。 “可是我们怎么确保那些龙类会进入我们的包围圈呢?”路明非问。 “这点无需担心,弗拉梅尔导师和我谈过这件事。”凯撒说。 “那么,适当加快一些脚步吧。”楚子航提议。 众人开始小跑起来,在战斗开始之前这大概也能够被称为热身一类。 芬格尔一马当先,看上去已经想要迫不及待的研究海葬的办法,随后是凯撒,他被弗拉梅尔导师托付了重要的道具,也是此行的关键。 楚子航和夏弥紧随其后,断后的是路明非和绘梨衣。 路明非牵着绘梨衣的手一路小跑。 “绘梨衣,还适应吗?”路明非边小跑边回头问。 绘梨衣肯定的点头,同时用口型回答路明非的问题。 “很开心。” “很开心?” 绘梨衣微笑了一下,在路明非看起来那笑容和阳光不怎么搭边,反而充满了病态般的占有欲。 “因为可以看到sakura帅气的一面了,之前只能在守夜人社区上看到。但是这次可以直接在现场看到,所以很开心。” 路明非不知该作何表情。按理来说在心爱的姑娘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帅气也是不错的选择,但现在他对绘梨衣的担心要大于想出风头的想法。 况且这占有欲究竟是怎么回事?从前的绘梨衣有这样表现过吗? 虽然是挺幸福的,但好像有点遭不住啊。 握着的手似乎紧了一点,路明非回神。 “sakura,在担心?” “嗯。绘梨衣待会儿要小心一点。”路明非继续叮嘱,虽然之前在摩尼亚赫号上他已经叮嘱过绘梨衣许多次。 绘梨衣重重的点头。 众人加紧前行,eva不时播报着为他们指引道路,同时也播报水下那些龙类上浮的状况。 须弥座是浮动平台中的堡垒,而凯撒他们正在前往堡垒中心的位置,那里袒露出一大片海面,eva用无数武器为即将上浮的龙类准备了绞肉机。 只要他们能够顺利的将龙类吸引到这个绞肉机之中——而且必须要是全部。 如果放跑了哪怕一条龙类前去日本本土恭迎白王的降诞,那么龙类的秘密就将会在整个世界面前袒露。 不仅如此,由于蛇岐八家的家族成员大部分已经被转移到了其他分部,如果有龙类顺利登陆,那么它就会惊奇的发现,在重临世界之后,有那么多鲜美而不设防的肉食任其大快朵颐。 任务是在此全歼一整个尼伯龙根中的龙类,其中或许还有古龙级别的存在。 除此一途,别无他办。 芬格尔停下了脚步,因为面前就是为龙类准备的战场。他伸手,两把炼金刀剑锵然出鞘。 炼金刀剑·巨阙、纯钧。卡塞尔学院在‘康斯坦丁之血’事件中得到了这两把由青铜与火之王所亲手锻造的炼金刀剑。在凯撒钟爱狄克推多而楚子航专一村雨的情况下,这两把宝剑便落在了芬格尔的手里。 “eva,能确定一下时间吗?”凯撒一边问一边伸手掏口袋。 “它们已经十分接近海面了。按照声呐显示的位置,我们还有5分钟的准备时间。但它们目前相当分散,我正在调动其他须弥座进行拦截。” “不,这个时间足够了。”凯撒松了口气。 凯撒从口袋中拿出了一管装着红色液体的试管,他拔掉木质软塞,随后缓缓转动手腕,自试管中倾出一线。 鲜红色的液体落入海水,缓缓渗散开来。 “血?”路明非问,他从空气中嗅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 “嗯,弗拉梅尔导师说是校长的血。”凯撒回答。 “好古典的手法,请问我们是在吸引鲨鱼吗?”芬格尔举手。 “是的,我们就是在钓鲨鱼。”凯撒微笑,“弗拉梅尔导师说校长的血会让这些龙类全部变成没脑子的鲨鱼,然后嗷嗷叫着进入我们的伏击圈。” “……历史上有混血种的血能够达到这种程度吗?不对,哪怕是初代种的血,在白色皇帝的登基仪式前也不过尔尔吧?”夏弥忽然感觉嘴巴有点干。 “谁知道呢?”凯撒耸了耸肩,“但既然弗拉梅尔导师这么安排,我们就按照他说的做,如果没能奏效那就是弗拉梅尔导师负责,同理……” 凯撒停下了倾倒鲜血的动作,“我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如果出了什么问题,那么由我全权负责。” “目前看来,弗拉梅尔导师不需要负责了。”eva的声音响了起来,同时向一块电子屏幕上投放了声呐雷达的图像。 数百上千的光点从海底高速上浮,覆盖四面八方,但忽然又尽数停顿住。 ——然后以更加疯狂的态势合拢于一处,向上蜂拥。 “校长的血起作用了。”凯撒松了一口气。 “这……这是混血种的血液能够做到的事情吗?”夏弥缓缓睁大了眼睛,“那个叫希尔伯特·让·昂热的老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这话被热队的人听到可不妙啊。”凯撒开了个玩笑,“不过,我也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 校长的血过于珍贵,还要留着当饵,不能全部倒掉。而且必须时刻保持着对龙类们的吸引力,以防它们离开这里。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凯撒将剩下的鲜血倾倒在了手指上,血液入手的感觉并非粘稠,而是出乎意料的清澈。他伸出沾血的指尖在脸庞上缓缓划过,那张英俊的帅脸上横起数道血痕。他在一部中国的电视剧中学到的这个办法,据说被称为“歃血为盟”。 “现在开始,围绕我这个诱饵展开作战。任务目标是全歼尼伯龙根中的龙类,不放走一只。” 凯撒朗声开口,金色的长发在海风中飞舞,他抽出狄克推多和沙漠之鹰,同时将镰鼬尽数推动为饮血镰。 “真是英姿勃发啊!”芬格尔在这种时候也不忘拍马屁,“可惜会长你亲爱的女朋友不在,不然这造型实在加分!” “我在诺诺那里不需要加分,因为我一直都是满分。”凯撒微笑,“而且你不了解诺诺,如果她在这里,会和我抢着歃血。” “既然大家要在这里打怪的话,也都是歃血之交了。”楚子航说。 “好说法。”凯撒点头,同时用最后的这点时间点了一支雪茄塞进嘴巴里。 屏幕上海底升起的光点停顿了一瞬,那是因为它们和深水炸弹构成的屏障产生了正面撞击,半秒钟后深水炸弹的冲击波到达海面,白色的浪冲天而起。 “龙群损失率12%!8秒后将迎来第一波出水!”eva不含感情的声音大声播报。 “他妈的才12%!老子就知道岩流研究所的东西没一个好用的!”芬格尔愤愤怒骂,“换装备部的炸弹来全杀了!” “目标龙群正在加速!4……3……2……” “——1!” 钢青色的身躯高高跃出海面,这些无法判断血统纯度的龙类体长超过5米,身上的鳞甲均为苍白。 枪声轰鸣大作,eva在第一时间将所有火力集中倾泻而出,狂风骤雨般的炼金子弹将龙类们直接钉回海中。 侥幸脱离了枪林弹雨的龙类落在了浮动平台上,但等待着他们的是炼金刀剑和言灵。 楚子航在第一时间释放了君焰,在夏弥风王之瞳的加持下,熔浆般的固态烈火足以覆盖整个海面,即使对于有鳞甲护身的龙类而言这也是致命的伤害,楚子航现在的君焰甚至能够直接烧穿鳞片熔化龙骨。 龙类们的目标集中在沾染了昂热血迹的凯撒身上,凯撒将所有饮血镰布置在周身进行防御,成群结队的饮血镰簇拥着他,进入领域内的龙类在瞬间就会遭到饮血镰军队的攻击。 由于覆盖了龙鳞的缘故,在攻击性上饮血镰其实并不占优,但凯撒对言灵的掌控弥补了这一点,他只追求从一点制造伤口,饮血镰们如同滴水穿石般朝一个点上发起进攻,而只需要有一个伤口就已经足够。 芬格尔挥动炼金刀剑作为凯撒的屏障,被昂热鲜血吸引的龙类们像是一群无头苍蝇般前赴后继的朝凯撒冲锋,那么在这场阵地战中只要围绕凯撒就能够结束整场战斗,纯钧和巨阙在他手中如同两根开了刃的木棍,但芬格尔只是单纯挥舞木棍就能够打死人。 情况似乎对他们有利,在须弥座中大家已经站稳了脚跟。 但这还远未结束,从海中升起的是一座地狱之门。 第二轮攻势很快就到了,密密麻麻的龙类不值钱般从海中冒出,换做平时这可能是执行部十年时间才能处理掉的龙类数量,但在今夜它们廉价如同蚂蚁。 逐渐有站稳脚跟的龙类出现,一些高位种并未被昂热的鲜血完全冲昏头脑,而是喷吐龙息解决了eva所操控的枪械。 火力猛然受损,eva转而投出新水银精炼手雷,爆炸产生的白色烟雾轻而易举的腐蚀了龙类们坚硬的鳞片,随后是新的火力覆盖,炼金子弹将饱受剧毒的龙类尽数杀死。 情况似乎在好转。 路明非挥刀横切开一条龙类,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藏私,雷池不要命的猛扔,不时偷偷的夹在楚子航释放君焰的时候帮忙添一把火。 只是让他在意的是,绘梨衣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说在战场的一旁出神,甚至有些颤抖。 “绘梨衣?”在又劈开一条似乎是四代种的龙类后,路明非开口问。 绘梨衣回过神来。 “绘梨衣?!”路明非冲到绘梨衣身边,牵住了她的手。 绘梨衣回过神来。 “没事吧?!” 绘梨衣止住了颤抖,像是刚刚从某种癔症状态中脱离。她先是摇了摇头,随后用唇语开口。 “海下有东西……在叫我的名字。” 三百一十六章 潜龙升空之海(2) 子弹倾泻声、龙类的嘶吼声、风声、海水涌动声,以及手雷爆炸的声音全部都远去了,路明非心中只剩下绘梨衣的话语。 海下有东西在喊绘梨衣的名字? 是什么东西?龙类?应该是龙类吧? 但龙类都应该被昂热校长的血吸引了注意力才对。路明非刚刚还看到一头至少三代种级别的龙类被吸引到头脑发昏,直冲凯撒而去但撞在芬格尔的炼金刀刃上。 一头保持了神智的龙类,是次代种?还是初代种? 黑王能够诞下初代种级别的龙类,白王的冠位又与黑王相等…… 难道说白王也曾经诞下初代种吗?继承了白王血统的初代种又有几个?! 绘梨衣的状态还是有些不稳定,路明非知道她也模糊的继承了重启前的一些感受,恐怕那些呼唤和白王之前的呼唤一样让她倍感不安。 路明非用一只手揽住绘梨衣,一条将近六米长的巨龙从海面跃起,他用另一只手凝练出雷池的利刃,将那条龙类从中心劈为两半。 “我靠!师弟!!”芬格尔在砍龙的时候也不忘大喊大叫,“这是雷池吧?!!这肯定是雷池吧?!!等回头我就去守夜人社区里收米!” 路明非没有回应这个笑话,他一手抱着绘梨衣,另一只手上充盈着耀眼的雷霆,脸色阴沉仿若君王盛怒。 “……师弟?”芬格尔问。 鲜血和内脏已经将海面染的通红,龙类仍旧接二连三的跃出,今夜潜龙升空,万恶如潮。 “eva!”路明非大声呼唤,“我需要更详细的声呐雷达图!!” “正在调动,这需要三秒的准备时间。” 在短暂的停顿后,eva将一张探测范围更为广大的声呐图发布在了屏幕上。 密密麻麻的光点几乎将图片完全覆盖,但在海水深处,距离水面越五百米左右的位置,有一个大得过分的光点悬而不动。 “那玩意儿是什么东西?!!”芬格尔吃了一惊。 “校长的血对它没有吸引力吗?为什么它能够那样镇定的呆在水底?!”凯撒问。 “恐怕是白王血脉的次代种……不,我想想,白王有诞下过初代种吗?!”夏弥惊疑不定。 “别分神!”楚子航挥刀刺向一条直奔夏弥而去的龙类,经过强化的村雨在炼金刀剑中也可称为极品,不仅如此,锋利的刀刃上还燃烧着君焰熔浆般的猛火。 老唐曾经教导过他如何更好的将言灵与剑技结合在一起,在火焰上老唐自有天赋,而关于剑技他更是一位名家。 村雨不偏不倚的刺破了龙鳞,直抵那条三代种的心脏,楚子航扭动刀柄,君焰的火焰直接在村雨的刀尖上绽开,将三代种的心脏炸为焦花。 战场明显被分割出两个,一方是凯撒与芬格尔,凯撒在身上抹了昂热的血,因此对龙类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与此同时,夏弥的诱惑比起昂热的鲜血来也不遑多让,白王血脉的龙类对黑王血脉的龙类并没有服从的概念,而身为黑王一脉初代种的夏弥对它们来说只有甘美。 夏弥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初代种的自尊与狂妄让她不能够忍受此等堪称僭越的举动,于是在战斗时不免释放出了一些龙威。 但这些高等气息的龙威却起到了火上浇油的效果,黑王的初代种对它们没有起到压制作用,这些白王的后代们欢叫着朝夏弥扑去。 “这都是什么啊!!”面对如同潮水涌来的龙类,夏弥有些惊慌。 楚子航颇有些无语。再怎么说也是初代种级别的存在,居然被这些龙类弄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如果路明非有心吐槽的话大概会说换老唐来真的全杀了。 他朝路明非望了一眼,但后者正忙着关心黑道公主,怕是不会来吐这个槽。 自己来吐初恋女友的槽实在不怎么合适,楚子航决定将这个想法烂在心里,然而想到自己居然也隐隐有着朝脱线之路前进的趋势,他也有点难绷。 楚子航快步赶到夏弥身边,他挥刀成圆,村雨在空中划出一道无伦的弧线,爆燃的猛火迸炸而出,周遭的龙类惧怕这样的烈焰,显露出了暂时的退缩。 “冷静点。”楚子航缓缓吐气。 “我、我当然知道啊!这都是小场面,小场面!!”夏弥有些窘迫。 君焰的火焰没能持续太久,在火焰消退之后,龙类重又卷土重来。 以现在的局势,eva的火力支援已经收效甚微,失去了阻碍的龙类不断从海中跃出,它们落在须弥座上,号称不沉的浮动平台在海水中来回摇晃。 巨龙们分割出了两个包围圈。一个以沾了昂热鲜血的凯撒和芬格尔为中心,另一组则是初代种的夏弥和楚子航。 “龙威没起作用吗?”楚子航问,在这种情况下四周都是龙类的吼声,他连压低声音都不用。 “不,好像起了反作用。白王血脉的龙类不吃黑王初代种的威压,通俗一点的话就是前朝的剑斩不了本朝的官。”夏弥解释。 “而且本朝的官还被打了鸡血?” “……是啦。那又怎样!”夏弥颇有些生气的嘟嘴。“这种货色我抬手就能杀光的!” “明明刚才被吓到了。” “啧……给我看好了!!” 夏弥不再藏拙,在男友面前如此掉面子让她很不爽。 风王之瞳的暴风在她的周身扩散,强烈的风刃切割着周遭龙类脆弱的眼睑,与此同时她伸手于空中虚握,发动了天地为炉的权柄,死神的巨镰在她的手中悄然成型,锋利的刃上散发着危险的光。 “楚子航师兄,看好了哦,我只教一遍。” “什么?” “元素。”夏弥神色庄重,“构成言灵的四大元素,无论是地也好、水也好、风也好、火也好,这些元素都渴望着被释放,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引导这些元素,让它们尽情的奔涌。” “这是言灵的原理吗?”楚子航思考着夏弥语言中的含义。 “不,言灵是文字的力量。但元素就单纯是元素的力量,只要理解了这个,你也能够像我一样使用其他元素。” “不明白。”楚子航诚实的摇头。 “哼哼!”夏弥得意的笑了一下,随后摆了摆手。 “没事没事,那就让你最亲爱的夏弥师妹为你示范一下吧……关于如何引导其他元素的办法。” 夏弥悠长的吐气,海量的风元素和水元素充盈着她的周身,须弥座屹立于大海之上,水与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下一秒,风暴的水龙卷狂涌着搅碎了她周身的一切龙类。 ———— “会长,在他们看起来你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啊。”芬格尔在这种时候也乐得再开几个玩笑。 “不是我好吃,而是校长的血好吃。”凯撒微微喘气。他的体力仍旧充沛,饮血镰为他源源不断的收割鲜血并提供着治疗效果,但精神上已经有些疲态。 好在凯撒对镰鼬这个言灵已经熟练到不能再熟练的地步,就算进化为饮血镰后也可谓得心应手。 “说真的会长你这个时候挺帅的。”芬格尔叹气。“真的可惜了。” “为什么可惜?” “可惜你女朋友不在啊,这么帅的样子只有我这个糙老爷们能欣赏,而且我手头又没有功夫给你拍个照什么的。” 芬格尔一本正经,“会长你本来就是个金毛骚包帅哥,现在脸上画了几道血痕掩盖掉骚包气质,剩下的当然就只有帅了。要是拍照发在守夜人社区上,不得迷倒万千少女,八十岁的校董老奶奶都得争着给你生孩子。” “你错了。我就算带着骚包气质也能迷倒万千少女,而且校董里没有八十岁的老奶奶。” “无所谓咯。”芬格尔耸肩。 凯撒和芬格尔的身边躺满了死去的龙类,巨阙、纯钧以及狄克推多的锋利程度让他们可以轻易的做到这些。 那些巨兽在合围之后反而显得谨慎,而在短暂的对峙后,一条巨龙试探般踏出一步。 “会长你还有喜欢的女人吗?” “诺诺。”凯撒毫不犹豫。 “其实我有喜欢其他女人的。”芬格尔似乎是漫不经心般开口。 “为什么你这语气好像是有女朋友一样?”凯撒吃惊,在他的印象中芬格尔一直是一个单身败狗。 “不。我只是在阐述事实,我是个花心大萝卜啊……” 芬格尔将巨阙和纯钧插入浮动平台所铺垫的钢板上,腾出手来给自己点上了一支雪茄。 “建议不要在这种时候准备遗言。”eva声音直接从芬格尔的手机里响了起来,她平稳的开口提示,“你们的任务成功率仍然在60%以上,切勿妄自菲薄。” “我还以为如果我死在这里的话,这段话会让我的女朋友不那么伤心。” 芬格尔舒展筋骨,他浑身上下的骨骼发出清脆的声响。“毕竟花心大萝卜之类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嘛。可惜没来得及把我自己做成数据上传……” “任务成功率……45%,第三波龙类正在上浮。” “这概率可真不低,但为什么突然感觉eva你这么人格化?”凯撒问。“我好像从电子合成音里听到了情绪……这种东西。” “你可以叫我学姐。” “学姐好。”凯撒老老实实的开口。 “学弟乖。”eva似乎笑了一下,“学弟有没有看过一本书,叫做《仿生人会梦到电子羊吗》。” “《银翼杀手》的那个原着?” “回答正确~那么,第二个问题,仿生执行部专员会梦到电子学姐吗?” “那个,我其实是执行部的实习专员。申请成为正式专员的话,至少也得到大四。” 凯撒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身为加图索家的少爷兼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会会长,但和大家也一样是实习专员。 不过这也没什么丢脸的。s级路明非和狮心会会长超a级楚子航也都是执行部实习专员。就连昂热校长……好吧,昂热校长年轻的时候还没有执行部这个概念。 “好了学弟。”芬格尔咬着雪茄朝凯撒挑眉,“学姐问的是执行部专员,你是正式专员吗就在这里接茬。区区执行部实习专员而已,稍微往后站一站。” “什么?” 凯撒愣了一下。芬格尔突如其来的称呼和态度让他不太适应,这条败犬向来以妖孽贱货的形象出现,此刻突然在他面前摆出学长架子,凯撒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往后站一站。” 芬格尔一脸不耐烦的摆手,叼着雪茄时他倒也能一脸凶狠的痞样。 “执行部里好像有禁止用资历或者血统压人的规定,会被定义为霸凌事件。”eva的语气里含着笑意,“需要我录像并向执行部报告检举吗?亲爱的弗林斯专员?” 芬格尔的气势肉眼可见的蔫了下来。 “和人家道歉。” “这种时候?!”芬格尔怪叫。 “不然我就按照规章流程上报了。” “好好好,我错了会长,原谅我!”芬格尔冲着凯撒哭丧。 “不……那个。”凯撒有点懵,不知为何他油然而生一种在听相声的感觉。“现在是什么状况?” “没什么。”eva笑,“第四波龙类正在上浮。包围你们的龙类大概准备在增援到来之后一同发起进攻——昂热校长的血迹有些干涸,吸引力不再强到让龙类们失去理智,因此它们似乎布置了一些简易的战术。” “嗯哼,做好准备了吗?”芬格尔问。 “准……” “已经把最后的所有导弹集中在一起了。”eva的声音打断了凯撒的话。 “……?”凯撒一脸懵逼。 “那就一起咯。”芬格尔点头。 “等等。不应该是和我置定战术吗?”凯撒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你是重点保护对象,保护好自己。虽然校长的血已经干了,但还是有不少吸引力的。”芬格尔拍了拍凯撒的肩膀,同时将巨阙递给他,只为自己留下了纯钧。 “10——”eva开始倒数。 芬格尔长长的吐气,他缓缓挥刀,纯钧的白色刃面上居然闪烁出黑色的刀光,几乎是转瞬之间,一把造型扭曲的燃火巨刃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实习专员往后站着点啊……” ——“现在是正式专员的时间。” 三百一十七章 潜龙升空之海(3) “——1!” 伴随着eva最后的倒数,第四波龙类狂啸着涌出了海面,密密麻麻的白色龙类隔断了凯撒的所有视野,如同一场由深海而来的雪崩。 eva将导弹锁定击发,精炼炼金炸弹爆炸开来,其中浸泡过新水银的钢珠腐锈了龙类的鳞甲,与此同时—— 芬格尔虎跃而出。 黑色的刀光在火焰中斩断出一条道路,那黑色代表着死般的沉默,前面是山也斩断是海也斩断,芬格尔用一刀斩断面前所有的爆焰,连同爆焰后的无数白鳞。 “这……” 凯撒瞠目结舌,半晌后他才想起要咽一口口水。 他这辈子并不是没有见过夸张的混血种,但是这么夸张的混血种还是第一次见。就算有人告诉他说芬格尔这一刀可以斩断须弥座,凯撒也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以及……这把刀为什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凯撒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记忆力不好,但这个时候他居然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 “这、咳。你这是什么刀?”凯撒终于完整的把问题问了出来。 “暝杀炎魔刀。” 芬格尔深吸一口雪茄,他回头看向凯撒,此刻eva的最后一轮导弹也到了,猛烈的火焰在芬格尔前方的不远处燃起,将他的侧脸映亮,那头灰发在爆炸产生的烈风中四散飞舞。 “你没听说过‘炎之龙斩者’的暝杀炎魔刀吗?那你可真有点孤陋寡闻呐,老弟!” 说完,他提着刀,冲入了刚刚爆炸的中心,沿途又溅起一连串龙类的惨叫。 ———— 路明非没有欣赏到这一幕,不管是开无双的夏弥也好,还是开无双的芬格尔也好,这些他都没有看到。 因为他已经不在须弥座上了。 在eva通报第三波龙类之前,他已经带着绘梨衣直接跳入了汪洋之中,寻找声呐雷达上那个按兵不动并且装神弄鬼的存在。 海水之中一片昏暗,路明非用无尘之地创造出了排斥海水的空间,又用气流将他和绘梨衣一同托举。 路明非牵着绘梨衣的手,选择直接来到深海之中直面那个呼唤着绘梨衣的东西。 “something for noting……80%程度,融合。” 路明非轻声颂念作弊码,现在的他已经可以相当轻松的承受作弊码带来的痛苦了。虽然80%程度对于白王来讲或许不值一看,但荡平此处也已足够。 至于白王,路明非只能选择去相信路鸣泽所说的那个办法。 “很近了。”绘梨衣用唇语开口,她现在已经重新取回了坚定。 有sakura在身边,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再害怕了。 路明非点了点头,事实上无需绘梨衣确定,在入水之后他就已经释放了镰鼬。 飞舞的风妖覆盖了整片海域,无数战鼓般的心跳在海面上轰鸣作响,同时传来的是爆炸和厮杀的声音,而在深海之中,一个更为强大的心跳在按兵不动。 “呼……”路明非放松的吐出一口气。 “找到了。” ————— 战斗仍在继续,不管是混血种还是龙类都已经见了血,此时此刻昂热的血或者夏弥的冠位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 今晚夜黑风高,浪雪齐鸣。在这片隐秘的海域上,人与龙长达千万年之久的战争重又延续,而无论是人还是龙都只剩下无论的暴戾。 终于,在不沉之须弥座上,第四波龙类的入侵渐渐势颓,已经属于强弩之末。浮动平台上堆满了龙种的尸体。号称永不沉没的须弥座被这重量压迫得摇摇欲坠。 芬格尔浑身浴血,在场的人中只有他的言灵没有远程攻击的效果,因此难免要在一个短兵相接的位置上刀刀见血。虽然大部分血都是龙血。 龙血粘稠,粘在身上时伴随着轻微的灼痛感,芬格尔挺直腰板充当硬汉,纵使这灼痛感能够达到让人呲牙咧嘴的程度,他的眉头也绝对不皱一下。 “龙血会让你的躯干受损的。”eva出声提醒。 “另一说是可以强化躯体。”芬格尔反驳,他手中的纯钧已经重新恢复为如镜的明光。 但对芬格尔来说,这一招的负担实在是有点太大了。 “我也有听说过。” 凯撒沉声开口。 战斗带来的疲惫感挥之不去,但凯撒终于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芬格尔手里的那把刀了。 那是在芝加哥歌剧院,他和昂热校长参加了汉高家族组织的拍卖会,但却在中途遭到了死侍团队的袭击。 那时赶来支援的、脑袋上戴着肯德基纸袋的魁梧男子,他的言灵也曾将炼金刀剑七宗罪中的嫉妒转化为如此形制的长刀。 无论是从身高还是体格来看,芬格尔都与那个肯德基男十分相似,而最无可争辩的则是在战斗时的习惯。 基本可以断定,芬格尔就是那个肯德基男。 “是吧是吧。”芬格尔还未发觉凯撒的神色不对,“听说卡塞尔学院建立前的密党时期,龙血都是要用来交易的珍贵资源,但那时都是战士们用来锻炼体魄的手段,哪像现在都是炼金术师们在用。” “那至少把外套脱掉。”eva叹气。 “哦。” 芬格尔动手扯掉外套,执行部的黑风衣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上面沾了不少血迹。 凯撒目不转睛的看着。 “我靠!”芬格尔双手抱胸做娇羞状,“会长你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做什么,我会不好意思的。” “不。我只是在想我们好像在哪见过……”凯撒蜷起手指,用指关节轻轻敲着额头。 “废话啊,我毕业前在新闻部当部长,新闻部隶属于学生会,开大会的时候我偶尔也是会去蹭个饭、咳,去蹭个脸熟什么的。” “不。我是说不久前在芝加哥歌剧院的拍卖会场里,那时我没有认出你来,因为你的脸上戴了一个肯德基头套。”凯撒开门见山。 芬格尔顿了一下,于是这时他才想起自己把这茬给忘掉了。 那次拍卖会遭到了死侍的袭击,而为了保住汉高和昂热两位大佬,他可谓是毫无藏私的出了不少力。 但是今天晚上他也确确实实打嗨了,一时之间居然忘记了这事儿,又被凯撒这个当事人直接抓了现行。 “坦白可以从宽吗?”芬格尔苦起一张脸。 “到底怎么回事?”凯撒追问。 “好吧好吧,事已至此瞒也瞒不住,我就直说好了。”芬格尔叹气。 “嗯。”凯撒神色认真的点头,“你说。” “会长你知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守夜人社区一直有一个神秘超级英雄的传说。”芬格尔神秘兮兮。 “超级英雄?”凯撒皱眉。 “对!超级英雄!每当执行部实习专员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遇到困难时,这位超级英雄就会戴着肯德基头套犹如神兵天降般杀出,拯救新人于水火之中,事后更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凯撒明白过来了,这家伙在耍宝。 芬格尔还在舌灿莲花,凯撒则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将这活宝打醒,但就在这时芬格尔的表情又猛然一变,随后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哦哦哦哦哦哦?!” “师兄你打鸣啊?!”远处的夏弥也忍不住吐槽,她那边的进展比芬格尔组还要顺利一点,只是一直忙于清理业已死去的龙类尸首。 这些龙类的尸体堆满了须弥座。即使是号称不沉的浮动平台也在黑色的海浪中危险的起伏着,如若不是夏弥一直在引导着水元素构成的水龙卷进行清扫工作,这地方早就沉下去了。 “不是!!”芬格尔伸出手指指向一个方向,“我师弟呢?!我师弟带着黑道公主跑,啊呸!是那个黑道公主又把我师弟拐跑了是吗?!来个人快去看看摩尼亚赫号还在不在啊!他们把船开跑了我们可怎么回去?!” 大家朝着芬格尔指着的方向看去,发现路明非和上杉绘梨衣确实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是刚才的龙类干的吗?!”楚子航脸上有些惊慌。“什么时候?!” “冷静师兄,你以为路明非是什么人呢,人家s级诶。” 夏弥倒是一脸淡定,她伸手拍楚子航的肩膀,“我们打包一块儿死掉他都未必死呢。” “所以他们肯定是跑路了啊!我一看就知道那黑道公主想拐我师弟回去做压寨夫人!他们黑道就是这个德行!”芬格尔义愤填膺。 “不。”凯撒出声打断了芬格尔。“他们还在这儿。” “在哪啊?”芬格尔问。 凯撒的表情十分古怪。就在刚刚他释放了自己的镰鼬,这些自少年时就觉醒了的风中精怪对他来讲如同相熟的好友一般。 也正因此,凯撒必须要在镰鼬出错和路明非不是人上做出选择。 最终凯撒还是选择了相信镰鼬。 也就是路明非不是人。 “他们在水下500米左右的位置……和之前那个雷达上显示的大光标打了起来。”凯撒一脸凝重。 而在听到这话之后,其他人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水下500米? 摩尼亚赫号上确实有潜水用的设备,但是他们之前没人带下来过啊。 他是怎么在这种天气下潜的?就算s级的血统能让他克服温度压强和氧气问题,那么他又是怎么跟那个未知龙类打起来的呢? 在水下直接战斗吗?言灵呢……?虽然是有用无尘之地在水中行动的先例,但路明非的言灵…… 空气一阵难得的安静,只能听到呜呜的风雪声,半晌后,芬格尔开口问。 “他的言灵是雷池吧?” “应该是吧,最开始的时候只有他在放电。”凯撒点头。 “那他是怎么在海里和人干仗的?莫非一手放电一手捏着避水决?”芬格尔说。 “难不成他其实是中国某些屠龙世家的后代?这也是校长把他敲定为s级的理由?”凯撒说。 “不,这点你可以放心,我查过师弟的履历,入学之前他的生活简直比白开水还清淡,不可能是那些所谓屠龙世家的后代。”芬格尔否认。 “那么,上杉绘梨衣呢?她的言灵是什么?会不会是她的言灵效果?”凯撒问。 “按照路明非之前的说法,上杉绘梨衣的言灵不太可能是无尘之地那种防御言灵。”楚子航摇头。 “那我们……” 芬格尔的声音被吞进了喉咙里,因为在深海之中传来了一道闷雷般的撼声。 海水翻腾不定,幽蓝色的雷光将汹涌的波涛整个映亮,伴随雷声响起的是龙类充满威严的怒吼,无需镰鼬也可以听到。 楚子航看向夏弥。 “冠位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夏弥压低了声音,“是次代、不,初代种吗?我都不知道白王那边也有初代种……” “从吼声能听出这么多吗?虽然我也能感觉到和这些龙类的等级不一样。”楚子航低声问。 “混血种很难分辨吧,不过我们倒是只从吼声就可以判断出来。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就好像狮吼和喵喵叫一样。” “明白了。”楚子航点头。 雪花簌簌飘落,刚刚的战斗中连须弥座的顶端都被龙息整个儿掀去,晶莹的雪花在灯光的照射下白得刺眼。 龙吼和雷声仍旧断断续续,在短暂的沉默后,凯撒轻咳一声,开了口。 “eva,还有其他龙类吗?” “从声呐图上看,剩余龙类在30条左右。” “还有这么多?”凯撒吃了一惊。“可是我没有听到其他心跳声。” “或许是没有心跳的龙类尸守。尼伯龙根之中有这些并不稀奇。”夏弥说。 “能判断路明非的位置吗?”楚子航问。 “很难,光标过于杂乱。” “我可以。有两个心跳的位置非常接近,应该是路明非和黑道公主的。”凯撒说。 凯撒的表情有些奇怪,因为有个细节他没有讲……和那个龙类的强劲心跳相比,疑似人类一方的心跳反而更加震撼。 是谁?上杉绘梨衣,还是路明非? “摩尼亚赫号上有潜水设备。”楚子航看向凯撒。 “那么就先回摩尼亚赫号再进行支援。” “同意。” 由凯撒敲定了接下来的行动后,众人沿着来时的方向赶回了摩尼亚赫号。 沿途中耳畔传来不住的雷声,而在登上了摩尼亚赫号的甲板后,视野不受阻隔的场景更加震撼。 大雪漫天,无边无垠的黑夜中有无边无垠的白雪漂落在汹涌的怒涛中。 海水澎湃作响,但有更为宏大的声音在海水深处响起,那是足够撼动世界根基的惊雷,有神执着斧凿,于深渊处开凿出一个新世界。 雷光四溅中海水也被映照出变幻莫测的幽幽光芒,断续明灭,仿佛一场海底极光。 “真漂亮。”夏弥由衷的赞叹。 楚子航默默准备下潜事宜,但夏弥伸手拦住了他。 “嗯?”楚子航有些困惑。 “以目前的情况。”夏弥出神的看着远处的海面说,“好像不是很需要你了。” 又一道惊雷映亮了这个黑潮之夜,一头纯白的巨龙挣扎着从海面升空而起,它体表的鳞片斑驳脱落,伤口中凝结着一簇簇冰凌。 它吃痛后的咆哮震颤了怒涛,就连摩尼亚赫号都在这吼声中振动,夏弥一下子就听出那是权位者被僭越后的愤怒。 继承了白王血脉的初代种,与她同等冠位的存在……此刻正被人单方面暴打,甚至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夏弥有点不确定路明非还属不属于“人”的范畴。 紫色的闪电划过天边,映衬出狂乱的暴雪,奔涌的狂雷如同犬牙交错的血盆大口,要把天空撕开。 路明非顶着凌厉的暴雪,像散步一样悠闲的立于海面之上,他的身边站着绘梨衣。 他们立足处的海面被气流塑造成漩涡的形状,而两人本身似乎也是被某种风属性的言灵托举。 路明非的执行部风衣在战斗中被撕扯掉了半边,但如此战损的情况下居然没有留下半道伤口。 他的皮肤呈现出古铜的质感,其下流动着蓝光烁烁的结晶纹路,沿着前臂的血管,向肩肱的肌肉蔓延开去。 夏弥用力揉了揉眼睛,重又死死盯着路明非,生怕错过半点细节。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这个人不对劲,但眼前的情况也还是着实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家伙,是能够在对战龙躯状态下的初代种而单方面暴打,身上连一丝伤口都不会有的吗? 超越常理也要有个限度啊! 初代种的龙躯上遍布着焦黑的伤口,原本洁白光滑的龙鳞剥蚀得不成样子,只剩下黄金瞳炽热翻涌。 它用力振翅,有力的双翅荡开无数海水与风雪,初代种狠狠盯着路明非和绘梨衣,昂起头颅,发出一声不羁的长啸。吼叫声回荡在海面之上,犹如传说中彩虹桥守护者海姆达尔的战争号角,一旦吹响,就将震彻全世界,向诸神警告他们那将要到来的黄昏。 路明非伸手,蓝光的脉络在他的胳膊上大盛其华,天空中雷罚如剑,与此同时绘梨衣也拍手。 以绘梨衣为中心,汹涌的海水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在转瞬之间怒涛已经被冻结为冰面。 初代种奋力振翅,想要脱离被冻结在海面上的命运,但路明非没有给它这个机会,由雷霆所构成的链条将它牢牢锁在原地,路明非以雷池为它铸就了一个牢笼。 冰海是白王的葬骨之地,继承了白王血脉的初代种,也理所当然的应该死在冰海之上。 冰盖蔓延,初代种被牢笼锁住无法脱困,并被冻结在了冰海之上。 审判的伤害深可见骨,但对这头初代种来讲还仍显不够。 审判的伤害范围巨大却无法控制精度,因此在遇到无法破防的对手时难以杀死。 但站在绘梨衣身边的是路明非。 只要为审判铺平道路就可以了。 路明非闲庭信步,初代种级别的防御力让他可以放心实验各类言灵的伤害。他运用了所有能够想到和复刻的言灵,在这头初代种身上犁了个满。 白王一脉的初代种并不“纯”,或者说,在冠位上没有优势。 黑王为他的孩子们分割并赐予了地水风火的力量,即大地与山的权柄、海洋与水的权柄、天空与风的权柄、青铜与火的权柄。 每种权柄都有对应的双生子们,可以掌握其中的力量。 但是,在分割冠位时,白王一脉的初代种并没有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因此白王一脉的初代种,在正统性和力量上都不及黑王一脉的四大君主们。 可这也不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理由,因为就算冠位上不及黑王血脉,体魄和力量却绝对在初代种水准,更何况此刻还是龙躯的状态。 ——于是夏弥越发想不明白。 她现在已经不纠结为什么路明非能够用这么多不同甚至互相冲突的言灵了,她只想知道为什么在路明非手里,那些原本并不危险的言灵此刻却变成了刀刀暴击的杀器,如果那条龙的脑袋上显示血条的话,一定掉血如喝水。 白龙痛苦而无力的吼叫,初代种级别的体魄此刻反而是一种拖累,强大的肉身和恢复能力,让路明非能够随心所欲的用言灵进行排列组合。 但好在,这单方面受刑般的战斗终于要结束了。 路明非将燃着君焰之火的雷霆塞进了初代种的胸膛,用了这么多言灵后他还是钟爱这两个。两种言灵烧蚀血肉时发出蓝白色火光,在皮肉焦烤的声音中,雷与火被用力推向它体内的更深处。 ——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不设防的袒露了出来。 绘梨衣再次发动了审判。 初代种巨大的心脏被冻结在胸腔里,血管里的鲜血凝成了冰。它的双眼里泛起暴雪一样的白浊,但就算在这种情况下,它仍旧奋力振翅,拼尽全力不肯倒下。 “老实死了不好吗?”路明非叹了口气。 他面无表情的高举起手,一场风暴在龙类的头顶汇聚成型。 9月5日19点20分,有雷光如神剑落于冰海之上。 三百一十八章 归航 暴风雪仍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在这种鬼天气里航行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不过摩尼亚赫号不在此列。 这艘名义上的科学考察船其实经过装备部的手。而之前曼斯教授将摩尼亚赫号交付给装备部进行改装时只提了一个要求:只要别往船体里面安炸弹就好。 于是除了吨位实在很难改变以外,装备部在摩尼亚赫号上实验了所有能够实验的科技。 虽然在路明非看来这些都是白搭。按照他的思路还是让老唐或者康斯坦丁手搓炼金材质航船为最上策。 只是现在他也很难实现这个想法了。至少现在的时机不是很合适。 此刻,在摩尼亚赫号上的船舱里,以路明非和绘梨衣为中心组成了一个半圈。 除却正在开船的凯撒,其余人都在这里了。 气氛有些微妙,在一众探寻的目光中,路明非缓缓将绘梨衣护在身后。 审判果然还是太超模了吗?但都这种时候了,大伙应该不会迂腐到要把绘梨衣送去研究的地步吧? 路明非有些紧张的想道。 绘梨衣对此刻的气氛并无太多察觉,她还沉浸在路明非刚刚的神勇表现之中。 这位黑道公主终于看到了守夜人社区中被无数专员赞誉有加的、战斗时的路明非。 而且这不是一般的路明非,而是有着言灵的路明非。 任何和战力有关的作品,电影也好,动漫也好,都会衍生出战力党,举个经典的例子,譬如火影忍者中的情报自来也、健康鼬、回家水门之类。 卡塞尔学院作为一个以屠龙为就业方向的学院,战斗基本就是家常便饭,就算是文职人员也会多少参与一点战力训练之类的。 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氛围抽象如守夜人社区也当然会衍生出所谓的战力党。 像什么“狙击枪近身爆头冥照”、“火焰喷射器君焰”都已经是老掉牙的东西。 现在排在t0的是“时间零持枪昂热”,“戒律新水银子弹加特林副校长”之类的超模怪。 时间零持枪昂热是字面意思,指的是校长在开启时间零的同时持枪将敌人挨个爆头,毕竟如果是子弹这类小东西的话想必校长大人可以做到轻松赦免。那么只要想象一下大概就能知道那场面犹如阎王点卯,pvp模式中当之无愧的t0。 戒律新水银加特林副校长也是同理,副校长开启戒律进行大范围沉默,与此同时用满载了新水银子弹的加特林机枪进行火力覆盖,都是没有言灵的情况,那么就看谁的火力更强子弹更多。 虽然言灵并非一切,影响战局的还有枪法和身法,但考虑到弗拉梅尔导师这个恐怖的名号以及强大到足够覆盖整个学院范围的戒律。大家都对副校长的血统没有什么争议,副校长也和校长一样被排在t0的地位。 然而在t0中还有一个变数,那就是路明非。 常态路明非其实已经被大伙儿排在了t1的位置,但这仅仅是靠他本身的战斗力争取到的。在担任执行部实习专员并完成了这么多任务的过程中,路明非始终没有用过他的言灵。 能够被评为s级的学员,他的血统绝对强大得可怕,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没有言灵? 没有人相信路明非没有言灵,这位s级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展现过言灵,只可能有一个说法,那就是到目前为止,他所遇到的对手之中还没有一个值得他使出言灵的。 于是守夜人社区战力榜中的t0战力就有了这样一位存在:有言灵路明非。 有言灵路明非。 六个字,简单了当,直接透顶。但是大家都认可这个排名,因为路明非的血统摆在那里,他的言灵也绝非凡俗,甚至有可能是目前尚未观测记载的言灵也不一定。 没有言灵的路明非已经那么帅了,有言灵的路明非又究竟会帅到何种程度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绘梨衣知道,作为守夜人社区中可能是第一个见识到“有言灵路明非”的人,上杉绘梨衣的心情激动得难以言喻,路明非举手从漫天风雪中召唤下一道落雷的时候犹如手持辟海的神剑一般,执行部风衣在大风中咧咧作响。 太帅了。 那些执行部专员们的口述即使再精彩,也不及现场中看到场面的万分之一。 上杉绘梨衣从身后抱紧了路明非,像是只粘人的小猫一样蹭着他的后背。在这一刻起她决定自己在守夜人社区里发帖,好炫耀自己帅气的男友。 只是路明非现在有些汗流浃背。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审判之力固然很强大,但是比起展示了审判之力的绘梨衣,好像自己这个同时施展了好几种言灵的s级要更超模一点。 这完全是脱离混血种常识的事情了,放到中世纪可是会被当成是龙类灵魂上身的男巫然后被密党处以正义的火刑烧死的。 “你们觉得,他还属于人类范畴吗?” 终于,在观察了许久后,楚子航以一种探讨高深学术问题的姿态开口。 “人类范畴?有个事情我得纠正一下你,那就是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们都不属于人类,我们是混血种啊,老弟。”芬格尔说。 “但是在混血种中,也从来没有可以同时掌握多种言灵的先例。你说这事要是被学校知道了,他们会不会把路明非绑起来做研究啊?”夏弥上下打量着路明非,目光狠辣如同刀子。 不是,你不也是能够用很多言灵吗?在这里搞贼喊作贼是几个意思啊?! 路明非在心中大声吐槽。 “怎么可能,学校目前还是校长掌权,而路明非又亲得像是校长的亲儿子。就连副校长也对他青睐有加,有这两位大佬保,谁能动得了他?”芬格尔说。 “所以那到底是个几代种?”楚子航又问。 “不知道。”路明非赶忙回答,“也许是三代种,额……次代种?” “弗拉梅尔导师之前查的资料里记载说,那个尼伯龙根之中有古龙级别的存在。”夏弥补充,“按照混血种的划分,古龙是次代种以上的级别,当然,我还是坚持那是头初代种的看法。” “任务的详情是需要上报的把?”楚子航看向芬格尔。 “那是自然,虽然有eva的判定,但主体还是看我们。如果你想让我亲爱的师弟被逮捕的话,那我们就按照初代种上报,如果你想大家都平安无事,那么我们就按次代种上报。”芬格尔无奈的摊了摊手,“当然,我们现在都不知道那究竟是几代种。” “可你刚才还说路明非不会被逮捕。”楚子航说。 “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学院一方混血种势力。其他的混血种们如果知道这件事,肯定也会要来过问的,比如欧洲的那些老东西。” 芬格尔耐心的解释道。“校长都七老八十、哦,不。校长都一百多岁了,你要知道这个岁数的老年人都是能活一天是一天,万一校长他老人家哪一天突然噶了,谁能保得住路明非?” “你在说屁话啊芬格尔师兄,路师兄的这个实力能够平推掉一整支全副武装的混血种军队了欸?你没看到龙息喷在路师兄身上就像挠痒吗?就算他们真的有胆子来抓路师兄去做实验,他们也得有这个实力才行啊。”夏弥反驳。 “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芬格尔点头。 “对吧?所以……” 夏弥换了恳求的声音,“让我研究一下好不好嘛,路师兄~求你了!也不用搞解剖什么的,只是抽点血就好了!” “难道你还想过解剖?!”路明非大惊。 “躯体中蕴含力量也是常识的一种啊?你看,龙类之间获取力量的方式不也有吞噬的办法吗?”夏弥解释说。“而且我又不是真的吃!给点血就好了。” “这种事情我当然是拒绝啊!”路明非大声斥驳。 “给我点血啦!!” “你是从哪个古堡里跑出来的吸血鬼吗?!师兄,你快管管啊!”路明非求救。 “好了,矜持一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完。”楚子航无奈的拉住了夏弥。 “喂喂!这种情况要我怎么矜持嘛!你有没有学过龙族血统啊?面前的这位路师兄已经是可以写进混血种教科书里的人物了,重大的学术进步啊,你们就不心动吗?!”夏弥神色激动。 楚子航咽了口口水。 “师兄!”路明非吃了一惊,“你这表情是认真的吗?” “咳。”楚子航摇了摇头,“不,没事。” “你呢?芬格尔师兄?” 见楚子航不为所动,夏弥转而去策反芬格尔。“芬格尔师兄不是对炼金术也有研究吗?这么珍贵的实验体就摆在你面前,真就无动于衷吗?” “我靠?!我怎么会做出拿兄弟换取炼金术知识这种事情?我像是那种会为了科学进步而不择手段的人吗?!”芬格尔大声呵斥夏弥。 “我靠!废柴你才是我亲人啊!”路明非感动得泫然欲泣。 “科学进步和芬格尔这个名字压根就不沾一点边!就算是要出卖兄弟,我的设想也是用来换美刀!”芬格尔义正严词的补充,“师弟!还记得我在守夜人社区上开的盘口吗?” “废柴你也来是吧?!我那么多外卖真是喂给白眼狼了,我恨!”路明非牙痒痒,“而且你每天都有十七八个盘口要开,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哪个?” “说的都是哪里话啊师弟!”芬格尔伸手去握路明非的手,“当然是关于你的言灵的那个!虽然我现在已经看到你展示了很多言灵了,但到时候你一口咬死只有一个雷池好不好?事成之后,我们五五分账!” 芬格尔用一只手比划出了一个数钱的动作。“盆满钵满,盆满钵满!!” “废柴你还真是……”路明非有些无语,在斟酌了许久之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形容词。“真是一如既往……” “你就说来不来吧!”芬格尔凑近了上来,他先是看了一眼在路明非身后抱着腰宛如树袋熊般的绘梨衣,随后附耳低声开口。 “我说师弟,你不是要和黑道公主结婚吗?也是该准备一下彩礼之类的了吧?人家好歹是根歪苗黑的黑道大家族的公主,你到时候拿不出彩礼钱那可实在是不怎么像话吧?” “我靠!什么叫根歪苗黑啊?废柴你的这张嘴巴里能不能说点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说根正苗红吗?但是师弟你这种生在红旗下的好青年才是根正苗红,她在黑道家庭里长大的可不就是根歪苗黑。”芬格尔摊手。 “那也跟彩礼扯不上关系吧……”路明非的语气有些不确定,“日本的习俗也有彩礼这一说吗?我怎么看动漫的时候不记得有这些个条条框框。” “屁话,你看的二刺猿一般都是校园恋爱或者热血的那种吧,怎么会跟人呈现社会人结婚的条条框框,师弟你不了解也算正常。再说了……” “再说……?”路明非瞪他,“再说啥?” “再说了,日本那边也是你们东亚文化圈的一部分吧,受你们中国影响的。彩礼这方面应该是有的吧?”芬格尔挠脑袋,“再怎么说人家也是日本第一黑道家族的公主,你这个s级不多出点彩礼是不是有点说不太过去?” “那我还说蛇岐八家还得给我回嫁妆呢!!”路明非驳斥。 “不懂。总而言之,六四分成,师弟你就给个痛快话,到底来不来?” 芬格尔接着循循善诱。 “而且我们又不只有这一桩买卖,你在学院里的人气可是蒸蒸日上,虽然现在还有狮心会和学生会两位会长紧随其后,但等他们毕了业你就是一家独大啊!到时候我俩充当操盘手,要多少刀乐不是手到擒来?给这帮西方世界的混血种们看看什么叫做古老的东方智慧!” “你也是个西方世界的德国人好吗?!而且刚刚你还说是五五分成?怎么就变成六四了?漫天要价也不是你这么要的好吧!” “这说的什么话!我早就是一个纯正的中国人了师弟。”芬格尔痛心疾首,“而且那个六四分成是你六我四,多的一成算师兄给你随的份子。” “这还没结婚呢怎么就随起份子钱来了……”路明非有些不好意思。 “好礼不在早晚,你就跟师兄说这事儿能不能成。” “……嗯。那行,成交。”路明非点了点头。 三百一十九章 短命之烛(1) 汉高为自己点燃了今天的第二支雪茄。在思考的时候,他总会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特别是讲故事的时候。 在这种时候讲故事实在是不负责,但汉高其实时刻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况且对于一个帅老头来说,给年轻姑娘们讲自己还年轻时的豪侠故事,总能够给一位老人带来些许的慰藉的。 “所以说,副校长当年其实还挺威风的喽?而且我听说弗拉梅尔是师徒之间传承的称号,那在之前他叫什么啊?” 诺诺的嘴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百无聊赖的问道。 好吧,虽然这个古灵精怪的姑娘总喜欢问一点弗拉梅尔导师的事,而不是快手汉高。 “如果你指的是在情场上威风的话。” 汉高耸肩,“弗拉梅尔之名是要靠继承得来的,但当时的西部时代,这家伙已经有了那个名字。我曾经为了炼金术和他约过面,不过后来两个人闹得不是很愉快。” “哦,那你们俩之间就是陈年往事的宿命恩怨啊。”诺诺面无表情的点头。 “你对牛仔感兴趣?还是对炼金术感兴趣?”汉高问。 “都不是,只是单纯想了解一下弗拉梅尔导师这个人。我男朋友之前曾经往阁楼上送过几箱好酒,听他说副校长喝的都是一些烂酒,我还以为副校长其实是一个很节俭的老头子,扣扣索索舍不得花钱的那种。” “你了解他干嘛?” “了解一下他到底是不是心理变态。” 诺诺撇了撇嘴,“你看啊,一个一整天窝在阁楼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头子,每天的娱乐好像只有看电影和喝廉价酒,偶尔出门的时候是为了观赛学院里的女子游泳。 “但就是这样一个大肚腩的老牛仔,偏偏还用戒律管着整个学校里学生的言灵,一年到头除了自由一日的时候会开放一天。你就不好奇这是一个什么心理变态的老头子吗?” “哈哈哈哈!”汉高被逗乐了,“说的好,说的好。这家伙就是个心理变态。” “妞你这是职业病犯了。”一旁一直默默听着的苏茜开口说道。 “谁职业病犯啦?我就是好奇。”诺诺伸出双手去捏这位闺蜜的脸颊。 “别闹……你想侧写直接去副校长室嘛,凯撒再送酒的时候让他带你过去,这样问副校长年轻时候的事,和他本人也拼不起来。”苏茜说。 “是啊是啊,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觉得奇怪。” 诺诺捏住苏茜的脸颊,两只手轻轻的往外来回拉,“人和传闻完全对不上啊,年轻的时候是风流帅牛仔,老年变成猥琐大叔。妞,你就不觉得两者之间压根连不到一块吗?或者我会不会老了之后变成碎嘴子老太婆?” “人是会变的嘛。说不定等你老了就变成红发碎嘴老太婆版本的加图索家夫人,在异国的意大利街头用中文和其他老太太骂街。哎呀,别拉脸,疼……” “所以我才好奇。”诺诺叹了口气,手上却并没有放过苏茜,“一个人的变化怎么会那么大呢?你看,好歹副校长年轻的时候也是人中豪杰,现在完全就是败类嘛……” “别闹了妞。人总是会变的嘛再说了,副校长变不变又有什么关系,他好像比校长年纪还要大一点,你不会真的想要理解一个活了接近两个世纪的人的想法吧?” 苏茜伸手轻轻拨开诺诺的双手,又探手放在诺诺的额头上。 “嗯?……没有发烧啊,那怎么突然思考起哲学问题来了?” 苏茜按住诺诺的肩膀,换了担忧的语气,“妞你还是神经一点吧,但别往这个方向上神经,我害怕。” “谁神经啦!我就是好奇。而且不是副校长,是人啊人啊人啊人啊……”诺诺叹了口气,“人类真是奇怪。” “快别说了。” 苏茜伸手去捂诺诺的嘴巴,“上个思考哲学思辨问题的学长可是在图书馆吞枪自杀了呢,按理说你就没怎么去过图书馆,怎么会想这么奇怪的问题呢……” “别说得我好像是个坏学生一样!而且这只是正常的思考,侧写可以推论出一个人的形象,可是这个人的变化呢?” 诺诺轻轻掰开苏茜的手,接着说道:“人类的生长过程其实也和忒修斯之船一样呢,因为细胞每天都在新陈代谢,过几年就是一个全新的人。我奇怪的是人的思想居然也脆弱不堪。” “妞你又神经……”苏茜有些无奈。 “人只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一直在旁边旁听的汉高突然出声。 “这是帕斯卡的名言,您的意思是,人的思想并不脆弱?”苏茜思考着汉高的话。 “不,只是有感而发。” 汉高仍旧去擦他的那对转轮手枪,德州拂晓即使在雪夜中也亮如黎明,“你们继续讨论,不用管我。” 两位女学生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哲学问题,而汉高则以此为背景音擦拭着他的武器。 讨论声只是其一,除此之外还有暴风雪的声音和红井中掘进的声音,掘进机仍旧在身后的隧道中隆隆作响。 按照预定,在明天午夜的时候,神葬之所的大门就会向世界完全敞开,届时白色的皇帝也会迎来密党以枪炮和刀剑的觐见。 铮亮的左轮枪在火光下熠熠发光,亮光不住摇曳,即使在白冷灯光的氛围中这暖光的底色也丝毫不减。 暴风雪大概是在16点10分左右开始的,支援则在40分钟后到达。 武器装备以及枪械被安排给外围的白王血裔,那位代理大家长正带队守在公路入口。 如果有人想要进入红井,首先就会撞见这位蛇岐八家的代理大家长兼执行部长。这位当之无愧的皇,在卡塞尔学院本部担任实习专员时就有过击杀三代种的履历。 但就算再强,也不能称得上可靠,因为血统的缘故,不可能让白王血裔来保护汉高本人,而为了确保汉高的安全,副校长的决定是送了两个a级血统的黑王血裔进来。 毕竟如校长所说的那样,汉高确实不擅长近战。 如果他肯放下对转轮手枪的执念倒还好,但汉高一心挚爱着德州拂晓,可德州拂晓只有六发子弹,而换弹时的真空期则是致命的。 换句话说,只要来的超过六个,对汉高来说就会有翻车的可能性。 所以需要为这个安保大队长准备新的保安。至少也要为汉高争取出换弹的时间。 所以苏茜和诺诺来了。 在新生代学生中她们的实力并不是最顶尖的一栏,不过苏茜的格斗技巧和剑击在a级学生中也可称优秀,诺诺则是枪法占优,在戒律领域维持大范围沉默的情况下,作为汉高的保镖也已足够。 虽说还有更好的人选……但此刻人力严重不足,毕竟白王血裔现在不能用,而能够调动的黑王血裔实在是稀缺,主力全都被扔到海里处理尼伯龙根的龙类了。 汉高默默擦拭枪械,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哲学让他也有些出神。思想脆弱与否他并不关心,他关心的事情是白王能够以精神为刀剑,换句话说也算是思想之神,因此思想这种唯心的东西还是弱一点为好。 可汉高有想到万一以后突发脑溢血,后半辈子只能坐轮椅,那思考的力量还是稍微强一点比较好。 雪仍旧是下,强降雪已经在地面上铺了一层雪盖,连带着落叶和枯草一同掩盖,帐篷搭起来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就被雪压得几乎塌陷。到现在光是清雪就做了数次。 不久之前汉高走出帐篷去转了一圈,那是为了确认挖掘进度。 雪踩起来嘎吱嘎吱作响,剧烈的狂风夹杂着密霰般的暴雪,能见度相当低。宛如一场白色的沙暴。 举目浩瀚,如果有心欣赏倒是一处雄伟的景致,但很可惜汉高现在无心欣赏。 况且这个颜色只会让他想起白王这个烦心事。 在这个季节里的罕见暴雪……气候反常得就仿佛暗示着白王的复苏,或者干脆就是祭坛封锁。 虽然两种说法之前差别并不太大。 汉高始终保持着警惕的姿态,在一片嘈杂的背景音中聆听风吹草动,他的耳力一向出色。 距离开启神葬之地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汉高确信自己可以保持精力,而在那之前最好别出事。 汉高抬眼检查了一下安置在桌上的那支蜡烛,烛火仍旧静静的燃烧着。满溢而出的戒律之灵压制了他身体中的灵。 或许弗拉梅尔导师本身的血统与汉高相当,但是在这支戒律之烛的加持下,强大的灵足够将汉高压制。 知识分子就是好啊,哪怕到了现在这个连过期牛仔都不得不持枪上阵的时候,知识分子仍旧可以在后方查阅资料以提供技术支持——虽然这个知识分子从前也是个牛仔。 不过汉高并不羡慕的意思,倒不如说那个该表示羡慕的应该是弗拉梅尔才对,毕竟如果他还在心中尚存了一点牛仔之魂的话,就该知道用左轮爆掉龙类脑袋是一件多爽的事情。 汉高又去擦他的德州拂晓。 汉高拨弄着手里这把老朋友,让那点烛火映出的暖光在枪身上来回游动,但下一瞬,那暖光跳了一下。 汉高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弗拉梅尔导师的戒律之烛正在疯狂的跳动着,那点烛火发出剧烈的嘶嘶声,蜡烛柱身的花纹发出惊人的光芒。 有什么超过、或者极其接近它权柄的东西到了。戒律正在生效,经过炼金道具增幅过的言灵在极力压制着不速之客。 空中传来噼啪作响的声音,汉高感觉到一阵牙酸,嘴巴里像是咬着锡块,舌头上传来粗糙如同沙子般的感觉。 汉高猛然站了起来,和本部的两位实习专员对视一眼时候,他就立刻知道这不是错觉。 “敌袭?!”苏茜站了起来,她的黄金瞳在瞬间就已经被点燃,左手从腰间抽出执行部标配短刀,右手则握着满载炼金子弹的沙漠之鹰。 “eva没有预警……外面也没有声音?他们是怎么悄无声息绕过蛇歧八家的那个大家长的?” 诺诺此刻也已经全副武装,因为没有言灵的缘故,她的武器也最为齐全,此刻诺诺正在抓起一支火箭筒,“还是说他已经被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了?但按照凯撒说的,那个源稚生的实力可是……” “别乱猜测,稳住阵脚,姑娘们。” 汉高站起身,德州拂晓分别被握在他的左右手。他伸手用枪管拨开帐帘,风雪啸叫着涌入帐篷之中。 “看好蜡烛。”汉高叮嘱了一句,随后走入了风雪之中。 “妞儿,你在这看着。”苏茜跟上汉高。 “这么狭窄的地方应该换你来,我近身格斗课的分数没你高。” 诺诺抓起火箭筒抗在肩上,“再说这个又不能在这里击发,不然大家一块儿完蛋。” “刚才我就想问,为什么武器箱里会有这个,不该是枪械吗?”苏茜有些吃惊。 “装备部最新力作。副校长让他们把最炸的东西都端出来,最好还便于携带,然后那个副部长就掏出了这个试用作。” 看着有些犹豫的苏茜,诺诺接着开口补充。“意思就是还没实验过,但那个副部长保证绝对够炸。” “装备部副部长的保证……?”苏茜吃了一惊,新实习制度推行以来,她也算是执行过不少危险任务,其中也有帮装备部新作实战的环节,至于结果一般都是一言难尽。 苏茜重又看向那枚似乎平平无奇的火箭筒,在短暂的停顿后咽了口唾沫。 “妞儿,你真是疯了。” “疯就疯嘛,不疯魔不成活咯!”诺诺甩了下脑袋,火红色的长发飘逸如同水藻。 汉高缓缓步出,靴子踩在雪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短短的时间积雪已经深得没过脚面。 空气中充盈着衰败的酸臭味,即使是风雪也无法冲淡分毫,仿佛着臭味径直在人的鼻腔之中生长而出。 汉高回头看了一眼,在帐篷中的桌面上,戒律之烛正剧烈的明灭着,一个无声的腐败炼金术入侵了此地,弗拉梅尔导师的戒律之灵正在竭力与其抗衡。 “这支蜡烛不会被风吹灭吧?”诺诺走到汉高身边,和他并肩而立。 “鬼知道?给我的时候也没有附带使用说明。弗拉梅尔发明产品的时候就不会写个说明书出来吗?”汉高咬着雪茄开口。 “懂了。”诺诺立刻了然,“这是装备部的风格呀,该死的装备部那帮不考虑售后的家伙就是跟副校长学的!” “回头再和他们聊商家道德吧。” 汉高转身拉起了帐帘,隔绝了呼啸的冷风。总之戒律现在是第一位的,蜡烛绝不能灭。 “那么……” 汉高扶了一下牛仔帽。 “让我们看看是哪些客人来了。” 三百二十章 短命之烛(2) 汉高眯了眯眼睛,臭味的来源相当明显,即使是强烈的风雪也丝毫不能掩盖。与此同时,还有一种噼啪作响的异动。 在哈萨克斯坦,他带人去截胡昂热的时候曾经见到过。这么想来命运真是奇妙,连汉高自己都没曾想到居然会收到昂热的邀请,两个争斗了半辈子的老人在踏入坟茔前还能再并肩作战一次。 一道裂缝在不远处的空中凭空生成,黑暗繁密的符文之光如同蝴蝶般倾泻飞出,所到之处雪融风折,只留下那黑色。 曾经在哈萨克斯坦见过的神迹再次显现,上次从天而降的是手持刀剑的神兵,穿着厚重的炼金盔甲,手中掌握着熔铸世界的权柄。 这次来的会是哪位?仍旧是初代种吗? 汉高屏息凝神,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双手中紧紧的握着德州拂晓的枪柄。在不能开启圣裁的情况下,汉高选择相信他的德州拂晓、以及由青铜与火之王亲自提供的纯正炼金子弹。 空间裂缝缓缓增长延展,但却在开裂时遭遇了戒律之烛的强烈抵抗,这个言灵忠诚的沉默着领域内的一切灵。 正如汉高无法使用圣裁一样,无论来者是谁,也都一样无法使用言灵来作战。 在这里,大家的血统都已经不再重要,有的只是刀剑相向的勇气。 或者还有炼金转轮和装备部最新研制的火箭筒。 “您听说过之前赫利奥波利斯的事情吗?”身后的诺诺突然开口问。 “你们埃及分部遇袭的那件事?”汉高有些不解其意的说。“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听说,在寻找次代种时曾经出了这样一件事:赛特尝试从囚禁他的尼伯龙根脱出,在这个过程中校长下令进攻,不过收效甚微。据说是因为尼伯龙根属于精神领域,当时的次代种处于精神领域和物质领域的叠加态,所以能不能打到全看运气。” “什么意思?”汉高并不知道这样的内幕,也不知道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 “不,我就是在想……” 诺诺扛起肩膀上的那支装备部试做型火箭筒,瞄准了正在堪堪开启的空间裂缝。 她有些期待的舔了舔嘴唇,“这玩意儿总不能也是精神领域才对。” ———— 距离红井一公里外的位置,源稚生正怀抱着蜘蛛切和童子切,面对着被大雪覆盖的公路严阵以待。 能够正面抵达红井的只有这一条简易公路,只要扼守此处便可以保障红井开掘工作的安全。在密林中有风魔家的忍者死士进行把守,而在红井处还有快手汉高坐镇,这位自西部时代就活跃在混血种舞台的老牛仔乃是和昂热齐名的传奇人物,由他在红井镇守真是再合适不过。 源稚生带领着蛇岐八家愿意留下的死士精英镇守着此地。路上设立了坚固的路障,各式武器一应俱全,就算一头龙躯的龙类从正面接近,源稚生也有信心在这里将其斩杀。 下午16:50左右,一批新的武器设备被送到了这里,除此之外还有两位负责支援汉高的本部专员,由于白王血裔的缘故,源稚生他们只能够在这里据守,也算是为汉高留出一点反应的时间。 如果白王想用精神之力控制此处的白王血裔,那么他们就会在第一时间选择吞枪自尽,而万一自杀失败也没关系,只要失联超过30秒,eva就会自行将此处白王血裔标记为叛乱状态,并向汉高发出警示。 与此同时,航空自卫队的“刺针”防空导弹就会立刻以源稚生的驻地为中心展开轰炸。 基本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但源稚生并未有任何放松的想法,此刻这位蛇岐八家的大家长正襟危坐,怀抱利器以候神诞。 源稚生心中只剩下使命感。不论如何他都坚信这就是最后一票了,要么大伙把白王打死皆大欢喜,他安排好后事后到法国沙滩安享余生。要么折在日本一了百了,也免得以后把骨灰送回日本这么费事。 反正自己是代理大家长,干脆再临时任命一位家主作为新任的大家长好了。 从资历来看,风魔家主和犬山家主都是合适的人选。风魔家主的地位相当于家族中的若头,向来享有极高的威望。犬山家主曾经担任过日本分部的第一任分部长,也有蛇岐八家剑圣的名号。 目前风魔家主就在35公里外的木更津基地中,有一个中队的f-2战斗机归他调遣,如果有不速之客想从空中逼近红井,风魔家主就会下令出击。 犬山家主则在源氏重工跟随昂热校长左右,虽然很不愿承认,但犬山家主的确是家族中的亲密党派。但此时计较这个也没有意义,按照源稚生的想法,在接下来的白王之战中哪位建立了更大的功勋,就由哪位来做新任大家长。 这当然是后话,想要成事儿首先得活下去,但源稚生还是止不住的去想他的法国,沙滩阳光防晒油,白长腿黑长腿。 以及一个从脑海角落中窜出来的想法,像是一星嫩芽缓缓生长着——说起来路明非会不会是个极好的人选?昂热亲传的弟子,自昂热后最强的一个s级学生,在执行部担任实习专员的时候就已经战绩斐然。 日本分部信奉强者文化,路明非这样的履历绝对足够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再说源稚生是绝对不愿意让绘梨衣嫁出去的,他暗中调查过路明非家里的情况,爹妈不着家,由叔叔婶婶抚养长大。 用一个中国成语来形容那就是寄人篱下。但是他路明非寄人篱下也就算了,让绘梨衣去干嘛?再说语言也不通。 在源稚生的设想里,如果路明非和绘梨衣要结婚的话——目前来看大概率是这样的——那么一定是得让路明非入赘到蛇岐八家才行,不然他实在是放心不下绘梨衣。 路明非入赘之后,就让他在执行局里就职,不过也不用这么费事,毕竟按照路明非之前的履历,在大学就读期间说不定就能够转正成本部的正式专员。 到时源稚生稍微运作一下,让路明非直接到日本分部进行实习工作就好。也算是自己这个做大舅哥的出面,把路明非这小子拴在绘梨衣身边。 世界这么大,而密党旗下的分部又数不胜数,万一s级被外派到其他分部,被当地的漂亮妹子勾了魂该怎么办? 虽然从长相上看,这位s级的长相只是比较清秀,捯饬一下也算和英俊勉强沾了个边,但架不住他的人气实在是高。绘梨衣曾经给源稚生看过守夜人社区上和路明非相关的板块,这位年轻的实习专员已然有了不小的人气,特别是在新生范围中几乎已经把他神话,说是昂热校长后最男人的一位。 源稚生对这个言论保持怀疑。但路明非的人气却实打实的存在,那么之后把他调来日本分部就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到时一边给路明非分配任务镀镀金,一边让他和绘梨衣继续培养感情。 而源稚生这个代理大家长只需要坚持到路明非和绘梨衣成婚之后就好,到时路明非的履历也足够,又是和内三家中的上杉家主成婚,要血统有血统、要履历有履历、要地位有地位,又因为是入赘的关系还是自己人,担任蛇岐八家的新任大家长真是再合理不过。 然后他就可以放心的以前任大家长的身份跑路到法国。自己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安安稳稳的混吃等死,等到死了之后再把骨灰运回日本就好。 源稚生面对着雪景出神,虽然穿的秋装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雪显得有些单薄,但以源稚生的血统其实也不在乎这个。 一阵冷风吹过来让他稍微清醒一些,于是源稚生才发觉实在是想得太远了,毕竟神这种东西还没解决掉呢。 须佐之男曾经斩杀八岐大蛇,那是白色皇帝的一个化身,但是整个蛇岐八家并未从此摆脱这位神所带来的阴影。她的恐惧以血脉的方式向下传承,每一个畸形的怪胎、每一个血统失控的家族成员,都昭示着皇那从未散去的阴影。 是时候将这宿命连带着枷锁一同斩断了,蛇岐八家的命运将在明天的午夜后改写。 而他将作为一个哥哥,为绘梨衣留下一个没有阴霾的未来。 ——在杀死神之后,是否能够连同神为蛇岐八家留下的诅咒一同斩断? 家族中不再会有新生的畸形怪胎,樱井明这样因血统而生的悲剧也不会再重演,再不会有伤心的母亲。 “少主,刚刚得到消息。”樱掀起帐帘,从帐篷中走了出来。 “怎么样?”源稚生问。 “路明非小队已经完成了对尼伯龙根上浮龙类的阻击,目前正在安全返航。绘梨衣小姐也安然无恙。” 源稚生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在绘梨衣未能登上航班的时候,他就接到了留守在蛇岐八家的乌鸦的报告,随后又从eva那里得知了绘梨衣正在和路明非一起行动。 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就算绘梨衣的血统已经强大到恐怖的地步,在源稚生心中她也是自己的妹妹。 源稚生关心的是路明非的表现,既然已经决定承认他和绘梨衣的关系,那么保护好绘梨衣的责任就该交到路明非身上。 目前来看,还算合格。 “宫本家主那边有没有消息,挖掘工作顺利吗?”源稚生又问。 “目前还没有收到宫本家主的联络。需要我去问吗?”樱回答。 “不用,我只是随口一问。就听校长和副校长的指挥吧。”源稚生说。 “我明白了。”樱点了点头,“在帐篷外面会有点冷,棚顶遮不住风的,再说外围也有人看守。要进来吗?” “没事儿。在外面吹吹风也好,樱去忙就好了。各种联络就拜托你了。” “我明白了。”樱微微躬身。 源稚生悠长的呼吸,感受着体内的灵被压抑的感觉。 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曾经在卡塞尔学院的时候一样,令人怀念的时光。 副校长的戒律之烛被点燃了,以红井为中心方圆2公里内的领域被全数静默。事实上在卡塞尔学院里,副校长的戒律范围还要更夸张一些,与隔壁芝加哥大学不同,卡塞尔学院除了学生活动的各种场馆和各种部门外,甚至还有一个足够装备部进行爆炸实验的场地。 但就算如此,整个学院的范围内也都在戒律的笼罩之下,弗拉梅尔导师的恐怖程度可见一斑。 即使在如今没有炼金矩阵加持、仅仅依靠一支蜡烛的情况下,这个戒律也还是覆盖了红井为中心方圆两公里的范围。 认真的说,这对源稚生来讲是加强,因为王权的消耗实在太大,每次使用过后都会伴随着虚弱到难以战斗的窘境,而抛去负累的皇将锋利无匹。 源稚生轻轻抚摸着怀中蜘蛛切和童子切的刀鞘,熟悉的感觉让人安心。他曾经拿着这两把古刀砍了太多堕落的同胞。 同胞,或者说同袍。 源稚生在读书时看到这个汉字组成的词语。同袍,多新鲜。 然后担任执法人的时候,源稚生用自己的刀剑对准自己的那些同袍。蜘蛛切和童子切锋利无匹,无物可抗。 执行局局长源稚生,执行任务64次,亲自处理过83名堕落的混血种。这些混血种和他都属于同一个家族,和他流着相同的血。 他第一个杀掉的鬼是他的弟弟。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源稚生用自己的正义来宽慰自己,他说服自己杀掉的都是鬼,而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正义。 不过他还是杀掉了自己的弟弟,手上沾染的血无论如何都无法洗干净。 好在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无论结果如何,源稚生都将获得解脱,但源稚生还是愿意把刀剑对准神,为蛇岐八家斩断缠绕了千年的枯朽命运。 源稚生为自己感到高兴,这么多年来,他终于找到了真正的、不掺杂一丝过错的正义。 就在这时,他听到从红井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黑色的风雪夜中仿佛如有山崩。 9月5日夜19点35分,红井遭遇袭击。 三百二十一章 短命之烛(3) “红井遭遇袭击!!” “红井遭遇袭击!!” 刺耳的警报声不断响起,蛇岐八家的作战指挥部此刻乱作一团。装备部的成员们在其中互相奔走,在这种时候,他们担任着调动前线火力的职责。 负责总指挥的,则是弗拉梅尔导师。 “别吵别吵!为什么是红井?我们的前沿阵地没有一点情报吗?”弗拉梅尔导师把一杯罐装啤酒砸在桌子上。 “消息就是从前沿阵地那里传回来的!不知道对方居然用了什么办法,居然直接袭击了红井……”一名装备部成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现在前沿阵地也遭遇袭击了!”一个男人按着耳机,“他们也联系不到红井,问我们eva能否对红井进行联络!……前沿阵地也失联了!” “我亲爱的好女孩儿呢?”弗拉梅尔导师又问。 “我在,弗拉梅尔导师。” eva的形象被投映了出来,她的瞳孔中流动着蓝色的荧光数字。 “能联系到红井吗?这次的祭坛封锁应该没有干扰通讯的作用吧?” “已经在第一时间进行联络了。但是遭到了另一个超级人工智能的阻挠,我正在处理。”女孩儿的声音不掺杂任何感情。 “另外的ai?难道是日本之前的那个辉夜姬?他妈的,我早就说了,超级人工智能这种武器只能被本部掌握,校董会那帮傻蛋早年间应该通过我的提案!”弗拉梅尔导师喝了一口啤酒,愤愤的打了个酒嗝。 “并非辉夜姬,她的机体现在完全归我调动。是另外的超级人工智能,我的数据库中有对方数据的备份,已经完成解析了。” “洛基那边的?”弗拉梅尔导师顿了一下。 “大概率是的。” “这一代的洛基可真是幸运,历代洛基的遗产、千年之久的存款都在他这一代被挥霍一空了,而且居然选择在世界迎来最大变革的时候入场。啧……妈的,我要是拿的洛基剧本就好了。” 弗拉梅尔导师咬着大拇指,“比起在正派里瘫在阁楼上等死,我也想在阴暗的角落里装逼啊。” “您的发言真是一如既往。” “正面人物千篇一律,反面人物则坏得各有千秋……唉。想要好得让人印象深刻还真是挺难的,他妈的为什么洛基会出现在这个时候?!追求进化追求到白王身上?亏他想得出!” “您应该预想过这一天才对,毕竟在北欧神话中,洛基才是那个引发诸神黄昏的关键人物。”eva面无表情。 “你说的对!不过这场暴风雪在我的预见之外。”弗拉梅尔导师用力点头,“给我个时间,我可爱的姑娘。” “我已经在进行了。现在为您预计剩余时间……” eva瞳孔中,数字的巨浪狂涌着不断滚动,作为战争机器而设计的超级人工智能人格,在这一刻显示了她原本的用途。 她本来就是用来做这个的。在一瞬间接管世界上某个国家的网络用以封闭龙类的消息,或者是直接掀起一场数据的战争。 “计算完毕。在57秒后,为您重新建立起与红井方面的联络,在1分29秒后,完全解决掉那个ai。” “能知道那个ai的代号吗?”弗拉梅尔导师又开了一罐啤酒,同时扭头朝吵嚷的装备部们喊,“吵什么吵?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声音小点!” “我们正在讨论是否要直接用导弹把红井覆盖掉。”一个男人回答。 “下命令吧副校长!虽然现在没有什么像样的炼金弹头,但是红井那里储备了大量了新水银,覆盖轰炸后,剧烈燃烧的新水银会产生对龙类而言致命的烟雾。” 一个装备部成员用手掌比划出一个抹脖子的姿势,“先地毯式轰炸一遍,虽然导弹可能没什么用,但是高浓度的新水银气雾对洛基而言是致命的!只要他属于龙类,不死也得脱层皮。期间再进行两轮轰炸,随后再派人去给这一届的洛基收尸!” “说的好!”弗拉梅尔导师用力鼓掌,“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除了给洛基收尸,还得给汉高收尸?而且红井那边还有我们学院的专员。” “呃……” 众人又是一阵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想好了!汉高这老东西和副校长您互相看不顺眼,曾经又偷袭过昂热校长,早就该杀了。事后我们会以屠龙英雄的规格为他进行厚葬的!至于学院的专员,在白王之战中做出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弗拉梅尔导师的脸直接黑了下来。一旁正在狂翻资料的小常也有些愣神,看样子副校长完全是被这个毫无人性的提议震惊到了。 小常正要替副校长大声驳斥这些没什么正形的装备部成员。 “……我靠,有点心动啊?”弗拉梅尔导师舔了舔嘴唇,“eva,帮我锁定红井。” “???”小常惊了,“弗拉梅尔导师?!“ “大惊小怪做什么?这种时候应该果断行动!……开个玩笑。”弗拉梅尔导师摊了摊手,“这个鬼天气里,想要快速赶到红井根本不可能,但红井方面的情报又关键的过分。在我们进行轰炸后、又没有新增援赶到红井之前的这个真空期太长了。没办法赌。” “所以您才会说……这场暴风雪在您的预见之外是吗?” “是的。”弗拉梅尔导师点了点头,随后又朝eva喊,“还没有结束吗?” “马上就好,弗拉梅尔导师。……5、4、3、2、1。第一阶段结束。” 在一阵嘈杂的电流音后,通讯系统中重新传来了声音。 “红井呼叫执行部……红井呼叫执行部……” “收到。”弗拉梅尔导师喝了一口酒,“另外这里不是执行部而是指挥部,你是那个被小常带来一块报道的姑娘。执行部的实习专员是吧,好像是姓苏来着……?红井方面怎么样了?” “红井方面……刚刚遇袭,汉高……目前……正常。前沿……遇袭……” 苏茜的声音并不稳定,期间夹杂着嘈杂纷乱的电流声。 “是通讯设备的问题?”弗拉梅尔导师皱眉问。 “是那个ai。对方仍在负隅顽抗,我正在进行最后的清理。”eva仍旧面无表情。 “哦,我差点忘了。刚刚我的那个问题。”弗拉梅尔导师说。 “什么问题?您是说,能否得知敌方ai的代号?”eva歪了歪脑袋。 “嗯,就是这个事儿。” “可以。”eva点了点头。“但是没必要。” “为什么?进行ai对战的时候不会像骑士对决那样先通报姓名吗?” “不用那么麻烦。” 在说完这句话后,eva陷入了短暂的停顿。 “为什么?”弗拉梅尔导师是个优秀的捧哏。 “因为已经结束了。第二阶段完成,目标已抹杀。” 伴随着eva毫无语气起伏的通告,联络通道中的杂音也彻底消失。 “喂喂……咳咳,是弗拉梅尔吗?” 从通话中传来了汉高粗重的喘息声。 “哦,汉高。听到你还没死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红井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 “一伙人,黑色衣服。咳咳,用空间开辟的办法绕过我们的前沿阵地直奔红井,被你的蜡烛拦了下来。不然我猜他们会直接到红井里面去,那我们就成了睁眼瞎。” 弗拉梅尔导师抿唇沉思了一会儿。 “不对。” “不对?为什么不对?”汉高讶异的问。 “我的戒律是言灵中的一种,所能够静默的也只是言灵而已,炼金造物和炼金术不在戒律的范畴之中。” “你的意思是……那不是空间开辟?而是某种空间系的言灵?”汉高有些吃惊。 “是这样没错。”弗拉梅尔导师回答。 “我可没听说过有什么空间系的言灵啊……话说,现在该怎么办?前沿阵地好像遇袭了。我听到那边有开火的声音。” “目前还没有混血种展现过空间一类的言灵……洛基应该是和天空与风之王一脉的龙类达成了合作,通过空间言灵将一部分奇兵直接送进红井,试图接管,但是……为什么他不跟着一起过去?而是又选择分兵进攻源稚生把手的要道?”弗拉梅尔导师皱眉沉思。 “听不懂。但不是说天空与风之王是君主之中最为神秘的龙类吗?别说是初代种的记载了,我们甚至都没见过这一脉中三代种左右血脉的龙类。洛基居然能找到。”汉高说。 “是这样没错。但谁知道呢?不过我们这边还是相关的记载的。学院之前的一个专员,楚天骄。他曾经无意间进入过奥丁的尼伯龙根。”弗拉梅尔导师停顿了一下,“妈的扯远了,既然你还没死,那死的一定就是洛基那边的崽子了吧?有他本人吗?” “不知道。动手的不是我,通道正在成型的时候,你们的专员给它来了一发火箭炮。”说到这里时,汉高仍有些心有余悸,“你们装备部的武器都这么变态的啊?一炮下去连人带言灵全部被轰没了,弹坑和声音都大得吓人,我都担心会把神提前吵醒。话说奥丁是什么鬼?” “什么?”弗拉梅尔导师并没有第一时间为汉高解惑,而是有些疑惑的看向那帮装备部的家伙,“汉高说的是什么玩意儿?我不是说了别乱给他塞东西吗?”。 “装备部最新研制的试做型火箭弹。结合赫利奥波利斯的最新炼金术成果。因为是试做型,所以还没来得及进行测试。理论上讲,嗯……这个,嗯……”一名装备部专员结结巴巴的解释。 “算了算了,打住。我理解你们想要测试新武器的心情,但这种关键时刻不要给我端试做型武器上来啊。”弗拉梅尔导师摆了摆手。“装备部还偷偷摸摸的搞了什么东西,一并说了。” “摩尼亚赫号上有个炸弹,用的是您之前的那个专利技术研制的,原本的计划是,如果s级那边失败,就用炸弹把尼伯龙根里的古龙一块炸翻天,不过既然那边一切顺利,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还有呢……?” “上次重新维修斯莱普尼尔号的时候……” “你们往昂热的专属座驾上也塞了炸弹?!”弗拉梅尔导师惊了。 “不,炸弹只是其中之一。为了校长和驾驶员的安全,我们还安置了降落伞。”阿卡杜拉部长洋洋得意。 “他妈的……”弗拉梅尔导师拍了拍脑门,“算了算了,炸弹多点也是好事儿。喂,汉高你还在吗?” “当然。但我不确定是守在红井,还是去支援那边。而且你刚刚好像说到奥丁?可奥丁不是众神之王吗?北欧神话中说他准备了英灵殿中的大军,严阵以待着诸神黄昏的到来,为什么他也会有尼伯龙根?”汉高问。 虽然和诺顿曾经有过一些合作,但当时的芝加哥大战中,老唐并未向汉高透露那位亲临芝加哥的初代种究竟是何身份。 “这种时候还惦记什么奥丁?你先在红井待命,让我想想,我不知道洛基为什么会分兵……按理来说神才是他的最终目的才对,他来日本就是为了这个。但是为什么又会抽出手去源稚生那边的驻地?直接去红井就好了啊。这一步棋走的未免太过意外。”弗拉梅尔导师陷入沉思。 “会不会是因为……?”小常从桌子上的一沓古籍中翻了许久,找到了之前所看到的一篇古文。 在极快的扫视了一眼之后,小常继续翻找起来。“还真是。这一篇……啧,对,还有一篇,之前看到过的。” “怎么了?”弗拉梅尔导师凑过来。 “神在历史上曾经短暂的复苏过几次,类似于降神一样,向世人传达神谕。”小常将手中所找到的几篇古文递过去。 “它之前曾经复苏过?”弗拉梅尔导师一页页翻看。 “嗯。但是这些复苏并不完整,更像是出马仙之类的降神。神必须要在固定的时刻才能够完全苏醒,而之前的每次降神,都是她借人类之口,为蛇岐八家指定下发展的方针。换言之,她一直在尝试着操控整个蛇岐八家。” “嗯。阴谋家的身份。”弗拉梅尔导师点了点头,“但这是短暂复苏的说法,和真正复苏之间的联系呢?” “皇。”小常说。 “源稚生?”弗拉梅尔导师皱眉。 “不止是源稚生,而是历代的皇。白王每次将自己的意识投映到世界上时,都需要选定一个皇作为承载体,蛇岐八家依靠着白王的神谕变得空前强大。这也是为什么蛇岐八家一直追求并等待着皇,每一任皇都会被逼迫着诞下后代,这是为了保障能够收到神谕,依照神谕的指引而制定整个家族的方针。” “看来洛基惦记到这一任的皇了啊,是打算把源稚生作为祭品献给白王?真是疯子般的行为,我猜他绝对得不到神谕而是自我招致毁灭。喂,汉高,还在听吗?”弗拉梅尔导师朝通讯设备喊话。 “我已经在朝那边赶了。”汉高有些喘气,背景音中风雪呼啸,踩雪时嘎吱嘎吱。“但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奥丁会有尼伯龙根,天空与风之王一脉的龙类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奥丁会有尼伯龙根?因为奥丁其实也是龙类啊。或许就是天空与风之王一脉的初代种。” “等一下,等一下,你这个想法未免也太大胆了一点……” “别急,我给你解释。等一下,你们几个举手干什么?”弗拉梅尔导师皱眉看向装备部的几人。 “有问题。神是什么意思?”阿卡杜拉部长问,“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处理初代种,可不是跟副校长你提及的那个所谓的神死磕。我要求给瓦特哈尔海姆增加防御设备!” “还有漂亮姑娘和不限量炸鸡清酒!”又有人起哄。 “炸鸡清酒可以满足,漂亮姑娘和防御设备免谈。”弗拉梅尔导师说。 “那瓦特哈尔海姆要求立刻回到总部,日本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北海道男女混浴取消!”阿卡杜拉部长义正严词,一副为装备部成员的安全着想的模样。 “祭坛封锁已经开始了,这个时候连只鸟都飞不出日本,要是你们不怕坠机的话就去吧。”弗拉梅尔导师冷笑。“小常!” “我在,弗拉梅尔导师。”小常站了起来。 “拿着这个,然后把门反锁了,这帮孙子有想跑的就直接打爆狗头。”弗拉梅尔导师将一支左轮枪拍在桌上。 作为一个老牛仔,他果然有着自己的左轮手枪。 小常面不改色的接过手枪,虽然色厉内茬,但遗传自常山的那副严肃面孔让他看起来凶得吓人。他反锁了屋门,房间里重新陷入了平静。 装备部成员们面面相窥。 “还愣着干啥?想让我把你们往斯莱普尼尔号上塞炸弹的事情告诉昂热吗?!”弗拉梅尔导师吼。 “不想。”阿卡杜拉部长老实的摇头。 “那还不快去干活,刚刚不是还说富士山好像有喷发迹象吗?继续监视啊。”弗拉梅尔导师叹了口气,随后又问汉高,“好了好了。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汉高正在雪地之中跋涉着前往源稚生的驻地,没想到居然是由他这个守红井的去支援前沿。 白王血裔实在是太靠谱了,靠谱到汉高希望一枪干掉,不知道死了的皇还有没有被选为代言人的资格。 “你说到,奥丁是天空与风之王。”汉高边喘气边说,“我想知道你这猜测的依据是什么。万一洛基真的带了一位初代种来,我只能优先毙掉源稚生了,你可别指望我真的能跟初代种正面硬碰硬……没有言灵的情况下,我没什么太大把握。啊,真希望白王是熊那种东西。” “为什么是熊?”一旁的苏茜问。 “因为熊不吃死人。”诺诺替汉高做出了回答。 “真幽默啊汉高,我愿称你为幽默左轮人。”弗拉梅尔导师的笑声从通讯设备里传来。 “说重点!这关系到我会不会在那个现任代理大家长脑袋上开个洞!”汉高怒了。 “行吧。我的判断依据是言灵,还记得我说的那个进入过奥丁尼伯龙根的楚天骄吗?他的言灵是和昂热一样的时间零,曾经在释放时间零后向奥丁拔刀,但对方完全不受影响。可就连同为初代种的龙王诺顿都会被拖进昂热的时间零之中,除了奥丁是天空与风之王这个解释以外,我想不出他凭什么免疫时间零。” “免疫时间零……”汉高停顿了一下,紧张的思考让他脊背发凉。“但是,历来的神话解读家,都是将诸神黄昏中的巨人解读为龙类,又将众神们解读为当时的英雄混血种吧?而且,其中的龙类确实能对应才对吧?你看……耶梦加得,芬里厄,哈提,斯库尔之类的,也都已经一一应验了。” “确实。” “那为什么会把奥丁也归为龙类之中?他不是一直准备着面对诸神黄昏的英雄吗!?” “因为那些英雄混血种,奥丁或者托尔们,我们至今没有找到一丁点相关的史料和人物原型。所谓的阿斯嘉德也好,瓦特阿尔海姆也好,更是找不到任何曾经存在过的证据。除了尼伯龙根之外,我想不到有什么力量能够将这些伟大的地标抹除得如此干净。” “那或许是因为这些地方是以尼伯龙根的方式呈现的。从前的古埃及人用尼伯龙根封印了赛特,中国人也有用尼伯龙根镇压相柳尸首的事迹。来日本之前,昂热给了我关于你们这些年重大行动的档案,人类是可以掌握尼伯龙根的。”汉高仍旧难以置信。 “但那也是人类借用龙类的尼伯龙根并加以改造而已。至今没有证据表明,人类可以自主制造尼伯龙根。冷静一点汉高,所谓的北欧神话,其实就是龙类的内战历史。” “那么诸神黄昏呢?难道说黑王和奥丁他们不是一路的吗?” “恐怕是的。那并非诸神的黄昏,而是整个世界的黄昏,当黑王苏醒的时候,就连同为龙类的奥丁都会感到绝望,他跨上自己的八足神马斯莱普尼尔,带上战无不胜的永恒之枪昆格尼尔,英灵殿之中的女武神们随他出征,但仍旧难逃一死的命运。” “他妈的老梅!”汉高有些抓狂,“神话里有没有什么正面角色?按照你的这个说法,北欧神话里也就是龙类之间的互相内战而已,各种神或者各种巨人都他妈的是龙类而已!可是人类呢?!在诸神黄昏里被龙类战斗时产生的余波轰杀吗?” “我怎么知道?整个北欧神话都是一场龙类之间波澜壮阔的内战史以及预言。强如奥丁也只能在最后凄惨的死去,但那又怎样?我们这些混血种所能做的就是要他妈的一直活着,就是要抵住狗娘养的龙类的脑袋开枪!” 这番豪言壮语实在是鼓舞士气,如果是由昂热校长说出来恐怕会让人浑身沸腾。所谓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大概就是如此。 但说出这番话的是弗拉梅尔导师,于是就有一种莫名奇妙的不协调感。 “等会,你真的是老梅?”汉高舔了舔嘴唇,“喂?昂热,你睡醒了是吗?然后在那里开变声器唬我?他妈的你睡醒了就赶紧来红井支援啊!把老子忽悠来日本然后自己在那里补觉,你怎么好意思的?” “别吵吵了。再怎么说也是和昂热齐名的混血种,稍微拿出点快手汉高的骨气好不好?”弗拉梅尔导师叹气。 “能当文职还真是爽啊!只要在那边动动嘴皮子就行,算了算了。” 汉高叹了口气,随后为自己点上了今天的第三支雪茄。 “我就问一个问题,昂热什么时候能赶到正面战场?现在我们带着你的蜡烛,好让范围内的言灵都保持静默状态。但如果昂热在的话,言灵的优势其实在我们这边才对。” “额……这个问题,啧,我想想……”弗拉梅尔导师挠脸。 这话是实话,时间零被称为英雄的言灵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个言灵拥有足够逆转局势的力量。 但在弗拉梅尔导师看来,那个着冠之人其实不该是昂热才对。 “是在叫我吗?” 短暂的沉默后,昂热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弗拉梅尔导师转头看去。 大门敞开,穿着西装的老男人面带笑意,弗拉梅尔导师为他配置的药物让他睡了一觉,如今容光焕发。 昂热伸手整理了一下领结。 他在战场上可能不会像现在这么优雅,但每个人都知道不要招惹昂热,这位老人总能在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种裁剪得体的锋利感,以及无可挑剔的精准。有人说他的目光就足割断喉管,又有人说他手里的折刀就像他的目光一样快。 守夜人社区上的学生们称他为剑桥折刀,但只有亲眼见过昂热战斗的人才知道,这个称号无法描述出昂热校长英姿的十分之一。 犬山贺在昂热的身后站着,他的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箱子,上面印着半朽世界树的标志。已经坏掉的门锁落在地上。 “阿贺叫醒了我,并且带走了你的王冠。大概调试好了吧……?算了,反正我总是要戴上的。还有,抱歉弄坏了你的门锁,你得重新换一个了。不过现在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昂热笑了一下,随后抬腕看表。 “嗯……19点50分啊。希望我醒的不算太晚。” ——“需要帮忙吗?” 三百二十二章 短命之烛(4) 汉高结束了通讯。 得到昂热正在赶来的消息让他不由得振奋了许多。 不论是昂热的敌人或者朋友,都不能否定这个男人所蕴含的力量。 作为敌人的时候可怕得过分,像是一把如影随形,不知从何处便会刺出来的一把刀。而作为友军时又让人从心里面感觉到踏实,仿佛背靠厚重的土地。昂热就是这样的人。 在快手汉高这个名号随着西部时代的消逝而逐渐失去荣光的时候,昂热却仍旧如同年轻人一般令人羡慕。 即使是以汉高的视角来看,也不得不钦佩这个人的毅力与决心,以及在混血种中最为重要的力量。 “蜡烛。”汉高转身看向苏茜。 “在这里。”苏茜将一只手从外套下拿出,那支被点燃了戒律之力的蜡烛仍旧在她的手中静静的燃烧着。 将这支烛火护在怀中是苏茜下意识的行为,但就算此刻拿了出来,那点火苗仿佛也不受影响般在凛冽寒风之中燃烧。 “风好像对它完全不起作用。”诺诺说。 “但是刚刚的时候,它确实好像要熄灭一样。”苏茜说。 “大概是因为刚刚有强烈的言灵和它产生了碰撞。弗拉梅尔老头儿不在这儿,不然效力可能会更强一点。” 汉高重又朝前看去,远方的前沿哨站已经被打烂了,到处是火焰和硝烟的味道,如此寒冷的风雪也无法掩盖。 打斗的声音仍在陆续传来,但寒夜冷峭,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 “汉高先生,我们就这样突进吗?”苏茜问道。 “先靠近看看。不过在那之前,我简单讲一下任务目标。” 汉高做了一个深呼吸,冷冽的空气让他打了一个激灵。 “我猜你们都有在执行部出任务的经历对吧?那么,任务的第一目标是保护我,因为重心还是在红井那边,如果这里的驻地真的完全失守,我会尝试退回红井。” “明白。”诺诺和苏茜点头。 “很好,看来我不需要向你们解释太多。”汉高对两个女孩儿的反应十分满意。“但还是需要事先说明一下,如果情况紧急,我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你们。” “明白。”苏茜点头。 “真是不负责任的屠龙英雄……如果是校长的话,恐怕就不会说这种话。”诺诺撇了撇嘴。“不过听你的咯。” “昂热是玩刀的,但我是玩枪的,当一个牛仔都能够持枪冲锋的时候,只能证明这是在出演西部电影。”汉高平静的回答。 “我还以为您是从西部时代杀出来的亡命徒……请问切入的方法是?”诺诺开始对自己身上的武装进行最后一次检查。 “从前是亡命徒,但现在老了,哪能一直把脑袋放在扳机底下?别拿我跟昂热对比,同辈里就没有人能像昂热那样一直活蹦乱跳的。至于切入的方法……” 汉高晃了晃脑袋,说到这里时他突然感觉有些好笑,那个曾经的快手汉高居然也会有如此小心翼翼斤斤计较的一天。作为和昂热齐名的混血种,他和昂热一起约过许多架,两人之间打架的故事足够塞满大西部的每间酒吧。 但在他已经活成一个老年人的时候,昂热却还是那么年轻得让人羡慕。 真让人羡慕。但又让人实实在在的不想就此服输。 “要是你们的校长在这儿,他大概会怎么办?”汉高问。 诺诺和苏茜对视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这位牛仔为何突出此言。随后是苏茜开口做了回答。 “我们目前还没有和昂热校长一起执行任务的经历。但是,按照校长之前的任务履历来看,他大概会第一个拿着折刀冲进去。” “一如既往,无谋莽夫。那任务目标呢?……不对,犯不着问这个,昂热是准备把世界上的龙类都送去下地狱的那号人。如果让他来定目标,估计会是把洛基和龙类一并砍死,之类的。” “啊……真是年轻人的做法,年轻得让人怀念。” 汉高笑了一下,此处雪原如荒原,朔风如热风,仿佛他重新回到了西部,又到了那个和昂热针锋相对的年纪。 既然昂热都能以上百岁的高龄冲锋陷阵,那么快手汉高凭什么输给他呢?况且非要深究起来的话,朝昂热开过一枪的他才是那个占了上风的人。 汉高吹了一声口哨,感觉多年未有的豪情重新在心中生长,他从身旁苏茜腰间的武装带上抽出一支手枪,随后朝天鸣了数枪,高调宣布着自己的到来。 “感觉不如……左轮手枪。” 汉高撇了撇嘴,兴致缺缺的做出了判断,在将手枪交还给苏茜后,他抽出腰间的德州拂晓。 “收好蜡烛,现在更变一下任务目标:爆掉洛基和那个龙类的脑袋,不管是几代种。” “以及,我们采取亡命徒的切入方式。” ——— 数头死侍包围着源稚生,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出现这么多死侍,唯一能确定的是驻地已经弹尽。 遍地硝烟遍地尸体,混血种的尸体和死侍的尸体堆叠在一起,生命的最后时刻双方还试图用牙齿咬断对方的喉咙。 默不作声的黑影在远处站立,这些死侍似乎拥有神智,每次只是分出几头来对源稚生构成包围圈,如果有死侍死去那就再补上。 “作为祭品来说,真是合适。”远处,戴着胡狼面具的洛基同宙斯窃窃私语。 “混血种之中居然也有这样的存在,这就是白王血裔吗?”宙斯以垂涎的模样盯视着包围圈中的源稚生。 不止是源稚生,他身边的那个女人的相貌也属于上品。如果时间充裕的话真想享受一番。 不过让宙斯感到好奇的是,源稚生给他带来的既视感恍如那个赫尔佐格手下的风间琉璃。 太像了……两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样貌,区别在于源稚生是阴柔而风间琉璃更加妩媚。 但好在宙斯的胃口极好,只要人够美就可以了,无论是阴柔的也好妩媚的也罢。他向来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洛基暗中发笑,宙斯那副垂涎的样子在他的眼中只觉得滑稽。 历代的洛基们渴望成为龙类,但也发自内心的鄙弃龙类。 身为比人类更加完美的个体,龙族更加强大、伟岸,在力量和智慧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人类只配在这样的存在面前跪拜俯首。 但是,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自黑王死去之后,在八大君主为首的龙类里,居然没有一位龙王能够再做到黑王那样的伟业,即重新统治整个世界。 不仅如此,龙族衰败的主因居然不是内伐,而是彻彻底底的被人类击败,扫进了历史角落的垃圾堆之中,迄今也没能真正重新崛起。 不可否认的是,确实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混血种英雄或者屠龙世家的存在,但这绝不是龙类就此被人类打败的理由。 龙类的真正败因,是他们的罪责。 “向上进化的道路就在眼前,但此时此刻,你居然对他有兴趣?”洛基开口问道。 “为什么不呢?”宙斯舒展了一下身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拿出游刃有余的态度来。压抑自己的欲望,只是没有力量的表现。我在名为奥林匹斯的尼伯龙根享乐时,洛基这个头衔还未曾流入混血种的头上——知道古希腊雕塑吗?” “宙斯先生是打算从艺术方面来说服我?”洛基来了兴致。宙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主神,莫非是他影响了当时希腊人的艺术发展? “人体是美的。”宙斯郑重其事,“再没有比人体更美的东西,就连伟大的初代种们都会规避龙躯,转而以人躯行动,这不仅仅是因为审美使然,而且更加方便。大的并不一定总是好的。” “嗯。这点从神话中也有体现,无论是哪个国家中的神明,总归无法脱出人形。人们用人首兽身或者兽首人身来描述各自神话中的神明,但却从未跳出人形的范畴。中国古代的精怪传说中,那些精怪也都视修成人身为正果。”洛基点头表示认同。 “所以,基于人体之美产生的欲望是最美的,这符合进化的道路。用通俗一点的话讲,性欲是美的,不应当压抑。”宙斯严肃的开口。 只可惜他只是声音严肃而已,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源稚生和樱。 满嘴胡言乱语。 洛基对这番话嗤之以鼻,并坚信了对龙类的鄙弃,无法控制自己欲望的生命体与野兽无异。他不相信世界上有着聪明人和蠢人之分,却实实在在的觉得人与野兽有别。 如果龙类都是这样的货色,那么洛基之名千年以来的追求又是何苦呢? 所以他违背了历代洛基的准则,甘愿自堕为死侍,但还好,这力量是真实的。 据说青铜与火之王诺顿曾经铸造了名为七宗罪的刀兵,是为了审判包括自己在内的七位兄弟姐妹。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饕餐、色欲。这位王以这些罪名来为他的武器命名,而被他所一一对应的龙王们,也都有着诸如此类的罪孽。 譬如此刻洛基身边的这个宙斯,表现得和神话中如出一辙,乃是荤素不忌的种马,而如果按照七宗罪来审判的话,无异就是犯了色欲之罪。 分明已经吞噬了克罗诺斯,在力量上傲视着人类,但居然还会被这样的事情扰乱心智。 只是次代种就已经如此欲孽深重,那位对标着色欲的龙王,恐怕更是难救。 源稚生是并不知道这些的。此时此刻他还在与死侍缠斗,并不知道自己的美色已经被变态所垂涎。 弗拉梅尔导师的戒律之烛仍旧在生效,原本这对源稚生来说是好消息,如果和龙类对打,在双方都不动用言灵的情况下,他自信皇的素质不会落于下风。 但来的乃是死侍。 一整个死侍军团,而且目前看来甚至还没有断绝的迹象,源稚生都不知道日本境内居然能够藏下这么多死侍。 它们极有智慧的破坏?了通讯设施,驻军凭借着火力优势曾一度将死侍逼退,但数量实在太多,而且第二波死侍的强度明显夸张得可怕,连武器都没办法起到什么作用。 而在防线崩溃后,剩下的只能是各自为战,以及短兵相接了。 源稚生左手蜘蛛切,右手童子切,在战斗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进入了皇的龙骨状态,蜘蛛切和童子切每次挥动都必定杀死一头死侍。雪地上到处泼洒着黑血。 但包围圈仍旧纹丝不动,每杀掉一头死侍就会有新的死侍补上来。这些死侍将他盯死了。 死侍们越发缩紧了。被困在此处的是源稚生、樱以及夜叉,在被冲散防御阵型的情况下,没有站稳脚跟的帮派成员唯有被死侍分化追杀的命运,驻地中接连不断的响起怪物痛饮血肉时的畅快欢叫和人类的哀嚎。 “少主!暂时弃掉这里,朝树林中撤退,让风魔家的忍者作为接应!”樱低声喊道。 “少主,我和樱可以掩护你冲出去的。”夜叉喘着粗气说,他身上的子弹已经打完,手中的砍刀也几乎卷刃。“我做先锋。” “别说傻话,那样等于把通往红井的路让出去——你们保持一下体力,我还能再撑上半个小时左右。”源稚生用蜘蛛切隔开一头死侍的利爪,反手用童子切斩断了那头死侍的脖颈。 “身为家臣,最重要的是让少主您活下去。” “红井要是出事我就算活下去也得切腹自尽。” 又是数头死侍冲上来,源稚生微微弯腰,手中挥刀成圆,一轮无暇的刀光如同满月般映亮了雪地。 “啧啧啧……多么英俊坚毅的面孔。”远处观战的宙斯称赞道,“我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看不出你有任何迫不及待的样子,我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回信,可你似乎在沉迷欣赏漂亮男人打架。”洛基有些不耐烦的说。 “这里已经有一处驻地了,他们总不能在红井那里再派一组驻军吧?”宙斯并不在意。 “可是你也应该感觉到了吧?那份戒律的力量。恐怕弗拉梅尔导师也在这里。”洛基凝重的开口。 “可能他只是在红井负责挖掘工作。放松一点,我亲爱的现任洛基,历代弗拉梅尔导师都只是文职,除了戒律之外他一无是处。” 宙斯的目光仍旧被牢牢黏在源稚生和樱的身上,“啊……坏了。他们还真的能站到现在,我好像有点兴奋起来了。” “选择和你合作真是我的败笔……”洛基叹气。 “别这么说。算了,既然你这么坚持的话……那个叫源稚生的要保持完整,来着?”宙斯活动了一下筋骨。 “不需要保持完整,只需要保证活着就可以了。”洛基耐着性子回答,“之前红井那边的巨响让我很担心,最好快点。” “你居然会关心手下?像你这种人,就算他们全部死光也没什么关系吧?”宙斯好笑的问。 “我说……快点。” “好好好。只是说要白王血裔中的皇而已,那么那个樱应该没关系吧?”宙斯舔了舔嘴唇。 “随你处置就好。”洛基不耐的回答。 “啊~那么……”宙斯的话停顿住了,因为一声突兀的枪响将他的话打断了。 来自红井方向的枪声。 三百二十三章 血焚(1) 一连串突兀的枪声划破了寒夜,虽然是从红井方向的公路传来的,但与洛基之前预想的完全不同——这不是他的人。 “什么情况?” 宙斯睁大了眼睛,金色的竖瞳熠熠发亮。 “不清楚,但是……” 回答洛基的是又一阵枪响,强大的火力瞬间肃清了数头死侍。这下洛基可以笃定这绝不是他的人了。 “真是的,我还正在兴头上来着……” 宙斯不悦的摇了摇脑袋,黑色的鳞甲刺破了他的皮肤生长而出,与此同时他着手解除自己身上由炼金术所设下的禁制。 为了躲避奥丁,宙斯在自己的身上布置了免于探查的炼金矩阵,但这些能够隐匿身形的炼金矩阵也同样在压制着他的力量。 曾经在听到火王兄弟骨殖瓶的消息后,宙斯尝试过一次解除这些禁咒,但立刻就招致了奥丁的探寻和追杀。 以至于他一直跑路,甚至说是被赶着来到了日本。 但现在这个时机已经无所谓了,如今白王苏醒在即,任何有实力的龙类都会想要来到这里分一杯羹。祭坛封锁也已经开始,就算奥丁察觉到了自己的位置,恐怕首先会感到焦头烂额而无暇他顾才对。 更何况他本身就非泛泛之辈,乃是唯一一个吞噬过初代种的龙类,现在更是已经搭上了海洋与水之王的这条线。 再没有这么美好的时机了。 宙斯的气势无与伦比的高耸起来,黑色如同玉石般的龙鳞覆盖了他的身躯,这位曾经弑父的次代种已经超越了他那冠位所代表的力量。 惊人的气息以宙斯为中心涤荡开来,远处,苏茜怀中的蜡烛又开始剧烈而狂乱的跳动。 “别让我们的祭品跑掉了,我去把那边的不速之客处理掉。”宙斯给洛基丢下一句话,闪身直奔汉高而去。 “尽快。”洛基点头作为回应,同时继续着手操控手下的死侍有条不紊的对源稚生进行围剿。 此刻,汉高已经进入了此处驻地的废墟之中,诺诺和苏茜一左一右的跟在他的身后。 风雪并未有停歇的迹象,在可见度极低的情况下,汉高一行一边朝着远处的打斗声前进,一边肃清沿途的死侍。 这个驻地已经完全被攻破了,只能听到四处零散的打斗声。汉高暗自希望白王血裔中的皇不要太跌水准。 汉高目前还没有开过枪,负责开枪的是苏茜和诺诺,装备部出品的枪械在对抗死侍时仍旧能够起到不俗的效果。虽然这批死侍的强度相较从前又有上升,但学院在对青铜城的打捞事宜中还是有所收获的。 灌满新水银的特制炼金子弹不断命中死侍的要害,诺诺和苏茜的准头都极好,又都选择了稳健的抵近射击,一行人缓慢但顺利的前进着。 “那个,汉高先生……”苏茜有些不安的开口。 “怎么?” “弗拉梅尔导师的蜡烛。”苏茜取出那支蜡烛,原本稳定的火苗现在已经缩成米粒般的小点,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有什么东西要超过蜡烛的极限了,这里恐怕有至少次代种的龙类。老梅不在这里,戒律的效力没办法像原本那样强大。”汉高抬手用德州拂晓的枪管扶了一下帽檐。 “需要向副校长报告这件事吗?”苏茜问。 “报告了也没用,这么远的距离能够开戒律已经很了不起了,再让他加功率等于要他的老命。”汉高顿了一下,“但既然这里确实有次代种……那进来之前说的那个战术,应该不需要我再复述了吧?” “明白的。”苏茜点头,随后将蜡烛交给了诺诺。 “我也想出风头啊。”诺诺接过蜡烛。 “乖,老实点,回头让你男朋友奖励你。”苏茜笑。 “笑笑笑,笑个鬼啊。”诺诺拿胳膊肘捅她,“再笑把你扔到北海道喂熊!” “出任务呢,严肃点!”苏茜正色。 “是啊是啊……干脆别喂熊了,喂给我好了。” 一个突兀的声音自远处的风雪中响起,诺诺瞬间收敛了笑容。 自风雪之中缓缓走出的,是身上覆盖着龙鳞的宙斯,他施施然背手,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我还以为今天晚上会很无趣,但没想到又有两个这么漂亮的美女送上来……啧啧啧,之前那个叫樱的也很不错,该从哪个开始吃比较好呢?”宙斯笑着摇头,“真是苦恼啊。” “干脆从我吃起如何呢?”汉高也笑着开口,他的食指已经放在了德州拂晓的扳机上。 “我对男人并非没有兴趣,但是你这种老男人还是算了吧。”宙斯眯起眼睛打量着汉高。“牛仔帽,左轮枪……身边还带着女人,你就是洛基说的弗拉梅尔?” “好眼力。”汉高不动声色。 不知道这龙类到底是谁,但实在蠢得可以,自己就暴露了与洛基一同行动的事实。 “那我就更没兴趣了,听说你在阁楼上住了几十年,肯定已经臭不可闻了。”宙斯兴致缺缺的摇头。 “嗯。”汉高微笑着点头。“你是对的。” “那么就剩下你们两位了……”宙斯用色眯眯的目光扫视着汉高身后的苏茜和诺诺,同时将指关节掰得咔咔作响,“请问你们是自己自动,还是让我用强……”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打断了宙斯的话,又或许是两声,因为开枪的是汉高,所以两声不分先后的合为一响。 汉高双手持枪,德州拂晓的枪口喷吐出明烈的火舌,两枚大口径的炼金子弹直奔宙斯的脑袋而去。 这还是汉高第一次动用诺顿为他提供的子弹,据那位青铜与火之王所说,如果运用得当的话他甚至可以用这子弹杀死初代种。 但命中骨骼的声音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两声闷响。 替宙斯挡下枪击的是一面古怪的盾牌,汉高不能分辨出那东西的材质。 “你他妈的弗拉梅尔!!” 宙斯发出惊怒交加的吼声,此刻诺诺和苏茜也已经加入到火力压制的行列当中,但宙斯并未用埃奎斯挡下她们的攻击而是选择肉身硬抗,一时间这位次代种的身躯上火光四溅。 宙斯纹丝不动,任由苏茜和诺诺的枪弹倾泻在自己身上,而只用埃奎斯防备着汉高的左轮。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那两个女人的子弹,无论多少都无所谓,但是绝对不能用身躯硬接牛仔手里那把大得吓人的左轮枪里的子弹。 “我都不知道还有龙类会躲在盾牌后面,你是得有多怕死啊?”汉高辛辣的出言嘲讽,同时用手中的德州拂晓试图找寻破绽。“你的名字。” “凡人也配知晓神王的名讳?”宙斯嗤笑着回答。 “在说这话之前,你最好把脑袋从盾牌后面拿出来。”汉高说。 “没事儿~我又不着急,一会儿你被死侍撕碎了的时候,我会昂着脑袋欣赏你临死的惨状。届时再告诉你我的大名也不迟。”宙斯稍微收敛了一些盾牌,他一边紧盯着汉高的双手,一边高声呼喊,“洛基!!帮忙!!” “啧……” 汉高扣动扳机,但宙斯死死的盯着他的动作,手中的埃奎斯再次将德州拂晓的子弹尽数挡下,炼金子弹落在盾面上如同泥牛入海,连半点火星都打不起来。 “您不是曾经打中过校长一枪吗?”诺诺相当惊讶,在她看来昂热校长是世界上最快的混血种,而打中过昂热的汉高当然也快得可怕。 可是居然被对面那个龙类反应过来了,诺诺有些接受不能。 “为什么你们这些年轻一辈儿也会知道这个啊?我这些年可从来没有宣扬过,难道昂热会把这段黑历史四处说?”汉高被整懵了。 “不是。我是看守夜人社区上,热队对昂热校长的专栏里写的——这个龙类难道比昂热校长还快?”诺诺问。 “说来惭愧,我给昂热的那一枪算是偷袭。”汉高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被年轻的漂亮女孩儿如此质疑,他也觉得这段往事有些不光彩,“而且当时我开了言灵。” “……这可真是。额。” “有点微妙呢……”苏茜也有点无语。 没有给诺诺和苏茜更多感慨的时间,因为窸窸窣窣的声音已经从远处传来,风雪之中走出了数头铁黑色的身影,那是洛基手下的死侍,在听到宙斯的呼唤之后,他派出了死侍用以助阵。 苏茜和诺诺放弃了无意义的攻击宙斯,只得先清理逐渐逼近的死侍。 “挣扎吧,慢慢挣扎,我们带了足够的死侍,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可是你们的子弹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吧?”宙斯紧盯着汉高手中的左轮,“等你们的子弹打完就轮到我了。弗拉梅尔,我猜你那个弹巢里的子弹不会是像常规左轮那样的六发吧?” “坏事啊坏事啊……这种时候该怎么办?”诺诺低声问道。 “好事儿啊好事儿,至少我死的时候他会以为我是弗拉梅尔,菲德里斯·冯·汉高这个名字依旧在混血种里享有赫赫威名。”汉高颇有幽默感的回答。 “汉高先生?!现在真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吧?”苏茜低声说。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副校长会叫您幽默左轮人了。您年轻的时候也这么……额,幽默吗?”诺诺已经无力吐槽了。 “年轻的时候?年轻时我的幽默和我的潇洒一样出名。”汉高微微耸肩,“另外,我们商量过的那个计划暂时搁置。我会用更直接暴力的手段解决这个。” “为什么?”苏茜有些吃惊。 按照汉高之前商定的计划,现在应该是依靠戒律之烛做点文章的时候了。 在戒律的限制下,在这周围的所有混血种和龙类都会失去言灵的加持。也就是将所有想要围绕红井做事的人强行拉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密党原本的想法,是将血统强大、并且能够掌握多种言灵的龙类也限制在一个只能够依靠肉体强度的程度,以避免出现血统过高难以处理的敌人。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戒律之前便打断了对方的空间系言灵,诺诺一发导弹连人带言灵一起送走,他们甚至都没看清对方有几个。 但现在这东西只能算作自己的限制了,因为死侍这玩意儿本来也就没有言灵,需要应付的只是洛基和眼前这个龙类而已。 按照汉高的想法,他们完全可以突然自行熄灭戒律之烛,抓住敌人没能反应过来的瞬间用言灵进攻。 但现在,反而是汉高自己拒绝了这个非常可行的提案。 “为什么?……嗯,非要说的话,大概是‘直觉’这种东西吧。”汉高舔了舔嘴唇。 “直觉?这种时候吗?”诺诺要被这个不靠谱的据说是屠龙英雄的前辈搞崩溃了。 “是啊。别小看我的直觉啊,当年我和昂热在珍珠港谈判的时候,要不是我突然预感到要出事儿,当时我俩就死了,你们现在的校长估计就是老梅。” “珍珠港?”苏茜皱眉。 “对,珍珠港。”汉高点了点头,“1941年12月7日清晨,这时间我记一辈子。所以,相信我的直觉,没错的。” 汉高朝宙斯微笑了一下,不断有死侍从宙斯身后的方向涌来,诺诺和苏茜的枪声单调起伏的响起,但他和宙斯还是纹丝不动。 “有点儿像我年轻的时候。”汉高对宙斯说。 “你年轻的时候?哈哈,你才多大年纪,人类?”宙斯感觉有些好笑。 汉高没有回答宙斯这个带着冒犯的问题,他的目光扫过雪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有死侍也有混血种,看着看着他的表情居然柔和起来。 “年轻人。那时候大家都是年轻人,而年轻人又总是急躁,正是气盛凌人的年纪,又都带着枪,说不定因为什么原因就会爆发枪战,有时候干脆就会在酒馆里打起来,一直打到大部分客人都成了尸体、再没什么东西可以打的时候。然后幸存的人就穿过马路去对面的酒馆继续喝酒。” 说到这里,汉高温柔的笑了笑,像是怀念往昔,“好在那是西部,死尸和烈酒一直有求必应。” “弗拉梅尔,你可真……” “我不是弗拉梅尔。我叫汉高。” 汉高从口袋中摸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打开匣子后就取出了一枚子弹。 由弗拉梅尔导师以贤者之石磨制而成的子弹,其中封入了纯粹的火元素,弗拉梅尔导师为其命名为“焚烧之血”,到现在整个密党也只有两发,其中的一发被交付在了汉高的手上。 汉高抖开一支德州拂晓的转轮,将这枚子弹塞了进去,随后合上。 “菲德里斯·冯·汉高。记住这个名字,因为是他亲手爆掉了你这条龙的脑袋。” 三百二十四章 血焚(2) 伴随着汉高扣动扳机,一道刺目的流火自枪口中飞射而出。 轰鸣—— 代表着青铜与火之王的极致火元素在此刻升华,纯粹美丽的红色晶体在飞射的沿途中洒下浩瀚的暖光。 呼啸的风雪在这个瞬间停滞住了,因为有澎湃的热浪将雪花消融蒸腾,就连冰冷的山风也变得如焚风般灼面。仿若大西部荒原上的热风。 德州拂晓的枪口还在冒着烟,而汉高已经收枪。 德州拂晓! 黑色的雪夜中燃烧起一汪黎明,在这如同拂晓般的一击后,世界在这个瞬间重新迎来黎明。 即使以埃奎斯的强度也没能挡住这发焚烧之血,贤者之石的晶体轻而易举的破开了盾面,‘燃烧一切’的概念几乎是在同时进行,这面神话中由山羊皮打造而成的盾牌此刻正在熊熊烧为灰烬。 而在穿透了埃奎斯之后,这枚焚烧之血直接撞入了宙斯的胸膛。 覆盖在次代种身上的鳞甲被贤者之石破开,那些玉石般的漂亮鳞甲在精神元素所构成的子弹面前根本不值一看,焚烧之血精准无误的命中了宙斯的心脏。 埃奎斯燃烧时发出皮革的焦糊味。 宙斯眨了眨眼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那里有一朵火焰雕琢而成的花朵正在慢慢燃烧,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宙斯抬头看向汉高。 “复述一遍,菲德里斯·冯·汉高。”汉高微笑了一下,他微微躬身,朝着宙斯脱帽致意。“不胜荣幸。” 下一个瞬间,伴随着宙斯凄厉的号叫,这位次代种的整个身躯都完全爆燃了起来,黑色的火焰覆盖了他的全身。 焚烧之血中蕴含着青铜与火之王的纯粹火元素,在弗拉梅尔导师将其与贤者之石结合后,便构成了“绝对的燃烧”。 即所谓,焚尽一切的君王之血。 宙斯痛苦的喊叫撕裂了黑夜,一个人被烧死时发出的声音绝不会好听,就算是一位次代种也不例外。但好在汉高已经再次抬手了,伴随着他扣动扳机,另一柄德州拂晓中射出了最后一发炼金子弹。 汉高将这枚子弹送进了宙斯的脑袋里,结束了他的一切声音。 一旁的苏茜和诺诺完全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撼,直到剩下的死侍快贴脸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抬手补枪。 “这就结束了?”诺诺一边开枪一边问。 这位次代种死得太过随意,到现在她也没有什么实感。 反而是有一种“这就结束了?”的感觉。 “那是什么子弹?”苏茜难以置信的问。 “焚烧之血,用贤者之石和火元素结合而成的。你们学院之前不是在青铜城上找过青铜与火之王的骸骨吗?” 汉高把牛仔帽重新戴了回去,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雪茄,“老梅虽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在捣鼓武器上还算凑合。” “能够杀死次代种的武器,只是还凑合吗?” “因为全是现成的,或许只有磨制和结合方面让他费了点事,要是新水银就拥有这种强度,密党早就把老梅供起来了,每天给他点上几柱香。” 汉高望了一眼诺诺,“贤者之石是能够杀死初代种的武器,不过,磨制成子弹并融入火元素的还是第一次。” “这么听起来反而有点浪费。” “谁说不是呢,用在次代种的身上真是肉疼,但我总感觉那个盾牌不对劲。再拖下去难免会出问题。” 汉高吐出一口烟,重新打量起那位正在燃烧的次代种。 由于焚烧之血的缘故,地上厚重的积雪现在已经被融化蒸发,裸露出原本的地表。 裸露的土地还带着热浪蒸腾过的余温,新的雪花落下后就被直接消融为雪水。 以焚烧之血的飞行路径为中心,向左右两侧蒸发出了近七米的积雪,袒露出原本的地面。 而宙斯的尸体正躺倒在地面上缓缓燃烧着,龙鳞燃烧时发出呛人刺鼻的味道。 说实在的,汉高其实也没什么实感,爆掉这位次代种的脑袋轻松的得了头。 伴随着宙斯的死亡,此处驻地的威胁也已经去除了大半,接下来只需要处理洛基就可以了。 “除了这个次代种之外,剩下的就是洛基了吧?”苏茜看向汉高,“我听弗拉梅尔导师说起过,这任的洛基也有次代种的力量。” “你担心没有焚烧之血所以搞不定他?”汉高问。 “因为洛基吞噬了大地与山之王的骨骸,所以……”苏茜有点尴尬。 “放宽心。只要洛基那里没有诸如这个盾牌之类的东西,把子弹送进他的脑袋还是很轻松的。如果不能够杀死人形的龙类,那么人们为什么要花费大力气来用炼金材质打造左轮呢?”汉高信誓旦旦。 “嗯。”苏茜点了点头,“那么接下来就是支援源稚生那边,以及击杀洛基了。诺诺,我们……诺诺?” 苏茜喊了几声诺诺,但后者没有任何回应,仿若浑然不觉。 “妞儿?”苏茜伸出一只手在诺诺的面前晃悠。 “嘘……”诺诺神色古怪,她把食指竖在唇前,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别吵……你们有没有听见?” 汉高和苏茜对视了一眼,两人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讶异。 “听见什么?”汉高问。从血统来讲,他是三人中最强的那个,但也没有听到有异样的响动。 “只有风声啊妞……等一下,为什么连打斗的声音也?”苏茜吃了一惊。 明明刚才还有零星的枪声以及械斗的声音,但现在的前沿驻地冷寂异常,只能够听到大风和暴雪。 地面上的余温逐渐消失,雪花重新落在了裸露的土壤上,连同枯叶一同掩盖。 诺诺闭上了眼睛,转而专心聆听着周围的一切,苏茜了解这位闺蜜,在全身心的进行侧写时,诺诺就会陷入这种如同入定般谵妄的状态。 汉高和苏茜紧张的等待着诺诺做出判断。在一阵悠长的深呼吸之后,诺诺终于缓缓开口。 “……有马蹄的声音,一匹马……?不,是两匹。有两匹马的脚步声,马蹄的声音贴的很近,是一前一后。” “骑马的人有很重的呼吸声,他穿的是重甲,响动的声音很沉闷……还有雨声和雷声,是暴风雨……跟在他身后?不,为什么会是暴风雨?” 诺诺皱紧了眉头,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涌现滑落。似乎只是描述画面就让她心力憔悴。 “妞?没事吧……”苏茜关切的问。 “嗯……”诺诺仍旧闭着眼睛,她颇为痛苦的摇晃了一下脑袋。 汉高抬头看着黑色的天空,竭力想要从风雪声中听出一些什么来,但能够听到的也仅是风雪声而已。 “鼻息……?不,怎么会?马蹄声的数量是两匹,但只有一个鼻息。还有振翅的声音……乌鸦的叫声,和狼吼的声音……” 诺诺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她描述时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终于连站都站不稳了。 “妞!”苏茜伸手扶住了即将摔倒的诺诺,但诺诺手中的那支戒律之烛则摔落在了地上,骨碌碌的转了几个圈。 “我大概知道她描述的那个场景是什么了……”汉高从地上捡起了戒律之烛,随后小心翼翼的护在了怀中。那支蜡烛的火苗已经微小得不成样子,简直像个将死之人。 简直就和诺诺现在的状态一样。 “是什么?汉高先生。”苏茜扶着诺诺,紧张的开口问。 “有一匹马的鼻息,但行走时的马蹄声像是两头马一前一后一样;出行的时候身边伴随着暴风雨;乌鸦和凶狼在他的旁边作为护卫。世界上的神话里,也只有一位神符合这个描述。”汉高声音沉重的说道。 “是……?”苏茜瞪大了眼睛,一个恐怖的想法浮现在她的脑海。 “恐怕是的。”汉高点了点头,“北欧神话中的主神奥丁。” 苏茜明白了,诺诺听到的马蹄声完全是一匹马发出来的,因为那是一匹八足的神马,因此才走出了两匹马的声势。暴风雨是奥丁出行时必带的场景,而乌鸦和凶狼…… 在奥丁的双肩站着黑色的渡鸦,一曰福金、一曰雾尼,在八足骏马斯莱普尼尔前蹲着鬃毛高耸的凶恶巨狼,一曰基利、一曰库力奇。 诺诺听到的声音绝对是奥丁没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诺诺听到了那声音。但最重要的是,如果弗拉梅尔导师的推测没有错的话,这位北欧神话中的众神之王,真实的身份乃是—— 天空与风之王。 “汉高先生……” 巨大的压迫感让苏茜几乎喘不过气,她把虚弱的诺诺揽在怀里,仿佛追求救星般看向汉高。 虽然是和昂热校长齐名的混血种,但在给人安全感这方面,这位前辈好像完全比不上昂热校长。如果是校长在这里的话…… 而汉高只是朝苏茜微笑了一下,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位老牛仔笑起来倒也能让人感到如沐春风,虽然老了之后比不上昂热校长,但当年叱咤西部的时候想必也是帅到没边。在这个微笑面前,苏茜也感觉到了一些安心。 “别害怕。”汉高开口说道。 “因为要是害怕有用的话,我他妈的第一个害怕。” “……” 在短暂的停顿后,苏茜终于苦笑了出来。“啊……汉高先生,我现在相信副校长的那个说法了,您真的……嗯,很幽默。” “笑容会有效的消除紧张感。现在有感觉好点了吗?”汉高不以为意的抽了一口雪茄。 汉高确实不以为意。毕竟他之所以接受昂热的邀请来日本,就是为了想在坐上轮椅之前再试着找回点当年的激情。 当然,如果能顺路爆掉点龙类脑袋就再好不过。而现在他已经亲手爆掉了一位疑似次代种的龙,算一换一的话已经不亏。 “呼……”苏茜长长的吐了口气。“嗯,确实没有那么紧张了。” “那就好。”汉高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戒律之烛,那点烛火正在熄灭的边缘徘徊。“虽然搞不清楚什么状况,但我猜和言灵有关系……把你的闺蜜扶好,我们在这里能坚持多久是多久。现在,就看老梅和昂热的了。” ———— 八足天马斯莱普尼尔烦躁不安的活动着,它的马蹄深深的陷入雪中又翻腾出来,打响鼻时从鼻孔中喷涌出细碎的雷屑。 端坐在马背上的正是奥丁,这位神王伸手缓缓抚摸着斯莱普尼尔的鬃毛,仿佛正在安抚。 “我好像来的有些晚?”奥丁开口问。 “不是有些,而是非常。我猜这个时候,你的那位侄子已经死了。”洛基开口说道,但语气之中全然没有任何盟友死掉的伤心,就好像他说的不过是死掉了一只猫狗。 “禁制解开的太慢了。”奥丁说道。 “要求他解开禁制只会招致怀疑,不能直接用空间开辟定位我为你提供的位置吗?”洛基皱眉。 “白王的祭坛封锁让我无法探查,整个日本就好像笼罩在一片茫茫大雾里——直到我感受到曾经在宙斯身上种下的那枚道标。”奥丁漫不经心的解释。 “分明还没有苏醒,就已经有这样的力量了吗?”洛基喃喃。 “宙斯怎么死的?我现在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奥丁问。 “密党在红井部分也留了人手,我的偷袭计划没能成功,人大概也死了。宙斯也是被那边的人杀死的——好歹是个次代种,我还以为他至少能撑到你赶到这里。” “他有埃奎斯在手,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死掉才对,那盾牌结实得要命。”奥丁抬手摸着下巴。“这下麻烦了,只能临时准备别的容器吗?” 在洛基诱骗宙斯加入合作时,用了一同寻找错误献祭方法的说法,即‘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用错误的方法献上正确的容器。’ 按照洛基的说法,被错误唤醒的白王只是任人鱼肉的美食,如果想要获取她的力量,只需要将容器和她一同吞噬就可以了。也正因如此,洛基邀请同样通晓炼金术的宙斯一同寻找那个所谓‘错误的方法’。 但洛基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找到那个错误的方法的打算,他的计划是: 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用“正确”的方法献上“错误”的容器。 奥丁一直没有吞噬宙斯也是如此,这么多年来他有无数机会可以取宙斯的性命,但奥丁忍住了,就是要将宙斯留待今日。他要以这位侄子作为容器来承载白王的力量,再将白王和克罗诺斯的份一同吞噬。 最终,成为完全体的龙王。 而在洛基看来,这便是实现宏大理想的第一步。 “临时准备别的容器吗?我想也是,毕竟来不及再找人下禁制了。”洛基叹了口气。“希望我们来得及,去找到那个错误的方法。” “那么我先去找宙斯的尸骨了,至少把克罗诺斯的份先吃掉。你有看到他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我只听到枪响,在你来之前火光冲天。” “火?难道是诺顿?总不能是康斯坦丁也在吧。”奥丁皱眉。 “不知道。”洛基摇头,他叹了口气,缓缓朝源稚生走去。 这位皇的反抗只持续到奥丁的到来,众神之王顶着戒律之烛的干扰随意释放了一个言灵,就将他们所有抵抗的努力白费。 言灵·婆娑世界。 双生子中的缺陷让奥丁能够操控风雷的天象,却无法掌握本系时与空的言灵,为了弥补在言灵上的缺陷,奥丁学习并掌握了精神方面的力量。 此刻,源稚生一行人正在奥丁为他们编织的完美幻境中沉沦。 “我还以为白王血裔会免疫精神系言灵呢,不是说白王曾经为她的血脉赐福来着?让后代的精神永远保持清明。”洛基说。 “骗子也会相信另外一个骗子吗?”奥丁感到好笑。 洛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伸出长满利爪的手,准备直接在这位皇的身上雕刻炼金矩阵。 “疼痛太过的话可能会醒来。你可以把他打晕过去,或者折断手脚。”奥丁提醒,随后他驱动缰绳,八足天马缓缓行进。 “知道了。” “话说……你确定李雾月也会来,是吗?”奥丁驻马问道。 “你是在担心诺顿不会落在你手里?”洛基感到好笑。“这位青铜与火之王真是树敌不少,能让两位初代种都惦记着他的脑袋。” “并不只是因为诺顿。毕竟据你所说,我的那位姐妹色欲熏心,也站在了人类那边。我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那位王女,还是担心她的哥哥?毕竟在命运里,你是被芬里厄杀死的。”洛基说道。 “所以,李雾月最好能来。”奥丁说。 “放心。” 奥丁点了点头。 他并不担心这个狡诈的人类会欺骗自己,虽然洛基已经骗过不少的盟友。 但那只是因为,那些所谓的盟友并非洛基的必需,反而是需要洛基的一方。 在合作中永远是有需求的那一方才会陷入劣势。 赫尔佐格需要洛基在死侍方面的技术,因此被蒙骗;耶梦加得需要洛基帮助进行升格仪式,因此被利用;宙斯想通过洛基这条线联系到水王,好在白王之战中分得一杯羹,所以才招致了死亡的后果。 但与那些盟友不同的事,在他与洛基的合作之中,洛基才是有求于人的一方。 奥丁驱动缰绳,八足天马朝着宙斯死去的方向前进,虽然没能将宙斯作为容器使用,但先收回克罗诺斯的力量也是不错的选择。 伴随着斯莱普尼尔的马蹄声,暴风雨在奥丁的身后弥漫铺展,他在白王的这场暴风雪中强行召唤了自己的领域,以雷电宣告着自己的到来。 而就在这时,奥丁惊喜的察觉到,居然还有一个被自己留下过烙印的个体就在附近。 与此同时,一道冲天的火光从奥丁的身后升起,光芒之耀眼几乎驱散了风雪和他的暴雨。 奥丁驻马回身。在远处,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正在缓缓走来,他的身上升腾着炽热的高温,所到之处连落着积雪的树木都猛然燃烧起来。 一棵棵树木伴随着男人的脚步自燃起来,每向前一步就有东西在火光之中狂燃不止。 “我觉得,这下你不用担心李雾月会和你抢人头了。”洛基停下正准备敲断源稚生骨头的动作,开口说道。 “我想也是。”奥丁点头,同时伸手去取挂在马鞍旁的一支长枪。 山火蔓延之中,男人站住了脚步。 ——“诺顿。” 三百二十五章 焚身之路(1) “哥哥。” “哥哥。” 路鸣泽的呼唤声将路明非惊醒,他睁开眼睛,看到船舱里的场景重又变为了熟悉的黑白色。 芬格尔正在玩手机,楚子航坐在一旁擦村雨,夏弥则紧张兮兮的在一旁坐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绘梨衣则干脆研究起了摩尼亚赫号上的航行日志。 返回日本之前每个人好像都有事情做。 “休息够了吗哥哥,你的养精蓄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好的效果。”路鸣泽歪头看了一眼腕表,随后对着路明非露齿一笑,“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选择和上杉家主多腻歪一会儿。” “去去去……别说的我好像是什么罪大恶极的色狼一样。”路明非没好气的摆了摆手。 短暂的休息并未缓解他心理上的压力,一想到要面对白王这种怪物般的存在,路明非就会感觉从脑袋上直接凿进来的紧张。 反倒是看到小恶魔出现,让他能够稍微松一口气。 路明非一直感觉路鸣泽是这个世界上类似于bug般的存在,或者干脆就是风灵月影那样的东西。 只需要叮叮两声,世界就可以为止反转。 “嗯哼。在这方面我倒是不想否认哥哥你的品行,毕竟你们在梅津寺町过夜的那天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路鸣泽伸手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支白色的玫瑰花,低头轻轻嗅闻着。 “说的什么话,那天晚上我们只不过是在下飞行棋。”路明非哼哼。 “现实生活中确实如此。但别忘了之前在风间琉璃的梦貘里,还有白王给你们准备的羽衣故事,后面那个故事里你们都做了好几年夫妻诶。”路鸣泽狭促的笑,“总的来说,哥哥你就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人。” “别把幻境和现实混为一谈啊,精神世界的事情再怎么说也就是精神世界的事情。”路明非脸红着转移话题,“话说今天你……带的是白玫瑰花啊。” 路明非太清楚小恶魔的路数了,红色的玫瑰花是喜事,白色的玫瑰花则是……葬礼。 而他已经受邀参加过太多次葬礼了。 “是白王的葬礼吗?”路明非问。 在听到白王的名讳后,路鸣泽收敛了嬉笑,从他那张还尚显稚嫩的脸庞上生出庄重的严肃来。 “当然。”路鸣泽点了点头,“我会为白王准备葬礼的,我们把她重新葬在冰海上如何?就好像千万年前那次一样。” “也好像重启世界线之前的那次一样。”路明非点头补充。 “哥哥你能够有这样的觉悟,我很开心。”路鸣泽微笑了一下,“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白王已经就位了。她的棺椁也已由我备齐,只等哥哥你到场了。” “等着我去出风头吗?”路明非开了个玩笑。 “当然,出风头的那个人只能是我的哥哥,在我的剧本里你才是屠龙英雄,如果是在吟游诗人仍旧活跃的时代,哥哥你的故事会被编纂成歌谣传唱千百年之久,连四岁的小孩子都会在嘴里哼唱着路明非的英勇事迹。” “这么戴高帽还是真让我不习惯啊……” “我夸你的次数还少吗?不过,在剧本开始之前,我有问题要问哥哥。”路鸣泽说。 “是什么?”路明非问。 “当然是事先说好的那个了,代价。”路鸣泽看着路明非的眼睛,“哥哥,你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了吗?” 路明非感觉有点好笑,在这种紧要关头,小恶魔居然问他关于代价的事。 换做以往的时候,这个奸商早就鼓动着上来求交换了,你见过不法商贩提醒你检查商品质量的吗?如果套到路鸣泽身上就是二话不说先换了就好。 况且面对的可是白王那种存在,路明非并不清楚现在的路鸣泽究竟恢复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水平,但是,如果路鸣泽说能够通过交换的办法来解决白王的话,其实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与路鸣泽进行交换的。 但是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问他有没有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路明非张了张嘴巴,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在这种阵前的关键时刻气势绝对不能输,就好像从前参加班级比赛的时候,不管能不能赢实力差距有多大,班主任问的时候都得扯着嗓子大声回答说有信息。 “哥哥?”路鸣泽又问。 “我……”路明非晃了晃脑袋,“咳咳,有水没有?我突然感觉嘴巴有点干。” “只有香槟可以吗?”路鸣泽微笑。 “之前你不是说不喝酒吗?” “香槟不一样啊,重启之前的最后一杯,我们喝的就是香槟吧?”路鸣泽打了个响指,一个高脚杯凭空出现在了路明非的手中,杯中的酒液金黄剔透。 “啊……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个事。” “嗯,不过这次我们不祝你好死,我们祝白王好死。”路鸣泽又给自己变出了一杯香槟,两人碰杯时发出玻璃的清脆声响。 路明非仰头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喉头咕嘟咕嘟响动时他想着这次确实是得要白王好死才对,那现在就属于半场开香槟提前庆祝。 既然已经提前庆祝了那么白王就必须得好死才对,那么等会儿路鸣泽这位班主任问他有没有信心的时候就更得好好回答才行。 “呼……”路明非擦了擦嘴巴,“好,再来一遍战前动员。” “嗯,你这么理解也不算错吧。不过我的问题可都不是简单的问一问而已。” 路鸣泽叹了口气,随后仍旧问出了那个问题,他看着路明非,眼睛里写满了悲伤……和别的什么? 路明非看不出那是什么。但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哥哥?”路鸣泽叹了口气,“如果哥哥你还是这个状态的话,在白王之战中可是会出大事的。” “不……” 路明非咬着嘴唇,他突然想起那种突如其来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路鸣泽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有没有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可他连交换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啊,哪怕是交换他都愿意,只要能够解决掉白王这个祸患,让绘梨衣的血脉从这个可怖的诅咒之中完全脱出,那么无论是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愿意。 路鸣泽难道不知道这一点吗? 还是说,这个“代价”的支付者其实并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等一下,我有问题要问你。” “哥哥?”路鸣泽的脸上浮现出失望的表情。“都这个时候还要问问题吗?我还以为你会积极得像高考前百日誓师那样,然后我们就快马加鞭去取白王项上龙头,毕竟她多活一秒就是多一秒的祸害。” “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怎么取白王的项上龙头呢。”路明非直视着路鸣泽的眼睛,“那个需要付出代价的人不是我对不对?” “如果用的到你那就是让你交换了,虽然哥哥你也确实需要到场。”路鸣泽伸手整理了一下领结,“我可以保证,那个付出代价的人不会是绘梨衣。” “也不是象龟或者源稚女吧?”路明非问。 “不是。白王血裔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这一代的皇还是不太够格,如果非要选的话我会选那位日本最后的影子天皇。”路鸣泽解释。 “影子天皇……?不对。”路明非晃了晃脑袋,打断了自己的思考。 新名词不重要,现在不是分析情报的时候。 “不是白王血裔,那会是谁?”路明非问。 “啧,我不是很想告诉哥哥啊。”路鸣泽伸手挠脑袋。 “你别搞啊你……既然我这次重启了那就是要完美通关的,你想要谁的命?”路明非神色认真。 “是谁的命呢?总之,我不会浪费哥哥你的生命的。”路鸣泽说。 “那么这项计划取消,改为用交换杀掉白王。”路明非神色凶狠,“你把我的命用上好了。” “没用的,如果真的到了不得不交换的地步,把哥哥的命用上也无济于事了。” “现在还不是那个‘不得不交换’的时候吧?我说……”路明非伸手拍了拍胸膛,“交换。” “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啊……”路鸣泽神色悲悯的看着路明非。“杀死白王的最为稳妥的办法,从一开始就已经定好了。” “喂喂喂,什么稳妥不稳妥的,别说的这么邪乎啊,好像白王是什么世界boss一样……瞎涨他人志气,你哥现在也蛮威风的吧?” 路明非伸手把路鸣泽一丝不挂的发型拨弄乱。“交给我ok?你哥把那个叫白王的栽种三刀六洞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来。” 路鸣泽一动不动,任由路明非把自己的脑袋捣鼓成鸡窝。他平静的看着路明非,眼神中带着亘古以降的悲伤。 “……你哥现在真的蛮威风吧?”路明非讪讪的收回了手。 “我的印象里,哥哥你在boss关的时候也威风不太起来吧?”路鸣泽耸肩,“真三国无双那次,我看你那次一边狂按键盘一边紧张到冒汗。” “你是说用吕布打困难模式的那次?拜托那是困难啊,正常难度我也是随便割草的,况且吕布剧本本来就难,最终虎牢关的时候到处都是boss……” “那估计现在就是虎牢关咯。哥哥你就是吕布,带着心爱的貂蝉在虎牢关面对各大枭雄,而且枭雄们身上个个暴起冒红光嘞。” “这离大结局还早着呢吧?”路明非愣了一下,“后面不是还有奥丁之类的一众小boss吗?难道我记错了?” “因为世界线改变了嘛,剧情发展出现一些变化也是合理的事情。” 路鸣泽上前为路明非整理衣服,之前的战斗中他的半边风衣都被撕烂了,现在披着芬格尔的外套。好一幕兄友弟恭。 “但是到处冒红名也太夸张了点吧……之前我还在想怎么做才能避免之后师兄的失踪,还准备抽时间回老家的高架桥上打奥丁来着,现在这样真能算作是大结局吗?”路明非问。“而且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在你的计划里到底是谁会被做出牺牲。” “用语言很难和你解释,重启之后,一点点微小的变动就可能让整个世界线面目全非。后面的那个问题我现在不是很想说。” “是说蝴蝶效应吗?但我总觉得自己其实挺被动的。”路明非说。“你不想说我也得问啊,我怎么能自作主张让其他人做出牺牲?” “如果真的有命运三女神那样以命运编织而成的丝线的话,你就会发现无论是龙类也好,混血种也好。林林总总的、因果的丝线在日本汇聚成一团乱麻,缠成了死结。” 路鸣泽放下为路明非整理衣领的手,“哥哥,还记得你买的那个劣质耳机线吗?稍微不注意就会打结到一块儿。如果说一根耳机线代表了一种命运的话,现在至少有十几条错综复杂的命运在日本纠缠不止,有混血种也有龙类……甚至还有连我都不能看透的一条命运。” “还有连你都看不透的命运吗?”路明非有些惊讶。在他的心目中,这位魔鬼弟弟虽然有点恶趣味,但犹如剧作家般洞悉一切的力量却是当之无愧的魔鬼。 “恶魔也不是万能的嘛。我倒是好奇哥哥你会怎么看待这些打了结的命运。” 路明非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路鸣泽为什么会如此举例,但想到命运这个词就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一大堆打了结的……命运? 这东西原来是可以用打结来形容的吗? “很可惜,回答超时。”路鸣泽微微耸肩,“还是由我来说吧……知道亚历山大大帝吗?” “欧洲的那个牛人咯?连小学生都多少听过吧。” “是他没错。相传小亚细亚的一座小镇上,有一辆神话传说中皇帝的战车,车上有一个用套辕杆的皮带奇形怪状地纠缠起来的结子。驾驭这辆战车的皇帝曾预言,解开这个奇异的‘高尔丁死结’之人就注定会成为亚细亚之王,多年来有无数人试图解开难题,但他们都无一例外地以失败而告终。这个故事,哥哥你应该不陌生才对。”路鸣泽微笑着开口。 “是啊……确实不陌生。从前在寒假作业的课外拓展阅读上看过,说是一直都没有人解开绳结,但是后来来了一位名叫亚历山大的牛人,这位不用手解的,抽出刀来一刀就把死结给斩断了。难题圆满解决。” “回答正确。”路鸣泽点头。“一个寓言故事,和哥哥你当下的处境很像。” “和我现在处境很像的寓言故事?你的意思,是要我把命运三女神的丝线斩断?就好像亚历山大那样?”路明非问。 “不是亚历山大,而是诗寇蒂。哥哥,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那些命运的丝线尽数剪断,换句话说就是全都杀掉。” 路鸣泽眯起了眼睛,话语中带着狠厉的杀气。“奥丁现在已经到达日本了,李雾月和利维坦也在附近的海域虎视眈眈,只等着在白王复苏前期掀起一场海啸直接冲杀进日本。洛基那种可鄙鼠辈自不必说,还有不少龙类也需要解决。” “顶着红名的人全都在这里了,妄想着从白王的复苏中分一杯羹,可他们怎么可能如愿?这些不入流的东西、碍眼的渣滓……” 路鸣泽低低的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带着癫狂的意味,仿佛经年累月、不知积攒了多少时光的怨恨。 “他们觉得躲在阴影里就能够藏住自己的恶行?藏得住贪婪的眼光?藏得住肮脏的心跳?我知道他们的罪过。我尝得到。” “哥哥,我们可以把他们全部杀光……我们来把他们全部杀光。” 路明非被路明泽的语气镇住了,小恶魔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咬牙切齿。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路鸣泽了。 “你好像和他们有仇?”路明非问。 “也许。”路鸣泽伸手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了那支白玫瑰,用指尖轻轻抚摸着玫瑰花刺。“那么,哥哥你的选择呢?” “既然已经到了大结局的时候,那就都杀掉好了。”路明非平静的开口,“你忘了?我一直都是完美档玩家。” “这回答真棒。”路鸣泽轻轻的鼓掌。 “我也要知道你到底准备了一个什么样的计划。”路明非说。 “容器。”路鸣泽解释,“用足够坚韧的容器将白王的精神禁锢起来,经过炼金术的限制后,白王的精神会和容器绑定在一起,如果在这个时候杀死容器,白王的精神也会随之死去。接下来只要把白王那些的所谓遗产完全抹杀干净就可以了。我能够找到的最稳妥、也是最简单的一个办法。” “但你之前说了没有用到白王血裔吧?”路明非皱眉。 “成为容器必须有两个条件需要满足,其之一,肉体要足够坚韧,能够承载并禁锢一位皇帝的精神,至少也要是初代种,如果容器是白王血裔的话则可以放低要求。其之二,这个人必须要能够与炼金术配适,肉体与炼金术能够产生良好的反应。虽然那位末代的影子天皇可以勉强满足第一个要求,但在炼金术的兼容上还是不行。” “初代种级别的、能够禁锢白王精神的肉体,同时在炼金术上能够兼容……” 路明非的声音停下来了,一个唯一的人选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但他不敢继续说下去。 “是的。”路鸣泽点了点头,印证了路明非的所想。 “那个人就是……” 三百二十六章 焚身之路(2) “诺顿?” 奥丁端坐在斯莱普尼尔上,他注视着远处赤身裸体的老唐,带着疑惑的语气开口,“你这样子还真是……狼狈。我原以为和人类为伍后,你会在心境上有所转变。但现在看来转变的是穿衣品格。” “无所谓,不过只是躯壳而已,无论是衣冠楚楚还是赤身裸体都无所谓,只要他在这里就好了,并且是火。” 老唐低低的笑了起来,那张脸上居然流露出一种妩媚的气质来。“这就够了。” 老唐的目光缓缓扫视着周围,他略过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在洛基和源稚生的身上短暂停留,最后看向奥丁身后的远方。 “这一任的洛基有点奇怪啊,不过也还行。皇、洛基、奥丁、还有诺顿……克罗诺斯呢?我察觉到了他的力量,他人呢?”老唐问。 “……?”奥丁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出乎了他的预料。克罗诺斯被宙斯吞噬已经是数千年之前的事情了,再说诺顿其实也知情才对。 以及,他为什么要自己数一个诺顿出来? “嗯?”老唐歪了歪头,那股妩媚的气质也愈发浓烈。 奥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从未想过能够在这位兄长的身上看出这种气质,在诺顿开口的瞬间简直就像是在身体中寄宿了另外一个灵魂,与那位他所熟知的兄长几乎判若两人。 “你……” “我?”老唐冲奥丁微笑。 “你不是诺顿,他不可能笑得这么……瘆人。”奥丁缓缓摇了摇头,“但是这具身体确确实实是他本人的,这种程度的高温,以及只是随意走动就能够引发的野火,确凿无疑。” “我的确不是诺顿。”出乎意料的是,“老唐”居然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克罗诺斯呢?他的气息很奇怪啊。” “克罗诺斯已经死了,吞噬了他的,是他的儿子,名为宙斯的次代种。不过就在刚刚的时候宙斯也已经死了,我正要过去看。”奥丁解释。 “原来如此,怪不得克罗诺斯的气息那么奇怪。我就知道你们大概是第一对分出结果的兄弟。” “傲慢的说法。我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可以碾压初代种的精神,并将其肉体占为己有?不,不用想了。” 奥丁长长吐出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真没想到,居然会提前觐见……千万年的时光都已经过去,您睡得可好?” “睡?” “老唐”摇了摇头,“如果说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是在沉睡中度过,那这么漫长的沉睡真是与死无异。但更让我好奇的是,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必须是刚刚苏醒?” 奥丁纹丝不动,这句信息量极大的话让他汗流浃背,但他还是端正的坐稳了,用手紧握着缰绳。 昆格尼尔对诺顿的高温起不到什么作用,虽然不排除白王不熟悉诺顿躯体的情况,但奥丁不敢赌。 不太敢赌。 “为什么会是诺顿?”奥丁试探着问。 “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的力量合适,合适到足以在这里进行一次短暂的清场,让我的重临变得不那么麻烦。而且最重要的是因为他的精神。” “精神?”奥丁问。 “是啊,精神,你可以理解为精神层面的力量。”白王伸手敲打着太阳穴的位置,“有这么好的躯体和力量,在精神方面却意外的薄弱。我只是用他弟弟稍微刺激了一下,他就露出了破绽,真可惜,他本来可以走得更远的——我想你就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对不对?” “康斯坦丁对诺顿来说的确重要,而我也确实没有什么软肋。”说这话时奥丁的脸笼罩在头盔的阴影之下,看不到任何表情。 “猜到了,克罗诺斯活着的时候,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所以我的人选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强大的力量加上脆弱的意志,再没有比诺顿更加合适的人选。不过倒也顺利得出乎我的意料——诺顿是你们当中的兄长来着?” “的确如此。他是我们所有兄妹的兄长,从力量上讲也是最强的那个,特别是在铸造了七宗罪之后。”奥丁并未否认。 “真可惜。”白王摇了摇头,“既然你已经到此,应该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我无意冒犯。”奥丁谨慎的开口,“我只是来觐见王的复苏。” “那你呢?”白王看向洛基,“你来此处,也是为了觐见王的复苏?” “我来,是为了王的下葬。”洛基微笑着朝白王鞠躬。 “哈哈哈哈。不错,作为人类,居然也能有这样的勇气。你有些像初代的洛基,我曾经欣赏他的才华。” “初代的那位洛基,在龙类的历史中也享有声誉吗?”洛基问。 “次代种之中的佼佼者,虽然被冠以欺诈者和骗子之名,但炼金术、思想都极其优美。” 白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啊——只是,岁月何其伟大,哪怕惊才绝艳如洛基,流传千万年之后也只剩下一个名字而已。甚至就连初代种都不能幸免,曾受世人瞻仰跪拜的存在,如今只有力量流传在尸骨之中。” 白王看向了奥丁,此刻这位北欧神话中的众神之王正在缓缓后退。“你也不必遮掩了,奥丁,我能看出你们是一路来的。是打算用白王血裔作为容器好捕获我的精神?” “那是第二个方案。”奥丁叹了口气,他松开握紧缰绳的双手,重又拿起了昆格尼尔。 想要瞒过这位存在还是太牵强了些。倒不如说在这个关键的节点,但凡来到日本的,无论是龙类还是混血种都怀有着相同的方案。 “第一个方案是那个叫宙斯的?不然你不会拖到现在才杀掉弑你兄弟的人。”白王一针见血的说,“你是打算将我连克罗诺斯的份一同吞噬,对不对?” “您真是明鉴啊。”奥丁叹了口气。“不过,宙斯并不是由我杀掉的,这里有混血种想要妨害您的复苏。” “混血种不在我的考虑之中,那只是不足挂齿的东西。我只需把你们处理干净就好了。” 白王仍是微笑,她借助着老唐的身体微笑,分明初代种的君主们正在对她的精神进行围追堵截,混血种们也严阵以待,并且第一名猎手也已经入场。 但即使在这样的局面中也无法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紧张来。 她确实不需要紧张,因为就算打起来,死掉的也只是身为诺顿的躯壳而已,她为什么要紧张? “是吗?既然如此……” 群鸦聒噪飞翔,无数黑夜般的渡鸦沿着奥丁的风氅蔓延涌出,而伴随着奥丁的吟唱,一道空间开辟的通道就此敞开,英灵殿之中的死侍军团源源不绝的外涌。 “嗯,不错的选择。我对这具躯体还不足够熟悉,你大可以将他杀死。” 白王借老唐之躯开口,“虽然你完全杀不掉我就是了。克罗诺斯是第一个死去的初代种君主,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我会亲眼看着黑王的所有子嗣一一下葬,首先,就从诺顿开始吧。当然,你也逃不掉。” “无妨。”奥丁朗声开口,他举起手中的永恒之枪,在他身后,英灵们列阵成军。 “我来是为了王的下葬。而我,不介意再多葬下一位兄弟。” ———— “为什么是老唐?!” 路明非失态的开口,但小恶魔已经结束了这次的时间静止。 周围的一切黑白色重新获得了色彩,被定格的照片在上色后重新运作。路鸣泽也同时消失。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路明非喊出了声。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啊师弟?”芬格尔把脑袋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路明非。 路明非惊魂未定,此刻他并无神经病的自觉,路鸣泽最后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嗡嗡作响。 老唐,会被牺牲掉的那个人居然是老唐? 但老唐不是有事情要处理吗?他还以为老唐会为了复仇而去找李雾月捉对厮杀……但为什么? 路明非突然想明白了,自始至终奶妈组都是路鸣泽的人,酒德麻衣犯不着也没必要对自己说实话。 路鸣泽在追求最高效也最便捷的剧本,在这个剧本中老唐就是那个被牺牲掉的角色,通过他一个人的死来达到与幕后boss同归于尽的目的,然后幕后boss就死掉了,大家皆大欢喜。 但是老唐呢?老唐也就这么完事儿?! 开什么玩笑!他追求的可是完美通关,死了队友那还叫完美通关吗?! “路明非,老唐怎么了吗?”楚子航把手按在路明非的肩膀上,“到底怎么回事?你颤的好厉害。” “老唐不是去找那个谁了吗?”夏弥低声问。 “只是推测。奶妈组那边说是有任务。”楚子航低声回答。 路明非粗重的喘气,他感觉一股热血直往脑袋上冒,连思考都仿佛变得迟钝起来。 绘梨衣担心的凑过来,握住了路明非的手。 一阵沁人的凉意让路明非稍微冷静了点。 “老唐兄弟不是在日本旅游来着吗?”芬格尔问,“难不成他给你打电话说他出了什么事?” “老唐出事的概率,不太可能吧?毕竟实力在那里摆着,我们出事他都未必出事啊……哦,路明非不包括在我们里。”夏弥说。 芬格尔闻言大为震惊,他是知道老唐就是诺顿这件事的,他也知道师弟和楚子航估计也知道内情。 但夏弥是怎么回事儿?这学妹不是刚刚才入学的大一新生吗?龙类世界的大门才对她敞开了不到冰山一角啊,但这学妹说话的语气怎么好像跟诺顿熟得不行? 路明非一脸凝重,楚子航和夏弥也一副好像出了事的表情。芬格尔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清这帮逼了。 “呼……”看到夏弥之后让路明非稍微松了口气,他都差点忘了身边还有这员大将。 路鸣泽在撂了一句那人是老唐之后就直接跑路,速度之快让路明非也没来得及反应。 他妈的不是说好了要自己到场吗?是感觉到自己现在去反而会碍事吗?可他怎么能真的看着老唐死? 路明非不想这种事情再发生第二次了,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死了之后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死人这种事情别再发生第二次了,因为他可不会有再重启一次的机会。 “夏弥,现在能用空间开辟吗?”路明非问道。 船舱之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何等的语出惊人,夏弥呆住了,同时楚子航和芬格尔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 路明非一脸认真的看着夏弥,夏弥眼神飘忽着找楚子航求救,楚子航紧张的盯着芬格尔,生怕这厮问出什么不该问的问题。而芬格尔则一脸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空间开辟不是炼金术七大王国中的吗?但是不用炼金术辅助的话,想要掌握这个必须得是次代种来着吧?这位师妹也会用? “等等等等……这是可以说出来的事情吗?”半晌之后,夏弥神情慌张的压低声音问。 “我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一个什么很不得了的名词?”芬格尔抬手抓自己的头发。 “大概是听错了吧……”楚子航赶忙给路明非使眼色。 “救一救啊,老唐不是教过你吗?” 路明非并没有发觉师兄的暗示,他伸手按住夏弥的肩膀急切的问。“我听说他抽空给你补了课来着,现在正是需要你建功立业的关键时刻啊夏弥同学!!” “现在?!”夏弥震惊了。“等等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芬格尔也惊呆了,这师妹什么身份,居然让青铜与火之王亲自补课,凯撒楚子航已经是牛人,路明非更是久违的s重量级,到这一届新生居然有龙王亲自教的学生,下一届招生岂不是真的要招龙王进来了?! “暂时不太好说明,等等,我找一下坐标……我知道你学艺不精,但送我一个人过去应该不成问题吧?”路明非问。 “哦哦哦……”夏弥点了点头,“主要还是得看被传送人的血统和体质什么的……按理来说血统越高的人,准备矩阵的时间就越长。送你的话……等会,你这家伙光从言灵来看就已经脱离混血种范畴了吧?” “那就按照初代种的级别进行准备,当年老唐和我在尤福拉湖吃烤鱼,他用不到五分钟时间写的一个炼金矩阵就能够跨越太平洋直接把我们送到三峡水库,你作为老唐的学生,开辟这么点的距离应该也问题不大吧?这里到日本才多远啊。”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别给我上压力呀,我一紧张的就老出错。” 夏弥絮絮叨叨的说着,同时着手构筑炼金矩阵,路明非则在一旁帮忙矫正坐标,繁密如同雪花的炼金符号在夏弥的指尖涌出,船舱也因此被映亮。绘梨衣在一旁好奇的看着,同时悄悄伸手抓住了路明非的衣角。 芬格尔眨了眨眼睛,面前这一幕有点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位师妹构筑炼金矩阵的时候是不需要载体的吗?就连老梅在做准备的时候也会事先准备载体来着,这道理就好像用墨水笔写字一样,不管你用什么东西当纸,至少也得有个能够作为纸的东西才行。 但这位看起来貌似人畜无害的师妹正在凭空写字。 而空气居然真的回应了她的书写。 芬格尔第三次眨眼睛,作为炼金术方面屈指可数的高手,他实在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丁点的细节,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身旁一脸尴尬、正准备解释些什么的楚子航。 “那个……”楚子航局促的开了口,似乎是想要寻找合适的切入点。 “不用说了,了然。”芬格尔决定继续装傻逼,他用屁股想都知道楚子航准备说什么,那这个时候就应该装傻逼才对,错过这种颠覆炼金术历史的场景可是会让人后悔终生的。 芬格尔自认为还算有一点不算太多的节操,若是换做老梅在这里,恐怕已经跪舔夏弥学妹的玉足了。 “我懂的。夏弥师妹曾经能够担任炼丹术的翻译技术,对炼金术当然也有了解,对空间开辟有研究也是正常的事情,说不定中国古代的那些屠龙世家就有类似的技术。” “嗯……大概,就是这样。”楚子航面色不自然的点了点头。 “放心放心,我会保密的,这种事情哪怕是看一看就能延年益寿啊。”芬格尔继续让楚子航宽心,“看着漂亮师妹施展炼金术,感觉我申请成为留校教授的论文都有着落了。” 楚子航并不擅长撒谎,这种时候也只能顺着芬格尔的话点头。 不过按照路明非的说法,废柴这个兄弟虽然在平时的时候很不够意思,但关键时刻绝对顶用。 船舱里的气氛以一种诡异的形式和谐了下来,只能够听到炼金符号雪花般涌出。 夏弥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还没好吗?”路明非着急的问。 “别吵,我在思考……”夏弥看着空中半成型的炼金矩阵,咬了咬拇指,“不对啊,老唐是这么教的没错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哪里卡住了吗?”芬格尔插嘴。 “嗯……很难。”夏弥下意识的点头,“规格上我打算采取和初代种同等级别的炼金矩阵,毕竟那种表现很难用混血种来称呼了。规格上……完全没有问题才对,稍等,我检查一下符号……” “上次你传送的时候不是很快吗?”路明非问。 “你是说直接从尼伯龙根把你送到高架桥那次?”夏弥撇了撇嘴,“拜托,我每天都会准时准点的去那里散步蹲点,那个坐标的位置我熟悉得像楚子航的家一样。” “为什么是我家……” “比喻啊,比喻。”夏弥面不改色的腾出手去敲楚子航的脑袋。“你就好像那个七八十岁的老干部一样,没有一点青春朝气,连这么俏皮的比喻都听不出来。话说你不会还泡茶喝吧?” “我喝白开水。”楚子航认真的回答。“白开水比较健康。” “下次给我换成泡枸杞。算了,我自己给你换,年轻人就得好好补补,年纪轻轻的还考虑起健康了?真是不像话。”夏弥啧啧叹气。“年轻就该纵欲啊仁兄!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下次来姐姐家,我家里有只会后空翻的猫请你一观!” “这比喻完全不恰当吧?为什么还有劝人纵欲的诗啊?还有为什么会后空翻?”芬格尔发出了来自内心深处的一连串哀嚎,他突然想起自从那半个暑假过去之后,这个师兄和小师妹之间的关系就好像亲密的过分。 “他妈的这个世界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才过去了这么点时间,你们俩就好像发展出了好像有奸情的样子?我是打算用你俩炒作新闻,但你们俩居然真的有奸情啊?这个世界还在合理运转吗?” “我说了别吵吵!”夏弥抬手又赏了芬格尔一个暴栗,“没见过一见钟情吗老兄?而且那都过了半个月的时间了,就算从一见钟情进化成日久生情都没问题了,我们俩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还轮不到师兄你这个大龄剩男来反对!” “啊……好高的攻击性啊,居然被漂亮师妹说出了这么扎心的话。我恨!”芬格尔伸手揪住胸口处的衣服作哀嚎状。 “好了,把旺盛的表演欲收敛一点好吗?”路明非伸手拨开芬格尔碍事的脑壳。“到底怎么回事?” “用最通俗的话语来讲,我的探知受到了干扰,没办法点出那个具体的坐标。”夏弥解释。 “干扰?以前看老唐用这招的时候也没见过受到什么干扰啊……”路明非狐疑的看着夏弥,“会不会是你学艺不精?” “喂!”夏弥有些炸毛,“这次我真的有认认真真的学习好吧?不要怀疑我的学习能力可以吗?” “会不会是因为白王的祭坛封锁?”楚子航说。 “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啧,好难。”夏弥摇头,“有一种考试的时候遇到复习过的知识点,但当时复习的时候不是很认真的感觉。” “那大概需要多久?”路明非问。 “我、我尽量快点,尽量。”夏弥没什么底气的回答。 路明非扶额。 他原本还以为夏弥是身边的一员大将,但现在得收回前言了,因为夏弥这位大将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零陵上将军邢道荣算是上将军吗? “能把空间开辟的知识告诉我吗?”路明非叹了口气。 “现在?”夏弥吃了一惊,“你不会是要现学吧?” “嗯,现在。”路明非点了点头。“我来定位那个坐标。” 路明非握紧了绘梨衣的手,这样做的时候让他感觉到稍微安心了一点。 决战的地点还是会在红井没错,路明非不知道小恶魔究竟做了何种安排,但这种关键的地点就算是他也没办法改变才对。 毕竟之前的青铜城、北京地铁尼伯龙根和高架桥尼伯龙根都没有变动的迹象,那么日本的决战之地也只会是红井。 如果是红井的话…… 红井的位置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绘梨衣乖巧的任路明非握住了手,在战斗之外的部分她显得有些温驯。这女孩儿虽然占有欲过强,却也知道夏弥乃是和面瘫脸一对儿的,所以也不怎么担心她会抢自己男人。 “你真的要现学吗?”夏弥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再试试?你别给我上压力说不定我就试出来了嘿。” “嘿你个头,老唐正在遭罪呢,再试下去我只能和他阴间再见了。”路明非叹气,“现在就开始,搞快点。” ———— 源氏重工中,弗拉梅尔导师正在和小常争分夺秒的翻阅蛇岐八家中密藏的案卷。 因为门锁坏掉的缘故他们直接用桌子堵住了门,以免装备部跑路的同时直接在走廊上办公。 “那个什么什么……叫牛刀的?那个叫牛刀的到底是怎么说的?”副校长问。 “神国。他让我们找找有没有和神国相关的词汇。”小常一边摇头一边翻找,“但问题是我们之前已经找到了那个所谓的神国啊?在海里那个叫做高天原的尼伯龙根。” “高天原不是牛郎店吗?怎么会跟神国扯上关系,我还记得刚到日本的时候我们在那里开趴来着。”副校长有些出神。 “不是开趴而是开会!副校长您稍微正经一点行吗?”小常欲哭无泪,“文职专员要体现的文职方面的专业性呢?” “我能坐在这里帮忙就已经很专业了。”副校长闭眼摇头,如同老僧入定。 “弗拉梅尔导师?” “时间啊好的红蔷薇俩少女系……”副校长突然胡言乱语。 “弗拉梅尔导师?!”小常震惊了,堂堂的炼金术大宗师居然把自己给弄疯掉了。可他们真的只是在后方做了一点文件查找和整理的工作而已。 “没事没事。戒律之烛的输出有点超过功率了。”副校长抬手擦了擦唇边的口水。“啊送到大路口机械顺利完成……” 小常愣了一下,他突然想起弗拉梅尔导师一直是和戒律之烛链接在一起的,那支蜡烛燃烧的同时也在消耗着弗拉梅尔导师本人的精神。 而那支蜡烛已经燃烧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戒律原来是和语言模块相关的吗?”小常有些惊奇。 “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胡言乱语。”副校长咂了咂嘴,“汉高在用我的蜡烛尝试压制超越了戒律的存在,或者干脆就是有这样的东西在戒律的范围里打了起来。” “所以您是遭到了反噬对吗?” “我阿克度海慧寺。”弗拉梅尔导师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别死啊导师,等这波案卷查完了你想怎么死就怎么死,现在千万别死啊!”小常连忙为弗拉梅尔导师端茶倒水。 “你的语言艺术正在朝常山年轻时靠拢,我很欣慰。不过不妨事,有找到神国的消息吗?”弗拉梅尔导师问。 “剩下最后这宗卷轴了……”小常咽了口口水,“其他都看过了,就剩下这一宗还没有看。咳,我……” 小常指着桌面上那份最后的卷宗,但手指却离得远远的,似乎极其不愿触碰。 卷宗已经泛黄,奇特的材质呈现出古怪的光滑感。 弗拉梅尔导师只看了一眼就断定那是一卷人皮卷宗,有人剥了不知何人的人皮,并用墨在上面记载秘密。 “唉,怪不得常山说你,安睡裤的好处阿米诺斯。”副校长叹气,“我来看吧。” “我就当您是在批评我了……”小常有些愧疚。 “我本来就是在批评你。” 副校长拿起那卷人皮卷宗,在入手后连半点停顿都没有。 “那个……弗拉梅尔导师?”小常欲言又止。 “你要问手感吗?”副校长面不改色,“皮肤什么手感它就什么手感,顶多再皱上那么一点。不过,这个好像是打过蜡。这材质不算稀罕,古代的炼金术资料也有很多各种各样的载体,羊皮书或者人皮书都有,选择了接触这个就得稍微拿出点胆量,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在杀人放火了。” 他展开了卷宗,一股陈年的铁锈味道弥漫而出,光洁惨白的卷宗上写着已经剥蚀陈旧的血字。 “文库撒爱上起舞垃圾篓技巧。”副校长摇头,“你来翻译一下。” 小常凑了过来,他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才看向那张写满了血字的人皮书。 “嗯……这是用古代小篆写的,解读的话没什么问题,但是语法有点问题。需要稍微整理一下。”在粗略的看了一眼后,小常开口。 “你是个不错的文职。”副校长把手里的卷宗交给小常,“念。或者先翻译一下再念给我听,都一样。” “是。”小常下意识的接住,但下一秒后他的整张脸就已经煞白。 “文职有时候也是需要上战场的,在后方的时候就稍微克服一下恐惧吧,珍惜这些能够锻炼勇气的机会。”副校长从桌子上摸起了一支雪茄给自己点上,“况且,你是常山的儿子,不是吗?” 小常大口的呼吸着,他感觉自己仿佛捧着一团火炭。 “时间宝贵。”副校长抽了一口烟,“默契华山论剑。开始翻译,文职。” “明白了。”小常尝试着让自己平复呼吸,随后硬着头皮看起了这份卷宗。 弗拉梅尔导师抽烟的呼吸声粗重有力,他皱着眉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 戒律之烛正在疯狂抽取着他本身的力量,在这个距离上要想供能还是太吃力了一点。 “神国确实存在……” 在漫长的等待中,小常终于开口,他的脸上满是震撼和……别样的另一种恐惧。 并非源自人皮卷宗,而是来自那卷宗上业已褪色的文字所记载的事情。 “啊姑娘有没有兴趣喝一杯啊红蚂蚁谁惧怕……” 副校长的语言重又混乱起来,但他很快给自己来了一巴掌,打断了自己的胡言乱语。“直接翻译,我在听着呢。” “是。” “白王在蛇岐八家的历史上曾经苏醒了许多次,以神格降临在历代的皇身上,为这个黑道家族传达神谕,制定发展的策略。这和我们之前查到的资料可以相互佐证。” “继续说下去。”副校长点头。 “卷宗上记载说,直到400年前的时间点,蛇岐八家还在尝试着从虚空之中召唤神国,那是白王亲口所讲述的神谕,也是这个古老黑道家族所遵循的方针。蛇岐八家以家族成员作为血祭,并相信这样就能够在未来的某天使神国完整的降临,到那时,整个蛇岐八家将会一跃成为整个世界上最强的混血种家族。 “在一次又一次的降神之中,蛇岐八家将原本的白王扩散到了日本范围内的信仰,并相信这些源自人类的愿力可以帮助她冲破封印的束缚,为蛇岐八家带来更多的神启,因为她本身就是精神力量的象征,也能够从精神力量中获得反哺……” “妈的一群疯子……继续说。” “嗯。”小常点了点头,他一边快速的重读那些小篆,一边在脑海中组织语言。 “这些信仰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白王获得了其他的尊号,记载上说她是九头竜伝承,白山权现,十一面观音。在传说中她已经成为了充满神性的东西,接受着凡人的跪拜和祈求。而那个所谓的、能够为蛇岐八家带来空前繁荣的神国……” 小常咽了口口水,“其实就是……尼伯龙根!” “沉入海底的那个高天原并非神国,从规模上也的确不配被称为神国,白王所身处的那个、真正的神国,其覆盖范围是要以日本为地基进行计算的。在白王复生的时候,作为尼伯龙根的神国会突破精神世界的界限,强行侵入现实世界。它会直接降临在日本之上,白王登基所用的场所不只是一个王座而已……她带来的是一整个神国,用以接管人类的世界。” “有记载那个狗屁神国里有多少条龙吗?”弗拉梅尔导师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直接抓住了雪茄的火星,捻动之间的痛感让他舒服得眉头直跳。 “没有说。上面只记载说,如果神国降临,蛇岐八家将拥有统治整个世界的力量。”小常紧张的抹汗,“从规模上看,他们或许还真的能做到。” “不得不佩服这帮子日本人的疯劲和狠劲啊。”弗拉梅尔导师皱眉。 “需要我通知装备部吗?”小常问。 “别。堵着门,这帮逼知道之后绝对会跑路的,信我。” “那我们……” “不办。”弗拉梅尔导师斩钉截铁。 “不办?!” “对,什么都不办,或者说能办到什么就办什么。”弗拉梅尔导师长长的吐气,“汉高还在红井呢,我的蜡烛还在那么他也就还没死。昂热也已经在往红井赶,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后手。” “您有后手?”小常又惊又喜,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弗拉梅尔导师的身姿是何等的伟岸。 有谣传说这一任的导师完全是个废物,但瞧瞧这镇定自若的态度,这完全是运筹帷幄的智将啊! “大人总是会留后手的,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学着点。”弗拉梅尔导师顿了一下,接着补充,“哦,这一句不是胡话。” “您好像搞错了谚语的用法,不过没关系。”小常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不少,“能方便透露一下到底是什么后手吗?” “没什么。在那之前我倒是想知道你们那个牛刀究竟是个什么人物,我们查了这么久典籍才翻出的神国他直接就知道了,虽然当时他说的很模糊。” 弗拉梅尔导师长长吐出一口气,热汗在他的额头滚滚滴落。“啊苦海啊,世纪售卖量尊老爱幼。” “我只是和他相熟,但并不知道他的秘密。”小常摇了摇头,“关于这一点,父亲没有和您说起过吗?” “常山?我问过他,但他也是含糊其辞,只是说那是兵器……但我看那位牛刀比你还像个文职,你老实告诉我你爹到底在搞什么?我是批准了他的自主行动权没错,但他也得给我看看情况啊。” 弗拉梅尔导师用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在这种时候我也是疯了,居然会相信真的能够有一个机械降神的办法。” “您是说……古希腊戏剧里的那个机械降神?”小常问。 “书读得不错,小子。”弗拉梅尔导师笑了一下,“当剧情陷入胶着困境难以解决的时候,突然出现拥有强大力量的神将难题解决,令故事得以收拾。区别在于,古希腊人利用起重机或起升机的机关,将扮演神的演员载送到舞台上。但你的老爹把我们的神视作武器,用越野车运送去战场。” “嗯,尼采批评过这种办法,很多评论家也说这其实并不高明……” “不高明吗?唉,权利后继脑海豁口。” 弗拉梅尔导师长长的叹气,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精神被戒律之烛牵着,被拖入一个无底般的深渊。 “谁在乎呢?” 三百二十七章 焚身之路(3) 多摩川的红井中,开掘工作仍旧在跌跌撞撞的进行着。 红色的水足够没过膝盖,一些灰白色的怪物正横七竖八的躺倒在红水之中,那是在进行开掘时遇到的尸守。 在接近葬神之地的路上有许多这样的怪物,岩层之中封存着这些如同木乃伊般的东西,看似已死去已久,但仍旧会暴起伤人。 不仅如此,在这些尸守的身体当中还栖息着鬼齿龙蝰,龙之行刑者们的利齿足够撕开钢铁,处理它们委实花费了不少功夫。 宫本志雄剧烈的喘气,就在刚刚他又遭遇了一波尸守群的进攻,好在还有一些新水银的储备,尸守和龙蝰一同在液体中翻滚腐蚀。 一名身材瘦小的工程人员将他从翻腾的红水之中扶起,一条荧蓝色的鬼齿龙蝰的尸体正巧在宫本志雄身边漂过。 “呼……你是家族专程派来保护我的吗?”宫本志雄扶了下眼镜。 “不是。”那名工程人员回答。 宫本志雄惊奇的挑了挑眉,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个瘦小的人其实是个女生,那声音里透着冷冽之气,以及年轻女孩的稚嫩感。 上一波的尸守恐怕是此次进行挖掘以来最大的一波,若不是这个女孩儿出手,宫本志雄恐怕就要在这里直接玉碎。 虽然宫本志雄已经做好了玉碎的准备,但他如果死了,谁去为蛇岐八家和密党打开这个葬神之所? “你还好吗?”女孩环顾了一下四周,“你的同事们好像都已经不行了。” “没关系,我的血统还能稍微再撑一撑。”宫本志雄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支钢笔,他打开笔帽,用笔尖狠刺自己的手掌。 这趟挖掘工作已经超出了岩流研究所所有同事的预想,就算是曾挖通英吉利海峡的传奇设施在推进时也显得艰难。挖掘时遇到的阻力都是小事,就连尸守和鬼齿龙蝰也不是不能克服,问题在于他们沿途遭遇的呼唤。 幻觉、癔症,如同尸体上开花般的诡异香气,各式各样的古怪在通道中如群鸟嘈杂叽喳。 最开始还能够依靠痛感来驱散幻觉,但越是接近深处就越会感到迷幻,仿佛他们正在通往极乐世界,换句话说在这里待着就如同磕嗨了一样。 挖掘工作进行到现在,还能工作的人只剩下宫本志雄一个了。 “你一个人操纵这个机器吗?”女孩问。 “这不是简单的机器,而是一台超级掘进机,西方人曾经用它挖穿英吉利海峡!”宫本志雄露出自信的笑容,他将钢笔重新收回上衣口袋,“如果说在全日本能够找到一个最懂这台传奇设备的人,那么那个人就是我。” 依靠疼痛而重新获得的清醒,宫本志雄跳上那台四人高的巨型设备,扑在控制台上,开始忙碌的操作起来。 “按照预定时间,我们会在明天的午夜打开藏骸之井,但从声波探测的结果来看,赤鬼川之中还有一部分中空的部分……”宫本志雄相当兴奋,“我们能够提前打开这里!把铝热弹和新水银提早送进藏骸之井当中,让白王见识一下新时代的武器。” “那么做的话你会死掉,我接到的任务是保证你挖掘的挖掘工作顺利进行,直到今晚20:00整。”女孩儿淡漠的开口。 “但在那个节点,还不足以打开赤鬼川。”宫本志雄这才发觉不对劲,“你不是家族派来的,难道也不是学院那边的?” “嗯,你可以这么理解。”女孩儿点了点头,“但我确实在卡塞尔就读,学院外派的名单里有我。” “是处理完前任大家长之后,学院派来的那批调查专员?”宫本志雄皱眉回想,“之前代理大家长说过这事,犬山家主有招待你们去玉藻前俱乐部,但有一名女性专员比较麻烦。” “是我。”女孩儿并未否认,“那个俱乐部好像从事风俗业,我不太喜欢。” “所以挖掘工作进行到今晚20:00整,其实并不是密党的命令?”宫本志雄问。 “是一个新的屠龙方案,不过放心,我们和你一样,都不希望看到神的苏醒。” 在说完这句话后,女孩儿扭头往隧道外走去,“这也是最后安全的时间节点。”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还未曾请教您的名字。”宫本志雄说。 “没必要知道,事后会很麻烦。” “是啊,如果一切不顺利,死前知道名字也没什么用处,如果一切顺利,知道额外的情报只会招致麻烦。” 宫本志雄感慨着说道,随后对着渐行渐远的女孩儿庄重鞠躬,“总之,感谢您的帮助!” 女孩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距离,虽然看起来娇小,但脚步却意外的很快。 她边走边脱下了厚厚的防护服,在那身盔甲般的防护服里她居然穿着白色的裙装,裙摆在膝盖上方跳跃,有点像校服裙。 现在宫本志雄终于能确定了,那的的确确是卡塞尔学院的校服,他曾经在学院进修,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只是原来真的有人穿着校服上战场,不是说学院现在都是执行部风格吗?俊男靓女们作为实习专员在世界上的各个角落对抗龙类,举手投足间长风吹起黑风衣的长摆。 但看着那校服裙,宫本志雄突然觉得好像也不错。 女孩儿在黑暗中站住了脚,“接下来应该不会再有尸守和龙蝰了。如果执意送死的话,也请在坚持到20:00整之后死掉。” “我明白了。”宫本志雄庄重的点头,“以宫本家的名誉担保。” 女孩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她继续朝隧道外走去,在她的背后,超级掘进机再度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零慢慢走出隧道,她搭乘工程电梯升到了地面。 天空仍是下雪,看着这样的雪景让她稍微有些出神。 耳机中传来嘈杂的电流声,在短暂的停顿后,苏恩曦的声音响了起来。 “三无妞,红井那边还顺利吗?” “说不上完全顺利。”零看向远处,白色的雪原远方缓缓走来了成群结队的死侍,他们穿着黑色的长袍用以遮蔽躯体,走动时从嘴巴里发出琐碎而不成句的字词。 “岩流研究所的家伙们不会都死光了吧?”苏恩曦有些吃惊,“那我让长腿来替你守红井,你用镜瞳解析掘进机?” “不是,宫本志雄没死。不过现在有死侍。”零解释。 “宫本家家主的话一个人就足够开掘进机了吧……那就还按照原定计划进行,我去联系长腿,让她准备开始。”苏恩曦松了口气。 “薯片。”零有些生硬的开口,她对这个称呼还有些不太适应。 “怎么了?” “红井是第二方案对吧?”零问。 “嗯,第一方案是老板的初始剧本,但我刚刚听他的语气,好像还是有些犹豫的样子……”苏恩曦的声音也很不确定,“老板此前没有修改剧本的先例,但是这次还是做了备用方案。” “他喜欢留伏笔,或者是不想让计划超出掌握。”零辩解说。 “你跟老板最熟,你说的算咯。不过那些死侍应该没问题吧?”苏恩曦关切的问。 “嗯。”零简单的回答。 “真是的……话稍微多一点又不会死,一直冷冰冰的怎么让男人喜欢啊?”苏恩曦叹了口气,“那你注意安全,我去联络长腿了。她那边大概也已经就位了。” 苏恩曦结束了通话,零稍微调整了一下耳机,随后抽刀。 她从腰间抽出两支短刀,执行部的标配短刀,甚至连炼金材质也没掺杂过。 从明面上讲奶妈组只有两个人而已,老唐和康斯坦丁的炼金术也只是武装了酒德麻衣。 但零不一样,她直接从路鸣泽那里接手装备。 零缓缓呼吸,白气消散在冷空气中时让她想起很多年前的雪原。 死侍们越来越近了,那是奥丁手下的英灵,奥丁召唤这些英灵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对付附身了诺顿的白王,而是为了抢占红井。 红井才是这场战争的中心,无论后续的战火是否会蔓延到世界上的每个角落,至少在它点燃的时候,藏骸之井首当其冲。 零神情默然,她抓住两柄执行部的标配短刀,瞳孔之中泛起惊人的金色。 她双手挥刀,刀光如匹练,标配短刀上火花四溅,金属迅速融化并重又再度凝结。 仅仅短短数十秒的功夫,原本的短刀已经变形为长度惊人的古刀。 左手天羽羽斩,右手布都御魂。 与喜欢中国古代名剑的老唐不同,路鸣泽则过分偏爱这两把日本古刀,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两把古刀又长又有气势。布都御魂乃是长达两米的宝刀,而天羽羽斩则是“十拳剑”。 就算有着老唐灌输‘我们中国刀真是太厉害啦’的思想,但酒德麻衣还是喜欢忍者本职的小太刀,而零则对这两类刀剑没有明显的喜好,不过路鸣泽喜欢这款那她也就跟着用。 穿着墨绿色校服的女孩站在雪原之上,她的手中握着与她的身形极为不符的巨剑,而在她面前的远方,英灵如黑潮奔涌。 ———— 奥丁裹挟着雷霆的力量朝白王冲撞而去,无数雷光直接在老唐的身躯之上炸响了。 白王没有任何躲避的意图,诺顿的躯壳对她来讲不过是随手可用的工具,就算是直接死掉也没有任何可惜的地方。 她用老唐的身躯硬接了奥丁的这一击,不仅如此她甚至想直接往昆格尼尔上撞,但在这次碰撞中反而是奥丁主动避开了,因为诺顿现在浑身燃火。 白王在拿诺顿直接当炸弹用。 两位龙王之间的战斗产生了剧烈的冲击,地上的积雪要么被蒸发要么被震荡飞散,洛基在这种情况下勉强稳住了身子。 没有权柄的情况下,洛基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参与这样的战斗,目前的形式实在有些复杂,在短暂的思考之后,他决定先去把源稚生解决掉。 野心是可怕的火焰,这火焰甚至比青铜与火之王本人的烈焰还要强大,因为它一旦燃起就不会熄灭。 洛基心中的野心之火正在熊熊燃烧。 宙斯已死,想要用宙斯作为容器已经不可能,那么只剩下唯一的一条道路,用白王血裔来作为承载白王力量的容器。 ——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用错误的方法献上正确的容器。 虽然现在他们还没有找到那个错误的方法,但总之要先把容器拿到手。 洛基转身看向源稚生刚刚所在的位置,但那里已经没有了源稚生的影子,只剩下矢吹樱和源稚生另外的一个家臣。 奥丁的婆娑世界应该还在生效才对,但源稚生的的确确不见了。 洛基啧了一声,他解开罩在最外的长袍,一双远超寻常死侍的手袒露了出来。 而在营地之中的一处残垣后,风间琉璃正紧张的喘息,他扶在肩膀上的正是源稚生。 风间琉璃其实早就到了,他和樱井小暮与路明非在极乐馆分别之后,还是按捺不住想要找源稚生的心情。 虽然期间路明非也通知过他关于白王将要苏醒的事情,并且劝告说白王血裔有可能会被白王操控精神,最好离开日本。 但风间琉璃还是想找哥哥,哪怕远远看上一眼也好。 毕竟他们兄弟实在是太久没有见过了,而之前在路明非的那个梦貘的梦境之中,那个噩梦般的场景一直挥之不去。 在得知源稚生会来红井驻守后,出于对哥哥的担心,风间琉璃也混进了卫队之中,他是变装的高手,稍微调整一下衣服和气质就能够变成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他并未让小暮一同跟来,而是选择了独自来此,出于对小暮的关心、或者说保护。毕竟她的血统并不算十分优秀。 而为了以防万一,风间琉璃还带来了从王将的猛鬼众基地那里找到的遗物:一整组最顶级的莫洛托夫鸡尾酒,能够推动血统的进化。 但事情的发展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想,他做梦都没想到居然有两位初代种级别的存在,而且那个叫做洛基的胡狼面具也像个怪物。 “哥哥……我该怎么办啊?” 风间琉璃抱着源稚生,声音颤抖而无助。仿佛回到了小的时候。 可那个时候有哥哥保护,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去面对那些龙王? 他已经见到了初代种的力量,那位火焰之王仅仅是简单的走动,就可以让身边的树木无言自燃,而穿着重甲的奥丁在出行时甚至可以改变天象,有雷霆和暴雨在身后蔓延。 正常混血种怎么可能面对这种东西? 如果他还能够使用言灵的话还好,毕竟梦貘的力量便是进入人心中最脆弱的那个时刻。但现在他体内的灵也已经被压制。 没有言灵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做到? 风间琉璃抱紧了源稚生,渴望着从哥哥的身上汲取勇气,而后者仍旧紧皱着眉头,受到婆娑世界的影响,源稚生此刻仍旧身处幻境之中。 ——这就是初代种和混血种之间绝对的差距,在风间琉璃被压制言灵无法使用梦貘的时候,奥丁仍旧可以使用言灵的力量。 一旦了解到了这一点,就会明显感觉到混血种和龙王之间那难以逾越的、如同鸿沟一般的差距。 两位龙王打斗的声音渐行渐远,树木被撞断时发出轰然干脆的声响,枝头的雪花簌簌抖落,但却没有落地的声音,只能听到枝干响动,因为那些积雪还未落地时就已经被诺顿的烈火融化蒸发。 风间琉璃抬头看了一眼场地,简易公路已经在战斗的余波中断掉了,地面上有一道深陷的坑道,一直延伸着朝树林中去了,那正是往红井的方向。 他稍微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察觉到一股阴寒腥臭的味道从身后传来。 洛基! 锋利的尖爪发出锐利的破空声,风间琉璃转身的同时拔刀格挡,虽然挡住了这一击,但他手中的长刀却直接被震碎。 风间琉璃被强大的怪力击退了数步,他以手撑地稳住了身形,起身时顺势从地上捡起了蜘蛛切和童子切,在带出源稚生时,他顺便也带走了这两把炼金刀剑。 “源稚女?”洛基有些惊奇,“不,或者我该称呼你为……风间琉璃?” “你知道我?”风间琉璃皱眉。 “我和赫尔佐格曾经有一段合作,虽然并不十分愉快。” 洛基的眼神中流露出贪婪的目光,“听王将简单说起过你,只听说是好用的棋子,并且和你的哥哥长得很像。实在走运,真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能够达到标准的白王血裔……这下就算是需要实验,也该有一个试错的机会了。” 风间琉璃默不作声的与洛基对峙。 他也曾经面对过赫尔佐格所研制出的那些死侍,可面前的洛基与那些死侍完全不同。 他不能够形容这种感觉,却总觉得这并非死侍那么简单。 比起死侍,洛基这样的形态更像是…… 一个源于死侍、但却脱胎了的新物种。 “你对我这模样感兴趣吗?”洛基微笑。 “很早之前,我听小暮说起过你。”风间琉璃一边打量洛基一边后退,“听说那天王将有一个重要的客人要见,也就是那天晚上,王将派我去截杀路明非。” “截杀路明非……你说的应该是我第一次来日本。”洛基有些感慨的叹气,“那个时候我还是人类。” “你在怀念还身为人类的时候?可却选择把自己变成死侍?”风间琉璃问。 “我并不怀念。”洛基摇了摇头,他缓步朝风间琉璃逼近,两者之间逐渐进入了一个危险的距离。 “那为什么?”风间琉璃握紧了手中的蜘蛛切和童子切,纤细漂亮的指节微微发白。 “我只是在感慨……为什么没有早点舍弃掉那副没用的皮囊!” 洛基带着癫狂的笑意喊出了这句话,嘶哑的怪物之声却仿佛是发自内心所认定的真理,与此同时他朝着风间琉璃直冲而来。 将死侍强化到初代种级别是什么样的概念? 洛基就是这概念的具象,就算在戒律之烛的限制下他无法使用言灵,但只是死侍的身躯就已经足够。 达到初代种级别的死侍,其本身就是最标准的数值怪模板。 风间琉璃朝洛基奋力掷出蜘蛛切,长刀如电直扑洛基面门,洛基侧身躲过了这一击,居然还顺势伸手抓住了刀柄。 “我劝你老实一点合作,我会让你也成……”洛基转头看向风间琉璃,他的话语也随之顿住,“你在做什么?!” 面前的风间琉璃正在仰头喝着彩虹般的莫洛托夫鸡尾酒。 他喝的很急,在掰断这些试管的同时就已经抬手把其中的液体倒进嘴里,药液当中掺杂了细小的玻璃碎片,但风间琉璃浑然不觉般饮下。 用来溶解药液的是酒精,因此用莫洛托夫鸡尾酒来命名也未尝不可,也算是一语双关。 酿出这种酒的酿酒师是名为赫尔佐格的恶魔,他把孤独、仇恨、绝望浸泡在鲜血中发酵,才会有这诱人堕落的烈酒。 一个恶魔留在世界上的唯一遗物,而风间琉璃选择饮下,用以对抗另一个恶魔。 “惊人的体质……” 洛基看向风间琉璃的眼神几乎呆滞,“赫尔佐格竟还藏了你这样的宝物,连续饮用了这么多进化药,居然没有发生死侍化的现象。我居然错过了,你这样完美的个体,我居然错过了……” “呵呵呵……你在说什么呢洛基先生?我本身就是这样的鬼啊,哪还有什么东西能将我拖入更深的地狱里呢?”风间琉璃举起最后一支也是最危险的一支试剂,其颜色乃是深沉的紫色。 莫洛托夫鸡尾酒中本身就带有酒精,这样喝起来居然也会让人产生出微醺的感觉。 微醺后的风间琉璃仿佛又变得自信起来,如果只是洛基一人的话,他确信自己在饮下进化药之后可以应付。 “鬼?蛇岐八家是这样称呼你们的吗?”洛基摇头,“这样的血统怎么可能会是鬼呢?多么完美的个体——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找到你呢?” “来干杯啊洛基先生!为了我们的新生!” 风间琉璃已经醺醺然了,他高举最后一支试剂如同高举酒杯,朝着洛基遥遥致意,这一刻名为风间琉璃的戏子的灵魂重新焕发光华,他妩媚的朝洛基嫣然一笑,随后仰头将那支最危险的药剂一饮而尽。 “新生吗?”洛基叹了口气,握紧了刚刚截下的蜘蛛切,“也好。” “庆我们的新生。” 三百二十八章 焚身之路(4) 摩尼亚赫号上,路明非正在对他的空间开辟进行最后的调试。 空间开辟也属于炼金术中的一种,只要是炼金术就需要用到矩阵。 路明非现在还没有能直接凝练炼金术,使其浮现在空中的能力,所以他直接把矩阵刻在了船舱的墙壁上。 此刻炼金矩阵已经进入了最后的调试阶段,路明非在小心的确定坐标。 “能成吗?”楚子航问。 “我怎么知道?这种速成班中的速成班……”夏弥咽了口口水,看向一脸凝重的路明非,“能成吗?” “这技能不是你现教我的吗?”路明非一脸无奈,“就算你没什么信心,好歹也鼓励我一下吧?” “我还是第一次教人炼金术呢……”夏弥不好意思的挠脸。 路明非将最后一个代表坐标的炼金符号刻了上去,开始进行最后的检查。 夏弥在旁边问楚子航说能成吗能成吗?怎么总感觉哪里好像不太对的样子。楚子航说这种时候着急也没办法,既然炼金矩阵刻出来了那就先试试看效果好了。 芬格尔死皮赖脸的凑上来向夏弥套话,一边拍马屁一边请教炼金术上的其他问题,谄媚的模样和弗拉梅尔导师向凯撒讨酒喝时别无二致,如果说副校长愿意为了酒而去舔凯撒的鞋子,那么芬格尔此刻也一定会愿意为了炼金术的秘密去跪舔夏弥学妹的玉足,虽然两者比起来还是后者更具有献身精神一些。 船舱中上演着《凯撒船长在开船》的名场面,一时间嘈嘈杂杂如群魔乱舞。只有绘梨衣一直安安静静的看着路明非,从目光中流露出关切和绝对的信任。 绘梨衣相信路明非一定能够成功完成这个炼金矩阵。在她心中,路明非无所不能。 “我不知道级别够不够,但现在也来不及了吧?”路明非完成了最后的检查,开口说道。 “如果你还属于混血种范畴的话……”夏弥不确定的说,“反正,我是按照初代种的规格为你准备的。” “他现在确定有初代种的规格吗?”楚子航还是不太敢相信。 “说初代种规格都是小的,就连初代种都没办法使用不属于自己的权柄,我也只是‘引导’元素而已,说是直接使用权柄,但更像是模仿出言灵的形制。”夏弥低声说。 “可你分明还在吟唱龙文。”楚子航说。 “做过数学题吗?两者之间的相似程度大概只有一个‘解’字,后面的答题过程就是各玩各的。权柄可是很高级的东西,就算是老爹也是先把权柄分割了再发给我们的。”夏弥说。 “那么路明非……?”芬格尔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插话。夏弥学妹现在显然已经说嗨了,全然不顾自己这么一个稍有见外的外人在,人精如芬格尔当然不会去问夏弥所说的那个老爹是什么存在,但猜得出,不是什么善茬。 “从理论上讲,既已经超越了混血种的范畴,而且在某些方面也已经超越了龙类。我看不透他。”夏弥摊手。 “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明白到底能不能行啊。”路明非对队友彻底无奈,“算了算了,我先试一下,如果传错位置了的话再联络你们。” “说的好轻闲啊仁兄,万一你被传送到北冰洋的冰盖上看企鹅怎么办?”夏弥问。 “那个,北冰洋是没有企鹅的。”楚子航出声提醒。 “诶?!”夏弥吃了一惊,“已经没有了吗?我记得从前是有的啊?” “你说的从前都要追溯到17世纪的时候了,那个时候欧洲的航海家确实在北极发现过企鹅。”芬格尔说,“师妹你这个记得的从前是不是有点太从前了?” “咳咳……其实我是人格分裂,在我的身体里还有一个人格,她自称是17世纪以前的北极企鹅冤魂。”夏弥一本正经。 “好槽。”路明非点了一下头表示对夏弥吐槽功力的认可,随后他凝汇了一丝雷池的力量,直接割开了自己的手指。 路明非将指尖的血液摁在炼金矩阵之上,这是启动的最后一步,伴随着炼金矩阵将血液吸收,整个图案散发出红色的光芒。 绘梨衣拉住了路明非的衣角。 “绘梨衣?”路明非问,“怎么了吗?” “一起。”绘梨衣说道。 “但我还是第一次自己用空间开辟……”路明非有些犹豫。 绘梨衣无声的点头,但拉着路明非的手却更紧了。 路明非停顿了一下,他想要找一个词措好说服这姑娘,但就在这时他想起小恶魔的嘱咐来。 按照路鸣泽的说法,如果想要保护绘梨衣,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带在身边。 “那好吧,我明白了。” 路明非拉住了绘梨衣的手,就在这时他好像听到路鸣泽低低的笑声,他环顾四周,但船舱中的一切仍旧带有色彩,没有任何路鸣泽的踪迹。 “但是……这个炼金矩阵的规格能够成立吗?”夏弥担心的说,“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万一出什么事了该怎么办?” “现在就是出事的时候啊。”路明非深深的叹气,“总之,我和绘梨衣先去红井那边了。” “能定位坐标的话,我们也会第一时间赶过去的。”夏弥解释,“现在我们还没有完全进入日本,属于被排除在祭坛封锁之外,我猜如果进入了祭坛的范围之后,应该就可以进行定位了。” “嗯,拜托了。” 路明非握着绘梨衣的手,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将手掌按在了炼金矩阵上。 ———— 此刻,红井外的密林之中,白王和奥丁仍旧在战斗着。 林中火光冲天,伴随着雷鸣和狂啸声,白王冲撞着将奥丁朝着红井的方向逼近。 白王对诺顿躯体的使用方法堪称浪费,这位青铜与火之王的躯体只是被她当做炸弹使用,凡是走过的地方便会燃起冲天的烈火。 奥丁并不畏惧这种程度的烈火,但诺顿本身所带有的高温还是让他感到头疼,他疑心白王掌握了某种可以爆炸的言灵,只要被缠上就会麻烦得死。 值得庆幸的是,她对诺顿的言灵仿佛还没有那种直接的掌控力,否则会直接在这里开烛龙也说不一定。 即使是奥丁召唤出的英灵,在这场战斗中也没能派上什么用场,但奥丁也从没想过让这些死侍在王与王之间的战斗中能起到什么作用,他只是额外派遣一支奇兵直接袭击红井。 是白王察觉到了吗?所以才会把他往红井的方向相逼?抑或是白王本身在藏骸之井中有所布置? 奥丁紧张的思索着,他不能够确定白王的真实意图究竟是什么,但此时此刻绝对不能再往红井的方向退却了。 他再次朝白王刺出昆格尼尔,永恒之枪如流星飒闪,转瞬间便刺出了数十击。 但白王浑然未觉般直接顶着锋利的枪尖朝奥丁逼近,反倒是奥丁不得不拔出昆格尼尔,策马后撤周旋。 “你真是个疯子啊,白王……”奥丁低声说道。 “你这么抗拒来自兄长的拥抱吗?诺顿知道后会伤心的。”白王一边微笑,一边伺机寻找接近的机会。她并未覆盖炼金盔甲,甚至连龙鳞也没有生成,老唐身上已经被昆格尼尔刺得遍体鳞伤。 但白王本身对此全然不在意,这是诺顿的躯体又不是她的,如果能在和奥丁缠斗的同时重创诺顿,那对她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对拥抱赤裸的男人没有什么兴趣,如果宙斯活着的话想必他会乐意。”奥丁驾着八足天马与白王周旋着,同时默不作声的调整方向。 斯莱普尼尔过于笨重,行动间撞断了无数树木,风魔家的忍者在密林中留下了无数先进的陷阱,但斯莱普尼尔将它们一一触发却毫发无伤,宛如犀牛撞破蛛网。 奥丁明白眼下的局势,和白王附身的诺顿交锋只会导致两败俱伤,眼下最好的办法是找机会吃掉宙斯的骸骨。 宙斯的骸骨中也蕴含着他的兄弟克罗诺斯的力量,在吃掉宙斯后,克罗诺斯所掌管的时与空的本系言灵也会对奥丁解禁,而届时,手持昆格尼尔而身怀时间零的奥丁,将横扫一切敌人。 一跃成为八位君主之中第一个完成补完的完全体君王,这既是一份荣耀,也是绝对的力量。 “你的意图都快写在脸上了。”白王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我也看不到你有什么能拦下我的能力啊?”奥丁索性摊牌,他直接策动斯莱普尼尔,打算强行绕过白王,“你对诺顿的力量好像完全一窍不通。” “窍?别轻易说窍这个字。”白王摇了摇头,“算了……你大概不知道这个。” “什么?” “没什么,跟我去藏骸之井吧?你不是要为了王的下葬而来吗?”白王微笑,“我给你这个机会。” 她挥手,一道烈火的高墙以老唐的躯体为中心延伸,速度极快的将她与奥丁合围在一处了。 凭空生成的烈火散发出耀耀之光,热浪翻腾,焚城燃地,密林化为火海。 “单凭这点火阻止不了我。”奥丁沉声说道。 “我知道。那如果加上这个呢?” 白王撕开了手腕,殷红的鲜血从中飞散而出,源自青铜与火之王的血液汇入了火墙之中,烈焰精炼赤浓。 一道血线将老唐手腕上的伤口与火墙链接起来了,血液不绝于是火焰也愈猛。 “……还有这种说法啊?” “诺顿没有用过吗?他的血液是极好的燃料,其中充盈着火元素。”白王翻转了一下手腕,“虽然对身体的消耗有点大,但胜在出其不意。” “毕竟不是你的身体啊,所以可以随意糟践。”奥丁说。 “身体于我而言,只是负累。”白王微笑。 老唐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朝枯槁迈进,用血液来进攻的路数老唐曾在面对李雾月时用过,但那时老唐一心赴死,留下茧后才使出了这样不计后果的手段。 白王选择强行消耗老唐的生机,她打算在杀死老唐的同时将奥丁一同重创。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打算将李雾月和利维坦一起牵扯进来,但水王兄弟很聪明的选择了隔岸观火。 来不及等到水王入场了,杀死一位初代种而重创另一位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时间紧迫,必须赶快。 白王伸手,她用食指的指尖在腕处的伤口上蘸了血,随后在老唐赤裸的胸膛上涂画起来。 她手上不停,口中也哼唱起古老的丧歌。 奥丁眯眼凝视着白王的动作,在她画下第三个符号时他终于看明白了,那是榨取躯壳全部生机的炼金矩阵,汲取身体中的全部力量造成一生一次的超高出力。 白王对炼金术居然也有研究!即使不能掌握烛龙这样的终极自爆言灵,她仍旧有在杀死诺顿的同时重创奥丁的办法。 “白王!!”奥丁惊怒交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知识?” “这颗脑袋里还有很多知识呢,虽然权柄不能完全为我所用,但使用炼金矩阵却已足够了。你是不是很想拿掉这颗脑袋?”白王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但现在可不行了。” 白王驱动了天地为炉的权柄,凭空生出的金属开始为老唐的身躯着甲。 她并不完全覆盖,那样会耽误自爆矩阵的刻画,所以她选择只在要害处覆甲。 只要诺顿不是掉了脑袋,她就可以继续操控着这幅躯壳,就算是心脏被昆格尼尔刺穿也没关系,炼金矩阵甚至会榨干龙骨中蕴含的力量来完成这次出力。 比起烛龙确实逊色不少,但以一位初代种的躯体进行的攻击,重创奥丁不是问题。 奥丁召唤了风雷的力量,强行进攻着老唐躯体上尚未着甲的部分,雷剑咬开了老唐的皮肤,血肉模糊的翻出,露出青铜色的骨骼。 但就算如此,他也完全不能阻止白王在他的面前用诺顿的身躯自爆。 白王高声颂唱起哀婉的丧歌,老唐的声音唱起歌来居然也意外的好听,她神情痴醉动作专注,身旁火墙高耸如山,身躯血肉模糊、画符写罪,像极了某种神秘宗教上的献祭仪式。 奥丁也在这一幕面前沉默了。诺顿的身躯在白王的控制下居然显现出妩媚的模样来,赤身裸体的雄龙高声唱起女性的哀婉丧歌,仿佛两个灵魂和谐而诡异的融于一处。 翻出血肉的躯体上用同样殷红的血写满符号,在献祭的同时反倒是祭司要先在烈火之下死去。 何等的瑰丽……却怀有同等的灭绝。 冲天的火光将映亮了众神之王和他的八足神马,奥丁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终于确信自己现在已经不能阻止白王了,剩下的唯一办法就是强行冲出火墙跑路,在诺顿被用作炸弹之前先行逃掉。 以奥丁的力量完全可以硬抗下这一击,但后续该怎么办?还有藏骸之井中的白王遗产需要争抢,密党的混血种们也尚未完全肃清。 最重要的是,李雾月真是沉得住气的家伙,到现在居然也没有选择入场——奥丁和李雾月合作的前提便是为了对抗诺顿以及不知是否会露面的山王兄妹,但若是按照白王的剧本发展,在诺顿必死无疑的情况下,李雾月绝对会选择直接去藏骸之井。 如果他在这里受伤,又该怎么同李雾月去争夺白王的遗产呢? “我的好兄长,你可真是净给龙族招惹麻烦啊……”奥丁用腿夹了夹马腹,斯莱普尼尔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图,八只蹄子不安而稳定的后退。 “奥丁。”白王停下歌唱。“你知道吗?在黑王的众多子嗣之中,你才是我最欣赏的那个。” “我?”奥丁感到有些好笑。“在这种时候和我讲这些话?” “诺顿的力量符合他兄长的身份,但在心性上过于脆弱,他在感情上完全不像是龙类中的君王却更像人类,为了寻求安全而导致了易怒,但那所谓的暴怒完全不是君王之怒,而只是匹夫之怒罢了。 “唉,感情。感情曾经让他怒火中烧疯狂而死,也让他如今沦陷心智为我所用——在你们所有兄弟之中,他是最令我失望的那个。” “这算什么?来自长辈的点评吗?”奥丁强笑着问。“要不要搞个评分制啊?满分十分你给诺顿9分?” “诺顿只有1分。”白王摇了摇头,“所谓长兄如父,本来那个最接近黑王的人应该是他才对,但他的表现……让我失望透顶。” “康斯坦丁只是一个孩子,早熟而脆弱,他的权柄其实要在诺顿之上,但因为心性和残疾的限制,他甚至发挥不出本有的力量。在你们八个之中,我认为康斯坦丁是最容易被杀死的,当然,这也是事实。他生来的命运就是作为诺顿的食粮,从一开始就已经设计好了的,可是诺顿……” 白王叹了口气,接着说下去。 “可是诺顿居然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康斯坦丁诞生时便是作为食量的命运,要想杀死也很轻松。但诺顿甚至为康斯坦丁打造了七宗罪,那套炼金刀剑之中根本没有对应康斯坦丁的罪责,诺顿打算在杀你们之后将暴怒交给康斯坦丁,好让他的弟弟来登基龙类中的至尊王座,简直愚不可及。” “青铜与火中的双子都不能让我满意。至于大地与山之王中,我更欣赏耶梦加得,呵呵呵呵,单从天赋上讲,或许她仅次于你,毕竟仅仅依靠元素的反应就能够模拟出言灵的效果。黑王是个偏心的暴君啊,在分割权柄时将那样的恩典赐给了唯一的女儿。” “可惜,与诺顿一样,耶梦加得的心性也是她止步的原因,在行大事时优柔寡断,又太过容易被小事消磨精神,在漫长生命中却只想追求短暂的甘美,遭蝇头小利困扰至今。” “芬里厄,徒有力量但全无智慧,黑王过于偏心耶梦加得,让这位山王中的兄长也遭受了妨害。他的力量是崇山般的巨刃,全看被握在谁的手中以怎样的姿态挥舞。从预言上讲,杀死你的也一定是芬里厄。” “李雾月的气量与他权柄中的海洋恰是反比,若能克服尚有前途,但我并不看好。利维坦比起龙类更像动物,君主之中或许只有他会将龙类这一身份视作桎梏,若能舍弃,我想他会毫不犹豫,但事关李雾月,利维坦也不可能置身其外。” “够了!”奥丁打断了白王的话,“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一边拉着诺顿和我在这里自爆,又一边对我们品头论足?你以为你是谁?我们的父亲吗?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们说教?” “为什么不行?黑王死掉的现在,我才是那个最有资格对你们品头论足的存在。”白王微笑着开口,在说到‘品头论足’时她特意加重了语气,仿佛在嘲弄奥丁的资历。 “别太着急了奥丁,我正要说到你和克罗诺斯,天空与风之王权柄上的两位双生子。” “你还要对我指手画脚?好,看看你是如何看待我的。”奥丁怒极反笑。 “你在我的心里是满分。”白王猝不及防的说。 在听到这个结论后反倒是奥丁愣住了,在他的心目中,身为长兄的诺顿是所有兄弟之中的顶点,他甚至幻想过由诺顿来带领龙类这一整个族群,但最终等来的却是一个甘心与人类厮混在一起的兄长,辜负了所有兄弟姐妹的期望。 但就算如此诺顿仍旧可以做到傲视所有兄妹,单单凭借铸造出七宗罪这一项就已经足够。 在炼金术方面,追赶了千年的时间还尚且不及,只因为诺顿天生就有那样的权柄,珍贵的炼金材质对他来讲简单如同呼吸,再复杂的炼金矩阵于他而言也只是信手涂鸦。但就是这样的信手涂鸦,奥丁却要付出十倍的努力以及更多的灵感去追赶。 可是这样的诺顿在白王的心目中只有1分,真正满分的反倒是他自己。 “为什么?”奥丁追问。 “因为你的潜力。在所有的初代种之中,你并不是最强的那个,在权柄上也受到了限制。只能掌握风雷但却无法参悟时空,这是对你的限制。” “在双生子之中,康斯坦丁是为诺顿准备的食物,芬里厄是为耶梦加得准备的食物,李雾月和利维坦也在此列。三对双生子中都有明确的优者吃掉劣者的思路,只需按部就班,便是按照黑王的意志塑造出新的君主。” “但这项准则在天空与风之王中被打破了,所有的双生子之中,只有你与克罗诺斯之间最为接近,只是权柄不同。” “克罗诺斯很信任我。”奥丁说道。 “你们互相信任,但我说过了,我早就知道你们才是最先分出结果的那对双生子。”白王缓缓摇头,“与其他初代种不同的是,你战胜了那些无聊的感情,成为了第一个下定决心、并为之付诸行动的人。” “哈哈哈,作为精神世界的主宰,你是在嘲笑我的处心积虑吗?”奥丁大笑。 “我只是欣赏你的毅力和野心。你早可以将宙斯吃掉,好拿回克罗诺斯的力量,但是你还是将宙斯留待了今日,好借我来一步登基——能够忍受掌握时与空的诱惑,并为了这个局而谋划了上千年之久,我很欣赏这份毅力和野心。” “将暴血的技术赐予人类,好限制自己的其他兄弟姐妹,同时将因暴血而招致死侍化的混血种精英收入麾下,作为英灵殿中的一份子,这份缜密的心思在初代种中无人能够出你之右。以炼金术与世界树树枝编制而成的昆格尼尔也值得称道,若不是诺顿的七宗罪太过耀眼,那么被尊为最强的初代种应该是你。” 说到这里时白王停顿了一下,这是谈话的技巧,用适当的停顿来强调自己接下来的话十分重要。 “奥丁,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来觐见王的登基。” 白王打了个响指,她的指尖燃起了一团星火。 炼金矩阵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炸弹安置完毕,只等一团星火来点燃引线。 “直截了当的讲,有很多不安定的因素阻挡了我的登基之路。除却你们这些初代种之外,还有几个混血种让我很担心。”白王说道。 “你是说卡塞尔学院里的那些混血种?”奥丁摇了摇头,“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他们当中最强的那个昂热,年龄也还不足我们在历史之中的短短一瞥。” “我知道那个言灵是时间零的男人,但很可惜,这样的屠龙英雄我见过太多了。我要说的是更加沉重的东西。” “更加沉重的?”奥丁问。 “说起来很麻烦。那是在新生状态下的我也会感到棘手的程度,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好让我渡过最困难的新生期。”白王说,“这是来自王的合作。” “那么你直接用诺顿的身躯不就好了?”奥丁继续提问,好从白王的回答中补充缺失的情报,“再说我为什么要信任你?你是被父亲惩罚并审判的罪人,我们之间的立场从根本上就不同。” “诺顿的身躯很好,但对我而言绝非最优解。我在藏骸之井中预留了一具身躯,那才是配适我的完美躯体,但需要时间蜕变,好从死中焕生。”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我怎么才能相信你呢?”奥丁问。 “你好像搞错了你的身份,我现在是在以王的身份……” “你不是王,你只是被父亲审判的罪人!”奥丁打断了白王的话。 “我当然是王,在黑王死去之后我就是唯一的那个王!” 白王倨傲的开口,“我现在是在以王的身份向你这个诸侯下令,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勤王,二是死。” “你觉得这种程度能杀死我吗?”奥丁说。 “当然,你可是我给出满分的初代种啊,怎么会这么简单的就死去?”白王笑了一下,“但是,你会被诺顿死时产生的余波波及,再遭到李雾月和利维坦的发难,失去争夺我遗产的资格。” ——“对你而言,这和死有什么区别吗?” 奥丁在这样的选择面前沉默了。 白王将指尖的星火凑近了躯干上的血纹,仿佛点燃引信时的动作,“时间不多,你最好快些做出决定。” “如果我选择勤王呢?”奥丁问。 “那么我会把诺顿的这幅躯壳用在李雾月的身上,你所需要面临的压力会减少许多,届时我们只需要盯死混血种那边。在渡过了新生的脆弱时期之后,我会同你分享我的理想。”白王说。 “一位王的理想吗?”奥丁苦笑了一下,“看来我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啊。” “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的。所以,你的选择?” “我避不开这场爆炸,如果受伤的话会在接下来的争夺中陷入被动。”奥丁摇了摇头,“我为此谋划了已经许多个千年,如果真的按照这个走向,确实和死没有区别。” 奥丁将昆格尼尔挂在马鞍的左侧,随后从左侧翻身下马,向白王微微鞠躬,“我选择勤王。” “你的选择相当明智。”白王点了点头,“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死的,接受我的理想吧,等待我们品尝的将不仅仅是这个世界。” “我明白了。”奥丁谦卑的点头。 “……唉。”白王深深的叹气,“我已经说过了,你是满分,所以不必再证明你的才能了。” “您说什么?”奥丁抬头,“我没明白您的意思。” “意图太过明显,连称呼和态度都变了。如果你选择坐着鞠躬的话,我或许会相信你。”白王说,“把昆格尼尔放在马鞍左侧之后又从左侧下马,我如果看不明白那我就是瞎子。” “我还以为这样会让你放松一些警惕。”奥丁啧了一声。 “你的野心我认可了。但我是说真的,在混血种之中有让我也感到棘手的存在,否则也不会来和你寻求合作。”白王叹气,“这一点上,你应该相信我。” “我是很想相信你,但是我的野心不允许我同人分享这个世界!”奥丁抓起昆格尼尔,重又翻身上马,朝着白王直接发起冲锋。 “既如此。” 白王将指尖的星火凑近了躯干上的血符。 “我很遗憾。” 三百二十九章 焚身之路(5) 奥丁怒吼着冲向白王,斯莱普尼尔在他胯下如同飒沓流星,手中永恒之枪直指诺顿的躯干。 他断定白王没能掌握诺顿的全部权柄和知识,否则在刻写炼金矩阵的时候完全可以用更加概念的状态而绝非血液覆写。 这也是他敢于冒着重伤出局的风险和白王掀桌的底气——只要破坏炼金矩阵的图案,就能够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高亢的引擎声突然炸响,一辆保时捷从火墙之外横冲直撞着入场,简直像是一枚炮弹。 奥丁和白王的视线都被那辆保时捷吸引,难以想象那车子到底是谁造出来的,居然能够穿过掺杂了诺顿精血的火墙。 白王神情淡漠,她对搅局者并不感到十分意外——如果没有搅局者那才是意外,但前来的人并非她想象的那个。 驾驶座上坐着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紧身的作战服将她的身体曲线精炼起来,眼角画了红色眼影,长发束起扎成高马尾的样式。 酒德麻衣确是万里挑一的美人,美得让人过目不忘,但更令人过目不忘的其实还是那辆车。 保时捷呼啸着撞飞了白王,老唐的身躯发出沉闷的巨响,整个胸腔在撞击下微微下陷,但保时捷仍未停止,酒德麻衣踩死了油门,保时捷车尾的拖焰耀眼如同流星。 白王用双手紧紧抓住了引擎盖,在短暂的调整后她居然能够重新站定,但酒德麻衣已经抽出了她的格洛克手枪。 18发长弹匣,加长枪管。 骤雨般的子弹直朝白王的双手倾泻而去,但白王却只觉得好笑,她在诺顿的记忆中看到过这个混血种,而这个混血种也似乎确实和诺顿发展了一些友谊。 正是这份友谊会将她害死,现在最正确的做法是朝脑袋开枪,或者直接砍断诺顿的脖颈。虽然白王知道这个混血种完全做不到,但只朝着双手开枪简直是浪费子弹的愚行。 但还是挺好笑的,难道她觉得诺顿还有一丝获救的可能?但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人能从精神世界的王这里抢回自己的精神,哪怕他是黑王的长子也不行。 这将是致命的失误,对这个女人来说。 白王微笑着重新站直了,她尝试抬手继续进行这次炼金矩阵的引爆,只要她把手指放在躯干上的血纹上,这里就会在烈火中成为白地一片。 但下一刻她就发现手没能抬起来,诺顿的手指挣扎着跳动起来,仿佛在强行进行抵抗,白王感觉到一阵钝感。 这幅身躯好像有些不太听使唤。 白王的微笑在脸上凝固住了。 酒德麻衣并未理会白王,她操作保时捷来了一个帅气的漂移,将车头对准奥丁之后按下方向盘中心的按钮。 那辆保时捷突然开始变形了,变形时发生的动静堪比变形金刚——老唐甚至真的有过设计变形金刚的想法,但却发现那么做并不会让战斗力提升太多,甚至还会牺牲速度上的性能。 从保时捷的侧翼伸展出两架加特林机枪,其中装填的乃是淬过了康斯坦丁龙血的纯正炼金子弹:为楚子航锻体后的龙血也被老唐物尽其用。 加特林机枪开始朝奥丁倾泻子弹,后者以强劲的风流作为屏障挡下了暴雨般的动静,但这并不是结束,保时捷的车顶缓缓升起了火箭筒模样的发射器。 老唐曾经开着这辆保时捷在奥丁的尼伯龙根里刷怪,而车顶的导弹则是他最为得意的设计,浓缩的君焰、淬过新水银的弹片和精炼硫磺足够任何生物喝一壶,而再几番调整增强后,又融入了炼金矩阵概念的导弹就这样诞生了。 在命名时,苏恩曦提议‘超究极死神飞弹’,被老唐以‘究极就算了还要叫超究极,实在是太中二了’和路明非‘这名词我好像在哪里听过,我提议把发射器命名为鱼骨头’为由驳回,只保留了‘死’字。 “死吻”。 剧烈的爆炸淹没了奥丁的所有反应,而用爆炸来形容这场浩劫实在有些不够格。 今晚迎来了世界上的最终末日,在黑夜的地平线上燃起一个黑色的太阳。 距离较近的桦树连灰都没能留下,消失如晨雾一般干净,或许还能在土层的深处找到尚存的根须。距离较远的桦树则被余波掀翻,像是往水面上滴了一滴水,于是从中心泛起规则的涟漪。 奥丁所立足的地方被炸出了一个深坑,黑色的烟雾缓缓升空,看不到其中的场景。 如此近距离的爆炸让酒德麻衣也心有余悸,就在刚刚,保时捷的车胎也在余波中应声而爆。 虽然对车身进行了无数次的强化,但直到最后的调试阶段,老唐也没有找到强化车胎的办法。而且履带也没来得及做就赶着去了北美的拍卖会。 “希望别是有烟无伤……话说这视觉冲击力都快赶得上核弹爆炸了吧?” 酒德麻衣嘟囔了一句,随后抓起副驾驶座上的一把重型狙击枪。 她推开车门,将枪口抵住了被余波掀了个踉跄,此刻正半跪在地上的白王。 “你做了什么?”白王皱眉问,她尝试抬起手臂,但自小臂开始,以下的部分完全不听使唤,连指尖的火焰也已经熄灭。 没办法引爆炼金矩阵。 “唉……真狼狈啊诺、老唐。”酒德麻衣神情复杂的看着面前遍体鳞伤半跪在地的老唐,她稍微有点伤心。“你……你看你衣服都不穿。” “你做了什么?”白王又问。 “子弹上刻了压制精神的炼金矩阵,虽然只能做到短暂中断你的控制。”酒德麻衣调整了一下表情,朝白王挑衅的微笑,“不过,强行夺取初代种的精神,您残余的力量还有多少呢?这么糟践老唐的身体,恐怕现在连言灵都不能用了吧?” “无妨,这幅身躯给你就是。”白王叹了口气,“我记住这一手了,不过我的目的也已经达到。” “记住吗?可你没有机会记住了。”酒德麻衣有些伤心。 “这杆狙击枪里装的是用贤者之石磨制而成的子弹,如果命中要害的话,足够杀死龙类当中的初代种。” 酒德麻衣强行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不那么悲伤,在咬了下嘴唇后她用了强硬的语气开口。 “我来这里是为了杀掉你的,连同老……连同诺顿殿下一起。” “你真觉得,能够杀死我的精神?”白王感到好笑,“贤者之石只是用精神元素磨制,你真以为它能击中虚无缥缈的精神吗?” “那您得问我的老板了。” “老板?”白王皱眉。 “是的,老板。”酒德麻衣点了点头,“顺带一提,他让我给您带了一句话。” ——“没能直接挑选好合适的墓地还真是抱歉,不过事后,我会把你葬在冰海上的。” 三百三十章 地狱向前(1) 路明非睁开眼睛。 空间开辟出了问题,他并没有被传送到红井,那地方他只要一眼就能够认出来。 路明非惊慌站了起来,他环顾四周,周围的场景像是在一截私人车厢中。没有老唐没有白王,甚至也没有绘梨衣。 “冷静点,哥哥。” 路鸣泽的声音在他的身边响起,路明非低头,在座位的对面看到了穿着复古西装的小恶魔。 路鸣泽正舒服地靠着车厢里的印花布垫休息。列车轰隆行进,窗帘外不时透进几缕光芒,落在他那张稚嫩而英俊的脸上。 路明非稍微放松了一些,如果是小恶魔搞的鬼那就能说得通了,被拉入幻境的只有自己一个人,那至少不需要担心绘梨衣了。 “看到你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路明非摇了摇头,“你又把我拉到什么地方了?” “遇到我当然是好事才对吧?到处都有人想要和恶魔交易呢。”路鸣泽微笑,“欢迎来到西部,哥哥。” 列车经过一排参差的铁轨,车厢之间的弹簧互相挤压,哐当作响。 路明非拉开窗帘。 荒原的场景伴随着热日扑进车厢,远处烟尘弥漫,零星的仙人掌伴着尘土铺展了一里又一里,连接起天空的一头和另一头。 “货真价实的西部。”路鸣泽热情的介绍,“而且是魔改版,你可以在这里找到牛仔、亡命徒,混杂了其他动物特征的半人,甚至还有恶魔。大家的左轮枪里装的除了子弹以外还有魔法,担心丢掉的除了脑袋以外还有心脏,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太阳永远都不会落到地平线之下——一大半时间都是正午,适合公平决斗,以及越货杀人。” “恶魔是你这样的吗?”路明非没什么好气,“我现在没兴趣体验你的魔改西部游戏,而且这种关键的时候,你拉我来这里做什么?” “不对哦哥哥,这可不是魔改西部游戏。”路鸣泽语气认真的纠正,“这是幻境。” “不是幻境还能是真的不成?”路明非叹了口气,“没事就放我走吧——我真得去救老唐了。” “不是我造的幻境,而且这里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恶魔。”路鸣泽补充。“白色的恶魔。” 路明非停顿住了。 “好了哥哥,坐下说吧。”路鸣泽起身拉起窗帘,遮挡住了稍微有些刺眼的明烈阳光。 路明非坐了下来。“白色的恶魔是白王吗?那么这个幻境,其实是白王为老唐所编造的幻境?” “哥哥你很上道嘛!”路鸣泽点头。 “破解幻境的钥匙是什么?!”路明非急切的问。 “在西部有一位传奇般的华人牛仔,他的名字叫做罗纳德·唐,为人正直热情,爱好惩恶扬善,枪法和他的路痴一样有名。 “西部传说,他曾经在一个边陲小镇上迷路了整整两天,而那个小镇其实是个匪窝,到第三天有人终于找到罗纳德·唐,把他从迷路中解救出来的时候,人们才发现那个匪窝居然已经覆灭了。罗纳德·唐在迷路的间隙单枪匹马的解决了一整伙的不法之徒,这位华人牛仔也因此名声大噪。” “像是老唐这种人会办出来的事啊……”路明非笑了一下,“所以,让老唐脱离幻境的办法,就是带着这位迷路牛仔找到正确的路?” “别急嘛哥哥,讲故事就得慢慢来才有意思。你猜对了一半,确实和找东西有关系,但不是路。” “那是什么?”路明非问。 “罗纳德·唐因为解决了匪患而名声大噪,随后更是以游侠的身份自居,为西部解决了不少的恶人和恶魔——稍微补充一下设定,这种恶魔是从人类的欲望中滋生出来的实体,你就理解成鬼怪故事中的妖怪好了,只是他们更热衷于和人类打赌,或者做交易。” “这幻境再做的丰富一点就可以做成游戏了啊。不过恶魔热衷交易的设定倒是所有作品里都会出现的类型,还有你这个恶魔是现实的例子。”路明非吐槽。 “干我们这一行的其实都不容易,毕竟会遇到哥哥你这样的客户呢。”路鸣泽叹了口气,随后继续讲述起来。 “这位华人牛仔的名声与日建增,于是也有越来越多的恶魔盯上了他,和树大招风是一个道理。但罗纳德·唐以他过人的胆识和枪法继续在西部驰骋,期间破解了无数恶魔的阴谋诡计,直到有一天晚上,华人牛仔正和朋友在酒吧里喝酒打牌的时候,又一头恶魔推开了酒吧的大门找上了他。” “这头恶魔该不会是纯白色的吧?”路明非问。 “猜对了。这头纯白色的恶魔伪装成了女人的模样,想要直接诱骗掉罗纳德·唐的性命,但在关键时刻,华人牛仔看破了她的伪装。” “但这头恶魔穷凶极恶,她化作了苍白色的恶魔本相,将酒吧之中的人尽数杀死,并邀请罗纳德·唐进行一场决斗般的赌局,如果她输了的话就放牛仔离开这里,而如果牛仔输了的话,就要交给恶魔一样东西。” “……然后老唐就输了是吧。”路明非叹了口气。“白王真是恶趣味啊,这是她编造的幻境,在这里可以随意引导或者进行错误的暗示,简直像是开挂玩家对普通玩家降维打击。” “别这么说嘛。哥哥你曾经也被白王拉入过幻境,但最终不还是赢了她?”路鸣泽说。 “那是因为你给我留了作弊码啊,没有作弊码的情况下,我说不定也会迷失在她所编造的幻境里。”路明非仍觉心有余悸。 “能够想起来,也是哥哥你自己的本事。我只是习惯性留伏笔而已。” “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有没有不需要牺牲老唐,用其他办法打败白王的伏笔?”路明非问。 路鸣泽沉默了许久。 列车隆隆前进,但路鸣泽还是沉默,一直沉默到路明非觉得他会拒绝时,路鸣泽终于沉重的开口。 “很难。” “但还能做到不是吗?” “很难。”路鸣泽仍是说。 “那就拿我的命去做。我不愿意让老唐再死一次了。” 路明非也认真的说道,“他曾经死在我手里,而我只能看着他慢慢沉下去,每次在qq上看到老唐黑掉的头像我就会感觉到脑袋疼,大一的三峡行动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整晚整晚的做噩梦,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老唐在我面前慢慢沉下去的那个画面,和老唐帮我纠正口音的画面纠缠起来敲我的脑袋,敲的我脑袋生疼生疼的…… “而且重启之后,老唐帮了我那么多,但现在反而要牺牲掉他好去杀掉白王……拿自己兄弟的命去换掉白王的命,最后还要安慰自己说这是无奈之举,这种事情我做不到。” “唉。算了,我劝不动哥哥你,总之,先去帮老唐找东西吧。”路鸣泽摇了摇头。 “你还没告诉我,老唐他要找的是什么?” “心脏。” 小恶魔露出了一个恶魔般的微笑,仿佛赢下赌局的不是白王而是他自己。 “在和白王的赌局中,罗纳德·唐输掉了自己的心脏。” 三百三十一章 地狱向前(2) “终点站,黑水镇到了。”列车员温和地催了一句。 “走啊哥哥,到站了。”路鸣泽欢快地站了起来,他从座椅边提起了一个和身材极不相符的大手提箱,兴奋得像是和哥哥一块儿出游的弟弟。 “这镇子的名字真是怀念,让我想起还没进镇子就被通缉的日子。”路明非吐槽,“白王在编造这个幻境的时候也会参考游戏吗?” “精神世界方便好用,只要是思维能够延展出的东西就能够在脑海中复刻出来。名字只是参考,她不用抽象艺术搞一个抽象世界已经很不错了。”路鸣泽抬头,“帮我提箱子啊哥哥,你忍心我提着这么重的东西吗?” “行吧行吧,谁叫我现在有事求你呢?”路明非叹了口气。 路明非帮路鸣泽提起了手提箱,入手后确实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两个人一前一后钻出了拥挤忙乱的车站。 “黑水镇。” 路鸣泽开口为路明非介绍。 “不是你从前打游戏里的那个黑水镇,只是名字一样而已。这里是文明边陲的新兴之地,还处在繁华的上升期,工人和伐木公司像野草一样长得飞快。往西边看,能看到山脚吗?” 路明非朝路鸣泽所说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山脚下生长着巨大的松林,密密匝匝的将整个镇子包围了起来。 “就好像屏障一样……”路明非说。 “嗯,算是屏障吧。这里已经是大西部文明的最边缘部分了,没人知道再往西去会撞见什么东西,也从来没有人能在去往更西边的地方后神志清楚、完手完脚的回来——如果能回来的话。” “差点忘了这个西部世界的设定里是有恶魔这种玩意儿的。那他们住在这种荒凉的边陲地区不会担心会被恶魔袭击之类的吗?”路明非问。 “镇上有足够的人手和武器,不管从西边的森林里窜出什么东西都能够应付。”路鸣泽摊了摊手,接着补充道,“至少,住在这里的人是这么认为的。” “那住在这里的镇民还真是……嗯,积极乐观啊。”路明非叹气。 “人生苦短而已,如果在现实世界中有这样的设定,他们也会在地狱的边缘及时行乐的。”路鸣泽说。“我们在这里买张地图,然后就可以出发去找被女人偷走心脏的牛仔了。” “地图?” “嗯,想深入西方的不毛之地,没有地图可不行啊。”路鸣泽说。 “但既然没有人能成功的去往西边又回来,又是谁绘制的地图呢?”路明非问。 “动一动脑筋,哥哥。”路鸣泽用手指敲了敲太阳穴,“既然没有人去过西边的话,那么去过西边的那个不是人不就可以了吗?” “你说的好有道理……” 两个人沿着街道走进了小镇的中心,沿途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怪人,有叫卖药酒的小贩,用篮子装着一瓶瓶可疑的液体,隔着玻璃瓶发出瘆人的幽绿色荧光。 一个长着蛇尾巴的女人正为人看相,没想到在遥远的美利坚也有人通晓这古老技艺,但想到这其实是魔改版的西部倒也还算合理,在路明非两人路过时,蛇女朝路鸣泽毕恭毕敬的鞠躬示意,像是见到了身份极为尊贵的客人。 路鸣泽也微微点头作为回礼,路明非看向蛇女的脸,在她的脸上戴着一副略微透光的黑色面纱,隐约能够看到面纱下的奶白色眼珠。 “你熟人?”在又走出了十几步后,路明非问路鸣泽。 “怎么会?”路鸣泽无辜的说,“我只是一个喜欢穿着正装然后在胸前口袋里插玫瑰花的恶魔而已。半兽特征的人类对恶魔的气息更加敏感,她看出我是个恶魔所以才会那副态度。” “好微妙……正常人见到恶魔应该会吓到跑路吧?” “别拿我和那些低等恶魔画等号啊哥哥,喜欢吃人的都是衣不蔽体没有人形的恶魔。而正装则是身份的象征,我是那种喜欢和人类交易的衣冠楚楚的恶魔,一般来讲不会到处杀人的。”路鸣泽微笑着说。 “你还真入戏了是吧?那我呢,我有没有什么设定?” “你的设定是一个出卖了弟弟的哥哥,用弟弟的性命换取了大量酬金,并以此成为了联邦的法警。但多年以后再次相见,弟弟已经变成了恶魔的样子,微笑着跟成名许久的正义法警说好久不见。”路鸣泽微笑着讲述,“当然,我现在也已经原谅你了。” “真是胸怀宽广的恶魔。”路明非扶额,“真是离谱的故事……” 路鸣泽并未理会路明非的吐槽,两人继续往前走,经过了一群伐木工和刚刚下班的职员。 神情麻木而面相凶狠的男人们穿着粗布衣服,露出被漫长日光晒过的一身黝黑肌肉,他们的目光随着两个穿着楚楚的异乡人而走动,而等到下一个过路旅人经过时又换一个目标盯着。像是一群闲极无聊等待灯火的蛾子。 越过几家杂货店和枪械铺,还有一个热闹喧腾的酒馆,空气中充盈着廉价的酒气,还没到晚上的时候就有人趁着酒劲在路边展开了决斗,两个牛仔背对背走出数十步后转身,在围观人群的起哄声中拔枪对射。 喝了酒的两个人都打歪了,随后又酒劲发作直接睡到在了满是尘土的街道上,人群发出不满意的嘘声,有一个人悄悄上去摸两个醉酒牛仔的钱包。 “好混乱。”路明非低声和小恶魔说。 “在短暂的生命中呈现出无序的混乱,不加修饰的人性在这片土地上随意流淌——” 路鸣泽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的一件事情就是,白王作为恶魔的品味实在是绝佳,我很喜欢这种味道。” “你疑似有点太入戏了,我们是来办正事的。”路明非无奈提醒。 “当然,当然,我们是为了找一位华人牛仔已经被输掉了的心脏,但在那之前我们得找地方搞到去往极西之地的地图。” “所以我们赶紧去那个地方啊,我感觉我们好像在做什么游戏任务,想要找人就必须得得到关键道具地图,可你明明是个恶魔,就不能用全能的恶魔之力想想办法吗?” “就算是恶魔也得遵守另外一个恶魔的规则啊。毕竟这是白王创造的幻境又不是我造出来的。”路鸣泽在一家萧瑟的赌场门前站定,“不过好在已经到了。走吧哥哥,我们进去办正事。” 路明非抬头看向赌场大门上方的牌匾,更加确信了这鬼地方确实是白王用各种因素缝合起来的世界,那块木质牌匾上居然用毛笔字写着中文。 ——“凡间之王”。 四个大字龙飞凤舞颇具气势,像是出自书法大家之手。 虽说在当时的西部确实有华人,但这么高雅的牌匾居然被安放在西部世界的赌场门外,的确是有点格格不入了。 “这都行啊……” “嗯?”路鸣泽问,“怎么了哥哥。”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白王要是去老老实实做游戏,会不会是个出色的游戏厂商?”路明非看着那块中文牌匾,有些出神的说道。 “你想的太多了哥哥,恶魔怎么会老老实实做那种事情呢?”路鸣泽笑了一下。 “在进去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想拿到地图,我们不会得先去做任务,比如去野外打死5只哥布林,或者收集10朵薰衣草花……之类的吧?”路明非神色古怪的问。“一旦接受了这是个游戏的设定,我就总感觉会朝着这种奇怪的方向发展啊。” “放心,这个西部世界是没有哥布林的。”路鸣泽推开了赌场的大门,“而且采集薰衣草也太麻烦了点,我们最多不过是去街上随机挑选个路人剥张人皮回来而已。” 赌场的大门吱吱呀呀着打开了,门外的阳光透映而入,赌场中没有开灯,没有客人也没有荷官,路鸣泽走入其中,随着他的脚步,在静谧的黑暗中升腾起经年的灰尘。 未知的黑暗让路明非有些紧张,他把路鸣泽的重手提箱换了回手,跟着路鸣泽走了进去。 不管白王是从哪里缝的素材才造出了这个镇子,路明非也能看出这家赌场的格格不入来。这镇子上热闹喧天,就连路边的两个酒鬼决斗都能吸引半条街的围观群众,无论是杂货铺还是酒馆都人满为患,按理来讲赌场也该如此或者更甚才对。 这家赌场在这种人性肆意流淌的地方显然不具备任何倒闭关门的条件,但现在居然落败至此。 这里出过事。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哥哥你在紧张?”路鸣泽头也不回的问。 “嗯。”路明非并没有否认的点了点头,“想起之前在白王幻境里的经历,就不自觉的会紧张。” “很好啊,面对白王的时候确实应该打起精神来。而且,不要太相信白王说的话了。” “别太相信她?” “嗯。归根结底,她其实也还是一条卑劣的龙类而已,在精神上的权柄让她可以窥探人的内心,如果不能窥探的话至少也是揣测——前面要上楼,注意一下脚下。” 路鸣泽步上楼梯,木质的台阶踩上去时发出吱呀的声响。 路明非跟上去。 “继续刚才的说,白王会利用精神上的权柄揣摩对方的心理,再构建相应的话术进行沟通。” “意思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呗?”路明非说。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白王比较特别,因为她不管是人话还是鬼话都说的很漂亮。”路鸣泽叹了口气。“得益于这个特长,她很能骗。不管是骗人还是骗鬼。” “一个世界boss居然靠骗,实在是有点掉逼格啊……” “因为白王其实是一个很恶劣的龙啊,她喜欢看人类受骗后的反应,这么做的时候会让她觉得是在玩弄人性,就好比用线操纵木偶一样,白王享受着这个过程。就算是当年掀起叛乱之前,白王也是靠着话术来让三分之一的龙类向黑王倒戈呢。” “这就有点夸张了。骗人或者骗鬼都没所谓,骗了那么多龙为她卖命,这真的只是话术而不是洗脑吗?”路明非问。 “时间久远,那么早的事情估计连当事人都不剩下几头了,你问我不如直接去问白王咯。” 路鸣泽不再说话,两人沿着楼梯登上了二楼。 赌场的二楼出乎意料的一片空旷,仿佛没有堆放什么东西的样子。窗帘紧紧的拉着,没有阳光的情况下连二楼的场景都看不清楚。 “太长时间没开业,连盏灯都不舍得开啊?”路鸣泽打了个响指。“做生意的来了。” 幽蓝色的鬼火在空中骤然绽放,照亮了此间的一切。 在空旷房间的木质地板上,红色的血符如蛛网般覆盖着,用于召唤魔鬼的倒五芒星阵被布置在中央的位置,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在阵眼上摆放。 “还是有人在的嘛。”路鸣泽嘟囔了一句。 “这完全看不出是有人在的样子啊……” “恶魔也差不多算是人形的吧,差不多。”路鸣泽感慨的说道,“凡间之王……西部唯一一个能够和恶魔正规交易的渠道,无论是男是女是人是兽,若是想要力挽命运的狂澜,这里就会向你敞开大门——前提是得有交易的筹码。” “这设定越来越像游戏了,要是我来设计就把这里安排成用hp或者mp上限换其他属性点的地方。”路明非看向路鸣泽。“话说你也是恶魔,能不能让他给你这个同行按友情价计算?” “不同的恶魔是按照不同的准则行事的,两者之间不能归为一论。” “你还真设定起来了是吧。”路明非扶额。 “哥哥你这个语气说的好像是我来这里玩一样。” “难道不是吗?你连这么详细的设定都知道了,我感觉我就算把你眼睛蒙起来你都能带着我找到老唐。” “怎么可能,想要找到老唐就必须要按照白王的设定来,如果没有地图的话在这里晃悠十年也找不到他,你要怪就去怪白王这个缝合怪缝出了这么一个幻境出来。” 路鸣泽走近了逆五芒星阵,“而且我来这里可是有正事要做的,哥哥你这么说真是太伤我心了。” “什么正事?我们现在的正事应该是找老唐才对吧?”路明非问。 “作者在创作作品时,无论是文字作品也好,图画作品也好,都会在作品中透露出个人的思想倾向,或者别的什么。你可以理解为:该诗词表达了作者的什么什么之情。反之,通过对作品的解读,可以对作者有一个大概的了解或者猜测。” “同理,幻境也是一样的。优秀的幻境创作者会避免透露出自己的倾向,因为会被同行从中看出破绽,但这种所谓的设置‘钥匙’的地方,则是不可避免的突破点。” “听不懂。”路明非老实的说。 “你就当白王出题,我在这里做阅读理解,如果做对的了话,就能稍微试着反向推出出题人的目的。一直以来都是白王在精神世界中窥视我们,也该让我看看她到底留了些什么手段了。” “这下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待会儿我和那个恶魔交流的时候,哥哥你不要说话就行了。”路鸣泽伸手,“把手提箱给我。” “哦。”路明非把手提箱递过去,“话说这里装了什么,这么重?”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路鸣泽微笑。 路明非把手提箱放在了地板上,随后打开了木质的扣子。 借着幽蓝色的鬼火,路明非终于看清楚了手提箱中的东西。 在箱子里蜷缩着一具骸骨,从形制上看还像是个不大的少年。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儿,重新把箱子扣上,递给了路鸣泽。 “……虽然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也太夸张了点。” “你不想问问我,这是谁的骸骨吗?” “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毕竟是幻境嘛。”路明非说。“是谁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是幻境的话那我还是不说了吧。”路鸣泽叹了口气。 “那么,我们准备去往地狱吧。哥哥。” 三百三十二章 地狱向前(3) 昏红…… 阳光被涂抹成血红般的色彩,将死未死般的悬挂在天空的远方,大西部没有夜晚,只有这样半死不活的太阳。 将死未死的太阳,以及将死未死的人。 牛仔眨了眨眼睛。 有时候牛仔会产生错觉,错觉在大西部并不算稀奇,但稀奇的是生活在错觉里的人。 靛蓝色的鼠尾草原在血色之阳的光照下化作一片炼狱火海,而牛仔是泅水的人,他和一个朋友——或者是兄弟——约好了在火海中心的小岛上相见,但具体是要做什么,连牛仔自己都已经忘记了。 树林里吹起冷风,天顶聒噪得像是下雨一样。 或许是暴雨?牛仔记得在泅水的时候伴随着暴雨,他在一片昏暗的天色之中为自己唱歌鼓劲。 然后,他就登上了那座岛,见到了自己的兄弟,而再往后的记忆又变成一片虚无。 牛仔眨了眨眼睛。 他想要继续回忆,但越想却越是只能觉得头疼,脑袋里噼啪作响,像是有人点燃了火堆,上升的烟尘熏眼呛人,挥之不去的粘在其中。 一片模糊的回忆,他记得自己是得想起来才行,有些东西被他忘掉了,而且是很重要的东西,又或者有什么东西被他弄丢了,所以他得在这里找。 太阳继续往天际的尽头下坠,等手腕上腕表的指针再转上几个半圈,今天的太阳也就算是到了头,它会在那里悬挂上很长一段时间,随后再重新升起,从天顶的轨迹再坠向另一边。 大西部的太阳就是这样的,它从东方升起落到西边,又从西方升起落到东方。 而活物们则蜷缩在它所经空的轨迹之下,在狭窄逼仄的满是烟尘的地面上自得其乐。 牛仔盯着腕表上的指针,同时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的紧张感,他记得自己是该感到例行公事般的紧张才对,但连这例行公事的原因也已经忘记。 指针咔哒一声,又滑动了一个刻度。 怪模怪样的低语应声而来,声音直接从牛仔的双耳旁响起,像是骨与肉之间摩擦时发出粘湿的响声。 牛仔疼得龇牙。 他想起自己的紧张感究竟从何而来了,在太阳每天落至最低点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声音准时从他的耳边响起,说的都是一些充满怨毒和诱人堕落的话,让人听了后直从骨缝里升起痛苦和愤怒来。 牛仔捂住了耳朵,虽然这对那声音来讲全无用处。在低语开始后的第三秒后他开始在这片鼠尾草原上打滚。 不知名的怪物们在森林的黑暗处露出了探寻的目光,在死寂的黑暗中它们的眼睛明亮得像刀子一样,大西部的极西之地要比任何地方都更加凶险,联邦政府在东部地区猎杀恶魔并站稳了脚跟,但却只能止于东部,没有一个法警敢于深入西部的穷凶之地。 这里的恶魔早在人类踏足这片土地之前就已经诞生,在那之前它们以同类为食。 牛仔皱紧了眉头,他痛呼起来,想要借此驱散那些鬼话,但低语顺着耳朵直接流进他的脑袋,滚烫的岩浆和黑色的狼群从左右两边同时开始啃食。 在倾听着自己脑袋被啃食的一片窸窣声时,牛仔从岩浆和群狼的齿缝间听到了琐碎而不成样的句子。 “美味……” “真好吃啊……恶魔的味道……” 牛仔不知道这些琐碎的话都是什么意思,他只觉得脑袋里疼得吓人,靛蓝色的鼠尾草原在光照下像是炼狱火海,牛仔在鼠尾草原的中央挣扎打滚,像是在地狱的油锅之中挣扎扑腾。 每日的折磨都漫长得惊人——大概很漫长,因为连牛仔自己都很不确定。 他跪在地上,大张着嘴巴,在嘶吼的间隙用力呼吸,每次呼吸的时候都会感觉肺部像是一艘烂了的船,正咕噜咕噜的灌水下沉。 疼痛,疼痛,以及疼痛。 腕表上的指针又滑动了一个刻度。 低语声尽数褪去了,连同熔浆和狼群一起消失,干脆得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牛仔短暂的丧失了听觉,取而代之的是尖锐爆发的耳鸣,嘈杂如同雪崩的声响淹没了牛仔的反应,他张开四肢躺在炼狱的中心,大口喘气时终于想起了一个名字。 “罗纳德·唐。” 牛仔不确定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意义,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名字,在短暂的喘息过后他忽然想起第二个名字。 “康斯坦丁。” 牛仔摇了摇头,他对这些字符的组合全无印象,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 名字?地名?还是一个什么样的物品? 如果是名字的话,这会是谁的名字?是他的朋友吗?或者是兄弟,抑或是仇人? 如果是地名,会是他来的那个地方吗?或者是他要回去的地方? 牛仔坐了起来,每天能够想起这些字符的时间并不多,等到西边的太阳再次从他的头顶划过时,他就会重新变回忘却一切的状态——甚至连自己会忘记东西这件事也一同忘记。 短暂的喘息后他站了起来,步过被染成红色炼狱的草原,一直走到了与树林接壤的边缘地带。 这片松林大得惊人,密密匝匝的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神或者天使的话,那么这片松林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隔断极西之地的恶魔,好让人类免受侵扰。 而如果这个世界上既没有神也没有天使的话,那么这片松林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类恐惧极西之地的存在——对于恶魔来讲,浸泡了恐惧的心脏总是更好吃一些。 牛仔不知道这片松林被创造出来的目的,正如他不知道这片松林到底有多大,同样对自己为何能够到达这里也完全一无所知。 于是在这个时候,牛仔想起了第三个名字。 “白王。” 他对这个名词的含义同样不解,比起名字这两个字的组合更像是一个称号。 在大西部流传着一个说法,任何动物只要聪明到了成精的地步就会变成白色,在夜晚燃着煤油灯的桌边流传着白狼或者白牛的故事,说白色这种颜色在生成时就被赐予了魔力,白色的动物也理所当然的带有妖魔的色彩。 可牛仔还是不明白“白王”是什么,他此前从未听说过“白之王”或者“白的王”的说法,在西部中没有哪些动物可以做到称王称霸,称王称霸的永远都是恶魔,不论是衣冠楚楚的会与人做交易的恶魔,还是衣不蔽体喜食人肉的恶魔。 于是牛仔觉得“白王”或许是一个恶魔的名字。 他点了点头,对自己的这个解读感到很满意,白王确实是一个恶魔的名字,他被困在这片汪洋火海中也应该会与白王有关系,那么剩下的就是先记下来——在太阳重新划过头顶之前记下来,不然他会再次忘掉的。 出于某种诅咒的原因,他被困在了这片鼠尾草原之上,每日都努力朝着不知在何处的湖中岛屿前进。他不知道要如何破解这个诅咒,但至少,他现在确信了自己已经找到了诅咒自己的、那个恶魔的名字。 牛仔在草原和松林接壤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他信手从地上捡了一截树枝,打算把今天发现的名字写在地上。 就在这时他才发现地面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各种各样的名词,在各个名词后还细心的标注了许多。 牛仔缓缓的念了出来,因为长久没有说话——反正记忆如此——的缘故,牛仔开口时感觉相当生涩,舌头像是一条挣扎着想要跃出口腔的鱼。 “罗纳德·唐:我……” 牛仔有些惊奇,“我……叫,罗纳德·唐?” 牛仔环视了一下四周,他不知道是谁在这里写下的这么多名字,是之前的自己还是其他的人? 但是这里似乎没有人来过,至少在牛仔模糊的记忆里没有见到过任何人,或者任何活物来过。于是能够写下这些字迹的人好像只剩下自己了。 牛仔稍微感到有些安心,他点了点头,确认了那个罗纳德·唐确实是他自己的名字。 罗纳德·唐继续往下读去, “康斯坦丁:弟弟。” “路明非:……” 罗纳德·唐皱了皱眉,在路明非的后面泥土斑驳翻起,像是涂改修抹了许多次,字迹堆叠着字迹,不知道堆叠了几次,最后是几道毫无美感的横线,将那些线索全部斩断。 在路明非的下面还有几个名字,但他没有心思去一一读了。 排在第一名的是他自己的名字,第二名的名字是他的弟弟康斯坦丁。 那么排在第三位的人名对他来说也应该十分重要才对,但罗纳德·唐把地上那些痕迹看了又看,眉头皱了又皱脑袋也疼了又疼,也还是没有想起这个名字后那个人的样子,以及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身份。 朋友,兄弟,亦或是仇人? 太阳蜷缩在天底喘息着,腕表上的指针低声的滑动,恒星呼吸的粗重声音和机械齿轮转动时的咔哒声嘈杂纷乱。 听着这些声音让罗纳德·唐感到心烦意乱,他用牙齿咬了咬拇指,随后把木棍插在泥土中,开始了紧张的思考。 再过一段时间太阳就会重新从西方升起,到那个时候他就会重新忘却这一切。 恶毒的诅咒,像是故事里说的那些恶毒恶魔,持枪女巫们用圣血团赐福过的子弹对抗恶魔的诅咒,但他的手里只有一根木棍。 用来在松软的地面上写字倒是不错。 一阵长风从黑漆漆的松林之中吹拂而来,茂盛的灌木和松枝一同沙沙作响,与此同时他听到一个另外的声音,像是靴子踩着地面上柔软的松针。一前一后的两个脚步,前者沉重后者轻盈。 罗纳德·唐眨了眨眼睛。 他盘坐在鼠尾草原和松林的接壤处,太阳不在的时候这里也倒没有真的犹如炼狱一般炽热。 面前的茂密松林发出沙沙的响声,有两个人在一边赶路一边交谈,前者用手拨开经年的灌木,从声音上听更高一些,后者则轻盈到几乎听不到什么脚步声,但从话语当中倒像是负责引导的人。 这么长时间——至少在罗纳德·所认为的这段时间——里,还是第一次有人尝试穿过这片黑色的松林,来到恶魔密布的极西之地。 “我好像看到光了……前面应该到头了吧,话说我们走了多久?” 声音是个男声,罗纳德·唐感觉有些熟悉。 “哥哥你只管走就好了,从地图上看,穿过这片松林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这个声音他完全没有印象。但是…… 罗纳德·唐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感觉到害怕,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感到害怕。 只是单纯的觉得……需要在这个声音面前颤抖。 “所以说……” 第一个男人拨开了灌木,大西部永不下落的红色日光打在这人的脸上,牛仔帽上的联邦法警警徽在光照下熠熠生光。 来人是个法警,而且是堂而皇之带了警徽的法警。 罗纳德·唐知道警徽的好处,只要有了这个,就算是一些亡命徒或者妖怪也能一路畅通的朝东方去,找个安稳的地方做点小本生意,从而脱离猎魔人的追杀。 不过,对他来说,倒是不太需要。 法警停顿了下来,似乎是看到自己就让他显得惊讶。那张清秀得不像法警的脸上显露出惊讶、惊喜和慌张的多种情绪,在短暂的停顿后法警喊出了声。 “老唐?!……你、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罗纳德·唐眨了眨眼睛,他朝左右看了一眼,确信那个‘老唐’的称呼是在说自己,想到这里他感觉有些开心,这个人认识他。 “你好。”罗纳德·唐点了点头,“你好像认识我,你是我的弟弟康斯坦丁吗?” “我靠,老唐你心脏丢就算了,现在连着脑袋也一块喂白王了是吗?” 法警一边拨开灌木一边朝他走来,同时用手指指着鼻子自我介绍,“我啊,路明非。路明非记得吗?之前跟你打星际的那个。” “抱歉。”老唐不好意思的微笑了一下。 路明非在老唐的面前蹲了下来,在看到地面上的那些字迹后他顿了一下,那些名字用树枝划拉而成,从上往下依次写着罗纳德·唐、康斯坦丁、路明非,再往下是奶妈组的两位,酒德麻衣和苏恩曦。楚子航以及夏弥还要再往后一点。看样子是按照入伙的先后顺序进行排列组合。 夏弥的名字用树枝划拉了好几次,最开始的字迹是耶梦加得,在多次修改后终于确定为夏弥。再往下是一个美国名字,路明非猜测那是老唐在阿美莉卡领救济餐时、或者是在福利院认识的朋友。再往下走,几乎就是一些网名了,或许是猎人网站上认识的,又或许是星际争霸。 看到这些名字让路明非突然感觉有些感慨,看样子老唐在丢失心脏之后连记忆也模糊不清,需要用书写来帮助记忆。 这位青铜与火之王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世,不知道见过了多少人在他的身边活着又死去,然而在这个失忆的关口,整理出来的、说的出的身份甚至还不到10个。 10个名字,就是老唐的所有交集了。 人真是过分简单的生物,这么几个人就能把人际关系理的清清楚楚,就连龙王在进入这个社交圈子后也不能例外。 路明非有些伤心,而看到老唐的胸口后,他就更伤心了。 “老唐,你……你不疼的啊?看着你现在这样我宁愿看你不穿衣服。” “什么?” 老唐仿佛浑然未觉一般,路明非咽了口口水,伸手指了指他的胸口。 老唐顺着路明非的手指低头看去,在他的胸口处洞开了一个完美的圆形,但原本应该跳动心脏的位置已经没有心脏了,现在那里只有一团烧得白热的铜块。 看到这团铜块让老唐顿了一下,短暂的延迟后,剧烈的钝痛感从胸口的部位涌向四肢百骸。 “老唐?!” 路明非伸手扶住了即将倒地的老唐,这位失却心脏之人现在浑身烫的冒烟。 “路鸣泽路鸣泽路鸣泽!”路明非急忙呼唤小恶魔。 “在呢哥哥,我在呢。” 路鸣泽叹了口气,从路明非拨开的前路中走出了灌木丛。 “老唐这是怎么回事?”路明非问。 “很显然,被白王挖走了心脏,又找了一团铜块替代,顺手下了套。如果哥哥你不出声提醒的话,老唐会在这里一直循环往复的死去活来,但就是意识不到自己丢了心脏。”路鸣泽解释说。 “那现在呢?这家伙都快烧起来了吧?”路明非呲牙咧嘴。他能感觉到老唐的体温几乎要把他烫伤。 “好事,这是因为他正在重新回想起自己的记忆。我们撞破了白王的幻境,她的禁制也因此松动。”路鸣泽咧嘴笑了一下,“虽然在精神层面上比较脆弱,但说到底,老唐其实还是名为诺顿的青铜与火之王啊,怎么会被一直压制到死?” 老唐的体温很快就真的到了冒烟的地步,在短暂的坚持了一会儿之后,路明非还是把老唐放了下去。 “这是要红温过载直接变身成喷火龙了吗?”路明非在朝手掌吹风的间隙问。 “只是不能回想起控制权柄的办法,无意识中外泄了权柄。还记得老唐在未能恢复记忆的时候,和女生逛水族馆的故事吗?”路鸣泽问。 “嗯,听老唐说起过。约会以失败告终,说是沿途什么鱼都没有,因为都被他吓跑了。”路明非说。 “那是因为那时的老唐还未恢复记忆,因此无法控制自己的龙威,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有些许的外泄。虽然还不至于到惊动混血种的地步,但是惊跑一些动物也已经足够了。两者之间是相同的道理。”路鸣泽解释。 “原来如此……那我们在这里等着老唐醒过来吗?” “不然呢?”路鸣泽耸了耸肩,随后盘腿坐了下来。路明非也依样学样。 极西之地的太阳仍旧蜷缩在远处的天空,这里果然如路鸣泽所说那样没有日落。 “话说,你和那个恶魔都聊了些什么?”路明非问。 之前在凡间之王的赌场二楼时,路鸣泽确实和一个东西交谈了些什么,只是路明非既无法看清那东西之间的模样,也无法听懂路鸣泽与之交谈时所说的语言。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突然得知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的恶魔,所以有点好奇。”路明非说。 “只是稍微聊了一点恶魔之间的故事,这些年里都接待了多少个客户……之类的。因为你的原因我可是备受嘲笑呢,毕竟直到现在我居然还没有拿下一个完整的灵魂。”路鸣泽叹了口气。 “这么说来我还让你丢面子了是吧?” “怎么敢呢哥哥,你可是我的vip级客户,灵魂比起其他人来也更加美味,至于享用到你灵魂之前的这些事情,就当是小小的挫折吧。” 路鸣泽伸了个懒腰,随后躺倒在草地上,漂亮的黑色瞳孔直视着天空。 “开个玩笑,哥哥。我们现在差不多是一体的,就算我想拿走你的灵魂也做不到了。” “哦。” 路明非点头应了一下,随后也躺倒在路鸣泽的旁边,和他一起去看着大西部荒凉如血的天空。 老唐的喘息声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的呼吸。虽说温度是越来越高了,但好在不耽误哥俩一起看天空。 “真是一个美好的晚上啊哥哥,上次这么一次晒星星是在什么时候了?”路鸣泽开口问。 路明非本想说上次一起晒星星好像是赫利奥波利斯事件后那段时间没多久,而且严格来说现在太阳没有落山呢,就算现在是夜晚时间,天上也找不到半颗星星来。 但打算开口时路明非却顿住了,就好像他们本来在很久很久之前的时候真的一起晒过星星一样。 不是在幻境里,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很久很久了吧。”路明非回答。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只觉得莫名的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 “嗯,还挺怀念的。”路鸣泽朝天空伸出了一只手,“躺倒之后看到的景色会完全不同呢,哥哥你还记不记得把我杀了送给联邦政府的事情?” 路明非心说这他妈话风转的也太快了点,前脚还在哥哥弟弟兄友弟恭的躺在草地上看天空,下一秒就变成哥哥你好狠把我杀了送给联邦政府。 但是他什么时候也没做过这种事情啊? 他觉得路鸣泽是按照白王在这个精神世界中的设定才这么说的,想来是小恶魔闲极无聊,在等老唐苏醒的这段时间里耍着角色扮演玩。 路明非思索着自己的人设,好像是拿弟弟的尸体换了赏金和前途的恶人人设,他本来想按照这个人设接着往下聊天,但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心底泛起一阵酸楚。 ……就好像自己真的出卖过路鸣泽一样。在漫长的时间之前,他曾经看到过路鸣泽的身体被长枪贯穿钉死在教堂的尖钉之上。 一个人在被钉穿的情况下经受了那样的痛苦,经受了那样可称荒芜的时间,而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抱歉。”路明非声音悲伤的说道。 “没关系的哥哥,我一直都没有怪你。虽然你管杀不管埋,到最后也没有来看过我。”路鸣泽微笑了一下。 “……别这么诙谐的说这么伤心的话题啊。”路明非有点结巴。“我我,我下次管杀也管、啊呸,我下次一定去看、不对。我……” “哥哥你这话用来逗人笑倒是不错。”路鸣泽笑了一下,“没事的。你能来看我一眼我就很开心了,在联邦做法警只是混吃等死就有不错的工资,地位上也有保障,现在东部稳定了不少,一年到头也遇不上几只恶魔。哥哥你和上级搞好关系专心在东部任职就好。西边这种地方还未开化,能少来还是少来。” “嗯,这趟跑完我还是回东部。”路明非自然的说,随后又觉得自己应该挽留一下弟弟,“你不跟我回东部吗?我现在已经当上法警了。” “你忘啦哥哥?我现在是恶魔呢。恶魔在西部还稍微好一点,去东部可是会被联邦法警追杀的,如果带我去东部的话,不用等到第二天,哥哥你的通缉令就会和我一起贴满所有通了铁路的城市。” “……抱歉。”路明非感觉很伤心。 他用力回想路鸣泽讲的那个故事。在路鸣泽所讲述的那个故事中,他是出卖了弟弟的哥哥,用弟弟的性命换取了大量酬金,并以此成为了联邦的法警。 联邦政府好像是清除恶魔的组织,既然他是用路鸣泽换了酬金……意思是那时路鸣泽是恶魔吗? 用弟弟的性命换取报酬和前途…… 路明非突然感觉自己有点恶心。 “怎么了哥哥,别伤心啊。”路鸣泽说,“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兄弟,这点是不会变的。就算你现在当了联邦法警,我现在变成了恶魔,我们也还是兄弟。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哪怕一方死去,哪怕双方死去。” “别这么说啊……”路明非的声音有点低沉。 空气中似乎越来越热了。 “算了,不逗你了。”路鸣泽叹了口气,重新坐起来。“哥哥你太没意思了,按照你的人设,你现在应该对着我咄咄逼人的索要更多才对。毕竟我现在身为恶魔,能够利用力量为你这个法警哥哥做很多事情,但哥哥你的表现完全没有入戏啊。” 路明非也跟着坐起来,他听着路鸣泽的抱怨声,于是知道这的确只是环境中的设定而不是真实发生过的故事,但从心底却生不出一点轻松的感觉。 “啧。”路鸣泽叹了口气。“别这幅面孔啊哥哥,怎么,你真打算把我刀了是吗?” “没有。”路明非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很伤心,好像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一样。这是白王的幻境,她在准备我俩的人设的时候不会真考据过吧?” “说不定是从哪儿的游戏里偷的人设,给我们两个缝合在了一起而已。”路鸣泽摇了摇头,“说起白王,哥哥你可以稍微放心了。” “怎么?”路明非问。 “还记得之前在黑水镇上的凡间之王吗?我确实在那里找到了白王的漏洞,也留下了相应的伏笔。”路鸣泽解释。“也算是不用牺牲老唐的办法吧,毕竟我看哥哥你爱老唐爱得深沉嘛。”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儿。“谢谢。” “我们是兄弟啊哥哥,兄弟之间客气什么?”路鸣泽笑了一下,他重新站起来,拍着身上的草屑,“老唐马上就要清醒了,我留在这里的话会很麻烦,就先走了——对了,别跟老唐透露我的存在啊,恶魔这种东西,说出来就不灵了。” “嗯,知道了。”路明非也跟着重新站了起来,站起来之后他就又比路鸣泽高出了许多,看起来也更像是一个哥哥了。 “不会出什么岔子吧?”路明非关心的问。 “怎么会?为了帮哥哥你拿下白王,我可是出了好多血呢。”路鸣泽摆了摆手,“那我就先离开这个幻境了,哥哥你也早点把老唐拉出来。我们打世界boss的时候再见。”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还在冒烟的老唐,“话说,老唐的心脏要怎么办?” “心脏交给老唐自己去找就好,这是他的幻境,能够破解的也只有他一个人。我们只不过是来推动一下剧情发展,想要离开这里还得看老唐自己的。” 路鸣泽摘下牛仔帽,放在胸前朝路明非鞠了一个躬,“那么,boss关见咯。” “嗯。”路明非点头作为回应,“boss关见。” 面容模糊的黑色影子从路鸣泽身上浮现而出,他的半边脸上被冒着火与烟的焦灼黑烟纠缠起来,咧开了一个开到耳根的诡异笑容。 路明非惊了一下,他没想到这里的路鸣泽居然真的是按设定来的,这模样看起来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完全的恶魔。但还没等他表示惊讶,路鸣泽就已经被烟雾裹挟着,化作一股黑烟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真是恶魔般的……嗯,退场形式啊。”在短暂的沉默后,路明非自言自语般说道。 呻吟的声音从路明非的脚边传来,路明非低头,看到老唐正挣扎着坐起来,一边呲牙咧嘴一边发出鬼叫。 “哎呦哎呦哎哟……诶,明明?” “你复活啦,老唐。”路明非说。 “好疼好疼好疼。”老唐甩了甩脑袋,“脑袋好疼……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时间的梦,梦里我在一片火海里游泳,每天洗澡皮肤好好。” “看到你还是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路明非松了一口气。 “等会等会,之前我记得是在……梅津寺町?”老唐打量了一圈四周,“这什么鬼地方?日本有这种地方吗?” “西部啊,西部。”路明非说,“这里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西部啊,虽然是白王造出来的。” 听到白王这个名字让老唐停顿了一下,他微微弯腰,用一只手按着脑袋,仿佛只是听到这个名号就感到痛苦。 “嘶……脑袋又疼起来了,西部,白王……我想想,我记得当时在酒店里打星际争霸来着,不,不对,当时星际没下好,我玩的是斗地主,然后就……” “然后就被白王夺舍了。”路明非叹了口气,“我已经知道了。” “对,白王直接把我拉进幻境了。”老唐神情复杂的点头,“就是这么回事。” “那个……”路明非指着老唐胸口的空洞,“不疼吗?” “不疼,心脏在树上呢。”老唐咳嗽了一下,“假的,还是很疼,不过因为到处都在疼,所以心口这里反倒没有那么突出了。” “你这话说的也太惨了点。” “只是陈述客观事实而已。”老唐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才重新认真打量起路明非来,“嗯,这身打扮不错啊明明,你这是联邦、联邦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联邦法警来着。”路明非指了指帽檐上的警徽。“不过我也才刚进来没多久,设定上还不太熟悉。” “可以可以,虽说是魔改版西部,但也算是西部的一部分了,能体验一次也不错。” 老唐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现在的他已经忘记了之前在这个鬼地方所受的折磨,但看到路明非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个声音来。 在路明非来到这片草原之前,跟在路明非身后的那个声音…… 老唐不认识那个声音,但他清晰的记得,即使在记忆缺失的情况下,他也对那声音的主人产生了……恐惧的心理。 “明明。”老唐语气沉重的说。 “怎么?” “你是一个人来找我的吗?”老唐问。 “没,我在黑水镇上找了个向导。”路明非说,“他带我来到这片草原之后就折回去了。” 按照路鸣泽的嘱托,路明非并没有向老唐吐露小恶魔的存在。但老唐既有此问,说明他也多少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与其直接否定招致更多的怀疑,不如顺着这个说法编造出一个并不存在的向导来。反正这是白王所编造的魔改西部世界,里面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怪物和人类都不会显得奇怪。 “原来如此。”老唐松了口气。“这地方很不对劲,白王对精神世界的掌控还是强的,就连一个向导都让我觉得紧张。我们得赶紧出去才行。” “嗯。”路明非点头。“话说,老唐你知道解开这个幻境的钥匙是什么吗?” “知道。应该是和我的心脏有关吧,之前在和白王的赌局里,我输掉了自己的心脏,所以从理论上讲,只要重新把我的心脏找回来就……” 说到这里时老唐有些恍惚,他仍旧记得白王离间自己和路明非时的话语,而自己也的确是在白王的话语中产生了动摇,最终在白王以康斯坦丁为饵的话术中露出了破绽。 真是丢脸啊……无论是作为初代种,还是作为兄弟。 “明明。”老唐神色认真的看向路明非。 “啊?”路明非愣了一下,老唐的神色让他摸不着头脑,“怎么了老唐,是还有什么要处理的事儿吗?莫非白王除了心脏之外还偷了你的腰子?” 老唐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和路明非深情对视,就在路明非被看到头皮发麻的时候,老唐突然抬手自己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空气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 “我靠?!”路明非惊了,“老唐你这是干啥?!白王就算真偷了你腰子也不至于这样啊?我、我用不要死给你治?虽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你再把腰子长出来……” “不是。”老唐的表情夹杂着内疚和悲伤,“就是觉得……这个逼西部世界到处都是危险的妖魔鬼怪之类的,但明明你还是冒着生命危险过来救我,可是之前白王那个老妖婆忽悠我的时候,我还是被她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差点就怀疑你了……真的抱歉。”老唐郑重的向路明非说道。 “白王本来就不行的,作为逼格蛮高的世界boss,最擅长的居然是靠嘴遁忽悠人。”路明非叹了口气。“老唐你也帮了我不少忙不是吗?我们都这么熟了还需要道什么歉?” “你……”老唐叹了口气。“唉,算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话说,老唐你能感受到心脏的位置吧?”路明非问,“应该不难找吧?” “嗯,没问题。差不多再往西走出一段距离,哦,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这是我的幻境,从理论上讲也只能由我来解开。”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这个判断与路鸣泽的说法如出一辙。既然老唐已经取回了权柄和记忆,那么接下来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那我去西边了……哦,对了。”老唐以拳击掌,“话说,有个事情我觉得还是需要给你讲一下的。省得你一直想一直想,天天给自己增加负担。” “什么?” “其实重启之前,你没有杀死我。”老唐认真的说。 “什么……?”路明非呆住了。 老唐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是真的,由谎话构成的幻境没办法困住初代种的心智,所以白王当时确实没有骗我——扯远了,总之。” “色欲确实是杀不死我的,能够杀死我的只有暴怒……额,贤者之石也算吧。” 说到这里时老唐有点尴尬的挠了挠脸,“虽然不知道你们人类从哪里搞出来的这种bug级武器,等回头有空的时候稍微研究一下好了。” “喂喂……真的假的,那你到底是被谁?” “被捡漏了呗,唉,管这个干嘛,反正都是另一个时间线的故事了。” 老唐扶正了牛仔帽,随后从口袋里摸了根已经皱了的雪茄塞进嘴巴里。 “有火吗?明明。” “你堂堂青铜与火之王,问我借火啊?”路明非被气笑了,“还有这突然摸出来一根雪茄算什么,你不是不抽烟吗?说抽烟有害健康什么的。” “你说的对,抽烟有害身体健康。我是哥哥,凡事得给康斯坦丁做榜样的。” 老唐笑了一下,把雪茄夹在了耳后,“开个玩笑。别那么严肃嘛,大家现在不都好好的不是?总想着自己背着人命会很累的,等把白王搞定了世界该怎么转还是怎么转。” “那也得等把白王搞定了才行啊。”路明非苦笑。“话说就算没搞定白王世界还是该怎么转就怎么转吧?” “那可不一样啊明明,有白王的世界和没有白王的世界完全是两种概念,况且,这次她可是把我害得够呛。作为兄弟,不打算帮我报仇?”老唐冲路明非挑了挑那对相当喜气的眉毛。 “嗯,这是当然的吧。” 路明非笑着叹了口气,“我们是兄弟嘛。” 三百三十三章 今日今夜之决 空气中仍旧带着木质焚烧后产生的味道,按照常理来讲酒德麻衣现在该被森林火灾产生的浓烟窒息。 好在现在并非常理,不仅是老唐的火焰与别的不同,更是因为那发“死吻”清了场之后的结果。 酒德麻衣并不能确定奥丁现在还剩下多少命可用来行凶,但现在她连补刀的时间都没有,最终要的当然是面前的白王,和白王比起来连北欧神话中的众神之王都要让步。 方圆至少三十米内被夷为白地,只剩下苍白的灰烬。强降雪很快将那些灰烬仅有的余温也尽数扑灭,朔风裹挟着新的雪落下来,恍惚间犹如冰面。 正如宿命使然一般,白王将死于冰面之上——只是酒德麻衣还是很好奇,对于精神世界的主宰来讲,这样的死法是否过于简单了些。 对于贤者之石能够杀死龙王这件事,酒德麻衣仍旧没有什么实感,毕竟在漫长的历史上还从未有龙王真正的死去过,贤者之石的效力也就无法得到真正验证。 酒德麻衣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她的右手食指仍旧放在狙击枪的扳机上,狙击枪的枪口距离老唐、或者说白王的脑袋只有不到半米。 在她的王牌狙击手生涯之中,还是第一次执行这么轻松的任务。在这么近的距离抵近发射,就算换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卡塞尔新生都能准确命中目标。 白王已经没了动静,老唐的身体半跪在地,头和双臂都低垂着,像是睡着了一样。眉毛倒是皱得很紧。 按照老板的说法,现在就是老唐的精神挣脱幻境而回归躯壳之前的短暂宁静。 提前布置的炼金矩阵可以帮助他们将白王的精神强行留下,但最重要的还是初代种级别的躯壳,老唐的身体将会作为棺椁将白王的精神囚禁,好让她完成接下来的部分。 酒德麻衣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最困难的部分已经由老板完成了,她要做的就只是扣动扳机而已。 只要她扣动扳机就好了,贤者之石的子弹会将白王和……诺顿,的灵魂一同贯穿,再没有茧和什么别的遗骸可以供这两条龙归来。 曾经让整个混血种世界都畏惧的存在就此消失,所谓的长生种也就只能如此死于人类的造物之手。 酒德麻衣忽然想起曾经问过诺顿对于死亡的看法,尽管这位长生种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死亡,但还是在认真思考后给出了答案。 ——那将会使他作为一个完整的生命,因为死亡也是生命的重要部分。 只要扣动扳机她就能帮诺顿成为一个完整的生命了,这话说起来有点像推卸责任,不过酒德麻衣其实没有什么责任可推卸的,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在龙类中也是棘手的存在,一时改好也不代表着能够永远收拾起野心。 酒德麻衣尝试着这么说服自己,尽管在站在这里之前她就已经给自己做过很多次心理建设,但她现在还是觉得紧张。 耳麦中传来了沙沙声,这是通讯连接的前兆,在一声咳嗽过后是老板的声音。 很可惜的是,就算是现在,留给她说服自己的时间也没有太多。 “麻衣。”老板的声音有些沉重。 “老板。”酒德麻衣应了声。 “我猜你已经就位了吧?还顺利吗?”老板说。 “我已经到了,一切顺利。”酒德麻衣说。“药物也已经注射了。” “嗯,那些炼金术产物有助于我们把白王的精神囚禁在老唐的躯壳里……接下来只要开枪就好了。”老板说。 “由我自行判断开枪的时机吗?”酒德麻衣问。 “老唐的精神大概很快就会回归了,届时需要等到白王的精神也一同浮现即可……具体表现就像精神分裂一样,到了那个时候就可以开枪了。我们留不住白王的精神太久。” “明白了。”酒德麻衣点了点头。 老板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酒德麻衣知道他在思考剧本。对于世界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剧本,堪称兵不血刃就能够将白王杀死,但对于路明非来讲则显然不是。 “虽然我们的客户对于这个剧本很不满意……但这是我能够想到最简单的剧本了,当然,我为另一条故事线也埋下了伏笔,但老实讲,我还在犹豫。”老板叹了口气。 酒德麻衣有些沉默,她知道老板此前还从未更改过剧本,也从没有更改剧本的习惯。 按照剧本的话这就是最简单的除掉白王的办法,但不得不承认的是,除却路明非之外,这里至少还有一个人觉得这个剧本不够妥当。 “那么,届时在开枪之前,我会……” “麻衣。”老板打断了酒德麻衣的话。“我要去新伊甸了。” 酒德麻衣顿了一下。 “那个?”酒德麻衣疑心自己听错了。 “我去准备第二条故事线需要的东西……如果我们会迈入第二条故事线的话。”老板说。“当然,联络继续保持。” 说到这里时老板无奈的笑了一下,“啊……其实我是想让麻衣你代我决定的,但是一想到这种行为太过推卸责任,就怎么也说不出口。况且,麻衣你应该舍不得开枪吧?” “……不会。”在短暂的停顿后,酒德麻衣摇了摇头,“忍者存在的意义就是服从命令。” “如果没有停顿的话可信度会再高一些。算了,就这样吧,届时由我来决定是否扣动扳机。”老板说。 “……是。”酒德麻衣点了点头。 通讯频道中没人再说话,只能够听到轻微的呼吸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雪花逐渐落在了酒德麻衣的发梢和肩头,狙击步枪上也落了一些。 世界沉默老板沉默酒德麻衣也沉默。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沉默,老唐终于又有了动静。 而最先动的是那对颇有喜感的眉毛,仿佛那才是老唐的本体,眉毛先是抖了一下,随后开始紧紧缩在一起。 缩在一起的不只是眉毛而是所有的五官,剧烈的疼痛猛然间涌来,老唐疼得呲牙咧嘴,精神回归现实之后的第一时间反而是被剧痛冲刷所有感官。 凭空生出的疼痛叠加起来后产生了质变,于是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这位初代种就已经很没骨气的嗷嗷叫了起来。 “我靠我靠,疼疼疼疼……怎么比在梦里还疼……” 如果说剧烈的疼痛能够带来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让老唐迅速的清醒过来,在嚎了两句之后他强行咬牙忍住了,同时忍着疼痛睁开眼睛,观察着面前的情况。 白王用这幅躯体做出什么事情都不算奇怪,老唐甚至已经想到自己睁开眼睛后就会看到李雾月和奥丁并肩站着看着自己,但好在那种场景并未发生。 视线一片模糊,就好像早起睁眼时的惺忪状态。在短暂的适应后,从中心处往外泛出清晰的画面,犹如一滴水落在宣纸上,于是往四面八方浸染而去。 老唐晃了一下脑袋,感觉到精神状态其实比身体状态也好不到哪去,脑袋里仿佛有个斧头从中横贯。 痛苦倒是自上而下,一视同仁。 老唐缓缓抬头。 地面上的灰烬随着冷风荡漾起灰色的波浪,四处飘零着寒风和雪花——有些雪花落在背上的伤口上中,给他带来了一种刺痛的感觉。 只这一下,就让老唐确定了自己不止护具,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穿。 白王下手实在有点太狠了。 老唐的目光绕过身前横七竖八的伤口,那规模简直像是在绞肉机里打了个滚,或许还不止一个。 用血液构建而成的简易炼金矩阵,老唐一眼就看出那是自爆用的,好在白王其实没画完整,不然这一下用出来可能真的会要命,再往前则是…… 他的目光顺着铺满灰烬的地面向前延展,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的作战靴,往上看去能发现一双美腿,不仅美而且长,或者是又美又长。紧身的作战服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除了酒德麻衣大概没有女人能有这么漂亮的一双长腿了。话说苏恩曦称呼她的代号也是长腿。 老唐垂下头,稍微松了一口气。 “呼……不是李雾月或者奥丁真是太好了。能稍微搭把手吗?” 在他没往上看到的地方,酒德麻衣的狙击枪正指着他的脑袋。 酒德麻衣后退了半步,为老唐让出了半个身位的距离,只是手中狙击枪的枪口仍旧指着老唐的脑袋。 “话说路明非呢,刚刚……” 老唐边说边抬头,但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停住了,在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酒德麻衣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很有戏,像是看经久仇恨的死敌,并因此不惜下定决心要毁灭整个世界。 “……那个。”老唐咽了口口水,“投降可以吗?” 说这话时老唐其实准备举手来着,这招是从他自认的灵魂挚友芬格尔那边道听途说来的——也就是听路明非说的,犯事儿的时候要先扛过严刑拷打,一直坚持到色诱环节。 老唐不知道路明非的路数,不过他自认为对色诱不太感兴趣,所以他的选择是在严刑拷打开始之前就举手投降。 但在举手的时候没能成功,因为双手沉得像灌了铅。老唐悄悄低头撇了一眼,在两只手掌上发现了不少弹孔,由于身体透支过度的缘故,伤口还未愈合。 9毫米口径。像是格洛克手枪,他曾经帮忙调试过的那款。 “青天大老爷,我真是老唐啊,刚刚那是叫白王的老妖婆,真不是我!”老唐的第一反应是被误会了,于是开口辩白。 “我知道,诺顿。”酒德麻衣沉声开口。 “不是说了叫我……” 老唐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因为酒德麻衣手里的狙击枪还是没有放下。而且她确确实实的知道自己是本人。 于是老唐想起来自己其实还没见过这把狙击枪——酒德麻衣的所有装备几乎都经过他的手,但他居然从来没见过这支枪。 老唐很想思考一下如今的情况,但他的脑袋里冒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你做了什么?!!” ‘老唐’嘶吼着质问酒德麻衣。 酒德麻衣惊了一下,老唐的变化太过急促,她一时有些紧张。但好在老板已经在耳麦里出声提醒。“是白王,我们的药剂在生效了。” “为什么会回不去?!为什么?这幅躯体……在最开始的时候,是……” 嘶号的声音戛然而止,老唐的神态也从癫狂变为了震惊,他咳嗽了一阵,终于确信了刚刚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白王的精神还未离开自己的身体,而且似乎是被困在其中的。 “咳咳咳……啊,我好像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老唐用力咳了一阵,咳得很严重,几乎要趴在地上一样。 酒德麻衣看着面前半跪在地的男人,这位曾威风凛凛的初代种现在连站着都做不到,精神和躯干中的暗伤层层叠叠,几乎将他压垮。 双手不受控制的情况下老唐连撑地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他先是用小臂支撑地面,随后又挣扎着直起了上半身。 只用单膝跪地是他最后的尊严了。 在喘了几口气之后,老唐平静的看着面前黑洞洞的枪口,开口问道:“这里面装着的是贤者之石的子弹吗?” 那语气平静的出奇,酒德麻衣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就好像曾经出完任务之后,老唐例行公事般问她新装备感受如何。 “……嗯。”酒德麻衣尽量保持平静的点了点头,“贤者之石磨制而成的子弹,纯粹的精神元素,对高等混血种乃至龙王都能致命。” “有点期待那场面啊……真想在那之前看看贤者之石长什么样子。”老唐有些出神,“毕竟是人类在炼金术领域的最高结晶。” 酒德麻衣沉默着。 “啊。没事,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也只是说说。”老唐摇了摇头。 酒德麻衣还是沉默。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位龙王的问题,开创七大王国之人在面对贤者之石的子弹时没有任何恐惧,只是遗憾无法得以亲眼一见人类的炼金术巅峰之作。 “红色的晶体。”酒德麻衣鬼使神差的开口,为老唐描述贤者之石的样制,“很漂亮的结晶体,像是宝石一样,其中晶莹剔透没有任何杂质,如果透过阳光观察,像是一段静止的火焰。” “火焰啊,火焰很好。”老唐点了点头,有些感慨。 又是沉默。 两条龙的性命和一个世界的重量悬挂在酒德麻衣的食指上,白王复活的话会将整个世界都卷入浩劫之中,就连老板都对他自己的后手不甚自信。 但只要她扣动扳机这事儿就算结束。 这样的重量让酒德麻衣有些喘不过气,她的额头沁出冷汗,扣着扳机的手指也开始发木。但老板还没有开口,而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从命。 酒德麻衣不知道老唐算是什么,最开始联系老唐发布悬赏任务的就是她,短暂的调查得出的结论是,这位猎人在纽约的布鲁克林区生活的一塌糊涂,就是诞生过mgmt乐队的那个地方,而生活状态就像mgmt的歌词。 她看过老唐在猎人网站里的任务履历,只觉得以这猎人的路痴属性居然也能够干这一行,而且居然还干的风生水起,真是稀奇的可以。也算佐证路明非所说,这其实是位龙王的说法。 初见之后酒德麻衣对老唐的力量感到震撼,同时觉得他是位火焰魔术师,以优雅的手法塑造着火焰与熔浆。只是后来才发现,虽然是尊贵的龙王,行为却和人类一样脱线,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随后就是‘康斯坦丁之血’事件后,成为青铜鸟状态的老唐。 康斯坦丁的审美连带着让老唐这位龙王也变得憨态可掬起来,于是不知不觉间她的称呼也从尊称的诺顿转变为更为熟稔的老唐。 说实在的这鸟真适合做宠物,既养眼还能聊天解闷儿,甚至还对武器装备有所研究,她的各类武器装就都是在老唐的研究下升级的。 最重要的是还不需要伙食费,能够跟薯片吐槽逗乐的同时对文学和历史还颇有研究,讲起故事来头头是道引人入胜,甚至有些事件干脆就是亲历者,在团队里也能够平添一股书卷气质。 酒德麻衣早就把老唐当成了朋友、同伴或者同事。她觉得自己和老唐之间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到路明非和老唐之间的关系那么亲近,但实际上她和老唐一起出任务或者研究装备的时间也不少。 苏恩曦管账她出任务,那老唐就是军备整理和维修工。有了这个对金属和枪械过分狂热的家伙,酒德麻衣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忘掉了按时维修枪械的好习惯。 老板撒手不管账的这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这么过来的,但现在却要让她把枪口对准老唐。 就如同酒德麻衣无法对苏恩曦开枪一样,她也没办法对老唐扣动扳机,就算她已经把称呼重新从老唐转变为诺顿,从人类的身份转化为龙王的身份也不行。 跪在灰烬里的那个,是人或者龙王或者青铜鸟又有什么关系吗?他的名号是诺顿、罗纳德·唐,亦或者火焰魔术师还是青铜与火之王又有什么关系吗? 酒德麻衣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她确实是会抗命的,自从接到任务以来她就开始做心理准备,但是准备到现在也还是准备了个无用功。 老唐仍旧半跪在地上,只是他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白王的精神体与他重新争夺起躯体的主导权来,于是他的神态在老唐和白王之间急剧转换,狰狞痛苦而又愤怒。 “诺顿……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让我失望,你在做什么?作为龙类居然会甘心把性命交在人类身上?” “闭嘴啊老太婆……老爹就算了你他妈哪来的脸教训我?!你再吵吵老子他妈的跟你爆了你信不信?!” 白王用老唐的声音出言冷嘲热讽,而老唐也顶嘴回去,场面看上去既古怪又滑稽,到了最后老唐已经开始用脑袋哐哐撞地,撞到灰尘四起飞扬。 酒德麻衣感觉到伤心。 “药剂的效力大概还有30秒左右,白王的精神有逃逸的可能。”她低声开口,像是提醒老板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沉默。 在短暂的沉默后,老板的声音从耳麦的那头传了过来。 ——“唉。我说,麻衣……” 三百三十四章 呓梦噩行 汉高有点头疼。 他掀开帐篷的门帘,往外悄悄瞧了一眼。 能够看到的除了暴雪就还是暴雪,下得直让人心烦意乱。风声浩大呼呼作响,但唯一的好消息是,比这风声还要再震慑百倍的声音已经远去。 正如诺诺近乎预言般的侧写叙述所说,北欧的众神之父奥丁果然声势浩大的骑马而来,并且还放出了一整支犹如部队般的死侍,看样子那就是他的英灵大军。 而且还有一个和奥丁气势相当的存在,所到之处烈焰升天。 龙王诺顿与龙王奥丁产生了碰撞,并且从树林中直朝红井的方向打过去了。 汉高本来是想追一下的,但是放着这两个a级实在有点不太放心——毕竟有个次代种的龙骨还在这里,他实在不信任让两个a级看管,况且其中一个现在连基本的作战能力都没有了。 “不是说树林里埋伏着那些风魔家的忍者吗?”汉高最后朝外面望了一眼,随后关上了帐帘,退回了帐篷中,“这下只能希望他们人没事儿了。” 帐篷内部的构造非常简单,本来就是临时构建的防御阵线,因此在帐篷里只准备了一张桌子,角落里悬着吊床。 名叫诺诺的专员现在正蜷在吊床上,自从用侧写预言了奥丁的到来之后,这姑娘就开始发高烧,并且伴随着古怪的、预言般的呓语。 仿佛能够通灵的巫女那样,献出自己的精神作为桥梁,串联起人间和冥界。 而那位次代种,早已经被烧得只剩下龙骨了,他的龙骨十字呈现出温润的洁白质感,如果靠近一些,还能够隐隐听到从骨头中传来的风声。 这还是汉高第一次亲眼看到龙骨十字,也确实能够明确的感知到其中蕴含的力量,怪不得龙类之间用互相吞噬来获得力量,连他都忍不住想上去啃一啃,只是想到年事已高,还要留着一口老牙去啃西部风味牛肉,于是只好作罢。 但看着这具龙骨十字,只是稍微想一下,就能够知道奥丁是为什么而来的了。 汉高并不知道那位次代种的身份,但从对方自称‘神王’,以及他手上那面古怪的盾牌入手进行分析,还是可以猜测一二的。 仍旧是从神话入手,想要了解龙类的身份,神话是必备的阅读说明。 能够在神话中称为神王的并不多,而被称为神王、手中带着盾牌的人也不多。 符合条件的,仿佛只有希腊神话中的那位主神宙斯,况且从地域划分上来讲,与北欧神话的奥丁也相近。 只是介于戒律的影响,宙斯并未展示出他的言灵——但汉高有一种直觉,那就是千万别让奥丁拿到这家伙的龙骨。 不然就会坏事儿,到那个时候恐怕昂热重回青年时代亲手操刀也翻不了盘。 “她还在说什么?”汉高走到吊床旁,开口问。 “一直在梦呓,说的词话也不成句子。只能零星的说出一些……嗯,很奇怪的话。” “是什么?” “类似于预言的吧,海上的怪物,熔浆翻腾中的青铜城,地震和海啸……还有从天而降的噩梦侵入现实。” 苏茜伸手探向诺诺的额头,仍旧烫得惊人,“诺诺有时候是会进入侧写的状态没错,能够看到的东西也比平时要多很多,但是像今天这样完全陷入其中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 “侧写吗?说是侧写都有点太夸张了吧。”汉高摇了摇头,又将视线投向放在桌上的戒律之烛。 烛火摇曳垂死。但好在还没熄灭。 “刚才我和老梅又联络了一下。”汉高边看着那支烛火边开口说,“但是接电话的人不是老梅,是那个叫小常的。” “弗拉梅尔导师呢?”苏茜问。 “躺了。”汉高无奈的摊手,“两个初代种在他的戒律领域里干仗,这种强度不躺才怪。” “既然这样,干脆让弗拉梅尔导师取消戒律?”苏茜说,“现在进场的已经是初代种了,戒律已经没用。如果取消的话,或许您还能……” “你知道我的言灵?”汉高挑了挑眉。 “不知道。”苏茜摇了摇头,“但既然您曾经能打中昂热校长一枪,我猜应该是某种必中的言灵吧。” “聪明。”汉高打了个响指,“但是不行,戒律还得再开一段时间。” “为什么?”苏茜问。 “因为……嗯,直觉啊。”汉高笑了一下,仍旧是用这个理由。“让老梅吊着吧,已经在后方当文职人员了,也该稍微出点力了,我看这支蜡烛还能再烧一段时间。” “……您是指挥就听您的。”苏茜叹了口气,“只是,我们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 汉高以一个微笑作为回应。 “别急。” 无视苏茜的无奈,汉高重新回到帐篷帘前伸手抬起了一段帐帘往外看。 风雪依旧,只是动静稍微小了一点。看来两位初代种已经打得渐入佳境了。 那些死侍全往红井方向去了,其实在看到那些死侍的动向后,汉高的第一反应就是去守红井。 毕竟这差事可是昂热交给他的,当时昂热那么拉下脸请他来日本,又把这么艰巨的重任交给他,结果现在红井丢了,那他以后在昂热面前哪还有半点面子可言。 但汉高又对宙斯的龙骨十字放心不下,直觉告诉他这玩意儿的重要程度或许和红井一个等级,若是丢了会养出一个新boss来。 而且在这么关键的节点,也绝对不能把这个次代种的龙骨十字丢掉。 一边是昂热的嘱托,而另一边是他自己仰仗了近百年左右的直觉,正在犹豫之际是eva那边发来了新消息,说是红井那边已经有人接替了驻防。 汉高没见到有人经这条公路往红井去——毕竟他一直盯着这里,翘首以盼着昂热校长前来帮忙——但既然eva通知了那就算了。 毕竟,以他的两把左轮其实也不擅长对付这样茫茫多的死侍,去了也只是送菜而已。 至于为什么无视老梅的状况,也要让他保持戒律的原因,则是因为洛基。 老梅说这一任的洛基是次代种,但不管是谁都还没有见过这位洛基的言灵究竟是什么,在战斗中信息是最重要的事情,而这个世界上的离谱言灵有那么多。 汉高没能搞清楚洛基的位置,但重点肯定在于龙骨,所以他只要守着宙斯的龙骨十字就好。 一直守到昂热来的时候就可以了。在所有的言灵里,时间零就是那个最大的流氓,而老梅的戒律之烛也只需要坚持到昂热到达红井就好。 戒律解禁之后,他们这边可是拥有时间零+圣裁的组合,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龙类,并且挨个爆头。 届时,将由混血种发起对龙王们的反攻,从红井的外围一路重新平推回红井,再把所谓的神杀死在胚胎里。 从计划上说堪称完美,接下来就看如何执行。而在执行力上…… 无需质疑两位混血种领袖的执行力。 “真有点苦等王师的味道了。”汉高极力注视着外面的风雪,想从一片白茫之中看出什么来,“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想念昂热。” 汉高翘首以盼,汉高望眼欲穿,汉高…… 汉高听到一声巨响。 响声是从树林的方向传来的,震感紧随其后到达,汉高只觉得地面在颤抖。短暂的停顿后,从空中飘来了一片如同灰云般的东西。 灰烬。 爆炸产生的瞬间就已经将树木化为齑粉,随后在强烈的焚烧下转为最纯粹的灰烬,轻盈到能够被风吹起。 难以想象引发了此等爆炸的究竟是什么,是武器?抑或某种言灵? 但不管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场爆炸,但和这东西比起来,他们之前在红井用掉的装备部试做型火箭筒的动静简直像儿童积木。 汉高唯一能够比对的就是在芝加哥歌剧院感受到的那次冲击,只是现在这算作是微缩版。 “汉高先生?!”苏茜紧张的眼神望了过来。 “别急姑娘,别急……”汉高舔了舔嘴唇,“让他们再打一阵。” 没有言灵的情况下他可不敢轻易凑热闹,但如果两位初代种打到两败俱伤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在德州拂晓和纯正炼金子弹的加持下,搅场这种事还是能做到的。 汉高当然希望那位青铜与火之王能赢,毕竟对方曾经在哈萨克斯坦救过自己的命,并且看样子站在人类的一边。 但在白王将要复苏的节骨眼上,汉高也不敢对火焰之王的立场妄下定论——他所能够确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现在这个时机很不错,而且错过就很难再来。 汉高重新抽出德州拂晓拿在手上,在短暂的思考后他转身回到苏茜旁边。 “我需要去外边,看一下能不能捡点漏什么的。”汉高将一支德州拂晓递给苏茜,“你拿着这个,你们那些装备部的枪我不放心。” 苏茜接过德州拂晓,这支炼金左轮大得出奇,她只能勉强握住。 “三枚特大口径炼金子弹——可不是你们装备部费尽心思捣鼓出来的那些假炼金子弹,我带的都是真货,纯正炼金材料。使用得当的话,对付次代种不在话下。” “谢谢。”苏茜收起了那支德州拂晓,感激地向汉高道谢。此刻她觉得这位和昂热校长齐名的混血种还是靠谱的,虽然平时里有些玩世不恭的幽默,但现在那已经算作个人特色而非缺点。 “别误会了,要是我家族的孩子,我或许会上点心。但你们是昂热的学生,是死是活跟我关系不大。” 汉高抽出今天的第五支雪茄,他走到桌边,用戒律之烛的烛火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 “呼……” 汉高长长的吐出一口烟,“本来我是打算把两把都带走的,毕竟这玩意儿载弹量只有三发,只带一把太冒险了。但是龙骨十字这边也很重要,我又不能把龙骨扛着带走。况且这里还有一个病号,剩你一个我不放心——还有,等昂热到了之后,就把蜡烛熄了。” “原来如此。”苏茜点头。“明白了。” 汉高耸了耸肩算是回答,随后他转身走出了帐篷。 然而在踏上雪地的瞬间,他就感觉不妙。 “老光头的坏马镫欸……”汉高看着不远处的空中,有些面容狰狞的抽了口烟,“这又是哪位要来?” 红色的炼金矩阵在风雪之中突兀的显现,从样式和花纹上来看大概是空间开辟,八九不离十。 按照老梅的说法,能够掌握这种力量的龙类至少也得是次代种。但他在不久之前才用手里唯一的一发焚烧之血毙掉了那个叫宙斯的次代种。 虽然诺顿向他许诺过,纯正的炼金子弹如果使用得当,是可以杀死初代种的。但问题在于每个初代种都不是傻子,或多或少都有些保命的手段或者防具。 诺顿作为青铜与火之王,本身就能够熔化和操控金属,炼金子弹对其来讲只能够起到副作用。奥丁穿着厚重的盔甲,虽然不清楚那盔甲究竟是什么材质,但想必能够让龙王穿在身上的盔甲,挡下一发炼金子弹不在话下。 水王会搓水盾,在哈萨克斯坦的时候汉高就已经见过,山王大概是人如其名,防御高到难以破防,炼金子弹不好施展——就算抛开这些不谈,连次代种的宙斯都带着神盾,汉高久拿不下才动用了焚烧之血。 汉高有些头疼,今天他的脑袋已经疼了很多次,但是再头疼也没办法。 就好像他知道只靠子弹很难直接解决龙类,但还是得接着用一样。 他叹了口气,把雪茄丢在雪地上,转身拉开帐帘。 “把那支德州拂晓给我。” ———— 路明非先一步落在了雪地上,以半蹲的姿势着地,落地时溅起了一些轻盈的雪屑。 空间开辟的位置居然是在空中,虽然路明非也有料到就是了——这事儿大概得怪老唐,这家伙一直追求于以一种装逼的姿势出场,估计在教夏弥的时候故意把坐标位置往高的地方定,因此路明非也跟着学歪。 又或者是,夏弥学艺不精,所以教路明非的时候也没教明白。 路明非站起身来,就在这时绘梨衣也到了,只是女孩儿显然没有任何准备,因此从空中直直的掉了下来。 在白王幻境中的经历只是短短一瞬,路明非回过神来时已经在空间开辟完成之前了,因此也没来得及让绘梨衣也注意一下。 不过对路明非来说倒是没关系,这种情况只要吟唱一个风系的言灵就可以解决,无论怎样也不可能让绘梨衣摔着。 只要随便用个…… 路明非还在思考,然而身体已经做出了回答,他看准了绘梨衣的落点,上前一步,直接以公主抱的姿势接住了绘梨衣。 ……我靠? 绘梨衣的表情还带着从高处下落时的惊慌,虽然以她的血统就算直接落地也不会摔疼就是了。 但是sakura能来帮忙接住真是太好了。 绘梨衣抬头看向路明非。 四目相对,路明非感觉自己的大脑宕机了一瞬,按理说他现在也该有点护甲了,但绘梨衣还是随便用手指戳一下他就被穿掉。 好嘛原来是法伤。 “没事吧?”路明非将绘梨衣放下,同时开口问。 绘梨衣点了点头。 “她应该没事……不过我的脑袋倒是越来越疼了。” 一个幽怨的老年男声从路明非的身后响起,路明非吓了一激灵。 路明非回头。 不远处,汉高正抬起一只手用手指按压着太阳穴,同时深深的叹气,就连这种时候他也没有放下那对传奇炼金左轮。在汉高的身边站着苏茜,这位师姐的表情混合着尴尬、震惊以及不可思议。 “额……你好。”苏茜先抬手打了个招呼。“路明非是吗?我是苏茜,之前在狮心会跟你打过几个照面。” “汉高老爷爷好,苏茜师姐好……”路明非老老实实的打招呼,绘梨衣也有样学样,跟着他乖巧的点头。 “……老爷爷?”汉高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你对着昂热也喊老爷爷吗?” “怎么会?我是执行部的实习专员,为卡塞尔学院办事,当然是喊校长。”路明非正色,“执行部有规定,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 “你居然还是实习专员吗?用空间开辟的方式进场,我都怀疑你是次代种或者初代种……嘶,话说这种从天上掉下来的空间开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汉高惊疑不定的思考。 “我真是混血种啊!根正苗红的那种!” 路明非有些汗流浃背,他记得当时和老唐去抢骨殖瓶的时候汉高确实也在场,万一被他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就真是出大事。 好吧,其实被人看到从空间开辟出来,已经算是出大事了。 路明非还在思索究竟该如何同这位老牛仔解释,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枪响。 突兀异常的枪响,在寒风中孤零零的传来,像是在西部荒原前进时从天空中传来的一声尖锐鹰鸣。 说是鹰鸣不太恰当,非要说的话其实是秃鹫才对,盘旋在空中的食腐秃鹫,紧盯着在荒原中渴行的旅人,等待着其在饥渴和劳困中倒下,好以这人的死来食一顿饱餐。 ——而它则在空中居高临下,欣赏着旅者的痛苦,不时发出尖锐的啸声催人死亡。 路明非的心脏抽紧了,他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而这声枪响就是宣告。 他循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想要看清楚枪声的源头,但在漫天的风雪中,只有树林遮蔽着视线。 三百三十五章 火焰辞世之诗 路明非大口的喘气,凌冽的冷空气顺着呼吸道直接进到肺里,换做平时他会感觉生疼,但现在居然无感。 狂奔。 心脏发出雀跃的欢鸣,在作弊码的加持下它正犹如熊熊熔炉,向四肢百骸泵送岩浆般的热血。 上次像这么狂奔还是在什么时候?自从重启之后路明非还从来没有这么撒丫子的跑路,平时出任务总有载具,执行部发的摩托车他保养得一直不错。 但现在没有任何载具能够让他使用,他只能用跑的过去,路明非拼命的回想着有没有能够提速的言灵,在印象里他只知道有一个刹那,但是对龙文的具体构成却一窍不通。 跟夏弥一块儿打怪的次数并不多,因此风王之瞳他不是很清楚构成,据说有人能用无尘之地产生的气流飞行,但那个速度甚至还不如他自己用两条腿跑的。 剩下的唯一办法好像就是作弊码,something for nothing的权限被路鸣泽解禁到了100%,但给这么高的数值只能让路明非更加紧张——小恶魔曾经确切的说过他会按照剧情的推进来解封,然而现在好像已经到顶了。 难不成这次真的是到了虎牢关?大boss小boss们纷纷亮出密密麻麻的血条。 路明非的脚踩进深深的积雪之中,随后再拔出来接着往前迈出第二步,一路上他不断触发风魔家忍者们所设置的陷阱,各类先进的地雷在脚下接连爆炸,炸出高高的泥土和雪屑。 一根绊线被路明非直接撞断,但还没等手里剑飞到位置,路明非已经又撞坏了三个陷阱。 “他妈的这帮风魔忍者都是飞镖人吗?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玩手里剑?!” 路明非大吼着喊出这句吐槽,比起吐槽他更像是在发泄,此刻他心乱如麻。 他太害怕那声枪响了,按汉高所说那是诺顿和奥丁在战斗,但有谁会傻到插进两位初代种之间的战场,却在手里端着一把枪? 炼金子弹的效力大家有目共睹,按住扳机可怜的一顿扫射,能够杀死几只死侍就算大幸。 除非那枪里装的子弹能够对初代种造成威胁,否则这么进场和送人头毫无区别,那么他带的子弹不是普通炼金子弹而是材质最纯正的那种,或者干脆就是…… ——贤者之石! 路明非的额头冷汗直冒,他跌跌撞撞的冲过一片完好的树林,发现面前突然出现了空荡的白地——或者黑地。 一条落着雪的黑色长道横亘在他面前,新落下的雪还未完全覆盖袒露的泥土,显然这场战斗才过去没太久。 泥土被翻出地面又被炙烤成焦黑的颜色,巨大的马蹄印密如蜂巢,那是斯莱普尼尔的八只蹄子,只从马蹄印就能够窥见这匹神马的雄伟,前途平坦无比,在这条焦土的道途上无论是树木还是风魔家的陷阱都被尽数断折。 有几个倒霉的风魔忍者没能来得及避开龙王的战斗,他们栽倒在地上,整个身子被分成了好几截。新落下的雪稍微掩盖了一些他们的惨状,现在连血都已经被冻上了。 “你们啊……下辈子别当忍者了,这职业太高危了。” 路明非绕过那几截尸体,喘了口气,随后继续他的狂奔。 脚下的焦土让人深感不安,他完全不知道白王拿老唐的身体都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开枪的人是谁。 从远处隐隐能够听到微弱的水声,在作弊码全面加持的情况下,路明非的感官甚至可以锁定漫天的每一片落雪。 但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水声又他妈的是哪位啊?!上个世界线里确实有海啸的环节,但在时间上绝对对不上,况且这里是山区,就算是海啸也没办法波及到这里才对。 路明非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个想法,但这情况的既视感未免也太强了点。 同样的搅场,同样的乘虚而入,甚至偷袭的人和被偷袭的人都没有什么变动。 “我靠了……李雾月你这狗东西,捡人头捡上瘾了是吗?!” 路明非高声骂了一句,脚下没有一刻停留的狂奔。他太怕老唐出事儿了……从严格意义上讲老唐真得是他的第一个好朋友,帮他辅导英文语法到深夜、约好了坐灰狗周游美国来着。 他不知道这事儿完了之后有没有机会和老唐坐灰狗,但他知道老唐这次没有留下茧。 没有茧的龙王死了也就是死了,死了之后也和人类一样是会变成骨头的,唯一的区别就是龙王的骨头比人类的骨头更抗揍一点。 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气,冷冽的空气灌进他的肺部,他不知道这个办法有没有用,但他决定先做了再说。 “老——唐——!” 路明非大声的喊了起来,声音大到震落枝头新落的积雪。 “不——要——死!!” ———— ——时间拨回到酒德麻衣和路鸣泽通话的时刻。 …… “药剂的效力大概还有30秒左右,白王的精神有逃逸的可能。”酒德麻衣低声说道。 老唐正在和白王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他一会儿是白王苦口婆心痛斥诺顿,一会儿又是老唐以下犯上拉着白王要和她爆了。 酒德麻衣没看错老唐,到了这个生死抉择时候他也还是那个脱线的主。不知道是该说长生种对于死亡的感觉太过迟钝,亦或是他觉得能够拉白王垫背其实也是一件美事。 真不愧是曾经不带盔甲不带刀被混血种压制后,因为实在太丢脸而选择了开烛龙自爆的家伙。 平时的酒德麻衣或许会调侃一下老唐,但现在她只感觉放在扳机上的手指重于千钧,看着老唐拿脑袋哐哐撞地,她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唉。” 短暂的沉默后,老板的声音终于响起。 以一个叹息作为开始,但不知道要如何结束。 酒德麻衣控制着呼吸,她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更加平静和悠长一些,这样有助于保持冷静。 现在的确是需要冷静的时候,她知道接下来老板说出的话将会决定老唐的命运,但不知道自己将会作何反应。 如果老板让她中止这次任务,她当然会松一大口气。但如果老板要求她开枪,她真的能够做到对着老唐扣动扳机吗? “我说,麻衣……”老板的声音中带着庄重,“我要去新伊甸了。” 酒德麻衣顿了一下,这是老板今天第二次提到这个名词了,她不是很清楚新伊甸在老板的话中具体代指着什么,只记得老板上次说这个名词的时候也提到了第二个故事线。 “您是要……准备第二条故事线吗?”酒德麻衣小心的问道。 “唉,没办法啊。谁让我们的客户对老唐爱得深沉呢?在这里杀了老唐固然能解决很多问题,但我这辈子也别想从他的黑名单里出来了。”老板的声音里充满无奈。 “明白了。”酒德麻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仿佛重担卸下、浑身舒展,并且几乎是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狙击枪——她的手指都已经有点木了。 “听麻衣你的语气,倒像是如释重负啊。”老板调侃。“那我的这个决定倒还不算太坏。” “抱歉,我在忍者上的修行还是不够。”酒德麻衣叹了口气,“毕竟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同事,他也帮了我不少忙。” “算了。这家伙确实让我们省了不少军费,从这一点看,我也就不卸磨杀驴了。”老板笑了一下,“那么我去让薯片把布置都调动起来,是时候该迎接神国的到来了。麻衣你在这边待命,别让老唐死了。” “明白了。”酒德麻衣点头。 “对了。”老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替我吓唬一下老唐,不然我还是不解气。明明是这么完美的计划……” “……明白了。” “那么,新伊甸见。” 老板撂下这句话后,结束了这次的通讯。 酒德麻衣长长的松了口气,重新将目光投向老唐。 老唐静悄悄的。 他已经把自己折腾到没劲儿了,不过好消息是精神分裂的状态也已经消失——或者说是坏消息:压制白王精神的药剂已经失效了,白王的精神成功逃逸,再见面时就真得是真刀真枪的硬仗了。 酒德麻衣有些担心老唐的状态,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确定——奥丁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她端着狙击枪朝刚刚打出那发死吻的地点走去。 空气中仍旧带着焚烧过后的味道,青铜与火之王以炼金术结合人类科技而制造的产物,在设计之初便是为了杀死初代种。 黑烟已经散去了。酒德麻衣凑近巨大的弹坑,从坑底隐约看到破碎的盔甲碎片。是那位北欧神王的盔甲。 坑底的泥土混合着血肉,一具血肉模糊的异形尸骨,在炼金导弹的威力下几乎变成了肉糜,从断折扭曲的几对长腿骨可以看出是斯莱普尼尔。 没有奥丁的尸体。 用炼金导弹就想要杀死一位初代种,果然还是太过勉强了,但酒德麻衣确信的确命中了奥丁才对,不管他究竟用了什么办法逃脱,也该受了重伤才对…… 酒德麻衣摇了摇头,有贤者之石这个能够杀死龙王的底牌在,她多少还是有些底气的。那么,现在需要确定的就是老唐的状况了。 希望初代种的身体能抗揍一点……虽然酒德麻衣知道老唐确实很抗揍,但今天白王下手实在是有点太重了。 酒德麻衣重新回到了老唐身边,后者正垂首闭目,仿佛睡着了一般。 “老唐……老唐?” “嗯?” 听到声音后,老唐挣扎着抬起头来。 和白王的精神进行身体主动权的争夺让他感到十分疲惫,加之刚才哐哐撞地的缘故,现在他被弄得灰头土脸。 如果只是单纯灰头土脸还好,那只能说明仪表不佳。但老唐现在身上还有一堆的伤口没有愈合——实际上也没有能力去愈合。不少雪花落进他的伤里,袒露在外的部分已经被冻得变了色。 连足够燃起烈焰的血液都已经呈现凝固的状态,此刻的老唐乌蓬垢面,遍体伤痕,就连当年和李雾月爆了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样狼狈。 终青铜与火之王的一生,恐怕都找不到这么狼狈的时候了。 “啊……是要动手吗?” 老唐疲惫的点了点头,全然没有注意到那杆狙击枪已经被酒德麻衣放在地上了。 他松了口气。随后低声开口,絮絮叨叨的自说自话。 “好啊,好啊……早该跟白王爆了,老登真是,呼……欺人太甚。咳……” “抱歉,但这是最简单的办法。”酒德麻衣突然想起老板要她吓唬一下老唐,“老唐你有没有什么遗言?” “遗言啊……我想想。” “嗯……帮我照顾好康斯坦丁。虽然是初代种,但说到底还是个孩子,我放心不下……就跟他说我是自己选的,他很乖的,不会来找你们麻烦。康斯坦丁喜欢安静,不过有空也催他多出去走走,老呆着不好。也别让他沾烟酒,成瘾了会很麻烦。妈的人类就会捣鼓这些鬼东西……” 酒德麻衣叹了口气,心说你弟弟是初代种,有什么东西能让初代种成瘾的?这担心未免多余,又想到老唐也向来烟酒不沾,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之前是鸟的原因,但感情是在给康斯坦丁当榜样。 作为哥哥真是称职得过分了。 “老唐。”酒德麻衣喊。 仿佛没有听到酒德麻衣的声音,老唐只是继续往下说下去。 “我的书桌抽屉里有张银行卡,密码康斯坦丁知道……帮我把里面的钱汇给我之前待的那个孤儿院,叫希望之家来着,那卡里是我自己存的钱,在网上给人做青铜工艺品赚的。但是别打完,剩一点……等路明非结婚的时候,算作我的份子钱。我弟妹人挺好的,我、我得帮衬帮衬。” 酒德麻衣心说你弟妹什么身份,日本至高黑道家族的公主,哪里会缺你这点份子钱,还不如送点青铜与火之王亲手做的工艺品,那个的收藏价值可太大了,但看着老唐的样子,又觉得可怜,又想知道他还在惦记着些什么。 “嗯。”酒德麻衣点了点头,“还有呢?” “还有,还有……嗯,暴怒……到时候把暴怒插我身上,就说我是被暴怒杀掉的。贤者之石没做掉我。” 说到这里时老唐突然精神了一点,他用力睁大眼睛,认真的看着酒德麻衣,“贤者之石杀不掉我的,能杀掉我的只有暴怒……” “好好好,知道了,只有暴怒才能杀死青铜与火之王。”酒德麻衣哄小孩似的说。 听到这话后,老唐稍微放松了一点。“呼……还有,嗯,我之前呆过的那个青铜鸟就放在书架上,本来是准备熔掉的。但我看你好像挺喜欢,你要想要就拿走。不要的话就帮我熔掉,或者给我弟弟……总之千万别给路明非,那小子一准笑我。” “……我书架上还有一整套《火之鸟》,我才刚刚看到凤凰篇,后面的还没看……让康斯坦丁烧给我,我慢慢看。” 酒德麻衣闻言微怔了一下,她知道老唐胃口极佳涉猎也广泛,但没想到已经开始研读漫画作品了。但再怎么说,作为初代种却采用‘烧给我’的说法,是不是有点太迷信了。 不过想到初代种一般都是搞封建主义,和迷信结合起来倒也不算太奇怪。 “嗯,我让康斯坦丁烧给你。还要其他书吗?” “不了,都是花钱买的,烧这一套就好,烧多了太败家。多照顾着点康斯坦丁,他的腿还没好利索……炼丹术上我其实已经有方向了,不过还没来得及研究……真可惜了。” 老唐深深的叹了口气。“没了没了,就这么多遗言吧,我要是再想到什么,到时候托梦给你……哦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 “是什么?”酒德麻衣问。 “我死之后先别管我,扔这里就好。让路明非来给我合眼。”老唐笑了一下。“行了,动手吧。我去过西部了。” 老唐闭上眼睛,脑袋微垂,嘴角却还带着一丝笑意。该交代的事情都已经交代清楚,就连西部都已经去过,龙生如此漫长,如今已了无遗憾。 只是说好的让路明非来给他合眼,反而是自己先闭上了。 酒德麻衣不知该作何感想,作为七宗罪中代表暴怒的龙王,但老唐在接受死亡的时候反而平静坦然得不像话。 原来这家伙还是想着要去西部看看的,老唐曾经和酒德麻衣说过他的两大憾事,一是上次死的太早没能活到三国时期,错过了匡扶汉室的好机会。二是活的时间又实在太晚,到美国之后也错过了西部牛仔的黄金时代。 某乎上常年有人发帖问给诸葛亮发不限量的泡面能不能让丞相一统三国,酒德麻衣不知道发泡面顶不顶用,但发个青铜与火之王恐怕是绰绰有余。 至于西部时代则有汉高和弗拉梅尔等一众传奇牛仔,变数太大。老唐若是赶上,不知道是会成为新的传奇……还是会因为初代种的身份被混血种们齐心协力做掉。 “你什么时候去的西部?”酒德麻衣问。 老唐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用叹息般的语气开口,仿佛吟诗。 “时光匆匆百年过,人死一茬又一茬。” “……嗯?”酒德麻衣愣住了。 “辞世诗。” 老唐的声音平静而虚弱,仿佛圣人临死时悟道,又像老僧圆寂前超脱。 “命若火可熄,事如物易损。熄损平常态,久笑此世人。” “额,你来真的啊……?” 酒德麻衣对老唐无语了,没想到他真的给自己准备了一首辞世诗,只是不知道是该称赞老唐的文采还是求翻译解析。说到底这还是个脱线至极的活宝,问题是他分明是个长生种,给自己准备这个干嘛? 于是酒德麻衣想到,或许老唐真的曾经认真思考过关于死亡的话题,以长生种的身份。 “好了。”老唐点了点头。“这下真说完了,动手吧。” “不动手了。”酒德麻衣露出了一个苦笑,她想把老唐扶起来,然而他的躯体上浑身是伤,她甚至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她还是将老唐直接架了起来,由于身材高挑的缘故,她倒也没有太过费力。 “嘶——” 只是简单的起身就已经被牵动到了伤口,老唐疼得嘶了一声。 强烈的疼痛紧紧逼迫着老唐,让他的思维重新清醒了许多。 “不是说要把我跟白王一块儿做掉吗?”老唐呲牙咧嘴的问。 “一块做掉这个说法可真难听。老唐你都学会写辞世诗了,当然算作我们人类阵营的一边。”酒德麻衣一手架着老唐,另一手拿着狙击枪,往保时捷的方向走。 “……不行,白王真复活了可怎么办?我现在连手都抬不起来,言灵,咳,放言灵都费劲。还是把我跟白王一块儿做掉吧。” “晚了,白王的精神现在已经逃逸了,就是我想杀也没办法。” 酒德麻衣拉开保时捷的车门,把老唐安置在后座上,躯体接触座背的时候老唐又是一阵呲牙。 后座并非空空如也,在一旁放着一副黑色光泽的盔甲,康斯坦丁为老唐锻造的那副。在来之前酒德麻衣带上了这这幅盔甲,或许在那时她就已经想好该怎么办了。 “嘶……”老唐浑身冷汗,疼到颤抖。 “白王下手还真重呢……您的权柄里有可以疗伤的言灵吗?”酒德麻衣问,“我向来是不带什么医疗箱的,薯片倒是会偶尔兼职温馨小奶妈,虽然技术不怎么样。” “没有,疗伤言灵在水系里,火这种极具侵略性的权柄怎么可能有疗伤功效。我平常不会受这种伤……而且治疗外伤的时候我一般都是直接烧的。”老唐晃了晃脑袋。“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只是突然心软了。念在老唐你担任后备武器一职,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勤恳敬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那白王那边怎么办?”老唐问。 “怎么办呢?只能用一种更为困难的方式解决掉了。”酒德麻衣耸肩。 “啊,行吧。”老唐叹气。 “现在能换上这幅盔甲吗?你这个状态,嗯……多少有点让人担心。”酒德麻衣说。 “我倒是想穿上啊。”老唐苦笑了一下。“会疼死的。” “稍微忍耐一下,你不是伟大的初代种吗?被伤口疼死总好过真的死了。”酒德麻衣边说边拿起了头盔。“况且衣不蔽体也很有损初代种的威严啊。” 老唐沉默了,第二句话对他来说属实暴击,白王可以超脱到视衣物为无用之物,虽然用的是他的身体。然而他还是要点面子的。 如果还能施展言灵的话他会给自己锻一副铠甲穿上,但白王下手实在太狠,真正做到了吃干抹净,只剩下了一条半死不活的命给他。 “行吧行吧……”老唐叹了口气,试图维护自己仅存无多的尊严,“至少这事儿让我自己来吧。” 酒德麻衣耸了耸肩,随后将手中的头盔放到了老唐手里。 之前格洛克手枪的特制子弹已经过了时效,老唐的手多少也该能活动了点。 酒德麻衣退了几步,把空间留给了老唐,但就在这时她才听到水流声。 水流层层叠叠,难以想象这么浩大的水势居然能够做到润物无声。 多摩川的地下水是红色的,有人动用权柄,在不知不觉之间降临了此地,并悄悄以血色的水构成了合围。 言灵·涡牢。水系言灵中极为高端的一种,可以汲取被困领域中的人的精神而为施术者所用,从某种程度上堪称永动机。 看这样的地下水规模,想要打破这个牢笼恐怕得费不少力气了。 酒德麻衣已经能够察觉到自己的精神在被缓慢的消耗,但她只是不动声色的将狙击枪重新端好。 她的手中还有贤者之石子弹的底牌,如果对方露出破绽就可以一击绝杀。但问题在于老唐。 被白王折腾了那么久,老唐的精神已经被消耗得不成样子,现在再被涡牢抽上一通…… 酒德麻衣啧了一声。 “出事了啊,老唐。” “……什么?”老唐疑惑的问了一句,而仅仅片刻之后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水流潺潺而无声,涡牢与激流不同,乃是缓慢套上脖子的索套,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甚至华丽温柔如项链。 只有套在脖子上之后,那人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是李雾月对吗?”老唐沉声问道。 “看样子是的……老唐你的计划出问题了啊,当时我就劝过你,说七宗罪还是留在自己的手里比较好,但你非要给密党送去几把。”酒德麻衣深深的叹了口气,语气抱怨,“现在好了,嫉妒不在我们手上,这要怎么办?” “我怎么会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什么?怎么会知道还是我来找你吗?” 一个声音打断了老唐的话,李雾月的身影从涡牢边缘的隐匿水流之中显现而出,他的脸上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微笑。 说是自信倒不如说是急不可耐,在确定诺顿确实没带上嫉妒之后,他便直接显露出了真身。 “我还在想前一段时间你在芝加哥的时候是在做什么呢,原来是在给混血种送去你挚爱的杰作?真狼狈啊诺顿,不仅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样子,而且还要依靠混血种的保护。” 李雾月的语气里带着不屑的鄙夷,“仰仗外物的家伙都是废物,说的就是你!你以为上次为什么能够占上风?离开了七宗罪的你根本什么都不是,甚至只能躲在混血种后面,可你以为她保得住你?现在,没有了嫉妒,你要怎么办呢?” “老子的权柄锻出来的东西怎么就算外物了?!李雾月,我他妈的最看不惯你这种小人得志的嘴脸……” “老唐。”酒德麻衣开口打断了老唐的话。“这里交给我。” “哈哈哈,混血种替初代种说话了。”李雾月大笑起来,“我都没想到居然会有兄弟落到要受混血种保护的地步,真稀奇!” “李雾月是吗?”酒德麻衣问。 “我敬佩你直呼我名讳的勇气,在杀死你之后,我或许会怀念你的这份狂妄。”李雾月冷笑着说道。 “哦。” 酒德麻衣点了点头。 她以一声枪响作为对李雾月的回答。 三百三十六章 万物终焉之曲(1) 暴雪仍旧。 长久以来都没有这样程度的雪景,让人想起灾难片中的寒潮,世界就从这一天开始向死亡逐步迈进。 东京都气象局其实还好。 毕竟反常天气年年都有,并且每一年都在不断超出人类的常识范畴。而且这现象又不是日本独有,整个世界范围内的反常气象都在与日俱增。若是整日担忧,那才是笨蛋的表现。 人类对环境造成的影响让环境也随之改变,各类灾害层出不穷,不过地球又不在乎这个。 京东都气象局的研究人员们和地球持相同态度。 毕竟这里可是日本啊,地壳运动极其不稳定的岛国,饱受海啸和地震的困扰,更别提还有一座富士山,如果喷发那就完蛋。 忧心忡忡也是一天,及时行乐也是一天,与其担心富士山喷发,不如努力赚米润出国,如果不想润那就努力享乐。 这样的风气在气象局中流行了不是一天两天,首席科学家宫本泽虽然很鄙弃年轻人们的想法,但也无力将年轻人们重新扭转过来。 作为蛇岐八家中宫本家的一员,宫本泽其实应该在两天前就撤离日本。 受到白王复苏的影响,家族中年富力壮的成员基本都已经被调离了日本,剩下的要么是血统甚高,或许能够抵抗白王精神染指的,如大家长和诸位家主。 要么就是现实意义上的老弱病残,就算被白王控制了精神也不会构成太大威胁的家族成员。在疏散人员撤离方面,家族还是相当现实的,毕竟送出的方式也很有限。 宫本泽倒是不属于两者中的任何一个,但还是向家族递交了留守日本的申请。这倒不是因为他对家族忠诚至深,而是对科学奇景的向往。 说一句对家族来讲大逆不道的话,科学的排名在宫本泽心里是要比家族还要靠前的。白王的复苏绝对伴随着末日般的奇景,在这奇景面前他连性命都可以舍弃。 而宫本泽很快就知道这奇景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20:35分。第一波海啸来袭。 日本这个岛国并不是没有经历过海啸,宫本泽作为气象局中的首席科学家更是视海啸如家常便饭,但这次的海啸与迄今为止的所有海啸都不同。 作为海啸来讲它实在是太突兀了点,宫本泽甚至不知道它究竟是在哪里形成的,它毫无预兆的凭空生出,而他们既没有观测到地震也没有观测到海底塌方之类。 但海啸确确实实的发生了,虽说宇宙中的天体运动也有可能引发海啸,但绝无可能造成这样的规模。 从卫星图中传回的画面也可以佐证。凭空生出的海啸正欢腾怒吼,朝着东京猛进。 简直就像是在大海之中有一头巨大的鲸鱼,它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只是简单的甩尾或者翻身就制造了如此的灾祸。 作为家族成员,宫本泽对神的事情也略知一二,但神会是鲸鱼这样深埋海中的东西吗?在宫本泽的猜测中,神应该是八岐大蛇那样的怪物,在苏醒后撞破东京的高楼,富士山随着它的脚步而喷涌。 末日的场景中,神用八首嘲笑着人类的末日,翻滚的熔浆映亮它畸变而美丽的身躯。 宫本泽想见识的就是这个,人自出生开始就确定了注定会有死亡的那一日,期间的过程无论是长也好是短也罢,总之一定要足够精彩才行。 如果看到那样的场景,宫本泽简直是可以在地府中吹牛的,但如果真的会有那样的场景,唯一能够拯救世界的恐怕只有奥特曼。 可奥特曼还在遥远的m78星云,来不及出手搭救他们这些人类和混血种。 “宫本博士!宫本博士!首相官邸打来电话,要气象局给出解释,为什么没有预报?为什么没有预报?”年轻的接线员握着电话大吼。 宫本泽理也不理那个年轻接线员,他站起身子,在一众慌乱的同事中以闲庭信步的姿态走到了露台上,仿佛战国时率军出征的将军登上城楼。 这是家族的传统,越是危机时刻越要显得镇定,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道理便是如此。 海水已经漫到了气象局的楼下,整个一层都被淹没了,周围的高楼大厦也都站在洪涛大海中。 东京湾附近的防波堤在百米级别的海啸面前形同虚设,海水冲垮它们就像一个人伸手打翻由玩具积木搭建而成的城市——而东京在这场海啸面前也的确如同积木搭建一般。 到达新宿区的已经是第三波潮峰,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东京都的三分之一区域归于海水。 受灾讯息不断刷新,但现在确认受灾情况已经没有意义了。这只是灾祸的开端而已,如果用一首乐曲作为比喻,充其量也只是最简单的音符,作为最强音的神还尚未登场。 能够确定的是港区已经变成了废墟,而等待变为废墟的则是整个东京。在这段时间里,所有的人类造物、包括人类本身都无处可逃。 宫本泽朝着西边的天空眺望,仿佛想要望穿黑色云层后所蕴藏的东西。 ……日本所有气象专家和地质专家的死敌,富士山。 神的苏醒必然伴随着富士山喷发的轰鸣,宫本泽舔了舔嘴角,确信自己将要见证到一个日本人所能够认知到的最终末日。 年轻接线员和同事们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嘈杂得就像乱世到来时齿轮的倾轧声,但宫本泽仍旧面不改色,而在他的视界之中…… ——云开了。 宫本泽讶异的瞪大了眼睛,在他的视角中暴雪突然停下了,这场在诡异时节出现的暴雪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完全停止,像是军纪严明的大军顷刻之间拔寨而走。 乌云洞开,天空之中露出图画的形象,像是有人用颜料直接在那上面写画,宫本泽曾经作为宫本家的杰出技术人才去过醒神寺中参与对家族壁画的复原,但家族那些传承了千年之久的瑰丽壁画,在这场景面前只能够勉强算作是儿童的涂鸦。 被覆写在天空之上的虚幻之影,乃是一座造型古拙的城市,在城市之前耸立着一个巨大的朱红色鸟居,只是那颜色诡异如同鲜血染成。 城市之中各处耸立着铜柱,宫本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在龙族文化之中,柱子被用来记载历史。 那是龙的城市,以宫本泽混血种的视力可以隐隐看到在城市中浮现的黑色龙影,而这座城市正在从天空中缓缓降临。 没有什么人或者混血种能够阻挡这种城市,也没有武器能够在其降临之前将这座城市摧毁。除非世界上真的有奥特曼。 宫本泽没有如愿看到富士山喷发的场景,但他相信自己作为人、作为混血种的生命已经可以算作了无遗憾。 “这就是……” 宫本泽喃喃着开口,“世界的终焉啊。” “宫本前辈!”一名下属冲上露台,此刻气象局群龙无首,但唯一够资历主持大局的宫本泽博士居然在露台上观赏末日。 “你看不到天空吗?”宫本泽疑惑的问。 “天空?”下属看向天空,但他的眼里只有茫然,“雪停了?” 宫本泽明白了,普通人看不到神所投映出的末日之景,能看到这些的只有他这种流淌着龙血的混血种。 “宫本博士?”下属忧心忡忡的问。 “不,没事。” 宫本泽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走,他的脚步最开始完全虚浮,几乎像是喝醉了烧酒。下属冲上来想要扶住宫本泽,但被他挥手打断。 伴随着走动,他的脚步也越发稳定起来,步态从容像是奔赴刑场,但慷慨的如同热血激昂的青年。 “首相先生。”宫本泽从年轻的接线员手中抢过话筒。 “别再问为什么没有预报了,这场灾难已经超出了人类能够应对的范畴,没有任何预案和对策。我唯一能够给出的建议就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请做了吧。别给人生留下什么遗憾。” 宫本泽挂断了通话,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西装,随后四下扫视。 “你们也是,这里的工作结束了。想要避难的就去避难,有什么遗憾未能了结的就去了结遗憾,留在这里工作已经没有意义了。” “如果有什么想要为东京做的话。” 宫本泽顿了一下,随后苦笑着开口,“那就祈祷奥特曼来救我们吧。” ———— 洪流已经将地势较低的地方完全淹没。 一头巨兽顺着海啸游曳进入了城市——某些鲨鱼片常用的戏码。 但利维坦并非普通的海兽。 李雾月神情阴翳,他正盘坐在他兄弟的鲸首之上,利维坦发出无声的鲸歌向他问询,在他们身后跟着一整支海兽的军队。 “不,没什么。” 李雾月伸手放在利维坦的头上,像是在做某种安抚,“只是有一点失策而已。不过,诺顿那边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威胁了。我猜还不等我们过去,可能他自己就死了。” 利维坦继续发出无声的哞啸。 “没事的。不用担心,利维坦……准备言灵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李雾月抬头,他皱紧了眉头,看向天空中那个正逐渐降临的城市。 “时间还来得及。” 并非如他所说的那样只是简单的失策,丢掉一条命对李雾月来讲绝对是严重甚至真正致命的失误,就算因为留下了茧而没有被直接杀死,这样的损失也实在太大了。 海洋与水之王的权柄之中完全没有关于炼金术方面的部分,但得天独厚之处在于强大而旺盛的生机,这不仅体现在布置茧的间隔可以很短,更在于可以在死后极快的从茧中复苏。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曾经在中国时,那些屠龙世家对李雾月的选择是“封印”而非“杀死”。那些屠龙世家用秘术将李雾月封印进了棺椁之中,直到狮心会“夏之哀悼”事件时,李雾月才冲破封印,重新复苏。 但就连李雾月也没能想到,在混血种手中居然真的有能够杀伤自己的武器,那颗子弹。 这次的轻敌让李雾月直接丢掉了一条命,虽然对海洋权柄的他来讲,命这种东西很快就能够有下一条——但失去的机会绝不会重来了。 诺顿确实透支了许多,但变数并非只有诺顿一个,无论是那个古怪的混血种还是奥丁都是值得提防的对象,而更为重要的是…… 白王。 她已经召来了自己的城市?那么她现在恢复到何种程度了? 作为初代种,李雾月能够感知到关于白王复苏时刻的模糊时间,但是具体的时刻却无法感知。 重新复苏的白王会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看待黑王的血脉?又会如何布置对整个世界的清洗? 想到这里李雾月就觉得懊恼,如果刚刚他选择用涡牢把诺顿和那个混血种的精神全部抽干的话,绝对不会发生任何变数。 在那个时刻,无损的海洋与水之王绝对是最强的一个,在杀死诺顿之后,只需要趁着白王还未复苏的时刻找到她的埋骨地即可。 至于如何得到白王的遗产,他有着大把的时间研究。 但现在这些设想全部都落空了,他必须从头来过。 好消息是,伴随着这场海啸,他的权柄也无孔不入。 ——这里是日本,一个四面环海的岛国。 他的主场。 想到这里,李雾月稍微感到安心了一些。 抛开七宗罪、炼金术或者别的东西,初代种之间的差距并不算大,在权柄方面互有克制与胜负。 但有着主场加持的情况就不同了,在满是海水的情况下作战,李雾月的出力可以达到陆地状态的两倍以上。 利维坦游曳着前进,它沿途撞断楼房,仅仅是挥动尾巴就会造成新一轮的浪潮。 海兽们紧紧的跟随在利维坦的身后,密密麻麻的军队借助着海水进入了满是鲜肉的居所。这些海兽是李雾月的屏障,但还不是他最终的禁军——够格作为海洋与水之王的禁军的,只能是鬼齿龙蝰。 这种尖齿利怪甚至可以撕开初代种的鳞甲,但缺点在于太过嗜血,若是他直接召唤龙蝰出来,这些海兽也都别想要了。不仅如此,龙蝰操控起来也十分分神,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李雾月并不会动用。 李雾月看着天空出神,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对付诺顿与白王,但就在这时,利维坦停了下来。 “利维坦?”李雾月皱眉,“怎么了?” 利维坦无声的啸叫。 李雾月愣了一下,于是他也察觉到了在旁边楼顶上的气息。 “啊……居然让弟弟来吗?” 李雾月舔了舔唇角,“那我还真是,被诺顿看扁了啊。” 三百三十七章 万物终焉之曲(2) 在路明非赶到的时候,老唐其实正在研究那枚贤者之石,准确来讲,是在射击过后还能残留下来的部分。 在老唐看来这枚子弹简直就是近乎于bug般的产物,精神元素无法提炼为实质是炼金术中众所周知的常识,古代欧洲在研究炼金术时也捣鼓奇怪石头,但他们讲究的是化腐朽为神奇,或者说直白点就是点石成金的办法。 老唐琢磨过点金石,也确实造出来过。他对黄金倒是没什么兴趣,只不过看人类炼金术师做梦都想搞出来,也就挑战一下自己。 但点金石其实还算是有迹可循的东西,抽个几天研究一下也就搞出来了,贤者之石却不同。 作为由精神元素构成的结晶,在提炼方面就是完全的难题,因为精神元素不可提炼、无迹可寻。 也正因如此,长期以来贤者之石也只能作为一个设想存在,无法制造,只存在于书本之中。 而且还是人类搞出来的书本,任何对炼金术有所研究的龙类都没有着书立说的想法,就算有也不会把贤者之石这种幻想物品写出来。 其突兀程度大概相当于,在十八般兵器排名里写上一把霜之哀伤。 在老唐看来这东西压根就不存在,也根本就没有去寻找的必要。 没想到真的被人类搞出来了……何其微妙的感觉。 “明明。” 老唐头也不抬的同路明非打招呼。 他知道路明非来了,在路明非大喊不要死的时候就听到了——那言灵意外的好用。 路明非的额上全是汗水,开着作弊码一路狂奔对他来说并没有造成太大消耗,那些汗水都是紧张出来的。 他简直紧张得要命。 气温极低,路明非在呼吸间喷吐出白色的热气,不仅如此就连脑袋上也在冒烟。 红色的地下水正在肆意奔涌,失却了操控者后它们正朝低洼处流去,灰白色的尘埃在水中上下起伏。 在这片狼藉之中唯一的亮色就是那辆保时捷和酒德麻衣就。此刻美女正在保时捷的车座上收拾着些什么。 在短暂的环视后路明非把目光放在老唐身上。 这家伙并非路明非想象中有性命之虞的样子,恰恰相反他还穿上了由康斯坦丁所锻制的盔甲,连带头盔的一整套。 路明非对这套盔甲的强度可太清楚了。汉高用德州拂晓打上去连个痕迹都留不下来。 “李雾月呢?”路明非开门见山的问,同时不放心的看着在地上的水流。 “哦,被一枪爆头了。”老唐头也不抬,仍旧在手里拨弄那枚已经满是碎纹的贤者之石。 “一枪爆头初代种?”路明非有些惊讶。 “嗯,贤者之石。”老唐站了起来,同时向他展示手中的晶体。 “呼……原来如此。”路明非松了口气,“算了,老唐你没死就好。刚才听到枪响,我还以为是你出了什么事儿。” “嗯,没事。”老唐仍旧研究着手里的结晶体,半晌后他叹了口气,语气感慨的开口,“人类真狠啊。” 路明非愣了一下,就连远处正在收拾武器的酒德麻衣也转过头来。 “老唐何出此言啊?”路明非问。 “我是说贤者之石……”老唐摇了摇头,“炼金术知识,精神元素不可提炼为固体。这是炼金术中的基本常识,就连我一直以来也深信不疑。” “我猜你要说但是了。”路明非说。 “嗯,但是古埃及人居然真的做到了……将精神元素提炼为固体。我能够感受到这枚贤者之石的构成,其中的精神元素来源于人类的精神,这么一小块贤者之石,花费的人命至少也得……上万?” 老唐用不确定的语气猜测了一个数字,“当情绪被放大的情况下,精神的强度也会得到增长,因此,在高烈度的刺激下,存在理论上提炼出精神元素的可能。当年我没有尝试从人类身上提取精神元素,所以没能发现。” “能解释一下吗?” “极度喜悦或者极度痛苦的情况下,一个人的精神可以被提取出来并转化为微量的固体。当然,一般来讲,后者比较方便。因为非要计量的话,大概是喜悦到死亡或者痛苦到死亡吧。” “怪不得……会失传啊。”路明非咽了口口水。 贤者之石是屠龙的利器,这样的秘法本该被完整的传承下来才对,但现存的所有那些屠龙世家中都没有对贤者之石如何制造的记载。 中国的屠龙世家用屠龙术来对抗龙类,没有贤者之石也算合理,但欧洲的那些家族居然也没有流传制作工艺,就很耐人寻味了。 制作屠龙的武器是为了杀死龙类好保护人类,但代价却是要以人命来计数,这样的工艺太过血腥,甚至适得其反,也无怪乎会在人类的史书上消失。 整个混血种社会对这样的罪恶造物三缄其口,并齐心协力将真相掩埋。 “算了,虽然很遗憾,但我还是放弃复刻这玩意儿的想法吧。”老唐伸手点燃一团星火,将手中贤者之石所遗留下的晶体焚了个干干净净。 “既然你来了也正好。”老唐张开手掌,任由冷风将那些灰烬吹走,随后舒展了一下身体,“呼……我正准备到那个藏骸之井去,一起?”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当然一起,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白王的。” “好好。开世界boss副本,看我俩能不能完成首杀。”老唐吹了个口哨,“不过在那之前,你能再跟我说一下那个吗?” “那个?”路明非一脸茫然,“哪个?” “就是那个……不要死?好像是这么说的。” “嗯?我倒是看老唐你生龙活虎的啊。” “锤子。实不相瞒,刚刚我其实离死只有一步,但之前听见你远远的喊了一声之后就开始恢复,到现在居然能搓言灵出来了。我以前只是以为你是个坦克,都没发现你居然还是一个究极奶妈。” “这个言灵没有叠加效果的。”路明非说。“不过再说一遍也不怎么费事——老唐,不要死。” 路明非记得曾经对老唐用过这个言灵,但那时老唐用过烛龙后把自己炸得七零八落,就算不要死也没有救回来。 他不知道老唐现在所说的离死只有一步有没有夸张成分,但貌似是自己的不要死也好像变得更好用了。 “没有叠加效果那就算了。”老唐耸了耸肩,他确实没感觉到更好一点。不过本来也因为这个言灵恢复了不少,倒是不那么迫切。 奇怪的言灵,以龙文以外的形式、即以中文呈现。在之前连他这个初代种都闻所未闻。 但能派上用场就是好东西。老唐知道自己并未恢复到全盛时期,但勉强还算够用——至少可以去藏骇之井看看,也不会到拖后腿的程度。 “那么,出发吧?抱歉没有带备用轮胎,我们得跑步前进了,好消息是这个距离其实也不算太远。” 酒德麻衣离开了那辆保时捷,转过身来朝老唐和路明非展颜一笑。虽然这两人都看不见那个笑容。 她终于完成了最后的武装整备,一水儿的炼金护具和武器挂在她身上,就连脸上也戴了一个般若鬼面,口罩一样遮住她的半边脸,只剩下那双美媚如刀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又美艳又锋利。 她果真武装到牙齿。 “我靠,忍者。”路明非说。“那个面具是怎么回事?” “哦,是我。有段时间我在读《小泉八云全集》,心血来潮的时候做了一个般若鬼面出来。”老唐说。“顺带一提,这位小泉八云是个爱尔兰裔的日本作家。” “这种时候就不要科普作家籍贯了啊……还有你不是在读史吗?怎么会突然去研究志怪故事?” “没事的时候会读一点。再说读志怪故事怎么了?鲁迅先生说就连小黄文都能看呐。”老唐感慨。 “你替鲁迅先生说的是吧?”路明非绷不住了。 “哪的话!”老唐大摇其头,“鲁迅先生说‘讲扶乩的书,讲婊子的书,倘有机会遇见,不要皱起眉头,显示憎厌之状,也可以翻一翻’。阅读当然是要带着辩证思维的,不要小看志怪故事啊。” “老唐你不去开个读书会什么的真是可惜了,有机会我一定找你增长见识。” “我最近其实也想分享一点关于读史的感想,完事儿之后可以聊聊。” “两位……” 酒德麻衣扶额,“在那之前能着眼正事吗?” 和活宝小子们一起行动就是这点不好,话题很容易就会朝无厘头的方向发展。 从前酒德麻衣和老唐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倒还不觉得什么。但只要活宝的数量增加到两人及以上,整个团队就会产生质变,不可逆的朝乐子的方向发展。 “还真是,差点忘了,我还得向白王报一箭之仇呢。不过,在那之前……” 老唐低声颂念龙文,他的手中燃起一团星火,天地为炉的权柄在转瞬间为他铸就出了一柄利剑。 “怎么还现场炼剑?你的七宗罪没带来吗?”路明非问。 “其实是带来了的。”酒德麻衣说,“除去交给卡塞尔学院的几把以外,都带来了。” “那为什么……?” “因为没用。七宗罪是用来杀死四大君主的,对白王来讲没有任何效果。或者用玄学的话来讲,我给我们这些兄弟姐妹所定下的罪责都是真的,也因此可以判大家的罪。”老唐解释。 “在炼金术上融入概念?”路明非问。“意思是,所谓的暴怒、傲慢之类的概念都是真是存在的吗?” “炼金产物再强也是有一个限度的,用炼金材料锻造的武器,不可能超越炼金材料本身强度的极限。如果想要杀死龙王,就必须在其中融入概念——具象的概念。再说干脆点就是罪责,我们的罪。” 老唐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贪婪、暴怒、傲慢……凡此种种,都是概念的一部分,也一一对应了我们的罪责。抽取概念、重铸概念、融入刀剑……你可以把这个过程理解为对武器进行附魔。而想要真正无视茧而完全杀死初代种,就必须使用附魔过的顶点炼金刀剑。” “想起来了……北欧神话中还说,囚禁芬里厄的那个‘绊缠之物’格莱普尼尔,本身也是奥丁打造的炼金造物来着。” “没错。我看了那个锁链,的确惊才绝景。……第一个在炼金术中融入‘不存在的概念’的人就是奥丁。”老唐叹了口气,“在思维方面,奥丁在炼金术的领域上的确是绝无仅有的天才。” “您之前不是对他嗤之以鼻来着?居然会这样夸他?”酒德麻衣惊了一下,她没想到以老唐那种在炼金术上那种心高气傲的性子,居然会如此不吝于对奥丁的赞美。 “无所谓啊。” 老唐微笑了一下,“天才又如何?在他之前,已经有人在炼金术中融入过概念了,而第一个在炼金术中融入概念的人就是我。所谓的天才,只是遇见我的门槛。” “好狂啊老唐!”路明非被老唐惊呆了,“和你相比我装起来的时候好像只是在聊天框里打gl!” “闲话少叙,再跟我说一遍那个……天什么来着?日本传说中最锋利的剑。”老唐问。 “天丛云。”酒德麻衣在一旁说明,“须佐之男在八岐大蛇的尾巴里发现的,它是日本神话中最为锋利的宝剑,甚至胜过天羽羽斩,在天羽羽斩的剑身上留下了豁口。” “是真的。”路明非补充。“在现实中也是最锋利的剑……大概是,总之非常锋利。” “嗯……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八岐大蛇只是白王曾经凭身的一个畸变体而已,区区一截尾骨,没有任何的概念,居然能够有这样的力量。” 老唐皱眉,“要是按照这个逻辑,从老爹身上折下一段骨头,岂不是就能砍遍天下无敌手?那还要我这个铁匠干嘛?……除非白王本身就为她的畸变体,也就是那个八岐大蛇赋予了什么概念。” “纯粹的锋利概念?”路明非问。 “不清楚。但总之,按照你们的说法,从正面对抗的希望很渺茫。”老唐摇了摇头,天地为炉的权柄发动时金属流铸,金红色的辉光将他的铠甲映亮。 “那你这是在铸什么?”路明非问。 “给天丛云……嗯。” ——“做一个剑鞘。” 三百三十八章 万物终焉之曲(3) 老唐伸手,流动的火焰在他的指尖翻腾奔涌,扭曲重铸为全新的形象。 火焰炽热,在雪夜中也难挡辉光。 酒德麻衣和路明非对视了一眼,这场景着实有些似曾相识,上次这幅铠甲在搞大工程时还是在唤醒康斯坦丁的炼金矩阵。 只不过上次的老唐空有精神而没有肉体,只是凭身于盔甲之上,而这次倒是有血有肉,实打实的穿着。 能够对抗天丛云的鞘,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形制? 老唐当然是神匠,也只有他这样的神匠,才有可能打造出足够囚禁天丛云的剑鞘。 路明非觉得自己应该期待一下老唐新造的装备,又在心里有点儿担心绘梨衣。虽然后者和汉高苏茜在一块儿,应该问题不大。 毕竟汉高可是和昂热校长齐名的混血种,在靠谱程度上也大概旗鼓相当才对。 两道手机铃声消息突然响了起来,酒德麻衣停顿了半秒,开始从她的一身装备中寻找手机。 “各位市民请注意,超级海啸正在进入东京湾,请沿海居民紧急撤离……”酒德麻衣皱眉看着屏幕,“超级海啸?” “我的也是……”路明非看着自己的手机,他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超级海啸……是那次风与潮之夜的复刻?但白王连苏醒的方式都改变了,居然还会引发海啸吗?莫非这也是无法跳过的强制剧情? 轰鸣的巨声从远方传来,犹如千万巨兽嘶吼狂奔,如果这真的是兽群制造的声音,那么这些巨兽一定如同云般高耸,因此只是足声就让人震撼。 “海啸声……但这声音也夸张了吧?多摩川可是山区啊?!”路明非的额头直冒冷汗。 短暂的停顿后他伸手拨号。 酒德麻衣愣了片刻,随后也伸手拨号,在短暂的停顿后,电话接通了。 “喂……薯片!现在是什么情况?!” “如你如听。”苏恩曦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随后不再讲话,而酒德麻衣则听到了背景音中嘈杂的海啸。 酒德麻衣愣住了,如果说她所在的位置只是远远被那些巨兽的足音所震颤,那么苏恩曦那边传来的动静,绝对就是在兽群的中心。 “怎么回事!” “海洋与水之王,两位双生子搅动了这场海啸,我猜或许是某种言灵?毕竟以权柄来看的话,实在有点太夸张了。超级海啸一路摧城破堤,日本迎来沉没之日……而我正在现场观摩。” “两位初代种?可是我才刚刚杀死李雾月!就在刚刚,用贤者之石的子弹……怎么可能?就算直接从茧中复活也不会这么快吧?” “嗯……虽然知道麻衣你不会骗我,但骗我的也不太可能会是我的眼睛吧?总之,他就在下面呢,而且从方向上看,去的是多摩川。不说了,他好像发现我们了。” “你们?”酒德麻衣有些慌神,“喂!薯片,你不是管账丫鬟吗?怎么会到前线去?!还有,谁跟你在一起?” “那怎么办?人手不够用啊,就连管账丫鬟都得往前顶……再说了,管账丫鬟又怎么了,只要老板下了命令,就算我是洗脚丫鬟也得抄起家伙往前冲。” 苏恩曦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不过也别太担心了,康斯坦丁在我身边呢。我们准备齐全。” 酒德麻衣惊了,“你居然带他上战场?……这话要是让老唐听到,我感觉你大概会和李雾月一起死。” “嗯哼~相信康斯坦丁好不好,如果只论权柄的话,他可是在诺顿殿下之上的。况且,老板难道会安排我送死不成?” 酒德麻衣叹了口气,她本来想反驳些什么,但是在苏恩曦那头已经传来了……嘶吼声? 她不能确定那是什么动静,但只觉得吼声此起彼伏,像是蠢蠢躁动的狂龙,成群结队的振翅。而另有一种潮湿粘稠的响动窸窸窣窣,如蚁群摩擦作响。 像是两军对垒,战火一触即燃。 “哦,不说了……我这边好像要开始了,麻衣你也加油啊!” “嗯,别死了啊,薯片。” “安啦,不会死的。再说了,打不过还是可以跑的嘛。” 苏恩曦挂断了通话。 酒德麻衣整理了一下心情,随后她就看到路明非似乎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两人又是对视。 “是跟黑道公主?”酒德麻衣先开口问了。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倒也大大方方,“我让她跟着汉高,先在外围等着消息就好。还是有点不太放心她到红井这边来。” “嗯,很好啊。毕竟黑道公主是白王血裔,不知道白王的精神对她的血裔能够影响到什么地步,这种风险,能规避还是最好规避掉。”酒德麻衣说。 路明非看了一眼老唐,这位神匠还在醉心于他的锻造,在锻造时他仿佛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只能看到眼前那截熔铸延展的金属。 “你呢?”他又问酒德麻衣。 “问了一下管账丫鬟关于海啸的事情,是两位水王干的。” 酒德麻衣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李雾月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复活了,他们制造了巨大的海啸,现在正朝着多摩川山区的方向赶来,不过被康斯坦丁拦住了。奥丁受伤后也不知下落……甚至不知道他受伤的程度到底怎么样。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这么快复活啊……”路明非点了点头,他倒也没有太惊讶,毕竟现场并未留下李雾月的龙骨十字。 虽然在轻敌的情况下被贤者之石杀死,但显然初代种中的每一位龙类都不是平泛之辈。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最后的boss关卡,那么就再把他杀死一次好了。 路明非喜欢这种大结局,正反双方两军对垒,将一切的因果汇聚在一处,而后完全斩断,只要你技术够好。 就好像那些王道热血剧情的游戏一样,毕其功于一役,消灭所有的反派,最终迎来一个阳光下的完美新世界。 气温越来越高,因为老唐的铸造也接近尾声,外界的任何声音仿佛都没有影响到他,无论是海啸般的巨声还是酒德麻衣和苏恩曦的通话。 他只是一心锻造,倾注心血。 老唐其实很早之前就在思考对抗天丛云的办法了,在心中的预案也有好几个,只不过那些想法在他付诸行动之前就已经被自己给否定了。 白王的畸变体八岐大蛇的尾骨,名为天丛云的极致锋利的武器。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剑鞘能够容纳这样一把剑,在路明非的描述中,如果将天丛云剑尖朝下置于地上,那么它锋利的剑尖将会切开泥土、切开岩石,在引力的作用下一路缓缓下坠,直到到达地心。 这样的一把剑怎么可能会被囚禁起来呢? ——出鞘必然见血的刀剑,被铸剑者视为杀气过盛,会对剑主造成反噬,而在铸成之前就已经饱饮过人血的刀剑,则被视为沾染了凶煞的不祥之刃,会为每一任主人招致厄运。 八岐大蛇本身就是畸变的怪物,承载了神话时代就开始积攒的愤懑和怨怒,而作为怪物尾骨的天丛云,则是这些怨愤的具象外显。 作为怪物的一截尾骨,天丛云在诞生时就已经注定满载煞气,这会是一把无鞘之刃,没有任何的剑鞘能收敛它的锋利与杀机。 可他们偏偏必须要对抗这把极致锋利的利刃,这是一个无法绕过的难关。如果不能解决天丛云,那么解决白王也就根本无从谈起。 而老唐为天丛云准备的刀鞘,其中所熔铸的概念是…… 此刻,铸造已经进入尾声,白色的云雾在老唐的周身升腾而起仿若大雾,他挥手振开白气,一截被煅烧得通红如熔浆流淌的‘剑’身开始降温成型。 “这是……剑鞘?”路明非看着老唐手中的那截金属,有些难以置信的问。 他一直以来是很相信老唐在刀剑铸造上的审美的,但现在老唐铸出的并非剑鞘也不是兵刀。 一截奇形怪状的不规则长方体,除了是炼金材质之外,完全想象不出居然是出自青铜与火之王的手笔。 “嗯。”老唐点了点头,操控着温度完成了最后的冷却成型阶段。 他信手松开那截‘剑鞘’,在剑御的力量下,它缓缓浮于老唐身侧。 “我想了很多办法,关于对抗天丛云的办法。虽然我还是很难想象一段至极锋利的尾骨……但,如果针对‘至极锋利’这个属性下手的话,还是有文章可做的。路明非。” 老唐看向路明非,“天谴之剑对新生的白王打击后,天丛云也随之不知去向了,对不对?” “……这么说的话,后续确实没有再发现有天丛云的踪迹了。”路明非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酒德麻衣愣了一下,“白王不是还没复苏吗?还有天谴之剑是什么?” “有机会的话跟你解释,现在说回天丛云的事。哦,我们边走边说。” 三人朝着红井的方向走去,雪花下落的速度似乎变慢了,酒德麻衣抬头看向天空,只看到厚重的乌云,而在不知不觉之间,雪势小了许多。 老唐继续问路明非。“你觉得天丛云有被回收的可能性吗?” “回收……”路明非皱眉思索。 按照后续的时间线来看,盗走了白王尸骸的是那位麦卡伦先生,也就是奥丁。 但实际上,奥丁并未有过使用天丛云的经历,仍旧只是使用昆格尼尔。 如果能够盗走白王的尸骨,没有可能会遗漏掉天丛云才对,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天丛云在天谴之剑的打击下被直接毁掉了。 “天丛云被回收的可能性很低,大概是直接在天谴之剑的打击下被毁掉了。”路明非做出了判断。 “嗯,那么天丛云的属性,也只是单纯的极致锋利而已。它可以用锋利的刃去切断所有的武器和所有的防具,但是自身的强度却绝对没有那么强。” 老唐伸手握住了他的‘剑鞘’,“因此理论上来讲,从剑面的部分进行打击的话,是可以击碎天丛云的。” “在这种时候使用理论吗?”路明非有些忐忑。 “在这种时候,也只能使用理论了啊。毕竟机制在那里摆着,想要熔铸防具或者正面对抗的武器都不现实,只能取巧。” 老唐无奈的笑了一下,“当然,为了应对天丛云关于‘锋利’的概念,我也给这件‘剑鞘’融入了一个概念进去。” “是什么?”酒德麻衣好奇的问。 “到时候揭晓吧……希望我熔进去的这个概念能起作用。” 老唐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嘴唇,“而且……我总觉得有点不安?话说我刚才就想问了,这是什么动静?” “李雾月卷土重来了。”酒德麻衣解释,“海洋与水之王中的双生子掀起了海啸,超级海啸已经淹没了小半座东京城,两位初代种正接着海水在朝多摩川这边赶来。” “怪不得我右眼皮直跳,右眼跳灾来着。虽然知道这家伙复活得很快,但这也太快了点……” 老唐的语气中透露出凝重,“李雾月不是什么大威胁,他刚刚借茧还魂,发挥不出该有的实力。” 听到这里酒德麻衣稍微有些安心,她真的是放心不下康斯坦丁和苏恩曦,虽然知道薯片那边绝对有后手,但是面对两位初代种还是太勉强了。 “不过……”老唐接着说,“既然利维坦也在,那么它的鲸群也一定紧随其后。而且关于海水……这是李雾月他们的主场啊。” “他们总不至于带着海啸直接杀到多摩川的山区吧?那也太夸张了点。”路明非说。 “谁知道呢?只要有河流或者水系就可以了,况且现在还有海啸。在岛国上决战……真是麻烦得不能再麻烦了。” 老唐叹了口气。就在这时他发现视线好像突然亮了一些。 并非错觉,而是真实的感受,路明非和酒德麻衣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份关于光线的变化,和他一起抬头看向天空。 天光洞开,但本该呈现出黑夜状态的天空却显露出光亮来。一个图绘模样的城市笼罩了整个天空,在模糊间微微闪动。 ——此刻,神迹将临。 三百三十九章 鲸与龙 作为最先受到海啸冲击的城区,这里基本已经剩不下什么完好的建筑了。 天顶通明,因为在天上覆盖着壁画一样的场景,但和这场景比起来,再凶狠的壁画都显得温和得多。 而无论是谁在看到头顶上有一个正在逐渐下沉的龙类城市,都会觉得紧张的。 苏恩曦稍微做了一个深呼吸,高处的风声呼呼作响,四处仿佛传来人的哭嚎声。 虽然事前以日本政府的名义在这片区域内发了避难通知,但这次的海啸来得实在太快,不排除有人没来得及撤离的可能。 而一旦没有及时撤离,在这样大的、突如其来的海啸,恐怕存活的概率将会非常之渺茫。 上战场这种事儿果然还是不适合她,作为管账婆她只要老老实实管好自己的账就好了。 然而现在人口实在不足,况且,她也得来给康斯坦丁当保姆才行。 苏恩曦看向身旁的康斯坦丁,再怎么说,果然还只是一个长得很清秀的小孩子而已。 经过老唐坚持不懈的治疗,康斯坦丁的残疾已经好转了相当之多,到现在也只是剩下微略的跛足,连拐杖都不怎么需要了。 不过让这么小的孩子——至少从外形和心性上看,康斯坦丁的确是个孩子——上战场,苏恩曦还是有点于心不安。 “能行吗?”苏恩曦关心的问身旁的康斯坦丁。 她这次真的纯纯保姆来着,手里拿着拐杖,可乐毛巾还有薯片之类的,甚至还提了一个医疗箱。 在医疗方面她还算稍微能派上点用场。虽然不知道平时治麻衣的那点医疗经验对康斯坦丁这种儿童有没有用……而且是初代种儿童。 而为了保障儿童的心情,她带了可乐和薯片,毛巾则是用来擦汗的。 “不知道。”康斯坦丁神色凝重,“不过,姐姐你先往后一点。” “哦哦哦。”苏恩曦老老实实的往后退了几步。只不过在这里,她也仍旧能够看到洪流中的怪物们。 康斯坦丁并未覆甲,不仅如此他连炼金刀剑也未曾准备。在面对两位初代种时,这样的表现未免有点托大,但事实上他确实没有准备这些东西。 他只是带了一支军队过来,仅此而已。 龙类的嘶吼声在天顶响彻,两条龙躯形态的次代种正在天空之中振翅飞翔,青铜与火之王一脉中的次代种,参孙和另一头龙侍。 他们是为诺顿看守青铜城的两位次代种,一直到老唐重回青铜城后将他们带走,此后一直作为暗棋而存在着,直到今天参与了对海洋与水之王的战端。 除此之外,还有老唐从青铜城带回来的那些炼金巨兽,虽然不及夔龙那样的完美炼金杰作,但在康斯坦丁的升级熔铸下,也能够作为强大而出色的战争机器使用。 这些被封存了活灵的战争机器,原本是要用到对抗白王的战争当中的,然而在白王展示了能够瞬间湮灭活灵的权柄之后,这些战争兵器只能暂时被搁置,直到出现在这里。 康斯坦丁被群龙拱卫着,由于跛足的缘故,他站着的时候会朝身体的左侧稍微倾斜。 站姿不够气概,脸庞也稍显稚嫩,未曾覆甲也没有刀剑,无论如何都不能称之为强大的形象,但他只是站在楼顶向下方的滚滚洪流投去简单的一瞥,就宛如一位至尊在睥睨众生。 他本来就是至尊,虽然是个孩子,但在权柄方面甚至要超过他的哥哥诺顿。 “我的名为康斯坦丁,曾至火焰的山巅,于彼处融化青铜的海洋,铸造神的名。”康斯坦丁轻声开口,他的瞳孔被点亮为熔浆流淌般的金色。 一众巨龙也随之低吼,无论是肉身的次代种还是炼金躯壳的战争巨兽们。巨大的吼声震荡了此间的一切。 如果如今这里还有幸存者的话,他们将会见到一生中也再也无法一遇的场景。 “站太高了啊……康斯坦丁,而且,你那个眼神是怎么回事啊?” 李雾月舔了舔唇角,他对康斯坦丁的眼神感到不满,同时又垂涎着康斯坦丁那肉身里所蕴含着的力量。 “你以为仅仅依靠这些东西就能挡住我,是吗?那无论是你,还是诺顿,都天真得实在有点好笑。” 康斯坦丁沉默了一会儿。 “哥哥之前说你很烦人。” “哈哈哈哈……诺顿可真有意思,他和你说这个干什么?”李雾月感到好笑。 利维坦发出了无声的鲸歌,像是催促。 “别着急,利维坦。我突然感觉白王和诺顿那边也不是那么着急了……”李雾月出声安慰着利维坦,“康斯坦丁的骸骨也很好,不是吗?” 利维坦继续长啸。 “茧?不不不,没关系的,还记不得记得之前来找我们的那个死侍?只要他不死,我们有的是时间研究茧的事情。实在不行就用康斯坦丁来威胁诺顿……那家伙一准上当。” 李雾月发出了嗤笑声,“毕竟诺顿是个没脑子的东西,无论作为龙类还是哥哥。这两种角色,他都是完美到无以复加的失职。” 康斯坦丁的眉头皱紧了。 苏恩曦心说不妙,这弟弟可是出了名的兄控,而李雾月的想法又已经昭然若揭,摆明了是想要康斯坦丁的命。 但她接到的任务只是和康斯坦丁来这里阻拦一会儿李雾月和利维坦而已,毕竟对方有两位初代种,次代种也不清楚带来了几位。 她和康斯坦丁一早就准备好了空间开辟的道具,按照情报来看,水王一脉中完全没有关于炼金术的天赋,如果她和康斯坦丁用空间开辟跑路,他们想拦也拦不住。 可万一康斯坦丁这个兄控被激怒,要和李雾月拼命的话,那才是真正的完蛋了。 “康斯坦丁……?”苏恩曦小声的呼唤着,“你、你要不要喝点可乐,吃点薯片也可以的。稍微冷静一下?” “谢谢姐姐了。”康斯坦丁做了一个悠长的深呼吸,“我很冷静的。只不过他说哥哥坏话,我就觉得……” “忍不了。” 康斯坦丁平静的撂下这句话。 世界仿佛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一时之间只能够听到洪水流淌的声音。 下一刻,仿佛得到了康斯坦丁的旨意一般,炼金的群龙们狂吼着从天而降。 利维坦发出叹息般的鲸歌,而李雾月则狂笑不止,在海水充沛的地方作战,对他来讲简直正中下怀。 李雾月对诺顿怀有着莫大的恶意,由此恨屋及乌,这份恶意也随之延展到了康斯坦丁的身上,虽然他其实和这位青铜与火之王中的弟弟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 康斯坦丁的权柄和他的权柄处于完全相悖的地位,就算真的吞噬了康斯坦丁的骸骨,也只能做到强化力量而已,于权柄的增进没有任何好处。 况且,康斯坦丁已经苏醒了这么久,和诺顿不同,此刻绝对已经留下了茧可供搏命,就算成功将康斯坦丁杀死,也无法得到他的龙骨。 但没关系,李雾月只需要让诺顿感到痛苦即可,而想要让诺顿感到痛苦——眼前不就有这样的机会吗? 李雾月亦点亮了黄金瞳,他在利维坦的鲸首上站起身子,海水构成的水龙卷在他的身体两侧冲天而起,直接卷入了两头炼金材质的巨兽,将它们击落到洪流之中。 紧随利维坦的海兽们发出潮湿暗哑的吼声,顷刻之间就吞没了两头炼金巨兽,像是一群庞大的黑色蚂蚁啃咬着两头金色甲虫。 活灵凭身的巨兽发出震怒的吼声,康斯坦丁为它们搭载了火系言灵的炼金矩阵,即使在被纠缠的情况下,它们仍旧喷吐出了炙热的火焰,同时直接将自身加热至过载的状态。 在高温炙烤中,海兽的肉体滋滋作响,空气中弥漫着坏肉的腐臭焦味。 数条巨大的触手从海水中升空而起,只是触手的粗度就已经接近李雾月唤出的两道水龙卷,挥动之间将数头炼金巨龙击落,只是触手而已,就已经有这样的规模。难以想象其本体究竟有多么庞大。 利维坦,海洋与水之王双生子的哥哥。无法开口无法言语,只能够以巨鲸的形态出现,在无法孕育人躯的同时也无法孕育龙躯,甚至不能够离开水。 但相应的,利维坦能够掌握海洋与水一脉中更为强大和全面的言灵,而他所召唤而来的海兽也是来自最为深渊中的怪物,甚至由于不通言语,其他的所有兄弟都不知道利维坦的呼唤能够召来怎样的存在。 虽然鬼齿龙蝰是尖锐可啃食一切的矛,但只有回应利维坦的那些巨兽才是真正攻城略地的巨锤。 一道道触手从海水之中升起,在穿过龙群之后直朝着楼顶上的康斯坦丁而去,康斯坦丁以黄金瞳怒视,炽热的权柄在瞬间为他形成了一道无形的火焰屏障,触手在触碰的瞬间就吃痛的缩了回去。 参孙构筑的黑日也终于完成,一轮黑色的太阳将参天的触手尽数折断融毁,从中喷涌出的黑色血液泼洒如雨。 李雾月双手高举,浩大的海面在他的操控之下如同倒涌升天的瀑布,一个史无前例的涡牢正在他的手中构筑成型,试图将康斯坦丁所立足的整个楼房全部包裹起来。 康斯坦丁察觉到了李雾月的意图,炼金巨兽们朝着李雾月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试图中断李雾月的言灵,但滔滔不绝的海兽们前仆后继,将烈火和利爪尽数挡下。 “这个海面下面……”苏恩曦只觉得头皮发麻,“究竟还有多少怪物啊?” 战斗在开始时本该是康斯坦丁这一方占据优势才对,因为无论是力量还是强度上,都是炼金材料更加占优,和金属比起来,那些海怪也只不过是有些坚硬的骨头而已。 但随着时间的进行,再坚硬的炼金材料也难免损伤,但李雾月麾下的海怪居然仍旧源源不断。 这就是主场加成的力量吗? “康斯坦丁……说到底,你也就是会在嘴皮子上下力气。我很期待把你的首级扔到诺顿面前时,诺顿的反应。”李雾月开口说道。 “喂喂喂……康斯坦丁,你别听那个家伙瞎说啊,你、你你要不要吃薯片?姐姐喂你吃薯片?”苏恩曦在一旁急得跳脚,随后双手奉上乐事。 这种时候就算是她也知道功能性言灵的坏处了,在纯粹的、以力量决定胜负的战场上,像天演、镰鼬之类的言灵连盘小菜都算不上。 不仅如此,恐怕就连长腿的冥照,作用也微乎其微。 想要对抗绝对的力量,也必须拥有绝对的力量才行,而在两个互相克制的权柄之间,哪一边更强就显得更为重要了。 康斯坦丁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李雾月,他的性格可以说平和近人,但听到李雾月这样侮辱自己的哥哥,也难免生出几分火气。 李雾月的涡牢已经完成了一半,一个半圆形状的水球自波涌的洪面升起,以康斯坦丁所立足的大厦为中心,正向上进行合围。 一旦这个涡牢完成,康斯坦丁的精神就将被源源不断的汲取并供给向李雾月,而在满是海水的情况下,绝无打破牢笼的可能。 苏恩曦惊恐的注视着空中,那道极其厚重的水幕正在向上奔涌,马上就将在她和康斯坦丁的头顶完成合围。 “我说……康斯坦丁。”苏恩曦小声说道,“我们拖了已经够久的了,可以……” “是故……” 康斯坦丁轻声开口,他向前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成掌。 “康斯……坦丁?”苏恩曦愣住了。不管怎么说现在都是该跑路的时候才对,本身就是在对方的客场作战,而且面对的还是两个初代种。 这架势无论如何也该跑路了才对,但看着康斯坦丁的样子,她居然有一瞬间感觉可以赢。 灼热的气浪自康斯坦丁身上升腾而起,若想引火,就必选作为火种自燃——青铜与火一脉言灵中的至高真理。 苏恩曦被这股热浪灼得退了数步,只是单纯靠近康斯坦丁,她就会感到灼面的痛感,像是直面燃火的火箭推动器。 康斯坦丁身上的衣服开始自燃,纤维燃烧起来之后在空中四散飞舞,化作火焰的闪亮丝线。 他缓缓并拢五指,同时轻声开口,仿佛吟诵诗句。 ——在这一点上,他果然受到了老唐的优良影响。 “天地不昭昭……” 康斯坦丁上身的衣服已经完全烧尽了,显露出有些清瘦的男孩的躯体来,而在他的胸膛上,一个火焰的纹样正在生长成型。 烧尽了,所有的衣物都已经在高温中化为灰烬,就连鞋子也没能幸免于难,康斯坦丁的脚掌直接踏足在水泥堆砌的楼层上,而那些水泥在他的脚下居然开始缓缓软化熔烧。 在点燃其他的东西之前,他果然先把作为火种的自己点燃了。 康斯坦丁握掌成拳,那热量而随之骤然升高,仿佛他刚刚在掌心中铸就了一团璀璨燃烧的太阳。 “大火不燎燎……” 世界突然间就震动了。 以康斯坦丁为圆心,半径1000米的范围内,所有的金属制品都在发出喜悦的欢鸣声,它们颤抖着回应了康斯坦丁的召唤,并在这位火焰之王的命令下熔化重构。 已经被浸泡在海水中的铁质集装箱、被海啸打翻并甩进了城市中的万吨巨轮,散落在街道上被海水冲走卷翻的轿车……凡此种种,凡是金属,都在战栗着震动,仿佛在回应王的召唤。 一道道铁流从四面八方向康斯坦丁汇聚而来,以他为中心而重构成型。 “王德不尧尧者。” 一个炼金矩阵。 李雾月未完成的涡牢在这样的铁流下被撕扯破碎,而他甚至没有察觉到,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康斯坦丁的身上。 炼金术中的七大王国,其中包括着:元素置换、精神重铸、概念武装、时间逆流、空间开辟、生命缔造以及因果分离。 李雾月曾经无数次听过这些词汇,为了对抗诺顿,他也必须熟知这些词汇。然而,由于权柄的限制,他在炼金术上可谓毫无天赋可言,就好像一个原始人学习使用智能手机那样,永远无法进行学习。 但这些名词其中所代表着的意义,他还是能够了解的。 炼金矩阵散发着红色的光芒,而那些被熔化后的液体金属,在流过炼金矩阵后居然变成了沸腾翻滚的熔浆。 元素置换…… 熔化金属,汇聚铁流,再经过炼金矩阵,将其置换为……熔浆?! 这种事情居然是可以真实实现的吗?从没听说过哪位龙王可以硬生生的凭空制作出一个主场来,但眼前的康斯坦丁居然正在做这件事。 他正在炼成一座火山。 炽热的熔浆顺着炼金矩阵的图案流淌而下,在高楼的顶层化作了熔浆的洪流。通红的熔浆在楼层间嘶嘶有声。 而这居然还不是结束。 康斯坦丁伸手,他身上的火焰纹身仿佛活过来了一般燃烧,而那些炼金巨龙的身上也亮起了一个个炼金矩阵,振翅间耀耀如阳。 “连锁反应?……不,不对,他已经没有余力释放别的言灵才对……”李雾月紧紧皱眉。 利维坦发出紧张的啸声。 “空间开辟?!……不可能,他开辟的是哪里的空间?整个日本里有什么……” 李雾月的声音突然顿住了。 远处的天边突然红了,像是晚霞在眨眼。 但眨眼的并非晚霞,晚霞这个词汇太过浪漫,和那个苏醒的东西格格不入。 日本所有人都惧怕的存在,日本所有气象专家和地质专家的死敌。 ——富士山,喷发了。 空间开辟的矩阵在康斯坦丁的头顶展开,熔浆如同粘稠的瀑布般缓缓垂落。 在一片熔浆的瀑布中,康斯坦丁的眼睛也如同熔浆般金灿。 ——“为千人之长也。” 三百四十章 斩鬼(1) 红井外围,前沿哨站的某种角落。 风间琉璃挥手振刀,他和洛基已经交锋了几百个回合,蜘蛛切和童子切相击间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洛基本身是一个完全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人,他的前身是一个人类,只是被洛基的传承找上了门来,因此成为了第二个人类身份的洛基。 如果只是用血统提纯药的强化,现在的洛基也远不是风间琉璃的对手,但从大地与山之王那里窃取的力量让他成为了纯正的怪物。 血统带来的改变,是体格方面的完全强化,洛基经过进化的血统让他可以看清风间琉璃每一次电光火石般的斩击,再用之前夺下的那把蜘蛛切做出反击。 和源稚生不同,风间琉璃本身也是未曾经受过剑术训练的人,没有他哥哥那样的正统日本剑术老师教导。 但在这种程度的对决中,技巧永远都不是第一位。 风间琉璃的战斗风格犹如野兽,他只是依靠本能去斩切洛基身上所袒露出的空挡部分,但在这方面显然是洛基更像一个怪物,死侍化后的躯体有太多地方可以用作武器了,但风景琉璃的手中只有一把童子切。 血统纯化药物激荡着风间琉璃,他那张俊俏妩媚的脸上带着癫狂的喜悦之情,每次挥刀都伴随着疯魔般的笑声。 化身恶鬼的他正在享受着如同野兽般战斗的状态,每次让手中的童子切飞舞时他都会设想从洛基的身上飞出大片的污血。 但洛基始终未能让风间琉璃如愿,他本身就是研制死侍化药物的人,对赫尔佐格曾经研制出的这款莫洛托夫鸡尾酒也略知一二。 作为死侍强化药物来讲,强度可喜,但后劲略显不足。 现在的风间琉璃在血统提纯药的影响下爆发出了强悍的战力,并且一度压制了洛基,但后者却自始至终没有受到什么致命的伤口。 拜死侍和高血统的恢复力所赐,洛基的伤口愈合得非常之快,况且就算不能完全阻挡炼金刀剑的斩击,那些黑色的鳞甲也多多少少起了点作用。 但风间琉璃就不同了,虽然在血统提纯药的作用下,越是受伤他就会越是感到战斗的喜悦,但这种不计代价的疯狂也是有时限的。 越是高阶的提纯药物,副作用也就越是严重,洛基曾经研制过的‘地狱之匙’是如此,而赫尔佐格的‘莫洛托夫鸡尾酒’也是亦然。 虽然赫尔佐格完全可以再进一步,开发出近乎完美的进化药——但是,之前在向赫尔佐格提供技术时,洛基藏了一手。 洛基谨慎小心的应对着风间琉璃的攻势,等待着对方陷入疲态的时刻。 他并不担心眼下的局面,他担心的是奥丁那边的情况,之前的那声巨响实在是太过惊人,洛基疑心是奥丁那边出了什么事。 如果这位盟友出错,那他这边就算拿到两位皇的躯体也做不到什么了。 优先级必须改变,在解决眼下的风间琉璃之后,必须得先从宙斯的骸骨入手。 白王方的情况不能够确定,奥丁的情况也不能确定,甚至他连卡塞尔学院那边的情况都不能够确定。 洛基常说世界上既没有聪明人也没有蠢人,因为智慧这种东西压根就不存在,有的只是对信息的整合和对局势的判断,仅此而已。 隐藏己方的信息,探查敌方的信息,根据信息差制造出令人出其不意的安排——如果说非要给智慧下一个结论,那么这就是智慧。 但现在洛基只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蠢人,因为他甚至连宙斯的骸骨都无法确定位置,更别提去吞噬了。 整个日本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他本以为携两位初代种就可以确保一切顺利——甚至连他自己本身都以死侍的躯体达到了初代种的强度,但在红井外,所有严密的计划都被搅得粉碎。 到现在他甚至连一个皇都没拿下,因为对面嗑药爆了种。而想要用言灵也不现实,因为一个强大的戒律仍旧在压制着他体内的灵。 在权柄上洛基并不完整,但是好歹也是苦心孤诣了多年的成果,如此被混血种压制,他也难得恼火。 真是令人……感慨。 洛基有些烦躁,无法整合信息的时候他总是会烦躁,他习惯了躲在暗处浑水摸鱼,但现在水混得像裹了泥浆,鱼却一条没有见到。 甚至他也是这些泥浆的一部分,同样臭不可闻。 刺耳的破空声传来,那是风间琉璃的斩击,洛基以手中的蜘蛛切作为格挡,随后振开了风间琉璃。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风间琉璃的力量变得弱小了。因为莫洛托夫鸡尾酒的副作用在逐渐凸显。 洛基稍微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样是为了更好的观察源稚生,后者表情痛苦,正在极力挣扎,似乎将要从婆娑世界之中逃离。 如果刚才在那声巨响中受了伤的是奥丁的话,那么无力维持婆娑世界也是合理的事情了。 洛基确定了第一个关于奥丁的信息,虽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风间琉璃微微喘气,他身上的伤口此刻开始作痛了,先前由于血统强化药的缘故,痛感还算能够压抑。 但现在药效消退,积攒的痛感开始一同爆发而出。 风间琉璃冷汗直流。 洛基没有错过风间琉璃额头上的汗水,但他也并未急着进攻,现在奥丁受伤,李雾月也不知所踪,仅凭他一个人绝对无法争夺白王的席位。 就算真的捉到了两位皇,也没有余裕让他去研究容器了。 洛基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迅速的转换思路。 “你好像不太行了。”洛基微笑着开口。 风间琉璃也只是微笑,不过比起戴着面具的洛基来,他的微笑是直接写在脸上的妩媚。 “你是他弟弟吧?”洛基腾出一只手指向躺倒在地上的源稚生,“我能看出来,你们两个长得很像。” 回答洛基的是一记凌厉但后劲不足的斩击,洛基轻巧的躲开了。 “你还在喘气呢。别那么暴躁好吗?” 洛基耸肩,“我不知道你们兄弟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应该是什么不愉快的经历吧?毕竟你之前还是猛鬼众里的干部,可你的哥哥却是家族里的少主……哦,现在要改口称大家长了。难道是兄弟成仇的戏码?” “和你有什么关系吗?”风间琉璃低声问道。他的气息相当不稳定。 “我只是好奇,仅此而已。”洛基摇了摇头,“和我一同的奥丁大概已经受了重伤,仅仅凭借我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去白王那里分一杯羹的。我放弃了,能给个机会让我离开吗?” “所以在那之前要和我套近乎?”风间琉璃这次真的是感到好笑了。“就在之前你还准备杀了我哥哥,随后又准备杀了我。我想就连王将都不会像你这样见风使舵。”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只是想捕获你们,而不是杀死。”洛基纠正。“继续缠斗下去也没有意义,放我一条生路如何?作为条件,我可以向你提供改善血统的药物——你应该知道洛基的名字。” “是你帮王将改善了他的血统提纯药……也是你让他的野心极具膨胀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又害死了多少人?”风间琉璃狂笑起来,“你是要我接受恶魔的馈赠吗?” “你要来质问我吗?”洛基有些惊讶,“那个时候你还是赫尔佐格的鹰犬吧?难道就没有替他杀过人?你之前饮下的莫洛托夫鸡尾酒不也是恶魔的馈赠吗?只不过那是另外的一个恶魔。” 风间琉璃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用力摇了摇头,“我和你这种人不一样。” “好啊。理由,大义。你们日本人喜欢大义。但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洛基叹了口气,“反正被杀的人已经死了。” 风间琉璃以斩击作为回答,洛基横刀格挡,并且用另一只手上的利爪再在他的身上添了一道新伤。 “血统提纯药的时效已经要过了,你受到并压抑的伤痛只会成倍的反馈出来。告诉你个秘密吧,我之前提供给赫尔佐格的药物并不完整……你手里的这份莫洛托夫鸡尾酒,还达不到最终的成品版本。所以你没有赢过我的可能。” “啊……那么,如你所说。”风间琉璃同洛基僵持着,“你既然欺骗了王将,又怎么不会欺骗我呢?” “我没有欺骗你的意思啊?”洛基惊讶的说,“我有那个必要吗?” 洛基猛然发力,风间琉璃手中的童子切横飞了出去,在天上打了几个弯之后重又插入雪地之后。 失去武器后的风间琉璃完全陷入了颓势,莫洛托夫鸡尾酒的那份反噬也在此时一同到来,强烈到无法言喻的疼痛让他缩起了身子。 洛基用一只长有鳞甲的手掌紧紧的掐住了风间琉璃的脖子,他抬手将风间琉璃扼在空中,在纤细白嫩的脖子上留下了深深的红痕。 “你只是我用来和密党谈判的筹码。哦,你的哥哥也是。”洛基微微用力,“至于刚才的谈话,只是我在等待血统强化药物的反噬,仅此而已。” 缺氧感逐渐上升,风间琉璃的视界开始发黑。 洛基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在确定风间琉璃因为缺氧而昏迷之后他松开了手,风间琉璃重重的落在了雪地上。 洛基摇了摇头,他一手抓住风间琉璃的衣服,拖着他在雪地上前行,一边朝着还在幻境中挣扎着的源稚生走去。 奥丁受伤,李雾月不知所踪,找不到宙斯的龙骨十字,唯一的好消息是他擒获了两位白王血裔中的皇。 事情进展到这里,洛基其实已经可以全身而退了,有两位皇的血统作为样品,在进化药的研究上也一定能够更进一步。 白王苏醒后的事情怎样都好,如果是白王统治世界那他就去联合人类尝试推翻白王,让人类完成最终的进化,如果白王被密党打退,那他就去寻找那些在混血种阵营中也道貌岸然的存在,那些人对进化的渴求甚至比他更甚。 无论如何,结果总是好的。 但洛基还是有些不甘心……历代的洛基为了今天做了不知道多少准备,就是要为了在这个世界变革的时间点大展风采,他虽然借助前辈们的积攒成功获得了初代种规格的躯体,但还是…… 太不甘心了。 两位皇的性命,在密党那边或许会值不少筹码。 洛基冷静的思考着和密党方谈判的话术,他擅长在语言上玩一点把戏,但这次却感到心里没底——毕竟要面对的是弗拉梅尔导师。 空气中的沉重感仍旧挥之不去,洛基能够感受到体内的灵被完全压制至死。 言灵·戒律,这是弗拉梅尔导师的手笔,而他本人也一定就在附近,确凿无疑。 弗拉梅尔导师完美的看穿了他的计划,先是驻守在红井,以戒律中断了宙斯的空间言灵,将他用以奇袭的洛基之血全灭掉,随后又由红井向此处支援,干净利落的将宙斯杀死。 自从他来到红井之后,仿佛就陷入了弗拉梅尔导师的圈套之中,而对方之所以按兵不动了这么久,绝对是在研究宙斯的龙骨十字。 洛基丝毫不怀疑这一任弗拉梅尔导师在炼金术方面的建树,对方是曾经在西部时代杀死上一任洛基的天才,与曾经所有的文职导师完全不同,是一位真正可以提着左轮枪上战场的角色。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不能有半点马虎。 弗拉梅尔导师一定发现了宙斯龙骨十字中所蕴含的玄妙。不然没有道理这么长时间也不赶来,毕竟他和风间琉璃还算打出了点动静,而前沿哨站这里实在不算大。 洛基走到了源稚生面前,这位皇紧皱着眉头,似乎在幻境中遇到了什么坏事儿。不过那和洛基无关,他冷漠的用一记手刀结束了源稚生一脸折磨的表情。 “希望这两个皇能稍微派上点用场吧。据说弗拉梅尔导师在西部时就很重义气,源稚生曾经在卡塞尔学院进修过,也算是卡塞尔的学生,应该能用他把宙斯的龙骨十字换回来……那么,保留风间琉璃用作研究好了……” 洛基喃喃自语,他闭上眼睛,想要感知戒律源头的位置。 但就在这时,轰鸣的巨声突然从远方传来,仿佛巨兽狂奔,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洛基愣了半晌。 “是李雾月?!该死的,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来?!” 洛基用力的摇头,“要么按时到,要么干脆就别来啊!!不,有了李雾月的话,就还有机会,对,还有机会……容器,容器……” 洛基用指尖划开了风间琉璃的手腕静脉,从中流出的是近乎黑色的粘稠血液。 “不,不行……他之前服用过血统提纯药。这种程度的肉身对白王来说太过契合了,没有控制的可能……得换成源稚生,源稚生……” 洛基丢下了风间琉璃,随后跌跌撞撞的朝源稚生走去。 “抑制血统的方法……不,应该换成囚禁精神的炼金矩阵吗?让源稚生作为载体……啊,该死的宙斯,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就被杀死啊?!” 洛基已经彻底癫狂了,李雾月偏偏选择在这个时间点进场,让他也连带着骑虎难下。 他颤抖着伸手,又数次收回来,在这种连手抖到连炼金符号都没办法覆写的情况下,想要成功合理的完成炼金矩阵的构筑,简直难如登天。 “啊啊啊——!李雾月!!!” 洛基用力捶打地面,雪屑高高溅起。 “我好像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名字啊……?” 一个老人的声音从洛基的身后传来,在短暂的停顿后,洛基缓缓转头。 “你好。”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老男人向洛基点头。 这个老人正站在简易公路的旁边,另一个看着比他还要老一些的男人站在他身后,再远一点有一辆越野车。 昂热和犬山贺。 越野车还未熄火,司机起步,在行驶到昂热身边时点头示意。 “校长。”常山仍旧没有什么表情,“那我和天骄就先去红井那边了。” “嗯,你们去就是,不用管我。”昂热摆了摆手。“路上小心。” “是。校长也小心。” 常山用力踩油门,越野车轰鸣着发动,车轮溅起雪屑。 车子在经过洛基时没有任何停留,作为司机的常山目不斜视,仿佛只是经过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什么东西。 已经要死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会变得无关紧要了。 “昂、昂热……?”洛基咽了口口水。 他开始后悔留在这里了。 “是我。” 昂热伸手取下架在鼻梁上的玳瑁眼镜,失去了这幅用来掩盖目光的眼镜之后,他那凌厉如刀的眼神便不加掩饰的直接切入了洛基的思想。 “赛特的胡狼面具啊。你就是这一任的洛基?” “是……”在昂热审视的目光中,洛基用力站直了身子,但语气中还是透露出了恐惧的意味,“我是这一任的洛基。” “嗯,我代弗拉梅尔导师向你问个好。还有……” 昂热眯起了眼睛,凌厉的杀气满溢而出。 “你刚才好像说到了李雾月……” ——“能再说清楚点吗?” 三百四十一章 斩鬼(2) 雪好像停了,只是云还未开。 “关于李雾月,你想知道什么?”洛基低声回答,同时偷偷的看了一眼躺在他脚旁的源稚生。 “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昂热微微皱眉,“把眼睛放老实点,别想着拿我的学生威胁我,就算没有时间零我也一样砍你。” “啧……”洛基收回了目光。 “好吧,我说就是了……我是在北冰洋的极圈里找到李雾月的,当时他和利维坦在一起,似乎在极圈之内寻找着什么东西一样。” “原来是北冰洋,我还以为他不会去那种地方。”昂热点了点头,“利维坦是水王中的哥哥,还是弟弟?” “利维坦是水王中的哥哥,但他既不能化为人躯也不能化为龙躯,只能够以鲸鱼的姿态活动……这场海啸也应该是利维坦掀起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正在和李雾月直奔红井而来。” 洛基的额头满是汗水,刚刚他把风间琉璃几乎逼到了绝境,但现在轮到他感受这种感觉了。 这就是昂热所带来的压迫感,分明这个老绅士只是站到远处看了你几眼,但你就是会觉得他刚刚是在观察你们两者之间相隔了多少距离,下一秒他好拿着刀砍上来。 可对方分明只是在用手整理领结而已。 “嗯。意思是,李雾月也会来争夺白王的遗产吗?” 昂热来了兴趣。 “是,这件事是我告诉他的。”洛基开口说,“李雾月想要争夺白王的遗产不假,但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他想向青铜与火之王中的哥哥,龙王诺顿复仇。” “龙王诺顿?龙王诺顿已经死了。”昂热说。 “昂热校长是说从三峡的青铜城里的找到的那两个骸骨吗?” 洛基干巴巴的笑了一声,“青铜城中的骸骨是伪造出来的,两个都是,真正的青铜与火之王仍旧活跃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龙王诺顿,还是龙王康斯坦丁。” “你好像知道的很多啊。”昂热笑了一下,“不过,诺顿和康斯坦丁,青铜与火之王中的双生子确实都已经死了——我说的。” 洛基愣了一下。 他抛出的信息可谓相当恰当,要知道,青铜城中的打捞行动乃是卡塞尔学院相当隐秘的活动,但洛基居然说出了具体的细节。 按照洛基的想法,昂热绝对会对他为什么知道内幕而感兴趣,那么到时候他就可以引出‘卡塞尔学院里其实混入了一位龙王’这个话题。 再由夏弥这位龙王引出所谓‘窃山’事件的真正内幕——路明非,你的那个s级和龙类勾结,十分中有九分的不对劲。 在这种时候也只能靠话术拖延一点时间了,洛基将希望寄于李雾月身上,先前还被他破口大骂的海洋与水之王,现在反倒是他唯一可供作为希望的救星。 只要抛出足够作为谈资的情报就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昂热慢点起杀心,为此洛基不惜抛出自己这边所知的全部情报。 但昂热的回答超出了洛基的预料。 他直接断言火王都已经死了,从根本上解决了这个问题。 “昂热校长难道不好奇,我怎么会知道这么内幕的事情吗?”洛基干笑着问。 “不感兴趣。”昂热摇了摇头,“我原本以为这一任的洛基会是个很识时务的人,但你的话好像有点太多了。” “那如果我说,卡塞尔学院里有龙类的存在,而且这位龙类还是一个初代种呢?” 洛基额上冷汗如雨。“这样的龙类就在卡塞尔学院里潜伏着呢,您难道不感到担心吗?”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昂热的表情有些无奈,“继续说李雾月的事情,如果你没有什么可说的,那么我觉得可以结束这个话题了。” “李雾月……”洛基咬牙。“我和李雾月达成了合作,要一同来争夺白王的遗产。” “他怎么会看上你?你好像不是弗拉梅尔导师推测的那样是个次代种,而只是头……死侍。”昂热打量着洛基。 “因为洛基之名代表着经年沉淀的炼金术的知识啊,昂热校长。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权柄中,有着炼金术的部分,而这位海洋与水之王对炼金术没有天赋,因此需要靠我来对抗诺顿。” 洛基接着说,“虽然没有任何炼金术的天赋,但海洋与水之王得天独厚的地方,在于生命力极其旺盛,不仅体现在可以快速从茧中复活,更是在苏醒后的极短一段时间后就留下新的茧。” “感谢提醒,待会儿我在杀他的时候会注意一下的。” 昂热点了点头,他稍微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后从袖中取出了那把折刀。“谢谢你的情报,非常感谢。” “昂热校长!!” 洛基有些慌了,“我刚才说,李雾月之所以选择和我合作,是为了用我在炼金术上的知识针对诺顿!你就不好奇诺顿究竟有没有死吗?” “那我也只好回答你第三次了,我真的不感兴趣。” “那么,你要怎么杀死李雾月呢?他可是留下了茧的,海洋与水之王的生命力旺盛至极,如果不掌握合适的方法,根本无法将他完全杀死,李雾月会一遍一遍的重复复活的这个过程!” 洛基声音激动,他向前半步,伸手按着自己的胸膛。“我可以帮你!昂热校长,我来帮你杀死李雾月,炼金术中有这样的办法,可以破坏龙王的茧……” “唉。” 昂热摇了摇头,“阿贺,东西。” 站在昂热身后的犬山贺点了点头,随后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为昂热递上了一支雪茄。 “笨蛋!不是要这个!”昂热没好气的伸手敲了一下犬山贺的脑袋,“把剑匣拿过来。” “哦哦……”犬山贺把雪茄收了回去。 “笨蛋阿贺!都已经拿来了就不要再收回去了,倒是给我点上啊!” “哦哦哦……” “真是的,明明做了风俗业这一行,就给我稍微学得会察言观色一点啊。怎么还是跟从前一样笨手笨脚的?” 昂热终于抽到了雪茄,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长长的吐出一口烟。 “就算校长这么说,我也还是没什么天赋啊……再说了,我是做风俗业不假,但一般都是女孩儿们服侍我才对。” “服侍你做什么?给你换木刀,还是跟你对练?或者在你挥刀挥累的时候让你膝枕给你擦汗?” 昂热叹了口气。“收那么多漂亮女孩儿把她们当干女儿养,结果晚上还是一直挥剑练习,阿贺你这个风俗业皇帝真是做得失败到家了。” 犬山贺有些羞赧,当着敌人的面居然被当做小孩子一样训斥,说不丢脸绝对是假的。然而训他的这个人是他发自心底认可的老师,于是就连恨也恨不起来。 他不知道校长为什么会得知这么秘密的事情,这些年来他确实每晚都在练习挥剑——仍旧以昂热为假想敌。 说是日本风俗业的黑道皇帝不假,但犬山贺从骨子里讲还是当年的那个少年罢了。 温香软玉都是假的,唯有挥动木刀时的破空声和那些汗水才是真的,还都泛着青春的苦咸味儿。 每次挥刀时犬山贺都会幻想面前站着昂热,他以什么样的方式挥刀,而昂热会以什么样的姿势倒下。 只是那么一心想要向昂热复仇,但在听了弗拉梅尔导师所说的那样一席话之后,他再怎么也恨不起昂热了。 “是学生的不是。”犬山贺低声道歉。 “说的什么话,你要是真的天天泡在女人堆里那才叫完蛋。挥刀的话就算了。”昂热摇了摇头,声音难得的温柔,“阿贺你这些年的表现,我很满意。” “老师……”犬山贺有些感动。 “注意场合。”昂热伸手敲他的脑袋,“东西呢?!” “是……!” 犬山贺开始动手解开身上的背带,这时洛基才发现犬山贺在背后背了一个什么东西。 ——一个样式古朴的剑匣。 除此之外,在犬山贺的手中还有一个黑色的手提箱,上面有着半朽世界树的标志。 剑匣相当大,因为其中装了不止一把剑,并且分量也十分沉重,被犬山贺放在雪地上后激荡起了雪屑。 昂热将折刀重新收回了袖中,随后伸手打开了剑匣,从中取出了一把太刀形制的炼金刀剑。 “这,该不会是……”洛基惊疑不定。 “七宗罪中代表了嫉妒的炼金刀剑,由龙王诺顿为龙王李雾月所确定下的罪责,如果按照传说中记载的那样,这把太刀足够杀死李雾月了。” 昂热停顿了一下,“不,不是完全而是必定才对,就算李雾月有茧,也不可能在他的罪责面前逃走。” “你现在还觉得,我需要你才能杀死李雾月吗?”昂热微笑着问洛基。 洛基沉默了。 他终于知道昂热为什么会一口咬定诺顿和康斯坦丁已经死了。 以那个剑匣的重量来看,里面装了绝对不止嫉妒一把炼金刀剑而已,而且绝对是七宗罪中的其他刀剑。 洛基知道昂热在前段时间曾经参加过汉高家族主导的芝加哥拍卖会,但这对昂热来说其实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因此洛基也并未太过关心。 但现在看来,昂热就是通过那场拍卖会得到了七宗罪中的这些刀剑,就是通过汉高的这条线。 昂热绝对不笨,汉高怎么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悄无声息的找到七宗罪这样的刀剑呢?况且还包括了对李雾月特攻的嫉妒。 恐怕从那时起,昂热就已经知道青铜与火之王其实还活着了。 但青铜与火之王并非像那些龙类一样嗷嗷喷火想要统治世界,反而是隐姓埋名,甚至还向昂热释放了善意。 不管是在康斯坦丁之血时救下了汉高和昂热,还是在后来的芝加哥拍卖会提供七宗罪这样的炼金武器,无一不是善意的表现。 恐怕连昂热这样的男人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诺顿当时以青铜与火之王权柄的起誓,究竟含有多少分量。 是接受这份善意和誓言,放弃对青铜与火之王的追猎,还是仍旧贯彻自己的信念,为了杀死龙王不惜惹出更多牺牲,哪怕这个龙王对人类社会已经不会再产生威胁? 洛基不知道昂热为了做出决定究竟思考了多久。 但在昂热说出青铜与火之王已经死了这种话时,洛基就知道昂热究竟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了。 因为青铜与火之王已经死了,所以对诺顿和康斯坦丁也就没有继续追杀的必要了。 而又因为已经在青铜城之中发现了两位龙王的骸骨,那么证据也就确凿无疑。此后再有任何关于青铜与火之王的消息,也当然都是假的。 昂热选择承了诺顿的情,无论是曾经在哈萨克斯坦的救命之恩,还是提供了可供杀死龙王李雾月的炼金刀剑嫉妒。 “我还以为,您会更偏执一点。”洛基神情复杂的看着昂热。“就好像传说中的那样。” “我确实很偏执,这一点你没有看错。”昂热说。 “但好像还没有达到传说中的那种偏执啊……我还以为昂热校长是那种为了杀死龙类而不惜牺牲一切的那种人。”洛基说。 “初代的狮心会曾经立下誓言,发誓要不惜牺牲一切对抗龙类,好从龙类的手中保护好这个美丽的世界。” 昂热的表情有些出神,“誓词很长,带我宣誓的是梅涅克·卡塞尔。我现在还记得我俩连夜写誓词来着,宣誓的时候他站在我前面。我的战友们,初代的狮心会也都在。” “那您现在不是正在违背自己的誓言吗?”洛基干巴巴的说,“青铜与火……” “诺顿和康斯坦丁,青铜与火之王中的双生子确实都已经死了——我说的。” 昂热神情淡漠。“而且,我没有违背我们的誓言,我仍旧在为了保护这个世界而战,此时、此刻。” 洛基终于沉默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我此前没有跟洛基打过交道,但从你来看,洛基们似乎都是很健谈的人。老梅一定会很遗憾没能和你当面聊聊。” 昂热接着说,“虽然我们的话题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呵呵呵……来自弗拉梅尔导师的遗憾吗?”洛基低低的笑着。 他自知必死了,按照常规速度来看,李雾月也该差不多赶到了才对,因为海啸的速度就是他的速度。 而既然李雾月没有到,那么一定是路上遭遇了什么,或许是康斯坦丁,或许是芬里厄或者耶梦加得。 救星无望,而他一个人绝对没法从昂热的手中逃掉,只是在死前还能得到弗拉梅尔导师的认可,倒也不赖。 “嗯,来自弗拉梅尔导师的遗憾。” 昂热微笑了一下,“他一直很羡慕你,能够调动历代那么多洛基的资源,同样是不能有名字的人,你可以到处惹事,而他却只是住在阁楼上喝酒。” “那么,烦请转告弗拉梅尔导师,我其实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我是人类身份的洛基,在成为洛基之前,只是一个出租车司机。” 洛基抬手摘掉了源自赛特的胡狼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张畸变的死侍面孔,但还是能够依稀看出普普通通的眉眼痕迹。 昂热点了点头,脸上倒是没有太多惊讶,“那么是老梅猜错了,我会如实转告他的。” “我可以说遗言吗?”洛基问。“只是简单概括一下我的理想,不会浪费太长时间。” “我没有听人遗言的兴趣,特别是你的。” 昂热摇了摇头,“从费城商人案开始,你已经给我们惹了太多麻烦了,况且还有赫利奥波利斯的血仇。从你这里流传出来的药物,害死了不少混血种,我们的执行部专员也因此焦头烂额。” “那是因为我想要创造出一种全新的死侍药物,像我这样,在拥有死侍肉体的同时,还能保持神智的死、不,新物种!!” 洛基伸出一只手按在胸膛上,神情激动的高喊,“他们的牺牲都是必要的,如果能够批量生产这样的药物,整个人类都将进化为全新的物种!强大的躯体,远离死亡的生命!以及……” “看样子你比我还要偏执一点啊。” 昂热深深的抽了口雪茄,打断了洛基的话,“不过,还是挺没意思的。” 他将嫉妒重新放回剑匣之中,随后朝洛基缓缓走来。 “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给全人类下定义呢?用道貌岸然的理由收割生命,却大言不惭的说你是在引导着人类的进化? “啊……你这理想真是臭不可闻,听它简直污了我的耳朵,但我还是给你一个自裁的机会,不……不是自裁,因为有人很隆重的拜托了我。” 昂热站定了身子,他将一把漂亮的短刀丢给了洛基。 洛基接过了那柄短刀,在刀柄上刻着一个“玮”字,以及一个阿拉伯数字“3”。汉字庄重而数字轻灵,像是一个男孩儿和一个女孩儿。 “我就不说他们的名字了,反正你也不会认识他们,你只要知道有人因为你的野心而死就好了。刀刃上涂了新水银,捅要害的话还是能杀死你这种死侍的。” “那么……” 昂热面无表情。“请便吧。” 三百四十二章 谁人无罪(1) 源氏重工。 手机铃声滴滴答答的响起来,活泼轻佻的西部风格小曲儿。是弗拉梅尔导师的手机。 小常有些紧张的站了起来,“弗拉梅尔导师?……” 弗拉梅尔导师并无反应,他现在已经不再说胡话了——因为他已经在昏迷的边缘。 在这么远的距离之外维持戒律之烛的燃烧,即使以他那惊世骇俗的血统来说也是一件颇为吃力的事情。 如果只是压制了些血统在他之下的人倒也还好,但事实上,在红井周围干仗的龙类至少也是次代种,混血种这边则有汉高这样的老东西,以及白王血裔中“皇”这样的高规格。 纯纯的超级爬行类大乱斗,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勉力维持戒律,对弗拉梅尔导师来讲实在有些太勉强了。 “弗拉梅尔导师?” 小常又唤了一声,但后者只是嗯嗯两声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动静。 于是他叹了口气,伸手去拿弗拉梅尔导师口袋中的手机。 小常有点搞不明白,如果要联络的话,在这种时候还是通过eva更方便一些吧?为什么会特意从弗拉梅尔导师这里联络? 难道说是弗拉梅尔导师安排的后手,或者干脆就是故交的朋友? 小常试着想象了一下够格作为这位守夜人的朋友的人,但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是有一个昂热校长而已,但如果是昂热校长要来联络,只需要通过eva就好了。 他从弗拉梅尔导师的口袋中取出了手机。 来电显示的标注是“外卖”。 “外卖……?”小常对弗拉梅尔导师彻底无语了,“在这种时候?” 无论如何,现在都不像是能够点外卖的时候吧? 而且源氏重工里不是有厨师吗?想吃什么直接吩咐下去就好了,何必再专门点外卖呢? 小常叹了口气,伸手按下了接通键,把手机放在耳边。 “莫西莫西。” “喂,是弗拉梅尔吗?” 出乎意料的,对方说的是居然是中文。 小常愣了一下,他只能听出对面是个男人的声音,对对方的年龄居然无法做出一个准确的判断。 而且,送外卖的人怎么会知道弗拉梅尔导师的这个名号? “你好……”小常看了一眼在旁边摇头晃脑嘿嘿直笑的副校长,“弗拉梅尔导师……嗯,他现在不是很方便接电话。” “那昂热呢?让昂热来接电话。” “抱歉,昂热校长现在也不在这里。”小常皱起了眉头。“您哪位?” “……只是一个混血种。”对方言简意赅,似乎不愿过多的说些什么。“意思是昂热已经出发了对吧?……能把电话给弗拉梅尔吗?我有事情要跟他说。” “弗拉梅尔导师透支了言灵,现在几乎要失去意识了,也没有办法和您联络。有什么事的话我可以代为转交。”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算了。没什么,如果弗拉梅尔导师醒了的话,请代我谢谢他。” “谢他?”小常愣了一下。 “嗯,感谢他……给了我这个罪人,一个可以赎罪的机会。” ———— 雪停了,阴云还未散去,但光线居然意外的不差——甚至还更亮了一点。 汉高把这种感觉归根于昂热的到来,精神紧绷了这么久,猛然放松下来,当然会有所不适。 不过这光线倒也不赖,至少他瞄准起来也会变得更方便一些。而且最重要的是:昂热终于到了。 如果在世界范围内列举足够改变战局的混血种,昂热绝对能够排在第一位。 这和昂热的时间零当然有关系,但昂热之所以能够做到密党的领袖位置,可不完全是靠着时间零。 “让我好等啊,昂热。”汉高有些感慨的说。 “汉高。”昂热对汉高点了点头,“路况不好,所以来的慢了点。多谢你照顾我的学生了……这位是?” “你说她吗?”汉高看向身旁的红头发姑娘。 “嗯,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学生……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红井?” “这个问题你得问你的学生路明非了,这姑娘是路明非带来的。”汉高无奈的笑了一下。 “路明非?”昂热微微皱眉,他之前在喝了弗拉梅尔导师的药物之后睡了很长一段时间,也因此错过了芬格尔在守夜人社区上的s级追妻直播,以及芬格尔贴出的前情提要。 昂热打量了一会儿绘梨衣,也没能把这个女孩儿和路明非联系到一起,就在这时他听到从身后传来了犬山贺的声音。 “昂热校长……” 犬山贺从远处走了过来。 奥丁的言灵已经完全失效了,之前陷入幻境的矢吹樱和夜叉也已经苏醒了过来。在对洛基进行补刀的时候,犬山贺遇到了这两位正在寻找大家长的家臣,因此耽误了点时间。 毕竟源稚生还未完全恢复过来,洛基下手很重。而另外一个长相酷似大家长,只是略显阴柔的男人也很可疑。 按照昂热校长的安排和出于安全考虑,在最终靠近红井时,是不能够有白王血裔的参与的。毕竟谁也不知道白王在精神的权柄上究竟能够做到何等的地步。、 大家长和另外那个男人被就地安置,由矢吹樱和夜叉守着,按理来说犬山贺也应该就此原地待命,但他还是放心不下昂热。 “昂热校长,已经妥善安置好了……” 犬山贺快步走到了昂热的身旁,而在看到绘梨衣后,这位老人愣了一下。 “绘梨衣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绘梨衣朝犬山贺微微点头。 她在家族中一向疏离,不过对于各位家主还是相识的,点一点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阿贺?”昂热有些疑惑。 “这位是是家族中的上三家:上杉家的家主,上杉绘梨衣小姐。” 犬山贺解释,“之前听大家长说,应该给绘梨衣小姐安排了离开日本的航班才对,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 “上杉家啊……”昂热重新打量起了绘梨衣,想从女孩儿的脸上找到上杉越年轻时的模样,最后只觉得眉眼间有些相似。 说到底上杉越在年轻时也是妩媚阴柔的美男子,说是能够迷倒万千少女都不为过。 源稚生继承了上杉越的阴柔,另外那个和源稚生很相像的绝对和源稚生是兄弟,昂热一眼就看出那个男孩儿的身上也流着上杉越的血,虽然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弟弟,但能够确认的是,他继承了上杉越的妩媚。 用阴柔来形容这女孩儿不太恰当,但妩媚也显然不合适。上杉绘梨衣相当漂亮,她只是单纯的继承了上杉越的漂亮。 年轻时的上杉越就是这样的相貌,阴柔、妩媚外加绝对的漂亮,如果他是女性恐怕会是玉藻前那样足够颠倒众生的尤物,比昂热那种不加掩饰的帅气和潇洒还要更有杀伤力一些。 可惜岁月荏苒,阴柔妩媚漂亮如上杉越也已经变成了饱经风霜的拉面师傅,但昂热还是潇洒帅气得一如既往,甚至越老越有男人味儿,如同陈年发酵的美酒。 况且,这位拉面师傅甚至已经跑路去了国外。 昂热有些感慨。 “那为什么说是路明非带过来的?和他有什么关系吗?”昂热又问汉高。 “你居然不知道?”汉高笑了一下,“那不是你亲爱的s级学生的女朋友吗?不过那个路明非也是够呛的,居然敢带白王血裔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绘梨衣的眼睛亮了一下,她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这个称呼让她很受用。 “我对学生们的恋爱不是很感兴趣,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喜欢八卦?”昂热对汉高没什么好气。 “可你不也和小姑娘闹绯闻嘛?北欧的那个……洛朗家族的家主?应该是叫这个名字。”汉高揶揄的笑。 “别把别人的友谊说得好像一文不值似的,而且我和丽莎只是单纯的朋友。” “好的好的,朋友关系。”汉高微笑。 “你这毛病居然能从西部时代一直留到现在,就没人跟你说过八卦是很掉份儿的坏习惯吗?”昂热皱了皱眉,“话说……我还有一个学生呢?” “是说那个叫诺诺的姑娘?她好像精神不太好,或者是言灵失控……我在驻地找了间帐篷安置了她。”汉高说。 “那个……诺诺没有言灵的。”苏茜在一旁说。 “我知道,听你们说过了。但只要是混血种就会有言灵,这一点做不了假。混血种的历史,从古到今延续了多少个千年了,也从来没有记载过这种没有言灵的怪事。哪怕是血统评级最低的混血种,在言灵上也多少有个安慰奖。” 汉高思索了一下,“我猜那应该是某种关于预言未来的言灵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失控。” “到底怎么回事?”昂热看向苏茜。 “嗯……应该是精神不好。”苏茜斟酌着用词,“之前她用侧写预言了奥丁的到来,随后就开始高烧呓语了。说的话好像预言一样……” “奥丁?奥丁又是怎么回事?”昂热一脸懵逼的看向汉高。明明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但他感觉自己已经像是坐了十年牢。 “奥丁啊。北欧神话中的主神,龙族中的初代种,天空与风之王……等等,你别这个表情啊?老梅没有和你说起过吗?” “没有。”昂热如实回答。 “哦,奥丁来的时候你应该在赶来红井的路上,不过老梅也该跟你说一下才对,也不至于……不对!” 汉高猛的一拍脑袋,“蜡烛还烧着呢!” 怪不得昂热没有从老梅那里得到关于奥丁的情报,因为在奥丁出场的瞬间,老梅那边的压力就会被直接拉满,更别说还有随后到场的诺顿了。 燃烧了这么久的戒律之烛,领域内还有两位初代种互殴……老梅就算被烧成人干都不夸张。 汉高转身朝帐篷奔去。 昂热跟了上去,犬山贺也迈步跟在他身后。 “阿贺,你就留在这儿吧。”昂热停了下来,“红井那边不能有白王血裔,我和汉高处理完蜡烛之后就直接去红井……把东西给我。” “是……” 犬山贺重又卸下了剑匣,将其递给了昂热。 “还有。” “……”犬山贺沉默了一会儿。 “嗯?”昂热皱眉问。“怎么了?” “不,没什么。” 犬山贺将手中的黑色手提箱也递给了昂热,在箱子上有着一个半朽世界树的徽章。 “留在这里待命就行。”昂热将剑匣背在了背上,随后伸手接过手提箱。 昂热循着汉高的脚步走了出去,就在这时他听到犬山贺在身后喊他。 “老师!” 昂热的脚步顿了一下,不过没有回头。“有话快说。” 犬山贺深深的鞠躬,“学生祝老师武运昌隆!” “唉。”昂热叹了口气,“滚吧。” 他大概知道犬山贺的态度为什么会转变得这么大,之前明明还是总要拿刀上来切磋,要向昔日折辱自己的老师复仇,但现在又老师学生恭敬友爱那一套。 大概是在自己睡着的那段时间里,老梅跟这小子说了些什么,透了透那顶荆棘王冠的底,无外乎就是戴了就活不了之类的。 再怎么大的仇恨,在真正的生死面前也都消弭了,或者阿贺还是一直都把他当做老师来着。 不过,对昂热来讲其实也都无所谓就是了。 昂热背着剑匣,提上有着卡塞尔学院标志的手提箱,脚步稳重。 剑匣中装着嫉妒、傲慢和贪婪三把刀剑,而手提箱中的则是由弗拉梅尔导师亲自调试过的那顶炼金王冠。 有了这些准备,虽然在面对白王时还是没什么底气,但昂热觉得自己至少能够换掉一个初代种了,也有可能是两个。 毕竟他其实也已经不是那个曾经的昂热了。 作为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和密党的领袖,昂热其实很少动用权力来为自己谋利。但在这次来日本之前,他还是破了戒。 昂热当然是有私心的,然而这次的私心对他这个身份来讲也实在是大了些。 不过,好在他已经决定好用这条命来作为回答了。 昂热下定决心,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远处的枪声。 ——汉高的德州拂晓。 三百四十三章 谁人无罪(2) 大口径炼金转轮的枪声在不远处响起,昂热立刻朝枪声响起的方向狂奔过去,动作矫健得如同猛虎。 在短暂的停顿后,犬山贺和苏茜也跟在昂热的身后狂奔起来。 昂热一边跑,一边动手将刚刚背好的剑匣从卸下来,在这个时候他听到第二声枪响,随后是第三声和第四声,这两声枪响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汉高开始他最拿手的齐射。 意思是汉高的手里只剩下两发子弹了。 剑匣也已经被重新打开,昂热的选择是傲慢和贪婪,他将嫉妒和手提箱丢给了身后的犬山贺,随后左手傲慢右手贪婪,握住了这两把炼金刀剑。 李雾月的权柄是海洋与水,如果他要来此的话必定伴随着狂涌的海啸,但现在并没有水声。 因此可以断定,汉高遭遇的绝对不是李雾月,在第一时间可以放弃嫉妒。 昂热迈开两步,在绕过一个帐篷导致的视野死角之后,他就看到了汉高。 以及那个和汉高对峙着的…… 龙类? 汉高面前的帐篷大敞着,在帐篷入口处盘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在地上留下了一路的血迹。在身边的地面上有着数个弹痕。 他的身材看起来很高大,身上穿着一副盔甲——只是已经碎得不成样子,袒露出大片的、满是血迹的胸膛。 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也保持了头盔的完好,昂热只能够看到他头盔下一片黑暗中亮起的黄金瞳。 盔甲的碎片深深嵌入了他的胸膛,在呼吸间可怖的随肉体一同起伏,潺潺的血液在健壮的肉身上流淌而下,那血液居然呈现出淡淡的金色。 他盘坐在地,在怀中擒抱着一个通体洁白的骸骨,而他则在慢慢的……啃食。 已经吃掉了一小半。 “啊,昂热。”男人停下了啃食,这个刚才甚至没有抬头看汉高一眼的家伙居然朝昂热点了点头,“你好。” 昂热深深的皱眉,他对这个声音感到耳熟。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声音来自一个多年的损友。 他的损友实在不多。 “你是……庞贝?!”昂热一脸疑惑开口询问。 “庞贝·加图索?!”汉高惊了一下。 他知道这个名字,在混血种中少有不知道加图索家的,而但凡对加图索家有所了解的人,也都该知道庞贝·加图索。 庞贝·加图索,加图索家的现任家主,他的游手好闲和他的好色一样出名,致力于在满世界游玩猎艳,为加图索家留下优秀的后代——虽然没能成功。 他一生当中最重要的成就,大概就是生下了被冠以皇帝之名的儿子,凯撒·加图索。因为这个成就,加图索家也不管他,任着他满世界到处跑,而事情都堆积到代理家主的手头,也就是庞贝的弟弟弗罗斯特。 汉高对庞贝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个花花公子上,可昂热居然说面前穿着盔甲的北欧神话之王是庞贝·加图索。 “可他分明是奥丁啊……”汉高的额头上冒出冷汗。“之前就是这个家伙骑着八足天马来的,绝对错不了。” “奥丁吗?我也没想到……跟我那么多年的朋友会是一位尊贵的初代种啊。”昂热神色复杂。 “别这么说嘛,昂热。就算是初代种,我也是你的朋友不是?” 庞贝、或者说奥丁笑了一下,他伸手摘下自己的头盔,露出一张英俊的俏脸,金色的长发熠熠发光。 “我还在想,为什么这次一向聒噪的加图索家反而那么安静。”昂热叹了口气,“原来你已经来了啊。” “这算什么话,我这边不也是派出了我的儿子来日本吗?家里的那些老东西们还在一直抗议来着,不过还得是你,完全无视他们的聒噪。”奥丁流露出一个微笑,随后继续低头啃食着宙斯的一截的手骨。 汉高的眼角跳动了一下,他之前那种不详的预感还是应验了。 他朝着奥丁的脑袋第五次扣动扳机,从德州拂晓的枪口中迸发出明亮的火光,大口径的炼金子弹直冲着奥丁的脑门儿飞去。 但奥丁甚至没抬头看汉高一眼,他只是津津有味的品尝着宙斯的骸骨,而在距离奥丁不到两厘米左右时,那枚子弹突然之间就被扭曲了。 子弹停滞在了空中,在短暂的扭曲挣扎后直接消失,只有一个突兀的弹孔出现在奥丁身边的泥土上。 “啧!”汉高啧了一声。 和前几次开枪的结果一模一样,在奥丁周围两厘米左右的位置有一个透明的屏障,很像是某种空间言灵构成的屏障,子弹打上去之后就会被强行扭曲着转移。 除非汉高用“圣裁”来让炼金子弹强行命中奥丁,否则不管再开几次火都会是一样的结果。 但是…… 汉高朝奥丁的身后望去,帐篷中心的桌上亮着一支蜡烛,烛火摇曳晃动,其中代表着戒律的力量溢散而出。 在被戒律压制的情况下,汉高现在根本无法使出圣裁,原本用来限制龙类的戒律之烛,此刻反而成为了他们自己的桎梏。 “啊……”奥丁停下进食,起身伸了个懒腰,“没用的,牛仔,再开一百枪一千枪也是一样的结果,你伤不到我。” 这就是克罗诺斯的力量,在吞吃宙斯的同时,奥丁也在获得弟弟时与空的权柄,那种堪称无敌的防御领域就是其中之一。 奥丁有些得意。 “凯撒真的是你的儿子吗?就算血统再怎么优秀,他也只是一个混血种。” 昂热继续发问了,“在历代的历史记载中,从未听说过有初代种的龙类能够诞下混血种的子嗣。” “是炼金术的功劳,我对自己的身体做了一点小小的改造。” 奥丁边啃边说,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你们对炼金术的了解真是太少了,就算是那个叫弗拉梅尔的也不行。当然,不仅是炼金术,龙族的力量也远超过你们的想象——昂热,作为朋友我劝你一句,现在转头离开还来得及。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作为朋友,你居然觉得我会从战场上逃开吗?”昂热笑了一下,随后看向已经跟过来了的犬山贺,“阿贺,把那顶王冠给我。” 犬山贺点了点头,随后蹲在地上,动手打开那个文件箱。 “算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奥丁叹了口气,只是他对昂热没有任何反应,仍旧低头啃着那具骸骨。 他当然是无所谓的,他不知道昂热说的王冠是什么,但他无所谓。 在吃掉宙斯的骸骨之后,世界上很难有什么能够让他提防的东西。别说是昂热了,就算是诺顿来也不行。 除非诺顿也吃掉康斯坦丁完成补完,但奥丁知道这事儿绝对不可能发生。 但说到诺顿…… 之前来自酒德麻衣的那发“死吻”切切实实的伤害到了他,奥丁知道那武器大概出自诺顿之手,但他也绝对不会接受那样的死法。 宙斯身上的道标已经伴随着宙斯的死去而消失,但好在,这里并非只有一个宙斯被他埋下过道标。 比如说……诺诺。 陈墨瞳,家族为凯撒安排的新娘,或者说奥丁为自己精心安排的一把钥匙。能够通向进化的钥匙。 对奥丁来说这是关键的东西,在关键的东西上留下道标当然会更好一些。 他的心思总是很缜密的,即使在龙类这种信奉力量就是一切的种族中,奥丁还是会花费心思进行缜密的布局,好确保能够万无一失。 自黑王死去之后就开始筹备英灵殿,向混血种传授有关暴血的知识,一边扩充自己的军队、一边用这种方法削弱其他兄弟姐妹的力量。 谋划已久的、对克罗诺斯父子的吞噬暂且不提,在龙类之中,奥丁也是唯一一个繁衍了属于自己的家族的龙类。 不过这种选择并非出于爱情,而是出于利益。 奥丁并不相信龙类能够和人类、或者混血种之前产生所谓爱情的情愫,因为就算外形如何相似趋同,龙类最终也和人类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物种。 也因此,他对耶梦加得那样的表现一直感到很奇怪。 感情会让龙类变得脆弱,这一点可以从耶梦加得的身上看出来,也可以从诺顿对人类的态度中窥见。 在俗世建立一个混血种家族的好处,在于可以操盘并引导整个密党的大方向,加图索家作为校董已经体现了这一点。而对于奥丁本身来讲,这个家族中的子嗣,就是源源不断的、最好的血食。 当然,只是简单的吞噬没有任何意义,想要完成补完,必须吞噬同级别的兄弟姐妹。 但奥丁到底是奥丁,他用自己的办法解决了这个问题,那就是凯撒。 ——这么长时间以来,家族都认为凯撒是他们等待了漫长时间的、注定带领加图索家族的皇帝。 但实际上,凯撒只是奥丁一直以来等待着的那个完美的作品。 而就算是完美也还远远不够,因为凯撒终究还是一个混血种,在这种情况下吞食掉也不会起多大作用,所以必须用到钥匙。 陈墨瞳。 如同凯撒生来就是作品一样,陈墨瞳生来也就是钥匙的。 而他们存在的意义也只是让奥丁吞噬,仅此而已。 想到这里,奥丁有些得意的笑。因为他在不知不觉中布置了这么大的一盘棋。 换做已经被人类腐化到迂腐的诺顿,可能会骂他一句虎毒不食子,但奥丁觉得自己还是没什么所谓,因为他又不是虎,而是龙类。 而在另一边,面对自顾自啃食着骸骨的奥丁,戴着牛仔帽的汉高满头大汗,但手中的两支炼金左轮倒是握得很稳。 昂热则显得冷静一些,犬山贺在他身旁蹲着,正在动手打开那个卡塞尔学院标志的黑色箱子。 苏茜站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她知道这种程度的战斗大概不是自己能够参与的,但还是坚持着站在了这里,毕竟诺诺还在帐篷里。 绘梨衣则乖巧的站在苏茜身后,因为之前路明非跟她通话时,要她暂时跟着苏茜和汉高一起行动。而既然sakura这样说了,那么她就照着做。 这里大概汇聚着黑王和白王血裔中的精英了,但奥丁没有去管这些人,而是继续低头,自顾自的啃食着宙斯留下的骸骨。 那具骸骨已经被啃掉了一小半,每次咀嚼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势都会明显的恢复好转,并且感觉到克罗诺斯的力量正对他一点点解禁。 只要完全吃掉宙斯,他就会成为所有初代种之中,第一位完成补完了的君主。而且这还不是结束,因为凯撒也在日本而诺诺已经在他的手边。 在补完之后,还有一顿饕餐在等待着。 经加图索家牵头,由弗拉梅尔导师引导,集结了世界范围内的优秀炼金术师以及资源的“尼伯龙根”计划,本质上来说其实是引导一个混血种进化的计划。 而从一开始,这个计划的人选就已经被内定,那就是凯撒·加图索。 凯撒确实在弗拉梅尔导师那里接受了实验没错,但就连这一步都是加图索家的安排,弗拉梅尔导师为他准备的并非可以进化言灵的实验,而是真真正正的实施了“尼伯龙根”计划。 换而言之,现在的凯撒已经够格作为奥丁的完美作品,再加上钥匙的辅助,即使对于初代种来说也是大有裨益的补品。 吃掉宙斯的骸骨,成为第一个完全补完的初代种君主,再将自己的完美作品连同钥匙一同吞噬…… 这就是奥丁准备筹划了这么长时间的完美计划。 “昂热啊……”奥丁感慨的开口,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对自己的缜密心思感到钦佩,“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现在逃跑还来得及,这可是一句来自朋友的忠告。” “那么我也再回答你一次好了。在今天结束的时候,我们两个之间只有一个人能站着。” 说到这里时昂热停顿了一下,他侧目去看犬山贺,“阿贺?” 无论如何,犬山贺愣在那里的时间也太久了。 犬山贺确实愣着,他半蹲在地,正对着那个半开的文件箱发呆。 “阿贺!”昂热又喊了一声。 “校长。”犬山贺抬头看向昂热,他面如死灰,额头上汗如雨下。 “怎么了?”昂热皱眉问。 “这里面,没有王冠……校长。” 犬山贺咽了口口水,他感觉在喉头堵了一块沉重的铅块。 在反复用力眨眼睛,确定不是眼睛出了问题之后,犬山贺动手把文件箱完全打开。 “里面只装着这个……没有王冠,但是这文件箱确确实实是弗拉梅尔导师给我的才对……校长,这……” 昂热皱眉看去,敞开的文件箱之中确实没有皇冠的影子,原本应该放着皇冠的凹槽中放着一个碗。 瓷质的碗,上面还有一个豁口。 “老梅这家伙……”昂热深深的叹了口气。“再怎么不靠谱,也稍微给我有个限度啊?!” “怎么了?昂热?”奥丁注意到了昂热难看的脸色,笑着开口。“难道是忘记带什么东西了?那看来我的运气还算不错。” “算了,没有那顶王冠我也照样打你。” 昂热伸手整理了一下领结,“汉高,阿贺。” ——“动手。” 三百四十四章 谁人无罪(3) 昂热重又握住贪婪和傲慢的刀柄,他将这两把刀剑从地面上拔出。而伴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天光似乎也骤然亮了起来。 厚厚的云层仿佛是突然之间就开了,在云层之后的是瑰丽又诡异的场景,犹如模糊浮动的壁画。 对峙突然间就不重要了。不管是昂热汉高还是奥丁都抬头看天。 “……啊。”奥丁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已经是神国即将降临的时间了吗?我说,昂热……你不用去红井看看吗?” “我在红井那边有另外的安排,这个就不劳烦你操心了。”昂热将目光重新投向奥丁。 “另外的安排……昂热你这家伙什么时候比我还喜欢开玩笑了?神国已经开始显现,这里就要结束了。不……也许还来得及。初生的白王并非无懈可击,只要在她成熟之前……” 奥丁用力摇了摇头,“昂热,我要抓紧时间完成进化了,你也到红井那边去吧。去尽你们混血种所能够做的努力。” 说完这些,他重新低头,抓紧时间啃起宙斯的骨头来。 “话说,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了,这家伙在啃什么?龙骨十字吗?”昂热看向汉高。 “没听他说吗?他要进化,这不是龙骨十字还能是什么?!” 汉高抹了一把汗,他还没能从天顶的异景中回过神来。“我们现在怎么办?是解决这家伙还是去红井那边?!” “我说过了,红井那边已经有安排了。你可以看作是我安排的,或者看做是老梅安排的。” “你不说后半句的话,我可能还会有一点点相信……”汉高无奈的说。 “嗯……在某些方面,老梅确实不太靠谱,但好在带队的不是他。”想到刚刚王冠的事情,昂热也不太好为弗拉梅尔导师说什么好话。 “算了算了,反正老子也被你绑到这里来了……” 汉高叹了口气,抬头望天。 他看着那些模糊的、壁画般的场景,仿佛曾经在西部抬头看正午的太阳。 “昂热你知道吗?这辈子唯一能够让我低头的东西。”汉高问。 “这种时候发什么神经?”昂热并不接茬,他观察着笼罩着奥丁的那层壁障,思索着从哪里下手。 “是太阳。”汉高笑了一下,“能够让我低头的只有太阳。” 在说这句话的同时,汉高重新抬手,将手中的炼金左轮对准了奥丁的脑袋。 在刚刚的间隙中,汉高重新装填过了弹药。现在他的德州拂晓还是满载的状态。 “唉……没用的。”奥丁在啃骨头的间隙抬头,朝汉高露出了一个嘲弄的眼神,“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你就算是开一百次枪……” 汉高没有说话,他用一声枪响作为对奥丁的回答,但这一枪的目标并非是奥丁,而是他身后帐篷中桌面上的那支蜡烛。 戒律之烛的烛火应声而灭,与此同时,那个笼罩了此处的强大言灵也随之溃灭。 汉高的黄金瞳几乎在瞬间就已经被点燃,他等这个时刻等了太久,被压抑许久的圣裁重新活了过来,欢呼雀跃。 灵被压抑时有多难受,现在复苏时就有多畅快,像是在马背上驰骋荒原,对着天空仰头痛饮威士忌酒。 汉高在一阵舒畅中笑了出来,他吟唱龙文的同时扣动扳机,在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清空了两柄德州拂晓的弹巢,五发炼金子弹在戒律的作用下扭曲消失,在空中化作灿灿流星。 耀眼的火花直接在奥丁的身上击发了,纯正的炼金子弹钻入了他的肉体。 奥丁的躯体上传来五声同时的闷响。来自青铜与火之王亲手炼制子弹的强大冲击力将他掀翻在地。 “抱歉打中你了,从第七发开始。”汉高微笑了一下,随后开始重新换弹。 奥丁勃然大怒,他吼叫了一声,丢下手中的宙斯骸骨,翻身而起,但等待着他的是手持傲慢和贪婪的昂热。 昂热双剑横斩。 贪婪的剑锋在到达奥丁周身的时候闪烁了一瞬,笼罩在奥丁身边的空间屏障发动了,这次斩击只是在一旁雪地上留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而傲慢则突破了这层屏障,它的锋刃直接切入了奥丁的肋骨。 奥丁咬牙震落了傲慢,他俯身抓住了宙斯的骸骨,空间言灵也随之发动,在瞬间与昂热拉开了几十米的距离。 被汉高命中时,奥丁感到了被冒犯的愤怒,但被这把汉八方剑斩中时,奥丁的心中只有惊惧。 如果说汉高是用言灵才能够侥幸击中他的话,那么这把刀剑居然能够做到直接无视他的屏障。 什么时候密党之中也有这样的刀剑了?! 奥丁伸手按住了侧腹的位置,他侧头看去,只见一道深深的刀痕正在流血。好在他之前已经吃了些宙斯的骸骨,现在伤口已经开始缓慢的愈合。 他还没来得及喘息,汉高的第二轮射击也已经到了,就算拉开了距离,必中的圣裁也还是必中的圣裁。 六发大口径炼金子弹再次全数命中,奥丁感觉到每颗子弹都如同巨锤般击打在了他的身上,甚至有一发直接落进了心脏附近。 不愧是同为屠龙英雄的言灵,圣裁的力量在于凶狠而准确。如果汉高对这个言灵的掌握再强一些,甚至可以直接把一枚子弹精准的送进他的脑仁里。 汉高抖开弹巢,还在冒烟的弹壳声音清脆的落在地上,然后是第三轮换弹。 “昂热……”奥丁叹了口气,他先是看了眼天空中的神国景象,随后又皱眉看向昂热,“你的这个选择会把我们都害死。” “很久之前你是不是邀请我和你切磋过?我是说你还叫庞贝的时候。”昂热说。“当时我没有接受,不过,我们现在开始也是可以的。” “我是说真的。”奥丁神色凝重,“现在赶去红井,还有机会杀死新生的白王,否则等到她的神国降临,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然后放你在这里吃掉那个龙骨十字,好完成你的那个什么进化?抱歉,我忘了那个龙骨十字生前叫做什么名字了。” 昂热抬手,以傲慢的剑尖直指奥丁,他也已经发现了这把刀剑的特性。 “你那把汉八方剑是什么?”奥丁问。 “傲慢。”昂热回答说。“七宗罪里的,你应该听说过。” ……原来这就是傲慢吗?诺顿为自己预备的那把刀剑。 奥丁从不觉得自己是傲慢的,在初代种当中没有比他更谨小慎微的了。 但是诺顿确实以这个来作为奥丁的罪责,就好像他用愤怒自我审判,要耶梦加得以色欲获罪一样。 奥丁相信诺顿的眼光,虽然他还是不觉得自己的罪责该是这个名字,随后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上次他在芝加哥和诺顿对轰互砍的时候,诺顿手中的七宗罪是不齐全的。 ——之前奥丁一直不理解一件事,那就是诺顿为什么会突然在拍卖会期间出现在芝加哥。 如果没有诺顿的话,他本该将昂热和汉高一块儿提前除掉才对,也当然不会陷入今天这般窘境,白王已经描绘出了神国,可他却被两位混血种当中的领袖拖住。 “原来如此……你在芝加哥拍卖会上居然捞到了这样的宝贝吗?” 奥丁一脸苦瓜相,现在他看起来不像是充满威严的北欧神主,而更像是庞贝那个逗比汉子。 不过下一秒,他的表情重又变的凶狠暴戾起来。 “用他妈的我们加图索家的钱,买了七宗罪来对付我??!!我记得替你付账的是凯撒对吧?!” “钱确实是凯撒付的没错,但他可不承认跟你的父子关系啊。” 昂热面无表情的说出诛心之言,他一针见血的本领堪比他的折刀。“而且说句实话,如果凯撒知道我在砍你,或许会第一个拍手称快。” 奥丁愣了半晌,他确实没办法反驳这个,因为他压根不把凯撒当成儿子看,所以凯撒其实也压根没有把他当成一个爹来看待过。 “下次对孩子进行教育的时候,我会注意的。”奥丁叹了口气。 “有什么想请教的话可以找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教育家。虽然没有孩子就是了。” “行啊,有机会的话吧。”奥丁点了点头,仿佛双方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根本就不存在,而只是作为庞贝在和昂热叙旧。 “我说……”汉高开口出声,“你们叙完旧了吗?我换好弹了。” “汉高,你真是难缠的家伙啊,跟你的言灵一样难缠。”奥丁摇了摇头,“我好像有点理解昂热当年的想法了。” “那么我就把这个当做是夸赞了。” “算了,”奥丁伸手抓了抓头发,那头金发耀眼飘扬。“既然你们不愿意去红井,那就让我去吧。当然,那得在我……杀掉你们之后了。” 奥丁伸手虚握,一道道湛蓝色的雷霆在他的手中凝结成型,雷光消散之后,一杆似乎是由树枝编制而成的长枪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与此同时,他点亮了黄金瞳。 庞贝·加图索是个毫无攻击性的人,他只是以花花公子、风流倜傥以及帅气多金在混血种的名媛圈中享有盛名,或者以几乎着名的荒唐和行事风格被大家所熟知。 作为加图索家的甩手掌柜,庞贝的随和和幽默是出了名的,据说从来没有人看到他因为某事而着急上火过,动怒这种事情跟庞贝简直就是地球的两级,只要不是世界末日那种场景,终其一生,庞贝这个名字也和动怒这两个字沾不上边。 犬山贺也多少知道点这个荒唐家主的事情,但他还没来得及消化庞贝其实就是奥丁这个惊人的事实,就已经看到了他的黄金瞳。 ——拥有这样一双黄金瞳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庸碌的泛泛之辈呢? 金色的瞳孔骤然亮起,其中仿佛蕴含着刀剑般的盛怒,汹涌的龙威外放而出,冲刷着任何敢于立足在这位天空与风之王面前的混血种们。 犬山贺的血统绝对能够称得上优秀,年轻时作为蛇岐八家的剑圣也见过不少的大场面,更别提他本身就是被昂热一手带出来的。 他以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动容的东西了,在这之前犬山贺一直在想象白王复苏时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但昂热说作为白王血裔,不能够让他接近红井。 不能和老师一起并肩作战,让犬山贺很是遗憾,而如今眼下有和昂热并肩的机会,犬山贺其实相当高兴,但在看着奥丁那双凶暴的黄金瞳时,犬山贺居然生出了一种想要跪拜的冲动。 龙威。 这就是来自初代种的龙威,虽然并未完全吞噬掉宙斯的骸骨,但奥丁仍旧是唯一一个向着完全补完迈出脚步的初代种,他的龙威已经在初代种之上。 在神苏醒之前他就是这里最高冠位的龙类,如果不是身上有伤的话,这份龙威或许还会再汹涌一些。 犬山贺双腿打颤,汹涌的龙威通过他的眼睛直接在脑海深处炸响,仿佛洪吕大钟,心跳在瞬间被一只巨手紧握,告诉他要么下跪要么去死。 他想要下跪,却连这个下跪的动作都做不到,因为空气中带着十足的阻滞感,连带着所有的动作都被成百倍成千倍的放慢,就连思维都简直凝固一样,像是冬天里逐渐冻结的溪流。 言灵·时间零。 这是克罗诺斯的权柄,而在奥丁吞噬了宙斯之后,也将这位兄弟的力量一并取回。 不,并非取回,而是升华。 迈向完全体天空与风之王路上的至关重要的一步。 但奥丁却并无任何占据上风的喜悦,恰恰相反,他的神色仍旧凝重,以黄金瞳紧紧的盯视着昂热。 “之前我就在想,”昂热微笑了一下,“作为天空与风之王,怎么会没有时间零这样的言灵呢?不过,好像是我多虑了。” 昂热并不受到奥丁时间零的影响,他的眼睛不知何时也已经被点亮为炽热的金色,那黄金瞳在奥丁的面前居然也毫不逊色。 ——言灵·时间零。 如果说在混血种之中有谁能够应对掌控着时间言灵的天空与风之王的话,那么就是昂热、以及楚天骄。如果非要从中再选出一个的话,那就只能是昂热。 整个混血种当中只有他们有时间零这样的言灵,而在对于时间零的打磨与把握上,最佼佼者当属昂热。 只是奥丁还是想不明白。 “昂热?”奥丁的眉头皱了起来。“为什么?” 在释放言灵之前都是要吟唱龙文的,说得再干脆点那就是吟唱咒语才能释放魔法。 混血种当中绝对没有能够无吟唱施法的存在,这是初代种的特权,而就算是初代种都不能随心所欲的做到这一点,此前在诺顿丢失躯体只剩下精神时,每次释放言灵都必须伴随着吟唱龙文。 吞噬龙骨十字后,奥丁自然可以直接释放出时间零。而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昂热为什么也能够做到这一点。 “你是对这双眼睛感到奇怪吗?”昂热微笑。 “我是对你感到奇怪,分明没有吟唱龙文的举动,你是怎么直接释放时间零的?”奥丁问。 “嗯……我变强了,这个答案如何?” 昂热将右手的贪婪重新插进地面,随后在领域中赦免了犬山贺。 失去了时间零的影响,犬山贺的身体几乎是立刻就往下跪倒,汹涌的龙威充斥着他的脑海。 但昂热伸手抓住了犬山贺的后领,“站直了,阿贺。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过谁都不跪的吗?膝盖别这么软啊。” 犬山贺大口的喘息,昂热的话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他用力握紧手中的嫉妒,拄着这把太刀缓缓站直了身子。 那是犬山贺还在少年时的说辞,突然在这个时候被昂热提起,让已经是老人的犬山贺也感到了一阵恍惚。 那时昂热收了他作为徒弟,虽说有通过他好达到控制蛇歧八家的目的,两人之间只是互相利用,但再怎么说犬山贺也算是昂热的徒弟,正式拜师时也得行一下跪礼。 但少年的犬山贺不喜欢这个来自美国的混血种,于是借口说他只跪父母,然而他的父母已经死了,所以谁都不跪。 昂热感到好笑,于是问他说那影皇呢?你是蛇歧八家的孩子,难道不跪影皇吗? 犬山贺回答说就是因为影皇掀起了这场战场,犬山家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所以他不跪影皇。 那时的蛇岐八家并非铁板一块,从事风俗业的犬山家中,作为主战派的父亲因为战争失败而切腹自尽,犬山贺是犬山家的最后一个男人。 昂热笑了笑,认可了犬山贺的这个说法,只是又问说那么天皇呢? 那时的天皇在日本人心目当中是神的存在,在战争失败后,美国为了维护日本的社会稳定,仍旧保留了天皇制度。 犬山贺回答说,天皇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就连混血种还没有自称为神,居然有人会想要在普通人当中成为神一样的存在,那种蠢人也不值得跪。 犬山贺还记得当年昂热的反应,昂热在听完他的回答后点了点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犬山贺。 年少的犬山贺觉得自己惹了祸,这个外国人是蛇岐八家中那些豪横的家主们也要敬为上宾的存在,如果让他们去舔昂热的靴子,恐怕他们也会毫不犹豫,但自己居然对这个外国人说了这样的话。 气氛越发沉默,和室之中只能听到少年急促的呼吸声,就在犬山贺以为自己会因为今天这个一时冲动的愚蠢行为而被昂热抛弃时,昂热突然笑了一下。 “既然决定了谁都不跪,那就坚持到底。”昂热伸手拍了拍犬山贺的脑袋,“冲入荆棘丛已经不错了,不过,还得冲出去才行。” 说完这句话后,昂热宣布上课,继续对犬山贺进行剑术上的指导,只是再那之后再也没有提过让犬山贺正式拜师的事情。 犬山贺沉重的喘息着,他努力抬头,同时努力按着手中的嫉妒,在奥丁那双黄金瞳的威压之中站直了身子。 “我还没跪呢,老师。”犬山贺喘着气说。 昂热点了点头,眼中的光芒也更胜了一些,他在赦免第二个人。 第二个被赦免的是汉高,他的表情倒是并不意外,和昂热有过这么多年的对手生涯,他就是用牛仔帽猜也知道昂热有应对的办法。 他只是不满于自己居然是第二个被赦免的,从重要程度来看,再怎么说也得第一个赦免有着‘圣裁’言灵的自己才对。 “喂!昂热,为什么把我排这小子后面?”汉高有些不满。 “能中和一位初代种的言灵已经不错了,这种时候就别纠结先后顺序了。”昂热面无表情的回答。 他并没有继续赦免的打算,毕竟这种行为对他来说也是极其耗费体力的。既然苏茜和那个叫做上杉绘梨衣的姑娘还在比较安全的位置,那么暂时不作赦免也没有关系。 但就在这时昂热似乎察觉到了异样。 那个叫做上杉绘梨衣的姑娘,似乎有一些极其细微的动作。 昂热有些讶异,这可是两个时间零领域的叠加,而她居然能够表露出一丝挣扎的动作。 上次在昂热这个领域里这么干的人也姓上杉,只不过那个人现在做了拉面师傅,甚至还跑路去了外国。 昂热没有回头,只是不动声色的赦免了绘梨衣。 “我还是很好奇……” 奥丁打量着昂热,“你是怎么做到的?不仅能够无龙文吟唱进行言灵释放,而且还赦免了这么多人……我的领域有这么不堪吗?按照平常的程度你现在已经在擦鼻血了。” “所以我说了嘛。”昂热耸了耸肩,“我变强了。” “你吃掉了某位次代种的龙骨十字?” “最近好像也没什么次代种可以供我啃的,而且我还算珍惜这一口老牙。” 昂热伸手按了一下肩膀,“只不过之前在老梅那里耽误过一点时间而已。” “一点时间……?” “嗯。”昂热说,“在芝加哥拍卖会之后,来日本之前。” 奥丁皱眉,他不知道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昂热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但变化确实发生了。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在奥丁的脑海中划过,他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喂!!昂热,难道说……你居然?!”奥丁愤怒了,“尼伯龙根计划的人选不是已经定好了吗?!我们之前就和弗拉梅尔打过招呼了!” “啊,抱歉……”昂热微笑了一下。“抢了凯撒的名额这件事,我也很过意不去,不过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晚了。” “尼伯龙根计划的最终强化人选。” ——“是我。” 三百四十五章 罪获的皇帝 一间教堂。 这里其实是没有教堂的,如果在这片郊野岭的山区还能有一间教堂,那才叫做真的扯淡。 不过,就当做这里有一间教堂吧。 教堂的形制应该是简介明了的,它不必分出巴西利卡式、集中式、拉丁十字式、罗马堂或哥特式,它可以只是一间简单的建筑,砖石是白色的,顶是红色的,门前或许铺了大理石板,或许没有,不过也都一样。 他应该在教堂的内部。 面前有一支烛火。或许两支,在两支烛火的中间摆放着十字架。 在短暂的思索后,他确定了是两支蜡烛。 他叹了口气,对着十字架跪倒。 ——上杉越很想找到一个地方来承载、或者说忏悔自己的罪恶,但他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 那样沉重的罪孽,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地方可以承载呢?在中国有一个词语叫做罄竹难书,对他来讲这个词语绝非形容而是真实的写照。真实意义上的罄竹难书。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原谅呢?正如没有什么地方能够承载他的罪孽一样,同样的,没有一个神能够宽恕他的罪,也没有一个神敢来宽恕他的罪。 哪怕在世界的范围内都找不到他这样的罪人,哪怕在人类的历史上都少有他这样的罪人。 那是一个老人。 身穿着黑色的长袍,在泥土间跪倒。或许在他的想象中那不是泥土,他或许现在身处教堂,面前摆放着一支或许两支蜡烛,一个十字架摆在中间。 那么神道教中的神官也就不是神官了,应该是基督教之中的神父才对。 周围传来海啸的震声,之前的灾难已经席卷了整个东京,但是这个老人却一脸平静,仿佛于他而言那只是唱诗班的吟诵而已。他跪倒在泥土之间,脸上写着平静。 神官很想从这位老人的脸上看出虔诚的表情,因为老人来找他时就是为了请他充当神父。 蛇岐八家的神官中,很少有没听说过上一任、也就是最后一任影皇的人,毕竟这位影皇的行径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从习惯上来说不仅可以算作一个法国人,在出走蛇岐八家之前还一把火烧光了家族的神社。 中年神官并没有实际见过家族的最后一任影皇,他只是听前任的老神官讲起过,但当他见到这位老人的时候,立刻就明白了这人究竟是谁。 上杉越,家族当年所仰望的英雄,蛇岐八家的最后一个影子皇帝。 即使看上去羸弱不堪,在刚来时身上还穿着格格不入的、拉面师傅的衣服,却仍旧能够展露出一种平静的锋芒,像是骄傲无知的青年,敛去了飞扬跋扈后,只剩下沉静如水样的锐气。 或许只有那双褪了色的眸子能显出他的衰老,可那头斑驳的白发被夜风吹起来的时候,却像是纷飞的火焰。 “可以开始了。” 上杉越平静的开口说道,只是那声音中仍旧没有任何虔诚的意味。 在这样简陋的场所也要举办基督徒中的仪式,在神官的猜想中这位影皇应该是一个非常虔诚的人才对,但那声音之中只剩下平静的意味。 神官感到奇怪,但并没有多问,而是点了点头,随后动手打开了由上杉越交付给他的手提箱。 如果犬山贺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神官手中的手提箱和他之前提着的那个居然一模一样,同样的黑色,同样的形制和大小,就连手提箱上的徽章也都是卡塞尔学院的校徽,半朽的世界之树。 只是犬山贺的箱子里只装着一个缺了个口的瓷碗,而神官打开手中的箱子之后,其中却真的装着一个王冠。 铁质的荆棘王冠,由洛基以腐朽的黑暗炼金术制成,原本是为了驱使失去理智的死侍,好让它们继续拼杀。后来则被弗拉梅尔导师进行升华再造。 杀死一位次代种的不死头颅,抽取其中的精华,结合自青铜与火之王府邸之中得到的珍贵炼金材料,再加上弗拉梅尔之名所代表的底蕴和沉淀了上千年的炼金术知识…… 以凡此种种所打造出的、需要以生命为代价才能戴上的王冠。 超出人类的理解,超出混血种的理解,甚至超出龙类的理解,可以为凡人赋予力量,在着冠后脱胎换骨与狮虎搏斗;可以让怯懦者勇敢、让弱小者强大、让惧怕命运之人悍不畏死…… ——让混血种力撼龙王。 ——让戴罪之人得以自赎。 神官用双手捧住了那顶荆棘王冠,随后小心翼翼的举了起来。 只从外表上看,这顶王冠似乎是铁质的,其上鎏金暗淡,铁壁锈蚀,笨重的形制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在之下,荆条纠缠着冒出尖刺,像是某种刑具般的存在。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能够戴在人脑袋上的东西。 “那个……”神官小心的问,“大家长?” 他还是用了大家长的这个称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失踪多年的上杉越会来到这里,据说是埋葬着神的地方,但至少在老神官的传说里,这位影皇喜怒无常。 上杉越没有回答。他闭着眼睛,神情平静,仿佛睡着了一般。 如果不是呼吸不够平静的话,神官或许会真的以为上杉越已经睡着。 上杉越深深叹气。 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这条道路,虽然上杉越早就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会回到这里,但在这个关头他还是感到了害怕。 他并不惧怕死亡,死亡这种事情他早就不再害怕了。 上杉越惧怕着这样一件事: ——即使是死亡,也无法让他的内心得到安宁。 上杉越不认为自己可以赎清罪孽,他的罪孽连神都无法赦除,但罪责就在那里,他只能够背负也必须去背负。 他知道自己赎罪的那一天终将会到来,只是一直在逃避着那个赎罪的时间,说服自己时间还早,还可以逃避。 从家族中逃走,蜗缩在一条老街上,又从新的时代逃向旧的时代,蛇岐八家的末代影皇一步一步远离显赫的身份和生活,逐步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拉面师傅。 作为拉面师傅的上杉越就不再是那个曾为蛇岐八家影皇的上杉越了,于是那些罪责追他追得也就会稍显得慢一些。只是这两个上杉越都让他自己感到失望。 作为影皇时的上杉越愚蠢无知,被蛊惑着挑起罪恶的战争,不知不觉间双手沾满了数不清的血,终其一生也无法洗去。 作为拉面师傅的上杉越在一条老街上,他在旧时代的街道上支了摊子卖拉面,逃避新的时代的同时,也逃避着自己的罪孽。 这样浑浑噩噩麻痹自己的时间持续了很久很久,有时连上杉越都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拉面师傅,直到昂热到来,告诉他说神即将在日本苏醒。 在那个瞬间上杉越知道自己被曾经犯下过的罪孽追上了,他转过身去,在丑恶的影子中看到尸山血海,累累京观。 上杉越抬起头,他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那顶王冠陈旧暗淡,鎏金和黑铁在诡异的天光下发闪。 “你是家族里的神官吧?”上杉越问了一句。 “是……是的。”中年神官点了点头,“之前,代理大家长说过要我们按顺序撤离日本来着,但是家族的神社总得需要人看守。所以我就申请留下来了。” “嗯,我没问这个。”上杉越摇了摇头,“你知不知道基督教里的洗礼流程?” “那个……大家长,咱们家族是信仰神道教来着……”神官小声的回答。“对于基督洗礼,属下并不清楚。” “算了……该说的东西,我自己来说。等会儿你来为我戴上。” 上杉越平静的说道。 “是。”神官点了点头。 上杉越闭上眼睛。 还没到死的时候,走马灯反而先跑起来了,那么多场景一直闪回,让人觉着真是糟透了的一生。 他觉得昂热在这个时间点是来送死的,这个时间点还要赶来日本的大抵都是来送死的。 但上杉越又觉得昂热实在不该死——虽然是个老混蛋,但还算不上到达罪人的程度。 在昂热在他的拉面摊上睡着之后,昂热的手机也随之响了起来,上杉越替昂热接了那个电话,而电话对面的人叫做弗拉梅尔导师。 上杉越是知道昂热是来送死的,但他没想到昂热居然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死法——从弗拉梅尔导师口中,上杉越得知了有这样一顶为罪人准备的荆棘王冠。 实在是太巧了,整个世界范围内,恐怕只有一个人最够格戴上这顶王冠,而这个人就恰好在日本。 上杉越向弗拉梅尔导师预定了这顶荆棘王冠,据说在戴上之后就会大步迈向死亡的炼金道具。 这原本是昂热的死法,但上杉越觉得昂热不该死,至少也不该就这么死去。 而在戴上这顶命定的王冠之前,他还有一个地方必须要去。 昂热以为上杉越会回到法国,去找他母亲曾经呆过的教堂,那个地方承载着上杉越的童年,也是他的记忆最为干净的地方。 在昂热看来上杉越一定很急迫,在得知神将要苏醒的消息之后选择了连夜跑路去法国,不仅把拉面摊直接扔在那里没收,更重要的是居然连守到昂热睡醒的耐心都没有。 但昂热没有想到的是,上杉越确实连夜订了机票出国不假,但选择的目的地并非是法国,而是中国。 中国南京。 他是连夜走的,出发的时候只带了简单换洗的衣服,以及多年以来卖拉面积攒下来的积蓄,在此之前他计划着等到实在老得不行的时候,用这笔钱来养老。但既然已经决定去死,那留给自己也没什么用。 因为护照已经过期的原因,上杉越耽误了不少时间才登机,飞机起飞的时候已经是很深的深夜,终于落座时这位老人也感到了疲惫。 他透过舷窗去看黑色云层后的黑色天空,黑色的天穹中星子冰冷,向下看还能够看到日本的土地,地面上灯火璀璨,在黑夜里像是河水中顺流而下的明灯。 上杉越很疲倦,在看倦之后他把脑袋后仰,靠在座背上,就在这时从舷窗外的云层中挣出了一轮月亮,秋日里的月亮皎洁而又寒冷,清冷的光充盈着他的眼睛。 他侧目去看明月,希望皎洁的月光能够为自己也镀上一层银色,但是看着看着,那轮皎洁的明月却在上杉越的眼中变了,它开始膨胀,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发出的光也从皎寒变为炽热。 膨胀、膨胀、膨胀……并且越来越热,光芒耀眼。 月亮越发涨大起来,它超出了卫星的范畴,并且还在继续膨胀,到最后它发出的光芒已经足够刺灼上杉越的眼睛,因为它已经变成了一轮漆黑色的太阳。 黑色的日轮发出审判罪人的烈火,给世界上最为罪孽深重的一个人带去炙烤的烈火之刑。 光芒万丈,浩瀚辉煌的太阳。一切不洁的东西都该被这样的烈火烧死。 上杉越闭上眼睛。 上杉越闭上眼睛,他的眼前生出丛袤的幻觉,一片小小的荒原上成长着白色的花朵,那花朵的白色如同天使的羽毛般素白,一座不大的教堂就坐落在花海之中。 有人在唱歌,他想。于是他听到。 教堂没有门,上杉越从窄窄的窗口向里看去,教堂里灯火通明,在一排排座位上坐满了小孩子,大家的面孔都被烛火映得通亮,跟着领歌的修女嬷嬷一起齐声唱。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 唱经声响起来的时候连花海也跟着点头了,烛火摇曳的时候孩子们也摇头晃脑,脸带笑容。 真好啊,就好像从前的时候一样,修女夏洛特嬷嬷带着他们唱歌,上杉越总是学得最快的一个,这样就能够心安理得的被夏洛特嬷嬷、被他的母亲表扬。 领唱的修女面带微笑,时间的指针被重新拨动回转,回到一切还都没有发生的时候。那是上杉越的童年,他和母亲在法国里昂郊外的一间不大的教堂里,那时一切都还没开始,而他也相信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 上杉越睁大了眼睛,努力地在唱歌的孩子堆当中寻找自己。 但却没有找到。 第二天飞机落地,早上时起了很浓的雾,一夜未睡的上杉越连早餐也没吃,就赶着去了纪念馆。 入馆前的道路一侧塑着写实的雕像,雾气起伏中显露出黑色的铁的轮廓,以上杉越的血统可以很轻易的看穿雾气,于是也能够很轻易的看到那些雕像所映射出的苦难,以及对侵略者的控诉。 上杉越在这样的目光中抬不起头,感觉在脊梁后竖起一根根钢针。他是日本的影皇,这场酿成无数灾难的侵略战争的背后满是他的影子。这样的人就算死一百次一万次都无法赎清罪孽,而他竟然还活着。 他到的很早,排在他前面的是几个年轻人,都神情肃穆,手中捧着白花。 正式开馆之前上杉越被邀请参与敲响和平钟,那时他才知道,每天前12名到达纪念馆的参观者会被邀请参与敲响和平大钟的仪式。 12个人敲响13次和平大钟,代表着对这个沉重日子的纪念。 浑厚的钟声穿透雾气、响彻了整个天空。在第13道钟声结束后上杉越在原地呆愣了许久,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整个参馆过程中上杉越一直忍不住泪水,具象的罪孽在他的面前铺展开来,诉说着侵略者的罪恶,以及这场非义的侵略。 而这一切罪孽的铸就者,行尸走肉般的参观着因他而起的一切。 血淋淋的事实让上杉越喘不过气,他在一面满贴着遇难者照片的墙前驻足。每张照片上的都是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上杉越注视着那些人们的眼睛,仿佛承受着一个巨大黑色日轮的炙烤。 里昂郊外那座不大的教堂。依然是那样的排坐的孩子们,依然是只能从窄窗望进去的狭小视野。上杉越闭着眼睛忍受酷烈的黑日,听到儿时闲聊的对话。电流哔啵、随风飘荡的对话。 孩子们,你们长大后的梦想是什么? 布满噪点颜色失衡的画面上,夏洛特嬷嬷的脸红得像花,她背着手,笑,把身子往前弓了一下,明亮温柔的眼睛扫视着一个个娇嫩年幼的脸蛋,释放着引导鼓励的讯号。 ——我不知道。 上杉越张嘴吸了一口气,热气从口腔一直流进胸腔。透彻又空荡。 他觉得自己是一具空壳、一座泥偶。晾晒在黑日下,风化在黑日下,消亡在黑日下。 神官看着面前跪在泥土之间的老人,狂风呼啸,海啸的潮声在不远处冲刷,天上的图画像是在描绘末日。但他却毫不动容。 在这一瞬间,上杉越无视了狂风乃至海啸的狂吼,他的脸上只有平静和默然。世界上此刻再也没有任何的事情能够让他动容,哪怕是死亡,或者死亡本身。 上杉越睁开眼睛。 他最后回忆到的是一句话,是他的妈妈夏洛特嬷嬷在自杀前的一句诅咒,她说: 神会惩罚罪人,用雷电用火焰…… ——用荆棘。 上杉越睁开眼睛。他的目光仍旧带着平静,但随后那目光燃烧起来,是酷烈的暗金色,彷佛有熔岩在深处流动,他的龙血正狂暴地涌动,完全不受控制。 他已经抖落了回忆,并且重新显露出一个作为影皇的威严来,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去作为一个罪人赎罪而死。 叫做上杉越的男人决定去死。 “这事以后。” 上杉越深吸了一口气,高声念唱,“耶稣知道各样的事已经成了,为了要使经上的话应验,就说,我渴了。” 神官在上杉越的念声中愣住了。在印象中这是耶稣受难篇章中的情节,难怪这位前任的影皇要在这个时候找一个神父。 “他受了那醋,就说,成了。” 上杉越看向神官,示意他为自己加冕,但后者此刻慑于那双黄金瞳的威严,居然一动不动。 目光交汇的瞬间,神官的意志彻底被那双黄金瞳压垮,他在上杉越面前跪了下来,低垂着脑袋,以双手奉上了荆棘王冠。 上杉越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 “兵丁用荆棘编做冠冕戴在他头上……” 他伸手,拿起神官手中的荆棘王冠。 ——“给他披上紫袍。” 三百四十六章 白门(1) 红井外。 白色的丝线从远处弥漫而来,从形制上看起来与蛛网没有什么区别,但至少稍微看一下就知道了。 蛛网纠缠覆盖了周遭的一切,和路明非记忆当中的别无二致,只是如今还加上了雪景。 树木枯萎,泥土干裂,就连地上的死侍尸体也缠满了白色的丝,只是就连已经死去的东西都能够被吸收力量,这让路明非有点惊讶。 白丝吸干了周遭的一切,白王在苏醒之前汲取着这个世界的营养。 一路走来,老唐相当沉默,他不时尝试用火焰去熔断那些白色的丝线,但这些诡异的白线源源不绝,烧断一条立刻就有两条重新补充上来。 “……麻烦啊。”老唐用力摇头,因为头盔的缘故,很难看到他的表情。 “怎么了?”酒德麻衣问。 她对这幅场景也稍微感觉惊悚,但说实在的,都是老板的人,什么场面也都该见一见了。 况且三无妞之前还在这里砍死侍来着。 想起零让酒德麻衣有些担心,毕竟这幅场景中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安全活动的样子。 “白王……说是神,其实更应该称之为恶魔才对。” 老唐说,“由地球所孕育的恶魔。初代种也能够孕育这些丝网,但那是在进化时用来结茧的,获取力量的要素也只是权柄上的单一途径,但是……白王居然能够直接从地球上抽取力量。我的印象中,只剩下老爹还能这么干。” “由地球所孕育的恶魔,也就是说白王其实是一种地球意志吗?”路明非问。 “不,老爹是真正的地球意志不假,但是白王倒还不至于,毕竟还从没听说过有这么恶心的地球意志。”老唐摇了摇头,“非要说的话,白王应该是地球肿瘤才对。” “意思是让我们现在来实行肿瘤切除手术咯?”路明非说。 “嗯,虽然想要攻克这个副本不怎么现实,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老唐叹了口气。“啊……说起来,你们有什么未成的愿望吗?” “不要在这个时候立g啊老唐!你现在说的这种话就好像在说,等这场仗打完之后我就回老家结婚。”路明非神情严肃,“问题是这么说的人十个里有十个都死了啊!” “反正都要进副本了,说一说也没关系嘛。”老唐显得并不在意。 就在这时他们走到了头,因为再往前一步就是密密麻麻的白线。 丝线遮蔽了所有的道路,层层叠叠的将前路堵死,就连高空中都生长着白色的丝线,一时间恍惚如白线的森林。 老唐又吟唱了一个言灵,骤热的火墙凭空升起,这次他直接清光了一大片的丝林,雪地也连带着一同融化,袒露出土壤松散枯萎的地面。 “好像有效……” 话音未落,更加汹涌的丝网重又涌来,填补了之前被烧出的空缺。 “啊,当我没说。”老唐撇了下嘴。 “火没用的话,试试雷怎么样?” 路明非以雷池劈凿前路,雷电怒吼着嚼碎了身前的一切,但和老唐遭遇的一样,那些丝线很快就重新涌了上来。 “要不用飞的怎么样?我用言灵带你们上去?”路明非提议。 “这种丝线的密度,飞不起来的。”老唐摇了摇头,“而且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呢。” “说起打完仗就回去结婚,我倒是突然想起来……我妹妹的结婚日期好像快要到了。” 酒德麻衣此刻仿佛才从回忆中回神一样,她从剑匣中拿出一把刀递给老唐。“如果言灵没用的话,不如试试这个?” “哦。暴怒,我的最爱。”老唐笑了一下,他接过暴怒,以这把炼金刀剑用来开路。 “叶胜学长和酒德亚纪学姐吗?恭喜恭喜。”路明非问。 “嗯呢,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去参加我妹妹的婚礼。”酒德麻衣有些苦恼,“毕竟在婚礼上抢新娘子的风光,果然还是不太好吧?” “这么一说倒也是。”路明非深以为然,酒德麻衣确实漂亮得过分,虽然酒德亚纪也不错,但和这位姐姐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了些。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亲人的婚礼,该去还是得去吧?”老唐挥动着手中的暴怒,刀剑闪动间白丝尽数断裂。 这次倒是效果明显,那些丝线在被斩断之后,没有之前的那种恢复速度了。 “说的有道理,不过抢了妹妹的风头什么的……总觉得我像是个恶毒的姐姐呢。” 见炼金刀剑行之有效,酒德麻衣为自己也拿了一把,随后看向路明非。“你要吗?” “哦,我不要色欲,其他都行。”路明非正色着看向老唐,“说真的,我觉得那刀只能用来切腹自杀来着,话说老唐你当年设计这把肋差的目的何在?” “别小看色欲啊!七宗罪中的每一把都是我的心血!”老唐边开路边说。 酒德麻衣耸了耸肩,随后向路明非递出了剩下的两把刀剑。 七宗罪中有三把在卡塞尔学院那边,嫉妒、傲慢以及贪婪。 酒德麻衣为自己抽出的那把是饕餐。 所以路明非拿到手上的就是…… “懒惰和……色欲。”路明非呈现苦瓜脸,那把肋差样的短刀在他的手中显得有些滑稽。“这不还是让我拿到色欲了吗?” 他对这把短刀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除了之前曾经用这把刀捅过老唐——虽然老唐说没有被色欲捅死——之外,这用来切腹谢罪的造型显然带着不太吉利的意味。 让人联想到万一这次副本攻克失败,他就只能拿着色欲切腹自尽,好表示愧对卡塞尔上下全体师生,愧对全球百姓人民。 “喂喂喂,不是说了吗?七宗罪中的每一把都有质量保障,不要因为色欲看起来比较小就小看它啊!” 老唐苦口婆心的教育路明非,“以貌取人是不可取的,以貌取刀也一样!别以为这把色欲看起来比较小巧,它可是能够杀死大地与山之王的!” “好好好,可是芬里厄就是个儿童,根本就不可能被判色欲之罪,你说的是大地与山之王中的妹妹吧?但我还记得你锐评夏弥说,她人躯状态下的实力只介于次代种和三代种之间……”路明非说。 “这、哪有这样的事?我说过这样的事吗?!”老唐绷住了脸,“谣传,都是谣传!堂堂的初代种怎么会那么弱呢?我的每把刀都倾注了我的心血,因此能够杀死强大的龙王!” “我突然发现老唐你嘴硬的功夫比起夏弥来也是不遑多让啊,那我换个说法。” “什么说法?” “我用这个,和这个,跟你换。”路明非向老唐递出手中的懒惰和色欲,“色欲和懒惰,换你手里的暴怒,二换一啊,很划算的!” “……” 老唐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继续挥砍暴怒,专心开路。 “喂!可见连你这个锻刀的都觉得色欲不怎么样对吧!”路明非伤心了,“这简直就像是一个爹在嫌弃自己的某个儿子长得丑一样。” “我只是暴怒用的比较顺手而已……”老唐小声反驳。“照这么说我应该是所有金属的爹才对,但你能让一辆哈雷摩托一边喊我爸爸一边自动出现在我面前吗?显然不能!” “原来老唐你的兴趣是哈雷?”酒德麻衣若有所思的点头。 “你就是不肯承认色欲锻造拉了!”路明非大喊。 “不不,不是色欲锻造拉了,而是我把暴怒锻造的太好了。”老唐正色,“七宗罪之中,有两把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其中之一就是暴怒。” “那么另一个呢?”路明非问。 “另一个……不在我们手里,在你们卡塞尔学院那边。”老唐说。 “你就是不想跟我换的借口而已吧!” “哎呀,今天晚上的天气真坏呀……话说,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吗?”老唐看向酒德麻衣。 “这话题转移得也太生硬了吧。”酒德麻衣叹了口气,“不过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关心过电影了,等这事儿完了之后再研究吧。” “不过这几年大概有游戏发售……”路明非接茬。 老唐无奈的笑了一下,继续辟路前进,同时任由话题漫游下去,至少能够让这里的气氛变得不那么紧张。 面前的情况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言灵对这些丝线无效——或者换个说法,元素对这些东西无效。 单纯的地水风火对这些丝线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君焰的火焰烧灼过后,白线还是会重新生长出来,路明非的雷池也一样。 无视地水风火,比四大君主还要更高阶的存在,这就是白王。 老唐知道这个,白王是直接由老爹创造出来的,拥有黑色皇帝三分之二伟力的她,理所当然的凌驾于地水风火的四大元素之上。 所谓王与王之间只能以剑相见的道理,就是从此衍生的,老唐对此并不太过意外,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不仅是白王,就连这些丝茧也继承了这种特性。 明明只是白王复苏时带来的衍生物而已……就算再超越四大君主,也该有个限制才对吧? 光是天顶上的场景已经象让老唐深感不安了,那描绘的是白王的神国,在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注定缓缓降临。 以天空为尺度的巨大神国,降临之后至少也该是整个日本国土般的面积。只是从这点来看的话,白王只要顺利度过重生后的短暂虚弱期,就会直接坐拥一整个国家。 此后白王只要以神国为中心,稳扎稳打的向外扩张就好了。 以人类现有的科技,并不足以对抗白王。但白王一定会玩得很慢,不断地给予人类希望,再犹如戳破肥皂泡一样一个个点碎,因为她就是这样恶劣的龙类。 从幻境之中老唐就已经看出这一点了,这家伙热衷于操纵人类以及人心,或许还会在与人类战争的过程中上演假装落败的戏码,直到人类的联军攻入日本本土之后,才发现一个等待着他们的庞然巨物。 只是想想那场景,老唐就觉得恶心。他确实对人类中的某些成分感到不悦,但人类这一整个物种还是好的,白王那样的做派简直有辱龙类的斯文。 “我在想……不知道升降平台还能不能运行。”酒德麻衣最终还是将话题拉回了正规。 “升降平台?”老唐摇了摇头,“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我们大概用不上升降平台了。因为我们压根不会和白王在红井里打起来。” “这是为什么?”酒德麻衣问。 “别急……让我来,稍微加快一点速度。” 老唐不再说话,他深吸了一口气,尝试唤醒暴怒。 在上次和奥丁对战时,暴怒中的活灵遭遇了昆格尼尔的重创,虽然这把炼金刀剑不会轻易被毁,但这么短的修养时间,老唐也不知道暴怒究竟恢复了多少。 一段短暂的沉默过后,活灵终于回应了他的召唤。 暴怒的刀柄上缓慢生长出暗红色的胶质物,顺着康斯坦丁所锻制的手甲缓缓向上生长,并很快与整个臂甲都结为一体。 在盔甲之上生长出暗红色的尖刺,从外形来看又恍如枯槁的树枝,仅仅过去了短短的瞬间,老唐的这幅盔甲上就布满了锋利的尖刃。 “暴怒的真实形态是可以和这幅盔甲联动的吗?”路明非有些惊讶。 “嗯哼!之前说过了,暴怒是我在七宗罪之中的得意之作!”老唐有些炫耀般的说道。 “康斯坦丁在为我锻造这幅盔甲之前,特意考虑了和暴怒之间的配合,不过之前暴怒的活灵受了伤,还没有完全恢复,不然还能再融合一些。” “七宗罪之中的每一把都有真实形态吗?”路明非好奇的问。 “除了一把之外,都能解禁,不然怎么杀死龙王?”老唐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很遗憾,色欲是可以解禁真实形态的。” “就连色欲都有的话,是哪把刀剑没有呢?”酒德麻衣问。 老唐已经在着手开路,他直接用身体趟过去,盔甲上的尖刃隔开了层层缕缕的白丝。 “是傲慢。” “傲慢……是那把汉八方剑对吧,它很弱吗?”路明非问。 “不,恰恰相反,傲慢是我的另一把杰作,与暴怒相当。”老唐说。 “那为什么傲慢没有真实形态呢?” “嗯?”老唐的声音有些奇怪,像是在疑惑路明非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 “你问傲慢为什么没有真实形态?……那当然是因为它是傲慢啊,不需要理由的傲慢,傲慢到不需要真实形态。” 三百四十七章 白门(2) “作弊码something for nothing……已解禁至100%,额外增益10倍。” “作弊码ck sheep wall……已解禁,剩余时长24小时。” “作弊码noglues……已解禁,剩余时长24小时。” 一连串的声音从路明非的耳边响起,这场合简直就像是某种系统流小说中,系统正在给主角开挂。 不过开挂的并不是系统,而是路鸣泽。 其实也差不多就是了。 路明非看向路鸣泽,后者的手中撑着一把伞,仍旧是万年不变的黑西装白玫瑰。 “你在搞良心大促销啊?”路明非问。 “不是良心大促销,而是清仓大甩卖。”路鸣泽摇了摇头,“再不清仓就没机会了,毕竟哥哥你被白王打死的话,我连作弊码都不知道卖给谁去。” “不要我的四分之一生命了?”路明非有些好奇,“话说我要是跟你交换的话,能不能过了白王?” “这话说的……”路鸣泽叹了口气,“我都为了哥哥你重启世界了,还在意你这条性命吗?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让我修改剧本,但哥哥你是第一个,而却还让我改了两次剧本。不论是上个世界线里的绘梨衣,还是这个世界上的老唐。” 说到老唐时,路鸣泽再也无法止住碎碎念。 “我明明都已经安排好了……哥哥你老老实实按照我的剧本走就好了,那样的话现在你们大概正在蛇岐八家里开香槟庆祝顺利解决白王,后续那些龙王比起白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哥哥你完全可以一边升学一边打怪,顺带筹划着入赘蛇岐八家,被上杉绘梨衣包养然后走上人生巅峰。但是……” “好好好,好好好。”路明非连忙打断了路鸣泽的一顿输出,“我的问题,我回头就给自己两个耳刮子,现在我们说回第二个问题好不好?能做到吗?” “你是说,和我交换之后,能不能过了白王?”路鸣泽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哥哥,现在要你去县城小网吧里随便抓一个游戏高手,要他去和职业选手打solo,你觉得有多大概率能过?” “那个……我能自己抓自己吗?”路明非小心翼翼的说。 “我已经很尽力了哥哥,我已经把这么多的作弊码都解禁给你了。”路鸣泽摇了摇头,“在实力差距悬殊的情况下,投机取巧没有任何作用。” “可上次我们打白王用了12倍增益,而且还没有打过……”路明非只觉得额头冒汗,“现在却只有10倍增益。” “能开到10倍就偷着乐吧,就这还是我吐了老血搞到的福利,哥哥你居然还要嫌弃。”路鸣泽抬手作抹泪状。“呜呜呜,早知道我就应该换一个客户的,这样的话在上个世界线就能顺利发展剧情了,也不会为了救人而重启世界,丢掉那么多蓝条……” 路明非有些无措,路鸣泽虽然表演欲望旺盛,但这次看起来好像是真的被伤到了心的样子。 “我、我就是随口说一下,你别往心里去啊。”路明非安慰,“10倍就10倍吧,别说只有10倍增益了,就算给你哥上debuff,对上白王你哥也是照打不误!” “哥哥你这话……别说白王了,给我听我都要笑了。”路鸣泽深深的叹了口气。 “那咋办嘛?!”路明非急了,“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能点了不成?!” “也不是不行,白王对哥哥你大概是有点兴趣的,你就委屈一下,当白王的实验小白鼠好了。”路鸣泽一本正经的分析。 “喂!” “好了好了。”路鸣泽撇了撇嘴,随手收起了手中的雨伞,试图安抚路明非情绪,“别这么急好嘛?要是靠着急就能够打败白王的话,我拉着麻衣和苏恩曦她们一起着急。” “我算是知道了……”路明非身心俱疲。“你不是来给我开挂的,你是来搞我心态的。我要是被白王爆杀了你就是第一背锅位。” “没办法。就连我也在想该怎么办……唯一的好消息是,有一个变数。” “变数?” 路明非皱起了眉毛,他思索了一会儿路鸣泽所说的变数,但还是想不到会是什么。 “老唐爆种突然炼出高达暴打白王?” “怎么可能,老唐能跟着你进去打怪就不错了,白王霍霍得他可是够呛。” “康斯坦丁来救场,炼出高达暴打白王?” “康斯坦丁现在正在和海洋与水之王对线呢,怕是赶不过来。哥哥你是对高达有多大的执念啊?” 路鸣泽叹了口气。“而且大家基本都有对应的对手,大概是两军对垒时兵对兵将对将的捉对厮杀,类似的例子不要再举了。” “那我想不到了。”路明非摇了摇头。 “想不到是正常的,因为我也不能察觉到具体的变数是什么。”路鸣泽神色凝重。“能够确定的是,对我们有利。如果抓到机会的话,千万不要放过了。” “嗯。”路明非被路鸣泽的神色感染了,“我记住了。” “给哥哥你开放的作弊码,也都是在接下来会用到的东西,记得要合理运用啊。” “明白的明白的。”路明非点头,“黑夜模式带上小喷菇,泳池模式带上睡莲,懂的都懂。” “那么,我也该去……算了,不说了。”路鸣泽摆了摆手,“加油啊哥哥,如果你真的打死了白王,事后我会给你发世界boss的专属称号的。” “称号?”路明非笑了一下,“那就叫‘扼凶杀兽之人’怎么样?” “我倒是觉得‘弑白皇者’不错呐。”路鸣泽也微笑了一下,“不过这次就不提前开香槟庆祝了,走咯!” 路鸣泽的身形消失不见,而四周的场景则重新恢复了色彩。路明非向前看去,发现老唐仍旧在用那身盔甲开路,于是继续跟上去。 而伴随着他们的前进,前路的丝线仿佛是突然之间就变得稀疏起来,虽然还能够遮挡视线,但已经不复之前如林般的盛状。老唐撕开了最后一道白线,随后顿住。 “老唐?”路明非问,“前面怎么了?” 按照他对红井这地方的熟悉程度,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要到升降平台附近了才对。 而他记得这些白丝是铺展了一路来着。 “是升降平台不能用了吗?”酒德麻衣尝试往前路看去。 “不……有点,奇怪。” 老唐用力撕开这些丝线,康斯坦丁所锻造的盔甲强韧到可以无视这些白丝,老唐将它们撕破后,用力团成一个球丢了出去。 前方突然就空旷了。没有升降平台没有红井,甚至连山都消失了。 耸立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鸟居。 鸟居一般来讲都是漆成红色,而现在这座鸟居则呈现出一片苍白的颜色来。 一座白色的鸟居,在这个场景中显得突兀而巨大。 看着那巨大的门扉,路明非突然想起孙悟空和如来佛打赌,猴子在如来的手掌上猛翻筋斗云,终于看到了通天的柱子,以为是天的尽头。 而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支撑天的柱子的话…… 恐怕这就是了。 “这地方,之前就有这样的鸟居吗?”老唐问路明非。 “没有。”路明非摇头,“绝对没有。” “这里最近才被蛇岐八家发掘,这之前怎么可能会有鸟居?”酒德麻衣仰头看向那高耸的柱子。“而且是这么大的……白色的鸟居。” “不过,如果是最近出现的,就不算奇怪了。”老唐的声音相当凝重,“在龙的文化中,门和柱子是同样重要的东西,按照龙类的文化正常来讲……这应该就是门了。” 鸟居的确是门,一般来讲,人们用鸟居来区分神域和人类所居住的世俗界,代表神域的入口。 “进入尼伯龙根的门,对吧?”路明非说。他还记得之前龙渊计划下潜时,在海底看到的那座城市。 “答对咯!”老唐点了点头,“这个鸟居就是进入尼伯龙根的门……白王的力量已经外泄了,不仅召来了她的神国,并且红井附近的空间也被扭曲模糊,用外显的尼伯龙根代替了藏骸之井。” “已经形成了尼伯龙根吗?……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酒德麻衣低声说。 “在神国完全降临之前,我们都还有机会。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件事情需要确认一下……” 老唐晃动了一下肩膀,在伸展身体之后他朝着鸟居的白色木柱挥动手中的暴怒。 两者相击后传来了沉重的一声响,锋火的怒刃在木柱上留下了一道长而深的痕迹,老唐再次施力,一道火焰沿着他的手臂向暴怒的刀刃上延展。 火焰顺着明亮如镜的刀刃一路向上,在接触到木质的柱身之后引发了猛火。 猛烈的火焰蔓延而上,不多时就让整个鸟居都焚烧了起来,与此同时它居然发出了厉鬼般尖啸哭号的声音。 路明非惊了,再怎么说这种声音也不该由鸟居发出来才对啊?白王连尼伯龙根也这么邪乎吗? “是活灵吗?”路明非问老唐,“白王是怎么做到的?把活灵塞进木头里?我没有发现任何的炼金矩阵……” “不知道,就算你问我,我也搞不清楚白王的路数啊……”老唐把暴怒抽了回来,鸟居燃烧间伴随着哀嚎声,灰烬簌簌抖落,“我只能按照经验来。” 他的呼吸有些粗重。毕竟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只是用了几个言灵,就开始感到疲惫了。而且不止是疲惫……动脑太多也在消耗他的体力。 ‘不要死’并不是全能疗伤药,那些创伤也只是勉强愈合。 其实在炼制那把‘剑鞘’的时候老唐就有些累了,但他硬是撑到这里,作为兄弟他绝对够意思。 “有发现什么吗?”酒德麻衣问。 “尼伯龙根的门介于精神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代表着沟通以及引渡。但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尼伯龙根很有可能……” 说到这里时老唐顿住了,他抬头望向天空。 “啧啧啧,和我想的一样。该说不愧是白王吗?……” 路明非和酒德麻衣也抬头,但下一刻看到的场景让他们两个都愣住了。 在天空中的神国画卷之上,原本在城市的前方是有着一座斑驳血红的鸟居的,但如今那座鸟居居然呈现出被烧灼后的黑焦颜色。 “两者是相同的,虽然配色有点不一样。”老唐在一旁出声解释,“因为我放火烧了这个入口处的鸟居,所以天上的那座鸟居也被烧了一遍,变成了焦黑的样子。” “白王为自己构建的尼伯龙根,与天空中的那副神国一样,对吗?”路明非问。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这样没错。或者说这个尼伯龙根的入口其实就联通着那个天国。” 老唐晃了晃脑袋,他感觉有点头晕,随后才接着解释:“白王的尼伯龙根之中肯定会有干扰精神的东西,在进去之前我们得先把地图记一下。有没有纸笔……需要画个草图。” “我来记好了。”路明非说。“打游戏的时候我只需要看一眼地图就好了,这方面我擅长。” “那就交给明明你了……我,我得休息一下。” 此刻鸟居已经燃成焦炭,之前一直哀嚎哭叫的不知道是不是活灵的东西也不再发声。 老唐想要走到鸟居的柱子旁边,但在迈出第二步的时候他就踉跄了一下,酒德麻衣赶忙上前扶了一把。 “老唐?” “老唐你没事吧?!”路明非也担心的问。 “没、没事……就是稍微有点透支。明明你别管我,继续记地图。” “嗯。”路明非点头。 老唐晃了晃脑袋,他解除了暴怒的真实形态,炼金刀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炼金盔甲也重新恢复到光滑的模样,“扶我到鸟居那边,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好……白王之前下手还是太重了。” 酒德麻衣扶着老唐到了鸟居旁边,他背靠着柱子,任由自己滑着往下跌坐在地面上。 “老唐,你干脆留在这里怎么样?”酒德麻衣开口建议,“这种状态很难接着打下去了吧?” “说的什么话。没有我,你们连这把‘剑鞘’该怎么用都不知道,还怎么反制天丛云?”老唐摇了摇头,“放心,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有这幅盔甲在,白王也伤不到我。你们直接把我扔一边就行。” 酒德麻衣有些担心,她想说既然天丛云是最锋利的剑,那么破掉康斯坦丁的这幅盔甲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稳妥起见还是留在这边比较好,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 毕竟这位青铜与火之王的执拗她也算有所领教了,不,说是执拗不太准确,应该说是盲目自信才对,无论是在权柄上还是其他方面。 况且路明非要进尼伯龙根的话,要他这个兄弟不跟着一块儿去,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算了。”酒德麻衣叹了口气,“你是初代种就听你的。” 老唐不再说话,他把头靠在柱子上,算作简单的休息。 路明非收回了目光,他有点担心老唐的状态,但这种时候还是先把天顶的那副地图记下来比较好。 说能够快速记住地图是假的,但路明非这边确实有能够记地图的作弊码。 怪不得路鸣泽发外挂时还专门发了个功能性外挂,原来是要在这里用上,这下找到小喷菇和睡莲了。 路明非抬头看向天空,扭曲的画面如同水波般荡漾,他稍微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低声开口。 “ck sheep wall……” 黑羊之墙。 三百四十八章 白门(3) 龙族以文字蕴含力量,并通过颂念的方式将其引导显现出来。这就是言灵的原理。 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也可以说是言灵学中的准则。 任何想要研究言灵的学者都绕不过龙文,哪怕是世界上最大胆的学者,也绝对不敢假设有这样一种言灵,它由龙文之外的其他文字构成,但却能够发挥和言灵一样的效果。 如果真的有哪位学者胆敢提出这种猜想,人们只会以为他是哗众取宠的小丑,或者干脆就是研究言灵把自己研究疯掉了的疯子。 言灵必须由龙文写就,只有龙文才能够组成言灵——无论是言灵学还是龙文考古学,哪怕是在世界范围内的混血种中,这也都是公认的道理,就好像1+1=2那样。 但在路鸣泽这里,这些真理一样的定论被打破了。 路鸣泽不仅可以开创出由英文或者中文代替龙文而构成的言灵,并且这些言灵具有和龙文言灵相当的威力,甚至还要更加强大。 就好像真的是作弊码一样,路鸣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作弊的方法,使文字代替龙文,构成了一种全新的言灵。 something for nothing、不要死,以及现在的ck sheep wall。这些都不是由龙文构成的言灵,但却与言灵有着相同的作用。 路明非曾经问过路鸣泽关于龙文言灵和非龙文言灵之间的联系,但路鸣泽的回答是,让他专注于理解龙文就可以了。 “执着于语言、或者文字本身所蕴含的力量,结果只会把自己逼疯。” 路明非想不明白这个说法,现在他已经理解了龙文的构成,甚至可以通过龙文来构筑言灵。 只要了解言灵吟唱时的发音,路明非就可以通过在脑海中搜寻龙文的方式,来将其强行拼接并吟唱出来。 依照这个方法,路明非已经构建过无尘之地或者君焰这样的言灵,甚至还可以再尝试一些高难度的言灵构建,只要知道读音。 ——然而他毕竟还没有疯。 所以,这种用法也只是浮在表面而已,根本没有像路鸣泽说的那样,在更深的层次之中掌握文字本身所蕴含的力量。 路明非不知道以现有的力量和增益能不能跟白王碰一碰,也不打算真的去完全指望路鸣泽所说的那个变数。 然而现在时间紧迫,他只能边打怪边升级,主打的就是一个临阵突破。 ck sheep wall的力量逐渐显现,浮在天空的神国画卷在路明非的视角中像一幅被收起来的画卷一般缓缓进入他的脑海。 作弊码的力量是超乎想象的,黑羊之墙正在为他强行读取并理解这座城市中的详尽地图。 逼仄而连绵的建筑堆成一片,那些建筑庄严而肃穆,杂糅了许多文明的建筑风格——又或许是后世的文明从这些龙类的居所之中学到了一鳞半爪。 隆起的山形屋顶上铺着铁黑色的瓦片,说是瓦片,但质地却如同龙鳞般锋利坚硬,瓦片上镌刻卷云和龙兽,数百米长的金属锁链挂在建筑物的四角,锁链上挂着黑色的风铃,这些锁链在大风中起伏,千千万万的黑色风铃摇摆,演奏无声的音乐。 建筑风格庄严、街道狭窄幽闭,就连房檐都有墙垛、道路雄伟宏大。 龙类以这种方式向世界展示着他们的壮美,城市中的所有布局都在强调着这一族类的力量以及对世界的掌控,并且十分适用于防守作战——这一点让路明非感到错愕。 有什么东西够资格去入侵这种龙类的城市?哪怕自诩为万物顶点的人类,在真实历史的龙族居所面前也孱弱得几乎如同婴儿一般。 但路明非并没有困扰太长的时间,他很快就想到了,这根本不是用来防守人类或者其他种族的。 这只能是用来防备同族的。 用一个傲慢的说法来讲,能够威胁到人类的只有人类自身,与之相同的是,能够威胁到龙类,让龙类不惜下这么大力气用来防范的对象,也只能够是龙族自己。 战争、内伐,无穷无尽的内斗。这才是龙类之间打交道的方式,也是龙类历史之上的主旋律,他们的历史之中既有席卷了整个亚欧大陆的白王之乱,也有军阀一般互相混乱征伐的时代。 战争,短暂的犹如喘息般的宁静,紧接着仍旧是战争。 一直打到某一方完全死去为止——甚至有可能重新归来,时刻准备着将对方重新杀死——好在废墟和败者的鲜血之中铸就出新的王座,这就是世界上曾经最为凶暴的族群所最热衷的事情。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人类在这一方面上无限趋近于龙类,人类之中两个群落间的血仇也是如龙类一般,不死不休。 该说不愧是龙族的学生吗?只是青出于蓝,最终赢过了自己的老师。 路明非悠长的呼吸着,他不打算探究人类和龙类之间的哲学关系,他只知道解决不掉白王大伙儿全部都得完蛋。 广袤而宽阔的地图在路明非的脑海之中完全铺展开来,他借助着言灵之力观察并记录着这座城市当中的一切。 从形制来上看,这座城市似乎并不比其他的古代城市更大一些,路明非怀疑居住在其中的龙类平素也是以人形的状态而存在,但之前曾经在地面上所观察到的龙影居然没有任何迹象,就好像压根就未曾存在过一样。 他快速的略过主干道和带有城垛的屋檐,屋檐间垂落的风铃在风声中叮叮当当的响动着,像是大风吹过草原时发出的沙沙声。 呼吸。 在一声悠长的,介于叹息和如释重负间的吐气后,路明非缓缓睁开了眼睛。 “好了。” 路明非开口说道,“我记下了。” “成了?”老唐靠在鸟居的柱子上,抬头去看路明非。从体感上看他好像才刚刚坐下,但路明非那边居然已经完事。 速度有点超过他的预期,该说不说,难道这就是来自星际高手的从容?虽然大家在视力上都不怎么样,但在记地图方面显然路明非属于绝中绝。 “成了。”路明非点头,“在城市的中心有座尖顶巨塔,我猜我们要在那里加载boss。不过路上倒是简单,直接过去就行。” “要爬塔啊。”老唐若有所思的点头。 “有塔爬就不错了,说不定等我们刚进去一步白王就会开始疯狂爆兵呢。精神系的主宰在她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我都不敢想她到底有多无敌。”路明非说。 “你说的有道理,可惜我现在没什么力气,不然我先搓几辆坦克出来,我们一路步坦协同火力压制前进。”老唐说。 “能换成小狗吗?或者飞龙也行,让飞龙在天上开路然后我们一路平推过去。我擅长平推。”路明非说了句烂话。 “感觉不如人族。” 老唐笑了一下,随后用双手拄着剑鞘,缓缓起身。 酒德麻衣想要去扶他,但老唐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可以自己来。 “那么,剩下的任务就是直接杀进去寻找白王咯?”酒德麻衣问,“但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你是说中心巨塔?应该不会吧?毕竟对于白王来说现在也是时间紧迫,在孵化场上应该不会再费劲骗人了才对。”路明非说。 “但这么明显的地标,简直就是摆明了告诉人说在这里有东西一样,白王真的会选定这里作为孵化场吗?……我总觉得不会这么轻松就能够确定。”酒德麻衣不确定的说。 “塔或者青铜柱,这类高耸如云的东西对龙类来讲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用作孵化场并不算掉份。对白王这个曾经在青铜柱上受过刑的家伙来讲更是如此,而且我们也不可能把这里翻个底朝天来从头到尾彻查一遍,因为时间上不允许。”老唐说。 “时间上确实是个问题。”酒德麻衣凝重的点头。 “迫在眉睫啊……”路明非叹了口气,随后看向老唐,神色认真,“话说,老唐你其实留在这里也不是……” “不成,放你们俩去我不放心。毕竟说明书写起来会很复杂,所以还是我本人亲自,不,至少也得是当场指导的程度吧。况且……” 说到这里时老唐笑了一下,由于隔着头盔的缘故,路明非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够感觉老唐的声音中充满了期待和兴奋。 “况且,对于一个铁匠来说,我也很想亲眼见一见所谓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再怎么说也不能以铁匠自居吧。”酒德麻衣叹了口气。 她还是不怎么想让这条好不容易才从老板剧本里保下来的性命在白王的副本里送掉。 但退一步讲,都到这个时候了,别说是铁匠,就连薯片那个搞后勤的也得亲自带着医疗箱顶上火线。 只是……对于酒德麻衣来讲,总有一种不是很真实的感觉。毕竟白王这种之前只是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东西,居然真的会有即将复苏的这天。 而且此前没有任何预兆,哪怕是自然灾害在降临之前也会引发动物出逃之类的,她先前还以为白王这种级别的生灵在复苏时会牵动整个世界乃至于宇宙的力量,譬如行星连成一串,超级太阳风暴,或者日食月食。 然而上述情景并未出现,白王只是召唤来了一场不合时宜的强大暴雪,并且将整个日本拖入了祭坛封锁。 这当然可以算作是大场面,然而酒德麻衣还是觉得不够逼格,至少对于白王这个级别的龙类来讲,只是简单的引发了一个岛国的异象,未免有些太不够格了。 “出发吧。”老唐的声音打断了酒德麻衣的思绪,自称铁匠的龙王终于拄着他的剑鞘站起。 此刻老唐着甲。 千年之前,他曾经在没有着甲的情况下面对混血种组成的军队,那时的他因为轻敌的缘故,既没有穿上弟弟康斯坦丁为他铸造的盔甲,也没有带上引以为傲的七宗罪,于是即便贵为龙王,也不得已与混血种中的佼佼者同归于尽。 但在那时,他有着茧这样的bug,因此对死亡也不甚在意。 长生种的优势就在于此,只要留下茧,便可以不断的从死地之中重新归来,也正因此,就算人类已经将龙族击败,甚至混血种们齐心协力,将龙类这一整个族群都扫入历史的故纸堆当中,将其完全掩埋起来,却也没能做到将龙类尽数抹杀。 但在另一方面,作为长生种,老唐很难体会到真实的、关于“拼命”的感觉。 之前的每一次拼命,都是在自己知道必将重新归来的基础上而进行的。 当你有一条可以使用很多次的性命时,你也会对拼命这件事感到无所谓的。但理所当然的,你之前的每一次也都根本算不上是真正的拼命。 作为龙族,特别是龙族之中的初代种,老唐大概是初代种之中拼命次数最多的一个了。 这次他当然也是打算拼命的,倒不如说走到现在就只剩下拼命一条路可以走了。 毕竟……毕竟再怎么说,白王也是老爹之下的最强者,正如对黑王生出忤逆的哪怕一丝想法都算大逆不道来看,从实力上讲,面对白王时也是如此。 好消息是,老唐曾经忤逆过一次黑王,虽然在记忆中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但好在,那是实打实的事情。 老唐再次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自己能够坚持到见到白王为止,在三人之中他是年龄最大资历最深的那个,所以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千万得拿出点初代种的气势来。 虽然对于白王来讲,他大概也只能算作是一个孩子。 “老唐。” 路明非的声音打断了老唐的思绪,让他那张好不容易板起来的不怒自威的脸重新透露出一丝破绽来。 “嗯?”老唐看向路明非。 “没事,我的意思是,你别绷太紧。” 路明非伸手拍了拍老唐的肩膀,“还有我在呢。” 老唐挑了挑眉毛。 他本来想说些什么烂话活跃一下气氛,或者稍微反驳一下路明非,但是看着后者时,老唐不由自主的感觉到可靠。 不知道什么时候,路明非给他带来的稳重感居然也如此惊人了。 “嗯。” 老唐点了点头,“好啊。” 三百四十九章 觐神长阶 路明非一行人在城市中前进着。 旧时的城垛呈现出一种紧张的逼仄感,只是置身其中就仿佛会给人带来极大的精神压力。 老唐的状态并不怎么样,但是精神却好的得出奇。据说人类在空腹甚至虚弱的时候,在精神方面却总是出奇的棒。路明非还听说一些电竞选手在打比赛之前为了保证优秀的竞技状态会保持空腹,虽然对于他来说空不空腹好像都没什么太大区别。 路明非高中时代的晚上经常会溜到网吧包夜,然而他当时只预留了包月的钱,打游戏只能空腹。 作为网吧知名的未成年星际大神,路明非经常用技术换取营养块钱,然而 路明非并不怎么担心老唐——至少在遇到白王之前,他还是有信心摆平路上的问题的。 但是问题就出现在他们居然一路顺利。 在穿过白色的鸟居之后,原本一片白茫空旷的场景仿佛是瞬间就被点出了建筑,像是在宣纸上落了一点墨,随后蔓延着生长出无数建筑。 路明非迅速确定了他们所在的位置,在作弊码黑羊之墙的加持下,他轻车熟路的绕过各种古怪逼仄的街道,曲折的朝着城市中心的巨塔一路前进。 这属于稍微有些麻烦的做法。路明非原本打算一路拆墙毁道,朝着中心的高塔直接强行拆出一条路进去,但是这处尼伯龙根中的房屋显然受到了白王的加持,他上一秒刚用言灵轰塌数道墙壁,但只是转瞬之间,那些墙壁就会又恢复如初。 不仅如此,运用气流直接飞翔的办法也无法实现,因为在上升到一定高度之后,就会撞到一堵无形的空气墙,就算用言灵也无法撕开一道口子。 大概在白王的这个尼伯龙根之中便是这样的规则,任何想要面见白王的人,不管是龙类还是人类,是弄臣还是叛军,都必须徒步的通过这些街道,才能够前往中心的巨塔。 而在这个过程中,就算是初代种也只能和庶民一样前进。 在神的面前,龙类和人类一样平等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也算是好事。尼伯龙根的创造者也不能违背尼伯龙根之中的规则的,所以白王应该确实在那座中心巨塔里,我们不用担心跑错路。” 在沉闷的前进之中,老唐开口说道。 “但是……”酒德麻衣的表情凝重,“是不是太安静了点?” 沿途的所有房屋都被设计成一个个地堡般的建筑,只是走在道路中间,就会让人担心是否会突然有暗枪或者龙类从两侧杀出。 如果真如两位活宝推测的boss副本一样,现在他们至少也该遇到几个精英怪了。 可是这座城市还是这么静悄悄的,除了脚步就只剩下呼吸和风声,之前在天顶上看到的龙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安静,还能听到风铃声呢。”老唐抬手指了指在屋檐下悬挂的风铃。 粗大的铁质锁链上悬挂着无数风铃,沿途铺展如同火把在道路两旁燃烧。 酒德麻衣还以为那是直接铸成的空有风铃外观的铁块。 “有风铃声吗?”酒德麻衣问。 “有的,对听力的要求有点高。”老唐说,在短暂的思考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或者说,是白王还没有开。” “开什么?”酒德麻衣问。 “开音乐。”路明非回答。 “风铃响的时候,声音是龙文,配合白王的尼伯龙根,大概是对精神类的攻击吧。”老唐解释。 “确实是精神攻击。”路明非说。 之前在龙渊计划的时候,路明非就已经有过体会了,那时凯撒开着镰鼬,听到了那些风铃之中所传来的声音,立刻就陷入了谵妄的状态。 从血统上来讲,凯撒的血统不可谓不优秀,也正是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这些风铃是白王给龙类所准备的。 不管是觐见者还是叛军,只要他们妄想朝着那座高塔前进,就必须遵守尼伯龙根的规则,沿着道路走过去。 在这期间只要是白王起了杀心,就可以用这些风铃进行精神攻击,与此同时,在那些本就十分适宜于埋伏的地方,杀出一些伏兵也是再合理不过了。 “她真的是一条龙吗?”酒德麻衣忍不住问。 “你认为信奉力量的龙类,热衷于直接用绝对的暴力将敌人碾压致死,而不是像白王这样苦心经营着自己的尼伯龙根,用这样那样的卑劣手段来折磨对手?” 老唐叹了口气。“作为一名王者来讲,白王似乎确实不太够份。但是,谁都不能够否定的是,这份缜密的心思、或者说奸诈,正是白王之所以为白王的原因。” “难搞的boss。”路明非做出了判断,“不怕boss数值高,就怕boss机制超模。” “而且是数值又高机制又超模的boss,放在所有游戏里都是最难打的那种,最关键的是,和那些所有的boss都不一样。白王不存在任何强行降智以及剧情杀……不,老爹应该能做到。但是现在老爹已经死了。”老唐补充。 “在黑王死掉之后,剩下的白王就是最强的那个大头呗。”路明非点头,“分析的没问题。” “光分析没用啊,得做攻略才行。”老唐苦笑了一下。“但目前来看,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的什么丧气话,首通成就肯定是我们拿才行。”路明非说。 “需要提醒你一下,首通成就已经被老爹,也就是黑王拿过了。”老唐笑。 “不会吧?黑王总不会连这个尼伯龙根也通关过吧?”路明非说。 “嗯……那倒是没有。” “既然如此,那还算是我们首通。” 两人边说边行,只是酒德麻衣的表情却越加苦涩起来。 毕竟,老唐的精神看起来还是相当不错的,路明非更是轻车熟路,这一行讨伐小队里,仿佛她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拖油瓶。 ……不知道古龙胎血能够做到何种地步,希望能够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起到作用吧。 酒德麻衣叹了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家不再交谈,而是专心前进。空气中仍旧安静,只能够听到脚步和呼吸声,但不管怎么说,这份平静实在是太过压抑了点。 青石板铺就而成的道路,每次踩上去都会给人一种脚踏实地的坚实质感,但在尼伯龙根之中,正是这份踏实感让人感到十分的不真实。特别是以精神为权柄的白王的尼伯龙根。 路明非在脑海中构思着此处尼伯龙根的地图,在作弊码的指示下他们应该是稳步朝着中心巨塔前进才对,但是实际上,在走了这么远的路程之后,看起来他们反倒是距离那座塔越来越远了。 不安的感觉在路明非的心中滋长,但他却说不出究竟是为什么。 “怎么了?”老唐问。 “感觉有点不对劲。”路明非低声说。“安静太久了,再怎么说也不应该毫无反应吧?” “我也有这个感觉,而且,你们有没有觉得,按照现在的行进路线,我们反而距离中心高塔越来越远了……”酒德麻衣说。 “路线方面上没有问题。”路明非笃定的回答。 从观感上看的确如此,只是沿着道路前行而已,就好像在逐渐脱离那座高塔,他们分明是来觐见这位白色皇帝的复苏的,但每向前一步反倒使得他们距离那座高塔越来越远。 如果是平时的情况下,路明非或许也会怀疑是路线出了问题,但这条路线是经由作弊码确定下来的,黑羊之墙会带着他们选择一条距离白王最近的道路。 “其实我也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是倒不是因为安静,而是因为这个尼伯龙根。”老唐低声说道。 “这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路明非问。 在作弊码的加持下,现在的路明非才是三人当中感知最为敏锐的那个才对,不过他却并没有老唐的那种感觉。 “白王的尼伯龙根和我们所有人的尼伯龙根都不太一样……当然了,我知道白王的位格是在我们初代种之上的,但是她的尼伯龙根好像在根源上就和我们的有着质的不同。”老唐说。 “没感觉……”路明非老实回答。 他这辈子和上辈子加起来好像也进过不少尼伯龙根了,但倒还真没有感觉到老唐所说的那种异样感。非要说一种感觉出来的话,大概是有一些莫名的熟悉。 路明非不知道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他将这部分的感觉归结于之前曾经在龙渊之中与这个尼伯龙根相见过。 “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描述。但总感觉,这个尼伯龙根不像是白王用来给龙类准备的城市,那个蛇岐八家的鬼神谕里,白王绝对有保留的部分。”老唐笃定的说。 “不是给龙住的难道是给人住的?”路明非被整笑了,“问题是哪个人八字硬到能住这种地方?真的有这种人的话,建议转行做猎人麻袋捡钱。” “说不清楚……总之就是说不清楚的古怪。非要解释的话就是直觉,从本能来讲,这个尼伯龙根和以往的任何尼伯龙根都不同。” “龙类的尼伯龙根不该都有共通之处吗?精神领域,之类的?”酒德麻衣问。 “话虽如此,但白王毕竟是白王。”老唐叹了口气。“对密党来讲,白王是一个完全不曾了解的东西和课题,只是近些年来随着白王血裔被发现之后,才重新从历史之中浮现,所以不了解的话倒也有情可原,可即使对于我们初代种而言,对白王的了解也不会比人类多上多少。” “不知道情报的情况下,岂不是连反制的手段都做不到。” “嗯,只知道她是老爹的造物。说的再具体一点,就是老爹的第一件造物。然而我们连老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都搞不明白,又怎么会搞明白白王这个衍生物?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白王的位格和我们这些子嗣不一样……她远在我们之上,位格仅次于老爹。” 说到这里时老唐停顿了一下,接着语气凝重的开口,“最让我不能够确定的是记忆。你大概知道的,我们这些初代种每经历一次死亡,都会磨损掉一部分的记忆和实力,虽然量并不多,但积累起来之后也还是相当可观的。 “可是对于白王的情况,我并不了解。我不知道她在历史上的死亡是否是真正的死亡,也不知道那些死亡有没有真正的消磨过白王的力量。” “所以我们面对的会是一个没有被削弱,甚至还有可能一直在遭遇增强的对手?”路明非问。 “不知道。在见到白王的真身之前,我没有办法下判断。”老唐叹了口气。 紧张的空气仿佛凝固,伴随着老唐的这声叹息,他们转过一个拐角。 道路豁然间就敞开了,仿佛武陵人见到桃花源时的豁然开朗,一条笔直的长道出现在路明非他们面前,那道路并非青石,而是用白色的石板铺就,每一块的白色都让人想起最干净最纯洁的空无。 路明非想起赫利奥波利斯曾经引以为傲的黑曜石大道,在遭袭被毁之前,每年都有执行部专员从世界各地不远万里,慕名而去观看那条大道,只为一睹其风采。 但在这条白石所铺就的道路面前,即使是赫利奥波利斯的黑曜石大道也会黯然失色,变得像是最普通的黑色煤渣。 “就像是把云镶嵌在了地面上一样……”酒德麻衣惊叹。 老唐半蹲在地,伸手抚摸了一下那光洁的白石,似乎是想要确定一下材质,但并没有得出结论。 “顺着路看。”路明非说。 老唐和酒德麻衣抬头。 笔直如云般的石道一直向前延伸,在道路的尽头耸立着一座巨大的高塔,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是白王安放王座的地方。 黑羊之墙并没有带错路,在作弊码的加持下他们绕过了绝大部分迷宫般的街道,最终来到了这条如云般的石道面前,仿若觐见之人来此直达天听。 三百五十章 援军 凭空出现的海啸震颤了日本附近的海域,摩尼亚赫号也受到了这场海啸的波及。但好在这艘船早就被装备部改造成了一艘怪物,这种程度的怒涛还不至于把摩尼亚赫号给掀翻或者别的什么。 这事儿出现的不算突兀,至少在夏弥看来是有先兆的,比如天上的那副神国画卷。 摩尼亚赫号上,夏弥正在甲板上对出自她手的炼金矩阵进行最后的调试。楚子航和芬格尔则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看着。 今夜天气恶劣,不宜出海。 之前的降雪还堆在甲板上,然而夏弥已经没有心思隐藏身份了,早在暴雪骤然停顿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不妙,但没想到白王的先兆到来的如此之快,并且李雾月也已经进场。 用常规的手法应对眼前这局面未免迂腐。但好在夏弥就是夏弥,她的鬼点子一直很多,说是天马行空也不为过。 夏弥的手中握着巨大的死神之镰,锋利的刀刃划开雪盖,在甲板上留下了深深的割痕,金属之间摩擦时产生的声音生涩刺耳。 死神之镰是她直接炼成的,现在也没功夫让她进行保密工作了,带着a级学生的身份去死实在有违初代种的尊严。 “大概还得多久啊……”立在一旁的芬格尔用手肘推了推楚子航,低声问道。 “不知道。”楚子航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只是现在怒海狂涛,整个摩尼亚赫号不受控制的颠簸起伏,他们三个人居然还能这么站的稳稳当当的。 夏弥能够站稳是因为她是初代种,但这两位能站稳就全靠身体素质以及多年的锻炼。 于是楚子航完全明白这个所谓的废柴师兄真的只是在扮猪吃老虎了,哪怕是所谓的留了这么多年级的废物,他的锻炼也完全没有落下。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风吼浪叫,而在这样的背景音中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芬格尔小声说。 芬格尔虽然是一介狗仔,但对于那些可以挖掘的秘密和最好碰都不要碰的秘密,他还是能够分得清的。 按照常理来讲,夏弥这边的事情他最好少打听,然而现在天都已经这样了,这位师妹又不知道从哪里凭空拽了一把杀马特镰刀出来,在甲板上写写画画的——风浪打下来之后连身体曲线都能看到了嘞,虽然这位师妹的身材并不算好。 气氛明显的不对劲,而在嗅到危险的气息之后,狗仔的职业让芬格尔开始本能般的搜集情报。 然而想到这件事可能会超过他的逾期,所以芬格尔并未抛出问题,只是如同闲谈般的开口向楚子航讨教。 一个陈述句总归是要比疑问句要温和一点的。就算楚子航不想说什么也没关系,虽然他一头雾水着很难受就是了。 楚子航也沉默,事情实在太杂也太乱,所有的展开都在意料之外。他实在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向这位师兄解释,于是在短暂的思考之后,楚子航只好把这个问题抛了回去。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芬格尔呆住。 “嗯……能问吗?”芬格尔稍微有些惊讶,“那我可就问了啊,在这之前我还从没见过空间开辟呢。话说这真是空间开辟吧?” “是。”楚子航老老实实的点头。这种事情明眼就能够看出来,他想瞒也瞒不住。 “那这位夏弥师妹现在确实是在……嗯?”芬格尔咽了口口水。 “嗯。”楚子航继续点头,“她准备直接把这艘船开辟过去。” “真方便!那么那把镰刀呢?她就那么……唰的一下从手里变出来了?是言灵对吧?我记得典籍里记载过这种言灵,青铜与火之王一系里的。”芬格尔问。 “嗯。”楚子航点了点头,他看着夏弥如同挥毫泼墨般的动作,以及手上那把造型极其不适合实战,只是用来展现审美的死神之镰,居然从心中生出了一丝无力感。 “造型不错,我都不知道夏弥师妹居然还对锻刀有过研究,这镰刀极具美感,师妹真不是妥妥的美术生吗?”芬格尔啧啧感慨。 楚子航不知该作何表情,这位活宝中的活宝在话题方面顺杆爬的能力绝对不在路明非之下,只是想到夏弥自述曾经在地铁上对着乘客画速写,想必确实有一点美术基础在才对。 然而怎么会手搓出这么一把……造型奇特的镰刀出来呢?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我们的船长呢?”楚子航突然问。 “在这里。”凯撒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幽幽的传来,“为什么不早说eva可以直接操控摩尼亚赫号?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烂柯人一样,在不知道的时候,整个船上已经产生了一场生物进化,但其实我才是摩尼亚赫号的船长。” “不对捏,摩尼亚赫号上的船长挂名其实一直是曼斯教授,虽然教授他老人见最近在忙论文,但是凯撒你还是只能算是临时船长的,还有话说什么是烂柯人?”芬格尔问。 “他在用典,一个中国的典故,形容事物变化快得超过他的认知。”楚子航的语气有些欣慰,“凯撒你的中文水平提升了很多。” “别管什么中不中文的了。”凯撒用力拨弄了一下他的那头产自意大利的金色长发,这个骚包猩猩现在居然感觉到久违的抓狂。 “我们不是在回航的路上吗?为什么eva告诉我说计划有变?路明非和他的小女友呢?还有这位师妹是在甲板上发什么疯?哦,镰刀看起来不错……要是她没那么,嗯,她这是在破坏公物吗?”凯撒拿眼睛瞪芬格尔。 “他们两个先走一步。”芬格尔说。“以及这是在做便捷旅行。” “先走一步?他们俩坐救援艇走的?在这种天气?”凯撒皱眉。“感觉我们已经可以准备救援工作了。” “不,他们不是乘救援艇走的,他们走空路。” “开什么玩笑,虽然我不知道现在天上是什么个情况,但是之前不还是在下暴雪吗?况且我们哪有什么走空路的办法?” “这就是啊。”芬格尔伸手指向正在甲板上来回踱步的夏弥。 凯撒循着芬格尔所指的方向看去。 海水似乎安静很多,连颠簸都显得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只是天色诡异如同画卷。 凯撒在一片视角的晃荡之中看向夏弥,后者袅袅婷婷的站在甲板之上,只是看模样会觉得这位师妹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式淑女,只是性格活泼、古灵精怪了一些。 但说到底,这位学妹的血统也被评定为a级,于是a级混血种所该有的特质她一个也不曾缺少。 凯撒是这么理解的,但实际上这位学妹并不是他所理解的a级血统的学生。 这是一头初代种级别的母龙,大地与山之王当中的妹妹,八位君主之中唯一的女性,对权柄的理解却不曾局限于山峦。 夏弥挥手,镰刃在她的手中如臂使指,虽然在武器形制的选择上被老唐诟病,但谁都不能否定她在手持这等武器时的确如同死神一般,每次挥舞都仿若收割亡魂。 锋利的刃面在甲板上留下了深深的划痕,伴随着最后一声金属摩擦时产生的尖锐声响,巨幅的炼金矩阵终于构筑完成,此刻望去,甲板上满是狼藉,被海水冲刷融化了大部分的残雪,而剩下的雪面上满是划痕和脚印,仿若某种麦田怪圈样的图案。 夏弥后退了半步,早在开始干活的时候她就脱了鞋子,因为有一种预感告诉她说接下来估计是会从头打到尾。 从头打到尾的话当然不可能完好的隐藏身份了,说不定还得龙化,若是龙化的话,不止会浑身覆盖龙鳞,就连脚指甲也会变成长长的龙爪,说不定就会刺破了鞋子,然而这双鞋是楚少爷送给她的,弄坏了实在不好。 有一道浪涌了起来,摩尼亚赫号向侧方微微倾倒。 夏弥赤足而立,她的脚趾在这种天气下居然还是平素的样子,仿佛赤足站在雪上对她来讲不足一谈。 芬格尔看着面前这位师妹,突然很想称赞一句玉足,但话到嘴边时又换成了另外一句。 “话说,这大概是完成了吧?”芬格尔问楚子航。 “大概吧,虽然不知道准确率如何。”楚子航点了点头。 “那么接下来就是用血了啊。”芬格尔露出了一副了然的样子。 炼金矩阵的启动要素之中包括了最重要的血液。这是炼金矩阵构成要素的基石之一。 炼金术的三大基石:承载矩阵的圆形,构成矩阵的图案,以及启动矩阵的血液。从理论上来讲,谁也没办法逃离这个准则,或许有人可以绕过血液来直接启动炼金矩阵,但芬格尔从未见过。 至于为什么是血液才可以启动,芬格尔和弗拉梅尔导师曾经就这个问题进行过讨论和实验,他们原本认为是需要镌刻者的体液才可以启动炼金矩阵,然而往炼金矩阵上吐口水又显得不太雅观,于是在经过上千年的发展和完善之后,炼金术师们逐渐用血液代替口水来进行炼金矩阵的构建。 在炼金术领域当中,这是一个崭新的课题,年轻的芬格尔希望凭借这个新发现一举打翻整个炼金术的历史,也可以由此一跃跻身史上最伟大的炼金术师行列。 然而弗拉梅尔导师首先表示了质疑,他的理由非常简单,炼金术师们是生存生物而并非装逼生物,而比起放血来,吐口水这种事情实在要轻松太多了。 血是不可代替的东西,这是弗拉梅尔导师的结论,这是后续实验所验证的理论。在人类的所有体液之中,只有血液才能够成功激活炼金矩阵。 芬格尔当时觉得很不可思议,同样都是体液,血液能做到的事情口水或者汗水却都不能够做到,他原本认为是数量的问题,但尝试了大量汗水之后,炼金矩阵仍旧无动于衷。 就好像血液比汗液更加高贵一样。 芬格尔一开始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在后来的执行部实习专员生涯当中,他对这件事也逐渐有了新的看法。 龙类就是这样的。 这个族群的中心思想就是战争,无论是血液稀薄的五代种开外的龙类,亦或是血统高贵的次代种和初代种贵族,他们的中心思想就是战争,这个族群对战争和鲜血的信仰已经达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就算偶有像青铜与火之王或者与汉高家族有所联系的龙类伙伴,也终究是少数。 大多数的龙类都是崇尚暴力和鲜血的,血液的温度浸透进了这整个族群的文化,也正因如此,不论是炼金矩阵,亦或是龙类之中的历史,都带着浓厚的、无法清洗的血的味道。 一个生来就是为了暴力和流血的族群。这就是龙类。 真不知道,若是龙类之中未曾掀起针对黑王的叛乱,而是黑王一直延续着统治,那么今天的这个世界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 夏弥重新检查了一遍由她所构筑而出的炼金矩阵。 对于她来说,在进入祭坛的范围之后并不需要担心定位问题,她所思考的是如何帮上忙。 当然,她能够赶到战场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不过她还想再带点别的武器,譬如说炸弹之类的东西过去。 恰好整个摩尼亚赫号就是一艘巨大的炸弹,在eva的显示当中,装备部对摩尼亚赫号的加强不止是在船舰的功能上。这艘船是一个巨大当量的炸弹,足够对任何有龙躯的东西造成伤害了。 夏弥当然知道最后那句是装备部成员的自吹自擂,她本身就是初代种,也当然清楚人类的那些武器能在对上初代种时做到何种地步,但是夏弥还是决定把这艘船直接带过去。 炸弹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这艘船可以让老唐随意发挥,毕竟凭空生成的金属当然没有直接现成的好用。 况且还有炸弹。 夏弥伸出一条洁白的手臂,用巨镰的锋刃割出了一道伤口。此刻这位神秘师妹宛若一个女巫或者祭祀,用一把巨大且妖异的镰刀来贯通与冥府相连的道路,而这些鲜血便是她献给冥府的礼物。 鲜血潺潺而落,似乎还冒着热气,很快便融入了所有的炼金矩阵。 甲板之上开始散发出红色的光芒,随后是高温,炼金矩阵带来的温度使得最后的残雪也开始融化,水汽蒸腾灼面。 炼金矩阵的光芒连带着摩尼亚赫号也开始发光,炼金矩阵已经将摩尼亚赫号以及上面的所有乘客认定为一个整体,将要前往夏弥为其所规定的坐标。 “呼……” 直到做完这一切之后,夏弥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成了。” 三百五十一章 黑色的遗物(1) 老唐感觉眼睛有些疼,远处耸立着的那座高塔在他看来稍微有些晃眼。 尼伯龙根之中没有阳光,这座白王所缔造的死城之中充盈着的是不知从何而来的白色冷光。像是在地底之中有一个苍白色的月亮,只是光照能够刺穿砖石。 就好像能够直击内心深处的语言一般。 这种冷光并不刺目,然而老唐总觉得那座塔上的光芒灼眼,像是从地脉深处涌出锋利的玻璃,在与高塔结合之后让人无法直视。 “这就算是……找到了吧?”酒德麻衣轻声说。 “嗯,如果我是白王的话,大概也会呆在这里的。这个尼伯龙根不太对劲,我猜在最近的几个千年里,我们是第一批来的人。”老唐忍住了眼眶的不适,开口解释道。 “那还真是荣幸之至了……” 老唐站起身来,他放弃了鉴定这条白石长路的构成,转而去观察那座如同玻璃般刺目的高塔。而在确信这种感觉并非错觉之后,老唐选择观察路明非和酒德麻衣。 这两位倒是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只是认真惊叹的看。 “你们……不觉得刺眼吗?”老唐问。 “刺眼?”酒德麻衣显得有些疑惑。 “你是指那座高塔?”路明非伸手指向那座高塔。 “是的。很刺眼的感觉,就好像……冰一样,不,应该是用冰块折射的阳光。”老唐忍耐着,眯了眼睛去瞧塔顶,他的声音有些出神,“原本是温暖的阳光,但在经过冰块之后,变成了和原本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完全没有这种感觉,是因为老唐你是初代种的缘故吗?”路明非问道。 “不知道。”老唐摇头,“就算是因为身份的原因,我作为黑王血裔的初代种,也完全不该和白王的王座产生冲突才对。毕竟她还无权对我降下审判。” “会是针对初代种的陷阱吗?”酒德麻衣问。 “从时间上来讲,白王大概是来不及布置陷阱的。”老唐否定了这个说法。“难道是黑王血裔与白王的王座本身就会互斥吗?”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和酒德麻衣怎么会不受影响呢?从冠位上来讲,混血种受到的冲击应该会更大才对。”路明非说。 “……所以我很烦这种没有攻略硬冲副本的事情啊。”老唐苦笑了一下,“算了,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务之急还是先去那座塔里,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吧。” 路明非和酒德麻衣点了点头,认可了老唐的这个提案,而就在他们开始前进,踏上这条白石长道的瞬间,整个尼伯龙根仿佛突然活了过来。 风铃声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分明声音的传播在距离上有着先后的顺序,但在这个尼伯龙根之中,这一物理法则失效了,所有的声音仿佛在同一个瞬间来到他们的耳边。 分明只是简单的风铃而已,居然响出了洪钟般的厚重感,就好像在铸造之时,有人用炼金术的知识将一整个巨钟的灵魂封存在了小巧的风铃之中。 而他们一路过来的时候,路上的风铃有那么多。 老唐和路明非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变了脸色,前者是因为中过白王的招而心有余悸,后者则是因为曾经见过这些风铃对于精神方面的影响,况且赫尔佐格也是通过声音来操控精神,两者之间异曲同工。 在风铃声响起的瞬间他们就已经做出反应,老唐施展权柄,妄图熔铸出一副耳塞之类的东西,而路明非干脆自己带着耳塞,他在第一时间给自己塞好耳朵,随后朝老唐和酒德麻衣一人抛去一对。 铃声嘈杂无序,像是一支在手忙脚乱之中强行组织起来的乐队,而在短暂的调试之后,它们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步调,开始以同一种节奏在这座死城之中响彻。 这震声汇聚起来的时候倒也宏大,唯一的好消息是耳塞起到了作用,至少在场的三个人里没有谁的精神伴随着风铃声而癔症恍惚的。 三人面面相觑,在短暂的停顿后是路明非一字一顿的做口型。 “感觉……好像对精神不起作用?” 虽然他们的反应很快,但多少还是漏掉了一些声音,哪怕是此刻也有淡淡的响声透过耳塞,能够让人直接听掉。 然而他们似乎并没有在精神方面遭到攻击的迹象。 “先塞着。”老唐言简意赅,“既然确定了这些风铃会响,那就把耳塞戴着,至少也得到我们见到白王之后再说吧。” 路明非和酒德麻衣点了点头,目前来看确实是先戴着耳塞更好一些,毕竟只要白王愿意,随时就可以通过这些声音来跟他们动手。 而在那之前,还是先规避掉一切可能的风险比较好。 三人继续朝着那座高塔前进,不知名白石所构成的长道,就像是那座巨塔在玻璃般阳光照映下所投射出的长长影子。路明非他们在这道白色的影子之中跋涉前进,从耳畔旁传来嗡嗡的震声。 一种宏大的心情莫名般的在路明非心中滋生,高塔的模样在他的心中逐渐模糊为通天的铜柱,就是曾经绑着白王使其受刑的那支通天的铜柱,而他所行走的白石长道就是冰原,他在冰原上朝铜柱跋涉前进,此行便是为了朝圣。 不知道在多少个纪元之前,白王血裔的第一批先祖便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前去觐见白王,并且顺利获得了白王的馈赠——那份诱人且致死的遗产。 一个罪恶历史的开端,以一次朝拜作为起点,而如今,也将以一次觐见作为结束。 至少,路明非是这么认为的。 “必须得是结束吧……”路明非自言自语道。 “希望如此。”一个声音从他的身边响起。 路明非愣了一下,他确信在这种时候应该没人能够听到自己的话才对,但在转身的瞬间他就发现世界已经变为黑白两色。 路鸣泽。 一向身着正装的路鸣泽居然一反常态,这次的路鸣泽穿着古时人的衣服,宽大的袖袍与他的身材有些不衬,在衣袖上绣着云与龙的图案。像是中国古时人的打扮,但路明非不能够分辨具体的朝代。 路明非愣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先吐个槽缓解一下紧张的氛围,“你……搞什么cosy啊你,附近是有什么漫展吗?” “什么?”路鸣泽的眼神有些疑惑,就好像路明非所说的那些东西他完全未曾听说过一样,“该是上朝的时候了,哥哥,我们今天不是来上朝的吗?” “上朝,上什么朝?我还以为你是要再来给我发道具的,哆啦老唐已经歇逼了,现在正是需要你发力的时候啊哆啦鸣泽。除了增益以外我们还有什么作弊码可以用吗?” “哥哥。”路鸣泽摇了摇头,随后抬手整理了一下头冠,“虽然不知道哥哥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奇怪,但是,我们真的是来上朝的——忘了吗?我们来见父亲。” “来见父亲?”路明非皱着眉重复了一句。 他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居然也穿着同样的袖袍,可原本他应该穿着执行部的风衣才对。 这件古装似乎和路鸣泽的衣服出自同一个裁缝之手,无论是衣料还是形制都一模一样,只是大小有所区别,只是在路明非的袖袍上绣着风纹与猛虎,而路鸣泽的袖袍上则绣着云纹与蛟龙。 “这些花纹……锈龙纹在古代是要杀头的吧?”路明非吐槽。 “是风从虎,云从龙的意思。”路鸣泽开口解释说,“哥哥你的是风与虎,我的是云与龙,但是我们的冠位是一样的,哥哥。” “作为传说中的生物,我还以为龙会比虎更高级。”路明非说。 “为什么?在龙族的眼中,中国龙的意象并不属于本族中的一种,和猛虎并列也不算辱没了龙类的威风。”路鸣泽说。 “是吗?”路明非问。 “是的。”路鸣泽点头,“哥哥,你今天好像很奇怪,不过,有什么问题还是随后再问吧,现在还是朝拜要紧。” “嗯。”路明非也点头,现在的他已经完全进入了路鸣泽的剧本。“我还记得你说我们是来见父亲的。” “你能记住我说的话,我很欣慰。” 路鸣泽朝路明非笑了一下,随后微微作了一揖。 小恶魔向来是以正装绅士的形象出现,此刻换成古装的风格,做起揖来居然也有模有样。 路明非回了一揖。 “好了好了,真别客气了。给我讲讲这个剧本是怎么写的吧。” 他知道小恶魔的能力是梦境,也经常通过梦境来展现或者映射一些现实中的事情。 只是在这个紧要关头,不知道路鸣泽的梦境会和什么有关,也许能够牵扯到和白王相关的关键? 经常玩游戏的都知道,有些关键剧情之中必须获得关键道具,才能够达成隐藏成就或者隐藏结局。如果拿游戏举例,现在应该就是获取关键道具的时候了,只是路明非不知道这个梦境究竟映射了什么,而他应该朝哪个方向找。 “哥哥……” 路鸣泽的表情有些担忧,“你今天好像很奇怪,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 “倒也不必入戏这么深吧?”路明非有些不明所以。“之前的梦境里,好像没有这么需要入戏的情况啊。” “我们今天真的只是来见父亲的,哥哥。”路鸣泽开口说道,他脸上担忧的表情不似作伪,就像是真的担心路明非脑袋出了问题一样。 “……得了得了,我知道了,我们今天是来见父亲的。” “是的。我们是来见父亲的——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路明非叹了口气,他没想到只是一个梦境而已,居然还能给自己整出一个新的活爹来。而且是他和路鸣泽所共有的爹。 这么看来……他们俩好像还真是兄弟来着? 路明非摇了摇脑袋,甩掉了这个念头。 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能够在路鸣泽的这个梦境之中获取怎样的信息。 路鸣泽的梦境一般都相当谜语人,不过这一点路明非其实也早就习惯了,但这个梦境和之前又不尽相同。 在之前的梦境里,一般都是路明非自己的思维受到路鸣泽的主导,从而陷入整个梦境当中,像是一个彻底入了戏的演员。 然而在今天的这个梦境之中,反倒是路鸣泽像是那个完全入了梦的人。 不管是朝拜,还是这些服装……无论如何,路鸣泽都好像是那个更加入梦的人,那么只能有两个解释。 第一,这个梦境的主导人并非路鸣泽。 并非没有这个可能,白王曾经伪装成路鸣泽,制造了类似的梦境。但是路鸣泽曾经说过,在经过那次的考验之后,路明非自己的精神已经臻至完美,不会再受到类似精神领域方面的干扰。 况且,之前那种类似黑白色的梦境,看起来也不像是假的。 那么,这个梦境的主导人仍旧是路鸣泽,只是出于某种情况,就连路鸣泽自身都无法从这个梦境之中保持清醒。 那么只剩下第二个解释了,即,这个梦境超出了路鸣泽的掌握,像是一个孩童怀揣火器,于是不免被卷入旋涡。 路鸣泽曾经亲手说过,梦境就是他的权柄,也是他所掌握的力量。 一个人会被自身所掌握的权柄所反噬吗? 路明非很难想象一个玩火自焚的老唐,火焰对于老唐来说如同平时的呼吸,不必刻意掌握便可如同魔术般操纵。 同理,梦境对于路鸣泽来说也是如此,如果有一个梦境可以让路鸣泽为之沉沦,路明非简直无法想象这个梦境之中究竟隐藏了多少的信息量。 在即将面对白王的前夕,路鸣泽选择将他带入这个连自己都没有办法操纵的梦境,一定有着自己的深意。 一个十分重要的梦境,或许对于接下来的白王之战也能够起到关键的作用。 在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路明非理清了思绪。 “呼……”路明非点了点头,“那么,我们去上朝吧。” 三百五十二章 黑色的遗物(2) “嗯。”路鸣泽点了点头,“父亲大概已经等了很久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路鸣泽便转身朝着前方继续走去,路明非紧赶了两步,和他并肩而行。 ——上次和路鸣泽这么并肩走着是在什么时候? 路明非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但印象深刻的只有一次,那天他在学校的图书馆调查和中国古炼丹术有关的信息,在借完书准备回宿舍的路上落了雨,那时为他撑伞的就是路鸣泽。 他还记得路鸣泽发表了一番关于共乘雨伞的见解,不知为何,现在想起时心脏之中总有一种莫名的刺痛。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路明非和路鸣泽并肩走着,在穿过一道长长的楼门之后,一座宏伟高大的殿堂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的远方。 “好像是故宫的形制一样。”路明非说。 “是朝宫。”路鸣泽说,“故宫是什么?” “没什么。” 路明非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只是继续向着面前的宫殿走去。 脚下是铺垫着黑色石头的长道,简直和白王尼伯龙根之中的白石长道一模一样,只是两者之间转换了颜色的区别。 在道路的两边塑着各色各样的雕塑,都是以巨龙的姿态出现,有的是振翅喷火的龙类,有的则拖了一条长长的尾巴,周身被塑造出浪花的形象。 路明非猜测这是火龙属以及水龙属,学院里关于龙族的种类有过梗概的教学,那么塑着风纹身材纤细的就是风龙属,身形厚重鳞甲巨大的就是地龙属。 只是夏弥也是大地与山之王的地龙属,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体重超标的征兆来——当然,或许是他没有注意的原因,毕竟体重这种私密的问题应该咨询一下师兄才对。 长道的两侧就这样被雕塑填满,在临近高高长阶的时候,雕塑出现了变化,由原本的龙类雕塑转变为了人类形象的雕塑。 从性别上看,这些雕塑是一女七男,大概是四大君主中八位双生子的形象。 路明非认真看了一会儿,希望能够从中找出老唐来,然而这些雕塑并不塑造面孔,只是在姿态上有所区分。 “哥哥?”路鸣泽转头,他已经走到了第一道台阶上,此刻转身回看原地不动的路明非。 “哥哥,你在看什么?”路鸣泽问。 “哦。我在看这些雕塑……话说,这些是四大君主的雕塑吗?”路明非问。 “君主?”路鸣泽的声音有些疑惑,“他们不是君主,只是亲王而已。哥哥,你今天连冠位都忘记了。” “亲王吗?……”路明非愣了一下。 “对啊,亲王。从冠位上来看,他们也只能够坐到亲王的位置而已,毕竟只是得到了父亲分割的力量,而且每个人都不完整。” “等会……父亲分割的力量?四大君主,不,四大亲王是和我们是一个爹吗?”路明非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是。” “那就行……”路明非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严格来讲,我们和父亲之间的关系更加亲近一些,甚至超越了父与子。四大亲王和我们相比,还是有着明显不足的,就像是嫡出和庶出之间的区别一样。” “嫡出和……庶出?”路明非宕机了。“我们是嫡出?” “是的。”路鸣泽点了点头。 路明非睁大了眼睛去看他,希望能够从小魔鬼的眼睛里看出一些计谋得逞后的狡黠或者戏谑来。 然而并没有,路鸣泽的眼神里只有认真,除此之外就是疑惑——确实应该疑惑才对,毕竟他的哥哥今天说了这么多的怪话。 路明非觉得路鸣泽的演技很精湛,但是能够演出这种表现的可能性并不太高。 那么路鸣泽还真是耐心,在他问了这么多貌似弱智的问题之后还在一一解答。 “等一下等一下……我得缓缓。” 路明非朝路鸣泽举起一只手掌,在摆了摆手之后他蹲了下来,把右手的拇指放在嘴巴里,用牙齿轻轻的咬。 路鸣泽默不作声,他站在台阶上,从上而下看着自己那突然莫名其妙起来的哥哥,一阵风吹过来的时候带动他那宽大而极不合身的袖袍。 “意思是,我们的父亲是黑王,对不对?” 半晌之后,路明非抬起头来,看着路鸣泽问道。 “是的。”路鸣泽点了点头。 “那……四大亲王呢?”路明非又问。 “先前已经说过了,他们是庶出的,所以只能够算作亲王,我们才是嫡出的太子。”路鸣泽停顿了一下,接着补充道,“黑太子。” “你不要诈我啊,黑王的太子明明是老唐才对,什么时候又冒出来的太子,而且还是两个?”路明非问。 “老唐?”路鸣泽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对这个名字有些疑惑。 “就是诺顿。”路明非解释,“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我不知道他之前还有没有别的名字。” “诺顿是庶出之中的长子,但只是以此就称为太子的话,未免也有些僭越。毕竟,黑太子只有两位,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路鸣泽说。 “一想到黑太子集团,就感觉这个称呼稍微有些掉价啊……” “黑太子集团?” 路明非叹了口气,随后重新站了起来。“不,没什么,我们进去上朝吧。” “嗯。” 路鸣泽点了点头,他的脸上仍旧没有太多的表情。这让路明非不仅有些好奇这两个兄弟之间的日常沟通方式是否是这样兄友弟恭的场景。 ……只是他和路鸣泽之前常常互相损嘴攻击,干得最多的事情大概是互戳伤口。这种兄友弟恭的场景,还真是有点难以想象。 他们继续拾级而上,脚步落在黑石铺就的长阶上,一级一级往上方的正殿走去。这些石阶,每一根都像是用一整块石头直接雕琢出来一样,这么长的阶梯,工作量只能够用夸张来形容,但想到这其实是黑王的宫殿,一切又都显得合理起来。 只是对于路明非来讲,路鸣泽讲的这个故事,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一点,一时半会难以消化。 路明非不知道这个梦境的寓意是什么,也不知道两个兄弟的身份究竟暗示着什么。 路鸣泽非常喜欢在梦境之中塞入很多暗喻,将想要表达的东西隐藏在整个故事之后,这一点似乎是所有幻境或者梦境掌控者的通病。 在重启前,路鸣泽曾经带他参加过一个少年的葬礼,而在那之后,师兄这个名字就在整个世界上被抹去消失。葬礼上的少年就代指着楚子航的少年时代。 这是路鸣泽的惯用手法,而对于白王来说,她所依托的故事是神话,用羽衣的神话分别塑造了绘梨衣和他的位置。 路明非在第一时间就在猜测了,猜测在这个梦境之中,路鸣泽究竟要表达些什么。然而这些暗示的幅度又实在太过夸张,让路明非难以相信。 只要是稍微接触过真实历史的混血种,就知道黑王所诞下的四大君主,虽然双生子这个设定是在最近几年内才得到具体的证实,但在这之前,龙类历史学当中也没有人怀疑过四大君主血脉的正统性。 但是按照路鸣泽的说法,应该还有一对双生子——大概是双生子,因为路鸣泽还在叫他哥哥,并且是兄弟二人前来上朝。在暗喻的意象上是不会出错的,毕竟路鸣泽是个严谨的剧作家。 自称嫡出,并且将四大君主称呼为庶出,在血统的方面上居然比初代种还要更加尊贵。 比初代种还要更加嫡出? 路明非难以想象那究竟是什么身份的双生子,在初代种之上,那不就是像白王或者黑王那样的存在了吗?然而有着如此尊贵身份的双生子,居然在整个历史上都没有留下哪怕只言片语的记载。 历史很容易出问题,由于史料的缺失或者出错,哪怕是相同的一件事,可能就会有着两种甚至更多截然不同的版本记载;更何况这对双生子活跃的时间,甚至是在黑王还存世的年代,因此在史料上出现遗漏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毕竟那时候恐怕还没有记录历史的习惯。 但如果真的如路鸣泽所讲,有这样一对血统凌驾于初代种之上的双生黑太子的存在的话,那么所谓初代种当中的“初代”二字,未免有着虚假宣传之嫌。 但路明非还是在心中抱有怀疑,毕竟他可是真的没有听老唐或者夏弥说过,有这么一对比初代种的血脉还要更加接近黑王的双生子。 就算夏弥因为面子问题,没有提起过和黑太子相关的事情,但是按照老唐那个藏不住话的嘴巴来看,多多少少也会提上几嘴才对。 事情不对劲。 在真实的历史当中,黑太子被刻意的抹去了,而且是完全意义上的抹去,足够让初代种这样的存在都完全忘记。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老唐为何从未提起过和黑太子相关的事情,否则以老唐的性格,绝对不会放过这种闲谈装逼的机会。 至此一切就都能理解了,这就是路鸣泽构筑这个梦境的原因,在早古的、黑王尚且存世的时代里,有什么事情在两位黑太子上朝时发生了,而这就是路鸣泽为何截取这个片段的原因。 能够直接抹去存在的概念……甚至让初代种都无法抗拒,如果在世界上有龙类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话,那也只能够是黑王或者白王其中的一个了。 在重启之前,奥丁也曾经在世界上抹去楚子航的存在,但这种抹除并不完整,路明非并不相信奥丁能够让老唐或者夏弥也忘记楚子航的存在,只是那时这两位一个嘎了,一个在筹备复活赛,无法证实路明非的想法。 排除奥丁,仍旧还是从黑王和白王两者之中进行推测,首先,黑太子是黑王的嫡子,除非黑王是条癫龙,否则大概率不会做出这种杀子之事。那么只剩下白王这一个可能了。 白王……黑太子……白王之乱,以及现在这个节点,在即将面对白王的前夕,路鸣泽却选择出面,将他带入这个有着黑太子的梦境。 这些念头如同火星般在路明非的脑袋中闪烁起来,每颗火星都是山火,其中必然存在着相关的联系,而路明非要做的就是将它们串联起来…… 黑太子被抹去,是白王的手笔。 这件事情只可能会发生在白王之乱之前,因为被囚的白王不可能再对黑王的一对嫡子出手,那么,换句话说,白王之乱的导火索,很有可能就是消失的黑太子事件。 于是就引申出第二个问题,白王为何会对黑太子出手。 是因为嫡长子的原因吗?路明非不知道黑王是不是采取封建制度之中的父终子及,但不排除这是白王为了王座所做出的举动。 当然,理解白王的思维对路明非来讲还是太困难了些,但他有理由相信,黑太子的存在对于白王来讲绝对是个威胁,也正因如此,白王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将黑太子这对嫡长子的存在从历史之中完全抹去。 这下就完全说得通了。 路鸣泽的目的绝不仅仅是带他来见识历史事件这么简单,复原这个被遗忘的梦境已经是路鸣泽权柄的极限,连路鸣泽本人也不可避免的被陷入了其中,但路鸣泽还是选择了将他带入这个梦境。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了,白王确实与黑太子的消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白王本人之所以如此忌惮这两位黑王的嫡子,正是因为他们或许有着能够威胁到白王的方法或者潜力。 路鸣泽大概是没有时间向他说明构筑这个梦境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在白王的尼伯龙根之中,连他的权柄也无法持续太长时间,只能够直接开始,又或许是路鸣泽也没办法控制这个梦境,在他着手构筑的第一时间就被这个梦境所裹挟,并不受控制的展开。 但不管究竟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那个能够战胜白王的关键,就在这场有关黑太子的梦境之中。 三百五十三章 黑色的遗物(3) 路明非跟在路鸣泽的身后,两人拾级而上,缓缓走向上方的正殿。 不知何时,有云雾从四周升腾而起,很快便弥漫充塞了此间,于是他们就如同在云上行走一般,登云而上。而面对路明非的疑问,路鸣泽解释说这是登云礼,算是龙皇对前来参拜之人的一些小小赐福,寓意登云见圣,亦或是有平步青云的意思。 路明非对平步青云的这个说法倒并不觉得奇怪,龙类的文化与人类的文化本身就有共通交融的地方,而让路明非感到有些惊讶的是,这么宏伟的宫殿,一路上居然连一个守卫也都没有见到。 “好大只啊。”路明非突然想起了这个曾经风靡了卡塞尔学院的流行词。 “大只?” “是安静的意思,我之前从人类那里学到的俚语。” “嗯,确实很安静。父亲喜欢安静。”路鸣泽说。“但是哥哥,我之前就已经警告过你了,最好少与人类来往,他们是很麻烦的物种。” “住在这种宏伟宫殿里的人,也会喜欢安静吗?”路明非忽略掉了路鸣泽的第二句话,接着发问。 “嗯。”路鸣泽微微点头,似乎有些出神,“父亲……喜欢安静,但是讨厌孤独。和是否住在这种宫殿中没有关系。” 路明非愣了一下,路鸣泽的这番说辞给他带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喜欢安静,但是讨厌孤独……这不就是血之哀的设定吗? 感觉自己独一无二,与世界格格不入,像是在漆黑世界里燃烧起来的一团火把,但在独自面对无边的黑暗时却又会感到彻骨的孤独,于是想要寻找相同的火把来互相温暖。 这就是血之哀。 路明非还以为这个名词已经离开自己很久了,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重新出现。像是一个过往的幽灵在时隔多年之后重新追了上来。 是血之哀让混血种们不自觉的聚集在一起,由一个个单独的个体汇聚成为一个群体,从血之哀的角度来讲,与其说密党的出现是为了对抗龙类,倒不如说密党的出现是一种源自血之哀的必然。 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独者总是期待着抱团取暖的。 路明非自认为血之哀对自己的影响可以算是微乎其微,但是说到底自己大概还算是个混血种,再加上小恶魔时不时的忽悠,久而久之就连他自己都接受了自己感觉孤独这个设定。 原来血之哀的来源是黑王啊……即使在典籍之中表现得那么无敌,但说到底这条龙其实也蛮孤独的,不然他怎么会给自己捏那么多同类出来。 路明非突然感觉有些伤心。 他和路鸣泽继续向上,云雾翻腾得愈发剧烈起来,就连前路都完全遮断,就在路明非几乎以为是尼伯龙根之中的白王来此干涉的时候,路鸣泽却停下了脚步。 “到了。”在又踏上一道台阶之后,路鸣泽平稳的说道。 路明非向前望去,发现那的确是最后一道台阶。 “这么多云雾,搞得路都看不清楚了。” “这是父亲所赐的荣幸才对。”路鸣泽继续朝正殿走去。 台阶到头了,登云之后便是面圣。但黑王和其他的圣还有些不太一样,因为这位龙王乃是世界上最初的皇帝,曾经统治了这个世界不知多少个纪元的时间。 可以说,如果没有白王叛乱以及接下来接踵而至的四大君主们的叛乱,现在的地球或许还在黑王的统治之下也说不一定。 尼德霍格的余威,一直到他死亡许多万年之后仍让还在震慑着这个世界。而路明非很快就会亲眼见到这位龙皇了。 在进入正殿时仍旧十分安静,看样子尼德霍格并没有给自己安排卫兵的习惯,又或许是不需要。 路明非跟在路鸣泽身后进入了正殿,随即一眼就看到了殿内那张巨大的王座。 与其说是王座,倒不如说是一根青铜柱的形象,只是被挖出了一半中空的结构,可以供人落座。柱子的下方生出盘虬般的形象,路明非猜测那是以世界树树根为原型的雕塑。 龙类以柱子来记录历史,而尼德霍格则以世界树桩形象的柱子来作为自己的王座,似乎在高调宣布自身即端坐于历史之上,乃是整个历史、以及整个世界上的尊皇。 从宫殿穹顶的天井处投下一方阳光,将王座笼罩在其中,整个宫殿顶层的结构都经过龙族之中最具智慧的工匠设计,确保无论太阳运行到哪个地方,都能够有一道阳光投映在王座之上。 龙族是极具野心的生物,如果不是受限于自身力量的原因,他们甚至会尝试去捕获一颗恒星,如同夸父的梦想那般,将太阳永久栓在天空。 只是尼德霍格并不在此处,现在安稳端坐在王座之上的只有一道阳光,在丝丝光幕之中漂浮着几粒灰尘,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怎么回事?”路明非低声问路鸣泽。 “父亲不在……”路鸣泽微微皱眉,“怎么会?” “我们难道不是例行来上朝的吗?他是旷工了吗?”路明非问。 “例行?”路鸣泽的表情有些疑惑,“不是例行,是父亲召我们来的。” “那岂不是更恶劣了,分明是他来喊我们上朝,自己又不在。”路明非吐槽,“就算是亲儿子也不能这么放鸽子啊。” 路鸣泽没有说话,他的眉头皱得很紧,似乎是在思考着些什么事情。 路明非也没有选择继续追问,和小恶魔聊天是一种习惯,因为他其实也已经习惯了小恶魔这个近乎全知的外挂,但现在路鸣泽是真的入戏了,没有办法给他提供任何帮助。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靠自己来了,路明非放弃了从路鸣泽这里获得情报,转而环视四周,力求将周围的所有细节记在心里。 他大概知道尼德霍格为什么不在了,因为这个梦境本来就是复刻了黑太子出事的事件片段,两位黑太子或是被囚禁起来,或是直接遇害。当然,路明非更倾向于后者。 如果尼德霍格在的话,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两位嫡子陷入险境。因此理所当然的,在两位黑太子遇害的时候,黑王压根就不在场。 梦境大概是不可逆的,路鸣泽只是截取了过往发生事件的片段,转而呈现出来。那么路明非所能够做的,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尽可能的寻找线索,在这个白王所设下的陷阱之中寻找到白王本身的弱点。 “会不会是圈套?”路明非开口提醒,希望能再多获得一些情报。 “圈套?”路鸣泽的表情很是惊讶,似乎从未设想过这个可能。 “老爹的身边就没有什么奸臣之类吗?”路明非接着提醒。 “不会。”路鸣泽笃定的摇头,“在父亲身边,没有人胆敢心怀二心,因为父亲目光如炬,可以直接看穿一个人的心中所想。在龙皇的目光面前,没有人可以保存秘密——哥哥,你这种话最好别再说起第二次。” 路鸣泽说的非常笃定,所以尼德霍格大概真的能够做到,然而路明非是知道历史后来的走向的。 别说白王的叛乱了,龙皇尼德霍格大概连子嗣们的叛变也没能预见到。 问题这就出现了。 ——为什么本该看透白王忤逆之心的龙皇,对白王即将到来的反叛一无所知? “万一这个人之前一直避开了父亲呢?在看不到的地方密谋,总不能还会被直接发现吧?”路明非不死心的追问。 “哥哥,你今天很奇怪。问题也有很多,比之前的问题还要多。” 路鸣泽的语气有些不耐烦,随后强硬的结束了这个话题,“不要妄加揣测了,我们还是先找到父亲吧,既然他找我们来,那就一定有事。” 路明非耸了耸肩,“听你的咯。” 他倒是无所谓,对他来讲现在就好像打游戏时的强制过场剧情一样,不能跳也没办法跳过,重要的事情是要搞清楚剧情里的隐藏线索,否则真是白来一趟。 但路鸣泽就没有路明非这样的淡定了,由于入戏太深的缘故,路鸣泽显得有些焦虑,他先是抿了抿嘴唇,随后整理了一下显得过于宽大的袖袍。 “我去后殿,父亲或许在后殿研究天历。哥哥你呆在这里。” 路鸣泽撂下这句话后,又抬手整理了一下头冠,这才缓步朝后殿走去。 路明非点了点头,对于路鸣泽的行动没有任何回应,既不疑问也不跟随,他得自己慢慢摸索这个梦境,找到想要的线索才行。 两位太子之间以兄弟相称,但看起来又不太像是兄弟,又或许这哥俩本来就是这么别扭。 路鸣泽所饰演的弟弟过分注重自己的形象了,虽然由于身材的原因穿着不协调的袖袍,但也没有想过要改制,头冠也一直戴得很正。 路明非猜测弟弟在双生子之中是权柄较为弱势的一方,至少从身形上来看是这样。但在智商或者其他方面会更加领先于哥哥,也因此自尊心更加强烈,想要占据主导一方。 双生子之间大概没有争储的概念,毕竟也说了是两位黑太子,弟弟闹别扭的原因只可能是为了争一口气罢了。 有点像是康斯坦丁和芬里厄的混合类型,但自尊心更强,毕竟是黑太子。 不过这也仅仅是路明非的猜测而已,毕竟这种推断类的侧写还是诺诺更加擅长一些,而他只不过是学了个皮毛,根本达不到诺诺那种神乎其神的侧写推论。 路鸣泽绕过黑王的王座,转向后殿去了,偌大的宫殿之中只能够听到路鸣泽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声音。 路明非伸展了一下身体,也开始在大殿之中走动起来,他的这身衣服倒是合身,行动起来并不受限,看样子黑太子之中的那位哥哥身形也和自己相仿。 他先是观察了一下正殿之中的细节,随后直奔着黑王的王座而去,这倒不是因为他想要坐上去试试当龙皇的感觉,而是因为他学过龙族历史学。 柱子是龙类记录历史用的东西,这是龙族史学家们的老生常谈,卡塞尔学院中哪怕是从来没有上过历史课的学生也会在守夜人的帖子上刷到类似的龙族小知识,像是四处贴在墙上的小广告一样—— 芬格尔锐评:知识就该以小广告的形式出现,所谓寓教于乐,效果反而比正经上课要好,所以学校应该取消课程,大家一起在守夜人社区里冲浪。 也同样是芬格尔,在当时下潜青铜城之后,第一时间就逮着每一根柱子到处看。只可惜老唐属于维新派,由于受到中国文化熏陶的缘故,老唐用竹简来记录历史。 但是现在可没有人能够熏陶尼德霍格,所以这柱子上也绝对铭刻着龙族的真实历史,无可辩驳。 毕竟整个大殿之中,唯一能够找到的柱状物就只有黑王的王座了。这座宫殿不知用了什么建造技术,居然找不到一根用来承重的柱子。 路明非缓步走到龙皇的王座之前,开始仔细观察起来。 现在路明非对于龙文也算有所了解,所以并不担心会看不懂龙文,实在不行就先强行记下来,等出了梦境之后再做解读。 面前的柱子——或者说王座——其颜色像是深沉的黑夜,其中荡漾的亮点便是星星。 路明非先从左侧看起。 不知意义的符文在黑色之中熠熠闪光,只是那符文并非龙文而只是单纯的符号,路明非从中完全无法猜测其所蕴含的信息。 他研究了一会儿,仍旧没有任何收获,正在路明非打算转到另一侧一窥全貌时,却猛然发现,符文的分布似乎是有规律的。 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星连接起来构成星座一样,将这些符文连接起来,可以大略看出一个龙文的形状。 路明非转身去看王座的右侧,发现这边亦是如此,耀耀符文连结成字。 左侧写“界”,右侧为“世”,龙文的书写习惯是从右至左,连起来便是“世界”。 龙皇尼德霍格,果然端坐在名为世界的王座之上,他用柱子的形象来作为自己的王座,并塑造出世界树根的样式,便是暗喻着他为整个历史以及世界上的王。 只是路明非的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悦,毕竟这个发现也只是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而已。 他从右至左又围着整个王座绕了一圈,就在他以为不会再有什么收获的时候,路明非突然瞥见了在王座中心所铭刻着的名字。 路明非的脑海中轰然炸开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和震撼将他钉在原地,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涌出,他张开了嘴巴,想要发喊,但感觉连舌头都已经麻木。 在王座的中心刻着一个名字,既不是晦涩难懂的龙文也不是难以理解的符文,而关于那个名字,路明非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早已写过成千上万遍,不管是课本的扉页亦或是试卷上的姓名一栏。 ——“路明非”。 用的是中文。 三百五十四章 黑色的遗物(4) 一个名字。 一个用中文写的名字。 这里是梦境,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路明非都不会显得奇怪,但这个名字何止不稀奇古怪,简直是平易近人。 但这种平易近人的东西出现在这种梦境里才叫怪事,像是在南极冰盖上漫步时突然偶遇长颈鹿。简直如同某种规则怪谈。 路明非用力的摇了摇头,记忆里的历史课本开始紊乱了。 中文最开始的形式是……甲骨文? 甲骨文的时代是夏商,书上说,那时的人们用龟甲或者兽骨进行占卜,他们将这些东西投入火堆之中,让火焰在骨或甲上炙烤出裂纹。 他们相信这些裂纹是上天对他们所要传达的消息,而那些甲骨上所刻下的文字便是对这次占卜结果凶吉的记录。 这是中文在历史上最早出现的形式,以甲骨文的模样呈现,但对于龙类的历史来说,甲骨文的时代还嫌不够。 龙类的时代比甲骨文的时代要久远太多。 黑王统治世界的时间是要以纪元来作为单位的,比夏商要早太多,如果非要在中国的历史上寻找一个对照的话,甚至可以追溯到遥远的神话时代——甚至是神话时代之前。 在开天辟地之前,世界只是一片混沌——中国人喜欢在寓言或者神话故事之中加入暗喻的成分,所以说混沌正是代指黑王,或许也不无道理。 混沌被分开之后,化为了清和浊。这两者或许代表着世界的阳面以及暗面,即人类方的阵营以及龙类方的阵营。 只是简单的追溯一下,就已经是遥远的前神话时代。 在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出现体系完备的汉字? 而且是这样的三个字。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在甲骨文里该怎么写,只知道无论是简体还是繁体,这个名字的写法都是一样的。 有问题。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不管是路鸣泽的问题还是这个梦境本身的问题,总而言之,黑王的王座之上绝对不可能写着这他的名字。 像是小时候看鬼片一样,这种突兀反常的事情最能够激发人对于未知的恐惧。路明非感到了一丝惊慌,他开始呼唤路鸣泽。 “路鸣泽!” “路鸣泽!” 大殿之中静悄悄的,路鸣泽没有任何回应。 路明非忽然感觉有些透不上气,他深深的喘了几口气。 恐惧永远都是源于未知的,路明非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却无法控制。 本属于龙皇尼德霍格的王座上居然刻着他自己的名字……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让人无法相信、但却实实在在的发生。 路明非很难控制自己的思绪,到现在这个时候,连之前一些很琐碎的小事都被突然记起,比如曾经和路鸣泽交换生命时的感触。 ——每交换一次,他都会感觉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生长出旺盛而纯粹的兽性。 ——面对交换时的那种本能的、超越面对死亡本身的恐惧。 路明非想起来了,他一直以来都非常抗拒和路鸣泽做交易这件事,哪怕是死他都觉得没有那个鬼交易可怕。而重启前在北京地铁的那一次,他本来真的是打算死了算了的。 面前的黑王王座在他的眼中变得模糊了起来,那黑色的根基开始生长,不像是树根而更像是正在扭转绽放的花朵的茎叶。 一束黑色的花朵在他面前含苞待放,那黑色上沉淀着晶闪的星星。 在第一道回音传递回路明非耳畔时,其他的一切声音都全部停止了,路明非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现在才听到自己的回音,也不知道为什么回音会是这样的。 他之前分明是在呼唤路鸣泽的名字才对。 但回音却是—— “路明非。” ——“路明非。” 回音层叠起来了,每一声呼唤都好像是他自己的声音,但路明非居然无法分辨。 他无法分辨那究竟是真实的自己所发出的呼唤,亦或是这个梦境所发出的呼唤,甚至是面前这个王座所发出的呼唤。 他只是感觉面前的场景重新清晰起来,像是观看这个王座从开始铸造到完成的整个过程,每一次回声都是一次斧凿。 花朵。 一朵黑色的花结束了含苞,在抖落了千万年的等待之后欣然盛放,显露出仍旧如新的花蕾。 在花蕊之中刻着一个名字,也正是回音所呼唤的一个名字。 “路明非。” 黑色的王座如是说道,似乎是在呼唤它命定之中的主人,又或者只是在简单的阐述命运的轨迹。 命运? 梦境? 或者压根就是路鸣泽为他准备的恶作剧? 路明非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他只觉得心跳快得厉害,如果接着思考这个问题可能会死。 传说某些艺术家会受到某种仿佛命运呼唤般的感召,放弃生活中的一切,用毕生的精力和心血去创作一幅画作或者一首乐曲。 仿佛那就是他们的使命一样,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定好,所有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时代都是为了那次伟大的感召而进行的准备。 于是那就是他们活着的意义了,人们会截取他们生命之中如同神启的那个瞬间,并且乐此不疲的反复提及。 就好像他们生来就是为了在某一瞬间发光的,就算为此熄灭掉整个人生都无所谓。 路明非对这种说法向来是嗤之以鼻的,一来是因为他的艺术细菌即使是在卡塞尔学院里也没有得到充分生长,二来是因为星际争霸真是个好东西,如果他生来是为了带来点什么的话,路明非宁愿相信他会带来的是星际争霸比赛的世界冠军。 但就在刚刚、甚至就在这个梦境里,路明非确信自己也受到了神启,那个呼唤本身就带着神启的意味,于是感受也尤为强烈。 路明非感觉: ——他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刻登上黑王的世界王座一样,他的使命是在龙皇尼德霍格的王座上继位,将世界的象征坐于身下,成为整个世界、整个历史的王。 这真是太可怕了。 “路明非……” “路明非……” “路明非……” 回音仍旧不断,每一声都仿佛带着神圣的意蕴,每一次呼唤都在直击路明非的心神,妄图在其上扣出一道缝隙,为他灌入王的意志以及王的暴戾。 莫名的烦躁在路明非的心中增长,与此同时,他更加确信是这个梦境出了问题。 “他妈的别喊了啊!!老子还有事情要处理,停在这里听你鬼叫算什么事啊!!” “别喊了啊!!” 路明非用力挥手,试图甩开眼前丛袤的幻觉,他绕过黑王的王座,朝后殿几乎是跌跌撞撞般跑去。 后殿…… 路鸣泽说黑王在后殿里研究天历,所以找到黑王就好了。 问题出在黑王的王座上,黑王的王座上不刻自己的名字,为什么要写他的?他妈的黑王又不是没有名字! 但是龙皇尼德霍格所存世的时代是没有中文的,就算有,也只可能是以甲骨文的形式存在,怎么可能窜出来一个标准中文的路明非?! 这他妈的哪来的盗版黑王?! 你王座上不写防伪标志的啊?这么就让别人在你的王座上刻字? 路明非骂骂咧咧的朝后殿走去,他尝试做出愤怒的样子,只是为了掩盖心中的恐惧,于是那颤抖也分不清是出于愤怒还是恐惧了。 他就这样踉跄的前进着,全然没有发现先前在殿外的白色雾气,不知何时已经翻涌着进入殿中,就跟在他的身后,仿佛鬼爪般纠缠。 粘稠得像是白色的血液。 路明非决心找到黑王,梦境的剧情,是两位黑太子前来寻找黑王面圣,那么剧情的关键就在黑王。 只要找到黑王就能够进入新的强制过场动画,换而言之,只要找到黑王,这出戏就可以继续演下去了。 只要…… 鞋底传来的触感似乎不对。 路明非低头,看到整个大殿的地板正在变形扭曲,所有的砖块都在四处流淌,以一种诡异的形状扭转汇聚。 全部的色彩和场景翻卷于一处,如同滚筒洗衣机中的漩涡一般,之后又重新松散铺色。 “搞……什么?” 路明非突然感觉脑袋疼。 面前的场景倏然间再次转换,旋涡以逆时针重新开始向外扩散着转动,在一阵迷蒙之后,出现在路明非面前的是新的场景。 梦境转化了,夕阳正对着路明非,血红色的光让他不自觉的眯上了眼睛。 “哥哥。” 路明非愣了一下。 像是被人用力敲了脑袋,用成语说的话就是“当头棒喝”。 他之前见到过这个场景,但那是在之前的幻境里,并且只那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曾忘记,甚至常常出现在他的梦中。 路明非甚至已经知道路鸣泽的下一句会是什么。 ——“你终于来看我啦,哥哥。” 路明非转身。 阳光毒烈苦辣,完全不像是夕阳的样子。 在白色的十字架上钉着罪人的身形,那是一个瘦小的男孩儿,奄奄垂死,连眼睛都已经被人挖去,眼眶中只留下漆黑的血洞,在毒烈阳光的照晒下口唇开裂,连血液都已经凝固成为血痂。 黄金装饰的利剑将路鸣泽刺穿在十字架上,那剑柄之上附加的符文代表着最恶毒的诅咒,让被贯穿者永世不得超生,亦不可能自行觅死。 路鸣泽遍体鳞伤,他身上那件黑衣已经被撕裂了,袒露出的身体浑身血痕,被刻下了屈辱的印记。 残破的衣摆上绣着已经染了血的云与龙。 “你终于来看我啦。”垂死的小魔鬼抬起头看着他,“我听出你的脚步声啦,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一定会来看我的。” “这世界上的一切罪与罚,我们都会一起承受。”他轻笑起来,笑容里满是悲伤。 “你……别这么演了啊?” 路明非开口说话,但感觉声音又苦又涩。 他原本是想来诘问小魔鬼的,毕竟刚才那种事情是得好好问问。 无论是梦境也好,黑王王座上的名字也好,还是接下来要和白王的决战也好,关于这些,路明非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小魔鬼。 但是看到现在的路鸣泽,他只是感觉到深沉的悲伤。 无边无际的悲伤从他的心底蔓延上来,嘴里像是塞满了干苦的沙子,涩得发响。 “结、结束了呗,别在这挂着了,结束掉梦境吧。这是你的权柄……你能结束掉的对不对?” 在听到路明非的话之后,路鸣泽露出了一脸苦涩的笑容,但仍旧努力保持着开心的语气,“哥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路明非突然觉得很愧疚。 “我……不是,你这么被搞,我看着也……” “我……” 路明非不说话了,他走到路鸣泽的身前,尝试伸手拔掉贯穿在路鸣泽胸口的黄金长剑。 “哥哥,别白费力气了……”路鸣泽轻声说道,“我是罪人。” “去他妈的罪人,哪个傻逼给你定的罪?你哥第一个提刀把他砍死。” 路明非恶狠狠的骂了一句,他小心翼翼的试图拔出那把长剑,但并没有成功,只觉得路鸣泽的身形枯槁,如同被风干的枯木。 “把你挂十字架上……” 路明非继续小心翼翼的捣鼓,“怎么,你不会就是耶稣的原型吧?” “……那是什么?”路鸣泽虚弱的微笑。 “你的前、不,后辈吧,也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后来复活了。” 路明非又尝试了一阵,但那把剑似乎附带着魔力,剑柄上的符文闪烁着亮光,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拔出。 “哥哥,你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开心啦。不用这么努力的。”路鸣泽低声说。 “别吵。我说救你下来就是救你下来,我之前有个胖子堂弟也叫路鸣泽,他被人堵的时候况且我带他跑路,更何况你是我亲弟弟?” 路明非伸手揉了揉路鸣泽的脑袋,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关注剧情如何发展,或者是想办法问出一些和白王相关的情报来。 但是看着路鸣泽的样子,路明非的心底深处就是会泛起悲伤的情绪。 像是因为曾经抛弃,于是如今更不能置之不管。 “路鸣泽……” 路明非低声说。 “哥哥,我在。” “我知道你在。” 路明非点了点头。 如果这还是梦境的剧本的话,那么路鸣泽就是黑太子中的弟弟。 黑太子的弟弟名字叫做路鸣泽。 那么这位弟弟的哥哥是谁? 路明非的心里已经有一个答案了。但他想的更多的还是这个场景。 柱子,被钉死的罪人,永无止境的凌辱……是的,这一幕似曾重演过无数次,于不同的时间在不同的地方,而最初最初,好像就是在这么一座通天的塔上。他仰望云中,魔鬼的血化成红色的长练流过黑铁的塔身。 当然会是魔鬼,对于世界来说,黑王就是魔鬼般的存在,那么作为黑王的子嗣,两位黑太子也理所当然的会是魔鬼。 他们就是黑王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遗物。 谜底终于揭晓了。只是这谜底原来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路鸣泽。” 路明非的声音泛着长年的悲伤,他无法记忆起真相也无法相信真相。但是对于路鸣泽的悲伤,他感同身受。 因为那是他们曾经所共有的悲伤,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形同上万次切肤。 “不要死。” 三百五十六章 废黜的太子(1) 言灵开始生效。 路明非对很多人用过这个言灵,有时候他铆足了劲喊出来,有时候说出来时也会中二得感觉自己像是个给人回血的牧师,于是用了像是吟诗的语气。 在他的外挂还没有那么多的时候,这句咒语算是一个为数不多的好用外挂,就算在现在,这也算是个相当实用的外挂。 路明非对很多人念过这个,也因此救下了不少人的命。 有时候他也对被拍了一巴掌的苍蝇念,于是那只苍蝇又重新颤悠悠飞起来,效果好得像复活币。 路明非还没对恶魔用过这种咒语,但他还是挺希望这能成为一枚复活币。 恶魔也需要重新复活吗? 不管这里是不是梦境,他都不想看到路鸣泽这幅惨兮兮的好弟弟样子。 路鸣泽的性格不适合可怜兮兮,毕竟从外表上来看也只是个男孩儿而已,大概只是小学生或者初中生的模样。 路明非的小学时代在玩植物大战僵尸,初中之后则开始在网吧浪迹,总而言之,对于小学生或者初中生来说,这幅惨样实在有点太过了。 还是那个贱兮兮的小魔鬼让他安心。 言灵脱口,似乎连空气都随之一滞,路明非此刻更相信这并非言灵的范畴,而是一句咒语,一个魔咒。 只有魔咒才能够有这样的表现力,又或许是因为身处梦境的缘故,所以它的力量得到了成指数级的增长。 天光突然变得暗淡了起来,这是因为刺眼的残阳正在被逼迫着成为落日。 诡谲的魔法已经将它钉在天边长达上百年之久,只为在此不断的炙烤并折磨罪人。 但此刻,在魔咒的作用下,原本的魔法正在崩溃,失去控制的残阳便不可逆的朝着西方一直坠落。 快得像是流火一样。 没有星星的绝对黑夜快速的上涌,在教堂之中,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恶魔终于迎来了属于他的颜色。 在路鸣泽的胸前,金黄色的长剑正在不安的颤抖,剑柄之上,暗金色的符文一个接一个的大放光华,但在亮起之后又很快依次灰败,失去了其所蕴含的诅咒。 废了魔的武器比之木棍都不如,将路鸣泽钉在白色十字架上的圣剑失去了本有的力量,于是一寸寸的化作了灰色。 路明非伸出手,又尝试着想要帮路鸣泽拔出这把剑,但他只是用指尖简单的触碰到剑柄后,整把黄金长剑便瞬间一寸寸的生长出裂纹,最终化为粉末,快速的碎裂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路、路鸣泽……?” 路明非低声呼唤了一句。 路鸣泽仍旧没有说话。 凝重的空气似乎松动起来,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一股气流似乎围绕着路鸣泽开始生成。 天空晦暗,无数的乌云在天际凭空生出,在天顶扭转汇聚成为旋涡的形状,伴随着雷鸣和闪电。 扭曲的漩涡缓缓下落,在空中形成螺旋的倒悬塔,异象丛生,似乎是在向世界宣布一个曾被囚禁的恶魔现已脱笼。 路鸣泽紧闭着眼睛——这么说并不合适,因为现在他其实连眼球都已经被挖去。 金色的光芒在这位恶魔的体内积累,像是路明非曾经见过最为炙热耀眼的黄金瞳的颜色,这些光芒沿着分叉的脉络流过他的身躯。 天顶的风暴逐渐降落,龙卷状的气旋怒吼着撕裂了曾关押着恶魔的教堂,砖块与木梁化作齑粉,升腾着汇入这无伦的轰鸣。 路鸣泽在风暴的下层缓缓站起,他的身姿逐渐恢复了挺拔,展现真正的体态。 他不再是那个被钉死在白色十字架上的残破恶魔,被镇压已久的魔法在他身体之中充盈——他本来就是黑王血脉之中的嫡子,在血脉上便得天独厚。 魔咒继续生效,路鸣泽的伤口愈合了,重构的皮肤看不到任何伤疤,将所有的屈辱印记尽数洗去。 在眼眶附近的血痂从黑色重新变为耀眼的鲜红,在一片黑色的风暴之中缓缓漂浮到空中,变为红宝石般的液滴,耀耀而闪。 黑色的眼眶之中重新生长出血肉,那双新生的眼睛最开始是黄疸色,但很快便褪去其中的昏暗,燃烧起新星般的光芒。 就连那剩下的半截黑衣也重新流动复生,线与线纠缠着交错生长,最终成为一整件完整的长袍,在称不上合身的宽大袖袍上绣着云纹与蛟龙。 黑王的嫡长子有两位,一位黑太子的袖袍上是风纹与猛虎。另一位黑太子的袖袍上是云纹与蛟龙。 风暴停顿了,教堂被拆解之后只剩下残破的废墟,它们分不清木质或者石质,交融着堆叠在一处,像是巨人被焚烧之后所剩下的骨灰。 某个时代的巨人。 路鸣泽在灰烬中注目着路明非,他向路明非张开双臂,似乎是要做一个拥抱。 “干嘛。你真跟我玩兄友弟恭这套啊?” 路明非苦笑着损他。 路鸣泽没有说话,他只是保持着拥抱的姿势,静静的等待着路明非的回应。 天空中的阴云并未散去,荒野上料峭的冷风长长的吹拂而过,带起两人宽宽的袖袍。 两个兄弟在一片废墟之中对视,其中哥哥的袖袍上绣着风纹与猛虎,弟弟的袖袍上绣着云纹与蛟龙。 第一滴雨从空中落了下来,像是吹响号角,瓢泼大雨紧随其后。 冲垮世界的豪雨就此降下,如果神话时代在现实之中有所依托,那么现在就是洪水初来的时节。 路明非的视线被雨幕模糊了,他低头去看被打湿了的衣袍,忽然想起很早之前和路鸣泽的对话。 “如果我来拿伞,哥哥你的头发会被挂在伞骨上,但是哥哥你来拿的话,雨水就会被吹进来。” “这么看的话,共打一把伞还挺难的。” 伞是什么象征?双生子们的权柄吗? 双生子总是共撑一伞的,但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让两人同等的遮雨,一人握住伞柄的代价,便是让另一人进入雨幕之中。 每个双生子都注定会做出这个选择,在重启之前就已经发生过,老唐如此,夏弥亦如此。 老唐这个铁弟控绝对会选择让康斯坦丁来掌握权柄,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甚至他的选择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早在他铸造七宗罪审判兄妹、但却唯独没有为康斯坦丁定罪时就已经决定。 夏弥下定决心吃掉芬里厄,好化身成为海拉,在崭新出土的死者之船上载着她心爱的楚子航,为世界散布黄昏。 但理想只是理想,并未真正实现。而不管是夏弥还是芬里厄,最终都没能下定决心将对方吞噬。 这是两位初代种所做出的决定,而现在,轮到他自己了。 曾经的自己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 是推开伞柄走入雨中,牺牲掉自己?还是夺过伞柄,让路鸣泽陷入无边的雨夜? 路明非不知道这个。但他觉得以自己目前的情况,大概永远也没办法独自撑伞。 “啊……” 路明非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说不出是叹气还是单纯的感慨。 “出了这梦境,我可就不管你了啊。” 他伸手回应了路鸣泽的拥抱,两个旧时代魔鬼所留下的遗产,在巨人的骨灰上相拥,就像是亲密的兄弟一般。 仿佛一直如此。 真孤独啊…… 漫长的生命之中满是痛苦,但却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选择终结,毕竟做到这个地步的生命体,想要自我了结都是一种奢望。 在这个瞬间,路明非对于路鸣泽的孤独感同身受了。 雨幕中出现了一个缺口。这是梦境逐渐崩溃的表现,路鸣泽的力量用尽了。 “哥哥……” 路鸣泽的声音相当沉闷,仿佛带着挥之不去的叹息。 “你哥在呢。”路明非说。 “梦境要结束了。”路鸣泽说。 “哦。”路明非点头。 “有什么想问的速速问我,这是你最后的休息时间了,转个头就要去打白王。”路鸣泽说。 “我也是黑太子?”路明非问。 “……千真万确。” 路鸣泽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们是黑王的嫡子……不,说是父子关系其实有点不恰当,可以看做是黑王生命的分裂体。是最大程度上继承了黑王意志与力量的生命。” “原来我俩是克隆出来的啊。” “不是克隆,而是另一个独立的生命。尼德霍格大概是这个星球诞生以来,进化得最为完整的生物,做到这些对他来讲并不是难事——‘进化’这个词,是为了便于让哥哥你理解才说的。” “无所谓了,本来就是超越常理的东西。对人类来讲,爆星级和爆星系级的强者没有区别,反正都是爆,无所谓谁更爆了。话说尼德霍格是什么等级的强者?” “倒是符合哥哥你一贯的想法。”路鸣泽微笑了一下,“尼德霍格,大概是弱爆星级的强者。话说,哥哥你会感觉惊讶吗?”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路鸣泽不是说尼德霍格的战力,他对已死的弱爆星强者没有兴趣。 路鸣泽其实在问自己对于黑太子身份的看法——不知不觉间,他居然也对小魔鬼的思维方式如此熟悉了。 “我可以不承认这个身份吗?”路明非低声问,在滂沱的雨声中几乎听不清。 路明非当然不想承认,那些记忆对他来说已经很久远了,像是强加而来的东西。 这个名字本来该是一个,喜欢打点星际争霸,没事儿会和朋友们一块儿聊天吹水周游美国,或者哄骗无知少女和人谈恋爱的人。 路明非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人。 那么理所当然的,这样一个人和黑太子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实在太不搭边了。 他宁愿在叔叔婶婶家里,大家过年的时候一起去看春节联欢晚会上一年比一年更加无聊的小品节目,一边看一边骂,也不愿意当一个麻烦的太子,要去继承某个究极生命的遗产。 况且基本是个孤儿太子。那样太孤独了。 路明非就是路明非,和别的没有什么关系——至少,此时此刻,他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可以。” 出乎意料的,路鸣泽居然很干脆的点头了,“本来我们也是被废黜的太子。哥哥你想要摆脱这个身份也无可厚非,啊……倒不如说,你从来都没有承认过才对。” “听你这么一说,这太子身份好憋屈啊,还没坐热乎就已经被罢黜了……不过,对我来说倒是不错。” 路明非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接受了这个结论。 “尼德霍格的王座上为什么会写我的名字?”路明非又问,“而且是中文。” “因为那是尼德霍格,他的力量即使在死后也仍旧存在,甚至扭曲了我的梦境。举个例子,言灵在施术者死后,本该失去效果才对。” “但是……言灵·皇帝却完全不是这样……直到现在,混血种还会对皇帝的感召产生共鸣。”路明非懂了,“那就是尼德霍格的言灵,可他早都凉透了才对。” “这下你应该理解为什么在王座上会出现你的名字了吧?” 路鸣泽叹了口气,接着说:“如果哥哥你是意大利人,那么王座上会用意大利语写着你的骚包名字,换做其他国家也都一样,甚至如果你是火星人,那么王座上会用火星语标注出路明非这个名字。” “语言的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如果非要复杂一些,它甚至可以罗列出地球上所有的语言,并且内容全部都是:路明非。” “听起来像是神话故事。”路明非说。 “本身就是超越神话的时代,做到这种地步并不稀奇。”路鸣泽说。 “但是……我还有问题。”路明非有些困惑。 “嗯?”路鸣泽挑了挑眉,“时间不多咯,哥哥你还有要问的就快些问。” “既然你说我已经被罢黜了,那么黑王的合法继承人就不该是我,可为什么在王座上还是会出现我的名字?”路明非问。 “极有水准的问题。”路鸣泽鼓掌,“这就是我要向你展示的故事。” “历史上的‘黑太子’为什么会凭空蒸发,干净得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三百五十七章 废黜的太子(2) “尼德霍格,龙类的始祖以及龙皇,毋庸置疑的世界与历史之王。世界上的很多神话都对这位龙皇有过只言片语的记载,卡塞尔学院也有很多课程,我就不对这位龙皇本身的伟大进行过多赘述了。”路鸣泽说。 “是嘞,光是靠龙皇课题混饭吃的教授都一抓一大把啊,据我所知最近连古德里安教授也在准备尼德霍格的课程。”路明非点头。 “没想到你还挺关心这老头,这个世界线里,你俩的交集应该没有之前那么多才对。”路鸣泽挑眉。 “话虽如此,但他毕竟还是我的导师嘛。”路明非说。 “哥哥你总是这样的,平时一副一个人也无所谓的样子,一旦有人真的和你成为朋友,那么你就会一直记挂,哪怕把命交付出去都不算什么。”路鸣泽叹气。“你总是这样。” “说的好像我是什么很滥情的人一样,我这条命可是只会为了漂亮妹子拼上的!”路明非反驳。 “无法苟同。” 路鸣泽摇了摇头,他抬手打了一个响指,漫天的雨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缓,最终直接停滞。 成千上万的雨线在空中悬停,路鸣泽在静谧的雨幕中缓步,像是个吟游诗人。 “尼德霍格,无法从现有的历史上考证他所存世的时代,甚至连推测都做不到。在龙族历史学的研究界曾经有一个非常大胆的假设,不知道哥哥你有没有听说过?”路鸣泽问。 “略有耳闻。但与其说是大胆,倒不如说是离谱了。” 路明非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记得是赫利奥波利斯的学者提出的,‘龙皇创世说’。说龙皇尼德霍格是这颗星球的最初诞生者,是整个地球的意志,因此在诞生之初就直接站在了进化的顶端。地球之上后续的所有物种,都或多或少的和尼德霍格有所联系。” “对。”路鸣泽点头,“进化完美者。但是地球意志这种说法太有悖科学,在假说发表的当天,这位学者就遭到了全世界龙类历史学家的攻击。” “所以说,一帮混血种用着言灵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居然还要追求科学。这说法本身就挺扯淡的。”路明非吐槽。 “他们已经很努力在用科学对言灵进行解释了,说到底,就算已经是人类当中的异类,混血种们还是想从自身之上追求与人类之间所相通的东西。啊,抱歉,又扯到混血种心理学上了。” 路鸣泽微笑了一下,“接着从这个假说说起吧,关于这个论题,哥哥你都知道多少?” “我想想……在尼德霍格诞生的时候,地球上的环境还很不适宜其他的生物居住,此刻整个星球之上只有龙皇尼德霍格这一位生灵,他日复一日的在严酷的地球上来回踱步,但从未寻找到另外的生命。” “那位学者的假说十分大胆,他说正是这种以亿年为单位的时间,才铸造了尼德霍格的孤独,龙类的血之哀正是在这个阶段中诞生的,并且不可避免的存在于所有龙类的血脉之中,就连混血种也受到了波及,深受血之哀的折磨和困扰。” “从假设上来看,是相当精彩的设想。”路鸣泽点头表示许肯。 “你的表情有点,额……这玩意儿不是假说吗?难道是真的?”路明非问。 “谁知道呢?毕竟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久到连尼德霍格自己都死了。”路鸣泽笑了一下,“继续说下去,哥哥。” “有种老师课堂抽查的感觉……我的基础理论知识其实很不过关啊。” 路明非叹了口气。 “我想想……尼德霍格在空无一物的地球上生活着,从时间上看,这位龙皇见证了无数的沧海桑田,却从未见到哪怕一个生命。然后……尝试着捏出了自己的同族?” “作为猜测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接下来就由我进行补充吧。” 路鸣泽稍微整理了一下袖袍,接着说道。 “当时的地球还处于诞生初期,每天都在进行着地壳活动。严苛的环境不具备诞生生命的条件,在地球上寻觅无果之后,龙皇将目光投向了星海,对于完美进化生物的尼德霍格来说,他可以轻易的看穿星海。因此也招致了更为严重的孤独。” “即……他惊恐的发现,在无垠的宇宙和无数的星星之间,居然只有他一个生命。” 路鸣泽的声音也不自觉的低沉下来,仿佛尼德霍格正身处荒芜的地球之上,面对着同样荒芜的群星发问。 那种绝望的孤独感,只是简单的想象就会让人感到窒息般的畏惧。 “这就是……血之哀的由来?”路明非轻声发问,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是啊。”路鸣泽点头,“这就是龙皇自身的血之哀,作为血之哀来讲,它所带来的孤独感是以亿万年为单位的。这段经历太过沉重也太过孤独,只要是有灵智的生命,就会不可避免的被它逼疯,而就算是没有灵智的生命,在亿万年的时间之中也会进化出智慧来。随后一样被逼疯。” “听起来,龙皇好像很惨。”路明非咋舌。 “可以这么理解。” “龙皇尼德霍格别无他法,他尝试进行宇宙间的航行,但放眼所见的每颗星星上都没有自己想要寻找的生命。最终尼德霍格放弃了远行的想法,还是没能割舍掉自己的母星。” “这样的日子一直这样重复着,直到龙皇对自身的生命产生了探寻的兴趣——如果找不到新的生命,那干脆就由自己创造出来一个好了。” “制造生命这一课题,在生命尚未诞生之前简直无解。但黑王最终还是成功了,他拆解了自身的一部分,将其作为一个全新的生命形式进行塑造。这就是白王的由来。” “白王……是黑王第一个创造出来的?”路明非咽了口口水。 一会儿即将面对的,居然是这种活得估计她自己都不耐烦的老妖婆吗? 他妈的,重启之前的上辈子,他究竟是怎么赢的白王来着? 路明非突然感觉这个世界有点魔幻。 “确实如此。白王是黑王所创造出来的第一个生命,他对白王所倾注的心血也是最多的……像是上帝用亚当的一截肋骨创造了夏娃一样。” “那四大君主和黑太子呢?其他的龙类呢?”路明非接着问。 “别急,那些需要往后稍微排一下了。”路鸣泽无奈的笑了一下,“你知道的。长生种对于时间的感受是不同的,龙皇尼德霍格在世界上本就度过了许多个亿年,故事需要慢慢发展。” “黑王面对着自己所创造出的新生命,感到惊喜万分,即使这次的创造消耗了他大量的力量,但他仍旧感到喜悦。龙皇向白王分享了这个世界,虽然世界荒芜。” “他有太多的东西可以教给白王,而后者所可以学习的东西也有那么多。两位最初的龙皇在世界上度过了极其漫长的时间,而就在他们终于对彼此的存在也感到无趣时,新的变故产生了。” “新的变故?难道是生命吗?”路明非问。 “是的,微生物诞生了。两位龙皇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所身处的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一颗死星,而是四处洋溢着弱小生命的世界。他们对这样的变故感到了新的喜悦,同时也热衷于对这些弱小的新生命进行观察。” “龙皇尼德霍格对新的生命保持了浓厚的兴趣,他所秉持的思路是绝无干涉的观察。但白王则认为放任它们自行衍化实在是太过缓慢,实在无法等待。纵使她的生命也漫长到令人发指,但仍旧不能忍受这个过程的枯燥。” “两种观念产生了冲突,黑王和白王之间终于爆发了第一次争吵,最终以白王取得了胜利。毕竟白王是龙皇尼德霍格所创造的第一个生命,他对白王实在太过珍视……或者说溺爱。” “于是在黑王的约束下,白王在一个局限的范围内出手对生命进行了干涉,她强行催生了生命的进化,也正是这一时期,地球上的生物物种以指数级的增加,原本缓慢的进化历程变为了跳跃。” “难道是……”路明非低声惊叹,“寒武纪的生命大爆发?” “嗯,就是这个。”路鸣泽点头,“哥哥你的课外知识倒是知道的不少。” 路明非皱眉道:“我记得……说是古生物学家们,始终无法从寒武纪之前、那些更为古老的地层中找到动物化石。现在所有的生物化石都是在寒武纪之后才出现的,好像一夜之间全部冒出,此前却是一片空白。于是被称为‘寒武纪生命大爆发’,或者‘寒武爆发’。” “是呢。达尔文在提出进化论的时候,就曾经担心会有人会依据这个事实来反驳进化论,而直到今天,寒武爆发也是古生物学和地质学上的一大悬案。” 路鸣泽微笑,“哥哥你有没有想过,这事儿其实和白王有关?” “不是。”路明非用力晃了晃脑袋,随后伸出一只手按住额头,“我得缓缓……” 生命大爆发的根本原因,是白王推动了物种的进化……? 不合常理也多少该有个限度才对吧?!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如果按照路鸣泽的这个说法,在生物演变史上的很多悬案都能够得到解答——因为龙类在外力进行干涉! 至于各个纪元中的那些灭绝事件也就能够得到合理的解释了,毕竟有黑王和白王这样超越科学范畴的存在,能够做到那些事情也不算难事。 路明非之前一直以为龙类只是在人类历史上的暗面中兴风作浪而已,但是按照路鸣泽的说法,整个地球的历史之中,龙类都扮演了举足轻重的部分。 这…… 这…… “不是……科幻片都不能采取这么离谱的设定吧?!”路明非大口的喘气。 “按照科幻片的设定,连恐龙都能去外星开辟文明呢。况且龙类在地球上统治了这么久的时间,居然还没能点出宇宙航行的科技树,这一点才更像是科幻片设定。”路鸣泽说。 “……我竟无法反驳。”路明非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看的书太少咯,哥哥。我推荐你去看看《火之鸟》系列的漫画作品,你不是二次元吗?这可是二次元里的婆罗门阶级才会看的漫画,故事内容称得上可圈可点。说起来,老唐最近就在读这个。”路鸣泽说。 “这我倒是知道。”路明非点头,“老唐能看得进去的基本都是好书……嗯,好吧,偶尔也看些差的。” “书只是知识的载体,而知识是没有好坏之分的。这一点是哥哥你比较浅显了。”路鸣泽微笑。 “好好好……后续呢?” “后续?当然就是两位龙皇对于这个世界的观察了,他们看着生命诞生,看着生命成长,看着生命灭绝……生命如此,一直循环往复。”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一直到第一个人类在世界上诞生。这是有别于其他任何生命的生灵,让尼德霍格在似乎一成不变的观察之中重新升起了兴趣。” “人类吸引了尼德霍格,这种生命似乎带着别样的魅力,格外激发了龙皇的激赏,他觉得或许能够从人类身上窥见生命的奇迹也不一定。” “尼德霍格想要见证人类能够在世界的范围内做到何种地步,他有预感到这种生命有着改变世界——至少也是能够改变地表的力量。但白王对此持相反意见,她认为人类这种具有额外智慧的生命,只需要稍加训练,就可以用来取悦他们漫长的生命,而非仅仅局限于观察。” “这是两位龙皇的第二次争吵,但这一次,尼德霍格没有听从白王的建议,他拒绝了白王干涉人类进化的想法,而是放任人类在世界的洪流之中随波飘荡,不知会被带向哪个沙滩。” “等等。”路明非举手打断了路鸣泽的讲述,“我有问题,甚至连人类都已经出现了,可是四大君主和两位黑太子呢?” “这正是我要说的……哥哥,四大君主为什么有龙类和人类的两种形态?”路鸣泽问。 “啊?”路明非愣了一下。 “因为在黑王的心目中,人类就是生物界当中最为完美的典范模板,黑王尼德霍格的生命漫长得几乎和星球相等,他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见到了太多的生命辉煌后又陨落。” “所有那些能够称霸一时、甚至占领了世界上每个角落的物种,无论哪个都比单体的人类更强。但事实是——在浪花淘尽之后,那些看似更为强大的生命都已经逝去,人类却仍旧屹立不倒。” “龙皇对这样的人类感到心醉,他认为人类这一物种,便是整个地球生命之中所能够进化的终极。基于这样的原因,在创造四大君主时,尼德霍格的设想是为每位君主预留了两个状态,一是龙类身份的本尊,而另一个则是他心目之中最接近完美的人类形态——并且,黑王最初只打算创造四位君主。” “但是他最终创造了八位君主,而且在形态的划分上,也有康斯坦丁那种不能够孕育龙躯的情况?尼德霍格没有按照他的设想来创造吗?”路明非问。 “那是因为白王的原因。早在与黑王理念相悖的时候,白王就与黑王产生了嫌隙,而在得知黑王将要以人类为模本创造新的子嗣时,白王更是从内心深处生出了妒恨。” “她对黑王的感情十分复杂,一方面来讲,她是黑王所第一个创造出来的生命,也是在漫长时间中唯一和黑王相伴的生命。然而即使是这样亲密的关系,黑王却拒绝了她关于处置人类命运的建议。” “在白王看来,在人类的处置意见上她已然失败,那么至少在君主的创立上,要按照她的意图来进行。” “白王以言语蛊惑、或者说劝导了黑王,在长久的相处中,白王对于黑王的脾性了若指掌。白王用自身与黑王作为例子,表明君主应该以双生子的形式存在,两者之间互相帮助扶持,好用来规避血之哀带来的影响。” “而在形态的划分上,白王认为有必要将权柄进行分割后再行赐予——那时的人类已经进化得比较完备了。在家庭观念已经诞生的基础上,人类之中也有类似弑杀生父的事件。” “白王以此来对黑王说教,称人类之中必然存在某种劣根性,以人类为原型所创造出的君主或许也会如此。若是想要八位君主不行逆反弑父之事,就务必要对体态和力量进行限制。” “黑王听从了白王的意见,于是将原本预定的四大君主改为八位,以双生子的形式进行划分。而本该赋予一人的权柄则被分割后再行赐予,并且为了限制他们的力量,将双生子设定了明显的缺陷。” “譬如康斯坦丁的残疾,芬里厄的低智,以及利维坦的巨鲸体态,都是黑王对他们进行的限制。只有天空与风之王设定的较为均衡,因为黑王想要留下这对双生子,与其他的双生子进行参照。” 说到这里时,路鸣泽突然笑了一下,“当然,可能连尼德霍格自己都没有想到,反而是最为均衡的风王兄弟之间率先决出了生死。” “……白王真是坏事做尽啊。”路明非感慨道。 “可以这么理解,但是哥哥,在黑王和白王的眼中,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作为世界上最初的两条生命,对世界拥有处置权也是理所当然的,因此行事便没有什么对错之分了。” “后来呢?”路明非已经有些入迷了,只当是在听什么传奇故事。 “后来……如果故事继续这么发展,或许并不会有什么变故。但是,尼德霍格,这位龙皇的状态出现了一丝变化。” “这位龙皇已经在世界上度过了何其漫长的时间,甚至耗费了许多心血,创造出了白王以及八位君主。” “到了这时,即使是贵为世界与历史之王的尼德霍格……” “也感觉到了疲惫。” 三百五十八章 废黜的太子(3) “世界与历史之王完成了对八位君主的塑造,他为这些孩子们倾注了完全的爱意,将世界上的地水风火作为权柄赐予给他们。但同时,在白王的建言下,黑王也对这些有着人类状态的孩子们保有戒心,限制了他们的力量。”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尼德霍格终于有时间重新审视起这个星球,此时的人类还在聚落时期摸索,他看着这个荒蛮但却充满无数可能的世界,突然体会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疲惫。” “沉重的疲惫开始纠缠尼德霍格,让他备受困扰。自从诞生之后,这位龙皇便未曾节制的挥洒他的伟力,在心爱的母星上探索对于生命的终极命题。终于,在对八位君主完成塑造后,尼德霍格开始感觉自己的体力如同流沙般逐渐流失。” “最先察觉到尼德霍格变化的是白王,她察觉到黑王已经并非从前的那个庞然伟物,这位龙皇的力量正在逐渐流失,像是一面正在开裂的城墙。对白王来说,这是一个绝大的契机,就算尼德霍格的力量如同海洋般浩瀚,但最终也会有流逝殆尽的一天。” “曾经的白王因为缺乏耐心而想要催生物种的进化,并最终与黑王产生了争吵。但现在的白王已经成长,如果说在与黑王相处的漫长时间中让白王学到了什么的话,那么就是耐心。白王将耐心视作世间的唯一品德,并决心恪守,等待着老龙皇力衰枯竭的那一天。” “……白王真是个坏逼啊。”路明非终于忍不住吐槽了。“我要是黑王就趁着还有力气,先把白王扬了,然后再吃回来补充营养。” “先前也已经说过了,不能够用人类之间的道德观看待这两位龙王。” 路鸣泽摇了摇头,“就连八位初代种也都带着各自的缺陷,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饕餮及色欲……龙类、人类、或者其他的生命,只要具有一定的智慧,就无法从这些缺陷之中脱身。只是在龙类身上,这种缺陷体现得更为明显罢了。” “你的意思是……与其说这是人类和龙类的七宗罪,倒不如说是所有地球生命的罪责?”路明非问。 “怎么会?”路鸣泽笑了一下,“这本来就是生物的天性,怎么能够用罪责来概括?况且我还没有那个能力给所有生命定罪。没想到哥哥你居然是个激进派啊?” “代入黑王之后总觉得是个狗血又难绷的故事……被自己的造物这么算计。”路明非说。 “我原本以为,你会在故事听完之后对龙类降罪,那么我就不算白讲了这个故事。但是现在看来效果要好过预期,恐怕在讲完之后,哥哥你会直接审判地球呢?”路鸣泽开了个玩笑。 “审判自己的母星……这放在异端里也是异端到极点的异端啊。”路明非说。 “总觉得有点期待那个场面……”路鸣泽满面笑容,“算了,不逗你了。时间不多,剩下的我尽量讲重点……尽量。毕竟我是个剧作家嘛,讲起这种史诗故事来,未免会陷入陶醉。” “嗯,你说。” “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尼德霍格对这种挥之不去的疲惫感并没有怎么在意。毕竟他的生命实在太过漫长,力量也足够强大。彼时的尼德霍格认为,这种疲惫感只是一时的,假以时日便会恢复。” “但事情很快超出了尼德霍格的预料,在他向八位君主们教授完各自所应有的权柄、保证这些子嗣能够各自独当一面之后,却仍旧没有感觉到有恢复精神的迹象。恰恰相反,那种疲惫感甚至来得愈加强烈。” “尼德霍格十分困惑,他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也理所当然的感到了无所适从。不仅如此,在精神遭到疲惫感困扰的同时,甚至久违的孤独感也重新向他袭来。龙皇级别的血之哀以亿万年为单位开始共鸣,过往的年岁让黑王心上蒙尘,而这份孤独感甚至无法消解,像是在喉咙间吞咽冰冷的月亮。” “饱受困扰的尼德霍格唤来了白王,想要与这位由自己骨血所诞出的生命来一场久违的促膝长谈,他向白王倾诉了自己的疲惫和孤独,希望两者能够回到从前,就像亿万年前、地球上只有两个生命时那样。但在交谈之中,后者始终带着伪装的面具,用疏远的态度回应着黑王的需要。” “尼德霍格看出了白王的疏远,他停下了倾诉,用悲伤的目光注视着这个由自己骨血所塑造出的生命,但后者的脸上始终带着标准而疏离的笑意,不像是黑王的朋友,反倒像是个谄媚油滑、心怀鬼胎的弄臣。” “黑王中止了这场谈话,并对白王陷入了深深的、无法逆转的失望,他麻木的屏退了白王,并再也没有召见过她。自此,两位最初的龙皇再也没有见过面,直到多年之后,白王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龙族的叛军,尼德霍格才与白王在战场之上再次相见。” “……极具史诗感的故事。”路明非有些出神。 白王叛乱在龙族历史学之中也是老生常谈,许多学者都侧重于寻找引发白王叛乱的原因。但是像路鸣泽这样直接以尼德霍格和白王作为故事主角进行讲述,还是第一次。 那么多年的时间过去了,曾经在荒芜星球上互相取暖的两个生命,居然也发展到了互相对峙的地步,只是不知道在那时,两条龙的心里都各自在想着些什么。 “以历史为尺度的故事总是会不自觉就带上史诗感的。”路鸣泽说。 “我……”路明非的表情突然有些激动,他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但却顿住了。 “什么?”路鸣泽皱眉看他。 “没事……本来想表达一下我的心情。”路明非有些尴尬,“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所以还是算了。” “学好文化知识还是很重要的啊。”路鸣泽语重心长的告诫,“老唐都用吟诗来表达情绪了,哥哥你可是接受过义务教育的,怎么能被他一介外国人比下去?” “美籍华裔也算华裔吧?四舍五入也就是中国人了。”路明非有点蔫。 “……算了,哥哥你没救了。” 路鸣泽叹了口气。 “继续吧……” “尼德霍格屏退了白王,和白王的相谈并未使他的血之哀得到缓解,反而使他更加感到孤独——他和自己骨血所塑造的生命都不能够做到坦诚相待,那么还有什么事情能够缓解他的孤独呢?” “他尝试从子嗣的身上获取亲情感,至少在人类或者其他物种的身上,黑王能够窥见这种感情。在某个物种以家庭单位缔结关系之时,亲情会自然而然的从家庭成员的身上产生串联。” “在过往的岁月中,尼德霍格从未完全理解亲情的概念,但他觉得自己现在也已经缔结了家庭,并且有了那么多的子嗣,所以亲情也应当自然而然的发生,如同向土地之中播撒种子就会有植物生长那样。” “尼德霍格期待着名为亲情的魔法能够治愈他的孤独感,但事与愿违,血之哀磨灭了他对感情的一切感觉,他呼唤着子嗣们,试图营造出家庭美满和睦的样子,但却只能够从中品味出疏离。” “众人环绕、却又孤苦伶仃。龙皇尼德霍格就在这样的状况下又苦苦支撑了数个千年,这也是他后半生中较为平静的时光之一。比起他曾经的过往岁月来,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但却是压垮他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沉重的孤独感疯狂的折磨着尼德霍格的精神,在苦觅药方无果之后,这位龙皇终于陷入了崩溃,他震动着龙翼冲天而起,再由极高的天空上放任自己被地心引力牵引,由天上重重下坠。” “龙皇坠落的时候以龙息炙烤自身,从地上看去仿若燃火的巨大流星,于是深沉的黑夜也因此耀眼如同白昼。苍生万类在尼德霍格的癫狂中不安的颤抖,祈求着这样的末日之景快些结束。” “这种行为可以称得上是自戕,但尼德霍格是完美的进化造物,无论他如何通过外力折磨自己,最终也不能够损伤到自己分毫,就连动用权现使得自己受伤,也感受不到痛觉,并且伤口的复原速度快得让他绝望。” “他的第一次受伤还是在许多个千年后的白王之战上,在多年之后,白王——这个尼德霍格以亲身骨血铸就的生命,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流血的感觉。在血液奔涌而出时,尼德霍格先是呆愣了片刻,随后才如梦初醒般展开了反击。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肉体上的疼痛,但疼痛的却不止是肉体。” “那场战斗以尼德霍格的全面胜利作为结束,他踩着垂死的白王发出振奋的怒吼,向整个世界宣告王的归来,但却在臣民的欢呼和朝拜声中感到痛彻心扉。” “龙皇在精神崩溃的边缘游离,他以自我毁灭的方式寻找远离血之哀的可能,而在癫狂的边缘,他确信自己在冥冥之中得到了感召。” “感召?”路明非问。“尼德霍格自身已经是完美的生命体了,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向他发出感召?是他的臆想吗?” “不对哦,这不是尼德霍格的臆想,而是的的确确受到了感召。”路鸣泽说。 “来真的啊。是什么?”路明非问。 “世界树。另一个名称叫做尤加特拉希。”路鸣泽笑了一个,“这可是关键剧情道具呢,哥哥你不会忘了吧?” “……我还真忘了这茬。北欧神话中说,黑龙尼德霍格无止境的啃食着世界树的树根,难道真是物理意义上的啃食?”路明非问。 “的确是物理意义上的啃食。但是说到底,北欧神话作为暗喻来讲并非完全吻合,龙类的历史太过繁琐,其中的秘密也有许多,有一部分其实是牵强附会的。” 路鸣泽顿了顿,接着说道:“尤加特拉希,萌生于‘过去’,繁茂于‘现在’,延伸到无限的‘未来’。” “在北欧神话中,确实是这么表述的没错。”路明非说。 “按照这个说法,哥哥你有没有想到什么?”路鸣泽问。 “听起来……好像是世界线一样?”路明非说。 “比较接近。作为地球意志的另一种体现,世界树的枝干与树杈的走向,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暗示了世界线,也就是‘命运’之类的东西。但毕竟只是植物而已,没有外力的介入,也就是没有自主行动能力的死物。” “尼德霍格在癫狂之际受到了世界树的感召,或许说是同为地球意志之间的感应。于是龙皇开始在天地之间寻找世界树的所在,却始终没能找到。对于已然癫狂的尼德霍格来讲,这种挫败的感觉无异于另一场重大的打击。” “就在尼德霍格不知该当何处,甚至打算向世界宣泄怒火之时,他终于在隐隐约约之中窥见了另一个世界的门扉——那就是精神世界。世界树所扎根的地方并非地球,而是在精神世界之中。” “尼德霍格大喜过望,他体现了身为完美生命体的力量,以极快的学习速度掌握了穿梭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的方法,不仅如此,他还无师自通的掌握了自行制造精神世界的办法,这也是后续龙类可以制作尼伯龙根的原因。” “他在精神世界中见到了世界树,这是一棵巨大的梣树,尼德霍格能够感受到这棵植物之中也带着母球的意志。不仅如此,世界树的树根以致幻般的诱惑力吸引着尼德霍格,像是引诱着他前去啃食、好完成真正的补完。” “精神尚且处于崩溃之中的尼德霍格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他啃食了世界树的树根,虽然这一举动并未让他向所谓的补完迈出步伐,因为尼德霍格本身就已经是完美的生命个体。但啃食世界树树根的这一举动,使得尼德霍格的精神获得了久违的安宁。似乎是吞噬同类这件事使得他的血之哀获得了极大的缓解。” “……同类?” “当然是同类,尼德霍格和尤加特拉希同为地球意志的具象,只是完美程度有所分别而已。” “尼德霍格就这样在精神世界中不断的啃食着世界树的树根,并最终导致了世界树的枯萎死亡。” “在精神世界里啃食世界树的日子,是尼德霍格后半生中最为平静的时光。他不仅通过啃食树根使得精神层面重新恢复了安宁,还将他的初代种子嗣们召集来了精神世界,教会了他们在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之间穿梭往来的方法,以及如何制造精神世界、也就是尼伯龙根的方法。也正是这段时间里,尼德霍格似乎第一次体会到了龙类之间稀薄的亲情。” “奥丁的世界树枝也是在这段时间里得到的,对吧?”路明非问。 “是的。但那个时候黑王已经将世界树树根啃食殆尽,整棵世界树也已经因此枯死,全无任何生机。尼德霍格对于世界树树根以外的部分食之无味,但枯死的世界树却在精神世界之中倒下,对精神世界的平衡造成了影响。” “于是尼德霍格吩咐长子诺顿,要他以火焰的权柄将世界树焚烧。奥丁敏锐的察觉到了机会,在诺顿即将焚烧世界树之前,他向尤加特拉希献出了自己的一只眼睛,以此为代价,获得了一支已经枯死的世界树树枝。这就是永恒之枪昆格尼尔的前身。” “老唐居然够格焚烧世界树吗?!”路明非有些惊讶。 “那可是最初的青铜与火之王,连一次都没有死过的完全体龙王,没有损失任何的力量和记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给他定位为‘世界焚毁’?” 路鸣泽摇了摇头,“但是,重点不在于老唐,也不在于得到了永恒之枪的奥丁。至少在现在,八位君主们还不够格。等他们完全登上历史舞台、大放异彩的时候,就得到黑王陨落以后了。” “在那之前……有这样一个存在,近乎无师自通般的掌握了穿梭现实世界与精神世界的方式,并且学会了制造尼伯龙根的办法,在精神领域之中做到了登峰造极。她就是……” “白之王。” 三百五十九章 废黜的太子(4) 故事兜兜转转,居然还是回到了白王的身上。 “可你之前还说,直到白王叛乱之前,他们俩都再没见过。”路明非问。“无师自通也该有个限度吧?为什么白王直接无师自通到精神领域范围内的顶点了?” “谁知道呢?” 路鸣泽摇了摇头,“她是黑王从身上拆解重塑的生命,本身就有黑王三分之二的力量。又或许是当年黑王在创造她时,无意间将本身关于精神的权柄进行了过多的分配,但真相究竟如何,谁也不清楚。” “该不会白王才是自带系统的那个吧……”路明非感觉到汗流浃背了。 “别慌嘛。我们接着往下说……” “对于白王究竟是在何时察觉到了精神领域,连我也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但猜测不会早于和黑王的第二次争吵,毕竟那时两位龙皇还算亲密无间,如果白王察觉到了精神领域的存在,当然也不会瞒着黑王。” “继续回到黑王醉心啃食世界树根的那段时间,这是龙类飞速发展的一个阶段。如同人类历史上的技术爆炸一样,可以将这段时间称之为龙类的技术爆炸,诺顿在这段时间里开创了炼金术中的七大王国,正式成为炼金术中的顶点和王座。” “尼德霍格在教授了子嗣如何开创尼伯龙根的办法之后,便开始一心啃食世界树树根,好使永无止境的孤独感得到稍许的藉慰,在这段时间里他未曾再给龙类这个族群任何指导。” “君主们按照父亲教授的方法开创了属于各自的尼伯龙根,并铸就起了属于自己的宫殿。他们开始繁育族群,诞下了各自的子嗣,这便是次代种。除了海洋与水之王一系的次代种以外,这些次代种一般都完整的继承了黑王对龙类的景愿,即:既能孕育龙躯,又有着人类的体态。” “哈提、斯库尔、赛特、参孙、洛基、相柳、库库尔坎……等等等等,这些在古早传说中就曾经露过面的次代种们,一般都是在这个阶段出生的。其中海洋与水之王一脉所诞生的次代种最为繁盛,但大部分以多首海蛇的形象出现。” “说到这里,我稍微补充一下初代、也就是那位最开始的洛基吧……在所有的次代种之中,洛基绝对是最聪颖的一个,他很早就展露了不属于次代种的智识,在炼金术方面具有独到的见解和天赋。就算在所有的龙类之中,洛基也是第一个想要突破次代种范畴,向上追求进化的个体。” “有所争议的是洛基的身份。不知道这位次代种究竟从何而来,只知道在其他次代种成长显露之时,洛基也随之出现了。但没有初代种承认这是自己的子嗣,洛基本人也从未展露过可以确定系别的言灵。最终是奥丁出面,他欣赏洛基的才华,将其收作义子。” “但是……”路明非举手。“北欧神话中不是说,洛基是耶梦加得、芬里厄和海拉的生父吗?这个神话的编纂者是谁啊?总不能是洛基自吹自擂吧?而且夏弥居然没去把他打死?” “之前说过了,北欧神话也并非完全准确,况且那只是个暗示而已。洛基的天赋让他在次代种之中拥有极高的威望,甚至初代种也知晓这位次代种的才华。诺顿曾经邀请洛基探讨在炼金术领域上的见解,最终高度肯定了洛基的天赋和智慧,也正是在那时,洛基第一次向初代种提出了他的理想:究极进化。” “诺顿对洛基的这份理想感到惊讶,但那时的他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对这位次代种进行了鼓励,便继续痴迷于对炼金术七大王国的拓展和完善了。多年以后,诺顿终于完成了对七大王国的所有诠释,在他看来这已经是炼金术的全部,后来者们只需在他的基础上做一些简单的补充。在完善了七大王国后,诺顿又一心扑到自身的权柄当中,追求着炼金术与锻造的完美结合,花费长久的年月锻造七宗罪。” “在诺顿终于将七宗罪锻打成型后,他将目标放在治疗弟弟康斯坦丁的腿疾上,直到这时,他才重新想起了洛基曾经对自己所诉说过的理想。诺顿希望通过与洛基进行合作,一同治疗康斯坦丁的腿疾,但这时他才发现,那位初代的洛基早已死去,而继承了这个名字的新任洛基,无论是见解才是才华都不及初任的那位。” “七大王国、炼金刀剑……然后转头就去治康斯坦丁。听你的说法,这些年来老唐就像是个工作狂一样啊……这什么?先天牛马圣体?”路明非不知该作何表情。 “本来也就差不太多吧,老唐的性格是火焰那样的,永远耐不住寂寞也闲不下来。他在我团队里的时候,不也是自发担任武器开发工作吗?”路鸣泽微笑了一下。 “这么一说还真是……没有事情干,他会把自己憋死。”路明非深以为然。“就连没有记忆的时候,他也会兼职猎人给自己找事做。现在觉醒了记忆,又跑去研究历史和文学。” “是呢。也就是康斯坦丁的腿疾让他耽误了这么久。如果任由老唐这样到处发展下去,或许龙类航天会比人类航天更早一点。” “……突然浮现出了画面感。”路明非点了点头,“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世界线的话,说不定老唐还在埋头搞科研呢。” “谁知道呢?” “关于北欧神话的预言,我随后会再单独讲述,现在该说一下黑太子了。” “在黑王啃食世界树树根的这段时间里,龙类作为族群而繁衍发展着,作为世界上顶点的族群,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生物来约束他们。流传在龙族血脉之中的好战因子开始涌动,拉开了龙类历史真正的序章。次代种们划分了各自的领地,训练野兽或者人类作为奴隶,彼此之间创建城池并互相攻伐。”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黑王,或者初代种们为什么没有出面约束,对不对?但是哥哥你要知道,黑王原本就因为血之哀备受困扰,而世界树树根对他来说不仅是解药,同时也是致幻般的药物。” “致幻?”路明非愣了一下,“意思是,黑王磕嗨了是吧?” “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路鸣泽点了点头:“世界树之上显示着各个世界线的脉络,又因为是根植于精神世界的产物,理所当然的也能够对精神产生影响。” “尼德霍格啃食着世界树树根的甘美须系,每次咀嚼时都能够窥见另一个世界线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错乱纷杂的场景如梦似幻,在尼德霍格的脑海中闪回,对于这种格位的造物来说,这样的体验还是第一次。如同瘾君子一般,他对世界树树根成瘾了。” “所以说……”路明非语重心长的点头,“一定要禁毒啊!” “龙皇一直以来都是龙类族群的标杆,此刻尼德霍格沉耽于世界树树根的幻觉之中,自然无法出来领导族群。初代种们在最开始的时候也想要约束自己的子嗣,然而在没有黑王的情况下,他们连自我约束都很难做到,彼此之前反而先行起了诘难与攻伐。” “当然,可以用龙类的好战天性来解释这一切,但从时间尺度上来看,在乱战四起的时候,也只不过是尼德霍格开始啃食世界树的第六个千年而已,按照长生种的时间观念,这么短的时间内,初代种们应该不会到彼此撕破脸皮的地步。我猜测这或许是白王的影响,那时的她大概已经掌握了精神上的权现,无形之中影响了初代种们的思维。” “当尼德霍格终于将世界树树根啃食殆尽时,才意犹未尽的朝着现实投去了远远的一瞥。那时的他才发现现世早已大变,他的子嗣们互相征伐诘难,以血和铁来代替交流。曾经记述浩渺历史的铜柱如今只用来记载战役:凯旋时记录荣耀、战败时铭记耻辱。” “尼德霍格有过片刻的失神,长生种特有的钝感在他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只是啃了一会儿树根,整个世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明明统治着现实世界的是他的子嗣与后代,从广义上看就是一家人,至少也得是一个家族,但这些孩子彼此之间却表现得不像是兄弟,而是不共戴天的仇雠。” “黑王陷入了短暂的自我怀疑,他开始思考创造出新的生命对这个世界来说是不是一件坏事。褪去了血之哀的孤独感后,尼德霍格取回了久违的清醒,又或许不止是血之哀的原因——沉重的痛苦和疲劳不知何时悄然远去,黑王觉得自己焕然一新,几乎宛若初生之时。” “尼德霍格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世界树树根只是让他逃避血之哀的良药,但没道理连同疲惫感也一同消除,就在这时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低下了头。” “世界树的树根已经被尼德霍格啃食殆尽,失去了根须的巨树缓缓向下倒去,这个过程持续了很长的时间,直到现在、整个世界树才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巨大的震荡传遍了精神世界。尤加特拉希倒地的声音浩大而宏伟,像是旧王死亡时万众共同发出的哭号,又像是新王登基时天下万民齐齐喊出的庆贺。” “在震荡精神世界的巨声中,尼德霍格低头看去,世界树栽倒时带起翻天的泥屑,这些泥屑被掀飞到空中后又重新落下,纷纷扬扬如同雨幕。在雨幕之中站着两个新生的个体,呈现出人类的相貌,彼此间像是兄弟。他们的目光中带着对世界和万物的好奇,同时又兼备着和年龄不符的沉默和孤独。” “……这?该不会是?”路明非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路鸣泽点头,“这就是两位黑太子。黑王在啃食世界树树根时,无意之中创造了他们,宛如穿梭无数个世界线的致幻体验下,连尼德霍格本身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与白王一样,两位黑太子皆是诞生于黑王最亲密的骨与血。所以我之前用了‘嫡子’这样的称呼。” “我靠了……这诞生方式有点过于奇葩了吧?”路明非双手抓头发,“黑王为什么会在嗑药的时候捏两条命出来啊?这么算的话,我其实在娘胎里的时候就跟着黑王磕嗨了?” “纠正一下,黑王不是我们的爹。因为骨与血的关系甚至要比父子更加密切才对……当然,哥哥你可以不承认这个身份,只当成是听故事就好了。” “这当然不能承认啊……不然辈分岂不是乱套了?”路明非汗流浃背,“黑王的骨与血……那基本不就是和黑王相同冠位?或者比黑王的冠位稍微低一点,以后老唐是问我叫叔叔还是叫大哥啊?” “难道不好吗?结义兄弟变亲生兄弟,这下可真是亲上加亲了。”路鸣泽开玩笑。“黑王的骨和血差不多就算是半个黑王了,你想想办法,让老唐直接叫你爹好了。以此类推,夏弥和芬里厄也应该叫你爹,然后哈提和斯库尔就是你的孙子和孙女辈了……啧啧啧,年纪轻轻儿孙满堂,哥哥你这生活倒也不赖。” “滚啊!”路明非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后来呢?” “暂且用嫡子来称呼吧。黑王见到了自己的两位嫡子,也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感到轻松——在啃食世界树树根的过程中,他下意识的用血与骨塑造了两位嫡子,与此同时,他将之前曾感觉到的疲惫和痛苦全部倾注其中。我知道哥哥你可能会有疑问,但恐怕连黑王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或许是世界树树根的效果也不一定。” “黑王带着两位嫡子从精神世界回到了现世,中止了子孙后代们的争斗,这也是龙族中最后的一段和平时光。尼德霍格让诺顿前往精神世界,将枯死的世界树焚毁,随后仍旧是诺顿,他为黑王设计并铸造了一座宏伟的宫殿,其中连一根承柱都不需要。” “两位嫡子继承了黑王的力量,但与此同时,也承受了黑王原本所经受的痛苦,哥哥继承了黑王的孤独,而弟弟则继承了黑王的疲惫。他们被黑王视为将来的继承人,得到了黑王的细心教导,在成年之后,黑王为他们分封了最为肥沃的一片土地,期望着两位嫡子能够在封地之中做出一番事业。” “尼德霍格也会考虑这些吗?”路明非有些惊讶。 “毕竟诺顿当时算是众望所归,无论是在炼金术领域的建树、焚烧世界树时所展现出的力量,以及帮助黑王建造宫殿,都证明了诺顿的能力。在龙类之中,诺顿的威望和他的权柄一样如日中天。” “按年龄来算,诺顿是众位初代种的大哥,并且卓有功劳。但是从辈分来说,反而是两位黑太子才属于嫡长子之列。因为在创造时掺杂了负面力量的缘故,尼德霍格自认为对两位嫡子有所亏欠,所以一心想要扶持两位嫡子继承。” “所以帝皇家容易出事啊……”路明非有些感慨,随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打了个激灵。 “等等……既然老唐要和我们争储,难不成黑太子是被老唐给嘎了?!” “不。老唐对于这件事没有任何兴趣,从时间线上来看,当时的老唐刚刚完成了对炼金术七大王国的注释,正一门心思扑在关于七宗罪的铸造上。因为在黑王重新出面主持大局之前,他曾经和李雾月之间有过一次战争,并最终以落败告终。” “李雾月有这么强吗?”路明非问。 “不,老唐的问题更大。”路鸣泽有些无奈。“因为他居然选择和李雾月在海上决斗,落败也是必然的。” “这个……嗯。”路明非斟酌了一下语言。“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老唐还真是……嗯,一如既往啊。” “要骂他是傻逼可以直说的,哥哥。倒也不必一脸吃苍蝇的表情。”路鸣泽说。 “好吧好吧。”路明非叹了口气,“老唐的脑子确实有点轴的,这个反驳不了。” “是的。”路鸣泽笑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既然老唐没有争储的念头,那么尼德霍格那边的压力其实也没有那么大,他只需要等到两位嫡子在封地中做出一些成绩就好。” “尼德霍格其实没再感觉到身体上的疲惫,但这次的疲惫是在心理上。他反感这些乱来的子嗣,因此延伸到对于母星的逃避,对于尼德霍格来讲,他更愿意在设定好继任者之后,离开母星,前往无垠的宇宙。在他看来,这趟未知的旅行怎么也比留在日渐死气沉沉的母星要好。” “当然,前提是继任者没有出事的话。” 三百六十章 废黜的太子(5) 路明非屏气凝神。 这个漫长的、从未记载在任何史书上的故事终于要迎来最关键的部分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路鸣泽却露出了兴趣缺缺的样子。 小魔鬼重新检视了一遍身上不合身的长袍,他先是整理了一下袖袍,随后皱了皱眉,伸手拍了拍衣领。 伴随着小魔鬼的两次拍打,他身上的长袍居然也自上而下发生了转换,变为一件黑色的西装。 “嗯。还是合身的衣服穿起来舒服一点。”路鸣泽满意的点了点头。 …… 空气似乎重新陷入了沉默,路明非看向后者,不知道路鸣泽又在卖什么关子。 “嗯?”路明非皱眉看向路鸣泽。 “嗯?”路鸣泽也用鼻音表示疑惑,“怎么了哥哥?你好像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啊!”路明非绷不住了,“后面呢!你讲这么多故事就是为了在关键部分吊我胃口是吧?” “说的什么话?后面的故事其实你也已经知道了才对。” 路鸣泽摇了摇头,他上前一步,为路明非打理着衣服。 “我已经……知道了?” 路明非皱眉,“怎么会?你说的那些记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不对,我拒绝承认那就是我。” “没有让你承认,我知道的,哥哥你接受不了这个身份……至少现在不行。但是后面的故事,你确实已经知道了。” 路鸣泽最后为路明非整好了衣领。 路明非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也已经变成了执行部的标配风衣。 经过路鸣泽的手后,这件衣服连一点损坏都没有了。崭新得像是刚从执行部领回来一样。 “你的意思是,之前展示的梦境,就是黑太子消失的原因?”路明非问。 “是的。哥哥你倒也不算太笨。”路鸣泽笑了一下。 “我不明白……”路明非思考了一会儿,接着问道:“他们不是被黑王召见的吗?有谁敢在黑王的行宫里对他的两个嫡子下手?” “你确定那是黑王的府邸吗?”路鸣泽叹了口气,“白王对于精神世界的掌握,让她可以随意的制造幻境,甚至在尼伯龙根之中仿制出一个与黑王行宫一模一样的场景。和诺顿同理,那时的白王还未曾死过,无论是力量还是精神都处在最为巅峰的状态。” “黑太子被白王骗了?”路明非的心中立刻浮现出这个可能。 “可以算是。”路鸣泽点了点头,“白王察觉到了黑王想要离开母星的意图,但在她看来,黑王之位的继任者只可能是她才对。直到黑王不显声色的为两位嫡子分封了土地,那时白王才得知了两位黑太子的存在。” “为什么白王对所谓的世界之位这么看重啊?黑王离开之后,她其实就是地球上最强的龙类了。”路明非说。 “因为白王知道,尼德霍格如果要进行宇宙航行的话,也一定会带上她。怪就怪在她过早的向黑王展露了逆反之心,只要尼德霍格没有昏聩到一定程度,就不会放任这个力量仅次于自己的大患留在地球上。” “作为阴谋家来讲,还是不够耐心啊。”路明非下了判断。 “毕竟之前的黑王确实在走下坡路,恐怕连白王都没有想到,黑王会有恢复力量的一天。”路鸣泽说。 “所以白王决定先下手?”路明非问。 “是的。尼德霍格最大的失误,就是对白王还留存着最后一丝侥幸,他将白王视作自己的骨血,只是在交流上出现了问题,而他们之前重修于好或许也是时间问题。”路鸣泽说。 “问题是……”路明非叹了口气,“白王都那么对他了啊。” “没办法,长生种是这样的。”路鸣泽也叹气。 “这和长生种有什么关系吗?”路明非问。 “因为是长生种的缘故,所以时间用之不竭,也就意味着在生命中可以进行无数次试错。黑王觉得来日方长,希望能够通过漫长的时间来修补和白王之间的嫌隙,不幸的是,他们确实都有着大把的时间和生命,理论上可以进行无限次试错。”路鸣泽说。 “黑王也没想到白王是铁了心要反吧?”路明非说。 “不仅是黑王。谁都想不到白王会挑在那个时候,那时的尼德霍格如同久病初愈,在出面整治了龙族之间的战乱后,原本就强盛的威望上涨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但问题在于,同样的,谁也不知道那时的白王在精神世界的造诣已经近乎无解。” “能举个例子吗?”路明非问。 “嗯……大概是,真正的唯心主义,对于那时的白王来讲,她甚至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做到一念通达,万事皆生。” 路鸣泽接着补充,“上次在浅草寺让哥哥你晕头转向的幻境,白王在巅峰时期可以在一天之内搓十几个出来,而且每一个幻境的品质比起那次都会只高不低,足够让初代种在其中迷失。” “大概有概念了……”路明非脸色有些难看。 那次的体验仍旧历历在目,如果说白王在巅峰时期能够做到路鸣泽所说的那种程度。 那么白王会膨胀到敢跟黑王碰一下,好像也不是什么过于狂妄的想法。 “你可以理解成白王假传圣旨,随后开辟了一方尼伯龙根,在其中完美复原了黑王的行宫。她的权限在潜移默化之中影响了两位黑太子的精神,使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尼伯龙根……如果哥哥你对梦境还有印象,应该还记得那些白色的雾气吧?” “嗯,我还记得你说那是登云面圣的意思。”路明非说。 “哥哥你记错了,那其实是登云见圣,取觐见的意思,使来者显得更加谦卑。在第一个梦境基本结束的时候,其实白王已经动手了,如果哥哥你当时低头回看,就会发现在你的身后满是白色的浓郁雾气。” “雾气……是白王?”路明非问。 “是的,正常情况下,那些雾气是不会进入到殿内的。”路鸣泽摇了摇头,“其实这事儿和老唐也有点关系。” “老唐……?”路明非有些紧张,“难不成是老唐资敌了?” “倒也不至于。哥哥,你不好奇吗?为什么两位黑太子会给到白王这样的可乘之机?”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他们可以直接用空间开辟过去的啊?这下白王拿头拦截?”路明非皱眉。 “哥哥你忘了。老唐只是创建并完善了炼金术,但是还没普及,甚至连修订都没有。后世的炼金术发展,要等到老唐铸造七宗罪之后了。” “意思是如果他放下炼制七宗罪,提前将炼金术的知识传之于世的话,黑太子是可以直接去找到黑王觐见的?”路明非问。 “是的。虽然可以让李雾月来背这口锅,但问题最大的其实还是老唐,如果不在海上和李雾月决斗就有赢的希望,如果赢了的话倒也不会着急铸造七宗罪好去复仇,或许会转而将传播炼金术知识的优先级放高。” “然后黑太子就不会被白王截胡,黑王在钦定接班人之后会直接带着白王去宇宙航行,把这个劳什子东西带在身边飞出太阳系……那么我也就不会在这里,冒着日本沉没的风险,想方设法和白王碰一碰。” 路明非一脸苦瓜相,“感谢你让我直观的感觉到一个人是如何改变历史走向的,而且看起来科研人员对历史的走向更加直观。” “没想到哥哥你还能从中看出来这些,但可惜都是歪理呢。英雄史观不可取,历史是由人民群众创造的才对。”路鸣泽微笑着纠正。 “恶魔也搞人民史观吗?”路明非哭笑不得,“不过我现在突然想让老唐喊我一声爹来听听了。” 路鸣泽摇了摇头。“无论是能力还是从个人来讲,这家伙都挺添麻烦的。不过有用也是真的有用,老唐的天赋和能力注定了他在所有兄弟之中也会是最有作为的一个。就算是黑王真的将老唐确认为太子,也不会显得突兀。” “金属和火焰确实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路明非深以为然。“让这家伙发展下去……说不定真的能把炼金术和航天技术结合起来。” “迟早的事情。但是一想到其实脱线到搞人心态地步的那个人也是老唐,哥哥你的心态会不会被影响啊?” 路鸣泽坏笑了一下,“还记不记得在bj尼伯龙根的那次,老唐单枪匹马去高架桥刷怪,然后被奥丁逮个正着的事情?” 路明非整个脸都黑了下来。 这事儿甚至还是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那时的老唐还没有恢复人身,只是盔甲的形态就敢在高架桥副本到处拉仇恨,最后直接拉到了奥丁本人。 他还记得自己过完bj副本后,直接急匆匆的到高架桥副本捞人,生怕老唐出点什么差池。 “……这个事情还是不要再提了吧。”路明非憋了半天,最终无奈扶额,“非要形容的话,老唐就是个神经刀选手,神一把鬼一把的,或者干脆就是臭豆腐,属于又臭又香的类型。” “这么评价臭豆腐,臭豆腐也是会伤心的啊。”路鸣泽伸了个懒腰,“总之,老唐的上下限都很离谱,最重要的大概是看哥哥你怎么指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是……” “不可能。”路明非直接一口回绝,“要是话又说回来了那就再把话说走,拿老唐换掉白王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好好好,那就暂且放过老唐的过失吧。”路鸣泽摇了摇头,“黑太子被白王俘获并带回了她的尼伯龙根之中……中间的过程就不多记叙了,后面直接衔接第二个梦境。” 看着路明非疑惑的表情,路鸣泽叹了口气,接着解释道:“相信我,哥哥,你不会想要听那个过程的……况且我先前的那副样子,我也不想讲出来。” 路明非点了点头。 先前小魔鬼那副惨相他还记忆犹新,只是有一件事一直让他感到不安,因此想要从路鸣泽这里得到解答。 但是路鸣泽既然不愿意说,那也没有办法。 即——为什么同为黑太子,只有路鸣泽一人在受刑? 自己呢? 白王确实应该俘获了两位黑太子才对,但最终受刑的人却只有一个,被钉穿在十字架上的也只是路鸣泽一人。 况且……“终于来看我了”这种话,就好像说路明非随时都能去看路鸣泽一样。 你本可以来看我的,但是你没有。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你都没有来看我,而现在,你终于来看我了。 这句话里所蕴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路明非不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辛秘,也没办法妄加猜度。 但是路明非本能的感觉到,自己曾经应该是做了什么错事。 “好了,哥哥,你也别那副表情嘛。” 路鸣泽微笑了一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要是不愿意见到我被白王折磨的那么惨,也该帮我报仇才是。”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她说你是罪人对吗?” “那是尼伯龙根的城市,白王此前一直在悄悄繁衍自己的族群、属于白王一脉的族群,或者说军队。然后把他们藏匿在尼伯龙根之中,那就是她的城市了。” 路鸣泽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既然是白王的城市,那么她说我是什么身份,我就是什么身份咯。” 路明非想说些什么,但又感觉无从开口。 他大概能猜出后面的故事梗概。 白王在精神领域的造诣臻至化境,在认知层面上将两位黑太子的存在完全抹除掉也并非不无可能。 既然奥丁在重启之间能够将楚子航抹除,在精神领域中更加占据优势的白王,做到这点也就不足为奇了。 甚至很有可能是除了黑王以外的人,将黑太子的存在尽数忘记。 再之后…… 再之后就进入到龙族历史学的授课范围了,白王发动了叛乱的战争,被黑王镇压后杀死,却留下了骨为祸后世。 而黑王,则在平定白王之乱的多年之后,被八位君主连同人类的联军,杀死在高山之上。 “她说你是罪人啊。” 路明非叹了口气。他伸手去摸路鸣泽的脑袋。 “这样吧,谁给你定的罪,我们就把谁搞死。” 三百六十一章 塔前 时间重新恢复流逝,空中的雨幕消失不见,四周景物转换不定。 说是恢复流逝并不恰当,更像是在穿过漫长的时间之后,寻到了曾经熟悉的一处地方。 路明非睁开眼睛。 映入视角的是老唐凑过来的那张大脸,在看到那张脸之后路明非先是停顿了半晌,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回来了。 一种不真切的感觉油然而生,路明非晃了晃脑袋,确信刚刚自己确实是受到了路鸣泽的召唤没错。 也确信自己刚刚确确实实上了一堂历史课。 自从课程这个概念出现以来,在整个的历史上,大概再也没有这么宏伟的历史课了。 路明非叹了口气,还未从那种被史诗浸染的惆怅感中回过神来,就看到老唐在他面前耍宝。 “明明,路明非??”老唐拿着一只覆了甲的手掌在路明非的脸前晃悠。 路明非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儿。 “我还以为你突然魔怔了之类的。”老唐将头盔重新戴了回去,声音也随之变得沉闷起来。 路明非看着老唐,突然从心中涌动出一股莫名的冲动。 有种想骂老唐是个人机的欲望,但如果换成星际争霸的ai托管,还真不一定就能干出在别人地盘上约架这种蠢事来。 这么看来老唐真是连人机都不如。 此刻,路鸣泽先前为他讲述的故事中,每一个细节都重新鲜活起来了。 比如老唐这个缺心眼的因为在海上和李雾月约架,被揍了一顿之后专心铸造七宗罪,而没有及时的将炼金术的理念传播开来。 间接导致了黑太子被白王截胡。 而如果没出这茬子事,现在的白王大概正在银河系的某个角落和黑王相看两厌……也有很小的概率是相看两不厌。 但不管是什么情况,他也不至于还在这里想方设法和白王斗智斗勇…… 从历史进程上来讲,这真是好大的一口黑锅。 路明非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他突然很想对老唐说一些话,但随后强行咽了下去。 “咋的,有事儿?”老唐皱眉,“都到这儿了,明明你可别想跑。咱俩一块进去给白王做掉,有成就拿的。” “我怎么可能会跑,我就是有个想法……” “嗯?”老唐挑眉。 “就是,那个……”路明非不动声色挠了挠脸,“老唐你能不能叫我声爹啊?” “?” 老唐二话没说,上来就是一拳,路明非侧身躲过。 “诶诶,说着玩的。” 路明非叹了口气,随后向老唐露出一个苦笑。“一想到我年纪轻轻就要英年早逝,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思来想去好像是缺个好大儿,不由一时冲动,说出这等话来,真是罪过罪过。” “满嘴顺口溜,你想考研啊?想要儿子别找我,你去和弟妹找个方向好好努力,到时候要几个都成。你俩的继承人还是新黑道至尊呢。” “我的我的,继续走呗?”路明非提议。 面前的白塔已经很近了,甚至可以听到其中如同齿轮交错般的声音。 像是时光倾轧时发出的响动,让人想到宏大的、记录整个世界历史的钟楼。 白色的长道到这里已经结束了,三人继续向钟楼前进。但虽然看上去距离并不长,走起来却还需要一段时间。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在白王的这处尼伯龙根里也算适用。 被路鸣泽拉去梦境并未给路明非带来太多启发。他只能想到自己或许和白王之间有过某种关联,毕竟两位黑太子都是落在了白王的手里。 但受刑的却只有路鸣泽一个人。 路明非怀疑自己曾经和白王达成过某种交易,或者是别的什么,但白王之前见到他时却又表现得像第一次见面。 令人困惑。 老唐伸了个懒腰,路明非能够看出他在盔甲下极力抑制着颤抖。但不知道那是激动还是紧张,又或许是兴奋,或许三者皆有。 “话说……”老唐开口揶揄,“超级混血种的儿子大概也是超级混血种吧?估计到时候无论是身体还是血统都差不到哪去,到时候可以让罗纳德·唐伯伯教他言灵。” “就不能是罗纳德·唐叔叔吗?”路明非反驳。 “差不太多,但我岁数比你大点,你叫我声哥不过分的。要我叫你哥那才真是倒反天罡,再说了,我叫你一声,你还真敢答应不成?”老唐说。 “那你……”路明非本想反驳,但思考了一下好像还真是。 虽然他不认可黑太子的这个身份,但既然能在辈分上能够占据优势,那这个底线还是可以灵活变化的嘛。 路明非自认为脑子灵活,大聪明没有但鬼点子挺多,所以在这方面灵活的变动一下底线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就算是算上黑太子这个身份,他也确实没有老唐年龄大。 毕竟四大君主是要先于黑太子的,黑太子充其量只是辈分高,属于低龄的长辈。 “叫罗纳德·唐伯伯,包没错的。”老唐在辈分上取得了胜利,不免得意的去拍路明非的肩膀。 “两位貌似又闲聊起来了……” 一旁的酒德麻衣叹了口气,“我都忘了这是第几次提醒你们了——不过,既然聊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也稍微提出一下问题吧。” “问什么?” “超级混血种和超级混血种之间真的能诞下后代吗?从龙族血统学来讲,两者之间产生结合,很容易诞下死侍的。蛇岐八家就是例子。” 酒德麻衣顿了一下,接着补充道:“而且,蛇岐八家甚至还不是超级混血种,他们之中的家族成员只是在血统上稍有缺陷,后代中就涌现出了无数的鬼。” “倒也不至于无数吧,我看蛇岐八家那里的正常混血种其实也不算少的。” 老唐伸手摸了摸下巴,“从理论上来讲,炼金术可以规避出现死侍后代这种事情……况且我之前的药物帮弟妹做过体质改善了,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路明非听着老唐和酒德麻衣问答,略略点一点头,心说哥们也算是帮助蛇岐八家改善缺陷血统了。毕竟最开始那张方子是他从副校长那里要来的,四舍五入等于和老唐共同开发血统抑制药物。 原本蛇岐八家尽是二五仔,他还担心帮蛇岐八家改善血统后,这个家族会再想办法跟密党叫板。毕竟此前并非没有类似先例。 但现在密党又重新回到日本了,以路明非对校长手腕的了解,这一波差不多能再打出五十年和平,五十年之内日本都不敢再有反心。 况且随后就是他入赘蛇岐八家,再怎么说也能帮着改造一下蛇岐八家内部的不良风气,重新教导仁义礼智信之类的……不,说入赘不算恰当,说不准他带着绘梨衣去美国或者中国住呢。 住美国的话大概就是接昂热校长的班,若是住老家的话大概就是养老了。 好啊好啊,打完龙类之后养老,颇有一种日漫勇者拯救世界之后回老家安享晚年的感觉。 真不错真不错,虽然不知道这位公主愿不愿意跟自己住三四线城市的老家,不过以他对绘梨衣的了解,大概是愿意的。 到时候就生几个孩子…… 路明非突然顿了一下,胡思乱想的时候思绪像水流过平地。 “古人有事云,说是泄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路明非突然抬头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嗯?”老唐愣了半晌,皱眉问道:“鲍照的《拟行路难》?怎么突然迸发艺术细菌说起这个了。” “不知道,我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好像是在课文里学过……不过这个不重要,话说老唐,我有问题要问你!”路明非有些紧张。 “你问。过了这个坎儿也没啥机会问了,虽然我知道由我做出这个回答不太掐但,但如果非要问的话,那我的回答就是爱过!”老唐脸不红气不喘、或者就算脸红也看不出脸红的扯烂话。” “爱个头!我是想问黑太子这种级别能不能生孩子。”路明非有点急。 畅想日后幸福生活的时候他才想起这茬,绘梨衣是超级混血种不假,但他自己可不是所谓的超级混血种那么简单的。 他是黑太子啊……黑王骨血所铸就而出的新生命,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属于混血种,而是纯血龙族。 甚至是血脉最为纯正的那一档纯血龙族。从辈分上来讲,不说让老唐喊爹,多少也真的能让老唐叫一声叔叔来听听。 “黑……太子?”老唐顿了一下。 于是路明非才想起来,按照现在被白王删除过认知的世界线里,初代种们其实对黑太子这种东西是没有任何记忆的。 “不是、我那个……”路明非想找补,但这个时候老唐已经开始回答了。 “没想到在临见白王之前,明明你关心的居然是我的人生大事。”老唐抬手做揩泪状,“真是令人感动。” 路明非愣了一下。 “啊?黑太子,你吗?” “不然呢,除我之外还有谁是黑太子吗?”老唐如同看白痴,同时也似乎被路明非的反应给唬住了,稍微有点不自信。 “一般来讲太子都会是长子吧?作为八位君主之中的长子,好像没有人比我更适合黑太子这个名号了。” 听到老唐的回答后,路明非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在没有真正黑太子认知的世界上,黑太子的人选确实是由老唐来当最为合适。 “那初代种级别的龙类能有后代吗?”路明非又问。 “可以的吧。虽然我对这个不太感兴趣。”老唐挠脑袋,“等等,难道你是想问初代种级别能不能和混血种生孩子?” 路明非点了点头。 “从理论上来讲……不,就算不从理论上来讲,大概也不太可能。” 老唐皱眉思考了一会儿,“说到底,龙类和混血种是两种不同的物种……从这个角度来看,大概不能诞下后代。” “嗯……为楚子航和夏弥默哀。”酒德麻衣耸了耸肩。 “那么从非理论的角度呢?你看……”路明非绞尽脑汁,“比如,狮子和老虎也能生下狮虎兽来着,虽然这个例子不太恰当。” “好歹狮子跟老虎都是猫科嘛。”老唐说。“况且狮虎兽这种都算是缺陷产物了,而且没有繁育能力。驴和马杂交的骡子也是,没办法繁育后代的……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关心你的人生大事,不,龙生大事才对。”路明非说。 “锤子龙,哥们是人啊。”老唐拿眼去瞪路明非。“哥们到底是不是人啊?” “你之前还说物种有别来着。”路明非反驳。 “感觉文化认同比物种要更……嗯,严肃一点?或者说更重要一点。如果一个白种人,假定他是个美国人吧。” “这个美国人在中国长大,接受中式教育,学的是中国历史,吃的是中国饭菜,那他就不是美国人而是中国人,我这么说没问题吧?”老唐说。 “嗯,确实。”路明非点头。 “那么我接受了这么久的中国教育,读中国历史学中国诗词——甚至我的毛笔字写得比你这个纯正中国人还要好,我是不是也该算中国人?”老唐接着问。 “好像……还真没啥问题?!”路明非惊了一下。 “所以,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人了,关心人生大事可以,但龙生大事就算球了吧。” 老唐摆了摆手,似乎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 “龙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以后也会继续结束下去。接下来的历史之中只会记录人类如何如何人类如何如何,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但大概也是某种必然。” “如果这次真能活下去,我希望能够用寿命上的优势把历史研究明白,然后我就可以想办法从天文学上下手了。” “天文学?”酒德麻衣有些好奇。 “嗯……你看,毕竟天上有很多星星嘛。”老唐说。 “太文艺了。整个龙类里还有比你更文艺的龙吗?”路明非有点难绷。 “不知道。” “不过好在也不用知道了……或者我能活下去,之后再说也行。” 老唐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 三百六十二章 白塔黑柱(1) 老唐一行人在塔前停下了。 “准备好了吗?” 老唐低声问了一句,与此同时不动声色的低头晃了一下脑袋。 他仍是觉得这座塔有些刺眼……或者是这里有着什么比较刺眼的东西。 但路明非和酒德麻衣对此却没有感觉。 于是这让老唐稍微有些纳闷,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别说是刺眼,就算他是骨折了,也得用剑御跟着这俩人一块儿进去。 “老唐,你好像从之前就不太舒服?”酒德麻衣皱眉,“自从这座塔出现之后。” “嗯?”路明非也看过来。 “没事。”老唐摇了摇脑袋,“可能是之前还没有完全恢复吧,没关系的。比起这个……” 老唐咳嗽了一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接下来应该是要爬塔了,但不知道白王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 “走了一路走到这里,结果还要爬塔。”路明非有些无语,“白王是什么迷宫爱好者吗?” “既然是以折磨人心为乐的性格,设计迷宫也算是合情合理啊。或许她就是喜欢看着人类在迷宫里不断碰壁,从一开始充满信心,到迷路后陷入迷惑和恐惧,在这种情绪之中逐渐迈入绝望的过程呢。” 老唐摇了摇头,接着说道:“精神世界的强者,对于折磨别人的精神抱有热衷般的兴趣,倒也是合情合理。” “好消息是,我们现在大概已经过了迷宫的那一关,现在只剩下爬塔了。”酒德麻衣说。 “是的,胜利就在眼前,同志们再努努力。” 老唐点头,随后将手中的武器交给了路明非。 正是之前为了克制天丛云而打造的那柄兵刃,或者说“剑鞘”。 路明非停顿了一下,他先是把老唐之前交给他的色欲收起来别在了腰间的武装带上,随后接过了这柄“刀鞘”。 “单纯的七宗罪不行吗?好歹我带来了几把。”酒德麻衣说。 除去送给学院方面帮助校长那边顺利屠龙的傲慢、嫉妒以及贪婪之外,剩下的七宗罪都在这里了。 暴怒基本可以算作是老唐的专属武器,当然由老唐拿着……虽然这把刀剑是老唐用来杀死自己的武器,但仍旧是专属。 酒德麻衣手中拿着饕餮,而路明非则分到了懒惰和色欲。 “你的意思是,用七宗罪来对抗天丛云?”老唐问。 “嗯……本以为都是传说中的刀剑,或许能派上用场,我带它们来就是为了这个。”酒德麻衣说。 “你对‘绝对锋利’的这个概念还是不够了解。如果天丛云真是这个概念,除非把七把七宗罪全部带来才可能有用。” 老唐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再在这个事情上多说些什么。 “明明,你就拿着那个‘刀鞘’,或者你有什么好的名字我们现在给它命名也是可以的。” “我是起名废啊我,干脆我们给它起名叫粉红萌萌兔。”路明非笑了一下,“不知道老唐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梗。” “虽然我知道……但还是恕我拒绝吧。” “为什么?如果我们给它起名叫粉红萌萌兔,再真的用它克制掉天丛云,那白王的表情岂不是会很精彩?!”路明非表示不理解。 “况且这老妖婆本身就喜欢搞别人心态,若是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那这老太婆岂不是会被我们给气死?!” “我靠!明明你说的很有道理啊!”老唐点头。 “对啊!这本来就是很有道理的吧?” “有道理个屁!在折磨白王之前你首先折磨的是我!他妈的这把刀鞘是我打造的,我是贵为青铜与火之王的初代种,此前锻的都是七宗罪这种级别的东西,再不济就是鱼肠、巨阙这种仿品,但是哪一个的命名不是高大上。” “他妈的现在你要让我给自己的心血起名为粉红萌萌兔,我他妈的先把你凑成粉红萌萌兔!!” 老唐摇了摇脑袋,深深的叹了口气,“起名废那就干脆不要起名了,明明你这完全是在搞自己人心态!” “好吧好吧……” 路明非微笑了一下,“有没有稍微轻松一点?我觉得我们可以一鼓作气冲上去的。” “借你吉言,轻松倒是没有轻松,气快要吃饱了。但是越吃饱越想找白王碰一碰,看看那个所谓的天丛云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邪乎。” 老唐长长吐出一口气,随后也笑了,“哥们现在斗志满满,感觉能一拳在白王脑袋上开个洞。” “好好好,这位美女呢?”路明非又看向酒德麻衣。 “嗯……怎么说呢?” 酒德麻衣歪了一下脑袋,皱起了好看的眉毛。“虽然我感觉没有什么信心,但都走到这里了,只能继续往上走了呗。况且……况且我也不想死啊,毕竟亚纪确实是要结婚了。” “哦?是终于决定参加妹妹的婚礼了吗?”老唐挑了挑眉。 “嗯,毕竟再怎么说,我也是亚纪的姐姐。至少婚礼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能够缺席啊。”酒德麻衣也微笑。 “嗯,我这边也不想死啊。我刚刚跟绘梨衣确定关系来着,蛇岐八家的家产还等着我继承呢,现在死了岂不是亏大发。” 路明非晃动了一下肩膀,算作是最后的热身,“出发?” “出发,把这个副本刷掉,我们哥俩直接就名扬天下了!” 老唐率先踏进了高塔中的台阶。 这里也仍旧通亮,楼层和阶梯呈现螺旋向上的姿态,整个白塔的中间是空心的,一根黑色的柱子就立在中心的位置,一直向上延伸。 “这是……?”酒德麻衣问。 “只要是柱状物就是用来记录历史的。”老唐笃定的说,随后他上前了两步,凑近了那根黑柱。 黑柱上如同镜面般光滑,没有任何的刻痕,既没有龙文也没有人文,不像是曾经记载过任何时间的样子。 “没有任何的文字呢……”酒德麻衣说。 “不知道。”老唐皱眉,在看到这根黑色的柱子之后,之前那种刺眼的感觉也随之缓解了许多。 莫名其妙的感觉,正如同他之前不知道为何会感到刺眼一样,现在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刺眼的感觉会突然消失。 “有问题。”路明非说。 “嗯?” “白王这里,一般都是用的白色吧?”路明非说。 “这倒是。”老唐点了点头。“之前的白道,或者这座白色的高塔,都是白色的。这里是白王创造出的尼伯龙根,为了标榜和黑王的不同,所以都是用白色作为建筑物的配色。或者说白王本人认为白色就是他的象征。” “但是……这根柱子确实是黑色的没错吧?”酒德麻衣的声音有些迟疑,“白王曾经受刑过的那根柱子,是什么颜色的?” “白王曾经受刑的柱子是铜柱,既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但这根柱子……为什么会是老爹的配色??不应该啊。”老唐晃了晃脑袋,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置信。 “黑色是只有黑王才能用的吗?”路明非问。 “等等等等,别纠结这个问题了,我们先往上去找白王比较要紧。关于这个柱子的事情……咳,我们先爬塔吧?”老唐开口建议。 “嗯,先往上走吧。”酒德麻衣点头。 三人开始顺着阶梯一路向上,螺旋状的阶梯层层递进,但中心总是这根黑色的柱子。 路明非突然有种既视感,这个阶梯和黑柱结合起来就好像是dna的形状一样…… 又或者是历史,因为历史也是这种螺旋上升的形状。 路明非觉得历史这个猜测比较接近,毕竟柱子这类东西在龙类的生活中便是用来记录历史的存在。 可是仍旧有违和感,因为他们一路向上走来,已经爬了不少层台阶。 但每次他们向中间的这个柱子看去时,却始终不能够从上面找到任何的文字。 无论是龙文还是人文,哪怕是用来记录历史事件的浮雕也没有,整根柱子干净平滑得像是镜面一样。 “现在,可以继续说说之前的那个问题了吗?”酒德麻衣将饕餮换了一次手。“关于那个颜色的问题?” “颜色?……哦,颜色啊。”老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时不时看向中间的黑色柱子,轻咳了一声,才接着说道。“刚才说到哪了?” “刚才说到,黑色这种颜色,是不是只有黑王才能用。所以老唐你才会对这里出现黑色的柱子这么惊讶。”路明非问。 “嗯……怎么说呢,曾经的很久之前是这样的,但其实也并非是规定,而是大家的心照不宣,认为只有贵为黑王的龙皇尼德霍格才能使用与之匹配的黑色。不过,由于老爹不太在意这个事情,所以后来就发展到初代种也能够使用黑色了。” “初代种之后是次代种,次代种之后是三代种,最终大家都能够用黑色,而老爹从始至终也没有说过什么。我向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是黑王血裔,用一下老爹的颜色也真的算不上什么。而且,老爹对这种事情并不看重。只要不是光明正大的直接僭越,老爹对礼仪这种东西完全不在意。” “但是……”老唐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但是我的印象里,白王是很少用黑色的,就算黑色饰品在龙类之中流行起来之后,白王也从来没有用过老爹配色的饰品。特别是在白王叛乱之后,为了和老爹划清关系——当然,在我看来她早就有意无意的划清了。总之,自叛乱之后,她从来没有用过任何黑色的配饰,甚至连叛军之中都没有哪怕一条纯黑色的龙类。” “白王如此厌恶黑王,以至于连叛军之中都不肯吸收和黑色有关的龙类,决绝到了这样的地步。但是在白王尼伯龙根中最关键的位置,居然出现了黑王配色的东西?而且是用来记载历史的柱状物?”酒德麻衣问。 “可以这么说。白王和老爹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而这根柱子也必有其意义。但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其实也说不清楚……” 老唐晃了晃脑袋,有些自责的说道:“毕竟,我的记忆已经不完整了,每次的死亡都在消耗我的记忆和力量,因此关于老爹和白王之间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很多了。抱歉。” “别这么说,老唐。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更牛逼的铁匠了,而且没有你的话,我们根本找不到克制白王天丛云的办法。至于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忘了也就忘了呗。”路明非说。 “是呢。生活还是要往前看的嘛,况且老唐你是长生种,往后的日子还有很长的。总是沉湎于过去,可是会扼杀想象力的。”酒德麻衣也安慰。 “倒也不至于搞得我很脆弱一样……但是,我要事先说明一下,我的剑鞘不一定真的能够对天丛云起效果。” “所以得给它起个不错的名字来附魔一下,我提议叫粉……” “粉你个头,驳回。我宁愿起名叫‘全村最好的剑鞘’,也不愿意给它起名叫做粉红萌萌兔,这可是事关一个铁匠的尊严。话说麻衣小姐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诶?我吗?” 酒德麻衣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老唐会突然征询她的意见。 “嗯,我这边只能够想到止戈或者断戮这样的名字,但是又感觉‘戈’或者‘戮’这样的字眼和天丛云不太搭。”老唐说道。 “那我想想……” 三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有呼吸声和脚步声不断空洞的响起,在逼仄的空间中反复回荡。 终于,在这漫长的枯燥回想后,酒德麻衣开口了。 “叫‘止梦’如何?”酒德麻衣建议道。 “我从前有把炼金钩镰剑,叫钩梦来着,意思是钩断梦想。”路明非说,“话说梦是不是太柔了一点?” “可以啊明明,你也能讨论文学问题了。”老唐有些欣慰,“不过这个名字是从那首诗里化用出来的吧?‘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把‘知梦’化用成‘止梦’?” “啊……被发现了。不过我倒是觉得,天丛云这种神话传说中的刀剑,说一声幻想产物也不为过,用梦来形容,好像也没有问题?”酒德麻衣说。 “阻止白王美梦的说法也不错……可以。”老唐点头,“那就叫止梦好了。” “嗯。”酒德麻衣点了点头。 能帮老唐为这把刀鞘命名,她也挺高兴的,但就在这时—— “止梦?” 一个声音从塔的上方传了过来。 在听到声音的瞬间路明非的脸色就直接变了,因为这声音他在浅草寺听到过,这是白王的生意。 女子的嗤笑声不断传来,老唐和酒德麻衣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你们真的觉得,能够止我的梦吗?” 三百六十三章 白塔黑柱(2) 白王的宏声从天而降,在高塔的石壁之中激起层叠不穷的回响。 在回到自己的尼伯龙根之后,她连声音都带上了说不出的从容。 三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老唐的眼角不由自主的疯狂跳动起来,白王的声音把他拉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噩梦里,那种感觉仍旧历历在目。即使对于初代种来讲也是难以承受的强度。 他的呼吸声有些急促,但好在盔甲很好的隔绝了他此刻的失态,在短暂的调整后,老唐的声音重新归于平静。 酒德麻衣的脸色倒是没有那么剧烈的变化,她此前从未见过白王,只是与短暂侵占了老唐的精神体对峙过。但白王的声名仍旧如雷贯耳……或者说是恶贯满盈。此刻她单纯对这个名号产生了忌惮。 路明非的表情倒是相当简单,因为他的脸上只有愤怒。 在听完路鸣泽的故事后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史诗般的阔大,但故事中的场景却仿佛距离他很远,而且就算路鸣泽明确告诉他,黑太子其实是自己,他也没办法代入进去。 他不觉得自己是什么黑太子,这种生命的逼格太高生命尺度也太过辽阔,和自己单薄得一眼望得到边的过去实在格格不入。 但想到路鸣泽让他看到的第二个梦境里,小魔鬼被白王搞得那么一副罪人的惨样,他就觉得愤怒。 路鸣泽是他的兄弟,如果路鸣泽有罪的话那他也有罪了。 那么,那个给路鸣泽定了罪的人,就由他去搞死。 路明非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仰起头,想要循到声音的来源,但上层仍旧是螺旋的阶梯,一眼望不到尽头。 “能不能止梦不知道。”路明非沉着声音回答,“不过感觉能让你止不住血……不过连你也承认那是梦啊?注定一场空的东西。” “让我见血……?”白王的声音中含着笑意,“那就来试试看吧。至于我所追求的愿景到底是不是梦,你很快就能见到了。” 白王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后有些惊讶的‘啊’了一声,似乎现在才发现老唐和酒德麻衣。 “啊,诺顿,你也是来让我见血的吗?还有这位……混血种。在你们三人里,你的惶然无知最是美味,我相当满意。” 伴随着白王的话语,一股龙威倾顶而降,带着上万年时光的厚重,酒德麻衣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那宏声之中通透了,像是第一次接受忍者训练时的茫然和恐惧,但比那个的烈度还要再强上千百倍。 酒德麻衣浑身战栗颤抖,等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居然呈现出想要下跪的态势。在关键时刻是老唐伸手拉了她一把,才使她不至于就此拜倒在觐神的长阶上。 “那当然。之前没能揍你一顿实在是惭愧,这次再不让你见血就更可惜了——以黑之王长子的名义起誓,我誓杀你。”老唐一手扶起酒德麻衣,仰头说道。 “你的狂妄,倒是与你的父亲如出一辙。但没人能杀掉我,连黑王本身都不行。”白王嗤笑,“至于你?你还不够格……” “够不够格不好说,你今天差点要死倒是真的。” 老唐以一个微笑作为对白王的回答,语气中极尽嘲弄。“我还以为你这种身份的龙对于庶民都不怎么看重了,没想到也会拿龙威压混血种?我的印象里只有李雾月才这么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我杀掉一位初代种都不需要理由,杀她一个混血种,还要向你解释一番吗?”白王笑问。 “确实。不过我不好说,毕竟不久前她还拿枪指着你的脑袋来着——” 老唐摊开一只手掌,“身为白之王,差点被混血种杀死的感觉如何?说说呗,我还挺好奇的。” 伴随着老唐的这句话,空气仿佛突然宁静了。 片刻之后,在阶梯旁的塔壁上凭空生出了鬼模怪样的壁画,那原本只是淡薄的黑色,眨眼功夫便变得浓郁无比,随后愈发栩栩如生,简直要破墙而出。 从形象上看,像是日本各类神话志怪故事中所记载的妖物,传说日本有八百万神明,其实也可以说成是八百万精怪。而这些神话中的抽象概念,居然被白王从晦涩的故事之中剥离出来,用以充当她的前卒。 看到这幅场景之后,路明非反而松了口气。 路明非晃了一下肩膀,手中的炼金刀剑蓄势待发。一路走来,这种反常的安静其实让他很不安,现在终于遇到到拼刀的情况,才让他感到安心一些。 毕竟这才像是进副本的状况,先清小怪,清完小怪打精英怪和小boss,要的就是带着两把西瓜刀从塔底一路杀到塔顶,杀到白之王的御前,而在加载完最终大boss的血条之后,再请这位白王见一见血。 剧情已经安排妥当,只剩下开打。但白王却似乎并不急着动手,于是小怪们仍旧在墙体上蛰伏,连血条都吝啬着不肯显露。 白王轻咳了一声,那声音听起来时仍旧是毫无情感波动的样子,只是底色中添加了更多的龙威——这表现让老唐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刺痛她。 虽然书读了不少,但在语言上他向来只是说俏皮话,用来讽刺倒还是第一次。 “纠正一下,她当时指着的是你的脑袋,而并非我的。”白王说,“倒是你,差点被混血种杀死的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嗯……”老唐一本正经。“贤者之石很漂亮?” “她用一柄装着贤者之石子弹的狙击枪对准你的脑袋,身为尊贵的初代种却只能把性命系于混血种身上,你是否能活下来,完全取决于她是否会扣动扳机。但你却只是感觉到贤者之石很漂亮。” 白王的声音有些惊讶,“老实说,诺顿,我很难分清你是智慧还是愚蠢。” “倒也不用你分清这件事。我就是觉得,要是她真的开枪就好了,毕竟这么漂亮的东西可不是平时能见到的,更别说亲身体验。”老唐撇了撇嘴,“可惜,一来是我没看到,二来是你也没死。” 白王在这个回答面前沉默了片刻,但老唐能够明显感觉出她对这个回答似乎很不满意,因为白王怒吼了一声,在龙威压顶的同时,墙壁上的鬼怪也狰狞着破壁而出。 白塔贯地通天,墙壁也当然漫长得过分,于是壁画般的怪物又何止四面八方。层层叠叠的鬼怪妖魔潮水般涌来,恍惚中连方向都不能分辨,放眼望去,只见前后左右都是怪物。 潮水般的怪物简直要将三人直接吞噬——事实上,只要等它们盖上来就算用重量都能把三个人压得半死,但路明非已经动了。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一旁黑柱的原因,路明非能感觉到这里有一处嫌隙,白王尼伯龙根对于言灵的压制力也不再完备,于是他尝试着直接吟唱龙文。 好在,言灵也确实回应了他的吟唱。 这里是白王的王座所在,本该是规则最为完备的地方才对,按理说也不会出现言灵方面的纰漏。 但路明非已经没有时间思考这些细枝末节,能动用言灵对他来说是好事,而他的选择是先打了再说。 雷铸的巨像在台阶上站立了起来,可怖的雷霆围绕着它噼啪作响,而在混入君焰之后,巨像将整个阶梯都映亮如同燃火的白昼。 路明非挥手,巨像也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作,一道雷墙将老唐和酒德麻衣护在了其中,到了这个时候路明非也没忘记这两个一个是伤员,而另一个遭到白王针对。 随后,雷光大盛,以雷铸就的长剑直接在墙壁上斩出深深的划痕,将妖怪涤荡一空的同时,连同承载他们的载体也一同损毁。 “我靠!!” 路明非颇有已经茅塞顿开的感觉,随后惊喜的喊了一声。但说是惊喜,倒不如说是在打游戏的时候突然掌握了逃课手法。 “等一下,如果能用言灵的话,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飞上去呢?!” “好主意。那我命令你做先锋,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把这位安顿好才行!!”老唐大声回答道,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保路明非能够在一片妖怪的凄厉吼声中听到自己的话。 说是龙威汹涌不绝,倒不如说是白王刻意针对了酒德麻衣,这家伙的记仇程度甚至要在李雾月之上——说起来,酒德麻衣前不久对李雾月开了一枪,以后者睚眦必报的性格,恐怕也还会找上门来。 老唐从前就对酒德麻衣和苏恩曦这个组织产生过好奇,不过却从未选择深究,但现在他的好奇心又被撩拨起来了。很难想象,一个混血种为什么会去招惹初代种,以及在初代种之上的白之王。 站在混血种的立场上看,这做法称不上明智,但老唐很喜欢。 “不管老妖婆在给你搞什么幺蛾子,至少别在这个时候跪了啊!!” 老唐站直了身子,同时将酒德麻衣的一只胳膊直接架在了肩膀上,好让她不至于直接瘫在这里。这美女几乎是以下坠的速度般想要跪倒。 白王居然会对一个混血种做到这种程度…… 老唐此前从未想过对混血种报复,就算是很久之前的时候也没有过,作为初代种来讲他还是很传统的,恪守那种初代种不会跟混血种动怒的原则。 但看白王的反应,老唐也多少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白王确实急眼了。 自视甚高的龙类,比初代种还要高的存在,居然差点被混血种杀死。这种经历对白王来说确是耻辱无异,所以她甘愿自堕身价,也要来针对酒德麻衣。 对于黑王,老唐所能回忆起的细节已经不多,但整体的形象总是伟岸的。而作为与黑王同源的存在,白王却似乎集中了龙类天性之中所有卑劣的特质,让人费解。 “老唐……”酒德麻衣挣扎着点亮了黄金瞳,想要进行抵御,但却收效甚微。 虽然她的血统已经很优秀,但毕竟没达到s级,仍旧无法面对那亘古以降的汹涌龙威。 优秀的混血种,言灵不一定是高危。但s级血统的混血种,言灵绝对是高危级别,历代的s级,从未有一人的言灵是功能性。 在唯血统论的龙类之中,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乖乖……你这汗出得实在有点吓人了。”老唐晃了晃酒德麻衣,好让她保持清醒,不至于直接被龙威将精神搅碎,“还有好东西就快点拿出来啊麻衣小姐,不然感觉你要在这里麻衣变蚂蚁了!” “你、怎么知道……?”酒德麻衣大口喘气,压迫感太过强烈,她感觉自己像是在熔浆之中溺水,必须努力撑着老唐才不至于倒下去。 “你还真解释起来了……直接说在哪,我帮你拿。”老唐叹气。 酒德麻衣点了点头,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用手指了指腰侧的口袋。 老唐立刻心领神会,顺着口袋摸了进去,随后取出了…… 空气针足有手指粗,针管中是血红色的制剂。 “这药物看起来真可疑……”老唐顿了一下,“静脉注射?” 酒德麻衣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老唐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将针头刺入了酒德麻衣手腕中的静脉,把制剂缓缓注入她的血管。 制剂随着血液流向她身体的每个角落,剧烈的化学和生理变化悄无声息地发生,力量仿佛具有实质的藤蔓那样延伸到肢体末端。 酒德麻衣的气场也已经变了,如果说之前在白王的威压下她像只孱弱的小绵羊,那么现在就是小绵羊自己把皮丢到一旁去,露出了下面藏着的大灰狼。 酒德麻衣仰起头深深地呼吸,仿佛要把天与地都吸入体内。 无与伦比的意志,无与伦比的力量,无与伦比的威严。酒德麻衣睁开眼睛,原本的孱弱一去不返,此刻她的黄金瞳明烈如刀。 “谢了。” 酒德麻衣言简意赅,她把胳膊从老唐的肩头上拿下来,随后双手抽刀。 “你这是假面骑士变身?”老唐的眼睛都瞪大了,“还是赛亚人?这药物是什么东西?人类还有多少技术是我不知道的?”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奥特曼变身吧?至于药物,好像是用炼金术加工的古龙胎血。不过这个状态也持续不了太久,如果五个小时以内不服用锁定剂的话,血统好像是会不可逆……还是什么来着?” “你这不是奥特曼,完全是黑暗奥特曼吧?没见过正派这么打药的。”老唐咋舌。 “哦。”酒德麻衣耸了耸肩,随后也冲进了妖魔丛中。 三百六十四章 白塔黑柱(3) 无数的利齿和无数的尖牙在白塔之中闪光,路明非很好奇,这帮怪模怪样的黑色精怪是怎么把黑色的牙闪出白光来的。 但很快他就不再想这个了,因为这帮东西里确实出现了精英怪,或者说小boss。 如同参天大树般的巨龙从墙壁间探出脑袋,从喉咙中喷吐出粘稠的毒火与硫磺,像极了从前欧洲人在航海图志中描述的那样。 那脑袋的强度居然连雷池也不能一下切碎,亮蓝色的雷电落在骨头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短暂的卡顿之后,路明非选择直接接近那条巨龙,用手中七宗罪级别的炼金刀剑将对方的头颅一刀切断。 懒惰是一把极其轻且锋利的刀剑,可能是为了应对“懒惰”的名字——拿起来能够省些力气大概也是懒惰的一种表现。 污浊的毒血从巨龙的脖颈中喷涌而出,精英怪级别的妖物在被砍下脑袋的情况下居然仍旧不死,以利爪继续来擒抓路明非。 路明非高声吟唱龙文,在短暂的停顿后以自身为中心展开无尘之地,吹散了那些飘落的毒血,与此同时,在巨像手中以雷池凝结出一柄长枪。 巨像缓缓后仰,在一阵蓄力后将长枪直接朝着塔顶投掷而出,耀眼的电光和雷霆将那具只剩下身体的龙怪直接凿碎,并且去势不减,仍旧朝着塔顶冲去。 黑暗在前方层层叠叠犹如层峦阻隔,但却不能抵挡雷枪之力,中国的古人认为雷霆乃是世间至刚至阳之物,可以惩戒一切的鬼怪邪魔,用在这里倒也算得上是专业对口。 雷霆大啸直冲天际,同时映亮并摧垮了沿途的一切,但在将要到达塔顶时却突然熄灭,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就直接消失。像是把一星火苗投入浩瀚的冰海,甚至没有泛起一点涟漪。 “白王在那吗?……”路明非仰头看向塔顶,微微皱眉。 塔的上半部分经历了一次短暂的清场,沿途的无数小怪甚至连哀嚎声都没有发出,就直接被雷霆涤荡一清,此刻那些灰烬正在簌簌飘落消散,像是轻盈如雾的黑色霰雨。 完成清场让路明非的脸上稍微放松了一点,但下一秒,他重新皱紧了眉头,因为几乎是转瞬之间,在那段原本已经被清场了的道路上就重新刷满了精英怪。 “老唐!!”路明非低头喊。 “啊?!” 在一群妖怪的撕咬倾轧之中,老唐艰难的露出一个戴着头盔的脑袋,“怎么啦?” 塔的下半部分也在遭遇围攻,虽然酒德麻衣在注射了药物后也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但毕竟言灵只是功能性,没有任何杀伤力,只用两把炼金刀剑完全无法清场。 至于老唐则是病号一个,白王给他留下的暗伤太多,让他连释放言灵清场都做不到。但好在他穿着康斯坦丁所制作的盔甲。 此刻老唐正在被一群尖牙和利爪围攻,但那些尖牙咬上来就崩碎,利爪抓上来也断折,而老唐就在这个间隙里用手里的暴怒一刀一个。虽然慢了一些,但胜在稳定。 “上面刷的全是精英怪啊!!”路明非喊的声音很大,以确保老唐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精英怪也清了啊!!不清怎么上去?”老唐也大声回答。 他尝试融合暴怒,但发现在精神状态方面已经不太允许,于是顶着身上的一帮小怪往上走去。 酒德麻衣虽然离他近一点,但对方也没有aoe的手段,要想清怪还是得找路明非。有些时候确实需要舍近求远。 “不是,之前清完又刷了一波!”路明非一边信手向上投掷雷与火焰交织的长枪,一边说道:“我怎么感觉这波清完场还是会刷新呢?!” “这是白王的地盘,她能摇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老唐说。 “等一下,我在思考……”路明非摇了摇头,回头冲老唐丢出了一波形同熔浆般的君焰。 火焰泼过老唐,将他身上纠缠的异形怪物尽数化为了灰烬,只剩下穿着铠甲的老唐。那副由康斯坦丁打造的盔甲在经过君焰之火洗涤之后焕然如新。 “有点烫。”老唐说。“想到好主意了吗?” “你青铜与火之王怕什么烫?!”路明非点头,“我有个思路,不过需要老唐你出点力,往前顶一顶。” “没问题倒是没问题,但我都老弱病残了你还要我出力??”老唐惊了一下,“没想到你这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看起来浓眉大眼,啊不,一脸怂样的也会叛变革命……不对!就是一脸怂样的才会叛变革命!” “这种时候就别吐槽了行吗?!” 酒德麻衣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夹杂着刀剑挥动的声音。“时间不等人!” 她叹了口气,双手挥动时刀剑光芒如同匹练,在切开这些怪物的躯干后,无数黏腻的内脏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在这个已经进了副本的时候,居然还是由她来提醒这俩活宝,酒德麻衣有一种深切的无奈感,像是幼儿园老师指导小朋友郊游的时候不要乱跑,垃圾不要乱丢等等。 结果小朋友悄悄跑到车流不息的马路上玩捉迷藏。 虽说苦中作乐这种事情也挺不错,但这两位的俏皮话和幽默感实在有点突破天际了。 “没听到吗老唐!这种时候应该正经一点!”路明非也抓住机会教训老唐。 “得得得,我的问题。”老唐挥动手中的暴怒,将一头精英怪级别的巨龙整个横切开来。“那你快点说要我怎么办?” “康斯坦丁的铠甲放眼整个炼金术中也是最顶级的防具吧?”路明非问。 “是的。”老唐点了点头,“之前李雾月曾经破掉过普通的炼金材质铠甲,但这幅甲和那些不同,被康斯坦丁融入了概念。” “原来如此,我之前还在想,既然康斯坦丁能造这样顶级的防具,为什么不顺便多造几幅。”路明非点头。 概念武装,可以看做是变相的附魔。类似七宗罪这种顶点造物,是具有不可复制性的,因为其中被附魔了相关且独一无二的概念。 除非上一把附带概念的刀剑被毁掉,才能够依据此类概念重新铸造出新的刀剑来。 “你问这个干嘛?”老唐问。 “上面的路已经完全被封死了,全部都是精英怪。所以我想着,要不要用言灵飞上去。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可以用言灵。”路明非说。 老唐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感觉在来到这里之后,感觉自己也稍微轻松了一些,如果非要找出一个原因的话,或许是旁边黑色的柱子也不一定。 白王痛恨着黑王,当然也不会在自己的府邸中留下任何黑色的东西,除非那事物本身带有让白王也无法抗拒的力量,或者是别的纪念意义。 所以,老唐猜测,这根藏在白塔之中的通天黑柱,很有可能是自己老爹黑王的东西,被白之王带回了自己的尼伯龙根,并且专门建造了一座白色的高塔,用以掩饰黑柱的存在。 “关于言灵上的松动,我倒是有个猜测……不过,既然能动用言灵的话,也就是说可以用飞的上去。”老唐说。 “是的,剑御或者风王之瞳都可以做到,无尘之地虽然速度不快,但想要飞起来也是可以的。”路明非说。 “可你之前也说了,上面被精英怪封死了,我们怎么飞上去呢?” 老唐问了一句,随后抬头往上看去。 难以辨认上方究竟还有多远的路程才能到塔顶,也难以辨认白王究竟喊出了多少精英怪,这座白塔的塔壁是白王的毕生经营,就算她真的往里面塞了八百万个个体,老唐都不会觉得奇怪。 巨龙们从墙壁之中伸出长长的脖颈,互相扭曲纠缠在一处,像是盘根错节的原始丛林,只不过其中生长的都是巨树中的巨树,仰头望天时甚至无法从纠缠的枝节间看到天空。 “正常手段确实不好突破。”路明非点了点头,“我用雷池也没办法直接把这些脑袋砍断,估计换成君焰也不会好太多,虽然是高危言灵,但也是有极限的。” “那你准备怎么飞上去?想要冲破这种阻碍,我们就必须得把自己变成在掘进的盾构机,但我们的冲击力度不够。”老唐说。 “虽然言灵不太能做到,但是炼金刀剑可以。”路明非信手挥动手中的懒惰,剑锋轻而易举的刺破了他身旁的一颗龙首,像是用锋利的铁锤砸开核桃。 “七宗罪这种顶点级别的炼金刀剑才行。”老唐补充道。 “对!现在问题解决了。”路明非说。“就算抛开色欲不谈,我们这里也还有懒惰、暴怒和饕餐。” “为什么要抛开色欲不谈?!而且虽然有炼金刀剑,但想要用言灵飞上去的话,我们也得有盾构机那种螺旋掘进的东西才行吧?”老唐摇头,“用言灵操控刀剑的话确实能前进,但豁口不大。” “所以需要你站出来啊!”路明非语重心长,“到你为组织做贡献的时候了,老唐。” “尬黑了,我一直都在为组织流血流汗来着……你到底是有什么鬼点子?” 路明非神秘的笑了一下。 “老唐你站直。” “啧……”老唐歪了一下脑袋,但随后还是听话的站得笔直,“算了。你鬼点子确实挺多的,这一点从你的星际战术上就能看出来。” “信我准没错!”路明非将手中的懒惰也交到了老唐的手上,“拿好了。然后把暴怒和懒惰举过头顶。” 老唐接过懒惰,而对于路明非所说的,虽然还有些费解,但仍旧选择了照做。 “行……” 路明非退后了半步,在稍微观察了老唐的姿势之后,点了点头,“这就成了。” 头顶的龙类仍然在向下倾轧,路明非原本布置的雷池巨像已经有枯竭的迹象,他又吟唱了一次龙文,将整个巨像化作一支雷枪,如法炮制的又发射了上去。 但这次的精英怪肉得不像话,雷池之枪才撞开了四五根脖颈便去势全无,而那些原本已经被撞开的地方,也很快就被新的龙首补上。 不知道白王在这里安置了多少精英怪,但按照这个速度往上赶的话,等他们找到白王,怕不是日本的樱花都要开了。 “酒德麻衣!!”路明非朝下面喊,“该走了!我们上去找白王!!” 酒德麻衣点了点头,朝着下方黑压压如同潮水的龙潮又斩出两记刀光,所到之处断肢横飞,连潮水般的攻势也随之一滞。 她转身朝上方赶了两步,但那些巨怪居然又补上了空缺,仍旧追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成不成啊?” 老唐保持着这个古怪的姿势,有些担心的开口问道。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有这幅盔甲的存在,就算把他丢进这些龙类里也能毫发无伤。 路明非有青铜御座,其实也很能抗,不过酒德麻衣就不一样了,虽然打了药,但总归是有时限的。 “别急,老唐你的任务就是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路明非拍了拍老唐的肩膀,“无论等会我拿你来干什么,你都不要动。” “我靠……你这话的歧义很大啊!”老唐吐槽。 “嗯哼?” 路明非耸了耸肩,随后开启吟唱起奥古的龙文。 酒德麻衣已经赶到了他旁边的台阶上,此刻路明非的吟唱也已经完毕。 风王之瞳的飓风在三人脚下凭空生成,并且将他们平稳的托举了起来,但这只是第一步,如何破防前进也是一个问题。 但好在路明非已经解决了,在战术安排或者胡思乱想上他一向很有点子。 虽然有些时候是鬼点子,或者干脆就是不负责任的灵光一上,但胜在确实好用。 路明非继续操作。 固态的君焰直接顺着老唐的盔甲向上攀附,将老唐以及他手上的炼金刀剑直接包裹了起来,算是一种另类的附魔,而他则以用青铜御座强化过后的身躯,直接抓住老唐的双脚,将其举了起来。 “我靠?!!”老唐惊了。“不是……这就是你的战术吗??” “额……”酒德麻衣仰头看了一眼被包裹成火人的老唐,以及路明非这举火的姿势,也是半晌没有说出话。 “热吗?”酒德麻衣问老唐。 “我其实还好……”老唐一动也不动。“有权柄的关系,这点温度倒是无所谓,问题是,明明,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个操作多少沾点抽象了?” “啊?抽象吗?我觉得还好吧。” 这种时候,路明非居然还能以单手托举着老唐,腾出一只手来挠了挠脑袋,“毕竟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其他的方法都很慢。” “……能解释一下吗?”老唐无奈的问。 “炼金刀剑足够锋利,可以用来开路。如果出现豁口的话,再用你这幅盔甲直接撞开一条路就可以了。有风王之瞳的加持,我们完全可以用飞的上去,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我们就附上旋转环节。”路明非解释。“这是最快的办法。” “有道理!”老唐先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惶然大惊,“不是,但后面那个旋转是要转我吗?!” “如果开不了路的话。”路明非说。“好了好了,时间不等人——”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举着老唐如同举着钻机,在短暂的停顿之后,风王之瞳爆发出强烈的风压,托举着三人向上冲去。 “老唐,启动!!” 三百六十五章 宿命者的对决(1) 红井外围的前沿基地。 距离昂热校长向红井派出尖兵已经过去了很久,而距离他们和奥丁开战,其实也过去了不短的时间。 但时间好像静止了——至少在这里是静止的。 如果非要来用一句话来表示此处战场的状态,那么这句话甚至不能以句号结尾,因为句号代表着干脆利落的结束。 但也不能是逗号,因为时间零的放慢时间并不是将其完全停顿,所以这时间多少还能有点动静。 这句话只能是破折号,就像是汉高朝奥丁开枪时,从枪口之中飞射而出的子弹那样,在空气中曳出长长的拖尾,在时间零的领域中,再快的快枪射出的子弹也会慢如嫩芽生长。 不仅是子弹,战斗的余波击打在地上时,飞扬的雪屑也是以慢镜头缓缓行动,被人撞断的树木,就连那人都已经站起来并重新投入战斗,可那树居然还在缓缓往地上倒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落地,只是一直发出长长的颤音。 在这里,时间的整个观念都在以成倍的速度放慢,因为两个时间零的领域在此展开,虽然两位言灵的持有者相互中和,但领域中的其余事物都几乎是以近乎凝固般的状态定格在时间之中。 这就是言灵表中唯一被称为悖论的言灵,就算常山的八臂金刚在机制上和炼金术能契合到那种程度,但就因为与他同届的人是楚天骄,常山的八臂金刚便不得不在楚天骄的时间零的面前黯然失色。 奥丁的样子有些疲于奔波,他一边要确保手中宙斯骸骨的安全,另一边也要对付昂热和汉高。 参与战斗的其实还有犬山贺,以及一个红头发的女孩,奥丁并不知道这个女孩儿的名字,只是觉得她和诺诺——他为凯撒准备的那枚钥匙——有点像。 犬山贺已经被昂热所赦免,在释放刹那的情况下快得惊人,居然能勉强跟上奥丁的速度,但后者的周身仍旧有着空间言灵的保护,那些刀剑斩上来的瞬间,伤害就会被转移到别处去。 和诺诺长相相似的红发姑娘,其言灵有着和长相并不匹配的杀伤力,在强度惊人的同时范围也惊人,看样子如果她愿意,可以在一瞬间把这里的营地都夷为平地,但和犬山贺一样,这些攻击也都会在落下的瞬间被转移到别处,完全无法伤害到奥丁的分毫。 真正让奥丁忌惮的,仍旧是昂热和汉高。 这两位屠龙领袖的血统是真正的怪物级别,让人不禁怀疑他们距离纯血龙族到底只剩下多远的道路,汉高的言灵乃是必中的圣裁,从德州拂晓飞射出的每颗子弹,只要汉高愿意,就可以让它们直接越过奥丁的防护而直接落在他本人的身上。 至于昂热,他的手中有着一把汉八方形制的炼金刀剑,其名为傲慢,自从铸造出来之后,便是奥丁毕生的死敌。 不知道诺顿在铸造这把剑的时候用了什么办法,任何言灵到了它的锋刃面前就会退却,无论是用空间言灵防护,抑或是别的什么。 像是一段经过魔法祝福过的经文,在尘世上经历了那么久的时间,却仍旧保持着新造出来时的模样,无论什么风霜都无法将其浸染,而当它散发华光时,整个世界的含义在它的面前也不过尘埃。 奥丁且战且退,他想用空间系的言灵直接逃离此地,但现在的他消化得还不够完整,只能在近距离中短暂传送,如果要远距离传送的话,甚至还不如直接用炼金术里的空间开辟来得痛快。 而且昂热和汉高盯他盯得非常紧,像是两条蚂蟥。 无论逃向哪里,下一刻等着他的就是汉高的大口径炼金子弹,如果放之不顾,那些子弹就会直接在他身体里击发,虽然汉高的圣裁练得并不到火候,准度也很差劲,但这种随机式的激发,不知道为什么时候就会直接塞进脑袋里。 大口径的纯正炼金子弹,就算奥丁贵为初代种——且是吃过了骸骨,正在进行补完的初代种,在脑仁里挨上一发,恐怕也会离去世不远。 而昂热但凡不傻,自己就绝对会去世,只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茧里,等到不知道多少年之后再重新复苏。只是到了那时,真就万事休矣。 况且连正常去世都不一定能做到,因为昂热手中的刀剑乃是傲慢。诺顿亲自钦定用来杀死奥丁的刀剑,不知昂热是否能掌握其魔力,将初代种的灵魂一同杀死。 汉高的子弹让奥丁不得不防,但最可怕的还不是汉高,而是滥用职权,给自己上了尼伯龙根计划强化buff的昂热。 老头原本的速度就很惊人,现在简直就是焕发第二春,奥丁现在的闪烁还并不完整,因为他只吃了一点点骸骨,且还没来得及消化。 目前的空间闪烁只能做到在周围30米内腾挪,且有着一秒左右的空缺,在经历过一次空间闪烁过后,必须经过一秒的间隔才能继续使用。 但昂热居然能跟上奥丁的这个速度,每次奥丁在闪烁落地后,昂热的刀剑毕竟接踵而至,奥丁在招架后再次闪烁,但等他在新的位置落脚之后,昂热又跟着到了,简直像是某种跗骨之蛆。 在这种情况下,奥丁还必须保护手中的宙斯骸骨,因此只能被两位混血种领袖打得四处躲藏,却总是连藏都藏不住。 “啊啊啊!!!” 在又一次同时吃下汉高的子弹和昂热的斩击之后,奥丁愤怒了,“昂热!!你他妈的就不能放老子一马吗?!去搞白王啊?在这里搞我算什么本事??” 回答他的是昂热的又一记横斩,奥丁以昆格尼尔格挡,同时用左臂护住手中的宙斯骸骨,因为犬山贺已经靠着言灵·刹那直接冲了过来想要强夺,这个老头的速度甚至也能勉强跟得上他。 一秒时限结束,奥丁再次位移,但在落地之后,昂热手中的傲慢又到了。 “我还挺怀念你之前的那股劲的。”昂热的声音中透出一股狠劲,“但我还是再回答你一遍,我在红井里有安排!” 他以傲慢斩出一道剑光,奥丁仍旧以昆格尼尔抵挡,与此同时汉高也完成了换弹,远处德州拂晓一声枪响,奥丁便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又添了两枚子弹,一枚落在左脚脚踝里,另一枚则在胸膛附近,距离心脏不到五厘米。 这就是时间零+圣裁的压制力,这两个言灵随便单拎一个出去就足够杀死龙王,结合起来只能叹一句无敌。 言灵本身的强度就已经很夸张,而这两个作为言灵持有者的老头更是夸张中的夸张,都是混血种中的佼佼者,领袖中的领袖——其中一个甚至还打了药,不知道距离龙类的边缘还剩下多远。 也亏得是奥丁,他的力量本身就和时与空有关,并且已经在补完的道路上迈出了一步,换做其他的兄弟来,甚至坚持不到这个时候。 奥丁想要召唤一场风暴来将此地从地图上抹去,但此刻的天空已经被白王掌控,天上的尼伯龙根正在缓缓下降,而此处天空的所有权居然也被白王抢走。 这么多年来,奥丁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失去对于自身权柄的操控力,因此在战斗开始之后无心恋战,只想着快点逃离这个鬼地方,先把宙斯的骸骨吃掉再说。但没想到居然被两个老头一直纠缠到现在,甚至身上负了这么多枪伤。 混血种阵营方面也有受伤,但是伤口都集中在昂热的身上,作为唯一能够在肉体速度上跟上奥丁的人,昂热承受了来自奥丁大部分的伤害。 虽然很多时候能用手中的傲慢作为格挡,但毕竟是昆格尼尔,只要刺出,就会有一个地方应声溅血。 空气中弥漫着昂热血液的味道,不知为何,即使是奥丁这种遍尝过血食的初代种,也觉得那味道格外醇厚。 “跟你们这两个老顽固对上算我倒——霉!” 奥丁的声音拉得很长,因为在话说到一半时他又一次进行了转移,于是声音分成两段出现。 究其天空与风之王的一生,还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境遇,就算之前和诺顿在芝加哥对垒,他也让这位兄长流了不少的血,甚至陷入焚身怒火的旋涡而不能自拔。 然而面对这两个混血种,奥丁甚至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甚至在想有没有哪位兄弟能够像他这样撑到现在,但答案是不能。 时间零+圣裁,还有一把顶点级别的炼金刀剑傲慢,减缓速度、无视防具,甚至无视龙茧,像这样的配置,连奥丁都不知道要怎么去赢。 或许在掌控天空的情况下,奥丁还能试一试,可现在整个日本的天空都已经收归白王所有,奥丁连这点权柄都无法施展,只能对他们无可奈何了。 “我受不了了!!” 奥丁用力摇了摇脑袋,似乎是想要将自己从这种窘迫的状态中解放出来。 昂热皱了皱眉,似乎顿了一下,但汉高没有半点犹豫,将手中剩下的四发子弹送了出来,随后继续装弹。 在圣裁的加持下,这四发子弹仍旧都是在奥丁的身上击发,有一枚子弹落在了奥丁的下颚里,他感觉自己满口的血味。 但奥丁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再次瞬移后他来到了一处空地,同时将昆格尼尔枪尖朝下插入雪地之中。 汉高完成了他的不知道第几次换弹,但此刻就算是他也不能随意开枪了。圣裁这种言灵对于身体的消耗过于巨大,而他又不像是昂热那样打了药——况且,就算是打了药的昂热,其实也是顶不住如此巨大的消耗的。 但说到药……他其实也有。 汉高朝一旁的雪地上啐了一口,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黏糊糊的药丸,这是老梅按照什么炼丹术——或许是这个名词——也不知道是结合了炼金术的,总之用各种奇怪手段造出来的药丸,但对于回复精神力很有好处。 老梅说一天内不宜磕三个以上,但之前他就已经磕了五个,现在这是第六个。 汉高塞了一枚药丸进嘴巴里,粘稠的药物入口即化,但味道并不好,苦得他龇牙。 “听说中国的中药很苦。”汉高弯腰,从雪地里抓了一把雪塞进嘴巴里,将那些苦味连同雪水一起强行咽下。 “呼……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据老梅说这已经是改良版本了,之前的那个比现在还苦。”昂热也塞了一枚进嘴巴里,只不过他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枚了。第十枚。 他们之前都被弗拉梅尔导师在炼金术方面全力支持并武装了起来,虽然老牛仔现在已经昏迷,但贡献还真挺大。 吃下药后,昂热先是咳了一阵,随后摇了摇脑袋,将傲慢继续在手中握紧。 无论是初代种还是混血种都在抓住一切机会喘息,在短暂的喘息后就又是厮杀,但昂热却总觉得,奥丁的表情有点不太一样。 就在他和汉高嗑药的这段时间里,奥丁又抓住机会瞬移了一次。 奥丁仰头看了眼满是画卷的天空,同时也没有错过已经变成焦黑色的鸟居,他不知道在那副画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有事情发生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地方先把宙斯的骸骨吞食吸收了再说,而不是在这里冒着被杀死的风险和两位混血种耽误时间。 时间紧迫,必须尽快脱离纠缠。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奥丁曾经有很多次下过这个决心,但每次又都觉得不是时候,直到白王苏醒,并且得到宙斯骸骨的今天。 虽然对于昂热和汉高来讲,作用并不大——毕竟,哪怕是初代种,对上这样的言灵组合也都会感到棘手,更别说初代种之下的存在了。 但奥丁自信自己释放出的野兽们并非简单货色。虽然他之前已经往红井放过一茬,但那些死侍距离野兽的概念还是远了一些。 他将要放出的,乃是一个时代。 三百六十六章 宿命者的对决(2) 奥丁将由世界树枝编制而成的长枪插入雪地上,同时抬起右手。 在炼金术的构成之中,血液是必不可少的元素,就算是奥丁这样炼金术中的高手、或是诺顿那样的开创者都不能避免。 他抬手将拇指放入齿间,用力咬破,而与此同时昂热和汉高也已经察觉到了奥丁的不对劲,这两个老头的战斗经验何其丰富,只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连对视或者招呼都没有,两位混血种的领袖便再一次展开了进攻,大家都说这两人是混血种历史上的宿敌,但真正配合作战的时候,他们居然像是最可靠的战友。 前两发子弹落在奥丁的左胸之中,老牛仔的运气实在不好,仍旧没有触及到心脏的位置。奥丁的身形稍微踉跄了一下,但仍旧坚持着那仪式般的动作。 从第三发子弹开始,那些炼金子弹就在落到奥丁周身的防护上时,被扭曲的空间传送到了另一处——也就是说汉高没有命中。 这并不是说奥丁掌握了规避圣裁的办法,而是汉高这个施术者出了问题。 高强度的圣裁释放让汉高已经力不从心,就算有着老梅支援的药物,但这具身体也实在是到了极限的边缘。 鲜血的味道从肺叶深处向上泛来,汉高顿了一下,只觉得唇角有一股温热的感觉,他用手背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对自己受工伤这件事发表意见,下一刻便开始大口咳血。 “昂热!!”在充满着鲜血味道的咳嗽中,汉高大声喊道。 此刻的昂热正挥剑横斩,手中的傲慢闪烁着惊人的锋芒。 无视一切言灵的顶点刀剑轻而易举的切入了奥丁的防护之中,锋利的刀刃就落在了他的脖颈上,在其上画出一道血线。 昂热怒吼着施力,想要砍破奥丁已经覆了龙鳞的脖颈,就算再怎么bug的龙类,只要被砍掉脑袋也就都无计可施了。 但昂热并未成功,因为下一刻,奥丁已经将带着血液的右手拇指摁在了昆格尼尔的枪柄上。 世界树枝干编织而成的长枪,从形制上也能够明显的看出藤蔓,但质感则像是白色的枯石。 如果说整只长枪上有什么东西能够显示出其树枝的身份的话,大概就是其中一节白色的叶子。但此刻奥丁的拇指正按在了那枚白石质地的叶子上。 ——停顿。 毫无征兆的巨大冲击波围绕着奥丁四射而出,昂热的整个人被掀飞了数十米,在将傲慢插入地面之后也仍旧向后滑动了数米之远。 奥丁正在发出瘆人的狂笑,但那笑容中带着扭曲的感觉,说不出是欣喜还是痛苦。 昂热晃了一下脑袋,随后重新站起身子,随后他的表情突然顿了一下。 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灵正在被抽离而出,像是要去浇灌一个无敌而不知饕足的黑洞。 时间零的领域几乎是在瞬间就被吞噬崩溃,朔风恢复了原本的速度,让昂热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冷。 崩溃的不止是他自己的领域,奥丁本身所自带的时间零也在崩溃,甚至他原本周身的空间言灵在在消失,被用以作为一个炼金术启动的钥匙。 “什么……什么情况?!” 在奥丁夹杂着痛苦的狂笑声中,汉高挣扎着抬头看向远处昂热。 昂热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奥丁究竟留了什么后手,但够格作为一位初代种后手的手段,也一定有其所该有的力量。 他重新握紧了一下手中的傲慢,若想杀掉奥丁,必须寄希望于这把炼金刀剑才行。 昂热握紧傲慢,几乎没有任何的间隙,便再次朝着远处的奥丁冲去,但就在这时,他听到奥丁的笑声渐歇。 “希尔伯特·让·昂热,还有……菲德里斯·冯·汉高。” 在称呼他们的名字时,奥丁用上了全名,并且声音也说不出的郑重,“庆贺吧!一个时代的苏醒,一开始却是为了你们两个混血种。” “一个时代?”昂热皱眉,但速度未没有丝毫衰减,“什么样的时代?” “我说,庆贺吧!!” 奥丁将昆格尼尔从雪地之中拔出,一道红点在永恒之枪原本的落点从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红色的光芒穿透了土层,即使隔着积雪也能够轻易看到,因为炼金矩阵已经在散发红光,而这正是启动的标识。 昂热在炼金矩阵的外围边缘站住了脚,他不清楚这个矩阵的效果究竟是什么,无法做到莽然踏入。 而在炼金矩阵的中心位置,奥丁席地而坐。 他将手中的骨骸抱在怀中,抚摸宙斯的骨骸像是抚摸心爱的孩子、亦或是豢养了多年的宠物。 “最后一个提醒,昂热。”奥丁微笑着开口,“这个提醒是以庞贝·加图索的身份提出的:如果我是你,就会有多远跑多远。” “你是在讲笑话吗?”昂热耸了耸肩,算作是自己的回答。 “我在说真的,你那血液的醇厚程度……连我都有些心动,对于没有心智的存在,只会是致命的诱惑。”奥丁摇了摇头,“趁着他们还没来,你最好还是先逃开。” “既然是没有心智的存在,逃开倒也不必要吧?” 昂热微笑了一下,他尝试呼唤着身体中的灵,但并没有得到回应,在短时间内,他无法再次释放时间零的领域了。 周围所有的灵都被这个炼金矩阵吸收殆尽,作为其启动时所需的媒介。 作为后手来讲,真是精巧的设计,将周围所有的战力重新拉回无法使用言灵的状态,再用这后手来解决他们。只是昂热还是没想明白,奥丁所说的时代,究竟代表着什么东西。 红光依旧大盛,奥丁轻声哼唱了几个音调,随后轻声开口: “托尔、提尔、史基尼尔、霍德尔、海姆达尔、尼约德、博德、弗雷、布拉吉、古尔薇格、布伦希尔德……” 在奥丁那一串类似于报菜名的名字中,昂热的表情逐渐凝重了起来,因为那都是北欧神话中众神的名字。 昂热不知道奥丁这个众神之父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北欧神话中的神明,但奥丁甚至还不止提到了这个,因为后来他甚至听到史尔特和赫朗格尼尔这种巨人阵营的名字。 炼金矩阵的红光越发盛大,而在一片通红之中,奥丁的周围居然显露出层层叠叠的黑色影子。那些影子原本只是在快速明灭的闪烁状态,但居然有隐隐形成实体的趋势。 “……北欧神话?”在沉默了许久后,昂热开口问道。 在这种时候,即使是这位屠龙领袖也感觉到了喉咙中生涩的感觉。 北欧神话历来都是研究龙族历史的基准,最开始的密党认为华纳神族与霜巨人的战斗,其实就是混血种与龙类的战斗,而以奥丁为首的众神们,自然就是曾经的混血种英雄。 这个推论后来被楚天骄的发现所推翻,北欧神话的历史变成了龙族的内战史和预言书,但关于众神的身份仍旧争议不断,因为按照楚天骄的描述,奥丁的身边只有死侍而已,并无和那些众神的尊名相匹配的个体。 于是众神的身份在争议中被搁置,或是被奥丁欺骗蛊惑的混血种英雄,或者确实如神话所言,是奥丁本人的次代种子嗣。 在和奥丁开战以来,昂热在心中便对第二种说法有所心理准备,但心里有准备和亲眼看到,始终还是两回事。 特别是密党这么多年以来所信奉的史书准绳,在今天被从头到尾全数推翻,就算领袖风采如同昂热,也在这一刻产生了不真实的幻灭感。 “我说过了,我将为你们带来一个时代。”奥丁的声音从容不迫,并且带着一丝放松,现在的他终于可以腾出空来把骸骨啃干净了。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会动用,况且这些野兽是第一批试验品,在强大的同时却也很难控制。 只能说如今已经到了不能保留底牌的时候了,而且对于奥丁来说,昂热身上的血液属于是意外的惊喜,让他不必费心思指挥,这些野兽般的众神——或者说众神般的野兽们,就会自行扑向昂热,恨不得在此大快朵颐。 “老师!!您不能留在这里!!”犬山贺匆匆奔到昂热的身旁,脸上满是焦急,“我用刹那……不,我在这里断后,您快点离开这里!” “这辈子还没听说过老师先跑而让学生断后的,你是打算让我在事后愧疚而死吗?”昂热微笑。 “但是……” 犬山贺的声音停顿住了,因为在炼金矩阵中,那些众神的身姿已经显现了出来。 全都是身高至少接近三米的怪物,最高的一头人形的身上燃着霜一样的白色火焰,犬山贺猜想那大概是传说中的火巨人史尔特,当他挥动魔剑雷瓦汀的时候连整个世界都会为之焚毁。 全都是人形的怪物,在他们的身上缝合着各种扭曲的造物,不知道制造者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他们能够站在这里还不至于散架,但谁都不能怀疑,当他们动起来的时候,会产生怎样的灾难。 众神们的眼睛仿若茫然无神,此刻他们的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声响。毕竟隔了经年累月的时间,在释放出来之后也需要一段时间用来重启。 但就算是这点时间,奥丁都不想白白放弃,被汉高和昂热追着打的时候有多恼火,现在的他就有多开心。到了这个时候,必须得好好从心理上拷打一下这两个人才行,以报他身上不知道多少个子弹的仇。 奥丁轻蔑的看向汉高,但牛仔已经在咳血,高强度击发圣裁让他的状态岌岌可危,就算有弗拉梅尔导师的药物加持,也没有办法完全恢复。 汉高已经是毫无战斗力的羔羊了,只等待他亲自去擒,但昂热的状态倒是不错,尼伯龙根计划被这位校长以特权牟走,可这原本应该是属于加图索家的东西才对。 奥丁重又看向昂热,决心在将昂热杀死之后把他吃掉,尼伯龙根的受益者必须是加图索家,为此就算需要重新吃回来也在所不惜。 “从外形上来看还是太丑了点,毕竟是年轻时候的试验品,还请多多海涵。”奥丁亲切的开口讲解。“唉!毕竟那个时候太年轻了,一心想要在炼金术上超过诺顿,用的办法也就比较激进一些。” “当时的我开发了让混血种转变为死侍的技术,但是混血种转变而成的死侍,在强度上未免有所不足。所以后来,我尝试了一下逆向工程,将次代种转化为死侍。不过这个想法遇到了很多难题,最终也没能得到解决。” 奥丁的声音充满怀念,“啊……那个时候真是年轻,什么想法都能蹦出来,什么想法也都敢去干。虽然碰了不少壁,但最后还是给我做出来了——既然混血种或者次代种们都无法单独成为完美的死侍个体,那么干脆让两者结合一下就好了。” “结合?”昂热皱眉。 “对!结合……虽然我最开始的目的是想要制造对于初代种来说也足够合格的养物,但这个要求果然还是有点太苛刻了。” 奥丁摇了摇头,“不过,好在得到了这些东西。虽然控制起来很麻烦,但放在特定的时候还是很好用的,比如说现在。” “看出来了。”昂热点头,“我有一个问题。” “你问。”奥丁心情大好。 “你最开始的目的,是想用养料来增强自己?但据我所知,这种程度至少要次代种吧?”昂热问,“毕竟初代种的级别摆在这里。” “初代种想要往上爬,需要付出的代价当然也要更多才行。但对于我来说,单纯吃次代种已经无法满足了,只能另辟蹊径。”奥丁微笑。 “所以说……这些次代种?” “没错。”奥丁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都是我的子嗣,我建造加图索家也是为了这个。” “是吗?连凯撒也是?”昂热摇了摇头,“前段时间,凯撒向我递交了想要和陈墨瞳结婚的申请。” “我想你误会了,昂热。”奥丁的脸上仍旧带着那捉弄人的微笑,“陈墨瞳其实也是我给他安排的新娘——一切都定好了。” 三百六十七章 宿命者的对决(3) “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把从今往后的人生轨迹全部规定好了?” 昂热叹了口气,“像凯撒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居然有你这样的爹,真是为他感到不值啊。” “这话太伤人了。”奥丁耸肩,“我已经在尽力表达父爱了,但是你知道的——凯撒这个孩子从来都不听话。不听话的孩子,最好还是吃掉比较好,万一以后成长起来再和你对着干,那才是真的麻烦。” 奥丁停顿了一下,因为他身边的那些诛神们终于动了,无数脑袋以整齐划一的姿势扭动,看向不远处的昂热,像是被世界上最为鲜美的肉食所吸引。 而在脑袋扭过来之后,这些怪物的身体才仿佛慢半拍似的转了过来。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不协调的同时只剩下浑身的铁锈味,单是动起来就会嘎吱作响。但谁都不会怀疑他们在动起来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灾难。 昂热退了半步,仰头看向面前这群本该出现在神话时代的怪物,没有时间零的情况下,他能够倚靠的只有手中的这把傲慢。 “好了昂热,老友闲聊时间结束了。” 在怪物们轰隆的响动中,奥丁的声音之中居然有着说不出的感慨,“实话告诉你吧!在人类社会厮混了这么久,我唯一学到的事情就是:不管你是人类还是混血种,血统是d还是s,都不要试图反抗宿命。” “我看过密党太多的领袖死于宿命,这一点我觉得你比我更清楚,至于凯撒,那也只是宿命使然的安排而已,你不必愤怒,也无需介怀。” “你错了,我没有愤怒的情绪。”昂热眯眼看向面,群山似的众神或怪物正向他走来,沿途抖落身上厚厚的尘灰。 “那是什么?”奥丁皱眉。 “我只是觉得,”昂热握紧了剑柄,“挺可悲的。” 昂热眉头紧皱,这还是他第一次同时面对这么多次代种的失败混合体。最重要的是他不清楚对方究竟有没有言灵。 当前汉高已经指望不上,犬山贺的剑技在七宗罪武器的加持下或许能够作为战力,但两人要面对这近乎十几头怪物,数量上还是劣势。 ……那么,只能暂避锋芒? 等到体内的灵恢复之后,那个叫做上杉绘梨衣的女孩就可以直接用言灵清场——但眼下的问题不是这些次代种们,而是正在抱着骸骨啃食的奥丁。 这些次代种都是奥丁用来拖延时间用的,而一旦让他真的完成补完,后果不堪设想。可他们现在甚至连打断奥丁进食的手段都没有。 就在昂热紧张思考,并且觉得几乎束手无策的时候,天空的高处突然红了一块。 巨大的红光映亮了此次,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在高空之中浮现出了一个炼金矩阵。 昂热和汉高都有些吃惊,因为那炼金矩阵的形状和他们曾经在‘康斯坦丁之血’事件时见到的矩阵几乎别无二致,只是此刻的这个在范围上更大一些。 奥丁也皱眉,他看出那是空间开辟的矩阵,但实在想不到现在会来的究竟是哪位。 能够在混乱之中准确定位红井的坐标,并且是这么老大的炼金矩阵…… 奥丁有些惊疑不定,他不确定是哪位兄妹会选择在这个时间前来,但他决心先完成自己的补完再说,于是奥丁抓紧时间,低头继续啃食起宙斯的骸骨来。 炼金矩阵并没有让众人等太久,而从中落下的,是…… 一艘船。 从未设想过的场景,就连奥丁都几乎惊掉下巴,此刻手里正在啃着的骨头都不香了。 在鬼怪传说之中曾经记载过幽灵船飞翔,但那也是在海面上飞翔,从未听说过有那艘幽灵船会在陆地上飞翔,也从来没听说过有哪艘幽灵船会像现在这样直接砸向地面。 而且这还不是幽灵船,传说中的幽灵船都是破落不堪的样子,破帆烂木,四处打着补丁的船体,能在海面上浮起来就是大幸,然而这玩意是一艘现代拖船,漆简直像是新的一样。 确实是新漆过的,在把这艘船调来日本的时候重新做了涂装,伪装成了渔船。 拖船重重的落下,就砸在昂热面前的不远处,正中那些怪物般的次代种混合体们——大概砸中了两头左右。巨大的声响之中夹杂着让人耳熟的尖叫,那是从船上的甲板上传来的,而在听到那声音后,无论是昂热和汉高的脸色有有些微妙。 人类在受惊时发出的尖叫声大概都大同小异,但不知为何,昂热和汉高总觉得那贱兮兮的音色似曾相识。 尘埃和雪屑激荡着被震起老高,震荡的冲击让地面都为之一颤。 奥丁已经重新站了起来,他把骸骨护在怀里,看向这个让他进食都无法安生的不速之客。 雪屑还未落下,在一片模糊的视野之中,从船上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我靠……!真能安全着陆啊?还有你们为什么能这么淡定啊?”一个贱兮兮的男声。 “这可是坠船啊!!这辈子我都没听说过有坠船的,放新闻部里都能写上两篇专访,你俩的表情能不能稍微震惊点啊!” “我其实还好。” “因为我们之前和昂热校长一块坠过机了,不过坠船还是第一次。” 听到这个声音后,奥丁皱起了眉。 “你们还真坠过机啊?!……哦哦,康斯坦丁之血时候的斯莱普尼尔号是吧!我记得那篇专访还是我找人写的。话说我们下坠的时候有没有砸到人啊?这空间开辟实在有点乱……我靠?!!” 贱兮兮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整艘摩尼亚赫号已经在剧烈的摇晃。 摩尼亚赫号在落地的时候直接砸到了几头次代种,但被奥丁召来的那些怪物们并未就此被砸死。次代种的身体强度与死侍的不知疲困相结合,带来的是惊人的反应,不是这些区区外力就能够扼杀的存在。 震动。 摩尼亚赫号开始震动,随后这震动变成了颤抖,再然后是缓缓升空,一头身上燃着霜火、身高三米的巨人,居然就这样将摩尼亚赫号直接托举了起来。 火巨人史尔特,即使是在众神之中也是相当显眼的存在,在他的腰间别着一截看不出材质的长剑,以他的身高来讲,这把剑也至少有两米长。 “什么逼动静啊?!!我们还是落在海面上了吗?” “怎么可能……旁边是山景吧?难道是湖?” “别急,我来看看……”一个银灰色头发的脑袋冒了出来,在看清楚下面的场景之后又重新缩了回去。“撞鬼啦!旁边全是死侍啊!还有个三米高的死侍直接把船举起来了!我靠,难道红井已经被攻陷了吗!” “校长,你死的好惨啊呜呜呜呜——” 最后的哭音拉得很长,昂热的脸色也在这颤音中越发黑了起来。现在他基本已经确定这是谁了,只是这入场方式,仍旧有够让人震惊的。 “别吵别吵!我来解决!”说话的是一个女声。 听到这声音之后的奥丁更加不安了,他选择抓紧时间继续啃骨头。 史尔特坚实的臂膀晃动了一下,像是打算将摩尼亚赫号就这样甩出去,但他并未如愿。 伴随着那个贱兮兮的惊呼声,从船上的甲板上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响声,紧接着就是一个人影从摩尼亚赫号的底仓下直接落了下来,因为她直接击穿了摩尼亚赫号的底仓。 那人落在了史尔特的身前,动作轻盈得像是落叶,在落地时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但落叶绝对不可能有这种力量,从甲板开始以肉体直接击穿一艘船,这场景别说是昂热见所未见了,简直闻所未闻。 而且在完成这种强度的冲击后,在落地时居然能连一点声音都不发出,对于力量的掌控已经可以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在来到日本之前,摩尼亚赫号进行了何等的加固,昂热是知道的,但那人竟然能以肉身直接击穿,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肉体强度。 昂热惊疑不定,摩尼亚赫号之前是去执行了任务,清除海下所谓高天原神国里的死侍尸守。但按照时间来算,现在的摩尼亚赫号本来应该在归航才对。 自己的学生里不仅有能够掌握空间开辟手段的,甚至还有如此肉身强度的猛将吗? ……这。 “次代种?……不对,死侍?” 夏弥甩了一下头发,缓缓站直了身子,抬头看向面前的巨人。 火巨人粗重的呼吸着,在呼吸的间隙从口中冒出白色的蒸汽,他晃了一下肩膀,准备把手里的摩尼亚赫号扔出去。 夏弥微微皱眉,她环视了一圈,发现这样的怪物还有不少,而它们身上的气息让她感觉很不悦……有点眼熟,像是曾经见过,但已经完全分辨不出原本的形象。 “算了算了,什么都一样。” 夏弥叹了口气,她微微屈膝,随后高高跃起,在史尔特的胸口当胸打了一拳,打出一声闷响。 没有任何技巧,看上去只是随随便便给了一拳而已,但史尔特的动作居然就这样停顿住了。 夏弥落地,仍旧是轻巧到没有一点声音,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已经不一样了,因为就在刚刚出拳之前,她的身躯已经龙化。 只有龙化之后才能施展出自己的权柄,也只有龙化才能应对接下来的战斗——在这里伺机而动的是哪位兄弟,她基本已经猜了个大概。 夏弥的身段纤细玲珑,袒露出的肌肤已经是铁青色的,随着呼吸,锋利的鳞片在她的身上缓缓舒张。 那些刺破皮肤吐出的鳞片把执行部风衣撕裂成了碎片,黑色的利爪取代了剪得圆圆的脚趾甲,幸好鞋子已经交给楚少爷保管,不然现在一定已经废了。 “诶?人呢?” 夏弥四下打量,但只看到了身边林立的巨人。 就在这个时候,史尔特才倒下去。但说是倒下去其实也并不恰当,因为这位火巨人乃是从受击部分开始,一步步剥蚀解体,毕竟是缝合而成的产物,在找到眼之后,只需要一击就能够打碎。 不到五秒钟的功夫,史尔特就已经完全解体,被打成了一地污浊的碎片。而失去了史尔特的支撑,摩尼亚赫号也继续坠了下来。 天塌下来之后先砸到的是高个子,摩尼亚赫号掉下来之后砸到了另外的一个次代种的头上,比起史尔特来,这只怪物的身高居然也不遑多让。 被这些玩意儿包围甚至没有让夏弥提起什么兴趣,因为归根结底,这些次代种们也都是缝合起来的而已。 死侍化可以让次代种们失去感情和思维,在变得更好操控的同时,也能够有着死侍般的悍不畏死,绝对不会出现洛基那种有自己想法的次代种的情况。 为了做到这一点,奥丁运用了缝合的技术——说是缝合,奥丁其实也将它们缝得相当结实,除了没有龙类的超强自愈能力,这种怪物基本上兼容了龙类和死侍的所有优点。 但很可惜,站在这里的是夏弥,从相性上来讲,大概是最为克制这些怪物的一位龙王了。用通俗点的话讲,大概就是专业对口。 “啊……”夏弥抬手按在自己的肩膀处,稍微活动了一下。“虽然不是很麻烦,但是感觉会有点累啊……” 在她的身后,一头死侍的眼睛泛起惊人的金黄色,随后居然开口吟唱起龙文,随后是第二头死侍也点燃了黄金瞳。 就算沦为了死侍,但居然还有着能够操控言灵的力量,毕竟都曾是被尊为神明的存在,在权柄上绝对不容小觑。 数个言灵吟唱完毕,或是惊雷、或是猛火,还有其他的各种攻势,但夏弥左闪右躲,以灵巧的身姿避开了这些言灵。 她的战力在初代种一栏中并不算上乘,但灵巧方面绝对满分。 此刻,擎着摩尼亚赫号的那头巨人,直接将这搜拖船作为武器朝夏弥丢了过来,这次的夏弥并未闪躲,而是以单手将其接住。 “喂!乱丢公物是很没有公德心的好吗?!”夏弥愤愤骂道,随后也效仿了一波,抓住摩尼亚赫号,直接朝最近的一头巨人抡了过去。 伴随着船上的惊呼声,一头巨人也被砸出老远。 “晕船……啊不,杀人啦!!”甲板上传来芬格尔杀猪般的哀嚎。 芬格尔的声音并未持续太久,夏弥在挥出一击之后,将摩尼亚赫号调整了一下角度,而甲板上的三人也抓住机会,从摩尼亚赫号上一跃而下。 “好嘞!!” 夏弥做了一个深呼吸,她短暂的蓄力,随后将摩尼亚赫号直接朝着巨人丛中丢了出去。 “——eva!!” 伴随着夏弥的喊声,摩尼亚赫号横飞着击倒了数头巨人,随后,在拖船所在的位置,产生了一场巨大的爆炸。 三百六十八章 宿命者的对决(4) 在摩尼亚赫号上被装备部的疯子们加上了炸弹,此刻在eva的操控下精准引爆,在众多次代种之中炸响。 烈风鼓荡,硝烟漫天,凯撒看着远处的一片黑烟,突然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会长?”芬格尔立刻凑上来,一副愿为学生会长鞍前马后的狗腿子模样。 “没什么,只是觉得大家之前在三峡的时候还乘过摩尼亚赫号,居然就这样炸掉了。”凯撒说。 “装备部喜欢往各种设备里塞炸弹,这种事情还是尽早习惯比较好。”芬格尔说。 凯撒不置可否的耸肩。 在硝烟散去之前他先释放了镰鼬,而在锁定附近心跳的瞬间,凯撒惊得几乎想喊出声。 这里的心跳太多太杂,如果不是亲身在此,难以想象在红井的周围居然会这么混乱。 而且有一个心跳的声音他特别熟悉…… 不,这里有太多他熟悉的心跳声了,凯撒张了张嘴,想要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凯撒?”楚子航侧头,“怎么了?” “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 凯撒摇了摇头,思考了一下,接着开口解释:“我们之前以为是来增援外围哨站的,因为按时间来看,红井还不到开启的时候,但现在的情况……” “现在是什么情况,镰鼬能听到红井那里的位置吗?”芬格尔追问,“是不是红井那里打起来了?” “额,算了,我直接给你报人名吧。”凯撒叹了口气,放弃了思考。 “昂热校长在我们身后的位置……这个感觉应该是校长没错,但不知道为什么,校长的心跳好像比从前还要强……” “当然是因为校长容光焕发啊!”芬格尔立刻补充,全然忘了刚刚就是他在哭昂热的丧。 楚子航回头看去,此刻雪尘正在缓缓消散,露出远处的场景,隐约能看到两个站得笔直的身影。 “你能从心跳的声音来分辨不同的人吗?”楚子航有些惊讶,“校长旁边的那位是谁?” “对我来说,可以。就和个人的脚步,甚至呼吸时的粗重一样,每个人的心跳声其实也不尽相同。从细节的地方能够听出每颗心跳的习惯,比如说我们这里,其实芬格尔的心跳声是最重的。”凯撒说。“至于校长旁边的那位,应该是犬山家的家主,我们最开始在日本分部见过。” “不对吧?之前从没听说过,镰鼬这言灵还能精确到只从心跳声就识人的。”芬格尔问。“而且为什么我的心跳声最重?” “算是我的天赋吧?我之前和其他言灵也是镰鼬的同学交流过,好像他们都没有这种感觉。但我确实可以听到并且分辨出来。虽然言灵是功能性,但这点对镰鼬的理解还是有的。” 凯撒摇了摇脑袋,接着说道:“至于第二个问题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心事重的人心跳也重……我瞎猜的。” “居然被你猜到了,我每天都在为新闻部的头条新闻焦头烂额!”芬格尔手捂胸口。 凯撒还想说些什么,但前方不远处的怒吼将他的思绪打断了。夏弥仍旧在和那头怪物缠斗的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楚子航的表情居然一点都不担心。 “你不担心她吗?”凯撒问。“虽然我也觉得会空间开辟这种事情已经很扯淡了,对于一个新生来说。” “她能应付。”楚子航言简意赅,“而且她其实不完全是新生,在正式进入卡塞尔学院前,中国分部会将本届学生集中起来,单独进行一次入学前的培训工作。” “哦。”凯撒点头,随后又看向芬格尔,“话说他们俩是情侣吗?” “我不到啊!”芬格尔摇头,“非要说的话就是郎有情妾有意,私下里不知道小手都牵几次了,只差没有公开关系,但没有公开关系应该就不算正式情侣吧?” “有道理。”凯撒深以为然,“不公开就是不打算负责,不打负责任的恋爱确实不算正式,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幻视出楚子航赤裸上半身,只打一个领结,然后给夏弥学妹吹萨克斯的场景。” “我说,会长高见!” “……能别抖这些机灵话了吗?我们是来打仗的,而不是来说相声的。”楚子航有些辛苦的按耐住了自己的表情。 他原以为路明非加老唐的组合已经足够耍宝,没想到凯撒和芬格尔也能一起碰撞出美妙的化学反应。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是理解了酒德麻衣的感触。但想到酒德麻衣这些年常和老唐一起出任务,不知道如今是已经习惯了,还是干脆被同化,加入活宝的一员。 “别急,既然夏弥学妹那边没有什么问题,那我把镰鼬再……嗯,放得远一点。” 凯撒闭上眼睛,将镰鼬的范围最大程度的延展开来。 实验之后,不止是饮血镰,凯撒觉得自己原本的镰鼬也得到了长足的增长,范围和精度都有所提升,而且似乎处于一个日益增长的状态。他尝试找过原因,但直到最后也没有结论。 飞翔的精怪笼罩了整处前沿哨所,并源源不断的将各类声音带回凯撒的耳边,为他勾勒出一张心跳构成的地图。 “嗯……熟人不少,昂热校长,汉高老头……还有一个心跳我没能分辨出来,远一点的应该是苏茜。汉高在咳血,应该是言灵透支了。昂热校长和犬山家主正在往我们这里赶。” “啊?那我们需不需要拿把刀往前冲一下,装装样子什么的?”芬格尔说。 “等一下,别吵……” 凯撒继续倾听,“再远一点的地方,也有不少心跳,不行,纠缠起来的杂音太多,只能听出来源少主的,夏弥那边的动静也很大,在那些死侍后面有一阵杂音,像是在磨牙,而且心跳声有点奇怪。再远一点的是……” “等一下!!” 凯撒瞪大了眼睛,脑袋里直接轰然炸开,此时此刻红井的全部事务都与他无关了,他只能注意到一个心跳,以及那个心跳的主人。 ——“诺诺?!” 甚至没来得及跟楚子航和芬格尔打招呼,凯撒拔腿就冲,心里惶恐之至。 他对诺诺的心跳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在进入卡塞尔学院之后,诺诺的心跳声就是他记得最熟悉的那个,也是他在入学后第一个记住的心跳。 卡塞尔学院里有守夜人戒律的存在,无法用镰鼬自由自在的听来听去。在实习制度执行之前,凯撒从未主动去记住谁的心跳声,直到后来他认识了诺诺。 和诺诺讲这件事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骗人,因为镰鼬作为功能性言灵并不算稀缺,但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只用心跳就能够辨人。 凯撒说是真的,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觉醒言灵,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对于镰鼬的掌握也很深,比如我家有个种马老爹的心跳声就很奇葩,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哪怕是和情妇幽会,那心跳声也是做匀速运动,平稳得像是机器人。 诺诺一脸震惊,说真的假的,那你来听听看我的心跳是在做什么运动。 凯撒倒是很想听听看,然而平日有副校长的戒律压制,所有的灵都不能活动。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确认关系、交往了一段时间,于是诺诺直接坏笑着说,既然用不了言灵,那要不要直接把耳朵贴上来听听看,就算没有镰鼬也没关系,能记住多少是多少。 凯撒断然拒绝,即使是骚包如他也有自己要坚持的东西,镰鼬对他来讲不是工具而更像是朋友,他甚至靠这个度过孤独的童年。而在记住女友心跳这种浪漫的事情上,凯撒也想认真对待。 于是时间继续往后延展,但凯撒却一直没有找到什么太好的机会,直到那年的自由一日时间,学生会与狮心会两军对垒,两边拼杀到只剩下指挥部的地步。 当时诺诺从战壕往外看了一眼,说我靠连老娘的总预备队都被打掉了,接下来只能进入好我冲的环节了!好,我冲! 就在这疯丫头准备冲的时候,凯撒突然牵住诺诺的手,说我记住你的心跳了,你的心跳是雀跃的,真的像是魔女一样。 随后,凯撒从战壕中一跃而出,冲赢了那次的自由一日。 但现在那魔女般时时雀跃的心跳现在近乎垂死,凯撒已经不是当年稚嫩的学生,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实习生活,他觉得自己已经在硝烟和鲜血之中成长了很多,可他还是感觉自己太慢。 能够听到心跳声自然也能听到别的,他能够听到诺诺的呼吸,像是海水中颠簸的小舟,呓语模糊如同高烧。但绝对不止是这样……凯撒能够感觉到在诺诺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而且这件事,似乎还和他自己有所联系,这感觉不知为何而来,但确确实实有这种感觉。 而且还有一件事让他很在意,那就是在之前,他也曾经听到了一个稳定的心跳。 凯撒这辈子从未见过有另外一个人的心脏有这么稳定的,这辈子都没有。 心跳的主人是个花花公子,看不出他有什么紧张或者沮丧的时候,心跳的频率永远都是相同的。他可以出现在喜马拉雅登山队,出现在什么深海沉船探险队,但每次都会抱个女人,或者抱好几个。 但他的心跳总是这么平稳。 可这个逼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如果按照家族的安排,凯撒是不会来日本的,当时庞贝说如果说凯撒这个儿子来日本的话,那就亲手把他的腿打断。 凯撒不相信庞贝是来打断自己腿的,但是庞贝所处的位置让凯撒也看不明白,因为从声音上听,那些死侍般的巨怪更像是拱卫着庞贝一样,而庞贝在那里咔咔嚓嚓的吃着的,绝对不是正经食物。 这个地方……连带着自己的种马老爹都不对劲!! 凯撒已经扑了出去,楚子航面对这样的变故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指了指他去的方向。 “……不是?”楚子航看向芬格尔。 楚子航觉得自己很少会有:“说不出话来”的状态,但很明显,他感觉自己现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学生会主席夫人好像出问题了。”芬格尔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波冲的很有道理好吧?换我我也冲。”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其实按照昂热校长的说法,他一直在把凯撒当做是领袖来培养。”楚子航摇了摇头,“我和路明非这样的,是什么都不必思考,只需要挥舞的刀剑。而凯撒不一样,在这种紧要关头,他其实才是那个更应该做好决策的人才对。” “领袖的成长也是需要时间积累的嘛,别想太多。” 芬格尔安慰了一句,随后将纯钧和巨阙握在手里,自从之前参加任务,他就拿着这两把顶尖的炼金刀剑,可谓是爱不释手。 “再说了,如果他不去救诺诺的话,那他也就不是凯撒·加图索了。凯撒·加图索的骄傲让他不能放下自己心爱的女友,当然也不能让他放下自己亲密的战友。” 芬格尔笑了一下,看向楚子航,“如果一个领袖连这点也做不到,恐怕也没人会追随他的吧?”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楚子航点了点头。 两人的闲谈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昂热校长和犬山贺已经走了过来。 “校长好。”楚子航微微颔首。 “校长好,您还是这么老当益壮啊。亲身冲锋在屠龙第一线,回头我安排新闻部给您写两篇、不,三篇专访!”芬格尔一脸谄媚的笑着。 “闲话少叙吧。”昂热的神色有些复杂,“我就不问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事后可得跟我好好解释一下啊。” “知道的。”楚子航点头。 昂热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伸手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又去拍了拍芬格尔的肩膀。 “总而言之,我们需要用一种更困难的方式解决这里的问题了。” 三百六十九章 宿命者的对决(5)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啊校长?”芬格尔开口问道。 和路明非一样,芬格尔其实不怎么喜欢动脑子做解谜游戏,只是打架对他来说再好不过,正好现在有昂热在,那他甚至连怎么打架都不必想了,只等昂热校长分配任务就行。 “她能对付这些次代种吗?”昂热看向两人。 昂热知道夏弥,在大地与山之王的事件报告里有夏弥的名字,他也在档案上看到过这位还没来得及入学就被送来参加实习任务的a级血统新生。 ……但从没见过有a级学生能徒手接住一艘拖船,然后再甩出去的。 卡塞尔学院今年还真是招到了不得了的人。 “……应该能。”在短暂的迟疑后,楚子航说道。 他对夏弥还是有信心的,虽然在初代种之中,夏弥的力量是稍微弱了一些,但再怎么说,夏弥也是初代种。 这段时间里,楚子航对于龙类当中的唯血统论也算有了不少了解,这一族群的等级之森严,甚至比印度的种姓制度还要更甚,而两者也都是依靠血统来划分阶级。 但与种姓制度不同的是,龙类当中的血统真的是力量的象征,a级血统就是比b级强,s级血统就是比a级强,而次代种再怎么挣扎,也无法胜过初代种。 虽然和老唐相比,夏弥的表现多少有点对标不太上初代种这个名号,但好歹也是初代种,应该没什么大碍。 “嗯。”昂热点头,倒也没有多问。眼下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不必把目光放在空间开辟和夸张的战力上。 倒不如说战力夸张是件好事,既然有人能帮忙解决那些次代种们,他倒是可以直接去找奥丁。 “既然次代种这里有人处理,”昂热说,“那我们稍微绕一下,去把奥丁处理了。” “……” 楚子航的眼神突然变了,黄金瞳也突然爆燃起来,像是被触动逆鳞的狂龙,气喘着从眼中发出慑人的威光。 “奥丁?”楚子航追问,他的气息有些紊乱。 于是昂热想到,楚天骄自从回来之后,还未曾和楚子航见面过。但在这种时候,他也实在不方便告知——多少先把奥丁这里的事情处理一下吧。 “是的,奥丁。”昂热做了肯定的回答,随后伸手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我知道你很愤怒,但控制好你的情绪,因为在我们的肩上担负着的是整个世界的安危。” 楚子航没有回答,他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让自己的情绪稍微稳定一点。 昂热的心里有些感慨,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同楚子航解释,幸好他之前看到凯撒朝着一旁的营地冲了过去,否则还要和凯撒解释,那个奥丁其实就是凯撒的种马老爹庞贝。 但想了想,又或许凯撒会更快接受,随后摩拳擦掌着想要揍庞贝一顿也说不定。 上一辈子的人和事情实在太多,于是夹杂不清,一直延续到现在也说不清楚,但好在事情到此为止了,只因昂热决心将上一辈人积攒下来的事情在今天尽数斩断——至少也是斩断大半。 而且不止是上一辈子的人和事,自从人类的历史中第一次记载龙类开始,这些事情就积攒下来,期间涌现出无数优秀的混血种领袖,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带领着混血种们,将事情彻底解决。 但昂热决心做到这件事。 “奥丁的状态不会太好,之前召唤这些次代种的时候,把附近所有的‘灵’全部吸收掉了,我猜包括他自己的。”昂热说,“所以,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我们直接杀过去吗?”芬格尔提问,“话说奥丁是什么级别?” “应该是初代种,但是他手里有一个次代种的骸骨,我们至少得把那个抢到手,不能让他轻易完成补完。”昂热解释。 “责任重大啊……”芬格尔咂舌,“我打初代种,真的假的?” “真的。而且还只能赢,如果让奥丁完成补完,除了白王那他就是最大的大头。所以必须赢。”昂热说,“当然,在那之前。我们得把汉高的两把德州拂晓拿到……” ----------------- 夏弥叹了口气,随后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面前的次代种实在有点多,虽然是和死侍结合后的产物,从实力上并不算完整的次代种,但还是太多了点。 不是说这种场面她没办法应付,而是如果让哥哥芬里厄来的话,大概很简单就能够做到清场。 自己虽然也可以,但效率还是有点太慢了点。 如果芬里厄在的话就好了…… 看着面前高耸如群山般的次代种死侍,夏弥又一次不自觉的浮现出了这个念头。 芬里厄乃是崇山巨力的具象存在,在芬里厄面前,这些奥丁费尽心思造就的次代种与死侍的混合体,连拙劣的模仿都算不上。但现在芬里厄并不在这里,而只凭借她一人,也没办法把芬里厄摇过来。 每每到这个时候,夏弥就会痛恨自己在听老唐讲解炼金术知识时走了神。但后悔也没有办法,不知道老唐和康斯坦丁现在都是在哪里打架,总之,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完全无法运用那么深奥的矩阵。 “算了,看现在的情况,得速战速决才行……” 夏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奥丁!!” 远处的奥丁并未回话,而是抓紧时间继续从宙斯的骸骨上补充体力。而那些次代种也已经调转矛头,将目标对准夏弥。 “奥丁!我知道是你,别在后面躲着啊!” 夏弥有些羞恼的补充了一句,“至少回个话行吗?!” 沉默。 夏弥矜持的等待了一会儿,好歹是所有双生子中唯一的妹妹,就算哪怕是从叙旧的角度出发,这种一言不发也实在是太伤人了。 但奥丁的反应让夏弥失望了,因为在她耐心等待了许久之后还是沉默。 不仅如此,两头巨怪还朝着夏弥横冲直撞而来,大概就算作是奥丁的回答了。 “喂——!” 夏弥颇为烦闷的骂了一句。 被人轻视的感觉实在不爽,她就不相信如果是老唐在这里,奥丁也会一句话不说在那里装高手。 作为长兄来说,老唐这位黑太子无论是实力还是威望,在各位兄弟姐妹之中都是顶尖的存在。恐怕到时候反而是奥丁要先和老唐交流,试图寻找到一点破绽。 康斯坦丁是沉默内敛的金子,单论权柄甚至在老唐之上,如果是康斯坦丁在这里,或许奥丁在表面上会不怎么显露声色,但该有的重视却绝不会少。 如果是芬里厄在这里…… 如果是芬里厄在这里,那恐怕事情会更简单,因为龙族都是轻信宿命的物种,而作为北欧神话预言中主神的奥丁更是如此。 在北欧神话之中,最终是由芬里厄杀死了奥丁,若是芬里厄在此,恐怕奥丁会头也不回的先行跑路,绝不会有丝毫犹豫,而只恨斯莱普尼尔为什么只有八条腿。 可惜现在是她在这里,所以连说话都没有得到回应。 夏弥咀嚼了一下这种感觉,只觉得自己从脚底往上升起一股力量,最终凝聚到拳头上,而那个感觉的名字叫做…… “好不爽啊!!!” 夏弥恨恨的喊出这句话,随后微微躬身蓄力,反而直接朝正在往自己脸上冲来的两头次代种撞了上去。 仿佛将情绪压实后塞入炮膛,夏弥将所有的不忿都凝聚在两个拳头之上,虽然只是龙化后的人形,但单论气势,看起来反倒比对面的两头死侍还要更凶狠。 只一个照面的功夫,两头次代种的“眼”便被她准确无误的击穿,大地与山之王的权柄与怪力在此刻显露无疑,在专业对口的情况下,两头缝合而成的次代种死侍直接碎了一地。 夏弥的身形立于一片次代种腐败尸身的碎片之中,她轻轻抬起脚,原本娇嫩的玉足现在布满了黑色的龙鳞,脚趾处生长出尖锐的利爪。 这才是耶梦加得,就算在权柄中处于劣势,但仍旧是初代种中的一员,不可轻侮。 直到这时,次代种们才终于重视起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看起来也并无什么威胁的女人。 气氛凝重起来,巨人们面面相觑,夏弥怀疑他们即使在成为死侍之后,仍旧保存了些许的神智,而在短暂的停顿后,其中一头次代种从腰间拿出一支巨大的号角,随后放于唇间吹奏。 由于长久未曾吹奏的原因,号角似乎有所堵塞,一开始只能发出沉闷苦涩的声响,像是在袋子里装上细小的石子、再不住晃荡,但随着那位次代种的吹奏,号角本身的声音也越发宏浑厚重,在天地之间响彻激荡。 白神海姆达尔,在北欧神话之中负责看守彩虹桥,并在诸神黄昏到来之际吹响手中的战争号角,向世界发出警告的消息。 虽然这场景大概也可以作为诸神黄昏的开幕,但号角声却绝非只有警告的意思……至少现在,那些次代种们的气质也已经发生了变化。 在号角声中,众多次代种众神们的眼神越发凶狠起来,已经凝固的龙血在号角声的召唤之下重新沸腾,复苏过后的龙血与次代种们本身的僵死躯壳冲突反应,在他们的身上冒出沸腾般的蒸汽。 与龙血一同沸腾的是次代种们的战意以及智慧,身为初代种,夏弥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个族类到底有多逆天。 “我嘞个炼金道具啊……”夏弥咽了口口水,原本那点被奥丁忽略的愤懑此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如临大敌的紧张。 原本她得这一群其实也只是区区次代种而已,自己大概也能应付。 但是她忘了一点,这帮北欧神话中的诸神一般在手里都是有装备的。而这些装备道具当然都是由奥丁本人亲手以炼金术打造的,其中被封入了概念的力量。 虽然不及老唐的炼金术,但是胜在道具繁多,加上这本身就是一个由次代种构成的军团,强度上绝对有保障,再加之炼金道具辅助,不管怎么说也能让初代种感到棘手了。 夏弥紧张的环视了一下周围,这些北欧神话中的诸神与巨人们正在摩拳擦掌,神话时代亘古以降的威压,让这位初代种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严阵以待。于是在短暂的停顿后,夏弥想起自己的名字其实也被奥丁编排进了北欧神话里。 “等一下,如果按照这个说法……”夏弥突然惊了一下,“中庭之蛇不就是死在和托尔的战斗中吗?” 北欧神话中,耶梦加得在诸神黄昏时浮上海面,正是奥丁之子托尔与她鏖战,并且双方最终同归于尽。 龙类都是迷信宿命的物种,就好像奥丁深信自己会死于芬里厄之手,因此不择手段的想要将bj的尼伯龙根暴露给密党,想要借密党之手将山王兄妹铲除。 就好像老唐为自己定下的罪名叫做暴怒,也坚信自己会终究死于暴怒之手,当酒德麻衣假意想要杀死老唐时,老唐留下的遗言还坚决称自己是会死于暴怒。 现在轮到夏弥自己开始迷信了,北欧神话说是神话但更像是一个预言,许多有头有脸的角色在里面出场活跃,但在诸神黄昏到来之际却都无法躲过毁灭的命运,无一例外。 想起这个事情之后夏弥就紧张起来,她重新打量起面前的众神。 在号角的激励下,另有数头次代种也已经围了上来,其中一人的手中举起铁锤,挥动时砸落漫天的雷霆。 “我靠,妙尔尼尔?!” 夏弥的脸色直接变了。那锤子确凿是妙尔尼尔无异,也就是北欧神话中雷神托尔的武器。 也就是说,按照神话记载的话,那自己基本就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夏弥不敢怠慢,她深吸一口气,随后也开始吟唱龙文。 从她的周身泛起淡淡的烟雾,夏弥矫健的身形也逐渐隐匿消失,在第一时间她开启了冥照这个保命言灵。 但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浩大的水声。 三百七十章 对决者的宿命(1) 浩大的水声从另一侧响彻而来,这是山区,按理来说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水声才对。 于是夏弥想到,可能是李雾月与利维坦已经到了。 “喂喂喂,别挑这种时候啊……” 直到现在,夏弥的表情终于真正慌张了起来,对付奥丁和他的这些次代种,她倒是没有太慌张。 但是加上李雾月和利维坦就不一样了——日本毕竟是个岛国。 “见鬼!!日本周围全都是水啊!” 夏弥紧张的思考着对策,但她这么长时间以来所掌握的言灵之中,似乎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在这里派得上用场。 山王的巨力更多体验在芬里厄那里,包括那些开山裂地的言灵也是,除非她成为海拉,或者展露出完全体的尘世巨蟒真身,但前者不可能实现,而后者的计划已经破产。 次代种手中的巨锤砸落,打断了夏弥的思考,妙尔尼尔上附带着慑人的雷霆,不知道奥丁究竟是有什么闲心,居然为子嗣们打造了这么多奇妙的炼金道具。要知道连老唐都没有…… 好吧,老唐是致力于寻找炼丹术的理论派,没有时间也没有功夫琢磨这些小玩意。 冥照将夏弥的周身笼罩,那妖娆矫健的身影也被完全隐匿起来。 但这些次代种们居然还是将目光牢牢锁定在了她的身上,各种雷光与火焰朝她飞射而来,夏弥以风王之瞳的暴风吹落了这些攻击,同时伸手炼成。 结合了死侍的特点,这些次代种对于血食的敏感程度强得可怕,光是靠味觉就锁定了自己的位置。 “啧,没有aoe手段还真是麻烦……” 夏弥深吸了一口气,她解散了冥照的同时,天地为炉的权柄也在这一刻全面展开。 千百个熔炉般的火焰在空中凭空生成,天地为炉的权柄在元素的加持下开到了最高。形状各异的利刃在空中凭空熔铸生成,虽然并非老唐信手拈来般的炼金材质,但以人类金属的标准来看待,也是极致锋利的存在。 利刃争鸣,在漫天剑阵成型的同时,夏弥抬手于空中握住了一把造型夸张的死神之镰,随后挥动手臂,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君焰的力量于此刻发动,夏弥平时喜欢和楚子航一起打君焰加风王之瞳的组合技,但其实这个技能她只要一个人就行了。 千百道利刃上燃起君焰的烈焰,而夏弥的附魔还不止于此。 各种各样的进攻性言灵在夏弥的吟唱中出现,这些甚至互相冲突的言灵,在夏弥的掌控下居然能够相安无事般呆在同一把剑刃上,在完成了附魔之后,是风王之瞳的气流操纵。 每一柄刀剑的周身都旋起了锋可割人的气流,明亮如镜的剑刃在气流的震动之中嗡嗡作响如同龙吟,而夏弥准备的最后一个言灵,则是—— 言灵·刹那! 全数刀剑都在处在了刹那的加持之下,夏弥用一只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随后伸出手臂,以巨镰直指面前的次代种军团们。 犹如大军开拨时,将军长剑手指前方,于是那些剑刃也在夏弥的指令下,怒吼狂啸着飞射而出。 空中像是飞射出无数流火,在夏弥的指挥下,飞射的剑刃如同狂舞的蜂群,周身流火狂雷般蜇刺。 漫天刀剑飞舞,漫天言灵狂啸。 在材质的强度上,夏弥的剑阵远远不及老唐的炼金刀剑大阵,但正是因为强度上的不足,让夏弥不得不在言灵上想办法来弥补,而在这么多言灵的加持下,她至少能伤到这些次代种!! 蜜蜂般蜇刺的刀剑在次代种的身躯上划出无数道浅浅的伤口,但只要有伤口就足够,因为随后的言灵会在那些业已腐臭的血肉中炸出一连串的爆响。 不仅如此,夏弥将大地与山之王的能力也发挥到了极致,那些刀剑凡是所攻,皆为必险之处。 毕竟是缝合而出的产物,就算奥丁的工艺再怎么完整,也一定会有些许的破绽。 换做别的龙王,可能会对此束手无策,只能强行用蛮力碾过去,但由于那些炼金道具的加持,只是蛮力也很难。但幸好来的是夏弥。 次代种们的四肢在火剑的贯穿下千疮百孔,行动也迟缓许多,夏弥将目标定在了手拿妙尔尼尔的次代种身上,作为封建迷信的代表之一,她决心将这个可能会在宿命中杀死自己的存在在此彻底抹除。 夏弥紧张的进行着这一切,但洪水的声音,也愈加紧迫了起来。 震荡的巨声在山间响起,海王兄弟的权柄只要有水的存在就能够获得无限增幅,可惜日本恰好就是个岛国,恰好有太多的水可以供他们取用。 夏弥确认了洪水将要到来的方位,在心中构筑着言灵。 她无力将这种级别的洪水也完全抵挡住,但至少能够保全一席之地。而只要有一席之地就可以筹划反攻了,毕竟是大地与山之王,力量来自地面,只需脚踏实地即可。 次代种们笨手笨脚起来了,剑刃对他们的伤害并不算大,但受伤的地方却不是,那些关键的缝合处遭受攻击,轻则影响原来的的性能,在行动时变得不那么流畅,重则直接筋骨断折。缝合的坏处就在于此,奥丁在后续组建自己的英灵殿时避开了缝合的弱点,但却已经无力纠正过去的错误。 夏弥咬了咬牙,她在心中呼唤着地元素,但想要在对方的主场留下一席之地,所需要召唤的力量是海量的。 她的额角流下豆大的汗珠,同时听到洪流滚滚,声音也越来越近,但在那之前,从天空中先一步传来了振翅声。 振翅声中伴随着龙啸,原本这些声音也是掺杂在洪水声中,所以夹杂着听不清楚,直到现在,这龙啸声赶在了洪水之前,因此才得以提前听到。 “王女殿下!!” 洪钟般的巨声自天顶响起,那是龙样的啸声,夏弥抬头,在天空之中看到了一头正在振翅的巨龙。 夏弥眯了眯眼睛,随后认出这是老唐家的次代种,叫做参孙……来着? 在青铜城守卫的龙卫有两只,参孙是其中一只,不过夏弥和这些小辈不是很熟悉,自家的哈提和斯库尔倒是和老唐家的次代种相熟。 但是既然参孙在这里,老唐和康斯坦丁呢? 夏弥仰头看向天空,并未看到康斯坦丁或者老唐的身影,反而是看到了在参孙的龙颈后露出了一个脑袋的苏恩曦。 “王女殿下!!”参孙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康斯坦丁殿下给您的东西!!” 他重重振翅,在空中滑翔了一段距离,同时在口中积攒着炙热的龙息,朝地面上立足的次代种们喷吐倾泻。 到底是龙躯状态的次代种,在强度方面的确要胜过人类形态许多。青铜与火之王一脉的龙类精于龙息,炽热翻沸的火焰将那些神话时代的怪物们笼罩起来,原本就受了伤的腐肉被炙烤得焦烫。 火光冲天,伴随着龙息,一道火墙也随之立了起来,将次代种们隔绝开来。 这时的参孙才得以从容降落,他在夏弥的身前以跪俯的姿势落地,而苏恩曦则有些笨拙的翻身下龙。夏弥这时才注意到,苏恩曦的另一只手上居然还提着一个医疗箱。 “康斯坦丁牌加急快递!!”苏恩曦脸色苍白,将手中的一个散发着淡淡白光的圆球交给了夏弥。“交给你了!” “康斯坦丁给我的炼金道具吗?”夏弥接过圆球,随后皱眉问道:“康斯坦丁人呢?” “康斯坦丁在和利维坦缠斗……我们原本是打算直接截断李雾月和利维坦。”苏恩曦解释,“但是李雾月选择直接冲着这里来了,我们没能拦住。” 参孙接着苏恩曦的话说了下去:“所以康斯坦丁殿下让我带着苏恩曦,务必要赶在李雾月之前,来把这个送给王女殿下。” 夏弥打量了一下手中的道具,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甚至不知道这东西的用途。 “浓缩的空间开辟矩阵,和芬里厄目前所处的空间相通,换而言之,就是一个召唤矩阵,可以直接召唤芬里厄。”苏恩曦在一旁解说。 “连炼金矩阵都能够浓缩成具象的物品啊……”对于康斯坦丁的天赋,夏弥吃了一惊。“那康斯坦丁为什么不直接召唤呢?” “因为需要用到王女殿下的血。”参孙解释,“芬里厄殿下是王女殿下的血亲,康斯坦丁殿下无力召唤,好像是血液冲突,因此连空间也无法承受……还好您在这里,不然我只好去找诺、咳,找罗纳德·唐殿下想办法了。” “原来如此……”夏弥点了点头,随后动手用镰刀取血,“话说你为什么要殿下来殿下去的?老唐和康斯坦丁,到底哪个是你的生父啊?还有为什么你甚至不叫诺顿?” “我早就想问这个了!!”一旁的苏恩曦积极举手,“既然是青铜与火的次代种,那么老唐和康斯坦丁至少得有一个是爹才对,可他称呼两个人都是‘殿下’!太奇怪了!” 参孙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位大地与山之王的初代种会有这么多问题。但还是很诚恳的做了回答。 “不记得了。不,倒也不是不记得,只是记忆非常模糊,几乎没有这一段的记忆。至于称呼问题,是唐殿下交代的。” “连自家小辈对自己的称呼,都要换成唐这个人类时期的名字,这位兄长真是铁了心站到人类那边去了啊……” 夏弥叹了口气,同时用锋利的镰刃割破了手腕,“还有你为什么会不记得?难道你俩是老唐或者康斯坦丁的私生子吗?” “不知道。”参孙很诚实的摇头,随后思索了一下,接着开口:“次代种一般都是神话时代的产物吧?” “是呢,哈提和斯库尔就是。”夏弥又朝远处那些重伤不动的次代种们努了努嘴,“喏!奥丁的次代种们,个个都是神话里有头有脸的角色。” 参孙思考了一会儿,斟酌着说道:“唐殿下和康斯坦丁殿下去往中国时,只有两个人。我也没有和他们同去中国的经历,因此我想,我大概是在他们两位在中国后才出现的。” “公孙述当时蛮显赫的吧?有几个老婆也不意外……不对,他当时好像没几年就死了,从时间上是对不上的。”夏弥皱眉。“难道你们是被收养的?不可能吧……” “不知道。”参孙摇头,“我也很疑惑,包括两位殿下的记忆也已经很模糊,记不清楚当时究竟是何情形了。” “其实我和芬里厄,还有哈提斯库尔的记忆,一直以来也都是有所衰减的。但好像都没有老唐这位兄长来得厉害。”说这话的时候,夏弥已经微微翻转手腕,将一线鲜血倾倒在白球上。 “怪不得……”苏恩曦若有所思的点头,“老唐现在这么喜欢看书,特别是史书一类的书籍,大概也有自己的原因在里面吧。作为长生种都无法准确记忆的事情,居然被人类这种寿命短暂的人牢牢的记住,虽然也会有遗失和断代,但总是能够往下传承……之类的。” “哈?我还以为他只是对人类的游戏和影视感兴趣。听说他之前还没取回记忆的时候,还想着泡妞。”夏弥啧啧摇头,“不检点啊不检点!还有他和你们那个酒德麻衣到底是什么关系?说是同事,但熟得有点太过头了吧?” “诶?“苏恩曦愣了一下。 从bj尼伯龙根事件开始算起,夏弥入队的时间可以说相当短暂,苏恩曦还没来得及和夏弥熟悉起来。 但有老唐和康斯坦丁珠玉在前,她还以为这位唯一的女性初代种会是个平时有点恋爱脑,但到了大事就绝对靠谱的主。 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八卦? 还有,明明她自己就是条想要和混血种谈恋爱的母龙,为什么会在这里吐槽老唐不检点啊?比起这位夏弥,老唐平时的爱好简直都可以算作龙类之光了。 苏恩曦准备反驳一点什么,但就在这里,夏弥却有些慌乱的看了过来。 “不是……为什么没用啊?我已经滴了很多血进去了!!” 洪流的声音已经近在耳边了,夏弥已经可以想象到李雾月在主场作战加持下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参孙的全力赶路,也只是争取了三分钟左右的时间。 但是炼金道具居然还没有反应…… 血液确实是炼金术的必备元素之一,夏弥本身对炼金术也是有研究的,自然知道这一点。 但她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炼金矩阵的启动,要用到这么多的血!! 三百七十一章 对决者的宿命(2) 从夏弥的手腕倾出一道鲜红的血线,血流如注一般,落在那颗散发着白光的小球中后就立刻被吸收干净,其迅速程度……像是个无底洞。 换做平时的话夏弥可能还会有些好奇心,比如说在这个炼金道具之后隐藏着一个怎么样精巧的术式,让它能够这样不止饕足的吞食血液。 作为启动仪式的鲜血,通常只需要一滴或者数滴,再多一点的话,大概是一小杯的量也就足够了,但从没听说过有什么道具的启动需要这么多的血。 但现在没有时间让她想问题了,吐槽虽然看起来浪费时间,但吐槽又不要脑子,好歹也是一直在动着手的。 夏弥咬了咬牙,又用镰刃将手腕上的伤口开得大了一些。 血流以更加汹涌的态势汇入炼金道具之中,直到现在,那个白色的小球才终于微微颤动起来。 时间仿佛放慢了,世界上的任何华光都在这枚圆球前敛去,就连白王所在日本上空中浸染出的神国绘卷也有刹那的失神。 龙族是暴力、血腥的族群,但同时又有着与之相等的优雅和艺术,但饶是见过太多美物的夏弥,在这颗小巧的炼金道具前也不由得惊叹。 金色的光芒在其中点点泛起,像是在漆黑的海水之中升起点点荧光色的水母群。而每一道光芒之中都蕴染了更多的微光,像是一个星球周围围绕着的璀璨星环。 一整个银河在这颗炼金道具之中升起,那些精巧的水晶球在这颗球形面前只能相形见绌,夏弥甚至怀疑康斯坦丁给错了东西,因为这压根就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艺术品,而绝非注重实用的炼金道具。 就在她忍不住发问的时候,一股突如其来的重量加持在了道具之中,以夏弥为中心,方圆二十米的土层因为承受不住重量而轰然开裂下沉。 变故突然,参孙眼疾手快的用利齿小心叼起了苏恩曦的兜帽,连带着把苏恩曦本人也叼了起来,这才让她免于直接摔一个大的。而夏弥则吃了一大惊,因为即使她有着山王权柄的巨力,也几乎没能拿住这颗金球。 “不是——” 夏弥连忙换成两只手,她的胳膊上青筋条条绽出,但就算如此,居然还是只能保持一个弯腰的姿势,因为那重量实在是太大。 “什么情况?!”夏弥看向一旁的参孙和苏恩曦,此刻她的黄金瞳比起刚才打次代种时还要盛大许多。 “我不到啊……”苏恩曦小熊摊手,一脸委屈得要哭出来的表情。“我就是个管账丫鬟,跑跑腿当当医疗兵这种事还算凑合,炼金术这种事情别来问我啊……” “我来解释吧……” 参孙用长颈将苏恩曦放在了远处还算坚实的土地上,但就算是这种地方,也在重力的压制下缓缓开裂。作为青铜与火之王一脉的次代种,常年在与康斯坦丁和老唐的耳濡目染下,参孙的炼金术造诣也相当之高。 “空间开辟之中,有一种比较奇特的用法,非要说的话,就像是神话或者志怪故事当中的法宝……嗯,再通俗一点的话,应该说是储物戒。” 参孙开口解释:“在一个容器内直接开辟一方阔达的空间,用来储存东西,但是相应的,需要承受的重量却不会有任何变化,除非用言灵来减轻。” “意思是这么一颗小球里,居然直接贯通了芬里厄所处的空间吗?!!”夏弥咬着牙,额角处青筋暴起,大汗淋漓。“就不能换个比较方便的造型吗?这种精灵球款式的道具到底是谁设计的啊!!” “其实应该不止是芬里厄殿下在,应该还有斯库尔和哈提。”参孙补充,“斯库尔之前吃了一些唐殿下的火元素,完成了‘逐日’,需要进行补完。芬里厄殿下则是……嗯,您看了就知道了。” “啊……所以哈提也在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要凑三个人斗地主吗?!我就知道这一家子都得靠姑奶奶我扛着负重前行……!” 夏弥用力摇了摇脑袋,这个球形没有什么可以发力的地方,只能纯靠蛮力来握住,但手里的这一家龙让她这个初代种也很为难。 洪水声越来越近了,甚至能够听到李雾月的狂笑声,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在摆弄这个炼金道具。 “使用方法呢?!!”夏弥大声问。 “使用方法是……额。”参孙顿了一下,似乎也是觉得说出来有点丢脸,“使用方法,是类似精灵球来着,丢出去就好了……” “我就知道这玩意是老唐设计的!!问题是谁能丢动这么重一坨啊!!” 夏弥发出了愤怒的吼声,现在的她勉强能够算作处于人躯的状态,但嘶吼声却犹如怒龙,随后她几乎是集起全身的力量,将那颗重逾山峦的道具丢了出去。 道具飞得很慢,或许时间和空间两者本身就是密不可分的,因此在空间展开的同时时间也会变慢。 只是这时一旁的昂热他们也看过来了——他们去找了奥丁,但后者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隐匿起了身形,随后便看到一条巨龙喷吐着龙息从天而降,于是匆匆赶来——但总之,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火墙、巨龙、提着医疗箱的女孩、不知为何而出现的巨坑、身上覆盖着龙鳞如女王般的矫健人型龙类、轰轰如雷的水声,以及空中划过的光灿如阳的抛物线…… 这抛物线甚至比那火墙还要更亮一些,在映亮上述所有东西的东西,也映亮了三个头发和胡子都花白的老头,以及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头发是黑色,另一个则发色银灰。 “额……”夏弥突然感觉自己应该矜持一些,于是她轻咳了一下,随后伸手打招呼,“你们……好?” 汉高被芬格尔架在了肩头,他先是去看了一眼在空中缓缓飞行并逐次展开的炼金道具,原本浓缩的星河此刻正点点飞散,星河大敞时美不胜收。 在欣赏了一会儿之后,汉高收回目光,并点了点头,算是对夏弥的回答。 然后他看向昂热,“这也是你们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吗?” “她是新生。”昂热轻咳了一声,从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尴尬。 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也保持了一个领袖该有的淡定,“因为还没来得及入学就被分配了实习,还没有正式进行过3e考试。从血统上看是个好苗子。” “密党居然能招到这种血统……这好苗子都好到逆天了吧?!我们家族怎么就没见过有出过这种级别的好苗子呢?” 汉高有些震惊摇了摇头,“怪不得我们一直都不是你们密党的对手,他妈的连这种龙类都能招到,你们卡塞尔学院的招生办都是些什么人才啊?!” “卡塞尔学院的入学人选都是经过严格筛查的……!难道汉高家族就没有跟龙类合作吗?”昂热反攻。 “对!那又怎么样?我他妈又没标榜着苦大仇深,要满世界把龙类全部砍死!”汉高回敬。 洪流滚滚,炼金道具正在展开,一道道星光在空中缓缓构建成巨龙模样的轮廓,而但在这种关键时刻,两位混血种领袖居然吵了起来。 让人想起他们在以前年轻的时候也确实是会吵架的,甚至吵架都不能解决问题,最后总是吵着吵着就拳脚相向,但打过之后,下次见面时仍旧是吵。 “敌人只会越打越多,现在我也已经想明白了。从前有个领袖说过,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昂热摇头,“我要杀的必有一个李雾月,其他则看对世界的危害程度。” “真是呵呵了,当年在哈萨克斯坦,还是你费了老劲飙鼻血都要打的那位诺顿最后把我们给救了。”汉高挤眉弄眼,“还说什么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要是论和龙类合作,我们比你早得多!” “思维的转变总是要有一个过程的,但谁都知道汉高家族养了几个五六代种奉为座上宾!”昂热皱眉,“这么说……之前在三峡水库的时候,那几个五六代种果然和你们有关系?但我还是想不明白,情报到底是怎么暴露出去的。” “我警告你啊昂热,没凭没据的不要乱说!!”汉高的表情有些紧张,“作为教育工作者,你难道不明白程序的重要性?” “卡塞尔学院里还有供词,虽然他没有供出上面的龙类指使人,但和汉高家族有关绝对是板上钉钉!”昂热笃定的说。 “我靠!是又怎么样?!密党一家独大不是一天两天了,哈萨克斯坦的时候老子提议说让你吃肉,我喝点汤你都不愿意,最后还是我把你从鬼齿龙蝰坑里带出来的!能不能不要那么斤斤计较!”汉高直接破罐子破摔。 “好歹也是个混血种领袖,能不能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的,这里到处都是初代种和次代种!整个世界都快完蛋了你还在跟我争利益?”昂热有些难以置信,“这不是西部时代!我们都已经不年轻了!” 楚子航看着两个老头吵架,从心里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但其实就连犬山贺和芬格尔都震惊了,他们两个一个熟悉昂热而另一个两个都很熟悉,然而面前这场面他们两个也都没见过。 在两人的争吵声中,楚子航逐渐凌乱。 昂热校长是他敬重的人,也是密党的稳重领袖,平时给人以优雅的老绅士印象;而汉高则是和昂热齐名的牛仔,在混血种的阴影社会中有着不亚于昂热的名望。 在这之前他从没见过两个老头吵架,还以为两人的宿仇已经随着时间消散,毕竟两人合作起来的时候也算是亲密无间。但现在他看到了,于是昂热的稳重形象也不由得崩塌。 但为什么又是在自己?自己是有什么降智光环吗?于是哪怕是稳重如同昂热校长和汉高这样的领袖人物,在自己周围时也会不由自主的脱线化,从而斗嘴吵架。 楚子航听说过一句话,说当你总觉得大环境有问题的时候,或许是你自己出了问题,因为很有可能你才是那个破坏大环境的人。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不得不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有问题的人。 在楚子航已经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昂热和汉高的争吵还在继续。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在异国的土地上互相攻击,彼此诘难,像是回到了意气风发、但仍旧是吵架的青年时代……只是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被岁月浸染得花白掉了。 汉高说都怪你磨磨蹭蹭的让奥丁给遁掉了,现在可好,奥丁找地方去啃骨头去了,这下该怎么办?! 昂热说你这个拖油瓶能不能闭嘴,都是因为你这么多年来没有锻炼言灵,导致才打了这么十几枪就得吐血,最夸张的是都已经打了十几枪了,居然没有一颗子弹能够送到要害里的,你的运气能不能再差一点?! 说到运气问题让汉高有些气愤,他说我本身就是神枪手了还锻炼什么圣裁,鬼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十几枪炼金子弹只是稍微喘喘气的龙类,是对手太强而不是自己太弱!再说了在言灵上你不是比我还弱吗?开一会儿时间零就要流鼻血的人能不能别说话啊? 两位混血种领袖越说越急了起来,连夏弥和一旁的参孙苏恩曦都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两拨人马互相对视了一眼,却不知道该如何打断这个局面。 炼金道具还在展开,在抛物线的最后它甚至停了下来,因为一个空间、或者说一个形象正在那里直接生成,成百上千乃至上千万道星光绽放而出,随后在空中勾勒出一山峦般的巨龙形象……但距离成型还有一段时间,而这个时间很可能要命。 “那个……”夏弥怯生生的开口,“能先准备一下吗?” “准备什么?!” 两位领袖同时转过头来,异口同声的问道。 “李雾月……应该就要到了的。” 三百七十二章 对决者的宿命(3) “李雾月?……嗯,听到这个消息,还真是让我有点惊讶。” 昂热皱了皱眉,随后朝一旁的犬山贺伸出手,“阿贺。” “是,校长。”犬山贺微微颔首,随后将手中的太刀交付给了昂热。 顶点炼金刀剑“七宗罪”当中的嫉妒,外形是太刀的样制,从锻造之初便是为了痛饮李雾月的龙血。 “他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交给你们了啊……”见到这一幕,一旁的夏弥有些吃惊。她只知道老唐在芝加哥给密党送了装备,但从没想过他口中的送装备居然是这么豪华的东西。 “嗯,什么?”昂热微微皱眉。他将嫉妒换到右手,转而以左手持傲慢,作为二天一流的剑圣,双手剑对他来说也并不在话下。 “不,没什么……”夏弥摇了摇头,她的右手指尖燃起一点星火,直接按在了左手刚刚放过血的手腕上。 高温的火焰烧灼时产生了焦味,但作为止血的方法却再方便不过——这个办法是她之前听老唐说的,此刻有样学样。 “事先说好,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太大的忙了。”夏弥说:“对上那群次代种让我有点透支,出的血也有点多。” “嗯,辛苦了。”昂热点头,“不过没关系,你是我们新生对吧?” “中国分部特招新生夏弥,还没来得及去本部报道嘞。”夏弥说。 “嗯,我是你的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叫我校长或者昂热校长就好。既然你还是我们卡塞尔学院的新生,那我这个校长就有义务罩你。” 昂热长长吐出一口气,随后盯紧了潮水来的方向。 “我们只需要坚守到炼金道具完全展开就可以了,不过我也是第一次用这个,不知道究竟需要坚守多久。”夏弥接着说道。她看了一眼空中星光硕硕的图形,其中正勾勒出芬里厄龙躯状态下的剪影。 虽然只是一个轮廓,却已经能够窥见那山王庄重的雄姿。 双生子之间的权柄差距,有时候几乎是犹如混血种和龙类之间的差距那样——说的就是大地与山之王兄妹这一组。 作为初代种,夏弥的力量实在说不上强,就算加上能够学习的能力,对于实力的提升也是意义不大。毕竟就算是精通也都远远不够,要想在权柄和力量上成为佼佼者,仅仅是精通实在太过勉强,要做就要做到登峰造极。 夏弥的权柄太过弱小,但与此相应的,是芬里厄的绝对强大。在分割权柄时,黑王这个偏心的父亲将大地与山的所有殊荣尽数加于芬里厄一身,而除了智商这个硬伤之外,芬里厄的其余各项面板都绝对无愧于“灭世魔狼”的称号。 在神话时代,当灭世魔狼芬里厄张开嘴巴时,他的上颚可以顶到天空,而下颚可以抵住大地。而在如今,就算是老唐曾经搞过的那个四大君主实力排行榜,芬里厄的力量也可以在龙躯君主之中排在当之无愧的第一。 众人都去看在空中缓缓构筑的图案,庄重的巨龙还未成型,仅仅是一个轮廓便已经尽显威严。 “嗯,明白了。”昂热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 于是大家都不再说话,而是严阵以待着等待那潮水的到来,所有的黄金瞳都已经被点亮,如果现在是黑夜,光是黄金瞳的亮光都已经足够将此地映亮如同白昼。 就连虚弱如汉高也已经重新端起了炼金左轮,虽然他体内的灵在刚才奥丁的矩阵中被吸收殆尽,而他本人现在也没办法动用圣裁,但只要德州拂晓在手,他就能发挥出自己的作用。 芬格尔已经提前吟唱起了龙文,青铜御座将他的身躯从各个维度进行了全面的加强,巨阙和纯钧在他的手中显得格外轻巧。只能说还好这两把炼金刀剑是出自老唐之手,若是换做其他的刀剑,恐怕还没有芬格尔自己上手揍人出伤害来得快。 犬山贺的心情相当激动,他曾经调查过当年夏之哀悼事件的档案,也知道李雾月就是自家老师多年来苦寻不到的仇人,能和老师一起在这里并肩作战,乃至于了结宿仇,让他感觉颇为激动。 而在一众被点燃后的黄金瞳当中,昂热的黄金瞳乃是最为耀眼的一双,就连作为初代种的夏弥,以及龙躯状态下的次代种参孙都不及昂热那双黄金瞳的烈度。 烈度本身其实并不能完全代表实力,但烈度至少能够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昂热此刻的战意与复仇的怒火,已经具象化为了他染金的瞳孔,此刻正在熊熊燃烧! 潮水的声音越发近了,参孙已经在用力振翅,他不清楚李雾月的大潮在翻山越岭后还能剩下多少威力,但如果事情不对的话,他就得从天上想法子。 终于,大潮已至!! 一线白色的大浪从远处袭来,最高的浪锋足有五米高,很难想象李雾月在带着这些潮水一直翻越了多摩川,但居然还能够剩下这么多的、茫茫的水。 大浪滔天,从没人见过有什么洪流是自山下而往上席卷而来的,因为水总是往底处流的,这是自然规律,可李雾月的水流超越了规律,只因为他是海洋与水之王,所以连规律都要向他拜倒! 在大浪之中隐隐可见翻腾无休的海怪,那是利维坦用权柄所召唤来的深渊巨兽们,利维坦将它们借给了自己的兄弟,用以横扫整个多摩川地区。其形状乃是无数噩梦的混合,只是看一眼就要在晚上做噩梦的程度。 而李雾月本人,正被海浪高高托举着立于浪峰之顶。 “李雾月!!”昂热以双手挽剑,从口中发出了深沉的怒吼。“来啊!到了我俩算账的时候了!” “希尔伯特·让·昂热!”李雾月也发现了面前这支奇异的队伍,其中有初代种、有次代种,还有怪物一般的混血种,但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了昂热的身上。 “我会怀念你的,在你死之后,怀念你那作为混血种的狂妄无知!!” 李雾月狞笑着挥手,他的巨浪以一种更加汹涌的态势朝着这支怪异的队伍冲击而去,沿途冲垮无数树木、淹没营地,而其中的海怪,更是汹涌无前……! 巨浪当头。 参孙微张着嘴巴,在它的喉咙之中正酝酿着精炼的君焰级别的龙息,在大浪终于将至时,参孙的龙息也脱口而出。 仿佛熔浆遇到了冰冷的海水,凡是参孙龙息所喷吐到的地方,皆是一片嘶嘶的蒸发之声,但即使是龙躯状态下的参孙,想要抵挡如此汹涌的浪潮也过于勉强。 在第一道巨浪将要打下来之前,参孙放弃了龙息这个办法,选择挡在了众人身前,张开龙翼将众人牢牢护了起来。 高达五米的巨浪冲击着参孙的龙躯,随后又在他的双翅上跌得粉碎。 参孙发出了吃痛的吼声,因为在浪潮之中藏着无数的海怪,在浪潮到达之后,那些海怪们也已经扑了上来,与参孙缠斗。 巨浪摔碎之后反倒没有之前慑人的声势,在跌落地面后,整个水深也只是堪堪淹没膝盖。 多摩川毕竟是山区,即使在李雾月的带领下,如此漫长距离下的巨浪行军也不可避免的遭到了消磨,而浪峰之所以能达到五米之高,也是李雾月将其集中起来了的缘故。 反击立时便展开了。 无数海怪狂涌着朝众人冲去,最先受到冲击的参孙已经被两头甚至比他的龙躯状态还要高的海兽纠缠了起来,其中一头的形象是倒竖着脑袋的章鱼,所有须足皆是立于头顶,但身下居然有着人类模样的躯干。 另一头则是珊瑚脑袋般的模样和烂泥般的身躯,但这珊瑚却是十足的血肉感,蠕动颤抖之时又袒露出无数的利齿尖牙,仅仅是看上一眼都会觉得让人从生理上感到不适。 参孙被纠缠着跌入海浪之中,在远处溅起重重的浪花,次代种龙躯的坚硬龙鳞在啃咬撕扯下居然也受了伤,这让他又惊又惧,两头海怪的纠缠让他甚至连使用言灵的空隙都没有,至于想要喷吐龙息,在如此近的距离又恐怕误伤。 次代种怒吼的声音渐渐被裹挟着跌远,而在人形阵营里,比起参孙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奥丁的次代种们之前被夏弥砍得奄奄一息,至少也是丧失了行动能力,此刻反而让李雾月的猎群渔翁得利,他的海兽们贪婪的吞吃着神话时代的众神们所留下的尸骸,虽然死侍的躯体营养说不上好,但从冠位上讲,再怎么说也是次代种,对于海怪们也是大补之作。 吞吃了次代种血肉们的海兽越发疯狂起来,汹涌的海兽大潮不间断的朝着人形部分发起冲击。 关键时刻,是楚子航和芬格尔顶在了最前面的位置,在没有参孙、且夏弥透支了的情况下,只有楚子航的君焰才是最有力的杀伤武器。 固态熔浆般的君焰以楚子航为中心放射而出,将身前所有扑面而来的小怪清除一空,而侧翼的部分则由芬格尔顶上,他的言灵是青铜御座,虽然不及路明非那种变态级别的肉体强度,但常年吃钙片的成果还是显露了出来。 巨阙和纯钧在这里也发挥了大用,不愧是青铜与火之王的杰作,两把刀剑但凡挥动就会有残肢和黑色的污血飞溅而出,这些来自深渊中的海兽也有着龙类的血统,其中一些更是覆盖有龙族般的细小鳞片。 但这些鳞片在炼金刀剑面前全然不够看,芬格尔自恃刀刃锋利人也够硬,用的几乎就是路明非那套打法,任由对面的海怪张牙舞爪般咬上来,他只是反手给出一刀。 夏弥看着自家的两个师兄顶在前面大杀特杀,特别是看到芬格尔手里两把由老唐铸造的炼金刀剑时,不由得有些感慨。 虽然她不知道老唐和路明非如今不知道已经摸到哪里去了,但恐怕老唐也没想到,在这场他几乎没沾到边的战斗里,他居然也能发挥到不少的作用。毕竟巨阙和纯钧都是他造的。 而且还有其他的很多武器,比如说汉高手里德州拂晓的子弹,也都是老唐慷慨赠送的纯正炼金子弹;楚子航的村雨也是熔炼加强过的版本,在君焰的间隙挥上两下,倒也如同砍瓜切菜般顺畅。 至于已经手持双剑杀入敌阵的昂热更是不必多说,他手里的两把刀剑更是重量级,乃是炼金刀剑顶点中七宗罪里的。 这么看来,老唐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助攻王,如果本次红井大乱斗的混战最终能够获胜,老唐就算混不上mvp,也可以自傲的说一句哥们输出拉满了,这kda真有够顶级吧? 整场战斗中,反倒是夏弥汉高和苏恩曦这边有点拖油瓶。苏恩曦自不必说,本身就是没有战斗力的言灵,况且一直都是以关账丫鬟的身份出现的,在这种情况下能拿稳手枪扣动扳机就已经是大幸了。 夏弥则是因为之前透支了太多的缘故,其实自从在摩尼亚赫号上构建炼金矩阵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有点累了,毕竟动脑子这件事也是要消耗体力的,后来带着摩尼亚赫号过来之后,又是与那些次代种缠斗,又是用血液唤醒芬里厄,这么一趟下来,按照她的体质居然还没有歇逼,完全属于超长发挥。 汉高的透支程度倒是要少一点,但他的特长只是开枪而已,在这种茫茫多的海兽之潮中,六发炼金子弹实在是有些不太够看。 参孙的怒吼中夹杂着痛呼,两头巨兽让龙躯次代种也感到了棘手、甚至于落于下风的状态。而人形阵型这边,虽然勉强守住了阵线,但也岌岌可危。 一切好像都已经注定,芬里厄还未能到来,以炼金道具直接召唤初代种还是有些太过勉强,而这条防线被突破也只是时间问题。但昂热终于已经杀到了。 昂热挥动嫉妒,太刀将一旁的海怪干净利落的一分为二,在这种时候,就连是无智的海怪居然也被这位老人身上的杀气所慑,一时间不敢上前。 在昂热的身后一条被杀出来的血路,无数海怪的残骸被分成两半,在道路的两旁被码成一堆一堆,那刃面光滑而平整。 海兽们鬼鬼祟祟的吞吃着同类的躯体,在李雾月的指令下,它们本该直接进攻昂热,但慑于那股威压,居然裹足不前。 昂热将傲慢插入地上,同时腾出手,给自己喂下了一枚老梅特产的药丸。 苦味儿充塞着口腔,但远不及昂热心中永恒燃烧的、泛着苦涩味道的怒火。 “又见面了啊……”昂热看向面前的初代种,咬牙切齿的念出了他的名字。 “李——雾——月。” 三百七十三章 对决者的宿命(4) 从李雾月现身的那一刻开始,昂热的目标就只有一个李雾月了。 甚至在大浪打过来之前,昂热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等待参孙将他护在巨大而厚重的龙翼之下,而是选择在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 虽然灵尚未恢复,但血统的力量仍旧不容小觑,在经过尼伯龙根计划之后,昂热这位年龄上的垂暮老人,甚至可以说是所有混血种当中最接近龙类的一位。 ——或许在血液上已经做到这一点了,因为昂热的血液哪怕对于初代种来讲也是醉人般的醇厚,作为混血种而言,这简直难以想象。 昂热将手中的两把刀剑浸入齐膝深的水中,刀刃上的粘稠血液缓缓在水中溶解飘散。 闻到血腥味道的海兽们显得蠢动无比,可碍于昂热的威慑,居然没有一个敢于上前的。 李雾月对此很好奇,他实在想象不到,连次代种或者初代种龙威都无法震慑的海兽们,是如何会对一个混血种产生这种近似于畏惧般的心理的——要知道,那边的龙躯次代种和人躯初代种如今都已经陷入了苦战。 “希尔伯特·让·昂热,”李雾月仍旧是阴恻恻的声音,“你知道吗?龙类这个族群信奉力量、鲜血以及复仇,而我恰好是其最中最传统的一个。” “你好意思向我谈论复仇?”昂热笑了。 “为什么不能呢?在哈萨克斯坦……我忘了是不是这个地名,人类的国家大多很难记。总之,是在那个地方,你居然胆敢向我的御座出刀。”李雾月说道。 “那我实在应该道个歉才对……”昂热眯起了眼睛,“因为我居然没有一刀把你砍死。” 伴随着这句话落下,昂热的身形便再一次闪烁。 足够淹没膝盖的水深,势必会带来极大的阻力,换句话说,这就是李雾月和他麾下海怪们的主场,而昂热居然在这种场地中也敏捷得惊人。 两道明烈的刀光倏然亮起,分不清是昂热先动,亦或是他先斩出了两道澎湃的刀光,但只知道刀光亮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 两把顶点的炼金刀剑交差着斩向李雾月,但李雾月居然不闪不避,而两把刃面在落在李雾月的身上后,居然直接穿过。 就像是斩击到了流水一样,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但水流是斩不断的,就算抽刀断水,水也只会更加肆意横流。 但昂热没有想这些,也没有想这些的功夫。 没有任何思考也没有任何犹豫,甚至连片刻的困扰也没有,在第一记交错的斩击之后昂热甚至没有片刻的错愕和停歇,而是继续进进攻。 狂风骤雨般的凌厉刀光映亮了一方,横飞的剑气甚至将一旁的海兽们给搅得粉碎,在瞬息的时间之中,昂热以单手便斩出了数十道刀光,双手叠加起来,仅仅三息的功夫,他便已经向李雾月斩出了上百刀! 经年累月的苦训在今天展露了成绩,很多人都知道昂热校长在冷兵器上的天赋,作为剑道馆的荣誉馆长,校长从不教授剑术课,但每年剑道馆课程的开课致辞上都是由昂热校长进行发言。 犬山贺即使爬到了家主的位置,在每天晚上也会坚持挥刀不止,就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在昂热的面前证明自己。但就算是在努力方面,犬山贺在昂热的面前也只能够算作是一个学生。 在具有天赋的混血种之中,昂热是最为努力刻苦的一个;而在那些努力刻苦的混血种之中,昂热是最具有天赋的一个。 他磨砺了多年的锋芒,就是要留待今日而试。 胸中不平之事,借由手中的刀刃一同斩出!! 如今正是检验成果之时!昂热的黄金瞳越发燎亮,刀剑的破空声中夹杂着老人如雄狮猛虎般的怒吼,当年他和梅涅克·卡塞尔一同创立狮心会,这个名称的由来是因为这些年轻人们相信在自己的心中藏着勇猛的狮子。 如今雄狮虽老,但雄心犹在! 密不透风的剑光笼罩了李雾月周遭的一切空间,就连水流也在这样缭乱的斩击面被撕碎成片段,而且昂热的速度还在上升!! 距离上次释放暴血已经过去很久,而时至今日,在没有灵的情况下,昂热选择再次释放了自己的雄狮之心! 灰白色的鳞甲覆盖了昂热的身躯,角质物从额角突刺而出,任谁看到现在的昂热,都会以为这已经是在龙化进程当中的一头狂龙,但昂热的暴血还在往上推进! 二度暴血……三度暴血…… 昂热咬破了自己的唇角,随后又贪婪的将这些些微的血液吞而食之。 陶醉的感觉在昂热心中滋长,他的身体和精神已经到达了混血种和龙类之间临界点的边缘,但他却感觉自己的状态从未这么好过。 …… 喘气。 对于自身血肉的渴望在肆意增长,在短暂的停顿后,昂热张口咬住了自己小臂上的一小块血肉,这位老绅士以野兽般的姿态啃食掉了自己身上的这块血肉,与此同时,那处深渊之中最为沉重黑暗的大门,也终于向他敞开了。 ——四度暴血!! 从未有过的力量贯注进昂热的四肢百骸,近乎龙类般的强大恢复能力将他小臂上的伤势瞬间修复,同时覆盖上了一层灰质的鳞甲。此刻昂热的形象已经与龙化后的夏弥别无二致,甚至更胜一筹。 昂热并不害怕精神状态上那种不可逆的损失,他只是害怕不能在这里杀死李雾月! 在四度暴血的加持下,他的斩击速度还在不断的上升,刀光缭乱作为一团锦簇,二天一流从未有过如今的这般荣光,在昂热的挥刀下,方圆两米的水流居然也被斩断,几乎为他腾出了一处空地。 李雾月的表情也终于变了,昂热已经用两把炼金武器在他身上斩了千刀万剑。若是他在一开始未曾水化,现在就算不是一具尸体,恐怕也已经不远。 言灵·逐流。 在防御言灵中这是最为特殊的一种,青铜御座那样的言灵是用以强化肉体强度的存在,但逐流乃是水王一系中的顶尖言灵,施术者可以将自己的身躯与水流同化,在持续时间内闪避掉所有物理攻击。 就连傲慢这把号称无视防御言灵的刀剑,在这种特殊防御手段面前也无能为力,因为李雾月确确实实将自身化为了水流般的存在,而所谓抽刀断水,水只是会更流的。 但即使如此,昂热还是在斩! 一百刀不够用就一千刀,一千刀不够用就一万刀,直到将李雾月杀死,或者自己被李雾月杀死! 两把炼金刀剑的亮光几乎犹如一个圆形将昂热笼罩了起来,在此等速度面前就算是水珠也会被一切为二,李雾月甚至怀疑昂热现在的力量已经可以比肩有缺的初代种。 持续不断的刀刃面前,李雾月终于有所动摇,他的黄金瞳骤然亮起,周遭的海兽们如梦初醒一般朝着昂热发起了进攻,与此同时,在水流的裹挟下,李雾月快速朝后方退去,尽量远离昂热这尊如龙般的杀神。 但昂热已经锁定了李雾月,这头老狮子就如同动物界的雄狮一般,平时很少参与打猎,一般的龙类都是交给学生们来完成。然而一旦到了这种需要出场的时候,昂热就会死死的将猎物盯死,直到双方之中有一方死去! 无数海怪前仆后继的冲向了昂热,但那些海兽们只要撞上昂热的刃面就会直接被切成无数碎块,因为昂热的斩击实在是太快,而两把炼金刀剑的锋利程度又实在是太夸张。 扑面而来的海怪们阻隔了昂热的视线,他只能在每次切开血肉的间隙重新寻找李雾月的位置,而李雾月也不敢托大,在闪避的间隙中他高举双手,再次施展了涡牢。 作为抽取精神力的言灵,涡牢在此刻能够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昂热的精神已然所剩无几,现在只是靠着一腔蛮勇在强撑,若是将他的精神完全榨干,那么—— 李雾月的思路戛然而止,因为昂热将傲慢插入了地上,转而手持嫉妒,以这把太刀斩出了一记居合! 时隔数年,‘康斯坦丁之血’时的黑色刀光再次临时,但这次的昂热没有任何酝酿,他只是将嫉妒握在手中,这把炼金刀剑中的活灵便欢叫着在他的面前敞开了真实状态,而他只是一记简单的居合,便斩出了一道如山般的刀光!! 灼眼的黑色刀光横飞而出,沿途的海怪在瞬间便被一切为二,但在斩杀一地海怪之后刀光仍旧去势不减,直冲远处正在合围态势中的涡牢而去。 啵的一声,像是水泡破碎,涡牢还未来得及展开就已经被斩断,而昂热已经重新拔起了地上的傲慢,再次直冲着李雾月而来! 对于昂热来说,齐膝深的水甚至连象征性的阻力都没有,就算是在海洋与水之王的主场之中,他一样如履平地! “昂热!!” 李雾月又惊又怒,如果说上次面对昂热的那一斩时他感到了被冒犯的惊怒,那么这一次,他几乎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怪物追杀! 在初代种的生涯之中,被混血种逼到如此需要东躲西藏的地步……简直难以饶恕! 李雾月也怒吼,他的双手凝结起霜寒的冰棱,一道龙卷般的巨浪在昂热的脚下直接升起,将昂热直接搅入其中,随后李雾月将手中的冰棱投掷而出,在命中水龙卷之中,整个龙卷开始一寸寸凝结。 冰铸的牢笼将昂热困入其中,李雾月没有丝毫停顿,于手中再次凝结起一道冰刃的巨矛。 水流在巨矛的周身旋转,无数寒气构成的细微碎片,只等破开昂热的鳞甲后在他的肉身当中也引起一轮崭新的冰爆。 关于如何对血液进行定点爆破,一直是水系言灵使用者致力研究的方向,而李雾月正是此中好手。 巨矛构筑而成,李雾月怒吼着将其投出,期望着这巨矛在贯穿水龙卷的同时也能将昂热一同贯穿,但世间突然亮起了一道刀光。 再没有如此深沉的黑色,也再没有如此干脆的刀光,连晨暮的光线都要被这黑色碾压破碎,化作彩色的星辰,作为这沉重黑夜的装点。 冰铸的龙卷牢笼被从腰身部分一分为二,在斩断了牢笼之后,紧接着就是正在飞射而出的巨型长矛。在从中将这巨矛切开之后,立刻触发了李雾月在其上留下的陷阱。 无数冰晶爆射而出,如同霰弹般密度的同时又有着针芒般的细小,但这些臻冰带着彻骨的尖锐和含义,足够刺破坚硬的鳞甲。 冰晶的霰雾笼罩了昂热的前身,但昂热甚至未曾闪躲,他只是双手挥刀。 这些冰晶与刀尖交锋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一场紧锣密鼓的音乐。 刀声停歇的同时雾霰也随之散去,曾被昂热一度斩断的潮水再次汇笼而来,而水面上星光点点如同倒淌银河,那是被昂热斩断后还未曾来得及融化的冰针,此刻正浮在水面上随波飘荡。 “……啊。” 到了这个时候,李雾月的表情终于变得有些苦楚起来——他现在才知道当年究竟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怎样的敌人。 如果可以,他当时会选择在昂热身上补一刀。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他必须面对这个不像混血种的混血种,一头在复仇道路上越陷越深的、天才般的野兽。 昂热并不说话,他的呼吸声确实如同野兽般沉重无比,以目光盯视着李雾月,随时准备发动下一轮攻击。 “希尔伯特·让·昂热。” 李雾月正色,他再次称呼了昂热的全名,但这次用了认真的语气。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你是唯一一个,将我两次逼到这个地步的混血种。对此,你可以感到骄傲,我不会表示异议。” 昂热并不管李雾月在说什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挥动手中的刀剑,将剩下的冰龙卷也尽数砍碎,并从牢笼中迈了出来。 “我的意思是,希尔伯特·让·昂热,”李雾月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会怀念你这个对手的。” 他的瞳孔再次变为空无般的深渊,“当然,那是在你死之后了。” 三百七十四章 漆黑之日(1) “那茫茫的水覆灭了诺亚的舟……” 李雾月轻声开口。 昂热双手持剑,目标直指李雾月,他从前就没有听人吟唱完言灵再进攻的习惯,而现在这种连思考都显得奢侈的情况下,更是只有一个想法。 他要李雾月死!! 面对再次横斩而来的昂热,李雾月狰狞着以掌上翻,一道如同喷泉般的高压巨浪在昂热的脚下瞬间爆发。 强大的冲击力冲刷着昂热的躯干,这种高压水枪般的冲击可以直接将一个人的五脏六腑都为之重伤移位,但昂热一脚踏定之后便稳若泰山,他将那冲击视作无物,继续向李雾月挥动手中漆黑的嫉妒。 李雾月用力拍掌,又一道浪花拍打过来,但这次的目标却是李雾月自己,在高耸的浪花落下之后,连带着他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就好像他本人也化作了这水流的一部分。 一斩落空,昂热顿在了原地,他环顾四周,想要从流水的波动之中看出李雾月此刻的行踪来。 四面八方的海怪仍旧争先恐后的扑上来撞在他的刀刃上,昂热一边挥砍,一边仔细在这片潮水之中搜寻李雾月的痕迹。 无数海怪撞上来就被搅得粉碎,如果昂热手中的刀剑是普通的炼金刀剑,现在恐怕已经卷刃,但好在这是炼金刀剑中的极品,所以昂热可以毫无顾虑的尽兴挥砍。 这些怪物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于是黑色的污血于四面八方泼洒而出,无数尸体的碎块堆积在水中随波逐流,将原本的浪潮也变得滞涩了许多,而从这些碎块上渗出的血液则源源不断的汇入水中。 已经难以分清楚深达膝盖的液体究竟是潮水还是粘稠的血液,也难以想象这道潮水之中究竟还藏有多少怪物。 但昂热已经没有精力去想这些,他的目光看到什么就去切开什么,而他只要想要去切开那就总能够切开,无论是初代种、海怪还是潮水都一同切开——无需思考无需顾虑,只是单纯的向它们挥动手中的凶器就可以了。 昂热的斩击没有丝毫停顿,他已经濒临野兽的边缘。 “在那之后……” 李雾月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像是从水中的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声音潺潺如同水流般绵长的吟诗。 “蒂阿兹将率领着大海的巨人降临。” 无数道刀光亮起,无数道碎块落入水中。 在斩击的间隙,昂热以野兽般的警觉环顾四周。 在一片污浊翻滚的黑色水面下,两道如同深渊般暗金色的光芒倏然一闪,便立刻招致了昂热的斩杀。 两把炼金刀剑斩出耀眼的弧光,但在潮水被切开之后,那一双类似黄金瞳的目光却已经消失不见。 昂热继续等待猎物。 “它们将噬掉光……” 昂热的喘息越发粗重,莫名的烦躁充斥着他的内心,在短暂的、近乎本能般的思考过后,他决定将这片水域全部斩过一边。 ——既然单纯找不到,那就全部砍一遍就好了。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李雾月已经隐藏了起来,当然不会是任由他把刀刃送上的靶子,但昂热有办法让他变成靶子。 ——以时间零凝固这片水域,再将这片水域整体砍上一遍,总是能够把李雾月揪出来的。 这就是昂热想出来的办法,以现在的状态他只能想出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但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 脑海中的灵已经处于枯竭状态,但昂热正在强心榨取它们的最后潜力。在四度暴血的情况下,压榨原本就几乎空空如也的灵。 昂热不知道在这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现在的思维也混乱得没办法支撑起他的思考。 但变成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把李雾月杀死就可以了。 他如同野兽般喘气,黄金瞳灼灼的亮着,反倒先烫伤了自己的眼眶——在那双金色的瞳孔中居然布满血色,因为其中满是突出的血丝。 究尽希尔伯特·让·昂热的一生,他也从没有这么点燃过黄金瞳过,而比起点燃黄金瞳,他更像是在点燃自己最后的生命。 昂热开口,奥古的龙文夹杂着野兽的嘶吼再次被吟唱而出,而这,是他榨干自己所有精力的…… ——最后的时间零!! 时间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一寸寸凝结了起来,如同一座缓慢嘶吼的冰山,在缝隙间以千万年为单位缓缓移动。 以昂热为中心,每一寸水域逐渐变得平静了下来,原本汹涌着翻腾的潮水变得像是无波古井,而与此同时,昂热开始了他的工作。 二天一流在昂热的手中被发挥到淋漓尽致的程度,两把炼金刀剑如同风车般犁过整片水域,昂热睥睨着在水中踱步,连带着完好的海怪和它们幸存的残骸一同再次绞得粉碎。 鲜血从昂热的鼻孔中流淌而出,在时间零强行展开的瞬间,他的精神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但是他的肉体已经认定了李雾月这个宿仇,今天这场对决乃是宿命经年累月后的回响,必须将其中一人杀死才可作为结束。 昂热坚信,就算自己真的变作了死侍,也会强撑着这副腐烂的躯体去将李雾月杀死——这是他的、也是他所继承了的整个狮心会遗志所残余的怒吼,就算是身死也不能结束,必定长久响彻人间! 而他此刻要做的,就是斩下去! 漫天的刀光映亮了这片水域,两把刀剑在昂热的挥舞间竟呈现出一片雪白如同降雪般的场景,昂热一寸寸的犁过这片水域,力图在这地毯式无死角的斩击中将李雾月揪出来。 终于—— 从昂热手处的傲慢传来了实感的感觉,能够明显感觉到这把炼金刀剑遇到了阻碍。 和海怪不同,这次碰上的是更加坚硬的龙鳞。 是龙化后的李雾月!! 昂热发出震怒而兴奋的吼声,他瞳孔中的血丝也越发大盛,右手的嫉妒在第一时间就砍杀而来,转瞬之间,昂热就已经对着李雾月斩出了近百刀,并且这个字数还在疯狂的向上猛涨! 嫉妒的刀身之上燃烧着黑色的火焰,每次入水时都会产生嘶嘶的蒸发声,而昂热则将这把染着火的太刀一次次送进李雾月的躯体之中,凡是昂热所斩的地方皆是要害,但龙鳞坚硬,他一时没能直接将李雾月的脖子给直接砍断。 昂热高举手中的嫉妒,打算给李雾月以最后一击,但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眩晕感也随之袭来。 四度暴血后强行驱动原本所剩无几的灵,这行为本身就是在将自己向死侍的道路上推进。 到了这一刻,就算是被尼伯龙根计划强化过后的血统也终于承受不住,昂热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沉一片,黑暗上涌时他再也无法高举手中的嫉妒,太刀脱手,而昂热则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了水中。 时间零的领域全线崩溃,原本被斩击过的水面现在才终于呈现出受击后的状态,昂热周围方圆三十米内的水域爆响着溅起高高的水幕,袒露出原本的地面,而就连地面上也遍布刀痕剑伤,像是被完完整整的犁了一遍。 这些被昂热斩过一遍的水面,甚至连水珠都会被劈成两半,成为雾霰般的细小水点。 时间零崩溃之后,李雾月的身影也重新显露而出,这位覆盖了龙鳞的初代种身上尽是斩痕,嫉妒的黑火还在那些伤口中造成了二次焦伤,每一刀都是深可见骨的力度,而昂热足足斩出了上千刀,现在的李雾月,身上已经找不到一处完整的皮肤。 所谓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 李雾月的声音变成了极其痛苦的狂呼,时间重新拨回正常之后,他身上的千刀万伤也一同开始往外飙血。 昂热最深的一处斩击是在他的脖颈处,这位初代种的喉管已经被切开大半,而如果不是时间零突然崩溃,现在的李雾月已经掉了脑袋。 时间将伤势尽数储存起来,到现在才一齐放出。李雾月觉得自己像是在诺顿的炼金火山中滚了一圈,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 昂热跪在了地面上,到了这个时候,他之前斩起的漫天黑潮才重新坠落下来,纷纷砸落在了他的头上。 这位老人挣扎着将嫉妒从地面上捡起,想要站起身来,给李雾月以最后一击。但四度暴血的力量已经在飞快消退,他身上的鳞片开始脱落,整个人的视角已经暗掉了一半。 昂热大口咳血,他努力晃了晃脑袋,想要再开启一次暴血,哪怕变成死侍都无所谓——死侍化应该可以有效消除肉体上的疲惫感,而他哪怕是变成了死侍也会挣扎着用手里的嫉妒砍断李雾月的脖子。 但没能奏效。 昂热尝试再次推开心中那座黑暗的闸门,却发现自己连拾级而上的力气都没有,更遑论走到门前了。 比起昂热,李雾月的状态要更糟糕,他距离死亡基本只剩下一步之遥,嫉妒的黑色火焰甚至还在阻挠着他修复伤势。 李雾月又惊又惧,他用一只手死死按着脖颈处的伤口,那里正在飙血而出,就连呼吸时都会带着嘶嘶声,因为他的气管被昂热用嫉妒砍开了一半。 现在的李雾月已经没有半点从容的气概,他只想赶快完成召唤仪式,将这个不知死活的混血种撕碎。 “……作、作……” 李雾月咳着血开口,每次说话时,气管所漏出的空气和血也会一同冒出,但好在他的祷言只剩下了最后一句话。 ——“作夜的眼!!” 原本黑色的潮水仿佛更深了一些,水面上翻涌着白色的泡沫,而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从深渊之下,升起了蓝色的点点星光。 鬼齿龙蝰的召唤仪式……于此刻终于完成了。 原本被昂热斩碎的潮水重新合围起来,将这位半跪着的老人淹没了一半。 昂热低垂着脑袋,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远去,沉于一片黑色之中。就在这时他看到在水面之下——再之下——的之下,升起了无数蓝色的莹亮星星。 他看着那些漂亮的星星出神,一如当年在卡塞尔庄园时,和狮心会的伙伴们举办篝火晚会。大家在火堆面前聚餐,畅谈理想,那时火堆上升起的点点火星就是这样往上升入黑夜之中消失不见。 往上——往上——往上—— 火堆旁是同伴们那不知道是被理想还是被火光映亮的面庞,在往上是火星飞舞的黑色夜空,再往上就是纯净天穹的银河了。 昂热低头,在黑色的潮水中看到多年前曾看过的展婉星河,又在平静的黑色水面上看到一个年轻的自己。 时过境迁,当年的同伴只剩他一人苟存于世,年岁如霜浸雪,染白鬓发的同时也染凉一身的利爪尖牙,可昂热就在这样的雪中前进,只能察觉到彻冷的孤独——后来,昂热看到自己的中文名字,觉得热字倒也恰如其分。 因为中国从前是讲究五行的,如果命里缺什么就要往名字当中去补充一点什么。譬如命里缺水,名字当中不说写个水或淼字,至少也要加个水字旁。因此这个热字倒也恰如其分了,因为昂热的命里就是缺热的。 或许他曾经也热忱般的燃烧过,但那火焰如今已经是死火,在阴冷之中预备将自己烧死。 学生们对昂热有着狂热般的盲从,但他们之中无人知晓校长的过去。 作为教育工作者,昂热教出了一代代的学生,把他们送上屠龙的战场,也准备自己死在屠龙的战场。可学生们还是不知道昂热的故事,而昂热也从不打算将这些讲给别人听。 密党们知道昂热的过往,但他们不当昂热是领袖,而只是趁手好用的刀子。刀子是用来防备野兽的,但更多的时候,刀子被用作在餐桌上分割甘美的肉食,当昂热这把刀子已然固执到生锈的地步,用来分割肉食只会招致满口锈味的时候,校董会便急不可耐的想要更换。 这就是昂热的现状,学生们狂热般崇拜他,认为这将是带领着世界走向变革的领袖,但却从不知道他内心的苦楚,不知道他那老绅士的外表下究竟藏了一个怎样的魂灵。 而密党们知道这位领袖是个什么样的人,却处心积虑的想要将他从餐桌上赶下去,好换上一把新的漂亮银餐刀——虽然在抵御猛兽上没有什么用处,但切肉倒很合适。 但现在,不管昂热是什么都无所谓了,不管他自己怎么看自己,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都已经无所谓。 昂热看着水面,在水面上映出一个年轻的自己,那是一个青年,举手投足间满是意气风发,但目光中却透出深得化不开的忧郁。 “对不起。”昂热轻声开口,向曾经的那个自己道歉。他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再看到当年意气风发的自己,抑或是不愿意让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看到自己如今的这个样子。 但总还是有话要说的,说给现在的自己。 昂热闭上眼睛,他听到潮水缓缓波动的声音,听到星星们拨开水流缓缓上升,在这种时候他居然感觉到风声,像是曾经在剑桥的林荫路下走过,听到路旁在怀中抱着诗集的少女们叽叽喳喳的讨论诗歌。 “liberavi animam meam.”昂热以叹息般的语气轻声开口。 这句话是拉丁文谚语,意为:“我的灵魂已经被释放了。”算是他留给自己的一句话。 但说完之后昂热又觉得不妥,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叹气,因为密党的领袖不能认输,卡塞尔学院的校长也不能认输。 昂热很想给自己换一句话,因为这句话未免有点颓废,他想了一会儿,但还是没有想到其他句子。 “liberavi animam meam.”昂热又轻声说了一遍,他闭着眼睛,在一片黑暗之中静待自己的死期。 水声潺潺。 “mors ultima ratio!!!” 黑暗中,有这样的吼声回应他。 三百七十五章 漆黑之日(2) 一只手抓住了昂热跌落在潮水中的嫉妒,一只斑驳的、青筋暴怒的手。 黑影起身,那把太刀形制的炼金刀剑在被他握住剑柄的瞬间,从刀身上再次生出夜色般深沉的纹路。 风声。 一道夜一样的刀光再次沉暗的闪起,上杉越虎跃而出,刀尖直指着李雾月的脖颈,他的黑色风衣沾满了潮水,贴在他身上时像是沉重的皇袍。 完美的居合斩,李雾月惊恐着想要躲过这把注定会杀死自己的刀剑,但上杉越的速度比他更快。 ——刀光落下。 黑夜般的刀光再次斩落于李雾月的脖颈,经过昂热之前的努力后,那些受伤的部位还在冒着黑色的火焰,也正是这些嫉妒般的黑火折损了海洋与水之王的生机,让李雾月也无法快速将伤势修复。 在老唐的设计理念之中,嫉妒就是这样如同火焰一般的东西,炙烤着人或者龙的内心,而遭到嫉妒之火点燃的,无论是人还是龙都将永远无法寻得安宁。 锋利的剑刃砍上了李雾月的脖颈,上杉越沿着原有的伤势施力,想要直接将这位初代种斩杀,但居然不能,炼金刀剑也不能直接砍断李雾月的脖子,那交击之声像是金石作。 巨大的冲击力将李雾月直接砍翻在地,掀起高高的水花,上杉越手中不停,而是怒吼着施力,将嫉妒的锋刃一寸寸的穿凿进李雾月的颈椎。 真实形态下的嫉妒发出了一声扭曲的欢叫,它的活灵在贪婪的舔舐着李雾月骨骼的味道,在铸造之初就是为了杀死李雾月的刀剑,此刻终于预感到了它的使命将要完成。 一道黑色的火焰从刀刃之上爆燃起来,很快就将整把太刀都点燃,连带着刀柄上也冒出了点点火星,上杉越的手掌在这黑的火焰之中焦灼,但他没有丝毫放松。 上杉越将刀刃一寸寸的送进李雾月的颈椎之中,嫉妒之火在他的伤口里熊熊燃烧,炙烤血肉、腐蚀骨骼,这位初代种甚至能够自己听到自己的颈椎一点点断掉的声音。 但就算如此他居然还是不死,初代种的骨头坚硬得像是炼金材料。 李雾月终于发出了痛苦的嘶号声,他挣扎着想要使用言灵,但之前和昂热的战斗已经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不仅如此,嫉妒之火带来的剧痛让他连自己的权柄都无法握紧。 黑色的潮水倒灌进他的嘴巴,变成咕噜咕噜的痛苦声响。 这位初代种的痛苦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上杉越已经拼尽全力,终于将李雾月的脖颈砍断。 声音戛然而止,李雾月的脑袋终于离开了他的身子,这颗头颅在潮水中翻滚了一下,正好与上杉越对视。 但即使剩下了脑袋,李雾月居然还没有完全死去,在看到上杉越的瞬间,那双金色的瞳孔突然盛怒般燃烧起来。李雾月隔着漆黑的水面与上杉越对视,像是要将所有的怨毒和诅咒以目光的形式缠绕在上杉越的身上。 但上杉越丝毫不惧,同样以黄金瞳回应着李雾月生命消散之前的怒视,这位当年的黑道大家长目光深沉如水——他已经逃避了那么多年的良心,但现在他已经决心披上紫袍。 承受这些怨毒和诅咒,以自己的方式赎罪,这就是上杉越这个人如今还存活于世的意义所在。 终于,在对视之中,李雾月的瞳孔一寸寸凝滞了下去,黄金瞳消退后袒露出原本的褐色,最终完全失去了生机。 潮水微微晃荡,李雾月的头颅也随之缓缓飘荡,作为海洋与水之王的初代种,他居然是死于自己的潮水中。 他先前已经死过一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算是以生机着称的海洋与水之王也无法重新准备好自己的茧。李雾月迫切的想在世界的伟大变革之际分得一杯羹,但也正是这份迫切最终将他害死。 ——与此同时,临近东京湾边缘的城区中,响起了一声震颤人心的鲸哞。据后来听过的人说,不知为何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在初代种的八位君主中,继天空与风之王克罗诺斯之后,海洋与水之王李雾月,完全死去。 直到现在,上杉越才结束了屈膝挥刀的姿势,重新站了起来。 他将嫉妒的刀尖浸入潮水之中,洗涤着鲜亮的龙血。 “mors ultima ratio.”上杉越转过身来对着昂热微笑,他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随后又补充道。 “但对你来说,还不是时候。” 和昂热的“遗言”一样,这也是句拉丁谚语,意为:“死亡是终极的规律。”他和昂热一样都是旧时代的老东西,都在欧洲的大学获得学位,那时拉丁文还是必修科目。 上杉越,这位拉面师傅的进场时机完美到无以复加,只是他现在已经重新变为了当年日本所有黑道的大家长,在阴影之中的天皇。 原本拉面师傅的制服被换成了黑夜般的长风衣,代替了白色头巾的是一顶庄严深沉的黑色荆棘王冠,在他背后的旅行袋里插满了日本刀,清亮的刀光在天光下闪烁。 上杉越的体格并不算很魁梧,原本年轻时的漂亮、阴柔还有妩媚也都已经随着时光逝去,多年来的拉面师傅生活更是磨平了他原本的棱角。 但上杉越只是站在齐膝深的水中向昂热转过半个身子,微笑的时候就像是一位真正的皇帝在勉励自己的臣民。 昂热的眉头皱紧了,四度暴血的后遗症正在不断涌来,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像是梅涅克·卡塞尔,又或许别的同伴的声音。他们喊他去开狮心会每周的例行会议。 “抱歉,抢了你的人头。” 上杉越的声音将昂热拉回现实,昂热抬头,看向这位黑道皇帝。 “你之前不是离开东京了吗?”昂热虚弱的笑了一下,“连拉面摊的小车都没有推回家,连夜跑的路。” “不就是让阿贺帮我看了你一下,至于这么记仇?”没想到昂热第一时间居然是吐槽这个,上杉越感觉有点难绷。 “问你呢,”昂热虚弱至极,但还是以老流氓的语气开口,“怎么就回来了?法国里昂不欢迎你吗?” “不是法国而是中国,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想问问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上杉越蹚水走到昂热面前,向昂热伸出一只手掌,“密党的现任领袖死在日本可是我的责任,真来送死之前就不能说一声吗?” “中国?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去中国……咳咳,密党是来解决白王的,不把白王搞死大家全部完蛋。至于死不死就是时间问题了。” 昂热咳嗽了起来,随后勉力抬手握住上杉越伸来的那只手,想要借力站起来,但在短暂的努力后重新跌跪回水中。 “对我们这些混血种来说,死不死本来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上杉越皱眉,他清楚昂热的能耐,但还从没见过这位混血种领袖像现在这么虚弱过。“喂,昂热,我可是来救你的啊,能不能给我个面子,至少别当场死了行吗?” “你又不是日本黑道领袖了,……还在乎这个干嘛?” 昂热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他闭上了眼睛,似乎要直接倒下去。 梅涅克·卡塞尔的声音越发清晰起来,还有当年狮心会的其他同伴,他们呼唤着昂热,要带他一起去建立伟大的成就。 昏昏沉沉之中昂热点了点头,从嘴角流露出了由衷的笑意。昔年在卡塞尔庄园的大厅之中悬挂着一个古式的大钟表,每到整点就会有一只精巧的机械鸟窜出来报时。 熟悉的滴答声在昂热耳边再次响起,仿佛时光倒淌。用了那么多次时间零,昂热也仅仅只是拖缓了时间而已,但或许是奇迹发生,此刻时间居然倒转,回到当年一切还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恍惚间昂热感觉自己还坐在卡塞尔庄园大厅的沙发上,耳畔是钟表滴答的响声,在他的手里捧着一本诗集或者别的什么,隐约能嗅到桌面上杯中的茶香。 “哦……”昂热闭目微笑,仿佛呓语,“大吉岭的红茶。” “喂?!莫西莫西?” 上杉越这时才有点慌张了起来,他拽着昂热的衣领将他强行揪了起来,同时用手掌用力拍打昂热的脸。 “喂!昂热!清醒一点,别就这么睡过去啊!老梅都跟我说过了,你这场仗打完之后就跟那个叫什么丽莎贝拉·洛朗的结婚来着,你要看着她还没结婚就变未亡人吗?!” 昂热向来不喜欢别人开洛朗女爵和他的玩笑,但现在他居然无动于衷,因为他甚至听不清上杉越在说些什么,温暖的幻觉已经充斥了昂热的内心。 “什么?别吵……我正在喝茶。”昂热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哦,拜伦的诗集,真怀念啊……” “在我到之前你都干了什么啊?!” 上杉越用力晃着昂热,想要将后者从癔症的状态中唤醒,在上杉越的印象里,昂热是个永远不会倒下的战士,但现在他居然已经这副德行,那就一定是离死不远。 但周围的水域突然沸腾般吵嚷起来,中断了上杉越折腾昂热的动作。 上杉越皱眉。 作为施术者的李雾月已经死去,那么他所带来的这些浪潮只剩下两个选择,一时随着施术者的死去而消失,二是随着施术者的死去而不受控制的崩溃。 远处的海怪已经验证这一点了,不过上杉越倒也不担心,毕竟来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在来的路上,他撞见了之前总在拉面摊遇到的蛇岐八家少主,还有几个其他的人,这样的人数优势,大概没有问题。 上杉越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用一只手将昂热架在自己的肩膀上,随后缓缓扫视四周的水域。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在四面八方汇聚着莹亮的蓝色光点。而在水波飘荡中,李雾月原本的尸体已经只剩下骨架,其上的血肉居然已经消失不见。 ——刚刚死掉的初代种,怎么可能只剩下龙骨十字?! 上杉越吃了一惊,就在这时,他才看到一团莹亮的光点在水下熠熠闪光。 鬼齿龙蝰。 在李雾月的召唤下,这些尖齿利怪再次到场,而最先入场的鬼齿龙蝰,所做的事情就是将召唤它们的人所残留下的尸体吞吃殆尽。 初代种的骨骼过于坚硬,就算是鬼齿龙蝰的尖牙也不能啃食,于是它们只是先行吃光了血肉。 而在将李雾月吃干抹净之后,它们便将目标盯在了昂热身上,因为这位混血种的血肉之甘美,甚至只在初代种之下。 大片大片的荧光云团从四面八方汇拢而来,原本被昂热斩落了一地的海怪的尸体已经被鬼齿龙蝰们先行啃食完毕,但这些鬼鱼是永远不知道饱足的。 “喂,醒醒……”上杉越努力晃了晃肩上的昂热,没什么好气的开口:“李雾月复活了。” 像是黑夜之中倏然划过的一道雷霆,李雾月这个名字如同炸雷般在昂热的耳畔响起,与此同时臆想中的一切场景都炸得粉碎。 复古钟表、老式沙发、拜伦的诗集还有大吉岭的红茶都在李雾月的这个名字面前被炸得粉碎,就连他的那些朋友们的声音也已经消失——于是昂热突然想起这些都已经不存在了。 昂热痛苦的睁大了眼睛,温暖的幻境消失不见,他大口的喘息,胸膛剧烈的起伏。 “没死就行,自己努力站一下?” 上杉越松开昂热,把手里的嫉妒交给他,同时将自己背后装满日本刀的旅行袋解了下来。 失去支撑的昂热再次跪了下去,他以嫉妒支撑着身体,挣扎着支起半个身子,“李、咳咳……李雾月呢?” “看你要死,跟你开个玩笑。”上杉越说。 他伸手取出了一把日本刀,随后将它砸向地面,高耸的水圈朝着四方扩散。 “不过,虽然没有复活的李雾月。但我这里倒是有一轮黑日,请你一观。” 三百七十六章 漆黑之日(3) “黑日?” 痛楚的感觉从身上的各处传来,昂热终于在一片昏沉之中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卡塞尔庄园里享用下午茶,而是在日本打龙类。 “听到你这么老当益壮真是让我感到开心。”昂热晃了晃脑袋,“问题是,我现在没办法帮你守住后背。” 作为杀伤性极强的超级高危言灵,黑日的力量简直犹如一个缓慢燃烧的黑洞,能够牵引并烧灼所吸引到的一切。 但弱点则是在后背。 这个言灵无法笼罩后背的位置,当年昂热以时间零痛殴上杉越,虽然因为处于上杉越身后的位置而毫发无伤,但却亲眼看到了那轮黑色的太阳撕毁了半个街区。 “不需要你帮我守住后背,你以为我是那种不中用的老头子,带着刀来这里捡两个人头,用黑日点着两条鱼就是大幸?” “那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昂热!”上杉越豪气干云的大笑。 “听你这老混蛋说话,还真是让人不爽啊……” 昂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想要替这位老朋友至少把后方守好。 他深知鬼齿龙蝰的可怕,这种鱼在古代时是用来处刑龙类的——能够啃得动龙类的牙齿,没道理啃不动一位垂垂老矣的老皇。 但很快,他重新跌落在水中。 四度暴血为昂热带来了足以匹敌初代种的力量,但同时,这行为与饮鸩无异。 “没必要,我交给你的任务是别死就行,这个世界还等着你去肃清,不止是龙类和混血种,还有人类与人类之间……世界尚未和平,你可别死啊。”上杉越说。 “听你这话是要给我颁发诺贝尔和平奖吗?”昂热苦笑,“我只是个教育工作者,管不到政治的边上。” “不,你是教育届里最大的老流氓,这个世界上所有有头有脸的精英们都是你的徒子徒孙,掌握这批混血种就等于掌握半个世界。所以这个活我交给你了,但在那之前,你得给我好好活着。” 上杉越缓慢的呼吸,心境澄澈之后,这位老黑道大家长心若止水。 又如黑日灼心,敛去华光之后只剩下沉默的炙烤。 “看好了,时隔一个世纪之久的——” 这位黑道大家长举起双手中的刀剑,他以刀剑的锋刃在空中画出一个无缺的圆形。 “黑日。” 刀锋划出了完美的圆周,圆弧赤红发亮。没人能说得清楚那些明亮的刃面是如何在空中留下痕迹的,就好像最敏捷漂亮的飞鸟也不能在空中留下痕迹一下,可上杉越微微挥手,便在空中割下一个完整的圆形。 黑色的日头于空中挣出。如果说这诡异的天光画卷便是末日的场景,那么这轮黑日便是末日到来的宣告,甚至是对于末日本身的审判。 昂热想起在南美洲某个部族的神话传说故事之中,当世界末日之时,日冕的女神所乘坐的车驾将被月亮追上,而当她被月亮追上的时候,四位代表着地水风火的泰坦将从世界的暗面升起,宣告着整个世界的灭亡。 那时女神的车驾便是被如此被月亮遮挡的,犹如日全食中的太阳,月亮暂时遮挡了日光,但明亮的冕仍旧从月影的周围散逸出来。 也正是在那个神话的只言片语当中,昂热得知了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超出教科书范畴的言灵。而在多年之后的日本,他才在上杉越身上第一次见识到了黑日。 就是那一次,他亲眼见到这个言灵撕毁掉了半个街区,甚至还是在时间零限制下的情况…… 这个言灵的结局,就像是死神在人世间行走! 昂热挣扎着抬头,想要看看这位老友究竟是如何克服了背后这一弱点,但就在这时,他发现了在上杉越头顶戴着的王冠。 铁质的荆棘王冠,原本是洛基用以驱使死侍的炼金道具,后来在弗拉梅尔导师的改造下成为了一顶能够抽空生命力而带来绝对力量的道具。 ——原本昂热打算把这顶王冠戴在自己的头上才对。 “上杉越!?”昂热惊讶的喊了一声,“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上杉越头也不回,他站在这轮黑日的正中央,黑色的佛经般的纹样从黑日的边缘升起又汇入空中,此刻的他仿佛站在流云火焰中的佛像,但头顶的皇冠又为他增添了许多受难的基督徒气息。 极端沉静,威仪具足,又像是自知背负罪孽之人,用肩扛着一切的罪与恶的闸门,而将光明留给身后之人。 “我早该知道那个碗是用来干什么的。”昂热汗流浃背,他突然想起之前由犬山贺带着的箱子里,为什么会有一个白瓷碗,“老梅没有跟你说过副作用吗……?” “说过。”上杉越波澜不惊。 “那你还……为什么?!”昂热怒骂。 “为什么?因为我就是个罪人啊,罪人就该被雷霆和火焰惩罚,被戴上荆棘的王冠钉死在十字架上。” “这就是罪人的死法,很适合我。” 上杉越微笑,他身边的黑日缓缓地旋转起来,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空气,掀起猛烈的飓风。 在转瞬之间,周围的潮水以上杉越为中心汇聚,漩涡扭曲中跃起点点的荧光,无数鬼齿龙蝰连带着它们所依附着的潮水,一同被狂风卷起,在巨大的吸引里中去向黑色的日轮。 这些吞食过李雾月的鬼鱼在黑日的炙烤下变为灰白色的齑粉,无数水流无数生命全数消失。 这就是末日一般的光景,也是末日的本身。 就连天光也随之扭曲,这个黑色的黑洞果然在静默之中缓慢燃烧,碾碎它所吸引的一切。 一片晦暗的光线之中,昂热抬头看向上杉越,以及他身边这轮无缺的完美黑日,在感到一阵苦涩的同时,突然庆幸上杉越仍是站在密党这边的。 李雾月的龙骨十字也被黑日牵引着带来了,上杉越伸手将两具骨架拿在手里。 “之前我看到过中国的末代皇帝的故事,回忆录,或者其他人写的和那位皇帝有关的趣事。”上杉越开口说道,一副谈兴很好的样子。 “溥仪?作为日本的影皇,你是从这个伪满政府的皇帝身上感同身受?”昂热问。 “我只是觉得有趣,当年的溥仪是皇帝,也就是常说的千金之躯,什么事情都轮不到他亲自动手,但在被作为战犯改造之后,人们发现他是一个完全没有自理能力的人,哪怕是生活中的一点点小事都做不好。”上杉越说。 “那是当然的了,因为他是皇帝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样的日子从小就开始过,怎么可能顺利自立呢?”昂热说。 “嗯。所以我很庆幸,小的时候我在法国里昂长大,凡事都要自己动手,所以就算后来在日本享受了那么些年的荒淫生活,最后还是可以靠卖拉面自食其力的养活自己。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宝贵财富。” 说到这里时,上杉越又叹了口气。“但我没有像溥仪那样被认定为战犯。我逃避了审判。” “毕竟你是影子世界的天皇,在混血种层面,确实不能公开将你判定为战犯。这是为了蛇岐八家这么多混血种的稳定。虽然当年我极力要求给你判罪,因为在我看来,你这个发动一切罪恶而不自知的人,只是打一顿实在是太轻松了。” 沉默。 呼啸的风声仍旧在耳畔作响,周遭的潮水已经在黑日的牵引下几乎被吞噬一空,露出潮水之下的平坦土地。那些鬼齿龙蝰们没有发声的手段,只能恨恨的磨牙,而就算是这么剧烈的磨牙声,在进入黑日的范围之后,也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长久之后,上杉越叹了口气。 “是的,现在我也这么认为。我逃脱了审判,也永久失去了赎罪的机会……后来我经常会找一些那段时间的历史去看看,战后,中国人设立了许多战犯改造所,从思想的角度来改造那些罪人。” “你知道我最感动的是什么吗?那些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纠正了品行之后的人,会被政府特赦,得出结论说‘确已改恶从善’。我觉得那种评价实在是最高的,那是来自人民的评价,也真正能够让人……” 说到这里时上杉越顿住了。他低头看向那轮黑色的日轮,让自己的罪恶袒露在太阳的炙烤之下。 “抱歉,我是日本的影皇。这种战争头子,不配得到赦免和原谅。” “上杉越……”昂热的声音也很沉重,“虽然这话不应该由我来说,但我想你已经受到了来自自己的审判。” “是的。”上杉越伸手点了点自己戴在头顶的皇冠,“这就是我留给自己的审判。” “……我很遗憾。”昂热叹气。 “没什么好遗憾的,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我只是觉得它来得太迟。”上杉越说。 逐渐安静下来了,此方战场在黑日的作用下几乎被完全清场,谁都想不到一个言灵居然能将所有的潮水连同着鬼齿龙蝰一起杀死搅碎,就好像谁都想不到如此焦灼的局面,只是靠着一个垂垂老矣的混血种就完全改变。 远处的战场也已经处于收尾工作,在得到黑道现任代理大家长的增援之后,局面暂时稳定了下来,而且芬里厄的龙躯也已经在成型的尾端。 一切好像都在好起来。 除了昂热,他现在觉得头脑发昏,整个人都想不受控制的大睡一觉,就算是永远睡下去也好。 他需要休息,无论这个休息的时间是多久。 但在那之前,昂热看到上杉越头顶的王冠,他想到那顶王冠原本是属于他自己的。 作为密党的领袖,来日本阻击白王是必要之举,昂热也确实曾经想过要让上杉越助阵,但从来没想过是以这种方式。 ——他不想看到任何老朋友死在他的面前了,因为这样的事情他已经看到过太多。 “抱歉。”昂热开口。 “没什么好道歉的。我们都是领袖,虽然我这个领袖不怎么光彩,但是领袖就应该做领袖的事情。”上杉越摇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无关。” 昂热点头,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决定说出之前的一个猜想。 “上杉越。”昂热用了认真的语气。 “嗯?”上杉越回头,他收拢了黑日,从原本言灵的笼罩之处,只剩下灰白色的余烬。 “你可能有一个儿子,不,可能是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昂热说道。 “……?” 上杉越愣在了原地,他的表情木了起来,这位刚刚还睥睨四方的黑道大家长又重新变回一个拉面师傅,关心自己今天卖了多少碗拉面,关心自己今天开摊子能开多久,关心明天早上要早点起来去买新鲜的食材。 生活的气息冲上了上杉越的眉头,影皇的威严逐渐逝去,他重新变回一个具有自己喜怒哀乐的人。 “这笑话不好笑。”上杉越皱眉,他将那点情绪完全收了起来,“昂热你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我的建议是赶紧找个医疗兵看一下。” “这里没有医疗兵,我来这里就是要等着死的。”昂热摇头。“但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你应该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虽然在你的自述里你光棍至今。” “从孤家寡人直接变成儿孙满堂了啊?”上杉越故作轻松的微笑。“那么他们都是谁呢?” “蛇岐八家的现任大家长,一个名叫源稚生的。他应该有个弟弟,但是我没能搞清楚他们的家庭关系,你的女儿是唯一一个随了你的姓的,阿贺说她叫上杉绘梨衣。”昂热认真的说。“兄妹三人。” 上杉越木在了原地。 来之前他其实见过昂热说的这几个名字,他们就在营地的外围,也是在上杉越的带领下,才把那支原本的黑帮小组带来充当了支援的战力。 甚至上杉越还知道昂热都不知道的那个弟弟的名字,那个弟弟叫做源稚女,是源家的次子。 可他们原来都是上杉家的而不是源家的。 上杉越突然感觉自己很想哭。 三百七十七章 战士的休息 黑日已经完全消散,而黑道老流氓则愣在了原地,他的表情中掺杂着迷茫与惊喜的混合体,同时还有一些不知所措,和迫切想要了解的好奇。 大概突然喜当爹的人就会是这样一副表情,但这表情和上杉越这个名字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昂热还从来没见过上杉越露出过这种表情,他第一次见到上杉越是在战后,作为影皇的上杉越想要用刺杀的形式来除掉自己这个密党的混血种代。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中,日本的军国主义者得到了上杉越这位影子皇帝的支持和首肯,将整个国家都压上了战争的赌桌。不义的战争最后只能得到失败的结果,但当时的上杉越并不觉得。 战争不仅是国家之间的博弈,更是混血种层面的彼此倾轧,这就是世界的两面。明之面是人类,而暗之面中,操纵牌局之人的体内都流淌着龙血。 在明面上的战场上日本已经输了,所以在暗面的战场上他必须赢。 于是上杉越就来了,作为一个皇帝却单枪匹马,手里甚至连一把刀都没带。那是昂热第一次见到上杉越,在一个世界百废待兴、但年轻得让人不由期待的年轻,而同时年轻的还有上杉越,那时的他还没有失掉他的阴柔、妩媚以及漂亮。 多年的荒淫生活消磨了上杉越的童年,和所有皇帝一样,他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行事不问理由,杀人或者别的什么荒唐事都无所谓,因为没有人会告诉他这些事情是对是错,只要他说出口,就会有人忙着去帮他办妥。 刚愎、天真、残忍、野蛮以及西方的生活习惯同时出现在这个人的身上,整个蛇岐八家历史上杂糅了最多风格的皇,从他的身上可以明显看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但就算那时,上杉越的表情也没有现在这么复杂。 昂热突然觉得有些后悔——上杉越已经选择戴上了那顶皇冠,按照老梅的说法,那么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必死之人。 让一个必死之人重新激起继续活下去的渴望,这未免有些太过残忍。 静了很久。昂热看到上杉越舔了舔嘴唇,这是发言的前兆。这位影皇终于要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了。 “是……由衣生的吗?”上杉越的表情有些惊疑不定,声音也充满颤抖。 “什么?”昂热怔住了,他也没打算能让上杉越快速接受这件事,但由衣是什么动静? “不是由衣生的?那是……千代子?”看到昂热的表情之后,上杉越犹豫着报出了另一个名字。 “千代子又是什么东西?!”昂热反应过来了,由衣和千代子都是日本女人的名字,“你不是说自己一条光棍一直至今吗?我看你的拉面摊上藏了不少av!” “模拟的次数多了,偶尔也会想要实战一下排解寂寞……”上杉越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昂热你可能不信,其实是她们先主动的。” “主动倒贴给你一个卖拉面的老头子?你是看我快死了比较好骗吗?”昂热感觉自己快要被气笑了,顺带着连精神居然也好了一些。 “不,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就在我刚刚逃出家族的几年里吧。那个时候我还很帅。” 上杉越露出了有些怀念的表情,随后又正色:“但我每次都有做安全措施,你知道的,皇血这种东西只会给世界带来不幸和争端。” “带来了种马倒是真的。”昂热辛辣的讽刺,“你们那个内三家的人好像生来就是种马,每天不是在繁殖后代就是在繁殖后代的路上,一心想要生下皇级别的混血种,然而生下来之后还是拿他们当种马——谢天谢地,还好你们的不孕不育和你们的种马一样有名,不然我担心整个日本在蛇岐八家的带领下会变成一个淫窝国家,大家每天都在努力做爱好生下流着皇血的孩子。” “不是不孕不育,而是难以怀孕。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就像是被诅咒的血统一样,至于这么疯狂的想要生下带有皇血的后代,一方面当然是在战力上,另一方面则是和白王有关。” 上杉越将昂热架了起来,后者的语言辛辣讽刺如折刀般锋利,但本人的状态仍旧很差劲。“但是我奇怪的是,如果他们真的都是我的孩子,怎么会把两个男孩归入源家,但女孩归入上杉家?” “不知道,可能是为了维护你们内三家的威严?橘家有个叫橘政宗的老头,源家和上杉家则是安排了孩子,为了表明内三家还都没有绝种。不过研究这种事情是老梅的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昂热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再说我也已经派人去解决白王了。” “……我可以笑出声吗?”上杉越问。 “随便你。”昂热叹气。 “哈哈。”上杉越干笑了两声,随后摇了摇头,“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不然呢?或者你这位前任的蛇岐八家大家长有什么好的办法,那就赶紧说出来。”昂热说。 “我没有什么办法,白王血裔只是白王的后代……甚至说后代都不够格,而只是得到了一截骨的传承而已。蛇岐八家就好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在白王面前摇着尾巴请求赏赐,而白王只是从指头缝里漏点狗粮下来,家族就会感到是莫大的恩赐。作为上位者的白王,怎么会让她的狗知道对付她的办法?”上杉越说道。 “我还以为你会有办法。”昂热苦叹。 “不,我只是来死的。”上杉越说。 他转头看了一眼被自己加载减伤的昂热,仅仅是这么短的时间里,后者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一些,给这个帅老头又增添了几分沧桑。 上杉越还是挺羡慕昂热的,因为同时代的风流美男子那么多,只有昂热一个人一直帅到了现在,一直是那么的倜傥潇洒的绅士派头,然而此刻,在这位混血种领袖的脸上居然显露出了上杉越之前从未见过的颓废感。 据中国人的说法,人的心中都是有着一股气的,这股气让人能够一直保持着高度集中的精神状态,无论是做事还是别的都事半功倍。 昂热的心中就有一股气,自从夏之哀悼事件后一直憋到现在,但现在上杉越能够明显感觉到,昂热心中的那股气消散了。 所以看起来他才会直接衰老了这么多,简直都能从脸上看出死亡的味道来。 “现在看起来倒是你要死了,我真没想过你这个级别的混血种还有死的一天,毕竟你看起来比同龄的人都要年轻。”上杉越的语气有些伤心。 “大家都会死,无论是s级的混血种还是d级的,无论是什么混血种领袖还是小兵。这一点谁都没办法逃避——就连你这种皇,也会有这么一天的。”昂热说。 “我其实早就器官衰竭了,这个事儿我没跟你说。但是事实如此,皇的血统也没辙,自然规律谁也躲不掉。” 远处的战斗也即将进入收尾阶段了,上杉越架着昂热向有着次代种龙类助阵的那边走去,他没问这条龙是从哪来的,但想来密党经营了这么久,有些别的手段也属正常。 他不想知道这条龙是怎么回事,也不想知道那位龙化的姑娘是怎么回事,他只希望昂热能聪明一点,带了随队的军医。 “别……慢点。让我看一下。”昂热喘息着说。 “什么?”上杉越问。 “李雾月的龙骨十字……让我看一下。”昂热伸手按住上杉越的肩膀,明明整个身躯已经残破到这个地步,但在这一刻,他似乎重新再次迸发出了力量。 上杉越将挟在左肋旁的龙骨十字展示给昂热。 少年形制的骸骨,骨骼中沉淀着蔚蓝的感觉,仿佛晃一晃就能听到海水。 和之前从青铜城里寻获的两位火王的龙骨十字压根不在一个品级上,如果说之前的两具龙骨十字给人以庄严肃穆的艺术品的感觉的话,那么此刻李雾月的龙骨十字就像是充满神性的东西。 就仿佛仍旧保持了生前的威严一样,只是单纯看着就会让人生出想要顶礼膜拜的感觉。 只是断掉的颈椎中断了这份尊贵,在断面上遍布斑驳的痕迹,像是经过一场剧烈的拉锯战。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凶器会在这样一个小孩的骨架上留下这么凶狠的痕迹,在反而增添了一部分神秘和恐怖的色彩。 “生前是个妄自尊大的人,死后也这么让人讨厌。”昂热鄙夷的说道。“头呢?直接被你砍掉了?” “嗯,脑袋在这里。” 上杉越拿出一个头骨。 “嗯。” 昂热有些疏懒的点了点头。 他觉得这实在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也确实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时刻。 作为初代狮心会的最后一名成员,以及夏之哀悼事件的唯一幸存者,昂热觉得自己应该发表一下胜利的感言,毕竟这么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或者说这么多年的心病终于除根。 漫长的时间从昂热的身边流淌而过,期间他曾经将自己手下的学生一茬茬的送上战场,也一次次参加自己学生的葬礼。 无论是屠龙的前辈还是后辈,全都一个个离开了自己的身边,作为战友是一个失败的战友,作为教育工作者也是个失败的教育工作者。 这么长时间以来,昂热一直都在寻找李雾月的踪迹,在哈萨克斯坦那次错过之后,昂热还以为今后的余生中都再也没有见到李雾月的机会,当时的他心情难过到几乎抑郁。 在医院里躺着休息的那段时间里他重新梳理了自己的人生,但发现除了杀死李雾月之外居然已经别无所图。无论是荣誉还是健康,甚至爱情都已经无所谓,只要能杀死李雾月就好,这个名字已然成为希尔伯特·让·昂热的一块心病,唯有用血可以告慰。 此刻大仇得报。昂热看着李雾月这位宿敌剩下的龙骨十字,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兴奋的情绪,只是感到了一股莫名其妙却无比浩瀚的茫然之感。 多年的愿望一朝达成,他感觉自己突然丢失了目标。甚至内心深处已经得到满足,因为这样在他死去之后,就可以无憾的和昔日的朋友们见面了。 对于一位领袖来说,这想法实在是不对,因为现在只是死了一个李雾月而已,还有很多危机没有解决,譬如白王,譬如之前不见了踪影的庞贝·加图索、或者说是奥丁——这位初代种龙类的手里,还有着关键的骸骨。 昂热痛苦的摇头,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因为除了夏之哀悼这桩血仇之外,他的那么多学生也死在了和龙类的战斗里,作为一名战士和领袖,他现在绝对不能够觉得满足,而是需要继续战斗下去才行。 可是没用,他的内心深处……止不住的想要休息下去。 就这样吧,已经足够了。 走到这里就可以了,他已经燃烧了太久也战斗了太久。长久以来的燃烧中甚至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而现在他终于可以休息了。 “昂热?”上杉越开口问。 昂热的眼睛盯着李雾月的头骨出神,但不管怎么说,看的时间也太久了一点。 而且那眼神不像是盯战利品的眼神,反倒是在思考自己之后也会变成这样的头骨。 “不,没事。”昂热勉力露出了一个微笑,“谢谢你了。” “抱歉抢了你的人头,我知道你很想亲自砍掉他的脑袋。”上杉越摇了摇头,将李雾月的那颗颅骨重新收了起来。“但那种时候,我可没有别的选择。” “我可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我是真的感谢。不过现在……我觉得,我得……” 昂热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他的眼皮重新打架,原本那点和上杉越斗嘴的兴致已经化作困倦,催促他休息。 “休息一下……” 说完这句话,昂热的脑袋直接垂落在了上杉越的肩膀上。 三百七十八章 不可逆之血(1) “天老爷……” 说这话时,夏弥刚刚结束了在这一边的工作。 清除这些海怪让她多少费了点力气,但还好后续的援军到了。不然还真挺费劲。 蛇岐八家的少主和他身边的那几位其实没有帮上太大的忙,最重要的援军还得是自家人。 芬里厄、哈提,以及斯库尔,她自己的一家。 在战端正酣时,崇山的巨龙终于到场,只是一次简单的振翅,周围那些稍微弱小一些的海兽们便全部筋骨断折,只剩下蠕动的份,而正在围攻参孙的两头巨兽,则是被哈提和斯库尔帮忙解决了。 而在这边完全结束之后,她就见到了被上杉越架着过来的昂热。 “天老爷啊……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初代种龙骨十字!!!”夏弥惊喜万状,星星眼般朝上杉越凑上去。 “给我看看可以吗?给我看看可以吗?!之前他们在青铜城捞到的其实都是假货,我早就该知道龙骨十字的水准就得是这么高才对劲,我嘞个龙骨十字啊,瞧瞧这光泽,瞧瞧这气质,瞧瞧这断面……” “啊不,断面有点太不平整了,瞧瞧这颅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初代种的龙骨十字啊。” 夏弥啧啧称奇,只是眼中的兴奋中几乎要带上凶光,“我能跟它合张影吗?” 上杉越从没见过这种阵势,蛇岐八家里可没有这么脱线的主,就算是后来当拉面师傅的时候也没见过,他求救似的看向汉高,因为在剩下这一帮人里就属汉高是个老东西。 “别看我啊,这一帮人是昂热的学生又不是我的。”汉高耸肩,比起昂热来他实在是好了太多,但其实也好不到哪去。 上杉越眨巴眨巴眼睛,他看了一圈,感觉这里的场景真是有够乱的。 名叫乌鸦和夜叉的小喽啰在一旁吵吵,问少主请示说现在该怎么办,那个叫矢吹樱的姑娘则在一旁敲他们的脑袋,让他们安静一点,再安静一点。 一头金毛的凯撒·加图索是后来归队的,但是好像忙没有帮到多少,反而一直在照看他那昏迷未醒的女朋友,那个黑头发的姑娘则一块,据说这是凯撒女朋友的闺蜜,但是名字太多,上杉越记不住。 上杉绘梨衣也是一头红发,先前这姑娘脱队后不知为何撞上了蛇岐八家少主一组,后来自己又撞上了他们,所以大家算是一块重新归队过来的。 上杉绘梨衣的眼神有些游离,她不时看看自己的哥哥,不时看看自己这个拉面师傅,不时看看正在努力的凯撒,不时抬头看看那头巨龙,目光游离仿佛是一个局外之人,但最后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红井方向,像是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一样。 至于蛇岐八家的少主就更热闹了,打完架之后,叫做源稚生的在和叫做源稚女的说些什么,源稚女哭得梨花带雨,而源稚生的表情简直比刚刚他在昂热口中得知自己喜当爹时一样精彩。 源稚生带着矢吹樱在自己的拉面摊上吃了那么多碗拉面,但上杉越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于是他想到,自己的这两个儿子之间,恐怕也有很多精彩的故事。 “校长怎么了?” 一个黑发的男孩出声打断了上杉越的思考,上杉越扭头,看到一个面瘫脸。 “你们校长有点透支过头晕过去了,我担心这个老家伙活不过今天。”上杉越说道,“来的时候,你们就没有带几个军医什么的吗?” 楚子航上前,从上杉越的肩膀上把昂热接了下来,一旁的芬格尔立刻极有眼色的上前帮忙。 “校长真是老当益壮,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能直接着两把刀就冲上去暴打初代种。”芬格尔一脸的严肃,“这种战斗英雄的精神值得所有混血种学习!要是校长他老人家真的去和历代屠龙英雄报告去了,那我会第一时间在守夜人社区上发讣告,好沉痛哀悼我们的好校长离开了我们。” “嗯,我也会申请美国国会和联合国总部,让他们给昂热这位杰出的教育工作者降半旗。”汉高也在一旁帮腔,“这是为了纪念伟大的希尔伯特·让·昂热。为了表达我的哀悼之情,汉高家族愿意和卡塞尔学院达成长久的贸易合作。” “既然如此的话,那卡塞尔学院在世界各地的分部应该也得搞一下哀悼仪式吧?”芬格尔点头,“那追悼会干脆直接在日本本地召开好了,我看源氏重工那个醒神寺就挺不错的,复古气氛适合校长这种老人,到时候由昂热校长最喜欢的s级学生路明非来致悼词。” “校长牺牲了?!”一旁照看诺诺的凯撒闻言也站了起来,他原本的心情就有点沉重,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凯撒沉重的摇了摇头,他想到之前和校长一起并肩作战的经历,而就在来日本前不久,他还向昂热校长递交了和陈墨瞳申请结婚的表格。 但现在他的未婚妻还没有醒,而可能成为婚礼见证人的人也不在了。 “……那,由加图索家族来出这笔安葬校长的费用吧,我建议把墓地选在剑桥大学。”凯撒·加图索缓缓开口,他的声音还从来没有这么悲伤过。 “不,葬在卡塞尔学院岂不是更好!我觉得卡塞尔师生需要一个随时可以瞻仰校长墓地的地方,用以纪念昂热校长在学院做出的贡献!”芬格尔反驳。 “校长为了龙类的事业战斗了几乎一生,这份使命从来都不轻松,就不能让他的墓地安葬在剑桥吗?至少,在那个时候的校长是最轻松的!”凯撒据理力争。 “别急,我觉得昂热和我打架的时候最轻松,不如就葬在西部吧,那里有一家瓦伦丁酒吧,我俩第一次见面谈判就是在那个地方。”汉高深深叹了一口气,“唉。想想还真是怀念那个时候,只需要手里有两把快枪就行了,其余什么都不用想。” 话题的风向突然变得奇怪起来,几个人对于校长的安葬事宜进行了剧烈的争吵,凯撒坚持要让校长的墓地选在一个清净点的地方,最好是他年轻时就读过的剑桥大学,但芬格尔觉得校长是卡塞尔精神的象征,葬在学院里激励后来人真是再好不过。一旁的汉高居然也为老不尊的进来掺和。 夏弥眼巴巴的想要看一眼龙骨十字,芬里厄正在以宏伟的巨声喊姐姐,而远处的源稚生在得知校长逝世的消息后震惊了,毕竟他曾经也是得过校长奖学金的人,受过校长不少的帮助和开解。于是表示追悼会请务必交给蛇岐八家来安排。 上杉越看着眼前群魔乱舞的一幕,突然有些同情起昂热和面前这个黑头发的男孩了,因为在这群人里,只有他的表情有点难绷。 “我叫上杉越,是你们校长的朋友。”上杉越颇有些同情的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楚子航。”楚子航回答。 “很累吧?”上杉越接着问道。 楚子航欲言又止,但他的眼角很快就又抽了几下,因为他听到芬格尔突然在一旁鬼哭狼嚎。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芬格尔如泣如诉般吟唱。 这是《楚辞》里的句子,这个德国人居然在日本这个地方用中国的诗歌来给一个在美国大学执教的英国老人招魂,先抛开芬格尔的中文水平如何,单是这幅场景就已经可以用逆天来形容了。 “额……”上杉越扯了扯嘴角,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一直都这么活泼吗?” “偶尔这样,正常的情况下还是很靠谱的。” 楚子航面无表情的扯谎,他觉得自己正处于一群神经病的包围之中,或者说自己就是一种能够招引神经病的花,于是一帮子神经病围绕着自己上下飞舞。 “别看那具龙骨十字了,帮忙看看校长的情况啊。”楚子航伸手扯了一下夏弥,现在的夏弥已经没有衣角可言了,他直接捉住了夏弥的手拉了一下。 “啊?什么?”夏弥回过神来,看向一旁的楚子航。 “校长的情况很不好。”楚子航顿了一下,随后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又轻声开口:“我知道你很馋这具龙骨十字,但还是注意一下形象。” “什么形象?我这个形象还不好啊!”夏弥有些气。 “……”楚子航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片刻之后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口水。把口水擦一下。” “哦哦哦……” 夏弥不好意思的用手背擦了一下口水,她确实太馋李雾月的龙骨十字了。 水王和火王之间属于对立的力量,但是山王一脉又不相同了,山与水的力量之间没有那种剧烈的冲突,换句话说,可以通过吃掉李雾月的龙骨十字来尝试完成补完。 夏弥本来打算直接和面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翻脸硬抢龙骨十字来着,这种补完的机会这辈子可能只有一次,她也必须考虑这是不是她此生仅有的机会,要重铸耶梦加得的荣光也只能靠现在。 但既然楚子航说让她看一下昂热,那她还是得看一下的。毕竟这是男朋友的请求,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我看看哦……” 夏弥睁开黄金瞳,随后用手掌按在了昂热的脉搏上。 “把脉吗?”上杉越有些惊奇。“情况怎么样?我听说中医是以调养为主的,现在昂热伤得这么严重,用调养的办法真的可行吗?” “不是,我只是模仿一下之前在电视剧里看过的手法。”夏弥回答。 “……” “……” 楚子航和犬山贺都沉默了,有芬格尔的招魂的哀歌作为伴奏。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 “她能行吗?”上杉越问楚子航。 “不知道,但如果说这里有人能当军医的话,只能是她。”楚子航回答,随后他看向夏弥。“你看的什么电视剧?” “清宫剧啊!那些太医给妃子或者皇上看病都是要把脉的。”夏弥振振有词,“我就是摆个pose。” 她果然只是摆了个pose,在装模作样的把脉之后,夏弥直接用尖锐的指甲在昂热的手腕上切开了一道伤口。 从中流出的血液不是鲜红色的,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黑色的红。 “我嘞个黑血啊!!” 夏弥的表情直接变了,她伸手掰开昂热的眼皮看他的瞳孔有没有涣散,最后确认了这老头确实还活着。 “我靠,居然还活着,这校长的命也太硬了。”夏弥啧啧称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生命力和强度都这么高的混血种啊,这次来日本真是长见识!” “怎么回事?”楚子航问。 “暴血。”夏弥说道,“而且是极高程度的暴血!你还记不记得之前要三度暴血的时候?” “记得。”楚子航点了点头,在北京地铁的尼伯龙根时,他确实想要开启三度暴血,但甚至还没能成功,就已经几乎失去意识。 “从血液的粘稠程度来看,昂热的暴血甚至可能不止是三度……我嘞个超级混血种啊,我活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暴到三度以上。”夏弥难以置信的说道。 “那么……还能救吗?”一旁的上杉越急切的问道。 “四度暴血的程度太过恐怖了,让他的血液已经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这种情况下去只有两条路走。” 夏弥举起一个拳头,随后伸出食指,“第一条路,龙血改造了他的身体,而他适应了这种改造,随后成为死侍——虽然存在由混血种进化为龙类的可能,但是我们现在没有这种材料。” 她又伸出一个中指,“第二条路,龙血改造了他的身体,而他没能适应这种改造,所以他死了。” 三百七十九章 不可逆之血(2) 事态严重,几个耍宝的人也都停了下来,一同看向这里。 “真的假的?”芬格尔问。“要是校长真的变成死侍的话,就算是我的新闻部也洗不白啊!难道要说校长被变种死侍咬了之后,被感染变异成了死侍侠吗?!” “是哦,看来也只能依靠芬格尔师兄你的洗煤球技术了。”夏弥点了点头,“但很可惜,事实就是这样。如果用炼金术的话,说不定能治好,但这也只是猜想而已,因为老唐不在。” “老唐兄弟?是罗纳德·唐吗?”凯撒皱眉,他没想到之前偶遇的那位猎人兄弟居然如此深藏不露。 “……作为一个,额,作为一个打铁爱好者,他还真是喜欢四处留名啊。”夏弥有些惊讶,“你居然也知道老唐吗?” “之前在四国的时候遇到过,没想到一位猎人居然同时在炼金术上也有造诣,真是高手在民间啊。”凯撒有些感慨。 “不能吧?!我看夏弥师妹的炼金术已经很牛逼了,光是之前空间开辟的那一手,整个混血种界里最牛的炼金术大师也做不到啊!”芬格尔不甘的追问。 他还是忘不了夏弥之前直接用空间开辟传送一整艘拖船的举动。在混血种的角度来看,那几乎就是神迹一样的事情了,但就算是开创了神迹的夏弥,水平居然也不够。 “不行,空间开辟只是炼金术当中的一部分。除了老唐,那么就是康斯坦丁,或者……”夏弥皱了皱眉,看向远处正在和自家的哈提和斯库尔闲谈的参孙。 “参孙,来一下。” 参孙凑了过来,但在了解了情况之后,他也只能摇头。“血统方面的炼金术太过深奥,不是我这种区区天资可以参透的,其中的原理,虽然曾和诺、唐与康斯坦丁殿下学习过,但却尚未学习明白。” “意思是只有这两条路了吗?”汉高问。“要么成为死侍,要么就是死路一条?” “从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的。”夏弥点头,“但如果要转化成死侍的话,我可以帮忙。” “什么意思?”上杉越警惕的追问。 “意思是……变成更高级一点的死侍?因为一般来讲,死侍是没有神智的,但如果方法得的话,是可以规避掉这一点的。因为我曾经和洛基有过一次合作,后来虽然破裂,但也算是有点研究。” 说到这里时,夏弥看了一眼身边的楚子航,在尼伯龙根的地铁上时,她向他发出邀请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 或许当时楚子航同意了的话,现在的局面会是完全不同的情形,因为直到现在,夏弥觉得自己的心里果然还是不太安分。 和诺顿不一样,她对人类的那些文化不是很感兴趣,或者说,没有感兴趣到无法割舍的地步。而能够和路明非一行达成合作,也完全是因为楚子航的缘故,至于其他的人,大概只是停留在“有点意思,但是不多”的程度。 夏弥看向楚子航,这个时候楚子航也看了过来,男孩栗色的瞳孔在这种情况下看起来其实显得有些柔弱。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觉得这辈子真是栽到这个家伙身上了,按理来讲已经活了这么长时间,再怎么说也该修炼成个老妖婆了,居然还会在一个高中生的身上翻车,换成言情小说来写都不会有这么离谱。 从年龄差上看,自己甚至能算作是恋童癖了,但没办法啊,她觉得自己已经被楚子航栓死了,也完全没办法重新回到龙类的那种孤独生活中。就像诺顿一样,在见识到人类灿烂的艺术文化后被牢牢吸引,甚至把名字改为老唐。 夏弥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吸引老唐的是人类历史上所沉淀下来的结晶,但在夏弥看来,人类文明的所有美好已经以具象化的形式出现在她的面前了。和老唐还需费尽心思的研究不同,她只需要伸出手去,把他牢牢抓住。 就算楚子航现在死了,她或许也不会重新倒向龙类的阵营,而是一门心思的为他复仇,如果无仇可复,那么她会带着他的骨灰找个地方孤独终老。 对龙类来说,“终老”是一个遥远的概念,但夏弥在内心深处觉得,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她也确实会带着楚子航的骨灰找个没人打搅的清净地方。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呆下去,一直呆到爱意消散为止。 可夏弥觉得爱意总不会消散,随着时间的流逝,爱意只会越来越浓烈。 现在她没有功夫来证明自己的这个猜想,她只是看到爱意在楚子航栗色的瞳孔里。沉默得像他本人,但又无时不在,无孔不入。 “也就是说,”夏弥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楚子航的手,接着说道:“在我的帮助下,昂热校长可以在成为死侍的同时保持神智……当然,决定权在你们。” 没有人再说话,就连耍宝的人事先也没能想到事情居然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居然直接关乎到昂热校长的生死。于是气氛一寸寸的凝重了起来,像是时间零重新在这里被延展拉长。 令人……无所适从。 就在刚刚,密党才完全杀死了海洋与水之王中的一位初代种,就算放眼整个密党的历史,这行为也可以称得上是壮举。但转瞬之间,他们就要为昂热校长的命运做出选择了。 成为死侍的同时还能够保持神智……言外之意就是能够享有龙类般近乎无限的寿命,以及死侍一样不知疲倦的力量。除了在外形上实在不够妥当,但和那些优点相比,这缺点基本上可以忽略。 简直就是一种另类的、弱化版的龙类。 无怪乎现任的洛基居然也会做出这样一种选择了,或许说,从混血种进化为纯正龙类的办法其实压根就不存在。洛基们用无数的岁月追求进化为完全之龙,但在最后,还是选择了用这种不够体面的方式完成进化。 有人会觉得这种办法是在折损混血种或者人类的尊严,然而如果洛基真的能够将这项技术成熟运用起来的话,在整个世界范围内不知道会有多少衣冠楚楚的混血种们为了一个名额争破脑袋。 因为再怎么否定,这也确实是一种进化。 ——而进化从来都是不在乎体面的。 “绝对不行!!”凯撒第一时间提出了反对,他的眉头不悦的跳动,“任何混血种都不会选择这种办法吧?这等同于践踏校长的尊严,要是他还清醒,也绝对不可能同意这个提案!” 这是实话,希尔伯特·让·昂热,这个名字代表着一个伟大的战士。而这位真正的战士,绝对不会放任自己堕落为死侍。 如果真的那样做,恐怕昂热自己会先无法忍受。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 汉高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这位和昂热斗争了半辈子的宿敌第一时间表示了摇头。 “为什么?”凯撒皱眉。 “昂热的这条命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 汉高冷峻的摇头,“从他成为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和密党的领袖时开始,他自己的这条性命就连他自己都已经没办法掌握。” “这是什么意思?那么你是要让校长成为死侍?!”凯撒皱眉质问,作为昂热校长的学生,他无法容忍汉高的这种说法。 “我要说的只有一句话,而且无论是谁都不能否定。”汉高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一支雪茄,随后给自己点着了。 他深深抽了一口,随后伴随着吐出的烟雾斩钉截铁的开口,“那就是,不管是接下来要继续进行的战争,还是战争之后整个世界上的形势发展,让密党仍旧需要昂热这个镇场子的人。所以,他不能死在这个时候。” 凯撒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他想要说些什么反驳,但话语却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他知道汉高说的都是对的。 整个密党之中,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像昂热一样在各方校董或新老混血种家族的势力之间来回斡旋,也没有一个人能有昂热那样的魄力,强行将密党之中的所有心怀鬼胎者至少是在表面上团结了起来。 如果这场针对白王的战争会继续延续下去,那么密党需要昂热这样的战力,而如果白王的战斗结束,需要昂热的将会是整个世界——毕竟,密党当中的许多人,还在野心勃勃的想要取代龙类,成为新世界的统治者呢。 除了昂热校长以外,凯撒实在想不到还有人能够把折刀拍在这帮自命不凡的所谓“新龙类”的面前。 “但是……”凯撒无力的辩驳,“但是我们不能侮辱昂热校长作为战士的尊严……” “在成为一名伟大的战士前,昂热首先是整个密党的领袖,在所有混血种界都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汉高有些怜悯的打量了一下凯撒,“加图索家的少爷?年轻人有些理想主义和热血上头总是好的,但是不要忘记了,你将来也是要成为一个领袖的。而要成为领袖总是要舍弃掉一切东西的。” “之前你脱队是为了找你的女朋友吧?那么,你甚至连作为一个普通的战士也不够格,如果刚刚这里有人因为缺少人手而死,你觉得你需不需要承担责任?” 凯撒紧了紧喉咙,他很想反驳汉高的言论,但自小受到的教育告诉他汉高说的都是对的,错的确实是自己。 “到底是年轻人。”汉高摇头,“年轻人还没成长起来,这一点我倒是能理解,你也算是情有可原,我只是可惜,昂热一心把你当做领袖培养,居然培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汉高叹了口气,他还没有和凯撒说关于他的老爹的事情,自从这一组成员入场之后,奥丁、或者说庞贝·加图索就一直不见踪影,这是再坏不过的坏事,但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讲,对凯撒倒是温柔。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犬山贺看向夏弥,这位昂热校长的老学生倒是镇定,直到现在也没展露出半点慌张:“校长不能死,但也绝对不能以死侍的身份出现,一位密党的领袖居然堕落为了死侍,这样的影响太坏了。” “其实处理得当的话,死侍的特征还是能消除掉很多的。”夏弥说。 “那么,我们去找您说的那位老唐呢?”犬山贺眯了眯眼睛。“在那之前,哪怕是先用吊命的办法把校长的状态保存下来也好。” “抱歉,此前我还没有学过海洋与水之王一系的言灵……”夏弥摇了摇头,“李雾月对我的防备心很重。” “李雾月的骨头就在这里。”上杉越直接把龙骨十字递了出去,“我可以把龙骨十字交给你处理,龙类之间是用吞噬来继承力量的,对不对?” 话说到这个份上,基本上就算是明牌了。 当然,其实是夏弥明牌在先,喊出了自己的一大家子人,此刻这里光是龙躯状态的龙类,就有芬里厄、哈提、斯库尔以及参孙,就连夏弥之前也展露出了龙化的状态。 虽然现在这支部队人龙混杂,但也没人表达什么太大的疑问,毕竟至少此刻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就算有什么想问和想说的,也得等到这次的白王事件结束之后了。 而一直到现在这个时候,上杉越才算是直接把话说破。 “龙骨十字蕴含着主人的力量,如果我把李雾月的龙骨十字吃掉,理论上来讲,是能够掌握海洋与水之王一系的言灵的。”夏弥说道。 “水王一系里有不少治疗言灵吧?”汉高看向芬格尔。 “嗯,”芬格尔点头。“虽然做不到活死人生白骨,但最高阶的治愈言灵其实也差不多了。” “就是这样。”夏弥耸肩。 “那么,我可以把李雾月的龙骨十字交给你,但在那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按照典籍记载,初代种之间的互相吞噬,可以让他们完成补完。” 上杉越以皇帝般威严的目光盯视着夏弥。 “你,难道不会也是初代种吧?” 三百八十章 不可逆之血(3) “不是?!”夏弥的脸颊直接鼓了起来,“什么叫‘也’是初代种啊?!”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我本来就是初代种啊!不是,我到底是不是初代种啊!” 上杉越的话让夏弥有点生气,因为只要是明眼人,基本就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了。 混血种们全都是一帮人精,能活到这个岁数的混血种更是人精之中的人精,要说面前这个老头子看不出来这些事,那才是咄咄怪事,可他不仅一副看不出来的样子,还要像这样发问。 除了初代种,还有什么龙类能有魄力摇来这么一大帮子人?!要知道她的人脉可还不止这些,青铜与火之王中的两位也是她的相熟,说话就能喊来助威的。 所以上杉越的话无非就是一个意思,那就是觉得自己的水平表现力完全不像是一个初代种的水平。夏弥的心中觉得一阵悲凉,之前被奥丁忽略的时候她也就忍了,毕竟确实技不如人,没有什么好说的,但现在就连混血种的一个老头子都看不起自己了! 先是初代种,再是混血种,接下来是不是要变成被死侍看不起了?唯一让夏弥感觉到安慰的,是自家或者别家的小辈对自己还算尊敬,譬如参孙,言必称王女殿下。 还有就是之前的现任洛基,虽然这个人确实不怎么样,但该有的礼貌还是有的,对自己完全就是毕恭毕敬的态度。然而一想到堂堂初代种居然沦落到要从区区人类身上找存在感,夏弥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悲哀。 但问题是,她又不是自己想这么弱的,要是能变强谁不想变强啊?!可是当年老爹在设定的时候就是这么设定的,她没有一点办法,现在居然还要被一个混血种老头这样质疑,真是一张老龙脸都要被丢光了。 “不是,看不起谁啊!”夏弥委屈的说。 听到夏弥就这么大方的承认自己是初代种,一边的大伙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蛮震惊的。初代种竟在我身边这种桥段实在有点夸张。 而且没想到初代种居然是这样的,这么……嗯,青春靓丽?还有点无厘头的感觉。 总之,和想象中的初代种有点不一样。特别是之前在哈萨克斯坦见识过诺顿伟力的凯撒,总觉得两者之间的差异有点太大了。 “额……我不是这个意思。抱歉,只是问一下。”上杉越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先道歉了。 他完全没料到话题会朝这个方向发展:他的出发点完全是冷峻的,担心会出现初代种补完之后翻脸不认人的场景,但这姑娘现在作此反应,反倒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那我也正式回答一下吧,我确实是初代种没错。”夏弥说。 “昂热的状态很危险,如果你们想要他活下去,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变成具有神智的死侍,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进化;第二,我吃掉李雾月的骸骨,用治愈系的言灵先吊着他的命,然后我们去找老唐——不过我需要提醒一下,第二条方案的风险很大,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老唐。” “既然老唐兄弟能够帮忙治好校长的话。”凯撒沉吟了一下,“我投第二条方案一票,作为校长的学生,我不能坐视昂热校长沦为死侍。但考虑到校长本人在昏迷当中,无法做出选择,我提议用投票表决的方法。” 说着,凯撒举起手来。 “作为学生会旗下的新闻部部长,我芬格尔坚决拥护学生会会长的决策!一定要找到老唐兄弟!”芬格尔也举手。 找到老唐对他来说也是好事,因为他也需要这位青铜与火之王的帮助。 “那么,我是第三票。”上杉越举手,“我是来救昂热的,至少在我死之前,他不能死。” “第四票。”犬山贺举手,“校长,不,现在还不是老师休息的时间,不管是混血种还这个世界,都仍然还需要他的帮助。” “五。”楚子航举手。 …… 很快,在场所有能表决的人都进行了举手票决,就连绘梨衣也在源稚生的授意下举手,最后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汉高。 菲德里斯·冯·汉高,昂热校长的半生宿敌,此刻只剩下他还没有表态。 隔着玳瑁眼镜,牛仔的目光观察着昏迷中的昂热,后者就算在昏迷状态中仍然眉头紧皱,浑身的血管凸出泛出黑紫色。 “作为实用主义者,我支持第一条决策,但是。” 汉高摇了摇头,随后也举起了手。“唉,算啦……我也同意。如果我以后脑溢血的话,我宁愿在腰里别上两把左轮,每天就是摇着轮椅也要出去转两圈,告诉这个世界汉高还活着,而不是躺在床上求别人给我读报纸,我想在这一点上,昂热的态度和我是一样的。” “那么,”凯撒看向夏弥,“全票通过。” “拜托了。”上杉越将李雾月的龙骨十字交给了夏弥。 “嗯。”夏弥点头,“在那之前,我们需要精简一下队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老唐应该已经在找白王的路上了。” “那确实需要精简一下队伍才行,首先……排除掉白王血裔?”犬山贺提议。 “我没所谓,那是你们要商量的事情。”夏弥接过骸骨,在她的脸上重新显露出初代种的冷峻,随后她转身:“哈提。” 吞月魔狼微微点头,夏弥将手中李雾月的颅骨丢给她,哈提一口咬住后,直接吃掉了。 吞月魔狼哈提,在北欧神话中致力于吞噬月亮,而投影到次代种身上时,则是需要吞噬海洋与水之王的力量来进行补完。 此前的逐日魔狼斯库尔已经在康斯坦丁的帮助下完成了补完,成功逐日,而至此连哈提也成功吞噬掉月亮了。山王一脉便是如此,先天不足的情况下只能用后天的补完来完整,但成功补完之后,将会比其他同冠位的龙类要强出一截。 “那么我去啃骨头了,剩下的事情你们商量吧。” 夏弥说完,随后便拽着楚子航,让他帮忙拎着龙骨十字,一起到旁边去了。 “排除白王血裔?”上杉越皱眉,他环视了一下周围。 “那么,有谁能说明一下状况吗?” ----------------- 海水。 四处都是海水。 利维坦悲伤的啸声席卷了这里的一切,这是最纯粹的鲸歌,其中包含着的乃是最位奥古的龙文。 作为无法孕育龙躯、亦无法脱离海水的补偿,利维坦的言灵便是空前的强大。 康斯坦丁曾经生生在这里炼成出了自己的主场,但此刻炼金火山的烈焰已经被尽数扑灭,反倒是无尽的龙卷和冰封占据了上分。 火已渐熄,王亦显颓。 原本的大厦被利维坦从根基处破坏,并且被一寸寸的拖入海面之下的深渊的所在,此刻这栋大厦已经进入被拖拽殆尽的后期,只剩下楼顶的部分还悬于水上,恍如海面之上的浮动平台。 康斯坦丁可以用剑御来强行操控出一出制高点来,但现在他连使出剑御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男孩给自己炼成了一套合身的铠甲,但就算是炼金材质的盔甲,在这样源源不断的攻势下也被腐蚀殆尽,不知水王兄弟究竟掌握了什么样的办法,居然在对抗炼金材质上还有这样一出。 康斯坦丁曾经听哥哥说起,李雾月破过他炼金盔甲的防,但两人研究了很久,至今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在战斗中,康斯坦丁只觉得每次和那些海怪们短兵相接时,炼金盔甲的耐久度就会有一点降低的态势。 最终,这幅盔甲也已经七零八落了。 战斗开始的时候康斯坦丁甚至没有覆甲,因为只是火焰的屏障便可阻隔攻击,但后来由哥哥所铸造的那些炼金巨兽们也一一被腐烂失灵,这个时候康斯坦丁只好让另一头龙侍先行离开,并为自己铸造了一副盔甲。 但现在,就连这幅盔甲都已经被消磨殆尽了,而他甚至不能再给自己锻出一副新的来。 波浪拍击着大厦的边缘,泛起红色的泡沫,那是无数海兽的鲜血所染红的。 康斯坦丁已经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海怪,但利维坦的军团居然还是那样源源不绝。 毕竟不是真正的主场,空间开辟的办法只能是简单的取巧,但利维坦周围的海水却是实打实的。 腐烂了一半的炼金盔甲拖拖拉拉,穿在身上只会影响状态,在短暂的停顿后,康斯坦丁自行解除了自己的武装。 利维坦的巨大身形围绕着海中此刻唯一的孤岛环游,不时在海面上露出宽阔的背脊,悲伤的鲸歌让人闻之想要落泪。 双生子之间有着奇妙的、类似心灵感应的东西,于是康斯坦丁想到,可能是李雾月已经死了。 从之前苏恩曦姐姐和酒德麻衣姐姐通话中,可以得知李雾月此前已经死过一次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算是以生命力着称的水王,也没有办法重新准备茧。 所以,李雾月大概是真的死了。 实在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康斯坦丁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毕竟也是个话不多的人,除非有人主动挑起话头。但他由衷的为哥哥感到高兴。 李雾月死掉的话,哥哥那边的压力也会减轻很多。 之前已经留下了茧,所以没有什么后顾之忧。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利维坦的进军速度,或是尽量重创利维坦和他的大军。 康斯坦丁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随后着手准备言灵的释放。 与哥哥不同,身体的缺陷让他无法释放青铜与火一系中的终极言灵“烛龙”。但通过炼金矩阵,还是能够做出类似的效果。 康斯坦丁闭上眼睛,他感知着深埋在海水中的炼金巨兽的残骸们,虽然已经被损坏殆尽,但最核心的部分尚未遭到破坏,还能再利用一下。 由炼金矩阵串联后引起的连环爆炸,再加上他自己本身的出力,虽然不知道究竟能够达到何种程度,但此时此刻,也只能试试。 悲伤的鲸歌再次传来,海兽的军队再次得到了补充。 利维坦的主场加成太过可怕,每次召唤,都会让那些海怪们变得更强,或许是深渊也在一步步的回应着利维坦的召唤,而每次回应也都会更进一步。 最开始,那些海兽只是死侍水平,除了体型上有所差别,但后来,海兽的强度也在变化,从一开始的死侍变为龙类强度,随后一路向上攀登,五代种强度……四代种强度……三代种强度…… 在李雾月强行分兵要赶去多摩川战场时,利维坦甚至召唤出了几头极为接近次代种强度的海兽前去助阵,而当李雾月的死讯传来时,利维坦麾下的军团已经是清一色的次代种级别了。 作为所有兄弟中最为神秘的一位,利维坦很少参战,当然也从未展露过自己的真实实力。直到今天,康斯坦丁才得以一见,只是这力量简直强得不像话。 “深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所有的兄弟都说不明白。能够链接到深渊的水王兄弟,利维坦从不开口讲话,而李雾月就算是那么恶劣的性格,对于深渊的秘密居然也讳莫如深,从未提起过。 但考虑到深渊如此夸张的表现力,恐怕付出的代价和召唤的条件都会极为苛刻。 根据目前现有的战况,康斯坦丁只能做出这么点判断,但就算是这么点情报,他也没办法传递给哥哥。 汹涌的波涛不住在周围拍打,卷起血色的浪花,而在血浪翻涌的同时,不可名状的怪物们在波涛下显露出了凶恶的尊荣。 “呼……” 康斯坦丁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就在这个时候,他所立足的大厦再次晃动了一下,在深渊的拖拽中缓缓下沉,而不知道第多少轮的攻击也再次开始,一坨如同泥巴的海怪蠕动着爬上了天台,让大厦又是一阵晃荡,从气息上看,那头怪物的力量是标准的次代种。 他点了点头,开始吟唱龙文。 三百八十一章 千之死(1) “路明非你这是什么逼点子啊啊啊啊啊——!!” 老唐撕心裂肺的吼声在白塔之中均衡的回荡,在路明非的操纵下他直接化身巨大钻头,在一众鬼怪构成的怪异之中掘进。 风系言灵在此刻成为了最好的助推器,老唐手中的七宗罪用来开路,身上的盔甲则将开出的细小裂隙直接撞开。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上升速度居然快得吓人。 “能者多劳啊老唐,等我们上去之后还得靠你打败白王!”路明非也用喊的回答。 “不是我的头有点晕啊啊啊啊啊——” 最后一个“啊”字拖了长音,在一阵速度惊人的掘进之后,三人直接冲破鬼怪的隔墙,直接出现在了塔顶。 视野豁然开阔,连带着空气也清新了不少,耳边风声呼啸,老唐觉得自己的眼前全是亮晶晶的星星。 路明非操控着言灵,确保风王之瞳能够让三人平稳落地,但还没等落地,他就看到了面前的白之王。 像是一个……女人?不,只能是个女人。白王确实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路明非看不清楚对方的形象,只能看到那如同白玉般质地的皮肤,再去看时却只能看到一片模糊。 他猜测白王的本身或是类人的异形,但不管能不能看清她本尊的形象,只要知道她在这里就足够了,还没等落地,路明非便重新凝聚起两把雷霆的长矛,在风王之瞳的加持下直接冲向白王。 老唐转得晕头转向,基本是从空中跌了下来,酒德麻衣接住了老唐,同时从他的手中取过了懒惰,而将暴怒留在了老唐手上。 “‘刀鞘’!”酒德麻衣喊老唐。 “等等等等……”老唐用力晃了晃脑袋,看见面前的酒德麻衣在摇晃中变成了两三个,随后又缓缓合一。 原本身上就有伤,这一圈转下来之后更是了不得,老唐只觉得天地颠倒了过来,如同晃汽水瓶一样上下左右晃了十几下,随后打开瓶盖。 砰——!整个世界就这样像汽水一样喷出去啦! “刀鞘。”酒德麻衣说。 她看了眼旁边的路明非,后者已经搓了两把雷剑狂砍白王,雷光耀耀之间白王也挥手,她的手中握着一把骨质的长剑。 “刀鞘……啊,止梦是吧?” 老唐挣扎着站了起来,从一侧的腰间拔出止梦。 “怎么用?!”酒德麻衣急切的问。 “就是……额,先这样,再那样……不对,等等,我需要冷静一下。” 老唐晃了晃脑袋,但发现实在不顶用,于是他直接取下头盔,用手掌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雷光闪烁着在空中炸响,那是白王削断了路明非手中的一杆雷枪,于是那半截雷霆失控之后,便在远处的空中炸响了。 这就是天丛云,世界上最为“锋利”的武器,锋利到连雷霆都能斩落。 路明非直接丢掉了手上剩下的半截雷霆,随后退拳痛打白王的脸,但一道剑光逼退了路明非的拳势。 天丛云直接戳穿了路明非的拳头,撒下点点金色的血液。经过龙血锻体以及青铜御座加强后的躯干,已经强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但在天丛云的面前,路明非觉得自己简直像是用泥塑起来的。 他退出了白王的斩击范围,与她隔着一段距离对峙。 能砍断血肉就能砍断骨头,只要剑挥动起来,挡在剑面前的一切东西都会断掉。血肉断掉骨头断掉,或者人头也会断掉。 再强大的恢复能力也是有限的,断肢再生已经可以算是极其彪悍的恢复能力了,但就算是龙类,也没听说有谁能砍掉脑袋之后还能再长出来的。 砍完脑袋还能再长的就不是龙类了,是他妈的孙悟空。 “世界上最锋利的东西……就算是夸张也要有个度吧……?”酒德麻衣感觉头皮发麻,她重新看回老唐。“老唐?” “别急,别急……” 老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眩晕的感觉缓缓消退,他能重新感受到这个世界开始继续运行。 他从酒德麻衣手中接过止梦,但就在这时,一股心悸的感觉在他的心脏当中震荡,莫名的悲伤包裹了老唐,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揪紧了。 “老唐??”酒德麻衣惊讶的开口,“你……你哭什么?” 老唐充耳不闻,莫名的悲伤在他的心中沉默着发酵,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止梦,口中低声呢喃。 “康斯……坦丁?” “老唐?!”酒德麻衣急了,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老唐却好像丢了魂一样,这样下去别说是制住天丛云了,大家乃至日本都会全数折在白王的手里。 酒德麻衣的声音让老唐惊了一下,他晃了晃脑袋,褪去悲伤的潮水。 “呼……抱歉。我状态有点不稳定。” 老唐用双手握住止梦的剑身,强行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起来。“现在好了。” “要怎么用这个?”酒德麻衣急切的问。 “稍等,之前是无实物创造,现在见到了实物,需要重新调整一下。” 老唐抬头朝酒德麻衣的身后看去,路明非和白王正在那里交手,酒德麻衣挪了一个身位,以免遮挡他的视线,随后和老唐并肩看过去。 白之王的攻势并不凌厉,甚至她本身对于剑法也没有钻研过什么,但是她的手中握着的,乃是世界上最为锋利的武器,只是随意的斩击,就能带走一个人的性命。 在这样的攻势面前,路明非打的束手束脚,就算是各种言灵的攻击,也会被天丛云尽数斩落。 老唐自诩是剑法的名家,但就算是他也没见过,有哪个人只用一双手一把剑,就能够信手斩落漫天的雷与火。 路明非低吼着,重新以雷池凝聚了雷电构成的巨像,那巨像的拳头就足有一人大小,但白王只是简简单单斩出一剑,那座雷池巨像便断掉了胳膊。 “说是锋利,但这概念,怎么说呢?” 老唐用目光紧紧的盯住白王手中的天丛云,“实在有点太过头了吧……” “能反制吗?”酒德麻衣关切的问。 老唐没有回答酒德麻衣,因为他已经进入了状态,这位神匠以目光紧紧的盯住天丛云,将这把极致锋利之剑的形制和特点全部烂熟于心,同时,他的指尖重新燃烧起点点的星火,飞快的拨弄着手中的止梦。 极致锋利的武器在世界上只有一把,而唯一能够折断这把武器的武器,迄今为止也就是老唐手中的这把。 对于一个神匠来说,再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有挑战性了。在这天之前,这件武器还未曾在世上出现过,而在这天之后,恐怕也不会再出现。 一种浩大的天命裹挟住了老唐,就好像他从前铸造七宗罪时那样,那时的老唐确信自己生来就是为了创造出杀死自己和其他兄弟的武器,而现在,他确信自己就是在天命的指引下,创造出这把能够对抗天丛云的剑鞘。 流光点点,伴随着老唐的指尖汇入止梦的炼金材质之中,老唐一边看着天丛云,一边在手上对于止梦进行进一步的改进,灼人的热浪在止梦上重新生出,这把武器正发出无声的嘶鸣。 终于,老唐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此刻,他的额头上已经满是密密麻麻的汗水。 “怎么样?”酒德麻衣问。 老唐点了点头,伸手拂过止梦,伴随着他的指尖,原本高温的部分以飞快的速度冷却下来。 “成了。” 老唐将止梦交给酒德麻衣,现在的他已经无力亲自上手。 酒德麻衣看着这把奇特的武器,说是刀鞘,但在老唐的改造下,已经完全看不出是刀鞘的样子,更像是许多武器的杂糅混合体。 从形制上看,这件武器确实有很多地方可以制住对方的剑,最少有四五个部分的结构,都可以把对方的剑势封锁,甚至可以乘势把对方的剑夺下来,然后再反手给予致命一击。 如果是普通的剑,酒德麻衣相信这件武器一定可以将其夺下并折断,但对方毕竟是天丛云。 一把锋利到连雷霆都能斩断的刀剑…… “能行吗?”酒德麻衣问。 “我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看概念了。”完成了锻刀之后的老唐有些虚弱,“我想……单纯的‘坚硬’是对抗不了‘锋利’的,所以我用了另外一个比较抽象的概念。希望能管用。” “是什么?” “沉默。”老唐说,“如果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再锋利的事物都无法破开的话,那么它一定就是沉默。” “嗯,我这就去。”酒德麻衣起身。 “等等,麻衣。”老唐喘了口气。“我给你讲一下注意事项……你凑过来点。” 远处的战场正是焦灼的时候。 在见识到天丛云的锋利之后,路明非直接选择远距离发波,然而这些攻势对于白王来讲却都是徒劳,只要她随手挥动,那些言灵就会被全部斩开。 白王且斩且行,慢慢逼近着路明非,在高塔之上,她并不担心这三个人能逃到哪里去——事实上,在这三人进入自己的尼伯龙根之后,白王就判断他们再无生机了。 进攻也是一种防守,极致锋利的进攻,能够将前面的任何东西全部一刀两段。 现在,反倒是路明非被白王逼到边缘的位置了。 脚边就是无边高塔的边缘,只要踏空一步,他就会从这里掉下去——场外的部分仍旧压制着言灵,所以在掉出去的瞬间,青铜御座就会失效。 这么高的高度,就算有作弊码的加持,但没有青铜御座,大概也会摔个七荤八素。 白王低声微笑,她先是看了一眼被逼入绝境的路明非,随后用视角的余光看向酒德麻衣和诺顿。 她并不着急杀死另外两个,混血种曾经把枪对着自己,只是简单的杀死实在太过便宜,待她查明那个混血种的内心之后,有的是时间用幻境折磨,让对方永世不得超生。至于诺顿…… 至于诺顿,她另有用处。 技术流人员在哪里都有用武之地,新世界的新秩序当中,需要诺顿这样的人才。 这么多漫长的世纪以来,无论是龙类还是混血种,对于炼金术的发掘都还是太少太少。 诺顿将自己的天才用在了毫无意义的道路上,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还能在炼金术这条道路上走出更远才对。当然,如果诺顿落在她的麾下就又不同了,她会给诺顿以充足的时间和资源,让他探索炼金术的种种可能。 白之王露出了微笑,她收回思绪,将目光重新落在了路明非的身上。 “你们以为,我至今还是精神体的状态?”白王饶有兴致的问,她的声音中含着笑意。 “倒是没想过你现在还是个不敢露脸的老妖婆。”路明非回敬。 “我本尊就在此处,是你肉眼凡胎而已。”白王说。 “有点恶心了,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个神了吧?” 路明非从腰间拔出了色欲。 此前他对于白王只是一味的闪避,从没有和天丛云短兵相接的打算,但是现在已经被逼到这个位置了,再怎么说也得拼上一把。 可惜他之前把炼金刀剑都给了老唐用来开路,现在只剩下之前别在腰间的色欲。 路明非对于这把肋差并不看好,或者说一直以来都抱有偏见,但现在都到这个时候了,只能指望一下这把自杀用小刀了。 再怎么说,好歹也是老唐的手笔,七宗罪这种顶点炼金刀剑中的一把,就算再拉胯,下限应该也是有的。 路明非对于色欲仍然没抱有太大希望,他只是希望它能够在天丛云面前撑过两回合。 好吧……一回合也行。 白王注意到了路明非的动作,但她却并不在意,只是轻蔑的微笑,“你真不会以为,那把小刀能奈何我吧?” “没有。”路明非也诚实的点头,“要我说这把刀的作用也只是用来自杀而已。” 白王脸上的笑容咧得更大了,在这个时候她却并不急于动手。 “你听说过,千之死吗?” 三百八十二章 千之死(2) “没听说过。”路明非攥紧了手中的色欲,“我平生最烦你这种到处用典的,没事非要装两下?” “来日本却不知道千之死?你们卡塞尔学院的神话教育看起来不怎么样啊。”白王说。 “需要我提醒你,反派经典死于话多吗?”路明非挤出一个笑容。 “很遗憾,是不是反派不是你说了算。”白王摇头,“世界将会垂首恭迎白之王的复苏,她的重生在千万年之前就已经确定,此次回归便是重新确立了她的王位,至于你们,则是一帮逆臣。” 路明非没有说话,他的余光看到了酒德麻衣的位置,后者已经从老唐那里听完了使用教程,同时将改版后的“刀鞘”拿在了手里。 酒德麻衣朝路明非点了点头,算是可以动手的信号,而路明非则不动声色的向白王发问:“什么是千之死?” “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是日本神话当中的起源神。”白王说。 “日本神话记不住啦。我就知道他们原本是兄妹,后来妹妹生育火神的时候被烧死了。”路明非说,“和你那个名词也没什么联系啊?” “两位起源神,”白王的声音有些悲伤,“他们曾经亲密无间。” “伊邪那美死后,伊邪那岐曾经前往冥界去寻找,但死去妻子的样貌深深惊到了他,两位起源神就此结仇,再不相见。” 她的声音那么纯净那么悲伤,像是春天终于到了,于是再漫长的冰原也开始解冻,纯洁的冰块融化成晶莹寒冽的水汪。 上周目的时候,路明非并没有看过源稚女编排的《新编古事记》,那时他正带着黑道公主吃喝玩乐。在听到白王讲故事的时候,路明非只觉得白王莫名悲伤,却不知道白王的这份悲伤由何而来。 路明非下意识的觉得白王没有安什么好心,否则怎么会在这种分秒必争的时候选择开口讲故事? 但白王还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好像现在不是在打架而仅仅是在讲故事,至于这里的所有人则都是她的听众。 “伊邪那美痛恨丈夫的毁约,于是带着黄泉鬼女们追赶。伊邪那岐逃到名为黄泉比良坂的地方,用大石分隔了阳世和黄泉,伊邪那美终于追不到他了,于是两个人隔着大石愤恨地解除了婚约。” “在最终分别的时候,伊邪那美命发誓,要每天杀伊邪那岐命国土一千个子民,而伊邪那岐命说道:‘你杀一千,我就每日创造一千五个子民。’” 说到这里时,白王停顿了一下,“这就是千之死,与千五百之生的由来。” 路明非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过这个故事,只是觉得莫名其妙的熟悉。 卡塞尔学院里教的是,神话是龙类历史的隐喻,日本是白王的地盘,也就是说日本神话其实是白王相关,伊邪那美的女性身份对应着白王,而伊邪那岐的男性身份对应着黑王? 路明非没想明白这个,这个故事和路鸣泽跟他讲的故事出入太大,但他也没打算想明白这个,因为身后的酒德麻衣已经出手! 酒德麻衣选择从后方强攻白王,和路明非不同,在酒德麻衣的视角中,白王的形象是一头背后长着翅膀的白色人蛇,她避过了那对羽毛如同利刃的巨翅,转而用止梦直奔天丛云。 但白王已经察觉,她转身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将天丛云斩向酒德麻衣,锋利的剑刃直接要将酒德麻衣横斩开来,但在这个瞬间,路明非丢出手中的色欲,同时直接朝白王扑了上去! 金石相交的声音清脆作响,贵为老唐亲手锻造的顶点炼金刀剑之一,色欲终于让天丛云停顿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有一瞬间的时间而已,因为在两把刀剑刃面触碰到的瞬间,这把肋差直接断成了两半。 色欲断成两半飞了出去,而在扑上去的瞬间,路明非的最后一个想法是: 现在没了色欲,那夏弥岂不是无敌了? 白王以天丛云斩向酒德麻衣! 就算因为色欲的阻隔,让她的斩势稍微停滞了一瞬,但天丛云是何其的锋利,极致锋利的性质让白王这个基本没有技巧可言的龙可以放心大胆的挥剑。 她只需要挥动天丛云就可以了,如何抵挡这把利刃,是挡在她面前的人才需要考虑的事情。而事实上,只要是挡在这把利刃面前的,无论是人是龙是兽是物,最后都会一刀两断。 但酒德麻衣也已经准备就绪。本来,她的目标也就是白王手中的天丛云而已。 止梦已经准备就绪,酒德麻衣按下在剑柄处的一个暗格,于是这把原本就奇形怪状的‘剑鞘’,在转瞬之间便再次改变了形制。 机簧改动之间,止梦的形象变作了一个似乎是敞开着的剑匣。 ——天丛云的锋利全部在于刀刃之上,而作为一把双面开刃的刀剑,绝不可能在剑面上再开出第三个刃来。 而老唐的思路,便是制造出这样一把能够从天丛云脆弱的剑面入手,从而将这一把凶器整体封锁起来的“刀鞘”。 但仅仅做到这些还不够,因为还有着概念的存在。但凡容器就有极限,不论是从容量还是从强度来讲,想要制住一把“极致锋利”的刀剑都很不现实。但老唐还是以文学般的思维找到了这个克制锋利的概念。 剑匣大敞,有黑色的光维在其中沉淀闪烁。 沉默的具象在其中滑动,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概念能够对抗极致锋利的话,那么就只能是沉默。 以能够消解一切的寂静,吞没掉这片刀光!! 面对天丛云的刀光,酒德麻衣不避反进,以手中的止梦迎了上去,事情已经进展到了这个地步,唯有相信老唐这个青铜与火之王在武器上的造诣了。 在两把武器相接的瞬间,止梦仿佛一张巨口将天丛云严丝合缝的吞没,由于没有和锋利的剑刃相接,此刻的天丛云无法直接击破这把刀鞘,而被完全钳制到了其中。 成了!! 但还没等酒德麻衣惊喜,白王反倒直接冲了上来。 锋利的羽翅在酒德麻衣的身上割出了数个深深的伤口,经过古龙血清强化的身体在白之王的面前也如同凡胎。酒德麻衣将止梦和天丛云一脚踢开,从腰间抽出小太刀继续纠缠,而此刻,路明非挥拳打在白王的脑袋上! 青铜御座强化后的拳头,外加作弊码的强化,甚至在拳风之上还附带着言灵的力量。换正常情况来讲,这一拳甚至可以直接敲碎龙躯次代种的脑袋。 拳头敲在白王的脑袋上,发出了一声碰撞的闷响,但后者居然只是晃了一下,甚至连倒都没有倒,仍旧继续朝着酒德麻衣的方向冲去。 “天丛云!!”路明非喊道。 酒德麻衣朝白王丢出手中的小太刀,随后转身扑向地上的止梦,天丛云正在其中挣扎着跳动,沉默的概念已经在发力,将锋利的概念尽数消解——但还是不够。 止梦已经开始出现裂痕,找到对应的办法还不够,在概念上,锋利与极致锋利完全就是两种存在。 天丛云将要脱困而出!! “老唐!”酒德麻衣将止梦直接向老唐丢去。 “来了!” 老唐悠长的深呼吸,他的双眼重新燃烧起慑人的金黄色。 初代种是拥有漫长生命的长生种,但这一刻,老唐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熊熊燃烧。像是自己将自己亲手押赴刑场。 ——但老唐从未感觉自己的状态像现在这么好过。 言灵·剑御! 止梦悬在了空中,在这个瞬间,它所有的构造向老唐敞开了,而这些机关,原本就是由老唐亲手所铸造出来的。 在剑御的作用下,老唐甚至能够感受到止梦作为容器时的痛苦,因为天丛云这把无鞘之刃正在狂龙般嘶鸣,想要将止梦撕碎后冲天而出。 “诺顿?” 白王笑了起来,在这种被双面围攻的情况下,她居然还若无其事般向老唐露出了一个笑容。“你真觉得,靠着这块破铜烂铁,就能够限制住天丛云的锋利吗?凭什么?” 在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是游刃有余的样子,在她眼中天丛云就是这样的存在,是一条无法被限制的狂龙。任何想要伸手去抓住这条狂龙的人,最终都会被割得双手鲜血淋漓。 “不是?!”路明非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自从他之前撞到白王开始,对方这幅装逼的尽头就一直挥之不去、甚至还愈演愈烈,现在自己这边还在打着架,她居然还有空去跟老唐放狠话。 “你在装你妈啊你?!” 尼伯龙根的天空突然变了,原本这里是一片画卷似的天空,但围绕着塔顶的位置,从太空中翻涌出的黑云孕育着雷霆。 撕裂白王权柄的力量,让尼伯龙根本身也发生了变化。白王抬头看着天空中翻涌的黑云与雷霆,脸上一成不变的情绪也终于发生了变化。 “真是没想到,那么我也稍微认真一点吧……”白王长长吐出一口气,她向前伸手,想要直接呼唤天丛云,却发现这把刀剑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白王愣神了片刻,她重新看向老唐,目光凝重。 “凭什么?”老唐擦去额头上的汗水,露出了一个嘲弄的微笑。 时间问题,他没能够给止梦铸造一个活灵出来,因此其作为炼金武器时的性能也会下降一截,但没关系,此刻,他自己来担任这个活灵。 普通的活灵完全没办法帮忙囚禁天丛云,而现在也没有耗费心力的时间,所以,这个活就只好让自己这个初代种来了。 “说,”老唐深深的吸气,“我会守住青铜与火的一切!” 止梦之上,光华大胜!! 黑色的光芒包裹了整把炼金武器,老唐直接燃烧自己,也要把天丛云这把凶器封住。 白王当然恐怖,但并不是没有反制的办法,可是当这个原本就强到恐怖的人手里有一把强到恐怖的刀剑时,再怎么有效的反制都没用了。 如果要杀死这头恶龙,就要先拔去天丛云这个危险的爪牙! 黑色的沉默完全将天丛云的锋利敛去了,从概念上来讲,沉默就是这样的东西,再如何锋利的事物,在沉默的面前也只能褪色! “现在才慌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路明非高举起右手,从空中翻涌的雷霆就在他的头顶凝结。与此同时,雷光和烈火铸就的巨像在他的身后缓缓站起。 他之前就在想,明明给自己加了那么多的buff,但是伤害为什么会一直打不出来。 上了多少buff就应该打多少伤害,之前他在冰海时宰那头白王血裔中的龙躯初代种简直可以说是手拿把掐,现在自己还上了这么多新的buff,就算白王的强度再怎么夸张,总不能打出一点伤害来。 但现在他想明白了,不管怎么说,属性相克还是要讲究一下的。 地水风火之间互相有克制关系,但是白王不同,她的权柄在精神方面,本身的冠位又足够高,所以单纯的言灵当然起不了太大作用。 白王还是以精神状态为主的,单纯的物理攻击绝对不够用,必须考虑到精神方面,也就是说附魔上精神攻击的特效才行。 路明非直接外放了自己的精神,将这些精神力作为附魔伤害加持在了自己的雷霆之上,先前他在连接天威时会被后者抽干精神力,现在反而能直接进行外放增伤了。 “为什么?!”白王现在才显露出了惊慌的语气,“为什么混血种的精神能够被锤炼到这种程度?!从古至今,哪怕是精于精神力的白王血裔,也从没有能够这样做的,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呢。” 路明非苦笑了一下,他的额头上也满是汗水,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 “因为我是……” 他握掌成拳,与此同时,身后的巨像也攥紧了拳头。 “路明非!!” 三百八十三章 千之死(3) 尼伯龙根之中,风云剧变! 无数道蕴含精神力的雷电在白王身上炸响,和先前不同,这次的攻击明显起到了效果,白王的身形在雷光之中颤抖。 如果说此次尼伯龙根之行是一次副本之旅的话,那么现在,他们终于是让白王亮出了血条。 而按照路明非的思路,不怕boss难打,只要对方亮了血条,那就一切好说。 “不可能!!我之前已经确认过,黑王的确已经死了才对!!” 白王发出愤怒的嘶吼,她的身上冒出焦黑烟雾,“从古至今,从来不会有你们这样的东西存在,你们到底是龙类还是混血种?!” 在称呼时白王说到了“你们”,于是路明非想到她可能是连着路鸣泽的份一块说了。 白王能够察觉到路鸣泽的存在,路明非并不感觉惊奇,毕竟两者的能力类似,自己深陷白王幻境时,路鸣泽也曾经出面,或许是在那个时候被察觉到了。 但白王说的这些话还是挺没头没脑的。 ——她分明知晓黑太子的存在,本身也是一直以精神状态存续,不像老唐他们因为死过而损失记忆,怎么会问出这种明知故问般的问题来。 路明非决定不去管她,任她说什么怪话都无所谓,反正自己已经能打得动血条,接下来就是磨也将她磨死了。 他重新攒聚起新的言灵,这个时候老唐以剑御将手边的暴怒送到了路明非手里,路明非接过暴怒的刀柄,索性直接用言灵在暴怒的刃上附魔了一波。 “芜湖……!”拿到正版暴怒的路明非兴奋不已,换来换去还是斩马刀对他胃口,“还得是这个对味啊!这可比那个肋差强太多了!” 白王还在绞尽脑汁的从记忆中翻找,但却对于路明非兄弟这样的存在全无印象,像是两个从历史中突然冒出来的人。 最重要的是她看不透他们,对于白之王的冠位来讲,这简直就是咄咄怪事。 从身躯来看都是相当年轻的存在,但在精神上,所谓的哥哥与这具年轻的躯体相当契合,但那个弟弟却又像是个活了千万年之久的老妖精。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白王喘了口气,她又去尝试召唤天丛云,但这把凶器被老唐牢牢的镇压在了止梦的剑鞘之中。 “我是你爹。”路明非毫不拖泥带水,直接虎跃而出,就要用暴怒斩掉白王的一颗龙头。 风声呼啸,雷霆于此刻大作,一道惊雷恰好打在暴怒的刀刃上,这把龙怒之刃就此燃起熊熊烈火。 仿佛回应了路明非的怒火,暴怒的真实形态在这一刻向他完全解禁! 虽然不能像老唐那样直接与身上的盔甲融合,但仅仅是展开之后暴怒的锋刃就足有三米长,路明非只是往前赶了一步,那如同龙齿般狰狞的齿刃就能足以够得到白王的脖子。 ——雷落火起! 燃火的锋刃直直斩去,直取白王的项上人头,白王抬手抵挡,锯齿深深陷入了她臂膀上的鳞甲之中。 烧焦的味道缓缓传出,白王与路明非保持了一个相持的状态,她抬头看着路明非就好像从没有见过路明非一样,语气中满是疑惑。 “我不明白。” “啰嗦,你不明白的事情我也不明白。”路明非狠着眼看白王,此刻那双三白眼居然也发挥出了该有的威力,不说像是能叮人一口的蝎子,也得让人看了感觉不自在。 焦灼的热浪在白王的胳膊上翻涌,路明非缓缓拉动手中的暴怒,于是那锯齿般的刀刃便开始来回扯大锯。 白玉般的白紫色质地皮肤开始发出刺耳的声音,在精神加持后,这把顶点炼金刀刃才算是发挥了它原有的威力,在暴怒的肆意啃食中,白王的胳膊此刻已经皮开肉绽,从中流出淡紫色的鲜血来。 “你们着实让我困惑。”白王开口,声音无悲无喜,就连先前那点惶恐都敛去了,只剩下疑惑。 “不懂。”路明非继续抓紧机会拉大锯,“你打算什么时候出二阶段?” 白王没有回答,空气之中只能听到暴怒在她胳膊上咬到皮开肉绽的声音。 从塔中终于传来了新的动静,有许多怪模怪样的鬼怪经楼梯登上了顶楼,但它们并未选择偷袭路明非,而是直接朝着一旁的老唐去了。 老唐无暇他顾,单是操控止梦将天丛云囚禁起来,已经是耗费他最后的力量了。他执意跟来就是为了这个,不管这么说,都要缴了白王的械。 “需要帮你戴上头盔吗?”酒德麻衣甩了甩那头酒红色的长发,她的攻击面对白王不能奏效,只能在这里帮老唐清一下小怪了。 但其实老唐本身就穿戴着康斯坦丁的盔甲,这些小怪就算是上来恐怕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而她能做的也只是帮老唐把他刚才摘下来的头盔重新戴上而已。 老唐汗如雨下,豆大的汗珠甚至直接翻过那两条带有喜剧色彩的眉毛,直接要往眼眶里落,关键时刻还是酒德麻衣帮他擦了一把,但新的汗珠很快就重新渗了出来。 单是压制天丛云已经耗光了老唐的全部心神,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酒德麻衣,而酒德麻衣则是一手拿着盔甲另一手拿着懒惰,看着面前蠢动的精怪们,颇有耐心的等待老唐的回答。 半晌,老唐终于在劳神费心的间隙中,从嘴巴里挤出一句话。 “不行……影响、咳,影响操作。” “懂了。” 酒德麻衣点了点头,随后将那个头盔给自己戴上,在这种混战中,防止爆头确实是顶要紧的事情。 随后,那群终于聚集起了一定数量的怪物们一拥而上,朝着老唐身前的止梦直冲了上来。 刀光剑影再次亮起,怪物们狂吼怒叫,在尝试争夺天丛云的过程中,它们甚至分兵来帮助白王解决路明非,可一口好牙咬在路明非的身上后,反而是那些牙口碎掉了。 一条巨蟒模样的怪物尝试勒紧了路明非,它的牙口已经在咬路明非脑袋的时候全部崩碎,只剩下带毒的涎水继续往下淌,于是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又回顾了当初那头鸡窝似的发型。 巨蟒紧紧纠缠着路明非,想要用身躯将他的骨骼压碎,但很快,反倒是它自己的骨头经受不住压力,先一步变成了烂泥。 无数爪牙向路明非袭来,随后又在他的身边落了一地牙口和利爪的碎片,一旁的酒德麻衣已经开杀,飞溅出的鲜血甚至落在了路明非身上,和他原本头上的那些涎水相映成趣,黏黏糊糊的汇合一处。 但路明非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少爷,早在网吧的时候就经历过十几天不洗头不洗脸的状况,那个时候空气里还黏糊糊的带着烟味儿,每天瞌睡就在烟腻的味道里小睡一下,醒来后感觉脸都不是自己的。 和他当年网吧通宵的惨烈程度相比,这点惨样实在还是有所不如,路明非目不斜视,手里的暴怒拿得是又稳又狠,两手用力拉大锯,一心只要白王断条胳膊下来。 “我还是很疑惑。”白王叹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是你爹。”路明非仍旧是一贯的说辞。“你什么时候出二阶段啊?在这里磨蹭你不觉得施展不开吗?” “你好像很乐于见到我将你们打得半死之后,再去把整个日本蹂躏一遍?”白王说。 “我只是不想太费事,大家还有什么手段就一块摆在桌面上,可别真和打boss一样,三四个阶段来回出。”路明非说。 他继续拉大锯,现在那个伤口已经深至见,暴怒的锯齿每次杀磨时都会带出一堆沾血的骨末。 白王摇了摇头,似乎对路明非的这个执拗的想法感到相当无奈。她叹了口气,继续开口,讲的却还是之前说过的那个日本神话的故事。 “在最终分别的时候,伊邪那美命发誓,要每天杀伊邪那岐命国土一千个子民,而伊邪那岐命说道:‘你杀一千,我就每日创造一千五个子民。’” “然而,千百五之生只能以数量抵消千之死,却无法弥补死带来的恐惧与伤痛。” 白王的气息突然内敛了起来,这位白之王在突然之间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龙威。 但转瞬之后,一股更加强大且汹涌的力量以白王为中心外放而出,冲击着周围的一切。 天地变色,狂乱的风云扰乱了路明非召唤而来的乌云,将尼伯龙根的天空重新变回画卷的模样。 飓风大起,刚刚冲上塔顶的怪物们也也被飓风影响,它们抠紧地面以免被飓风吹下塔去,但风仍旧把它们的长尾扯向空中,各异的尾巴对着天空摇摆不定。 老唐此刻状态不佳,也险些被外放的狂风吹下塔去,酒德麻衣赶了两步,将懒惰插在地上作为固定,一手拉住老唐,又用一只脚勾住止梦,这才勉力坚持下来。 塔顶之上,只有白王与路明非仍旧纹丝不动。 路明非站定脚跟,手上动作不停,他已经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必须把白王的胳膊锯下来一只才行,狂飙的飓风卷起地上的利齿,围绕着路明非刮抓不停,但却无法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伤口,也无法让他挪动半步。 他站在那里,简直像是块生了根的石头,脸上的那股狠劲又像是在重启之前,那时他和路鸣泽一起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齐上,去收拾白王的那截圣骸骨头。 “凭借你的这点力量,也想要阻拦千之死?!” 风暴大作,白王狰狞的冷笑,她的身形也可怕的变动起来,一头白色的长发不知何时生出,并随着风暴的走向而狂乱舞动,像是那些白色的汲取生命的丝线。 但路明非不管她,只是回她一双无所畏惧又或者压根就是无任何所谓的三白眼,手上则是更加发狠的拉锯子,他已经锯断了骨头,现在只剩下最后一点皮肉相连的部分。 他最后发一下狠劲,停止拉锯,而是直接用暴怒将那点将短未短的部分直接砍掉。 狂风嘶吼着,将这一点胳膊吹出塔外,不知道飞到此处尼伯龙根中的哪里去了。 鲜血潺潺流出,但白王只是微笑,风暴停止,她虽然断了条胳膊,但气息却比之前更加强盛了。 “二阶段了?”路明非问。 他弯腰蓄势,准备再来一波,但白王反而先朝他凑了上来。 白王头上的千万根白色长发狂舞着将路明非纠缠起来,像是白色的丝线将他包裹成了茧,路明非没料到白王还有这一手,在关键时刻反手将暴怒的刀刃向外,但只能割断一部分,后续的头发已经再次缠了上来。 白色的高塔隆隆作响,不知道这场风暴居然牵引了尼伯龙根中的什么设计,居然让整个高塔自上而下开出裂痕来,似乎顷刻间就要倒塌。 “二阶段?”白王摇了摇头,将脸凑近路明非的脸。“很可惜,还差得远呢。” 她用力一蹬地面,携带者路明非腾空般跃起,直直朝着塔下坠落而去。与此同时,伴随着白王的一蹬,这座白塔也随之到达极限,从上而下一寸寸开裂崩塌。 白王的大笑声在空中回荡不绝,她以一头白色长发纠缠着路明非,要带着他从高不可测的塔顶一跃而下,似乎是要将路明非直接摔死。 狂乱的发丝四处飘散,遮挡了路明非的视线,他用暴怒割断白王用来纠缠自己的那些头发,但每每割断一点,就会有新的长发缠上来。 而就在他们下坠的途中,变故再次突生!! 自尼伯龙根之中传来了雄厚的龙吟声,似乎是从地壳之下传来,声音此起彼伏,互为呼应,像是在尼伯龙根之下埋伏着一整个白王血裔的龙群。 但很快,路明非就知道那不是龙群了。 他奋力割断一截长发,视野也随之豁然开朗,但就在这时,在路明非笔直下坠的视角中,一头白色的怪物撞破尼伯龙根的地面,向上伸长八根长长的脖颈,张开八张血盆大口,等待着自己的落地。 ——八岐大蛇! 三百八十四章 怒于天降,齑山沸海 八岐大蛇。 重启之前,路明非并没有见过八岐大蛇的形象,但现在只是看一眼就能知道,这玩意儿完全是只属于神话时代的产物。 之前中国的某个尼伯龙根中封印着名叫相柳的次代种,但和八岐比起来,前者就显得有些相形见绌了。 如果按照老唐的说法,那么八岐大蛇应该是白王的一个畸变形态,可此刻它居然与白之王本身一同出现。 身躯庞大的巨蛇冲破了尼伯龙根之中城市的地基,砖迸石裂、屋摧舍毁,它的八首齐齐发出枯槁的嘶号,像是在地狱中长久羁押的怪物脱困后向世界宣泄愤怒。 身躯如同高山般崇大,每张血盆大口都像是一艘船,在它的十六个眼睛中找不到瞳孔,只有如同空无般纯白的眼白。 “行吧。” 在怪物的嘶吼与呼啸的狂风之中,路明非讷讷的吐槽了一句,“原来这才是二阶段。” 耳畔四周传来刀割般的破空声,白王的狰笑与八岐大蛇的嘶吼拧在一处,恍惚间甚至还有滴滴滴的汽车喇叭声,在这种关键时刻居然会有这种乱入般的动静,路明非简直要怀疑自己紧张到幻听。 还真是,毕竟是打最终boss,紧张一点也没什么,就像是当年他打游戏,在最后一关的最后一个boss时,双方只剩下血皮,于是整个人全神贯注。 熬了那么多天的夜,再加上那么激动的状态,每次路明非都会觉得自己要猝死,但现在,死亡这两个字正在他面前张开血口呢。 他笑了一声,随后更加奋起浑身的力气,想要挣开那些发丝的束缚,可白王的长发丝缕不绝,每次挣断一部分,就会有新的头发缠上来。 “你他妈的是白王还是贞子啊?!住日本这么多年连cos女鬼都学会了!” 路明非怒骂了一声,手中的暴怒重新燃起熊熊的君焰之火,他调整了一下握刀的姿势,颇为费力的用暴怒反手往自己身上来了一刀。 他用了全身的力气,哪怕是要砍伤自己也要把这些发丝斩断,若是自己伤了还有机会回血,但要是被白王就这样缠着落在八岐大蛇的嘴巴里,后续就不好说了。 暴怒落在了路明非身上,泼洒出一片殷红的鲜血,而在砍伤自己的同时,暴怒灼热的锋刃果然也分开了那些白而粘稠的发丝。 附带着精神伤害的君焰顺着这些白发就要引火烧到白王的身上,白王冷哼了一声,选择直接舍断了这些发丝,一个翻身,径直朝八岐大蛇中的一张口中落去了。 此刻,两人已经临近八岐大蛇高昂的八首。大蛇其中的一首猛然向白王冲来,将白之王一口吞入了腹中,而另外的几个头颅则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下坠的路明非,想要将他直接撕个粉碎。 没想到这种传说中的龙……也或许是蛇类,最后居然还是困于物理攻击的方式而丝毫展示不出原本的逼格,想到这里,路明非就感觉实在有点难绷。 一条蛇首距离他相当接近了,路明非甚至能看到对方眼白中的杀意以及血口中的唾液,他以三白眼作为回应,同时握紧了手中的暴怒。 大蛇口中腥气翻涌,不知为何路明非想起了孙悟空当年在妖怪肚子里捣鬼,自己这身青铜御座四舍五入也能算作是个铜头铁臂,如果钻进去说不定也能给它捅个对穿。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毕竟八岐大蛇这种东西恐怕不是普通妖怪,落进去是真的会出事的。 在短暂思考后他打定了注意,不管这头白王的畸变物究竟是boss的第几个阶段,他在这里至少先打掉一个再说,而就在这时,路明非觉得手中的暴怒突然剧烈的喘息了起来,其中的活灵正在蠢动。 “我靠?!暴怒不已经是二阶段了吗?现在难道是要开第三阶段?!”路明非又惊又喜,“帅啊老唐!没想到我也能开三觉?!” 但他的惊喜戛然而止,一种剧烈的愤懑之意转而占据了他的心神。 路明非开始大口喘息。 强烈的愤怒在路明非的心中激发而出,这把名为暴怒的炼金刀剑以怒火为养食,使用者的愤怒越是强盛,这把刀剑也会越加狰狞强大。 在中国古代有一位名叫韩信的兵仙,据说他带兵打仗没有上限,而是多多益善,兵力越多越好。暴怒也是这个道理,炼金材质的刀身限制不住它的蛮怒,只要持刀者有足够的怒火,它的力量甚至足以超过材料限制的本身。 老唐将暴怒视为注定会杀死自己的武器,但同时也引为自己在七宗罪之中最爱的一把,正是因为他本身的无穷怒火可以激发这把炼金刀剑的无穷潜力。 不仅是老唐这位铸造者,哪怕是血统足够的混血种来使用也一样,因为只要还有情绪就会有怒火,所以在刀剑的激发之下,也能让为暴怒供给养分。 无论是人类或者龙类,都有着那么多的情绪,但老唐偏偏是以“暴怒”为基准,打造了一把没有上限的炼金刀剑,或许只是因为一个原因——在所有的情绪之中,愤怒可能不是最具有力量的一种,但绝对是最具毁灭性的一种。 暴怒会激发一个人在心中所深埋的怒火,无论你平时的表现是温文尔雅,亦或是平和有趣,甚至幽默脱线,但在握住暴怒之后,这把刀剑就会尝试引发你心中的愤怒,且无论或多或少,它总能找到。 而所有曾经握住暴怒刀柄的人,都会无一例外的在怒火中走向毁灭的命运,毁灭了别人无所谓,毁灭了自己也不可惜。 所以——当你握住暴怒刀柄的时刻,你最好祈祷自己在心中埋藏了足够多的愤怒! 此刻的路明非甚至连怒吼声都已经无法发出,因为单是保持呼吸就已经用尽了他剩余的全部理智。在他的心中仿佛有一座喷涌的火山,无穷无尽的怒火从中涌出,又供给给了手中的暴怒之刃。 两辈子的愤怒同时将他点燃,对自己的愤怒,对龙类的愤怒,乃至于对整个命运的愤怒一同袭来,在这之前,路明非还以为自己已经了无遗憾了。 他原以为在这个世界中,将所有的遗憾尽数修补,将所有的剧情朝着好的方向推动之后,能够稍微填补一下心中的不安,也算是聊以自慰。 但事实上是,在做完这些之后,他仍旧觉得心中有些没能解决的事情,但每次回想却总是无法想起,仿佛因缺有憾。 现在他知道了,那种情绪是残余的愤怒。 愤怒是火堆,在燃烧过之后只剩下黑色的余烬,但灰烬不是怒火的尸体,而是等待回响的证明。它们烧过,但那只是静默的燃烧,连一点声响也不许发出,烧得不够过瘾的怒火是不会得到发泄的,总会有重燃的一天。 暴怒的活灵发现了路明非心中深埋的愤怒,这股愤怒由来已久,跨越两个世界,这股愤怒是由无数个名字的死去堆积而成,跨越了漫长的时间,却仍旧保持着熔浆般的余热。 之前在白王的人身面前,这点愤怒就已经有了苗头,而在握紧暴怒之后,怒火终于在活灵的指引下汹涌而出。 这份愤怒是如此的雄厚沸腾,它甚至先将之前受伤了的活灵治愈之后,又将这永远不知饕足的活灵几乎喂饱。 暴怒的刀身泛起黑色的胶质物,将路明非的双手与刀柄紧密的结合起来,与此同时,这把炼金刀剑的刀身开始延展伸长,无数怒火滋养着它,让它简直是不加节制的疯长。 一米……两米……三米…… 这把炼金刀剑在斩马刀的形制基础上已经延伸出了三米之长,但这还不是暴怒的极限也不是路明非心中怒火的极限,它甚至还在往前延伸。 黑色的胶质物开始沿着路明非的双手向上攀爬,很快便缠满了他穿着的黑色风衣,并在两者融合之后,将其拉扯重塑成一身奇装怪样的衣服。 原本被打理得服服帖帖的衣领高高挣起,护住他的脖颈,正面的衬口交错凝结,像是丝线交错,又化出一枚火焰纹样的吊坠,执行部风衣原本的长摆又进一步被拉长,在空中狂乱舞动,衣摆的尾端呈现出燃烧般的火焰状,简直像是长披风。 老唐那种需要将暴怒与炼金盔甲结合才能够实现的形态,现在居然只靠路明非一人的怒火就已经足够。 哪怕是将暴怒视为自己所有刀剑之中最上杰作的老唐本人,也从未用怒火将这把斩马刀滋养激发出这种狰狞的第三形态。 风衣上遍布着黑色的胶质,而在暴怒的刀柄上则睁开了一只猩红的竖瞳独眼。 它眨一眨眼,如同心脏向四肢泵血一般,以这只猩红独眼为中心,暗红色的脉络便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遍布了暴怒的刀身与路明非的风衣。黑与红构成了完美的相间,仿若黑色的岩石中夹杂着正在流淌的熔浆。 此刻,暴怒的刀刃已经延展出了近乎十米的耸人听闻般的长度。这种长度的武器根本不是给任何人躯的生命准备的,如果以龙躯君主的体格来看待,或许第三形态的暴怒能正好作为武器,但事实上,就算是龙躯化后的君主们,也只能以口衔的方式来挥舞这把究极之暴怒。 又一次眨眼。 伴随着这次眨眼,那些暗红如同岩浆流淌的脉络显得越发明亮,在短暂的延迟之后,在暴怒的刀身之上,沿途睁开了数十只大小不一的眼睛。 就连路明非的盔衣上也睁开了数只眼睛,无穷尽的怒火仍在激发着这把无穷尽之刃的潜力,但一味的延长刀刃只会限制使用者,于是它选择以这种方式作为怒火的外显。 若是愤怒,理当慑人。 剧烈的愤懑之意在路明非的身上源源不断涌出,他的眼中只剩下面前这头逞凶显恶的八岐大蛇,心中只剩下杀戮的念头。 暴怒将自己的剑柄与路明非的双手牢牢捆绑粘合在了一处,也正是这样,让路明非可以不加任何思考和顾忌的挥砍,他高高举起手臂,于是连同着这把究极之暴怒一同举起,刀刃之上无数红眼一同转动竖瞳,怒视着八岐大蛇高昂着的蛇首。 ——斩落! 恍惚间,周围的场景又一次变幻,仿佛这里不是白王的尼伯龙根,而仍旧是红井。 干枯的女孩的躯体躺在他的膝盖上,就算是变成那副样子,她还是散发着好闻的香味。 “樱花之露”。 有段时间他给自己买的就是那款啤酒花沐浴露,虽然男生用这个有点奇怪。气味真是奇妙的东西,只要闻到就会在脑海中回忆起一个人,不管她现在究竟如何,但在回忆中始终鲜活。 从前路明非是文学社的一员,看的书不少,其中也不乏悲剧故事。那时候的文学社社长陈雯雯也喜欢看书,但不喜欢读悲剧,有一天她问路明非说路明非你是怎么看那么多悲剧故事的,难道读起来的时候不会伤心吗? 路明非说不会啊,因为我每次读完之后,就会选择重新读一遍,只读到故事最美好的时候就停住,就好像后面的那些悲剧故事不会发生一样,这样就不会感到伤心了。 但后来悲剧真的发生了,他想要让故事停留在最美好的一刻却不能做到。因为那是生活而不是故事。 生活是不能改变也不能停留的。路明非终于明白什么是世界上最大的悲剧。 路明非发出野兽般的吼声,怒火之中他几乎忘记呼吸。 恍惚间,路鸣泽的身影从他的身后浮现,小魔鬼拥住路明非的脖颈,时间在这一刻定格,两人仿佛世间最亲切的一对兄弟。 路鸣泽轻声开口,那些恶魔般的话语跨越了世界和时间,在路明非的耳畔再次响起,与历史的回响互为重合。 “真棒!这才是我的哥哥!当你咆哮的时候,就连世界也只能垂首聆听!” “哥哥,我不能再给你一支千军万马了,但你是我的哥哥,一个人就足够有万军之怒!!” 怒吼! 怒吼!! 像是野兽又像是君王,世界上从未有人声能发出如此兽性的怒吼,也从未有一头野兽能表现出君王般的威怒。 在怒吼声中,路明非的黄金瞳燃起太阳般耀眼的金色,究极之暴怒在他的手中高高举起,又于怒吼之中斩落。 怒火冲天,齑山沸海。 ——这就是来自于究极之暴怒的一刀!! 以绝对的怒火和暴力,毁灭和焚烧阻挡在面前的一切! 三百八十五章 无所希望之行(1) 在怒吼声中,路明非状若,手持暴怒从天而降! 在死侍群入侵源氏重工时,源稚生曾以北辰一刀流中的“霜降”应对一头大得惊人的死侍,那时他的身形像是肃杀的死神在世间宣判。 路明非此刻也是从天而降的斩法,但他的势头中绝无肃杀之感,而是充满了熊熊燃烧的豪壮。 以怒刃,斩妖蛇! 哪怕是古代的屠龙英雄也从未有如此壮举,若是要寻找一个形象用来做比,那还得再往上追溯。 就算是当年斩杀了八岐大蛇的须佐之男,也绝不会能够斩出这一刀的威光!! 往上追溯,一直追溯到神话时代那时的世界粗粝未,神话也最荒蛮雄壮,要去神话时代找逐日的夸父,去找射落九日的后羿,找一斧分开天地的盘古。 雄壮,粗粝,荒蛮,古老。 这就是现在的路明非,他手持巨刃劈砍妖蛇,从天而降如流星如陨坠,他怒吼他狂笑,他是野兽是君王,在刀锋之上凝聚着无穷尽的怒意与杀意,这一斩注定是要毁灭的,但毁灭的绝对不是自己,而是这条为祸世间的妖蛇! 他以怒火为刃,自天顶直接斩落凡尘,要在现世开辟出新的神话来! 究极之暴怒的锋刃切入了八岐大蛇其中的一首,数十米长的刀刃之上的无数红眼一同闪烁癫狂的凶光,厚重的蛇鳞在锋刃的面前被溶蚀切断,在这把暴怒之刃面前,这些鳞片的强度和泥塑无异。 被砍中的那颗蛇首发出吃痛的惨叫,挣扎着想要逃离路明非的斩击,但为时已晚,路明非一旦顶上了目标就不会放过,而他手中的究极之暴怒也势如破竹,将那颗蛇首于居中位置向下切开。 他怒吼着一路向下,以手中的暴怒将这颗蛇首从脑袋到身躯沿途切开,是血肉切开是骨头也切开,于是鲜血泼溅不休,于空中纷纷洒落,像是一场血的瓢泼大雨。 八岐大蛇的毒血在空中如雨般洒落,落在这座尼伯龙根城市的地上,那些美轮美奂的地砖在瞬间便被腐蚀出深浅不一的坑洼小洞。 毒血四处泼洒,在八岐大蛇吃痛的吼声中,路明非一路斩落至地面。 巨大的冲击震碎了地面上的砖石,暴怒解开了在刀柄上对于路明非双手的束缚,他挥刀振血,但在长长的刀刃上没有任何血痕,因为八岐大蛇的那些血液已经被这把怒刃吞食。 刀刃之上的红眼流露出满足的意味,它们饶有兴致的盯着面前高耸如山的大蛇,像是盯住了千年难遇的美味。这把龙怒之刃正在渴求更多的鲜血。 直到此刻,八岐大蛇当中那条被路明非一切为二的脖颈才缓慢坠地,在引起轰隆巨响的同时激起高高的烟尘。空气中传来一股焦糊的味道,八岐被切开的断面上被火焰炙烤得一片焦黑,其中的骨头也已经被熏黄。 八岐大蛇剩下的七首发出愤怒而吃痛的吼声,在尼伯龙根之中回荡不绝,路明非抬头,看向那剩下七颗高昂的头颅。 七个脑袋齐齐吐出猩红的信子,十六只眼睛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路明非,但此刻那些眼睛之中已经不尽是眼白,其中的一颗蛇首中生出了耀眼的黄金瞳,在眼眶中滴溜溜转动,不知是在看路明非,还是在看路明非手中那已经面目全非的暴怒。 “啊……”那颗生出黄金瞳的蛇首开口吐出人言,竟赫然是白王的声音,只是雄浑厚重,在尼伯龙根之中不断回响。 “炼金材料的极限恐怕就是如此了。我真是越来越舍不得杀掉诺顿了。” 就算直接被路明非斩掉了一个首级,白王的声音之中却仍旧没有显露出惊慌的味道,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而只要她愿意,就可以随时逆转此刻的一切局面。 路明非低沉的喘息,在听到白王的声音之后,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八岐大蛇。 巨大的大蛇几乎隔绝了天地,狰狞而伟岸,路明非和它相比,就像是一只蚂蚁在仰望高山。 在日本神话当中,八岐是有着八头八尾的巨蛇,身体横亘八个山谷、八个山峰,它的背上生长着松柏苔藓,腹部像糜烂了一样常有血渍。 真实的八岐与神话中的描述有所差别,但至少在体型上并未说谎,只是在背上没有松柏之类的植被。 这种龙种的身上怎么可能会长植被呢?就好像深海当中那个围绕胚胎生成的生物圈一样,如果八岐的身上真的长有这些植物,那么那些松柏里也都会带着龙类的基因了。 但此刻的路明非想不到这些,愤怒仍旧裹挟着他的思维,让他连正常的思考都很难做到,他看着面前的八岐大蛇——现在应该叫做七岐——心中只是想着该怎么把它另外的七个脑袋也剁下来。 “可怜。”白王低沉的叹气,八条尾巴在身后缓缓甩动,语气中透露出游刃有余的余裕,“连理智也丧失了吗?想要掌握这种超越常限的愤怒,最终只会引火上身,把自己的脑子烧坏掉……啧啧啧。那么,就让我来帮你结束这些痛苦吧?” 路明非不回答,他收起振血的姿势,直接横持着暴怒朝面前的八岐大蛇冲去。 一只蚂蚁固执的冲向群山,又或者是一只小狗。 这只小狗冒着对方的枪林弹雨,义无反顾般冲向对方的老巢!! 暴怒发出兴奋的嘶鸣,它的猩红独眼此刻如同心跳声一般兴奋的颤鸣,同时与路明非的心跳一同共振了。它感受到了路明非那深埋心底的愤怒,与此同时,路明非也感受到了这把武器的饥渴。 他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他觉得自己饥肠辘辘。现在他才是那个刚从地狱之中放出来的恶鬼了,从未见过血食,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血食! 饥渴啊饥渴!愤怒的最高境界,就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般的饥渴! 沉淀了以万年为单位计数的饥渴随着暴怒传递到了路明非的身上,让他恨不得咬掉自己身上的几块肉来作为权宜之计,这份饥渴驱使着路明非大步向前,畅饮八岐大蛇的血肉来获取饱足。 而对于暴怒来说,时隔万年之久,它终于等来了超越诺顿的、最具有怒火的一位主人。愤怒的情绪滋养着它的刀身,那些怒火在它的刀刃之中横冲直撞,其中的活灵舒服得直哆嗦。 污秽世界的骨髓在它面前不设防的敞开,只待随着持剑之人冲入其中、大快生命的朵颐——而在它的面前,有这么甘美的生命等待着它的品尝。 路明非横提着暴怒,朝着白王直冲而去,这把刀剑已经疯涨到了不加节制的程度,硕长的刀刃一路撞断尼伯龙根中的无数房屋,将它们拦腰切为碎块。 墙倒屋塌,烟尘横起,尼伯龙根仿佛摇摇欲坠,但路明非则直冲着崇山般的巨兽前来,身形始终稳固。 白王注视着如同野兽般横冲直撞的路明非,居然感到了一股莫名的不安,就好像凭着这个蚂蚁般的小人和他手中牙签般的小刀真的能撂倒自己一样。与此同时,她心中的疑惑也不减反增。 从深厚的记忆中不断找寻,包括在现世的线索之中不断尝试回忆,但白王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存在,她原先以为这对可疑的兄弟是黑王的延续。 ——黑色的皇帝,其力量和存在已经超越了世界的理解,如果黑王将自己一分为二,以双生子的形式存续下去,并非没有可能。 但这段时间里她已经确定了,那就是黑王已死。 ——所以,这对兄弟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路明非还在进行着他义无反顾的冲锋,而远处,那座白塔在此刻终于坍塌殆尽,显露出了其中的黑柱,那黑色的柱子周身散发着庄严的气息,在失却了白塔的掩藏之后,更显得雄浑非常。 在看到这根黑柱之后,白王显得放松了许多,原本的那点担心也如同冰湖逢春般消融得无影无踪。 这就是她最后的底牌。 无论事情进展到何种地步,只要这根黑柱还在,她就有信心将整个局势完全逆转。 当然,作为曾经和黑之王平起平坐的皇帝,白王的底牌当然不止有这一种。就算如今没有完整的身躯,而是残存的畸变之躯,她的威力也不是凡人所能对抗的。 “何其……” 白王长长的叹气,雄浑的声音在尼伯龙根之中回荡,其余的六首一同张开嘴巴,其中龙文不住闪烁沉浮。 “可怜。” 伴随着白王叹息般的声音,其余六首口中的龙文一同迸发。这并非普通的言灵,而是如同世界根基一般的存在,在本源上与整个世界都息息相关。 初代种们在各自权柄之中所掌握的力量,已经是言灵所能够到达的极限,但是皇帝们不同,在他们的手中,这些力量已经超越了言灵,乃是在言灵之上的存在。 即——权现!! 只有两位皇帝所掌握的力量,才配被冠以权现之名! 不同于初代种们需要用言灵作为权柄的表达,皇帝们本身的一言一行,无一不是权利的外显,作为这颗星球上最早的两位造物之一,白王的力量与行星本身一样代表了某种规则。 她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一个神话的时代。纵使时光荏苒,威名不再,但只要她抖落出过往的部分荣光,那么世界仍旧需要垂首跪拜它的白之王! ——太古权现·天之岩户! ——太古权现·黄泉! ——太古权现·千之死! 尼伯龙根的城市之中涌起无数黑暗,这些阴影以具象的实体形式出现,延伸并纠缠所能触摸到的一切事物,神话当中,当天照大神躲进天之岩户时,整个世界将会陷入一片黑暗。 不仅是尼伯龙根,天之岩户也隔过尼伯龙根影响到了现世的世界,自日本这个岛国出现之后还从未经历过这样恐怖的黑夜,这夜色不单笼罩了夜空,甚至削减了世间的一切光芒。 街上的霓虹灯在权现的影响下暗淡下去,汽车车主们惊讶的发现街道上所有车辆的车灯在一瞬间陷入故障,所见度不足一米。就连室内的灯光也被影响,原本开着灯的房间却变得与昏暗的傍晚无异。 至于尼伯龙根之中,天之岩户的力量则显得更为彻底,能见度在瞬间被降到最低的同时,实质性的影子也追逐着路明非的脚步,攀缠住他的手脚,虽然很快被挣脱,但又源源不断的将他包围缠绕。 而在一片黑暗之中,黄泉之水肆意流淌! 太古权现·黄泉。 寒彻透骨的黄泉之水伴随着实质的影子翻涌而起,但凡是触碰到这些黄泉水的生命都会以极快的速度凋零败退,但权现的威力不止于此,因为在黄泉之水中,还存在着无数的鬼妖。 长着长长指甲的枯手,在黄泉之水中向外伸出,拽住它们所能触摸到的一切,像是水鬼在寻找替死者一般,凡有活物,皆逃不过被拖拽而下的命运。 黄泉之水涌到了路明非的身边,转瞬间便淹没了他的膝盖,一股强烈的衰败气息让他的冲势停滞了不少。 权现的力量太过bug,就算有着作弊码和青铜御座的加持,路明非也没能逃过黄泉之水的侵蚀,疲惫感缓缓上涌的同时,他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机能也在开始渐次衰退。 鬼手与黑影纠缠着扑来,争先恐后的缠住路明非的脚步,想要将他整个按进黄泉水中浸泡一顿,路明非犹如困兽般怒吼了一声,以暴怒在周身挥斩了一个圈。 燃火的锋刃短暂映亮了周围的黑暗,周围的黑影与鬼手被齐齐斩断。 在新的鬼手们缠上来之前,路明非低头看向黄泉之水的水面。 昏暗的黄泉之水在模糊中映出路明非的形象,像是自己正面对着自己的墓碣,读着上面的刻辞。 明亮的黄金瞳在水中映亮,路明非看着自己的眼睛,被怒火冲昏的头脑居然也清醒了一些。 愤怒稍有消退,但手中的暴怒似乎有些不满,剑柄上的独眼不住眨巴。路明非用食指点了点暴怒的剑柄,示意让这把刀剑安分一些。随后他继续看向黄泉的水面。 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黑暗之中潜藏着无数的鬼影,正蠢动着想要将他拖入黄泉这虚无缥缈的水中溺死。 天昏地暗,仿佛世界的终焉,这么深沉的黑暗中连一点光明都无法存在,他甚至看不到白王所凭身的八岐大蛇在什么地方。而且连援军也没有了,老唐本身就带着伤,封印天丛云已经是他的极限。 自己是被白王裹挟着带下来的,而在白塔崩塌之后,老唐和酒德麻衣也应该跌了下来。不知道这么高的距离,受伤的老唐会不会有事,但就算能顺利落地,在白王这次所释放的太古权现里,他们也凶多吉少。 路明非很担心老唐和酒德麻衣,但他甚至不能去分这个心,因为在一片黑暗之中,就连他自己的生死也是未知数。 希望似乎断绝,但就在这个局面中,路明非反而安静了下来。 他忽然想起之前高中的时候,在课上看课外书看到睡着,醒来的时候一片恍惚。 那是一节体育课,班上的同学全部都到操场上去了,作为一个衰仔的自己自然是没有人喊,但又不知为何竟奇迹般的逃过了点名,得以安睡到现在。 一个阴天的下午,教室里没有开灯,在一片昏沉恍惚之中路明非低头,看到掀开的书页上写着这样的句子,一如现在的场景一般。 恰如其分。他在那天的那个时候醒来看到那些句子,就是要在今天的这个时刻来把它们说出来。 “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到无所有……” 路明非低头,在黄泉的水面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金黄色的瞳孔威风凛凛将周遭的环境映亮,但其中居然沉淀着浓到化不开的忧伤。 “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他将暴怒横在身前,刀刃上的所有红色独眼一齐转动,有的看向他,有的则去看向水中的那个他。像是在大军开拨前,某种歃血的庄重仪式。 他歃自己的血,而在这片深沉无光的黑暗中,他也只能与自己为盟。 路鸣泽说的太对了,如今的他果然以一个人构成了千军万马。 “路明非……” 路明非与水面上映出的自己同时开口。 “不要死。” 三百八十六章 无所希望之行(2) 老唐费力睁开眼睛,但却什么都没有看到。第一时间他还以为自己瞎了,后来才发现是因为整个尼伯龙根都已经陷入了黑暗。 黑暗。 黑暗之中没有光亮,甚至连声音也被遮蔽,巨蛇的嘶吼声在远处断续响起,远处似乎水声潺潺,并且渐渐浸透过来。 老唐用力喘了几下,咳出两口血让他感觉稍微好受一点,随后他一边咳血,一边挣扎着坐起了身子。 “老、咳咳,老唐?还好吗?” 一旁传来酒德麻衣的声音,老唐朝声音的方向看了一下,但在黑暗中完全不能视物。 “暂时没死。” 老唐抬手打了个响指,在他的指尖之上倏然亮起一点星火,映亮了周围的场景,可又很快熄灭。现在的他连点个蜡烛都做不到了。 但一瞬间的光亮就已经足够,至少能让他看清楚四周的场景,他所立足的地方是白塔崩塌后的瓦砾堆,在石堆之下是潺潺流水。 正是这些瓦砾短暂隔绝了黄泉之水,不然他此刻就浸泡在其中了。 “我看到你的光了,别动,我现在过来。”酒德麻衣的声音再次响起。 “看我倒是没必要了,帮忙找找止梦。不知道明明现在是什么情况,确保天丛云的位置才是重中之重,不能让白王拿走。”老唐提醒。 黑暗在隔绝视线的同时连同声音也一起隔绝了,八岐大蛇那样巨大的动静,在黑暗的遮蔽下居然穿不出丝毫。 老唐不知道路明非现在是什么情况,但首先需要确认的是天丛云——以现在这个身体状态,他能起到的最大的作用也就是将天丛云封存起来了,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所以天丛云绝对不容有失。 “现在没有光……我看不太清楚附近的状况。” 酒德麻衣踩着瓦砾走了过来,她取下了头盔,黄金瞳在黑暗中明烈如火。 “等一下,我试试剑御……” 老唐闭上眼睛,想要用剑御感知止梦的位置,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也都没有了——一个连点根蜡烛都做不到的青铜与火之王,你还能指望他做到什么呢? 这幅身体已经到了山穷水尽、油尽灯枯的地步。但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自己这点火苗多多少少还要再烧一点时间才行。 至少也得等到…… “你是在找这个吗?” 一个颇有些活泼的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老唐的思考。 老唐循声看去,但仍旧只能看到一片黑暗。而就在他疑惑时,一道手电的光亮了起来,将此刻的场景微微照亮。 两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那风衣分明是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的样式,其中一个人的手中提着止梦。 老唐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卡塞尔学院的专员?还是别的什么混血种?”酒德麻衣走了过来,同时随手将手里的盔甲扣到了老唐的脑袋上。 “卡塞尔学院专员楚天骄。”男人说道,随后伸手指向旁边的另一个男人,“这位是常山,中国分部的部长。” “连分部的部长都来了吗?真是大手笔。”酒德麻衣微微沉吟,不仅是常山,她们之前还调查过楚天骄这个人,印象中……好像是楚子航的父亲? 事情突然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进行了展开,但酒德麻衣深知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我是酒德麻衣,这位是罗纳德·唐。现在正在和八岐大蛇战斗的,是你们的s级学员路明非。” “我靠,那还是真是后生可畏啊。”楚天骄感慨了一句。“老常,我们也去?” “嗯。”常山点头。 “你们也要去吗?”老唐愣了一下。 “嗯,本来就要去的。我们接校长的直接命令,去红井中杀掉白王的幼体。”常山一本正经的说道。“但从刚才的场景来看,好像是来晚了。” “等会等会……你们?杀掉白王?” 老唐有点搞不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他极目远眺,想从这两人身后看到一支——至少也得是一支全副炼金装备武装的军队,因为老唐觉得这两个人既然有如此底气,想必也是带了不少人手——然而他只看到一片黑暗。 一片黑暗之中,隐隐能听到一辆越野车的引擎隆隆作响,汽车的大灯艰难的刺破了一厘黑暗。 “不是……真就你们两个吗?”老唐傻眼了。 “嗯,字面意思。原本是打算趁着白王尚未成熟时把她杀掉,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有点不太可能了。”常山叹气。 这位中国分部的部长倒是没一点客气,好像白王如果不是八岐大蛇状态的话,还真准备把白王做掉一样。 这算什么?孙行者路明非和白王这个青牛精打起来了,自己和酒德麻衣则是猪八戒和沙和尚。后两位师弟虽然帮不上太大忙,但也费劲千辛万苦把青牛精手里的金刚琢夺了下来,醒来后又发现了自家派来了救兵。 原本剧情到这里应该反转了才对,正派集结后吹起反攻号角,但此刻没了金刚琢的青牛精作困兽之斗,施展出法天象地,让孙行者好一番苦战,既然局面僵持不下,那按理说,现在就应该是救兵登场的时候了。 然后老唐就发现这两位救兵不是猴儿从天宫上摇来的诸如二郎神或者三太子那样的重量级,而是他妈的奔波儿灞和灞波奔儿,而且奔波儿灞和灞波奔儿还一脸自信,扬言要把青牛怪除掉。 “你们还好吗?”楚天骄问道。 “我靠,这话应该我问你们吧?”老唐说,他伸手按在地上,颇为费力的想要站起来。 从空中摔落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只能任由自己以自由落体的状态下降,好在自己身上套着康斯坦丁的盔甲,炼金矩阵在关键时刻保住了他的命。 对于初代种来说,只要剩下一条命那就还有恢复的机会,虽然时间需要很久,但总好过当场摔死。 酒德麻衣将老唐拉了起来,后者勉力站直了,从楚天骄的手中接过了止梦。 或许是白王此刻化身八岐大蛇的缘故,止梦中的天丛云也已经安静了下来,不再有挣扎的迹象。 “谢了。”老唐说。 “嗯,不过……酒德麻衣和罗纳德·唐。我记得,在这次行动里,好像没有叫做这个名字的。”常山打量着两人,特别是老唐和他身上的那套铠甲。 他和楚天骄是开吉普车来的,以前他还以为尼伯龙根中没办法搞这种现代交通工具,事实上,是楚天骄说吉普车能进尼伯龙根,所以他才直接开了进来。 在迷宫中转悠花费了不少功夫,而在他们终于接近这座白塔的时候,正好目睹了八岐大蛇拔地而起,而白塔崩塌的场景。 常山开着吉普车一顿躲避,无数砖石砸在旁边的道路上,仿若陨石雨,而在有人力劈八岐大蛇的时候,他们同时发现了从白塔上摔下来的两个身影,一个是直直摔了下来,另一个则是在掉落的瓦砾间闪赚腾挪。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在那个高度直接摔下来的基本上是没救了,不过他们还是来看了一眼,也因此发现了老唐和酒德麻衣。 “解释起来会很麻烦。”老唐说。 “事态紧急,麻烦的话就别解释了——话说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个八岐大蛇就是白之王的实体状态了吗?”楚天骄问。 “八岐大蛇应该是白王的畸变形态之一才对,但先前,白王的人形也在白塔上出现了。”老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情况。” “也就是说,白王和八岐大蛇同时出现了?”楚天骄皱眉,看向身旁的常山。“不但是实体,而且还有两个实体……和预计的情况出入有点大啊。”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试一下了,这是校长的任务。”常山说。 “有理。” 楚天骄点了点头,全然不顾一旁老唐看傻子的眼神,他在风衣的口袋中翻找了一阵,摸出一包巧克力递给老唐。 “吃点?补充一下糖分,有助于你们的恢复。” “……”老唐接过巧克力,他看着面前正在摩拳擦掌的奔波儿灞和灞波奔儿,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比较好。 “难道你不喜欢吃甜的?” 奔波儿灞显然误会了老唐的表情,于是苦口婆心的劝了一句。“这个时候就别考虑口味问题了,补充能量才是最重要的。” “不……不是。”老唐颇有些费力的撕开包装,掰开一块巧克力送进嘴里,“你们就这样去找那个青牛……那个八岐大蛇?” “嗯。”奔波儿灞点头,他扭头看向远处的一片黑暗,“虽然可见度低了点。但来都来了,至少也出一份力吧!” “不是,你们的武器呢??”老唐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了。 “武器……你是说炼金刀剑?”奔波儿灞向老唐展示自己腰间别着的一把日本刀。 楚天骄抽刀出鞘,炼金刀剑上闪烁寒光。在老唐的眼中,此等刀剑已经可以算作是凡人造物当中的上品,但很可惜,仍旧局限于凡人之境。 这种品级的刀剑,在老唐全盛时期可以随手搓出不计其数的数量来。但就算全塞到八岐大蛇身上,恐怕也卸不掉几片蛇鳞。 就连酒德麻衣都看出了这把刀剑的水平不行,甚至连老唐为她锻的小太刀都比不上。 “不是,只有这个吗?你们卡塞尔学院就没有什么重型武器的吗?你们不会真打算用这种凡品刀剑去砍那条蛇吧?”老唐简直难以置信。 “倒也不是只有刀剑,还有他在。”楚天骄指向一旁的常山。 老唐随之看向灞波儿奔,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来,但后者居然摆出一副“确实如此”的表情。 整个世界好像突然之间就凌乱了起来,老唐做梦都想不到,在这种关键时刻,卡塞尔学院会派两位相声演员过来,先不谈打怪水平如何,至少捧哏这点已经无敌了。 “卡塞尔学院真是净出疯子啊……”酒德麻衣感慨,“年轻人们已经够疯了,没想到老一代更疯……嗯,该说姜还是老的辣吗?” “不好把‘那个’也带过去吧?”楚天骄问。 “我觉得也是。”常山点头。 “那就先留在这里。”楚天骄说。 “行。”常山说。 他们果然开始行动了,在楚天骄收拾好刀剑之后,两人同时动手在腰间解开一个扣子——这时老唐才发现,他们两人之前是一同将一口黑色的长箱子背在了身后。 “额……”老唐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不够用来思考了,这幅造型让他想起了电影《功夫》里的天残地缺,于是他也脑抽般试探了一句:“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严格来说,”楚天骄正色,“我们只不过是来……嗯,送货的。” “送外卖给白王吃的吗?”老唐哭笑不得,“八岐大蛇那种体型,你们就靠炼金刀剑和言灵,真的没问题?” “原本以为白王会是精神状态的形式,但和预定的计划有些出入。”常山摇了摇头,“但是,行不行也总得试一下。” 他们解开了绑在身上的袋子,将身后的一口长方形的黑箱小心放了下来,如此轻拿轻放,让老唐不禁怀疑在里面是不是装了什么武器。 而结合两人所说的‘精神状态的白王’,或许在这口箱子里装着的,就是卡塞尔学院针对精神体所研究出的手段。 常山开始脱掉上衣,楚天骄则抽刀出鞘,耍了几个剑花算是热身动作,但看着这日本刀的造型,老唐突然感觉和楚子航手中的那柄村雨有些相像。 日本刀大同小异,但老唐是锻造的名家和神匠,在他眼中这把刀剑和那柄村雨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同样姓楚,同样用日本刀……老唐惊了一下,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他之前曾经听夏弥讲过楚子航的故事,但当时的夏弥并未讲清楚楚子航父亲的名字。 老唐看向楚天骄,微弱的灯光中,这个活泼汉子的脸庞居然和楚子航重合起来,两者惊人的相像。 而就在他准备开口问的时候,一旁的酒德麻衣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老唐,巧克力。” “嗯?”老唐愣了一下。 “巧克力掰一块给我。” “哦哦。” 老唐直接把剩下的巧克力全递给了酒德麻衣,这个时候他看到酒德麻衣给他使了个眼神。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些需要麻烦解释的事还是接下来再问吧。”酒德麻衣把巧克力塞进嘴里,“你还能打吗?” “不行了。”老唐无奈的摇了摇头,“差不多烧尽了。” “辛苦,那还是我跟他们去吧。”酒德麻衣点头,将懒惰紧握在手里。 来的时候他们带了七宗罪当中的四把炼金刀剑,分别是色欲、暴怒、饕餐和懒惰。 色欲已碎,暴怒在路明非手上,其实他们还有一把饕餐来着,但在跌落白塔之后,这把炼金刀剑暂时遗失了,不然也可以作为助力使用。 “既然美女要和我们一块的话,那么就麻烦这位罗纳德·唐帮我们看着这口箱子了。”楚天骄说道。 “嗯,我本来也要看着止梦的。”老唐说。 “问题是,我们怎么去助阵呢?”酒德麻衣说,“我甚至听不到八岐大蛇的声音,没办法判断它的位置。” “那就要看老常的了。”楚天骄看向一旁的常山,“老常。” “嗯。” 常山摁灭了手电,世界重新归于黑暗。但很快,一道光芒从他的背后展开,像是佛教中罗汉的光环。 他双手合十,但现在的他已经不止有双手,数只新的臂膀正从常山的背后生长出来,在这些粗壮的手臂上满是壮硕的肌肉。 这个老唐眼中的灞波奔儿突然就展露出了三太子的气概。于是老唐终于知道他们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白王是幼体的话,他们甚至真的能做到?! “这他妈的纯纯的先天炼金矩阵圣体啊……”老唐抬手扶额,语气中满是感慨,“我嘞个乖乖,几个世纪没有见过这种言灵了,卡塞尔学院什么时候还出了这种人才?!” “这是……什么言灵?”酒德麻衣问,看着一个人从背后长出三对新的胳膊,任谁都会惊讶,况且她之前还调查过常山这个传说中最能打的分部部长,但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是这种言灵。 “先天炼金术圣体的言灵……八臂金刚。”老唐说道。 三百八十七章 无所希望之行(3) “什么?”酒德麻衣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错,但面前的常山确实长出了八条胳膊。 “不只是看起来唬人,这个言灵基本可以相当于人形炼金矩阵了。”老唐在一旁解释,语气中带着感慨:“类似于近战大法师吧,如果从概念入手的话,说不定还真能帮上点忙。” “一个源源不断的炼金矩阵……”酒德麻衣惊叹。 “是的,而且是可以随时改变的炼金矩阵。”老唐啧啧感慨,“混血种们搞出一个教育机构还是有点好处的,可以集中出这么多有逆天言灵的混血种。” 常山并未说话,而是仍旧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动作,这是炼金矩阵中最为重要的“圆”的概念,负责统筹整个炼金矩阵的运转。 但他已经对面前的老唐产生了怀疑——从古至今,上一个八臂金刚的持有者已经可以追溯到佛教刚刚兴起时的印度,此后的漫长时间中自己是第二个拥有这个言灵的人。 自己的言灵即使在卡塞尔学院中也是最高机密的存在,除了两位校长和楚天骄外再无旁人知道。但对面这个套着盔甲的男人居然对自己的言灵知道得这么清楚。 常山的目光打量着老唐身上的盔甲,就算在副校长的炼金术实验室里呆了那么久的时间,他却发现自己看不出这套铠甲究竟是何等品级。 不仅如此,一旁女人手上的刀剑也不像是现代炼金术大师们可以打造出来的。非要形容的话,只能说火铳时代的人难以理解加特林机枪这种跨时代的存在。 路明非是学院执行部的s级专员不假,但什么时候多出了这种超出认知的帮手,居然连学院和执行部都毫不知情。 “我会尽量感知他们的位置。”常山收起了心中的疑虑,接着开口:“虽然不知道究竟可不可行,但事在人为吧。” “嗯,倒不如说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总不能看着这座尼伯龙根真的在人世间显化。”酒德麻衣点头。 “让世人卷入这种规模的尼伯龙根,事后的善后工作肯定相当麻烦。但是,甚至能有一个善后的机会就谢天谢地了。”楚天骄也叹气,“我还有事情没做,真的不想就这么死啊。” “如果能活下去,我会请你吃卤大肠的。”常山开口。 “那我要吃双倍辣,还是以前那家。”楚天骄说。 “那恐怕不行了,忘了告诉你,那家店老早就倒闭了。”常山说。 “我靠?!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楚天骄看了一眼常山。 常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摇了摇头,“总之,大家通力合作,尽量把事情解决掉吧。” 在说完这句话后他不再说话,由言灵之力所催生的六臂在他的背后伸展出不同的姿势,在佛教概念中,这些六臂的手中会拿着不同的法器,但在言灵之力中,它们便是炼金矩阵中的符号。 合掌为圆,展臂为符,至于作为启动材料的血—— 常山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以舌尖血来作为启动炼金矩阵的血。 咬舌为血。 这或许是最复杂的一个言灵,想要熟练掌握它,必须也要连同炼金矩阵也一同熟练掌握,不然就只能把这个言灵当做多长了几根胳膊的纯打手言灵来使用,如鸡肋般食之无肉。 事实上,如果你的对手能用君焰放火烧你,你就算再长出来几根胳膊又有什么用呢? 但如果你是炼金术上的大师,那就另当别论了。你所能掌握的炼金矩阵越多,在战斗时能施展出来的炼金矩阵就越多,如果说有什么言灵能够深刻诠释“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的话,那么八臂金刚就是了。 “不论看几次,都觉得这简直就是个天才的言灵。”老唐赞赏般点了点头,看着八臂金刚的启动让他感觉心情畅快。 就像是一个世界顶尖的厨神,在看一个新兴大厨在灶台上摆弄的感觉,从一招一式间就能感觉到对方的成就,于是满眼都是欣赏。 “这位罗纳德·唐先生,好像很了解这个言灵?”楚天骄看向老唐,问出了常山一直想问的话。 “额……之前看古籍的时候,稍微看到过一点记载,不过……”老唐面不改色的扯开话题,“话说,你们这个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武器?我能打开看看吗?” 听到这话后,常山的表情不动声色的变了一下。 黑箱是常山和楚天骄一起背来的,此刻正放在一片瓦砾的废墟之上,老唐能看出他们对这口长箱子很是小心,光是轻拿轻放这一点就能够体现。 但老唐还是很好奇,能够对白王的精神状态产生影响的强大武器,为什么会脆弱到需要轻拿轻放的程度。 “为了安全考虑,最好不要那么做。”短暂的沉默后,楚天骄做出了回答。 这仍旧是个模糊不清的说法。老唐对这个说法很不满意,因为没有主语,楚天骄的意思,是让他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 听起来,这武器是那种打开长箱后就会立刻对旁边产生爆炸影响的东西,但这样的话,为什么不直接用在白王身上呢? 就算是只能针对精神的攻击,能够直接削弱白王的力量也是好的。 “总之,必须用在关键的时刻。”似乎是看出了老唐的疑虑,楚天骄接着解释道,“而在那之前,我们必须想办法削弱白王。” “这种时候了还要谜语人……”老唐感觉有点不可理喻,原先那点对于卡塞尔学院的好感也没了,“你们卡塞尔学院就靠谜语来屠龙的啊?” “实不相瞒,里面的武器,只有常山和副校长知道究竟是什么。”楚天骄摇了摇头,“我只是被告知了任务的内容,而且这次的总指挥是常山。” 现在的常山要保证舌尖血,当然也就不能开口说话,于是谈话谈到这里就等于死局。 “算了。”老唐摇了摇头。“现在我也帮不上什么忙,问题是,在完全无法观测现场的情况下,我要在什么时候打开这口箱子呢?” “这片黑暗应该是言灵效果才对,如果让八岐大蛇受伤,或许会稍微解除一部分言灵。”楚天骄说。 “事实上,有些言灵是施术者也无法控制的。‘或许’这种词有点太不负责任了吧?”酒德麻衣说道。 “但是,必须确保安全。”楚天骄仍是坚持的说道,“常山之前也说了,如果白王不是精神体的话,为了以防有失,必须先削减白王的状态之后才能用。” “额……” 对于这种异样的坚持,老唐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看了看地上的黑色长箱,看了看一直缄口不言的常山,又看了看一旁的酒德麻衣。 酒德麻衣朝他耸了耸肩,“既然他们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反正武器是他们带来的。” “行吧,我这个老弱病残现在也只能干点这个事了。”老唐叹了口气,重又看向楚天骄。 “那么,我应该在什么时候打开它比较好呢?” ----------------- “路明非!!” 白王的怒吼声撕开了黑暗的帷幕,八岐大蛇的巨大身躯在黄泉之水中滑动,激起大量的水花。 她实在想不到为什么这幅身躯里能蕴含着这么大的力量,所有的一切她都已经算到,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做好。 但就算是太古权现都无法伤到他?! 黄泉水是能够直接枯萎生命的力量,换做一个正常人,他的心跳早该被化作一捧黄土了。但路明非居然就这样直勾勾的淌着黄泉之水朝她冲了过来。 千之死乃是在生命概念上进行的斩击,每次斩击都会让路明非的生命之火飞快的消磨,如同直接削减去寿命一般,但路明非硬是顶着千之死往前冲。 无论是龙类之间的战争也好,混血种与龙类之间的战争也好,白王还从未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打法。 可路明非已经如此的不要命,他的命却一直没有丢掉的预兆。 是不是所有无路可退的亡命徒,才能在一片死路中找到唯一的生门?! 白王想不明白这个哲学问题,她只能够感受到路明非的生命在以一种诡异的状态来回蹦极。在上一瞬间,他的生命会被黄泉之水和千之死侵蚀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但下一个瞬间,一股新生的力量便会不知从何处涌出,将他那濒临见底的血条强行抬起来。 这简直就是在生与死之间的两极做快速的折返跑,可他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治愈力的?! 如果他是李雾月的话,或许还有一点可能,但这种恢复速度,已经超过海洋与水之王了! 有什么人能够在海洋与水之王最擅长的权柄上超过水王本人吗?!这已经不是言灵的问题了,这简直是权柄的问题!但白王实在想不到黑王在分割权柄时,又悄悄分给了别的人。 从身形对比的话,对方仅仅是只蝼蚁而已,但自己这条巨龙居然要被蝼蚁撼倒吗?! 何其荒谬! 白王摇头,随后继续催动其他几个脑袋。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懂得夜长梦多的道理,没有时间为这个混血种惊叹了,必须要赶紧把他杀死才行! 消灭一个能够快速恢复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的肉体直接摧毁! 八岐大蛇剩下七首齐齐张开嘴巴,金色的龙文再次闪烁不定,这次的白王并未动用权现,而是模拟了各个元素中的顶级言灵。 言灵·君焰、言灵·苍雷支配、言灵·王权、言灵·审判…… 这些顶尖言灵在蛇首口中汇聚!在短暂的延迟后,这些杀伤性极强的言灵经由巨蛇之口释放而出! 首先是王权,巨大的重力突兀的落在了路明非的身上。 原本源稚生只是用来清杂鱼的言灵,在经过白之王的亲自释放之后,简直强悍到无匹的程度! 像是在身上强行压了一座山峦,路明非感觉自己的肌肉以及骨骼都在重力之下一寸寸开裂,若非青铜御座的强化,恐怕现在的他已经被压成了一滩肉泥。 在强大的重力之下,路明非的立足之处裂开蛛网般的裂纹,整个人也不可控制的塌陷。 强大的重力将他的五脏六腑碾压出裂纹,但与此同时,不要死也在疯狂运作。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这个言灵就能够不断修复他的伤势! 开裂的骨骼重新愈合,内脏处的裂纹也重新修复……路明非千疮百孔的躯体再次在残破和复原中轮换,但就算不要死修复了伤口,这些伤痛却不会消失。 一边受伤一边修复,但在修复之后,只会迎来新一轮的受伤——只要王权的影响还在,这个痛苦的过程将不断重复下去。 哪怕是一头龙类,在这样的折磨之下恐怕也会屈服,但路明非仍旧站着,这足够压垮一头龙的重量也压不垮他!他站在这里,做好了死的打算,做好了被湮灭的打算,但就是没有过下跪的打算! 路明非甚至能听到自己身上的骨骼破裂的声音,无数血管在压力之下纷纷爆开,又在不要死的作用下复原。更甚过凌迟千百倍的痛苦之中,路明非再次高举手中的暴怒! 炽热的君焰之火夹杂着耀耀雷光,自大蛇的两首之中喷涌而出,照亮了此间的黑暗。君焰和苍雷支配的力量在此刻从天而降,直接于路明非的头顶轰落,而路明非也于此斩出了他的一击! 如同摩西开辟红海般的气势,长达十米的巨刃朝着八岐大蛇的身形劈砍而下。暴怒的狰狞长刃之上,无数瞳孔喜不自胜,燃起永世不灭的怒火。 他甚至压根就没打算躲过或者格挡白王的言灵攻击! 这就是路明非的战斗风格,他可以吃你十几刀或者十几枪,但他要做的只是还给你一刀。因为他可以在吃了十几刀之后而重新恢复,但如果你吃了他的一刀,那就是结结实实的一刀了。 换血打法已经被他运用到得心应手的程度——不然他选青铜御座干什么?! 雷霆与业火劈头盖脸般落在路明非的身上,与此同时审判之力也从天而降,利刃般的锋利在青铜御座的身躯上斩开了极深的伤口。 但没有用,这些顶尖言灵固然可以伤害到路明非,但绝不可能将他直接杀死。而但凡给路明非剩下一层血皮,不要死的言灵就可以将他源源不断的治愈!他独自一人浸于黄泉之中,但却自始至终背靠泉水作战! 青铜御座、龙血锻体、作弊码加成……在经过种种强化之后,路明非的肉体已经强到匪夷所思的程度,或许在天丛云在手时,路明非还会顾忌一些白王的伤害,但在夺下天丛云之后,这里已经没有东西能将他直接杀死! 漫天雷霆业火神罚,审判倾泻如刀,王权压轧如同泰山盖顶,与此同时还有无边黑暗无数鬼影漫地黄泉——这场景,简直犹如地狱一般。 哪怕是龙躯的龙类,在这种环境中也该死了,哪怕他有十几条命,也该在黄泉水中化作骷髅,但站在这里的是路明非。 ——他就是不死!! 哪怕是在如此地狱之中,路明非仍旧屹立不倒,他以高昂的战吼刺破寂静,高举手中暴怒点燃黑夜。 他于无处逢生之处,向面前的七首畸变憎物,斩落手中刀剑! 三百八十八章 无所希望之行(4) 常山身后的六臂默默的转动,构建出一个个炼金矩阵。 正是这些矩阵避隔开了黄泉之水,不然他们三个已经被黄泉水沾染上了。那么别说是这两个s级,就算是注射过强化古龙胎血提取物的酒德麻衣,现在也得变成一堆骨头。 难以想象,如果白王将这些黄泉之水倾到日本之后会是什么下场,届时此处将会成为最死的死地。 而这仅仅只是白王所展现出的其中一种言灵而已。 四周黑暗弥漫,只能听到炼金领域排斥开水域的声音,在四周不断伸出实质性的黑暗之手,但被楚天骄和酒德麻衣随手斩落。 酒德麻衣不时看向楚天骄,虽然武器的水准不高,但在刀法上绝对是顶尖水平。只能说不愧是卡塞尔学院的s级。 虽然和同为s级的昂热和路明非比起来,楚天骄这个s级多少沾点等而下之,但绝对没有半点水分。 “你的刀不太行吧?”酒德麻衣开口,同时将自己腰间的小太刀递了出去,“需要先用我的吗?” 她并不担心楚天骄对于双剑的熟练度,s级专员都是卡塞尔学院里的金子,想找到他们不会的技能都很难。 “行。”楚天骄倒也不推辞,直接伸手接住了那把由老唐锻造的小太刀。 作为资深专员,他太懂武器的重要性了,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只是他仍然很好奇,路明非是怎么跟那条……神话般的大蛇作战的。 作为s级,他自己清楚这个评级所代表的潜力,可即使是自己,在面对奥丁那种初代种时也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楚天骄当然知道路明非是校长亲自钦定的s级学生,也知道路明非其实是和自家儿子一样,高中时期都在仕兰中学度过,但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身怀龙血的混血种,无论血统级别的高低,总会体现出和常人不同的地方,而血统越是优秀,就越是出众。 譬如自家的子航,整个高中直接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a级的血统就可以在那个贵族高中里大杀四方,但路明非这个s级血统,在那么长时间里居然查无此人。 特别是他的档案,在升入卡塞尔学院之间,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天赋,纯粹就是普通人当中的普通人,唯一的特长居然是在电子游戏上,在资料中说这个s级的星际争霸水平就算在职业选手中也是顶级。 可这样的路明非并未走上一条星际争霸职业选手的道路,而是进入了卡塞尔学院,在将他定为s级时,还在学院的守夜人社区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s级甚至对言灵·皇帝没有反应,也没能顺利觉醒自己的言灵,开局不顺,招致无数质疑。 直到校长改革了实习制度,这位s级学生路明非才开始走上一路逆天的道路,凭空冒出的战斗天赋和射击天赋,哪怕是教师们也赞叹不已,而哪怕是历届的s级学生之中,也从未有这样的成长曲线。 这个学生身上的秘密实在有点太多了,楚天骄在苏醒之后,几乎是如饥似渴般查看了这些年来卡塞尔学院的校史,而除了自家儿子楚子航之外,就是这个新兴的s级学生路明非吸引了他最多的兴趣。 而在这个尼伯龙根里,这两个突然窜出来的和路明非同行的两个人也相当可疑,楚天骄没有错过常山脸上的表情,他们是多年的从学生时代就开始的搭档、也看出了常山对那副铠甲的惊讶。 甚至包括自己手里这把的小太刀,这炼金造物的技术…… 不像是混血种能够做出来的。 近几个百年之中,世界上最富有盛名的炼金术大师是一位西部时代的枪匠,当世所有炼金左轮几乎都是出自他手,譬如汉高手中的那对德州拂晓。但就算这位传奇大师再世,也没办法打造出这种级别的刀剑。不,哪怕是集结世界上历届炼金术大师的水平,也打造不出这种神迹般的造物。 这已经不单单是技巧上的差距了,单是从炼金材质的理解上,两种锻造者之间就有如云泥之别。 楚天骄直接就用上了这把小太刀,此刻四周的黑暗越发粘稠,无数黑色触角从四面八方袭来,他们必须一边清除这些黑影,才能够一边继续前进。 常山仍旧保持着双手合十的状态,一个光环在他的身后大放华光,将周围的黑暗尽数照亮,但就算如此,这份黑暗也越发强烈了起来,黑夜深沉无声,四处举目不可见。 此刻唯有常山靠着他的炼金矩阵才能勉强感应黑暗深处的大战,他默默无言,只是双手合十,在前方引路。 黑暗仍旧压顶,原本广阔的尼伯龙根,在此刻竟然显得如此逼仄。 视角受限不是问题,但这片黑暗居然能够同时隔绝听觉。就算是经过忍者训练的酒德麻衣,也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有些压抑。 唯一能够感知周围状况的是常山,但他甚至不能够开口共享情报。 就在楚天骄紧张思考的时刻,常山突然伸动身后的手臂,将他与酒德麻衣一左一右的拉着后退了一步。 “什么情……” 楚天骄的声音顿了片刻,但他很快就听到了重物破空的声音。 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从天而降?! 黑暗隔绝了他们的部分感知,但楚天骄和酒德麻衣在战斗方面都是极为老练的战士了,三人退了数步,常山重新修正矩阵,将一道更为明亮的光芒放射出来。 光明跳了几下,挣扎着强行照亮了更大的范围,而此刻,先前的重物也已经落地。 地面猛然震动了一下,在砸穿地板后掀起高高的烟尘。在一片烟尘的灰蒙中,隐隐可以看到白色。 “那是……”酒德麻衣的声音不由颤抖了起来,“八岐大蛇的脑袋?” 烟尘缓缓落下,显露出那颗巨大白蛇的头颅,断口的切面居然相当平整,甚至还带着黑焦的颜色。 那个路明非,居然直接切掉了八岐大蛇的一颗脑袋?! “从外貌来看,好像不会是别的东西了。”楚天骄舔了舔嘴唇。 这颗脑袋的大小简直像间屋子,若是寻常的炼金刀剑,能够捅穿那份鳞甲就已经可以算作大幸,可现在居然被人直接连头颅一同砍下。 难以想象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用一把什么样的刀,才能够直接砍下这颗巨型的脑袋来。 楚天骄突然有些痛恨起这片遮蔽了一切的黑暗来,正是由于这份黑暗,让他无法观看到注定载入屠龙英雄史诗故事中的一幕。 “等下,黑暗好像消退了。”酒德麻衣出声。 似乎是因为被斩杀了一颗蛇首的原因,白王的言灵也受到了影响。 四周的黑暗有淡去的迹象,同时也能够听到声音了,虽然仍然渺茫,但已经足够震撼。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这场史诗之战的声音有多符合它的规格。 声音宏大如石破天惊,人类与野兽的怒吼纠缠在一处,但几乎分不出什么是人类的声音而什么又是野兽的声音。武器挥动时的声音明显是音爆,同时火焰沸腾,宛如火箭点火时的动静。 巨大的声音对于人的鼓膜来说是一种压迫,常山调整了一下矩阵,那些史诗之音稍微消停了些许。 “……这真的是混血种能发出来的动静吗?”楚天骄咽了口口水,此刻的他已经将历代的屠龙英雄事迹在脑海中回忆了个遍。但却想不出有哪位英雄可堪与现在相比。 “我觉得,现在可以用肉眼稍微观测到了。”酒德麻衣抬头看着天空的方向,声音中满是震撼。 只剩下震撼。 天空之中,原本一层厚厚的黑幕已经卸下,虽然还是很难视物,但已经可以借由光照看清一些场景。 闷雷滚动,无数道雷霆在天空中劈砍凿杀,这些紫色的落雷响应了八岐大蛇的召唤,不住劈向空中的一个人影,似乎要将他格杀当场。 而在密集如同雨幕般的落雷之中,路明非居然在飞!! 酒德麻衣终于知道先前那如同火箭推进器般的声音究竟是什么了,因为那根本就是路明非身后的火焰! 在漫天落雷之中,在八岐大蛇这样的怪物面前,这个人居然在游龙! 路明非发出怒吼,他的声音犹如雷霆震怒,甚至一时间将漫天作响的震雷都比了下去,究极之暴怒被他紧握在手中,在一片雷霆构成的豪雨之中,他再次杀向白王!! 飞行的实现是基于君焰和风王之瞳的结合,在进攻蛇躯未能取得好的成效之后,路明非将目标直接定在了剩下的六个脑袋上。但寻常的飞行速度实在太慢,而就在这时,他想到了夏弥和师兄打言灵配合的场景。 以风王之瞳凝聚成的细小旋涡作为方向调控器,那么君焰则直接作为火焰助推燃料而使用! 他尝试了一下效果,而现在他已经看到了效果——刚刚那颗被斩落的头颅就是证明。 路明非在空中躲避着落雷,偶尔有几道雷霆直接落在他的身上,但在不要死的作用下又很快修复,他握紧手中的剑柄,笔直般奔向白王! 此刻的八岐大蛇只剩下六首,但路明非已经找到了规律。 在这些头颅中,都是那些瞳孔中只有眼白的脑袋,而白王的精神所凭身的那一颗蛇首之中,双眼是有着黄金瞳的! 其实他的上一刀就直接砍向了带有黄金瞳的那颗脑袋,但在刀刃落下之前的瞬间,白王的精神在这些脑袋中完成了转移。 但无所谓了,八岐大蛇就在这里,其中的两首也都已经被斩落。而他要做的就是把剩下的六个脑袋统统砍掉! 路明非在君焰的推进下闪赚腾挪,同时高举起手中长达十米的究极之暴怒,这把刀剑在这个时候仍旧在暴涨着燃烧,愈发炽热的火焰笼罩了剑身和路明非本身,他飞行至白王之首的前方,将手中的究极之暴怒以无伦的气势斩下,在空气中响起刺耳的音爆。 此剑之势已经无可阻挡,白王放弃了阻拦路明非,转而为自己释放了一个防御性言灵,想要挡住这一击。 言灵·青铜御座! 八岐大蛇的蛇鳞染上了一层古铜色的光泽,原本白色的鳞片倏然转变为了暗哑的光彩,又在黑暗之中隐没。 但路明非手中的剑刃已经落下! 山一样的气势笼罩着这把刀剑之中,炽热灼人的刀刃切入八岐大蛇的身躯,在鳞甲中留下深深的伤口。 白王发出震怒的嘶吼,她被路明非一而再再而三的弄伤,哪怕是用出了太古权限也无妨将他杀死。 但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在紧急关头,白王转移了自己的精神,这颗脑袋被白王作为了废弃的棋子,而下一刻,脑袋最后的相连处被路明非斩断。头颅再次掉下去。 “逆贼!!逆贼!!”白王发出了愤怒的吼声,路明非已经将她完全激怒,但在愤怒之余,她居然产生了一丝恐惧?! 这种感情已经上千万年没有出现在白王的心中了,可现在居然真的确确实实的出现,白王不知道该如何针对路明非,这只是畸变的身形而并非完全体,此情此景下,她只能将自己的所有底牌全部亮出! 剩下的所有头颅重新吟唱起奥古的龙文,白王誓要将路明非在此一波葬送,无论用什么言灵都行,只求将他杀死。 “哦……” 路明非不为所动,他看着那段刚刚被自己砍出的切口,突然生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下一刻,路明非直接化作了一道流星,朝着切口中冲入!! 他直接杀进了八岐大蛇的身体之中,整个人在八岐大蛇的体内斩杀! 无数的骨头和筋肉出现在路明非的面前,但却如薄纸一般,不断地分崩离析,究极之暴怒的锋利度在这一刻得到了完整的体现,但凡锋刃所挥砍之处,所有物质都会被分离切开。 路明非不住前进,他收起了推进用的君焰,转而换做了步行的方式,他在八岐大蛇的身体之中开凿出了一个通道,又趟着这条大蛇体内湿滑的血肉前进,期间能感受到这怪物战栗般的颤抖。 再怎么强悍的畸变种也是生物,再怎么沾染龙血,也只是生物。而只要是生物,就一定会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路明非心如止水,在这个时候他反倒冷静了下来,宛如世界上最豪迈也最精准的一个屠夫,就这样靠着手中的究极之暴怒,一下一下地拆解八岐大蛇体内白花花的血肉和密实的骨节。 三百八十九章 无所希望之行(5) 路明非并未收敛暴怒的长刃,按理说在这种掘进工作中,刀刃还是短一些比较得心应手。但那样实在太耽误时间,所以他就以这样硕长的锋刃直接在八岐大蛇的身体之中继续工作了。 debuff还没有完全消散,在之前的那波王权之后,白王在他身上至少又挂了十几个debuff,中毒冻伤烧伤迟缓乃至于重伤都应有尽有,如果人的身上会显示状态栏,那他的状态栏会密密麻麻的叠成贴吧水印。 “啊……话说蛇类的内部结构是这样的吗?我怎么感觉自己是在开矿一样。”路明非不住挥舞手中的暴怒,在周围一片的黑色血肉之中开口问道。 他没指望有人能突然在这个鬼时候和这个鬼地方冒出来回他一句,说这句话也只是单纯的吐槽。 或许能回应他的只有暴怒之中的活灵,但显然在设计之初,老唐并未给这些活灵搭载语言模块。 但出乎意料的是,居然真的有人回应了他。 “只是名称上占了个八岐大蛇而已,真要深究起来还是龙类嘛。” 路鸣泽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路鸣泽?!”路明非颇为惊喜的喊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发完外挂之后就直接下线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而路鸣泽则报以一个微笑作为回应。 小魔鬼仍旧穿着复古的正装,在他的手中提着之前在老唐那个西部幻境时带的手提箱。 “别看我啊哥哥,专心砍肉。”路鸣泽说。 “久别重逢……不是,虽然没有久别但也算是重逢了。”路明非抹了一把脸,将汗水和血液的混合物一同擦掉。 “你有这么想我?”路鸣泽有些惊讶。 “需要你的帮助啊!你跟我透个底,白王究竟还有几个阶段?”路明非问。 “最开始是精神状态,后来以精神状态实质化。还记得之前在红井周围的白色丝线吗?那是白王在抽取这个地方的所有精华为己所用,如果时间足够,她可以孕育出完整的白王龙躯。” 路鸣泽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但因为你们来的太快,她只好先捏出了八岐大蛇,以为这样就能把你们解决掉。可惜她错了。” “意思是解决掉八岐大蛇就只剩下本体了对不对?”路明非喜出望外,他的瞳孔几度明灭,君焰之火伴随着风王之瞳的切割混合打出,在八岐大蛇的肉体内部钻出深深的伤口。 整个通道都震动了起来,八岐大蛇痛苦的翻滚,试图把路明非颠出来。但没什么用,路明非牢得像根钉子。 血肉伴随着骨屑搅碎成了碎末,又从四壁混合着血液落下。路明非避也不避,任由那些大蛇体内的毒血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穿着暴怒加持过的风衣,在沾染了白王的血液后,从这件衣物上冒出丝丝白烟,如同某种腐蚀液体,而那些红色的瞳孔眨巴了几下,随后以更加疯狂的气势从路明非的身上榨取愤怒。 “啊啊……老唐设计这把刀的时候就没说加个限制什么的吗!” 路明非的喘息重又粗重起来,他需要保持理智来和路鸣泽对话,但是手中的暴怒却在不断的激荡起他心中的怒火。 “作为武器来讲,确实有点僭越。” 路鸣泽打了一个响指,暴怒的活灵像是遭到了某种压制,重新安静了下来。 “……呼。谢了。”路明非叹气。 他活动了一下手掌,长久以来用力握紧暴怒的剑柄,让他的十指都已经显得有些僵硬了。而在轻微活动之后,路明非重新握紧剑柄,继续在白王的血肉之中开辟道路。 “不客气,你打算怎么办,哥哥?”路鸣泽问。 “找到这条蛇的心脏!八岐大蛇是有八个脑袋,但心脏也只有一个。”路明非说。“要是砍脑袋的话,我还得再来六次,但如果直接切掉心脏,岂不是能够直接把它做掉?” “方便快捷。”路鸣泽耸耸肩,继续站在路明非的身后,欣赏着哥哥如同人工绞肉机般的操作。 “我还以为你来这里是有什么好建议要给我。”路明非说。 “当然有好建议!”路鸣泽微笑,“八岐大蛇虽然是畸变物,但也已经是传说级别的生物了,浑身上下都是好东西呢!抛开尾骨的天丛云不谈,其余地方也都很不错。比如可以作为高端炼金术材料的牙齿啦,哥哥你正在淌着的黑血啦,这些血液可是能够淬毒的,用在杀死龙类上相当方便。 “还有这种巨型肋骨,可以用来给你和上杉家主的婚礼上作为装饰的拱顶。事情结束之后可不要忘记收集,留在尼伯龙根里就算浪费了。” “正经点!来点正经建议好吗?!我可不想在跟绘梨衣的婚礼上摆这种八岐大蛇的骨架作为装饰品!你不觉得会很晦气吗?!”路明非说。 “这有什么晦气的,作为执行部的专员,这些骨架恰恰证明了哥哥你的雄浑实力!在婚礼上展示新郎的实力难道不是很有面子的事吗?你可是连八岐大蛇都杀死了,混血种里再没有哪个新郎比你更牛逼了。”路鸣泽说。 路明非手上不停,暴怒的长刃不断在他面前分开血肉与骨头,就是这么血腥的场面,但一边听着路鸣泽的叨叨,他居然想象出了婚礼的场景。不知道到时候是中式还是日式,但考虑到自己在卡塞尔学院就读,说不定西式婚礼也有可能。 他还没参与过其他专员的婚礼,据说叶胜学长的婚礼也就是几周之内的事情,但混血种们真的会在婚礼上摆这种骨头架子做装饰吗?路明非一边怀疑这个设定,一边又想象出宾客满座,大家一同夸赞新娘子真是好福气,能嫁给这样一个新郎。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说这个……话说到时候你出不出席啊?我给你安排到家属栏里怎么样?” 路明非哼哼了两句,但滴落在他身上的血液让他重新回过神来,“不对,说正事啊!” “这还不是正事啊,这都关系到哥哥你的人身大事了。”路鸣泽吃惊的说。 “不是?你来这里就是来夸一下八岐大蛇浑身上下都是宝吗?那你干脆广播一下说八岐大蛇的肉质是世间罕有,号召世界上喜欢美食的人一起来抢肉吃!那样我还能砍得轻松点。” 路明非恨不得抬手给小恶魔一个板栗,但碍于时间紧迫,仍是动手斩骨切肉,“我要的是白王和八岐大蛇的情报啊!你就不能给点正经情报吗?比如白王还有几个阶段要打。”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路鸣泽收敛了笑意,伸手整理了一下领结,接着正色道:“杀掉八岐大蛇之后,白王还会以实体的状态存在,而如果杀掉了实体,她的精神也会以脆弱实体的形式在世界上延续一段时间,如果在这段时间内找到一个白王血裔作为宿主,就又能重新复活,好像寄生虫一样。” “意思就是像之前的圣骸那样?”路明非问。 “嗯,可以这么理解,但是比之前的圣骸要更加……嗯,该说自主一些吗?能够保存一部分的力量,不需要诱惑,而是直接如同寄生物一般抢占肉体。”路鸣泽说。 “那太好了,我们这边可没有白王血裔……”路明非松了口气。“意思是只要按顺序击败就可以了?虽然流程有点长——等一下!” 路明非的表情顿住了,虽然长久的砍肉已经让他的五官都显得有些发木,但现在还是能看出他明显有些慌神。 “怎么了?”路鸣泽问。 “话说酒德麻衣是日本人,日本的混血种都是白王血裔来着啊!”路明非说。 “麻衣是黑王血裔。”路鸣泽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日本混血种难道不都是白王血裔吗?”路明非难以置信。 “从言灵上看也不是吧?白王血裔的言灵大都和精神方面有关,但麻衣的言灵是冥照。这可是黑王血裔的言灵。”路鸣泽摇了摇头,“这一点倒是哥哥你猜错了。” “等于说她的祖上是从别的地方迁到日本的咯?”路明非明白了。 “不清楚,作为老板我虽然有点资本家,但也懒得打听员工的这些事情。总之,我们只需要按步骤解决就好了,八岐大蛇,白王实体,再将她所遗留下来的精神体也杀死。从此一劳永逸,世界上再无白王。”路鸣泽说道。 “懂了,不担心白王复活的话,那确实只需要按步骤来就可以。” 路明非点了点头,越发卖力工作起来,八岐大蛇的血肉也坚硬结实如同钢铁,暴怒的刀刃砍上去时带起火光四溅。 路鸣泽则很有眼色的为路明非照明,在八岐大蛇的血肉之中开洞不是什么轻松工作,再说这里连光也没有,就像是正在掘进中的矿洞一样。虽然路明非现在连夜视能力都能点出来,但有人照明还是轻松一些。 小魔鬼在手里提着一盏颇有年代感的煤油灯,就像是西部时代淘金时的矿工们会用上的那种,他一手提着和他身材极为不衬的手提箱,另一手高举着煤油灯,还要踮起脚尖去给路明非照明。 这个时候看起来他们两个真像是兄弟,就好像之前那个西部幻境里的一样,哥哥是卖苦力的矿工,而弟弟则是贴心的小跟班,一个肯下力一个够体贴,他俩搭档起来,再怎么艰难的生活也能笑着活下去。 只是后来出了点事,小跟班的弟弟变成了恶魔,而作为矿工的哥哥将自己的恶魔弟弟出卖给了联邦,随后摇身一变,成为联邦的法警。 路明非心情兴奋,他大口的呼吸着八岐大蛇体内的浑浊空气,这里的空气混合着内脏的腥臭和略带酒味儿的鲜血味道,或许是当年须佐之男给八岐大蛇灌过酒,于是它的血液里从此也沾上了酒的味道。 这种空气实在不是很可以恭维,感觉像是一锅令人作呕的热汤。而路明非的目的则是在这锅热汤里跋涉,最终找到最大块的那口肉。 根据八岐大蛇那颗宏大的心跳声的指引,路明非不断以挥动屠刀般的方式使用手中的究极之暴怒,一路穿行过无数的骨架和内脏。如果换做一把普通刀剑,恐怕在走到一半的一半路程时就会被折断,但还好这是七宗罪中最顶尖的一把。 可以说,在天丛云之后,就属暴怒这把刀剑最为强悍了,想到这里,路明非又一次觉得,在身边有一个老唐这样的武器专供实在是太好了。 最终,那心跳声越发明晰起来,就在相隔不远的血肉深处作响,如同天边滚动的闷雷。 “哥哥,”路鸣泽突然开口,不知为何,语气中似乎带着悲伤的味道,“如果你真的和上杉家主结婚,准备办个什么样式的婚礼?” “你怎么知道我也在想这个?”路明非头也不回的说,“感觉中式、日式都可以,或者用西式都行——话说,我怎么感觉你的语气有点奇怪?是有什么伤心事吗?” “哥哥你倒是男大当婚,但这么一来只剩下弟弟我一个人了,虽然说是恶魔,但也不好打扰你和上杉家主的夫妻生活,因此感到伤心难过。”路鸣泽微笑道。 “……你别开这种玩笑啊。”路明非打了个哆嗦。 “没意思没意思。都已经一起过了这么久了,哥哥居然还不相信我对你是一片真心,好伤心。”路鸣泽悲伤道。 “这种时候就不能聊点有营养的话题吗?我工作起来也能稍微有点劲啊。而且不要再说结婚之类的事情了,在这种关键战役里立这种经典g,你真是不担心我死啊!”路明非说。 “可惜,我真的是很认真的在帮哥哥想这个问题啊。”路鸣泽叹了口气。 “问题是我确实没想清楚婚礼要用什么样式的。”路明非继续开路,刀剑砍落无数血肉,而那心跳的宏大声响也越来越近了。 “那干脆多办几次婚礼怎么样?中式的日式的西式的,一场办在老家,一场办在蛇岐八家,一场办在卡塞尔学院。”路鸣泽提议。 “铺张浪费啊!连办三场婚礼也太夸张了,不对我们不是说了不谈这个g吗?!”路明非吐槽。 “别紧张哥哥,这绝对不会是你的g。” 路鸣泽耸了耸肩,与此同时,路明非终于砍破了最后一道障碍,八岐大蛇的巨大心脏不设防的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以心脏的角度来看,这颗怪物之心上也覆盖着细密的白色龙鳞,但对于究极之暴怒来说,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好了,都走到这儿了,有什么g之后再立。”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再次唤醒心中的怒火,“让我先砍了它,我们哥俩出去再讨论婚礼的事,我还在想怎么安排宾客比较好——话说你要不要当伴郎?”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哥哥。”路鸣泽声音悲伤的开口。 “什么?”路明非愣了一下,他终于确认了路鸣泽那不同寻常的悲伤,但却想不到小魔鬼悲伤的理由。 “这是我的g,”路鸣泽微笑,他拧灭了煤油灯,同时打开了手提箱,“但绝不是你的。” 三百九十章 应死未死之人 灯光熄灭,此处重新归于黑暗,而路鸣泽则动手打开了手提箱。 在手提箱里装着的是一副少年的骸骨,即使在煤油灯熄灭的情况下也能够看到他那洁白的骨骼,像是镀了一层银光般照人。 只是看着那个少年的骸骨,就会在心中升起一种不知为何而来的悲伤和孤独,像是漫长的时间都曾经落在他的身上,直到他只剩下骨骸。 但就算到了他只剩下骨骸的如今,悲伤和孤独居然还纠缠在他身上。 路明非记得这个手提箱在之前的幻境中就曾经出现过,那时的小魔鬼带着他,去寻找另一个魔鬼来进行交易。幻境中的场景在此刻突然成真,路明非缓缓打了个寒颤。 “那么,再见,哥……” “等一下!!”路明非打断了路鸣泽的话。 “怎么了?”路鸣泽眨了眨眼睛,“八岐大蛇的心脏就在前面了。” “我让你等一下!”路明非将究极之暴怒插入一旁的肉壁之上,握着这把愤怒之刃让他没办法冷静下来。 暴怒的瞳孔战栗般眨巴了几下,刀刃上的眼睛颗颗紧闭消失,硕长的刀刃也在缩短。和持剑人失去接触之后,这把刀剑正在飞快消退回原本的样子。 路明非的风衣也在变化,失去暴怒的加持之后,这件帅气的衣物也在消退显露出原本的样子,黑红色的固态物质如同退潮般飞快褪去,显露出已经千疮百孔的执行部风衣,可以看到在衣服之下的古铜色肉体。 失去那种怪物般的加持之后,现在的路明非和路鸣泽看起来更像是一对兄弟了。 “你这一脸要寻死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路明非伸手按住路鸣泽的肩膀,“这里面装的是谁的骸骨?” “白王还有底牌。”路鸣泽答非所问。 “什么?”路明非愣住了。 “白王还有底牌。”路鸣泽抬头直视路明非的眼睛,在小魔鬼的瞳孔中亮起黄金瞳。 “如果八岐大蛇无法解决问题,以白王的性格,在失去这个躯体之后就会将一切筹码全部押上赌桌。” “或许她不是世界上最穷凶极恶的赌徒,但绝对是世界上最果断的赌徒,如果她认为可能会输,那么不必等到最后一步才会在不得已中祭出杀招,而是选择在变局可能会出现的那一刻,直接动手。” “你不要给我转移话题!!我现在在问你,这里装着的是谁的骸骨?!”路明非急切的问。 他的手掌用力按住路鸣泽的肩膀,生怕一不小心路鸣泽就会带着这个古怪的骸骨溜走。就好像在幻境之中,哥哥出卖了弟弟成为光荣的法警,但再见面时弟弟已经是不为世界所容的魔鬼那样。 路明非的心中其实有一个猜想,但他不敢确认,与此同时,他也绝对不想要看着幻境里虚构出来的故事以预言的方式在现实中再发生一次。 ——问题在于,路鸣泽已经是魔鬼了,如果这次他再有什么闪失,会变成什么样子? “谁的骨头不重要,能杀掉白王就好了。”路鸣泽皱了皱眉,“按得很痛啊,哥哥。能稍微放开点吗?”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跟我谜语人了好吗?!这颗心脏我自己能解决!”路明非稍微松手,但反手把路鸣泽手中的手提箱抢了过来,并直接合上扣死。 “哥哥,你还是没搞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那你就把话说得明白点啊!”路明非抓狂,“知道事情严重还要在这里谜语人,你跟我把通关攻略说明一下,我就不相信我做不掉这个byd白王!” 路鸣泽抬头看了一眼路明非,又将目光停留在了他手中的手提箱上,最终叹了口气。 “哥哥,你以为这些太古权现就是白王的极限了吗?她的最终权现还未曾展示出来呢。” “什么最终权现?”路明非问。 “精神层面与现实世界的链接,所有精神层面的力量到了在她的手中都将无所不能。作为底牌的权现来讲,虽然确实很耗费力量没错,但当赌徒发狂的时候是不会给自己考虑任何退路的。”路鸣泽眯起眼睛,目光中泛出危险的意味。 “具体点呢?”路明非感觉额上流下豆大的汗珠。 “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路鸣泽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还记得我说过的龙族历史吗?白王曾经挑起了龙类中三分之一的族群随她发动战争,即使现在,她也能以精神重构实质的办法构建起那支庞大的军团。虽然这一招会榨干她所有的力量,但在用出来的瞬间,白王就已经赢了。” “说是军团,顶破了天也就是初代种吧?她总不能再捏一个自己出来……”路明非咽了口口水,“要是我说我能应付得了呢?” “当然,哥哥,以你现在的力量确实可以把这支军队杀死,但这也是需要时间的,你不可能将这些龙类全部留在尼伯龙根之中,事实上,三分之一的龙类,说不定直接会把这座尼伯龙根的空间挤压至破裂。” 路鸣泽苦笑了一下,“而一旦尼伯龙根破裂,无数的龙族将会从东京的天空降落——就算是幻想而出的产物,也会继承那些龙类原本的怒火和饥饿。届时,哥哥你可以想象一下,东京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妈的东京刷怪让本家来处理啊,本家呢?救一救啊!” “屁嘞,本家自己都疏散了那么多混血种,哪还有经历处理这个?而且就算蛇岐八家全副武装也不行,你要指望他们旗下的混混来处理这些龙躯的龙类吗?”路鸣泽摇了摇头,“只能说还好这里没有白王血裔,这一点你们的决策没有问题,不然白王在瞬间就能控制他们。” “所以这就是你的解决办法吗?”路明非指了指手中的手提箱。 “是的。”路鸣泽点头,他的声音中带有决绝的悲伤,“这就是我的解决办法。其实这里还有一份变数,但不太稳定,最好的办法就是我的方法。” “什么变数?”路明非问。 “你们卡塞尔学院的安排,从理论上讲可以解决白王的精神体,但太不稳定了。为了防止意外,只能在这里把白王直接杀掉。” 路鸣泽向路明非伸手,“把箱子还给我,哥哥。在我们聊天的这段时间里,白王的尼伯龙根还在不断的向日本下降,如果它顺利降生在日本,这个世界基本上就是没救了一半。” “你倒是跟我说清楚啊!!” 路明非抱紧了手提箱,他那种预感越发强烈起来,不知为何,他觉得小魔鬼这次是要搞一个大的。 “之前的时候你不是巴不得事情闹得大一点吗?现在怎么转性成这样了?我还以为你巴不得白王在东京降落!”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奥特曼兜底的话,我倒是很乐意欣赏一下那场面。但现在我必须在白王结束这一切之前把她结束掉!” 路鸣泽的语气中带着难得的凶狠,却又有着说不出的悲伤:“哥哥,你的任务就是跟上杉家主结婚,在那之前我不能让白王把你这点小小的幸福给毁掉。” “跨越了这么多的世界和时间线,你就……” ——“不会累吗?” 小魔鬼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间,一颗在千万年之前脱膛而出的子弹,击中了路明非的内心。 像是箴言或者一句魔咒,在路鸣泽说出这话之后,路明非居然真的感觉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疲惫。 劳累……甚至不止于此的劳累。可路明非明明记得,在黑王的故事之中,路鸣泽说哥哥继承了孤独,而弟弟继承了疲惫。 所以说这只是时光堆积所带来的疲惫对吗?而对于路鸣泽来说,他甚至还肩负着从黑王那里继承来的一份。 无数的画面在路明非的面前闪回,之前的他听着路鸣泽讲黑王故事就像是在听着和自己毫不相关的神话,但此刻,属于原本那个黑太子的记忆却一截又一截的往外冒出,路明非想要阻止这些回忆,但却只能无能为力的感同身受。 回忆……孤独的回忆,疲惫的回忆,痛苦的回忆。这些回忆倾轧而来,让人惶惶然如同隔世。 相拥的兄弟,漆黑一片的天幕,他们在漫长的冰原上行走,又在一片寂寥无人的荒原上诀别。 破碎的画面像是破碎的玻璃,将路明非割得鲜血淋漓的同时,又在每一块断面上映照出一个个场景。每个场景都不尽相同,有重逢有背叛有分别有共同的痛苦,血流上去后模糊了画面,但主题总是兄弟。 两位黑王最嫡子的嫡子,黑王血脉当中的黑太子。他们一同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并曾经一度相信会一起迎来世界的终焉。 回忆不断涌来。 一片寂寥的荒原上,他和路鸣泽围着主篝火相对而坐,他把一段木头丢进篝火,带起一团腾上夜空的火星,像一群萤火虫一般,在他们面前盘旋飞舞。 天空中是深沉的夜,只有满天的星星而没有月亮。 “哥哥,你在往天上看什么?”回忆中的路鸣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飞舞的火星,”他说,“燃烧得如此闪耀,眨眼间就荡然无存。” 路明非讶异于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抬头,看到火星在黑夜里消散。 “然后呢?” 他耸耸肩。“没了。我只是觉得有点壮观。像是在启发我们。” “听起来像是人的人生。一团团火星,活了,燃烧了,然后消失了。就像是生命的火星。”路鸣泽点了点头,“哥哥,你觉得人怎么样?” “很有趣。也很短暂。”他说。“也许做一个人的话,不会那么累?” “嗯,如果有机会的话。” 路鸣泽看向自己,少年的眼神中蕴含着笑意。“如果有那一天的话,就好了。” 回忆戛然而止,随后是另外一个具体的场景,但路明非已经不想再听了。 万千条嘈杂的回忆同时上涌,但路明非已经下定决心,在他耽误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里都没有解决问题,而尼伯龙根还在一寸寸的往下掉。 路明非赶走了回忆,他不需要回忆。他伸出手,用手掌直接握住了暴怒的刀刃,顶尖炼金刀剑的锋利瞬间在他的手掌上开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而恰恰是这份痛苦驱赶掉了嘈杂纷扰的回忆。 他握紧暴怒的锋刃,在品尝到愤怒的鲜血后,暴怒也再次延展进化,无数的刃齿在他的手掌中留下了密密麻麻的伤口。 “里面是谁的骸骨?”路明非不容置疑的问。 “……我的。”路鸣泽说。 “你的?!” “是上个世界线之中的,我的骸骨。”路鸣泽伸手整了整衣领,似乎不想多谈这个事情:“我的权柄是梦境,在能力上和白王的权柄有相似之处。在这里动手的话,可以直接伤害到白王的精神。” “跳过二三四阶段,直接把白王连着八岐大蛇带精神体一起解决吗?”路明非问。 “就是这样,哥哥你很上道嘛!”路鸣泽微笑了一下,“所以,把箱子还给……” “代价呢?”路明非低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路鸣泽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听清。 “我问你代价是什么?!”路明非松开了握住暴怒的手,他的手掌上已经满是淋漓的鲜血。 “失去过去世界线的残骸,大概也就是给现在的自己上一个有点严重的debuff吧?”路鸣泽耸了耸肩,故作轻松。“或许会消失?不过我是恶魔嘛,哥哥你也该习惯我时不时消失这一点了。” “没习惯。” 路明非郑重的摇头,“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而且将来我和绘梨衣结婚的时候还要请你当伴郎,到时候找不到人怎么办?” “白王交给我来解决,不管是二阶段三阶段还是四阶段我都杀给你看,至于你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活下去,在我和绘梨衣的婚礼上担任伴郎。所以……” 路明非重新拔出暴怒,在入手的瞬间,这把刀剑发出了愉悦的欢叫。 他将手提箱交还给路鸣泽,随后用带血的手掌拍了拍路鸣泽的肩膀,他的血染上路鸣泽的肩头,一种浓于水的感情在此刻链接起来——不,早就链接起来了,在很久很久的之前他们就是密不可分的兄弟。 穿越世界,身边只剩下彼此的兄弟。 “路鸣泽。” 路明非低声开口,他的黄金瞳倏然亮起,在黑暗和污浊中发出金子般的光芒。他直视着路鸣泽的眼睛,在这一刻犹如一位皇帝在向臣子下达命令,又像是一位哥哥,在向弟弟千叮咛万嘱咐。 “不要死。” 三百九十一章 登神之战!(1) 路鸣泽怔了一下,他看着路明非出神,就好像此前从未见过路明非一样。 这两个跨越了漫长时间的兄弟在一个怪物的身体中对视,而他们的本身也是怪物的后裔,一个继承了怪物的疲惫,而另一个则继承了怪物的孤独。 路鸣泽的表情维持在一个介于严肃和决绝的感觉之间,他看着路明非的眼神,想要从其中找到一丝破绽,但路明非认真的看着他,而在这位哥哥的手中,暴怒正在畅快的延展。 两个兄弟互相盯着彼此,谁也不想先让步,最终是路鸣泽摇了摇头,脸上说不出的疲惫。 原来他已经很累了,只是一直强行伪装成游刃有余的恶魔形象。 “老唐那次是我们错过的第一个机会,而这是第二个。”路鸣泽侧目避开了路明非的目光。“我必须提醒你,哥哥,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何曾几时,是路明非需要躲避他的目光,但现在,这一对兄弟之间的角色对调了。路鸣泽从未见过路明非的目光有如此的真诚过。 “放心,你哥哥会把白王连着蛇带龙一块做掉的。” 路明非笑了一下,暴怒正在重新释放他心中的怒火,保持理智对他来说不是一件易事。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心口,叹息般吐出一口气。 “……老路家的男人说到做到。” “别老路家老路家的,我只是跟哥哥你一个姓氏而已,和你们老路家没有关系,和那个跟我同名的小胖子也没有任何的关系。”路鸣泽微笑。 “好了,无事退朝,等我把这事情解决了……” 路明非用力摇头,怒火正在啃着他的脑仁。 “呼……以后我会和绘梨衣结婚的,婚礼的数量暂时定在三个好了,就跟你说的一样,老家一场,日本明治神宫一场,卡塞尔学院一场。三场婚礼都是你的伴郎位置,可别想跑。” “需要我提醒你,你其实还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吗?”路鸣泽说。 “没关系,我都能等难道你等不了?我是新郎还是你是新郎?”路明非用最后的力量微笑了一下。 “说好了,你来当我婚礼上的伴郎,现在,收起你那个手提箱,麻溜的远离战场,等着你哥杀穿一切吧!” 暴怒终于将他的怒火再次全数唤醒,但不同于之前,路明非这次打算把自己直接交付给这把炼金刀剑中的活灵。 愤怒是最具毁灭的情绪,而路明非现在太需要毁灭了,他要以这把近乎无限的刀剑,来将白王以及她的精神一同斩杀。 “啊……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路鸣泽啧了一声,他收起手中的手提箱,随后抬手打了个响指。 路明非已经陷入怒火的双眼重新如梦初醒,他看向路鸣泽,一时间居然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暴怒的活灵已经在扭曲打滚了,大餐就在眼前,它却始终无法吃饱。 “不是!怎么又来这一出!”路明非抓了一下头发,感觉自己心中的那根弦突然有种崩溃的迹象,“进入状态很难的好吧?!” 路鸣泽看着路明非,他很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你做不到的,哥哥。” “做不到也得去做!你难道要我像重启之前那次一样吗?活下去还不如死在当时?”路明非瞪着路鸣泽。 “不一样的,哥哥。有能力但不去做,和没有能力但强行去做完全是两码事。”路鸣泽伸手指向路明非手中的暴怒。 “暴怒,”他说,“七宗罪中唯一没有上限的刀刃,它的力量和持有者的愤怒相关,如果愤怒没有极限,那么这把刀剑也将没有极限,但就算是铸造它的匠人,也不过能够让它开启第二状态而已。” “就算是能够让它开启的第三形态的你,愤怒也是有尽头的,而你所能达到的极限也还远不够格。所以别说是带着这一把暴怒了,就算七宗罪全在这里,你也没办法杀掉白王三分之一的龙类大军,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什么概念?”路明非问。 “嗯……该怎么形容呢?……总之,你见了就知道了。”路鸣泽笑了一下,如是说。 ‘你见了就知道了’,这句话莫名有一种箴言般的意味,可路明非不想在这种时候研究箴言,现在需要的是解决问题。 就在这时,路鸣泽退了一步,随后示意路明非向自己弯腰,又伸出一只手放在了路明非的头上。 “但没关系,哥哥,我会和你一道面对的。什么狗屁的白王和她那些狗屁的军队,全都是黑王过去的手下败将而已,无非是把杀死过一次的龙类再送进地狱一次。” “我知道这很难,但是没关系,我们一起。” 小魔鬼深深的吸气,他稚嫩的脸上再次浮现出癫狂的杀意,以黄金瞳点亮了昏暗的周遭:“帮我做掉白王吧,哥哥,记得在杀她之前告诉她,这是一位来自故人的复仇。” “等一下,你这交代遗言的样子是干嘛?!你到底要干什么?!”路明非不安至极。 “放心,哥哥,这可不是什么遗嘱,我只是把我最后的力量都交给你而已……当然,对你来说,这也只是一个体验卡……大概。” “你这传功好像不是很到家啊。”路明非苦笑。 “说是传功倒不如说是送牌。哥哥,你还记不记得三国杀里有个叫黄盖的武将。话说苦肉可真是神技啊,掉一点血就能摸两张牌。虽然总会回归手牌上限,但至少手里有过那么多牌。” 路鸣泽微笑。 现在的他看起来真像是一个好弟弟。 “好了,别露出一副死了人的表情嘛!我只是休息一下,和丢弃遗骸还是有本质不同的。”路鸣泽笑笑。 “鬼知道你这一睡又是多久?!还有苦肉就不能掉我的血吗?” “只是睡觉而已,总会有醒的时候。而且哥哥你不能掉血了,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的这幅身躯真的离死不远来着。”路鸣泽说。 “你……”路明非看着路鸣泽,目光一阵阵闪动,他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深深叹了口气,“好。那答应我,你这次也要打赢复活赛好吗?” “嗯,我会杀出冥界的。”路鸣泽点头,按着路明非脑袋的那只手也更加用力,“我们说好了嘛,到时候我要在你的婚礼上当伴郎的。” 小恶魔长舒一口气,随后高声咏唱起古老的颂文,像是古时大军出征时,祭祀的巫师为战士吟唱赐福的咒语。 无数的符文闪烁着黄色的光芒,自路鸣泽的身上纷飞而出,随后涌入路明非的体内。 光芒丝丝缕缕构成长线,场面竟然有些圣洁,如果这时有人能够看到路鸣泽,不论是谁,都会认为这是一个天使而绝非魔鬼。但他居然的确就是一个魔鬼。 “正义之路,被暴虐之恶人包围。” 在一片符文的闪光之中,路鸣泽低声开口。 “以慈善与善意之名引导弱者。” “通过黑暗之路的人有福了,愿他照应同伴,寻回迷途羔羊。而那些胆敢残害荼毒我同伴之人……我将向他们。” “——大施报复!” 伴随着这句话落下,无伦般的力量涌入路明非的体内! “还记得我之前告诉你的吗,哥哥?”路鸣泽开口,此刻他的身形已经逐渐朝着透明化发展,“在这个世界上有将人文转化成为龙文的办法。” 路明非很想点头,但他连点头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他只是记得路鸣泽曾经说过,在整个世界上只有不到三个人知晓这个办法。 而知晓这个办法的代价…… “我是其中的一个。”仿佛看穿了路明非的想法,路鸣泽微笑着开口,“这个世界上,你是为数不多记得我的人了。” “没关系的哥哥,这只是短暂的分别。” “我的所有力量都已经已经交给你了,最后一个作弊码:登神。不过这次不用你输入,因为我已经帮你设定好了,就当我这个弟弟为哥哥做的最后一件事吧。”路鸣泽勉力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后凑过来与路明非拥抱。 路明非用力抱紧了路鸣泽,两个兄弟紧紧拥抱彼此,但路明非能够明显感觉到,小魔鬼的身形正在他的怀中缓缓消失。 “还有,记得帮我给白王带句话,就说……” 路鸣泽凑近路明非的耳朵,他张了张嘴巴,但还没等说出些什么,就化作点点白光,消散于无形之中了。 路明非保持着单膝跪地的拥抱姿势,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他抬起头来,随后用手背在脸上抹了一把。 “……倒是把话说完再走啊。这下不就又变成我自由发挥了吗?” 路明非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站起身子,他以双手握紧暴怒,将这把炼金刀剑放在胸前的位置,剑尖朝下。 现在他的心情已经平静,理所当然也没有能够供给暴怒的怒火。但暴怒的剑刃居然还在猛涨,很快就变为了之前的那种狰狞之态。 这是超越常理的事情,但是路明非却见怪不怪,就好像路鸣泽说的那样,他已经登神。 至少在言灵和炼金术这方面。 路明非长长吸了一口气,随后高举起双手,将究极之暴怒向下砸进白王血肉中的骨骼之中。 撞击的声音振聋发聩,如同巨锤敲打世界根基的帷幕。撞击产生的裂缝比常理之中延伸的更深远,浑浊血肉的夜空中燃起新星诞生时的钻石光辉。 但这不是暴怒的烈焰的光芒。这光芒漆黑、无情、如沉默般黑暗。 在路明非的身后,路鸣泽的身形摇晃不定,他高声叫喊,对整个世界留下恶魔的最后宣言。 “那由苍白铸造的伪神,必将由漆黑拆散!!” 如柱的漆黑烈焰从究极之暴怒的刃面刺向八岐大蛇的心脏。 它打在八岐大蛇的心脏之上,将其上的龙鳞直接熔化损毁,并以心脏为中心制造了一个螺旋的黑洞,八岐大蛇的无数内脏和血肉遭到牵引,被黑色的火焰直接穿透。 黑炎烧灼着巨蛇,伸向它的畸变身躯,伸向它的八岐蛇首,吞噬着造就了它的魔法。 从外部来看,原本还在痛苦翻腾中的八岐大蛇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将自己折叠了起来,最终扭曲收缩,盘旋成为一个点。 黑光大盛!! 一道贯天彻地的光芒在八岐大蛇的核心位置亮起,将整个白王的畸变物直接烧灼成为了一片飞灰。权现消退,尼伯龙根之中再次恢复了光明的天色,而在黑色的光柱落下之后,一个手持利刃的身影出现在了空中。 似乎没有任何言灵的作用,但他就是缓缓漂浮在那里,手中握着狰狞以极的究极之暴怒,挥刀振血! “好了。” 路明非晃动了一下肩膀,声音平静而稳定,但却在尼伯龙根之中响彻,“我不知道你还有几个阶段,但我们最好快点把事情给解决了。” “呵呵呵呵……” 白王的惨笑声也在尼伯龙根之中响起,在短暂的闪烁之后,她的身影出现在了路明非的面前。 “多少年了……” 白王缓缓摇头,她看了看地面,那里只剩下八岐大蛇的灰烬。 在一个瞬间,直接将整条八岐大蛇摧毁。 就算是畸变体,但它还是留着最尊贵的至尊之血,就算先前已经被斩下了两颗脑袋,但它依旧是被冠以八岐大蛇名号的存在。 在过去的这些岁月之中,或许只有一个存在能够在一个瞬间,将白王的畸变物直接摧毁。 白王从那团飞灰之上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路明非,她抬起两只手,轻轻鼓掌。“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能够直逼至尊之位了……路明非,我可以为你的僭越之举,以及这份相匹配的能力鼓掌。” “额……你很烦啊。” 路明非伸展身体,抬手以剑尖直指白王,“我不喜欢阶段太多的boss,你也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展示能力。” “我们一把定输赢,ok?” 三百九十二章 登神之战!(2) “好啊。我们一把定输赢。” 白王点头。在说这句话时她居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的身形逐渐凝固,此时此刻,白之王的万相之形开始消失。 在此之前,不同人眼中的白王也有着不同的形象,千人千眼看出千相。但在这之后,白之王的形象将会固定。 因为白王将回归到自己的全盛时期。 ——不需要装神弄鬼,也不需要诱骗人类,来享受他们的奉承,而是回到最初的自己,全盛时期的自己。 回到那个与黑之王分庭抗礼的时代,在那时,除了黑王之外,整个世界上的所有存在都要在她的面前俯首,她无需掩盖自己的阵容,要做的只是将目光落下,看着在她面前跪拜的群臣。 遮蔽着白王的面纱开始缓缓飘散,她的身形也在一段段凝聚成实体,白之王真实的人形像是穿着骨骼纠缠而成的外衣,人身而龙首,修长的脖颈优雅至极。 “啊……”白王眯起眼睛,声音中透露出从容和妩媚。 “那么,开始吧。” 她摆了摆手,从时间长河之中寻觅到了属于自己过往荣光的一截影子,并将其投映到了现世之中。 这是不计代价的力量,也会带来不计代价的后果。但白王已经将路明非视作重新征服世界之路上的最大威胁,要将他彻底抹去。 白雾如同海浪般拍天而起,笼罩了尼伯龙根之中的四野,伴随着白王的吟唱之声,白王施展出了自己的太古权现。 精神世界中的主宰,在这一刻,终于向世界展示她凶狂而无匹的伟力了。 古老的号角声突兀响起,在白雾之后突然人影缥缈起来,像是幽魂重新浮现于世,原本这些影子很是寡淡,在白雾中影影绰绰着飘荡,但很快它们就堆积成山,将这些浓厚的白雾都压垮成为单薄的轻纱。 尼伯龙根在震动,这里的存在实在太过庞大,已经要突破它的限制,但白王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就将尼伯龙根再次稳定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打算放他们出去。”路明非说。 “不会的,太久没有过这种程度的毁灭之战了,我很期待你在这里的表现。非常期待。”白王朝着路明非微笑,她的龙首轻轻点头,像是欣赏又像是惋惜。 “准备好了吗?来迎接我的第三阶段。” 她挥手,白色的浓雾尽数散去。而出现在白王身后的,乃是一支庞大的万军! 从天的这一边一直铺展到天的另一边,只要是目光能够看到的地方,就站着一头狰狞的恶龙。 曾经被白王煽动的叛乱的龙族大军,于此刻重新回到现世,路明非终于知道在日本神话中的母神为何会在最后成为黄泉之神了,原来这就是最真实的原因。 在白王的身后是振翅飞翔的狂龙,无边无际的白色翼膜铺展开来,将天光也完全遮住。 而在地面之上,也同样出现了白之王的战团。 人类的历史就是战争的历史,但就算是如此精于战阵的族群,也从未培养出一个这样的战团,凡是古代建立过丰功伟绩的皇帝,都会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庞大军队,无数帝国的强盛时期,皇帝们巡视自己的战团,相信凭借自己这支军队的剑尖就可以征服整个世界。 但在这支军队面前,人类那些血肉横飞的残酷战争压根就是孩童在用玩偶士兵在玩打仗游戏。 这已经超过军队的范畴了,军队会有杀气但绝对不会有这种程度的怨气,而这支旧日之军的怨气犹如厉鬼。 一群来自黄泉的厉鬼,以最巅峰的全盛时代重现,它们之中有直接以龙躯出现的狰狞龙类,从次代种往下不知道有多少头,也有龙血傍身的战兽,由于混血的缘故,这些怪物比起龙类甚至要更狰狞一些。 ——但这些龙类甚至还不是她最终的底牌,有一些压根不在她反叛军队中的角色,甚至也被她召唤了出来。 路明非表情凝重,他用力握紧究极之暴怒,就算是已经登神的情况,他也不确信自己究竟能不能把这些龙类全部解决掉。而地面上,老唐已经处于目瞪口呆的状态,他完整的看到了白王召唤这些怪物的过程,也看到了原本压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不是……”老唐咽了口口水,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全身都在颤抖。“超模也多少该有个度吧!?” 从前的那种熟悉的压迫感回来了,就算失去了那么多记忆,但那种下意识的畏惧仍旧存在。 这就是曾经唯一能够和黑王相提并论的龙类,她只是用全盛时期的一丝投影,就足够毁灭这个世界上百次。 “欢迎来到……黄泉之乡!”白王微笑了一下,她察觉到了现场所有人类的情绪,很欣赏这些人的惊讶。 她当然知道这些人会惊讶,但不止惊讶,更多的还要是惊恐,是惊恐后的跪拜臣服,是无能为力之后的屈辱,是发现自己就算屈膝之后也仍旧难逃一死的恐慌,以及最后可称为无能的愤怒。 这就是白之王的嗜好,她喜欢看着人类在各种情绪之中暴露出各种丑态,看着这一被黑王寄予厚望的物种,在短暂的生命面前露出种种滑稽如同小丑的表现来,每看到一次就好像她又狠狠的赢过了一次黑王,这感觉着实令她沉醉。 ——在白王的身旁,可称悚然般的站立着几道身影! 一个身穿黑色盔甲的男人在白王的左手边站立,那副盔甲与老唐身上穿着的居然别无二致,不仅如此,七把顶尖的炼金刀剑在他的周围缓缓漂浮着严阵以待。 炼金刀剑之中最为顶点的七把武器,每一把都是青铜与火之王的心血之作。被统称为七宗罪的存在,居然被白王随手捏出。 而那个男人也理所当然的就是——龙王诺顿! 而在白王的右手边,则是骑着八足骏马的存在,在手中持一杆树枝模样的长枪。 那是乘跨八足天马斯莱普尼尔的奥丁,他的手中握着世界树枝构成的永恒之枪昆格尼尔。天马不断躁动的伸展它的蹄子,奥丁则伸手握着它的鬃毛以示安抚,奥丁就这样与诺顿一左一右,环卫着白之王的宝座。 诺顿的旁边有一头炼金材料构成的巨龙,路明非认出那正是老唐的夔龙,而在夔龙身上的,则是龙王康斯坦丁。 奥丁的旁边立着一个穿着维京人头盔与厚甲的存在,路明非猜测那是奥丁的兄弟。天空与风之王中的克罗诺斯。 天空与风和青铜与火耸立在云端之上,而地面之上立足的,则是大地与山和海洋与水的双生子,巨鲸利维坦的所在已经汪洋一片,其中无数海怪狰狞起伏,李雾月则在利维坦的身上盘膝而坐。 崇山的巨龙是芬里厄,他干脆是以龙躯状态登场,单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以不可撼动之感,他的身上站着哈提和斯库尔两兄妹。 只有耶梦加得让路明非稍微感觉亲切一点,因为她仍旧是以半龙化的躯体出现的。只是,没想到就算是白王召唤出的全盛时期的初代种,耶梦加得的手里也是拿着一把令人感慨审美的镰刀。 “啊……看见小龙女还是这么发挥稳定,我就放心了。” 路明非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不害怕吗?”白王看着路明非。 她能感受到此处尼伯龙根之中的所有人,这些所谓的精英已经被吓破了胆,就连龙王诺顿,在面对自己的这支旧日之军时也心生畏惧。 但这个路明非居然还是这幅样子,要知道,在他面前站立着的,可是龙族中的所有初代种。 这些初代种只要随便出来一位,就可以轻松摧毁任何一座人类的城市,如果不是他们之间互相攻伐,整个世界现如今应该还是处于龙类之手才对。 事实上,八位初代种齐聚一堂,在千百万年之后还是第一次。而他们上次这样齐聚起来时,是为了合谋杀死黑之王。 “怎么说呢……?”路明非舔了舔嘴唇,“你知道我之前很喜欢的一个游戏《真三国无双5》吗?里面吕布线的最后一关就是这样的,各路诸侯大军压境,齐聚虎牢关,就跟现在这个感觉差不多。” “这就是他妈的……” 没有任何的惧怕,路明非的表情简直是肉眼可见的兴奋,他握紧暴怒,高声怒吼。 ——“终极一战啊!!” 孤身一人,独战千军万马,其中还有他妈的全部八位初代种!如果要为这个世界安排一个大结局的底关,那么路明非相信一定就是现在! 而他要做的,就是毕其功于一役,在这里打完这场登神之战,打断白王的脊梁,将世界上最后的祸根也一同斩断! “终极一战?”白王冷笑,“那么,就如你所愿吧!” 她挥手,于是她的千军万马直接开始了冲锋! 自人类诞生之后还从未有这样一支大军,前面是山也冲垮是海也踏平,但是龙类的啸声汇聚在一起就足以震断冰川,但路明非全无惧色,他手持暴怒,反而也朝着这支军队冲去! 黑云压城,所有挡在这支军队面前的生命都无法逃过被无情碾碎的命运,但就是此情此景,有一道流光反而直冲黑云而去! 不仅如此,在路明非的身边甚至流火大盛! 剑御的力量在此刻显现,流光溢彩的光点在他的身边浮现而出,并且延展拉长。 在先前,路鸣泽用最后的力气为他解锁了言灵表中绝大部分的言灵构成。此刻的路明非已经无愧于登神之名! 漫天剑阵在天空之中成型,漫天的炼金长剑构成足够遮蔽天日的剑丛,它们伴随着路明非杀入敌阵,寒光闪烁之间,瞬间溅起无数鲜血。 在相击的瞬间,这团足够摧垮世间一切的黑云居然被冲垮了一瞬。 路明非的周身散发出无伦的威压,无数高危言灵以他为中心外放,压磨着所有胆敢靠近的龙类。 他果然是在真无双割草,但凡有龙类进入他的身边,便会被无数言灵击垮杀死,而那些侥幸没有成为飞灰的次代种,则会死在随后的究极之暴怒之下。 无数龙类泼洒出无数鲜血,路明非斩击出一道道燃着怒火的剑气,撕扯着天空中的黑云。但他深知这些次代种或者龙类全部如乌合无异,只是杀掉这些杂兵不会对整个战局产生决定性的改观,而他的真正敌人还没有动作。 不知是出于本身冠位的矜持,抑或是其他原因,那些初代种们并未直接参与这场莽撞的冲锋,而是在远处静静欣赏着路明非的战斗——这一点让路明非也很是惊讶,他没想到白王捏出来的个体在性格上也能如此的还原。 飞翔的龙类在四周纠缠,围攻时发出的动静简直吵嚷得不像样子。路明非或是用言灵、或是用刀剑来信手斩下这些龙类的头颅,但却逐渐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啊……我是来打boss的,可不是来陪你们割草的。” 路明非长长吐出一口气,随后将左手的拇指放在究极之暴怒的剑刃之上。 他滑动手指,拇指在究极之暴怒的锋刃下被割破,一路留下近乎金色的血液。 言灵·破障之血。 极其简单的强化言灵,多用于在炼金子弹上附魔,但此刻经由路明非用出来,立刻便在究极之暴怒上强化出了一股可以斩断天地的气势。 与此同时,雷池与君焰再次发动。 这是路明非已经相当熟悉的言灵,在他的身后,两个言灵构成了具象化的巨人形象,巨人缓缓站起,他舒展着自己的身体,身上雷火交加。 但这还不是结束。 雷火构成的巨像缓缓抬手,将双手置于胸前,而在巨像的背后,缓缓伸出了六支胳膊,此时此刻,它居然宝相庄严如同怒目金刚。 以雷池和君焰所构成的巨像,施展…… 言灵·八臂金刚。 路明非觉得在这个金刚怒目的时候应该念两句和佛教相关的句子,于是他开口,念了之前地藏王菩萨的经文。 “如是我闻。” 路明非抬起左臂,向身后轻轻弹指,一滴金色的血液自他的拇指飞出,汇入了他身后的巨像。 那是启动炼金矩阵的最后一步,血液落下,巨像的双眼中亮起明亮的瞳孔,好似画龙点睛。 “安忍不动如大地。” 他收回左臂,以双手握紧究极之暴怒,这把经过强化的炼金刀剑正在展露耀耀华光,此刻的它已经进入了第三形态,但却没有之前的那种狰狞,有的只是一种神圣之感。 让人觉得只要拿着这把刀,面前是山也斩断是海也斩断,就好像它生来就是为了要在这一刻斩断山一样的飞龙和海一样的巨兽,要在此刻荡平世间所有妖魔。 “深思熟虑如密藏。” 巨像用力合掌,发出震耳的巨响,与此同时,路明非向前挥刀! 时间仿佛静止,而在下一刻,刀光倏然亮起! 从天空到地面,再从地面到天空,一道炙热的斩击贯穿了天与地,它横扫天上千军,横扫地上万马,横扫此处尼伯龙根中所盘亘的一切!! 无数龙类的惨叫声消解在刀光之中,化为渺渺飞灰远去。路明非以言灵强化了究极之暴怒,又用八臂金刚来为自己搭建了强化斩击的炼金矩阵。 这一刀,冠绝天地! 三百九十三章 登神之战!(3) 热风焚面。 狂放的冲击波震荡了尼伯龙根之中的一切,在天空之中浮现出一座光芒洪烈的熔炉,那是八臂金刚的巨像,它胸前双手合十,身后的六臂呈现出各异的姿态。 路明非信手挥动以言灵点燃的究极之暴怒,每次斩击都会投射出炽热的剑气,把一波又一波牙呲嘴裂的恶龙化为飞灰,送它们回到邪能密布的永寂中。 战场上杀声震天,龙类们义无反顾的朝着路明非冲锋,但却只能够死在前进的路上,他们的身躯在纵贯的剑气面前被切割的四分五裂,腥热的残肢如雨般落下。而在地面上,常山必须以八臂金刚开展出防御的矩阵,才能够勉强抵御路明非的战斗余波。 “这他妈的还是混血种吗?!我怎么感觉自己有点看不懂了!?” 强风吹拂之中,楚天骄只能用大声呼喊的方式说话,但与其说是交流,不如说是用喊声宣泄一下心中的震惊,好让自己稍微平静一点。 他是s级,本来是要来参战的s级。 但楚天骄从没想过,他现在最需要优先考虑的事情不是参战,居然是保证自己不被这场战斗的余波吹走。 没有人回应楚天骄,无论是常山还是酒德麻衣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天上的人形巨龙——甚至这个称呼已经无法形容路明非此刻的伟力。而在这样可堪称为神迹的战场面前,每看到一点细节都是人生中的大幸。 常山无言,他的牙齿死死咬着舌尖,黄金瞳也已经燃烧到极致。八臂金刚的出力在此刻拉到最大,但在这种级别的冲击面前,防御矩阵只能做到苦苦支撑。 ——同为八臂金刚,但两边的表现完全不在一个等级。面对这种存在,混血种中再天才的天才也只能仰望。 强烈的剑风横贯了尼伯龙根,将白王的战团斩出了一个个明显的空缺。但这并不能做到清场,路明非每杀掉一波龙类,就会有一波新的龙类补充上来——想要做到真正的清场,需要是烛龙那种灭世级别的言灵。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能够做到哪一步,但他决定试一试。 言灵的构成在路明非的脑海中浮现,他深吸一口气,以右手单持究极之暴怒,随后伸出左手手掌。 此刻,连一直观战的八位君主也不能以等闲视之,奥丁第一个做出了反应,他透过面上的盔甲凝视着路明非,随后抬起手臂,以掌中长枪直指路明非的脑袋。 这位神王的气息粗狂的暴涨起来,狂猎模式在此刻发动,一股如同宿命般的概念将路明非与他强行联系起来。作为强行进行单挑的模式,奥丁要以此来吸收路明非的伤害。 但路明非不管不顾,他继续在手掌中凝聚可堪灭世的究极言灵。 大气之中的原质开始在路明非的意念下汇集成一团,在他的掌中燃烧起一捧光明。 伴随着这道光明的出现,尼伯龙根之中仿佛骤然暗淡了一瞬,因为全部的光芒都已经被掠夺至路明非的掌心,在这一瞬间,这道光明甚至渗出了尼伯龙根,在日本的领空上璀璨而亮。 刚刚经历了古怪黑夜的日本民众们抬头看天,只能看到在黑夜中莫名亮起的光芒,甚至一度将城市的瑰丽霓虹压倒。 路明非在手掌之上铸就起熊熊燃烧的伟岸荣光,随后化成一颗并不足以媲美的星辰,但这并不是结束,这颗星辰甚至还在成长。 奥丁的身躯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即使是他的狂猎模式也无法拘束如此宏伟的力量,这力量已经超越初代种,甚至其正在准备的灭世言灵,也并非他们本人所施展的言灵可比。 光明暴涨、星火高燃,伴随着路明非手中的星核越发强大,连接着他与奥丁之间的宿命枷锁出现丝丝裂纹,最终轰然断裂! 狂猎模式被强行挣断,见此情况,奥丁直接抬起了肌肉贲突的手臂,黑色的大氅向后翻飞张开,他举起由世界树树枝编制的昆格尼尔,做出了随时可以投掷而出的动作。 “唉。”路明非报以遗憾的叹气,“你不会真以为这样一根牙签就能捅穿我吧?那还真是有够搞笑的。” 奥丁停顿了一下,路明非不清楚这些白王捏造出来的存在能否听懂自己的嘲讽,但与此同时,诺顿也有了动作。 身着黑色盔甲的诺顿轻轻抬指,原本悬浮在他身后的七宗罪缓缓飞起,并列于一处,七把位于顶点的炼金刀剑的剑尖齐齐对准路明非! 就连路明非手中的究极之暴怒也仿佛受到了牵引,不受控制一般颤抖起来,路明非不知道如何与活灵沟通,只能用力握紧刀柄,安抚着这把龙怒之刃。 下一刻,七宗罪的刀剑直接朝着路明非飞射而来!! 路明非尝试以剑御争夺七宗罪的控制权,却遭到了其中活灵的无情抗拒,或许在面对单一刀剑的时候还能一试,但此刻七宗罪已经凑齐,刀剑之前的共鸣能让它们的力量成倍式的暴涨! 七把刀剑化身成为数道流光,几乎是顷刻之间便飞抵了路明非的周围,路明非继续以右手力持究极之暴怒御敌,以左手手掌凝结灭世言灵,而在他身后,八臂金刚的巨像缓缓挪动身后的右臂,将原本强化斩击的矩阵转换为防御矩阵。 即使面对七宗罪这样的顶点炼金刀剑的进攻,路明非也相信自己现在能够以炼金矩阵来争取出一段时间。而只需要再争取到一点时间就可以了,那样他的言灵就能够准备完毕!而届时,他将扭转整个战场! 但出乎路明非意料的是,七宗罪并未直接发起进攻,而是在诺顿的操纵下,快速封锁了路明非周围的各个方位。 路明非皱了皱眉,他不知道诺顿此举何意,但下一刻,他右手中的究极之暴怒再次不安的躁动了起来,仿佛受到某种牵引一般。 七宗罪突然就兴奋起来了,它们在此刻彼此共鸣,在剑刃之上燃起刺眼的金色烈焰,其中的活灵战栗的欢叫,发出金属的轰鸣。 “我靠……”路明非抽了一下嘴角,他强行抑制住右手中不安的暴怒,“我早该知道完全体的老唐是最难解决的……” 在七宗罪凑齐之后的后果,他原本应该已经见识过了才对,在上周目的北京地铁尼伯龙根,路鸣泽正是用七宗罪杀死了龙躯形态的龙王芬里厄。虽然记忆之中,那场战斗的细节相当模糊,但路鸣泽如同魔鬼般的身姿还是曾经占据过他一段时间的噩梦。 以及……七宗罪这一整套专为屠龙而生的究极刀剑,究竟能够做到何种程度。 炼金术的至高顶点,独属于青铜与火之王的设计,也是这位炼金术王者所留下的杰作中的杰作。 ——炼金领域·罪与罚! 只有凑齐所有的七宗罪刀剑,才能够激发出这个炼金领域。老唐出于效率考虑,将七宗罪中的刀剑分开使用,想要分别针对诸位兄弟,但此刻由白王所捏造出的诺顿,乃是拥有足足七把顶点刀剑的完全体!! 下一刻,七宗罪的轰鸣声戛然而止,而罪与罚的炼金领域至此也完全成型! 一个无形的牢笼笼罩了路明非的周身,在第一时间越过了八臂金刚所构成的防御矩阵,而直接对路明非本人施压! 看不见的力量钳制着路明非的全身骨骼,让他的浑身都发出了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全身肌肉不受控制的痉挛颤抖,内脏第一时间就已经大出血。这重压仿佛一个向内压缩的王权,但力量却绝非王权可以比拟。 王权在罪与罚的面前,宛如一粒微尘妄想媲美高山,要知道,这可是连龙躯状态的芬里厄都能完全压制的炼金领域!! 突破炼金领域的最好办法是直接打破构成领域的矩阵,但他现在连稳定手中的暴怒都成问题,更不要妄谈抬起刀刃反击了! 甚至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下一刻,远处端坐在八足天马上的奥丁高举手臂,直将手中的昆格尼尔朝着路明非掷出! 永恒之枪在空中划出长明的轨迹,朝着路明非直冲而去,而此刻,路明非甚至连反抗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罪与罚是足够禁锢龙躯芬里厄的炼金领域,上个世界线的芬里厄水平堪忧,衬托不出罪与罚究竟有多强,但一旦回到常规水准,这一套炼金刀剑就完全体现出了数值怪的真面目! 连以力量着称的最强龙躯君主都能够禁锢,这他妈的得有多数值怪啊?!而且七宗罪甚至不止是数值,其中的每一把都有独特的机制。单是路明非知道的,能够无视防御言灵的傲慢和本身无上限的暴怒就已经是沟槽的机制设计了,更别提七宗罪还有很多刀剑,他甚至压根就没有见过它们的真实形态。 怪不得老唐在上个世界线是第一个死的,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一个编剧的话,要是给黑化老唐拿到七宗罪,连路明非都不知道人类这边的阵营要怎么赢完整版的青铜与火之王,在混血种没有防御手段的情况下,怕不是老唐直接远程剑御一刀一个混血种。 问题是,现在路明非的面前真的有一个完整版的诺顿!! “我靠!!他妈的老唐你才是数值怪啊!!” 路明非呲牙咧嘴,他在重压之下不甘的昂起头,浑身满是鲜血。就算在如此情况下,他仍旧鼓起每一块能够伸缩的肌肉试图进行反击!他用力握紧究极之暴怒,试图对正在从正面飞来的永恒之枪斩出反抗的一击! 究极之暴怒在路明非的手中颤抖,就连其中的活灵也感受到了持剑人此刻所面临的绝境,它吸收着路明非心中的无穷怒火,想要完成对第四阶段的进化,但仅凭路明非一人的怒火却全然不够。 罪与罚的领域仍旧在无情碾压着路明非的身体,面前永恒之枪摇曳着可称死亡的拖尾,朝着他的心脏位置直插而来。路明非奋起反击,但在炼金领域的压磨之下连刀都无法挥动。 一切似乎都已成定局,那团在路明非左手掌上的星火业已要完成凝结,但却再无力量抛出。因为它的主人已经进入死局。 像是一个人曾经被钉在十字架上,等待着一把利剑来刺他。 路明非发出不甘的怒吼,他奋力挥刀,而此刻,七宗罪所构成的领域竟然发生了一丝松动! 重压突然松懈许多,路明非抓住时机,朝飞射而来的永恒之枪挥出一记斩击! 永恒之枪的枪尖与究极之暴怒的刀刃碰撞于一处,发出耀眼如同爆星一般的碰撞。脱困而出炼金刀剑带着满腔被压抑的愤懑,燃起燎原的猛焰,永恒之枪发出痛苦的嘶号,足够焚烧世界的火焰正在炙烤着这把具有生命的长枪,两者不断碰撞,最终是昆格尼尔选择了放弃。 路明非并未停手,他以右手挥刀成圆,高耸的剑气击散了在他周围虎视眈眈的七宗罪,将罪与罚的领域也完全破坏。 远处,奥丁伸手召回了昆格尼尔,而诺顿似乎若有所思,他以剑御收拢了七宗罪的阵型,七把刀剑重新飞回到他的周围,下一刻,身着铠甲的诺顿低头看向地面。 而地面之上,脱掉了头盔的老唐正在大口吐血。 “byd路明非啊,我真他妈的是你亲爹啊……”老唐朝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抬手,用手背抿了一把嘴角,只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刚才是他强行打乱了罪与罚的领域,给路明非争取到了一次反击的机会——他是尊贵的青铜与火之王,白王捏出的七宗罪也是七宗罪,他没道理不能动用。 老唐察觉到了远在天空之上的诺顿的视线,他摇了摇脑袋,随后强行站直了身子,迎上了诺顿的目光。 就算面对自己全盛时期的幻像,老唐也不愿意低头。他是尊贵的青铜与火之王,生来就要睥睨一切。 “不是,一个假的神气什么?!你在看你妈呢!我呸!” 老唐侧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他深呼一口气,随后大声呼喊。 “他妈的路明非——” “你开大啊啊啊!!!” 三百九十四章 登神之战!(4) 老唐的喊声从地面上传来,这也让路明非确认了老唐确实没事,不仅如此,刚刚罪与罚领域的崩溃,估计也是老唐出手了。 路明非没有回头,但他的嘴角却掩饰不住的扬起笑意,并操控着身后的金刚巨像伸手比了一个大拇指。 随后,八臂金刚重新调整为强化言灵的矩阵。 ——在经过矩阵强化之后,一个灭世级别的言灵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路明非不知道这件事,就算是当年老唐开烛龙自爆的时候,也是在虚弱状态下进行的自爆。 但不管怎么说,他的言灵已经准备好了。 路明非伸手。 他向前递出左手,将这一捧初试啼声的星光从掌中放飞而出,光芒的热核在空中分裂成为一大一小的两团,较小的那颗星团围绕着较大的那颗星团旋动起来,像是卫星环绕行星。 就像是朝着白王的叛军砸出了两颗星星。 明亮的星火旋动着散射而出去,在震荡不安的光谱中,就连引力也逐渐融解升华。 星星们持续地将周围的物质压进它们的核心之中,并在这个过程中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烫。 地面上,尼伯龙根中的观众们已经陷入矛盾,他们一边想要亲眼见证这幅令人惊叹的绝景神迹,另一方面又因为星星们的光芒而不得不闭上眼睛,以免眼球直接被灼瞎。 无论是s级的楚天骄和常山,还是注射过古龙胎血的酒德麻衣都已经闭眼,只剩下老唐睁大眼睛,见证着这如同彗星经天的一刻。 远处,诺顿与康斯坦丁一同吟唱起奥古的龙文,夔龙奋力振翅,这头炼金巨龙的身上亮起密密麻麻的炼金矩阵,一个防御型矩阵在此刻降临,其广度居然能够护住身后的漫长阵线。 经过炼金矩阵加持增幅的炼金矩阵,对上与炼金矩阵加持过的灭世言灵! 下一个瞬间。那两颗裹挟了无数光热的星星直接砸了上去! 光芒! 在尼伯龙根之中焕发出夺目的光芒,在这个瞬间甚至连声音也已经丢失,所见所听所闻所触的,只剩下那光! 夺目的光线在天空中层叠倾泻,热能富集之下甚至扩展了光谱的极限,常人无法分辨的亿万缕色彩如瀑般蜿蜒喷溅,疑是银河泄地,携九天之怒降临。 白王的黄泉战团全部被光芒吞没而入,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一声,狰狞恶兽们在光亮中被解析为粗狂的线条形状,随着光芒一同消散飘零。 而在地面上,但凡是有眼睛的生物都只能选择背对这光芒,楚天骄一行全部背对天空,拼命遮蔽双目防止被这传奇般的场景刺伤,就连坚持要见证好兄弟高光时刻的老唐,也觉得此刻闭眼不算丢人。 凶兽成齑,江河蒸腾。尼伯龙根中的建筑在滚滚而来的光尘之中化为飞灰。 与此同时,耀眼的光芒直接穿透了尼伯龙根,在日本的上空中亮起。 加班工作的上班族、执勤的巡警、司机、迷信的老人、中二病的学生、黑道混混、受灾地区苦苦挣扎的人们、没有血统的凡人、蛇岐八家留守的混血种…… 所有在这片土地上挣扎生活的人们,用他们卑微的双眼,目睹着超新星降生时所焕发的黎明。 天地变色,在这个瞬间,整个东亚地区的天空都受到了波及,就连最深沉的黑夜也迎来了白昼,仿佛太阳提前升起。 ——言灵·莱茵。 尼伯龙根之中,无处不在的光芒终于散去,这是由白王所亲手搭建的城市,就在那场黑王之战都未能将它摧毁,但如今居然毁于一旦。 耀眼的末日光芒逐渐消散,显露出城市中的断壁残垣——如果剩下的那些零星石块能够被称作断壁残垣的话。 它们在炽热的冲击波之中已经被熔成圆滑的一块,其上布满各种石块交织而成的纹路,或者干脆变成熔岩,向地面深陷的空洞中缓缓流淌。 这已经是言灵波及范围最边缘的后果,而直面莱茵的、白王那原本浩浩荡荡的无边大军,此刻已经荡然一空。 ——力摧敌阵,视之如天光破云! 诺顿和康斯坦丁的炼金矩阵没能挡住莱茵的力量,在碰撞过后,爆发的言灵将后续所有的军团蒸发一空,原本这座尼伯龙根的天空之中有多干净,现在就有多干净。 这就是灭世级别的言灵,从数值上看已经是路明非所能够达到的极限,而它的工作一旦完成,除了初代种之外,无物可以幸存。 场上只剩下几位零星的初代种,以及在初代种保护之下所幸存的零星次代种,其余的龙类甚至连灰都没能留下。在绝对的暴力面前,他们甚至连挣扎都做不到。 信奉血统与力量的族类便是如此,他们讲求最高者的血统和力量,所以哪怕是当年白王掀起了三分之一的叛军,龙类们也只是将战争的过程一笔带过,而重点着墨于黑王与白王的最后大战。 因为他们知道,白王煽动三分之一、三分之二,甚至煽动起全部的龙类来反抗黑王都没有意义,在绝对的暴力面前,这些军队只是毫无意义的数字而已。 而现在,这支黄泉之军确实已经变成了毫无意义的数字,还能够站在场上的,也都是同样身怀暴力的前者。 路明非微微喘气,莱茵耗费了他不少的力气,而面前的初代种们居然还都好好的站着呢。 “会赢吗?”路明非苦笑了一下,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握紧刀剑,手中的究极之暴怒挣扎着想要朝第四阶段迈进,但持剑者的怒火已经燃烧殆尽。 没有人回答他,远处,诺顿抬手握住暴怒,这把斩马刀汲取着他的怒火,很快便与他身上的盔甲合为一体,成为攻防都近乎无解的怪物,其余的炼金刀剑则漂浮在他的身旁,随用随取。 康斯坦丁正在重铸夔龙,这条炼金巨兽之前经历了莱茵的爆炸,此刻只剩下一半身子,但在青铜与火之王的干预下,夔龙正在逐渐修复,甚至显露出了比先前还要强悍的威压,简直焕然一新。 其余的几位初代种也都没闲着,水王兄弟在一起吟唱古怪的言灵仪式,龙躯状态的芬里厄则缓缓张开双翼,他的翅膀巨大仿若垂天之云,在张开之后,露出了龙躯上的一家子。 天空与风之王们的周身遍布着汹涌的雷霆,奥丁经典开局先死个马,他和克罗诺斯并肩而立,两人身上的盔甲已经烂得不像样子,露出坚实的肌肉。 经典小兵死光之后几个初代种上来拼杀,路明非喘了口气,言灵带来的消耗让他有点吃不消,虽然作弊码在为他源源不断的补充能量,但是恐怕来不及了。 他在脑海中稍微复盘了一下,但还是感觉刚才直接扔核弹的操作是对的。不然光是清杂鱼估计都得耗上几天——毕竟这可是三分之一的龙类大军,也就是七宗罪这种级别的炼金刀剑,不然砍卷刃的刀都得堆出一座小山。 时间拖得越长对他来说越不利,这场战斗追求的是速战。 路明非平稳了一下呼吸,着重审视着面前的战局。 一打八已经很难了,更别说对面是八位初代种,必须找出破局点。 在战场上,打击的先后顺序是很重要的,要根据局势进行灵活选择。 或者先击杀对方最弱的一环来快速造成减员缓解战场上的压力,或者集中力量突破敌人最强的那位,杀掉那个最强者来给对方军团造成心理上的震慑。 但考虑到这几位初代种都是白王捏出来的,估计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心理活动,于是在短暂的思考后,路明非决定先击破对方最弱的一环——事实上,路明非觉得自己不太可能突破诺顿身上的那副盔甲。 但想必解决最弱的那位就比较简单一些。只是想到这里,路明非突然感觉有些遗憾,他原本带来了色欲,但可惜在与天丛云的碰撞中碎掉了。 而就在他准备动手之时,他手中的暴怒居然再次进化! 鼎盛的无穷怒火灼痛了路明非的手掌,暴怒之中的活灵此刻居然有饱足的趋势,而路明非也明白了一件事——这不是他的怒火。 有其他人的愤怒与这把炼金刀剑发生了共鸣,和他自己的怒火一起混合起来,将暴怒向第四形态推进。 路明非回头看向地面,看到老唐正在朝自己比出大拇指。 随后,老唐一边在物理意义上吐血,一边强行催动剑御,包裹着天丛云的止梦在空中缓缓漂浮升起。 “这是我最后的波纹了。”老唐虚弱的微笑,“收下吧,路明非。” 下一刻,止梦直接化作一道流光飞虹,落入了路明非的左手之中。 路明非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此刻的止梦正在他的手中燃烧着业火般的光芒,与天丛云缓缓归于一处。 老唐直接消熔了这件炼金材质的刀鞘,将刀鞘和其中的刀刃直接合二为一。以炼金材质的刀鞘,来消解天丛云这把无鞘之刃之中的煞气。 而在路明非的右手上,暴怒的形状也在重新延展重构,从未现世的第四形态,在路明非与老唐所共有的怒火下完成激活,刀刃之上倒淌着金色的熔浆。 在淬火之中,两把刀剑完成了它们各自的新生,这一刻连尼伯龙根之中的天空也为之变色,似乎是天地也预感到这两把刀剑不凡,因此生出了警醒世人的异兆。 地面上,老唐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已经没有力气去见证或许是自己漫长龙生之中最为杰作的两把刀剑,但他知道,这两把刀刃将改变整个世界。 “剑成之日。”老唐低声开口,鲜血沿着他的唇角下淌,而他却恍然未觉,继续低颂着古籍中宝剑开炉时所引发的天地异象。 “天燃红霞八百里……” 两把崭新的剑刃被紧握在路明非的双手之中,流光的锋芒划过剑刃,在剑身上刻有金色的铭文。 “夜有百鸟聚而歌。” 路明非挥手。 左手天丛云,“尸泉剑·天镡地鞘”;右手暴怒,“混沌未开·敢焚天”。 这是刀剑上浮现而出的金色铭文,路明非不知道是不是出自老唐的命名,只觉得这两个名字确实霸气,作为传说刀剑的完全体形态,它们确实需要一个配得上如此地位的名称才对。 真难为老唐在这种情况下也能这么给力,而在握紧这两把刀剑的时候,路明非突然感觉自己无所不能。 在此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神兵利器。它们的存在已经穷尽了武器的概念,极致的锋利或者不设限的怒火无法形容它们。 如果非要寻找一个概念,路明非只能想到一个词语,那就是:“无敌”。 有这么两把刀剑在手,还需要考虑什么先后顺序吗? “谢了老唐。”路明非长长吐出一口气。“作为回报,我帮你把冒牌货第一个嘎掉吧。”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路明非化身成一道流光,直扑远处身着铠甲的诺顿! 康斯坦丁第一时间操控夔龙挡在了诺顿的面前,而诺顿却并未躲避,白王所捏出的乃是全盛时期的诺顿,他是足够焚毁世界的火焰,不会回避任何挑战。 他也抬手,七宗罪中余下的六把刀剑环绕在他的周围,罪与罚的领域再度开启,与此同时,诺顿将纠缠在右臂之上的第二形态的暴怒高高举起! 下一刻,路明非与夔龙相撞!! 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天丛云便将这头布满防御矩阵的炼金巨兽一刀两断,而在冲破夔龙之后,路明非直接对上了诺顿! 罪与罚的炼金领域与路明非手中的刀剑发生了对撞,但形势却已经完全不同,如果说先前,路明非手中的暴怒会被这些伪装的七宗罪牵引的话,那么现在,暴怒的汹涌活灵正在以一己之力击溃对方的所有七把刀剑! 暴怒的锋利刃面切入了牢不可催的炼金领域,随后与诺顿的暴怒相撞,同为炼金武器,诺顿的第二形态暴怒在相撞的瞬间便被折断,而终极之暴怒则斩上了由康斯坦丁打造的、世界上最为坚硬的盔甲。 炼金材质相撞后发出清脆的声响,时间似乎停顿了一瞬。 而在下一刻,路明非将面前身着铠甲的诺顿拦腰斩开!! 三百九十五章 斩王 经过四次升华后的暴怒,反倒没有之前的那种张扬狂放的外形,而有些返璞归真的感觉。 它既没有猩红色的眼睛也没有连持剑人都能指染的增生物,只是在原本刀刃的基础上,增添了一些金色的熔浆纹路。 但当这把暴怒落在诺顿的身上之后,可谓是生动形象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砍瓜切菜。 世界上最坚固的盔甲被暴怒直接切断,在砍断盔甲之后路明非没有任何停歇,而是继续横着切开了诺顿,将其完全腰斩。 大量的金色血液飙射而出,但这并非结束,路明非挥动左手的天丛云,他只斩出了一刀,但诺顿的上半身却直接断为了四截。 在这两把升华过后的刀刃面前,康斯坦丁的最强盔甲与凡铁几乎无异,而路明非正好手握宝剑,它们削铁如泥。 诺顿的身体连带着盔甲一块碎裂得七零八落,甚至连心脏也已经被补上了数刀,那颗初代种的强劲心脏被斩为三块。正式开战甚至还不到一分钟,诺顿就已经被直接斩杀。 康斯坦丁发出了愤怒的嘶吼,那声音像是来自于炼狱。他直接朝路明非扑过来,想要保护自己哥哥所剩下的残缺尸首,但回应他的只是一道刀光。 刀光亮起,但路明非已经收刃。 他保持着背对康斯坦丁的姿势,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他拂开左手的天丛云,动作像是收起雨伞之后,动手抖落伞面上的雨水。 一滴鲜血顺着天丛云的锋刃缓缓下滑,鎏金溢彩的刀刃上划过红豆般的鲜血,色彩轮奂如同敦煌壁画飞天。 “抱歉。”路明非轻声开口,转动双刀挽了个剑花。 康斯坦丁的动作已经顿住,少年的白皙脖颈上,一道细细的血痕正在无声的裂开。青铜与火之王的弟弟以仇恨的目光紧盯着杀害兄长的仇人,但他所能做的事情也只是盯着而已,他已经什么都做不到。 血痕蔓延,将整个脖颈完全环绕,而康斯坦丁的双眼也已经失去神采,下一刻,少年的头颅断裂,与他兄长的残破尸首一同下坠。 路明非闭上眼睛,他没有去看火王兄弟陨落的场景,就算是白王所捏造出来的假身,但亲自动刀之后还是会感觉一阵恍惚。像是时间重新倒转,而他则在此向过去的朋友重新挥动屠刀。 不过这一次倒是匹配青铜与火之王身份的死法。 ——诺顿果然死于暴怒。 路明非收起了这些感触,他呼出一口气,想要接手诺顿所剩下的七宗罪,但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引力牵引着他,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般将他直接拽向了地面。 海洋与水之王兄弟的言灵终于吟唱完毕,残破的尼伯龙根地面上,此刻已经泛起半片汪洋,在遭遇了莱茵的打击之后,他们重新搭建了属于自己的主场。 而此刻,这半片汪洋正在不断的扭曲折叠! 海面上像是被勾勒出了无数个空间,每个位面都像是一个无穷翻转的镜面,而这些位面又如同麻花一样扭成一团,空间的结构翻折腾挪,只是看上一眼,就会让人心智颤抖。 强大的引力直接锁定了路明非,要将他拖入这片诡异的海域之中,而路明非只是看了那片海面一眼就赶忙闭眼,像是脑子里被蝎子咬了一口。 强烈的不安感纠缠着路明非的心智,在刚刚的那次短暂对视中,他看到的并不是不住折叠的海面,而是一团翻腾绽放的漆黑。 鬼知道在海面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东西,但可以肯定的是,里面绝对有无数狰狞血口在等待自己。 路明非呼出一阵紧密的热风,随后施展了风王之瞳的力量,想要摆脱这诡异的吸力,但收效甚微,他的身影仍旧在空中急速下坠,强大的引力牵扯让人无法逃离。 不止是海王兄弟,手持巨镰的耶梦加得也已经开展行动,她立于芬里厄的龙首之上,在微微屈膝之后,身后的翼膜用力震动,直接展翅起飞,手中巨镰直指路明非! 耶梦加得手中的死神之镰闪烁着阴寒的光芒,此刻的路明非被言灵的引力牵引,甚至无法规避掉这次碰撞。而就在这时,奥丁与克罗诺斯兄弟也动手! 他们唤起漫天翻涌的雷霆,胁风带电般从背后杀来,奥丁以雷光装点昆格尼尔的枪尖,如同进行冲锋的骑士,直指路明非的后背! 上有风王兄弟,下有水王兄弟与山王兄妹,此处可谓无天无地之所。前狼后虎,首尾难顾。 “他妈的其他人上劲我能理解,小龙女你要不要这么积极啊?!” 路明非翻转手中刀剑,将天丛云与暴怒交叉于胸前。 两把刀剑的锋刃打磨在一处,发出明烈的火光。 “呼……” 路明非长长吐出一口气,臂膀上肌肉凸起。 “对不住了,师兄。” ——下一刻,路明非猛然挥刀!! 两道虹光交错着从天而落,天丛云和暴怒斩出了两股截然不同的刀光,却透露出同样的意味来,那意味是如同规则般的无敌,路明非于空中挥剑,挑落两道锋利而严格的天条。 天丛云斩出的刀光是极致的绚烂,像是自宇宙深处遥远恒星们所散发出的光芒,跨越了无数寂寞的光年,经过千辛万苦的跋涉之后才来到这里。 茫茫的宇宙中满是如死一般的寂寞,而这则是它第一个遇到的存在生命的行星,看到这么多生命让这道光也感到开心,于是不自觉的便笑了。 一道光笑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仿佛世界突然明亮起来,五彩斑斓、流光四溢如梦。 传说中世界上最强的暗器叫做孔雀翎,当这种暗器发出时,就好像天空中的烟花那样,你就算知道这是杀人不眨眼的暗器,居然也会静静欣赏而忘记躲避。 但天丛云的刀光不是烟花,它比孔雀翎还要美丽,宛如一束对你绽放微笑的明光。 而暴怒的刀光则是内敛的平静,第四形态的暴怒已经返璞归真。它经历了三次堆叠和狰狞的进化,却在第四形态里从堆积的烈焰之中脱胎而出,只剩下至真至纯的平静。 这道刀光甚至与暴怒的本意完全无关,它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怒火,只是单纯的镀上了一层金色,以这层底色证明它绝非凡品。 但只要是面对这把刀刃的人,就无法直视那份平静之下所暗藏的杀机。像是一座已经枯死了上万年之久的火山,在人类的认知之中被冠以死字,但其中蕴含着这颗星球中最深沉的炙热。万年沉淀只待一朝勃发。 此刻,暴怒勃发! 两道刀光交错起来,共同向下斩去,它们突破了横冲而上的耶梦加得,其中的刀光却没有丝毫的削减,继续向下,向着海王兄弟所构筑出的言灵海面斩去。 在这两把刀刃面前,无论是冠位还是这言灵之中所深藏的暗渊都已经无济于事,持剑之人一旦挥手,但凡是挡在他面前的东西都要被切开。 刀光入海,斩起滔天的十字浪潮,而与此同时,正在向上飞翔的耶梦加得顿住了身形,她已经无法震动背后的翼膜,转而向下垂直坠落,在跌入剑气所激起的滔天潮水之后,耶梦加得的身形才断为四截,其中的切面却如出一辙的平滑。 水花重新落回汪洋之中,但它们并没有再次构成言灵,因为这些海水已经被天丛云与暴怒一同斩断。 古话说抽刀断水水更流。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律,因为流水是流动的,它不会被锐器斩断,而你也无法真的用刀剑斩断一片翻腾不定的汪洋。 但此刻,水王兄弟的汪洋确实已经被斩断了,水域中被画出一个明显的十字伤口,各区域之间无法交融。 世界的规律被悄然改变,这些海水居然真的被刀刃斩断。因为天丛云与暴怒的存在已经超越了俗世的规律。 言灵破碎,那股超越常理的引力也随之消失,路明非并没有乘胜追击水王两兄弟,而是在空中轻盈的转身,随后直接拔天而起,对着奥丁与克洛诺斯直接顶了上去。 他以天丛云对奥丁,以暴怒对克洛诺斯,三人交锋的瞬间,漫天轰落的雷霆直接涣散着崩溃。 没有任何悬念,因为在武器上双方压根不对等。 在天丛云的面前,世界树树枝编制而成的长枪和最普通的树枝没有任何区别,满溢着雷霆的枪尖在撞上天丛云的瞬间就被切成了两半,甚至连对撞交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直接做成了劈柴。 天丛云一路切开昆格尼尔的长枪,向上切开奥丁的胳膊,最后连带着奥丁本人也断成了两半,至于另外一边,暴怒的锋刃也斩断了克罗诺斯的心脏和躯体。 天空与风之王兄弟的断裂尸体从天空中降落,而路明非再次转身! 地面上还剩下龙躯状态的芬里厄,以及海洋与水的兄弟,至于剩下的几个次代种,如哈提斯库尔之流,在路明非的眼中已经是死人。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路明非再次向下俯冲! ——杀进、杀出,再杀进!! ----------------- 老唐全身无力,连带着双眼也已经无神,之前的工作让他感觉自己差不多要嗝屁了。 大概是世界上第一个因为缺蓝而差点死掉的初代种。 但就算是落到了这个地步,他也还是想看看路明非的操作。 “扶我起来……我还能看!”老唐有气无力的抬起胳膊,指向正在和龙躯芬里厄搏杀的路明非,又看向旁边的楚天骄和常山,“我靠,看到没有!路明非,我兄弟!” 他的声音虚弱的要死,但偏偏语气的底色里透露出难以言喻的激动。 “冷静一点。你看起来好像正在表演垂死病中惊坐起。”酒德麻衣扶着老唐,而后者看起来已经可以上担架了。 “可惜现在没有镜子,不然可以让你照一下……”酒德麻衣顿了一下,“老唐你现在看起来,嗯,至少老了十岁。” “后续能补回来,没事没事。”在酒德麻衣的搀扶下,老唐继续欣赏着远处路明非的战斗,“看到没!那是我兄弟!他妈的一打八全杀了!” 常山和楚天骄点了点头,随后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副‘已经无所谓了’的表情。 确实无所谓了,他们甚至已经放弃了参战的想法,而是老老实实退回来坐在观众席。 s级之间亦有差距,比如说常山就是打不过楚天骄,而就算把他们俩加起来再乘以个一千,估计也不是s级专员路明非的对手。单是那个清场了所有小怪龙类的言灵,就已经足够要他们俩一千条命,甚至还远远不止。 “后续是你去跟校长作报告,还是我去?”楚天骄冷不丁开口。 “我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还是我去。”常山顿了一下。“不过,这么离谱的事情,校长他老人家会信吗?” “路明非的血统是校长亲自定的,校长也一定看出了他的过人之处……虽然他过的有点多。但想必校长应该会相信吧。”楚天骄说。 此刻,远处的路明非正在芬里厄的身上给他修背。先前的李雾月和利维坦也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就被解决了,期间哈提还开了一个秽月试图打点精神伤害,但被路明非一刀连人带月亮一块劈成两半。 整个战场上只剩下了龙躯的芬里厄,不愧是龙躯状态下的最强君主,坚持的时间也是最久,主要是天丛云和暴怒的刀刃都不够长,而巅峰芬里厄的身躯又太过强大,无法造成足够一击毙命的招式。 “老唐。”酒德麻衣收回了目光,目前分出胜负只是时间问题,重要的是后续。 她咳了一声,“老唐,白王现在会是一个什么状态?” “啊?什么……你说白王啊。” 老唐顿了一下,皱眉思索,“白王……老东西的言灵消耗很大,现在估计就剩一缕残魂了。不过我猜她现在大概连附身的力气都没有,再说,我们这里又没有白王血裔。” “你们的武器不是针对精神的吗?”酒德麻衣看向常山。 “现在不行。”常山摇头。“既然白王的精神衰微,最好还是不要动用,反而会对我们造成最大伤害。” “放心,白王翻不出什么浪花的。”老唐说道。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黑箱上,在之前的短暂相处中,老唐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东西。 一种相当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就算在记忆消磨的当下,老唐也未曾忘记。 “问题是……”酒德麻衣欲言又止。 “放心。” 老唐笑着摇了摇头,将目光重新放在远处的路明非身上,此刻,路明非正站在芬里厄如同群山般的脊背上,高高举起手中的暴怒。 “相信路明非,他是我们中国人的骄傲!” 三百九十六章 斩草除根(1) 芬里厄痛苦的嘶号在尼伯龙根之中回荡,被言灵轰炸过的城市一片荒芜,这哀声像是这座死城最后的恸哭。 但一切都要结束了,此刻的芬里厄四肢尽断,只能趴伏于地、任人宰割。 被抽掉了脊梁的高山就不是山了,只是在地面上凸起的坟堆。 路明非立于芬里厄的背上,他高举手中的暴怒,随后用力下插,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的切开了坚实的龙鳞。 芬里厄痛苦的哀叫,而路明非已经再次举起了天丛云。 刺入。 和暴怒一样,那些坚实厚重的鳞片在天丛云的面前没有起到任何的防御作用。这可是龙躯状态下的芬里厄,面对这两把凶器居然也犹如待宰羔羊,但想到连康斯坦丁的盔甲也能够被轻易斩断,那么做不到这个程度反而才有些奇怪。 两把锋刃刺入了芬里厄的身体之中,路明非微微弯腰,就这样手握刀柄,直接往前行走。他沿途割开芬里厄的脊梁,巨龙如同喷发血液的火山,血液沸腾为血红色的蒸汽。 芬里厄奋力嚎叫,挥动着长长的尾巴,但路明非没有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而是继续向前,下一个被斩断的东西是翼根,芬里厄垂天之云般的翅膀无力的垂下。 结局已定。 尼伯龙根的天空被染成血色,世间最瑰丽的朝霞齐聚于此,一片荒芜的残破原野上趴伏着不哀嚎的巨龙,而路明非则在他的背脊上闲庭信步,一路犁出深深的伤口,鲜血如同喷泉般蓬勃喷涌。 路明非向前,一直走到位于脖颈的位置,他松开右手中的天丛云,转而以双手握紧暴怒。 失去掌控的天丛云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缓缓下坠,如果它还是之前尾骨的形态,在不加阻拦的清苦下会一直穿透芬里厄的身躯,并继续下坠直至坠入地心,或许会被熔浆融毁。 但老唐已经为天丛云添加了刀镡,于是那场景并未出现。而路明非也得以放心握紧暴怒。 他将手中的暴怒高高举起,在这个瞬间有巨大的骨翼刺破他的肌肤,又于背后张开,翼和身构成了巨大的十字。完美的龙骨状态在这一刻完全破骨而出,而在夕阳之下,一道明亮的巨型阔剑的虚影浮现在路明非的头顶。 ——下一刻,路明非用力将暴怒插入芬里厄的脑袋里,而那道阔剑的虚影也随着路明非的动作而落下,将芬里厄完全淹没。 巨龙濒死的哀嚎传遍四野,这幅场景通过一个画面呈现在一处显示屏幕上,画面中,在夕阳光芒下浴血的男人发出压抑许久的怒吼。 房间静静悄悄,在沙发上坐着一个少年,他的面容枯槁,看上去相当疲惫。一个女孩坐在他的身边。 “你很伤心?”少年伸手,抚摸一旁女孩的长发,“只是短暂的分离,仅此而已。” 零没有说话,她看着少年出神,突然从心底生出一股荒芜感,那是亘古漫长的荒芜,让人连喘息也感觉困难。 分明才见面了不长的时间,但却又已经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抱歉,出了点差错。”少年无奈的笑笑,“他的脾气就是这样,不然我可以直接把老唐连着白王一起杀掉,大家提前结束,皆大欢喜。” “我没有在伤心。”零安静的说道。 “把悲伤憋在心里可是很不好受的。”少年伸手去捏零的脸蛋,轻轻扯出了一个笑容。 零仍旧不说话,她只是静静的看着路鸣泽,那双平静的眼睛里泛起晶莹的泪花。 多年前就是这个人和她二度签订了契约,那时的她还不是这个名字。而她也一直如契约中那样,努力做一个有用的女孩。 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无论是什么任务或何种伤痛她都能忍,但和契约者分离的这么长时间,才刚刚相聚没一会儿,转眼间就又要分别。 路鸣泽仍旧是微笑,他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手轻抚着女孩的长发,随后亲吻她的面颊。 “那么,再见。” 声音停顿,男孩的身影缓缓消散,他本来就已经到了极限,是强撑着来见他的女孩一面的。 房间中陷入了深深的平静,只能够听到细微如同冰雪融化般的呼吸声。 许久之后,响起了轻微的啜泣。 ----------------- 尼伯龙根中,堪比大片的场景才刚刚落幕。 楚天骄揉了揉眼睛,他沉吟了一会儿,扭头看向身边的常山。 “那是龙骨吗?” 常山面色凝重,没有说话。 “那肯定是龙翼吧?!”楚天骄感觉自己人麻了,“所以我们卡塞尔这两年来的最强战力其实是一条龙?而且还是能够杀掉所有八个全部初代种的龙,打初代种,然后一打八全杀了!” “别吵,报告是我写又不是你写。”常山摇头,“总之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找到白王!” “话是这么说,但我总觉得……”楚天骄看向远处的路明非,整个声音都在颤抖。 就连奥丁都没有给他带来过这么强烈的压迫感,事实上,奥丁甚至是被路明非连人带枪一块削成了两半。 “这大概是一个能够将龙族历史整个儿推翻的角色吧。”楚天骄感慨的说。 远处,路明非收起了两把刀刃,他转身看向老唐所处的位置,抬手摆了摆。 老唐也跟他摆手,虽然有些吃力。 “byd这场景怎么那么像奥特曼人间体。”摆完手后,老唐小声吐槽。 “什么?”酒德麻衣愣了一下。 “就是奥特曼人间体啊,打完怪兽之后从莫名其妙的地方跑出来,一边跑一边摆手。”老唐说。 “……我没想到你居然连奥特曼都看了,什么时候的事?”酒德麻衣问。 “某天路明非跟我聊起迪迦来着,他说没看过迪迦的人注定度过一个失败的人生,所以我就去补了……我靠说着说着他还真一边摆手一边飞过来了,这他妈的纯纯人间体行为啊!”老唐感慨。 老唐继续和路明非招手,而后者则在几次展翅之后,直接落在了老唐他们面前,而在落地之后,路明非多少显得有点不自然。 他当然看到了另外的两个人,但没有办法,现在重要的是剩下的白王,所以必须得跟老唐汇合才行。 “额……常先生好。”路明非打招呼。 “你好。”常山微笑,“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面,简直可以称为传奇了。” “这话可不敢瞎说啊,主要是刀好用……话说这位是?”路明非赶忙转移话题。他倒是没有见过楚天骄,连相片也没有一个,只是觉得面前这个中年人身上的气质仿佛似曾相识。 “你好。”楚天骄轻咳一声,“我是楚天骄。” “楚天骄?那不就是……等一下?”路明非愣了一下,“那不是师兄的老爹吗?!” “是我,我记得你和子航也很熟吧?”楚天骄点头。 路明非顿了一下,他心说何止是熟啊!简直是他妈的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但还没等他说出来,那股惊喜劲儿就已经消失了。 惊喜确实是有的。路明非还挺高兴,因为他觉得师兄要是知道了这事不知道得有多高兴,但随后又不由得心头火起。 他不知道楚天骄这个吊人是怎么打赢复活赛的,但问题是这个东西真的不当人啊! 路明非记得很清楚,在上个世界线中,自己曾经去过楚天骄的猎人小屋,但里面的场景实在是震碎三观。 那个时候这个byd已经落魄到那步田地了,居然还在地下室藏着好东西,什么经典爵士乐黑胶唱片,古巴产名牌雪茄,高级威士忌等等等等。 甚至连用来偷拍的老式相机都是可以当成收藏品的好东西,连床上都要铺上澳大利亚绵羊皮。 得亏那时候自己已经算是见过世面,不然还得跟个土老帽一样连那些收藏的名字都认不出。 说句实话,楚天骄作为s级专员,在物质生活上有这点享受真算不了什么,毕竟本身卡塞尔学院教出来的风格就是这样的。 按照执行部专员们一贯的风格,这点奢华享受根本就是无所谓有无,学院不会监督你的个人私生活,只要你在上战场的时候给点劲儿就可以,就算死了也可以说是条汉子。 譬如副校长年轻时风流成性,但架不住本人牛逼,于是好色反而成了个人特色,成为风流倜傥的豪侠。 作为s级的楚天骄当然可以这么享受。但问题是,那时候师兄娘俩正在吃土啊!! 家里穷得锅都要揭不开了,这个byd倒在那个猎人小屋里享受得飞起,那么多天价的黑胶唱片,随便卖出去一张基本就吃喝不愁。 但这个中登愣是装了那么长时间的司机,生活穷困潦倒过来又潦倒穷困过去,一直装到苏小妍也忍不了这样的生活,和他提出了离婚。 既然一开始不能给娘俩幸福的生活,那为什么要不经组织批准就直接结婚呢?!混血种的婚姻审核相当严格,楚天骄这样的s级专员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但还是和苏小妍扯了证,甚至可以说是不负责任的生下了师兄。 s级的血统啊!而且对象还是没有血统的母亲,就算在对于婚姻血统审查最为严格的蛇岐八家之中,血统纯度过高的婴儿直接撕开母亲子宫的事情都屡见不鲜。楚天骄结婚的时候不走流程审批也就算了,后续居然还真的放心和苏小妍造小孩! 不是,这个s级到底对自己的血统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啊?! 而且既然结了婚生了孩子,那就得对这个家庭负起责任吧?之前一见钟情的时候想不到任务,结婚的时候想不到任务,生了师兄需要你这个一家之主站出来的时候,反而想到任务了。 “他妈的!!” 路明非越想越气,将手中的两把刀剑插入地上,“不是,这什么吊人啊?!” “啊?”楚天骄愣了一下,他不明白自己儿子的朋友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而下一刻,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就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 场面一度十分凌乱,楚天骄完全没想到路明非会突然出手,而且下手之重直接把他打歪在地,而路明非左右开弓,直接一拳接着一拳打在楚天骄的脸上。 “我靠?!不是啊,路明非!”老唐惊了,“他不是楚兄弟的爹吗?自己人啊!” “师兄的爹?我打的就是师兄的爹!!”路明非不依不挠,接着举起手中的拳头,“这拳就是我替师兄打的!你妈的抛下我师兄孤儿寡母自己享受,该打!” 此话一出场面愈加混乱了几分,楚天骄不知路明非为何会说出此言,但形势如此,他原本想反抗一下,然而路明非沙包大的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楚天骄只能抬起胳膊勉强护住自己的脸。 常山在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惊呆了,就算是身经百战的部长也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往这个方向发展,他原本想要上前拦一把,但听到路明非是替楚子航打的之后,便也住了。毕竟就算是他,也觉得这位老兄弟做任务那段时间做的实在太过分了,是得该打一顿。 “不是?这……” 酒德麻衣感觉自己麻了,她知道路明非这小子和老唐凑到一起就会搞事,但从未想过会突然给楚天骄来了一拳,要知道他们两个人现在还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她眨了眨眼睛,看向一旁的常山,然而这位部长居然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话说他不是和楚天骄在学生时代就认识了吗?倒是多少拦着一点啊!这一副吃瓜子看戏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酒德麻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种场合自己上去劝架也不太合适,最后她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老唐身上,这个铁哥们大概是唯一能劝住路明非的了。 “老唐……老唐!”酒德麻衣低声开口,“你倒是劝一下啊,老唐!” “不!”老唐摇了摇头,语气相当坚定,“既然路明非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不是?!”酒德麻衣简直懵了。 “不是什么不是,你看路明非有过乱来的时候吗?”老唐说,“看他下手这么狠,我感觉背后一定有什么隐情!我现在没什么力气,麻衣你替我打上几拳。” “……你们俩有什么不乱来的时候吗?”酒德麻衣强忍怒意,伸出手刀敲了一下老唐的脑袋,“这种时候能不要这么脱线好吗?白王可还没找到呢……” “我靠还真是!”老唐一拍脑袋,“明明,等会再打啊!我们先把白王解决干净!” 正是这句话救了一波楚天骄,路明非喘了口气,随后收了拳头。而此刻的楚天骄已经被揍得脸庞淤青。 “嗯,收拾完白王再算账。”路明非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导致师兄童年不幸的罪魁祸首,又转头看向老唐。 “所以,我们怎么办?” 三百九十七章 斩草除根(2)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把白王直接解决了。”老唐摇了摇头,“不过这事儿还得你来。” “怎么做?”路明非问。 “白王的状态不会太好,亏她敢直接捏了八个初代种出来。要知道连老爹当年创造初代种的时候也花了很长时间。”老唐说道。 “还有三分之一的龙类叛军。”路明非补充。 “是的,所以她现在应该只剩下血皮了。或者干脆就是最后的‘骸骨’状态,必须要找一个新的宿主续命。”老唐解释。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只需要找到白王最后的骸骨就好了。可难道我们要直接把这个尼伯龙根翻个底朝天?”酒德麻衣问。 “不需要那么麻烦,我们这里现在有物理外挂。” 老唐伸手搭在路明非的肩膀上,“好了,现在把你的八臂金刚开起来,然后我说什么,你就怎么做。” 路明非点了点头,他再次展开了八臂金刚的言灵,并按照老唐口述的炼金矩阵进行调整。 感觉就像是在考场上明目张胆的作弊,而作弊的方式则是口述答案。 “骸骨是以精神状态存在的吗?”路明非问。 “或许吧,但都无所谓。如果白王剩下物理骸骨,那我们就用物理的方式消灭。如果白王剩下精神骸骨,那我们就用精神的方式消灭,不过保险起见,最好两个都来一遍,毕竟斩草要除根嘛——话说,你应该知道后者是怎么做的吧?”老唐问。 “知道。”路明非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八臂金刚的矩阵已经构建完成,路明非将天丛云从地上拔起,用它锋利的刀刃割破指尖,随后再次朝身后的虚像中弹去一滴鲜血,作为炼金矩阵启动的媒介。 虚像的双眼经由点血后苏醒过来,仿佛画师们在绘龙时最后一步的点睛之笔。而伴随着最后的启动程序,一个强大的炼金矩阵以路明非为中心展开,在转瞬之间便覆盖了整个尼伯龙根。 路明非闭上眼睛,此刻尼伯龙根中的所有存在都以精神的形式呈现,但凡是有思想的活物都在他的脑海之中不设防的敞开。 但最先感受到的不是白王,而是其他的一些什么…… 路明非睁眼看向老唐,后者只是耸了耸肩。 “你们学院带来的武器,我也想知道,你们是从哪搞到这种东西的。”老唐说。 “那就算了。” 路明非轻舒了口气,继续沉心感应起来。 他在领域中寻觅着任何可能的精神波动,终于在遥远的远方锁定了一个位置。 “在那。”路明非抬手指向远方。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在遥远的荒芜地面上耸立残破的黑柱,原本在白塔里藏着的就是这个。但刚才的灭世言灵绝对波及到了这根黑柱才对,但这玩意儿居然没有被直接融化掉,而是剩下了半根。 “居然没有直接被毁掉?这是什么材质?”常山问。 “龙类的柱状建筑是用来记载历史的,但这根黑柱上没有任何龙文,违反常理。”酒德麻衣说。 “嗯,而且白王就在那个方向,那就绝对是柱子有问题。我之前就感觉这根柱子不正常,但想又想不起来。”老唐皱眉。他重新在记忆里回想着是否有关于这黑柱的情报,但还是没能想起。 “不行。”老唐摇头,“还是想不起来。” “没事老唐,交给我吧。” 路明非伸手拍了拍老唐的肩膀,“我来收尾。” 他将暴怒也重新握在手中,随后再次展开骨翼,径直朝远处黑塔的方向飞去。 尼伯龙根的荒芜场景在他的面前铺展,而在振翅之时,路明非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感触,似乎是源自于飞行这件事本身。 和之前用言灵飞行时的感觉截然不同,那是依靠外力才能够达成的,而振翅飞行则是用自己本身的骨翼,会给人一种自己原本就属于天空之感,在地面之上盘亘了这么长的时间,此刻只是终于回归。 路明非用力晃了晃脑袋,想要甩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对以前的那些记忆没有任何留恋也不想了解,黑太子那种事情太过遥远,遥远到与他没有任何关联。而他只要做路明非就好了。 而就在这时,他在一片荒芜的青灰色地面上,看到了一只显眼的白色蠕虫。 ----------------- 此刻的白王正在仓皇的逃窜。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虚弱,也从未像现在这样狼狈过,更是从未如此的丑陋。 哪怕是之前被黑王杀死的那次,她也曾从容的为混血种赐予骨血,在世界上硬生生重新造出一个新的血裔族群,来筹划自己的复活大计。 当时的她曾经预想到未来点燃世界的壮举,但天不遂人愿,沉浸野心后归来世界的亡魂,此刻却只能以如此卑微的形态设法逃脱。 像条虫子一样逃窜。 ——真是生平第一次。 白之王从未想过会有这种事情,她倾尽全力且不计后果的言灵,在路明非面前居然只是摆设,反倒是她自己因为释放言灵的缘故,变成了这幅惨样。 但没关系,只要行到黑柱旁边就还有翻盘的机会。就连灭世级别的言灵都无法将其完全摧毁,因为那是由黑之王所留下的最后遗产。 只要到达黑柱那里,一切就都还有扭转的空间! 白王拼命向前逃窜,这幅丑陋的躯体已经被她运用到了极限,但就在这时,从天空之中投下了一个黑色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起来。 下一刻,两道剑痕不分先后的落在了地面上,但说是剑痕,其实深度已经算是沟壑,直接阻碍了白王的去路。而那道投影也掠过了白王,直接落在她的面前。 路明非! 白王诧异至极,她没想到这个混血种居然还能生出骨翼,这种状况她简直闻所未闻,但她甚至不能表示惊讶,因为这个状态的情况下,她甚至连语言功能都已经丧失。 “哟!”路明非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只是手里的两把刀剑看起来实在不是什么友善的样子。 白王向后缩了缩身子,沉重的绝望在她内心生出。她知道路明非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到自己任何翻盘的机会了,此刻她已经走投无路。 此刻她只能寄希望于路明非没有彻底杀死自己的手段,作为精神世界的主宰,只要神魂不灭,就还有翻盘的希望,或许在经过漫长时间的等待之后,会有一个冒失的白王血裔误入此地,而到时…… 白王的心中仍旧存在一丝幻想,而就在此时,路明非有了新的动作。 他伸手。 “他妈的,以前都是我被别人搞精神攻击。”路明非摇了摇头,声音中颇有些感慨,“现在终于轮到我来了!” 下一刻,身边的场景倏然间产生了变化。 尼伯龙根的荒芜景象闪烁了一阵,瞬间被卷入了一片久冻多年的雪原上,而白王原本的蠕虫形态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被捆绑在铜柱上的苍白龙类。 言灵·梦貘。这是白王被困在冰原上的场景,她在这里经受黑王漫长时间基准的审判,也理所当然的是白王的噩梦。 之前路明非被这招给整过,现在终于轮到他用了。 “这是,梦貘……?”被绑在铜柱上的白王愣了一下,随后仰头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路明非问。 他必须仰头才能看到白王,因为铜柱高耸入云而白王也高耸入云。梦貘完美的还原了白王受刑时的场景,连带着原本的比例也一同还原。 “哈哈哈……”白王没有回答,她仍旧是笑,而且笑得相当放肆,放肆到甚至花枝乱颤的地步。 路明非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在一旁耐心的等待着。 终于,白王似乎是笑累了。她摇了摇头,终于重新开口。 “啊……真不知道是该说你什么好。” 白王喘了口气,低头看向地面上的路明非,在她的眼里这个混血种此刻与蚂蚁无异,“你不觉得,梦貘将我的状态重新拉了回来吗?” “嗯。”路明非点头,“但如果你死在梦貘里的话,精神也会直接被杀死,对吧?” “你是在做梦吗?梦貘是我的言灵,而你正在拿我的言灵来对付我!” 白王微微眯眼。“即使是被囚禁的我,也是力量未曾完全损失的王,可你在梦貘里,又是什么?祈求给我赐福的凡人吗?就算我的身上绑着锁链,我可以一口龙息把你吐死。” 说完之后,白王再次笑了起来。 但路明非居然也在笑。 白王笑得很开心,因为她本来就是真的很开心,她已经在心里将路明非定义成了蠢蛋。 但路明非居然也笑得像是真的很开心。 白王不笑了。 她皱眉问:“你在干什么?” “笑呗。只许你笑不许我笑啊?”路明非像是在看傻逼。 “现在你还能笑得出来吗?”白王低头仔细打量着路明非。“这里是我的言灵,我的幻境!在我的主场里,你居然还能笑得很开心?” “我本来也不想笑的,但是我实在是忍不住。”路明非叹气。 “什么事让你忍不住?”白王眯起眼睛。 “还挺多的。比如,一个混血种其实会开外挂,而且这个外挂还正好跟梦境有关,梦境四舍五入其实就是幻境,所以其实这也是他的主场。”路明非说。 “哈哈。”白王笑。 “再比如,虽然说是幻境,但他居然可以拔出两把现实世界的刀。”路明非说。 “哈哈哈。”白王笑。 她发出的是笑声,但先前那种目空一切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事说不出的紧张与拘束,像是在干笑。 路明非没在说话,而是突然站了起来。 他原本就在站着,但白王感觉到他像是突然站了起来,因为他的身形不知为何突然高耸起来,像是神话传说中的法天象地,转眼间路明非就已经变成一个可以直视白王的巨人,他的肩膀撞破了厚重的云层。 白王亲眼看见路明非变成了法天象地般的巨人。 白王笑不出来了。 然后她就看到路明非双手于虚空中空握。 下一刻,两把原本存在于现世的刀剑便在路明非的双手中浮现,左手是以天为镡以地为鞘的天丛云,右手是第四状态的终极之暴怒。 从两把刀剑上淌落滚烫的熔浆,一滴滴落在冰原之上,融化堆积万年之久的积雪。 白王说不出话了,她看着面前的路明非,原本那点游刃有余的自信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从心底出生出的恐惧。 “不,不不不……” 白王惊恐的摇头,“放过我好吗?!我、我可以帮你!你绝对不是混血种对不对?我们合作,想要我的遗产和力量吗?我都可以给你!我……” “省省吧。我是看你是最终boss,才会跟你说这么多。但你也别这么异想天开行吗?”路明非打断了白王的话,将手中的天丛云钉入白王的身躯。 “你不能杀我!!我是白之王,是这颗星球上最后的一位皇帝!!没有人能够审判我!”强烈的剧痛扭曲了白王的表情,但她仍是不甘的大喊。 “那好,从现在开始,我自愿不当人。” 路明非将暴怒也钉入了白王的身体,两把刀剑直接把白王捅了个对穿。 白之王发出痛苦的吼声,她的喉咙中满是鲜血,而路明非则在缓缓挪动手中的刀剑,将白王的身躯一步步剖开。 “白王血裔的诅咒是时候结束了,你的基因不会再遗传下去。”路明非斩钉截铁的开口。“你最大的问题在于,明明知道另一个世界线的剧情,但还是选择了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而且,你不该带着赫尔佐格这个傻逼玩意儿搞你的那些腌臜事,更不应该在浅草寺的时候找上绘梨衣。”路明非低声说道,声音里透着永世不灭的愤怒。 他拔出天丛云,并把这把刀剑重新抵在了白王的喉咙上。 风雪大作。 就算换了一个世界线,而白王还是要死于冰原之上。 “最后一件事。”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他想起小恶魔最后要求自己转述给白王的宣言。 “由苍白铸造的伪神,必将由漆黑拆散。” 下一刻,天丛云落下,砍断了白之王的咽喉。 三百九十八章 白之死 风雪消散了。 场景重新回到尼伯龙根之中,四面荒芜的场景让路明非眨了眨眼。而老唐他们已经到了。 “这就是白王吗?”老唐蹲下身子去看在地上扭曲蠕动的虫子,“……额。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 “不杀吗?”酒德麻衣愣了一下。 “我猜路明非已经在言灵里把她解决掉了……”老唐看着地上的虫子,声音有些感慨,“我就知道在黑王的惩罚下活下来,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没想到她居然会直接舍弃掉尊严。” “对于生存来说,似乎也无可厚非?”酒德麻衣问。 “怎么可能。就连人类里都有为义而死,能够为了尊严和义气舍弃生命。龙类是高傲的种族,当她决心活下去而不计一切、甚至舍弃高傲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老唐低声说道。 “嗯,最后的时候她还跟我求饶来着。”路明非伸手揉了揉手腕,“就好像赫尔佐格一样。我都分不清他和白王究竟是谁影响到谁了。” “再怎么说也是贵为皇帝的存在。”老唐摇了摇头,“我猜,就算她这次真的成事儿也没用,皇帝加身只能让她取回自己曾经的荣誉,但一旦自己放弃了尊严和骄傲,就很难再重新拾起来了。” 老唐的语气有些感慨,倒不是因为白王而感慨,而是为了所有的龙类。 像白王这种为了活命而不计代价的存在,在龙类之中绝不是个例,这真是相当奇怪的事情,明明是骄傲的长生种族群,但却对于已经漫长到近乎于枯燥的生命那么不舍。 反倒是天地蜉蝣般的人类,在短暂的生命里能涌现出那么多的骄傲和荣光,无数英雄在历史中将生死置之度外。 “连灵魂都死掉了,肉体居然还在挣扎。顽强的生命力。”常山说道。 “嗯,结束吧。” 路明非抬起天丛云,将地上的‘骨髓’直接贯穿掉了。 蠕虫模样的存在扭动了几下,直接停止了活动。 或许之前的白王并没有说错,在这个可以被称为遗产的东西中确实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但路明非并没有一把抓住顷刻炼化的打算。 都知道白王是精神领域的王者,鬼知道她的精神能不能从坟地里再次爬出来,所以还是斩草除根为上策。 “真上道!”老唐赞许的点头,“话说,有没有兴趣跟我学炼金术啊?突然有点想收个徒弟了。” “别想占我便宜啊。”路明非说。 “不是,这怎么看都是你占便宜吧?!”老唐撇了撇嘴,“算了算了,不愿意就算吧!可惜哥们这一身本领无处传授,而且如果炼金术失传那你就是混血种罪人。” “好娴熟的扣帽子技巧,没想到老唐你在中文互联网也深造过!但这使命应该是弗拉梅尔导师的吧?!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收徒来收徒去的,不就是想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路明非反驳。 “我靠,居然被你发现了……不对!是又怎么了?不知道多少人想喊这个爹还没有机会呢。你自己好好想想,炼金术传承可是天大的事,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老唐回击。 “滚滚滚,哥们又不……” 路明非顿了一下,因为从地面上传来了强烈的晃动感,他抬头,看到整个尼伯龙根都在晃动。 “怎么回事?”酒德麻衣问。 “我靠!”老唐用力一拍脑袋,“尼伯龙根的主人死亡,整个尼伯龙根也会跟着崩塌的!哥们居然搞忘了!” “好事,证明白王也确实死绝了。”路明非点头。这是他今天听到的最好的好消息。 “但在那之前得搞清楚尼伯龙根的出口在那里。”老唐看向常山,“你们也是从红井进来的吧?” “是……但我们的吉普车已经在之前的那次言灵爆炸中毁掉了。”常山说。 “那个倒无所谓。”老唐沉吟了一下,“白王的尼伯龙根好像是她召唤来的,但我不确定我们现在是在天上还是红井里,按理来说,这处尼伯龙根应该连接着现世……” “但是之前烧毁鸟居的时候,是天上的绘卷做出了反应。”酒德麻衣说。 “等一下,出口无论在哪里都无所谓吧?”路明非有些奇怪的问。 “怎么会没所谓,我现在状态……额。”老唐顿了一下,他看向路明非,语气中有些挫败。“妈的忘了还有你这个妖孽。” “得了,交给我。”路明非叹了口气。 他重新张开八臂金刚的姿态,在短暂的勘定之后,明晰了尼伯龙根的出口。 下一刻,一个巨大的炼金矩阵缓缓浮现,笼罩了几人所立足的地面。 “呜呜呜,能搓灭世言灵就算了,现在连空间开辟都能自己捏了。”老唐抬手拭眼,假装作垂泪状,“这下我感觉自己可以直接下岗了。” “安心,你不是还有锻刀吗?”酒德麻衣问。 “其实我已经学会天地为炉了。”路明非不动声色的补刀。 “干!”老唐伸手捂住心口,“这下只剩下炼金术这个遮羞布了,不然青铜与火之王要请你来当。” “这下还收徒吗?”酒德麻衣笑。 “已老实求放过!” 炼金矩阵缓缓转动,空间开辟的力量正在酝酿着发动。剧烈的大风狂涌着吹动众人的衣摆,酒德麻衣将老唐之前摘下的头盔捡起拿在手中,而常山和楚天骄则将他们带来的黑箱重新背在身上。 武器没有派上用场就解决了问题,对卡塞尔学院来讲是莫大的好消息。 狂风之中,路明非的衣摆也被吹拂起来,一旁的老唐扭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略微皱紧了眉头。 老唐深知力量绝对不是能够轻易得来的东西,他不知道路明非何以能够在突然之间获得如此夸张的力量,也不想窥探路明非的隐私。 但他知道,若想得到力量……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路明非。” 老唐叹了口气,伸手拍在路明非的肩膀上。 “嗯?”路明非扭头看他。 “白王这事儿结束之后,找个机会一起周游美国?我是说坐灰狗的那种。”老唐说。 路明非愣了一下,他不知老唐为何突出此言。但这番话让他的记忆感到一阵莫名的模糊。 他想起很多年前,有一个衰仔对着视频电话一遍又一遍的跟网友学英语,两个傻逼还约好要坐灰狗一起穷游美国,期间热狗和汽车尾气管够。 只是想到其中一个傻逼是彻头彻尾的路痴,这行程怎么看就怎么离谱。 但傻逼一点也没关系,毕竟大家也都还活着。 “行啊。”路明非点头。 下一刻,空间开辟的矩阵发动,将所有人带至了尼伯龙根的出口处。 三百九十九章 日本尾声(1) “被告人楚天骄。”凯撒轻咳一声,随后举起手中的法官锤敲了敲。“关于路明非指控你背叛组织的事情,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楚天骄抿了抿唇,但还没等他想要辩驳些什么,一旁的楚子航就已经坐不住了,得亏是夏弥眼疾手快,直接上手搂住了楚子航,没能让他咆哮公堂。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夏弥捂住了楚子航的嘴巴,恶狠狠的附耳,“他们这是在给你出头诶老兄!还记得你悲惨的童年吗?要是记得的话就好好给我看着!” 楚子航原本还想反抗一下,毕竟在他的心中,没能和父亲一同战死在那个雨夜是他永远的遗憾,但证据就摆在面前,所谓证据确凿百口莫辩大抵如此。 最开始,原本只是给老板当司机的父亲在雨夜中反转成大英雄,楚子航靠着给英雄老爹报仇的信念找到了卡塞尔学院,结果在这次的白王之战中,英雄老爹居然奇迹般的复活。 然而还没有等楚子航感觉惊喜,事情就再次迎来反转,自家老爹当年抛妻弃子独自享福的糗事再一次得到验证,而且这次还要罪加一等,因为身为s级的混血种,居然如此不负责任的和普通人结婚。 路明非与凯撒义愤填膺,发誓要给兄弟找找场子,好好批判一下这个不负责任的爹。于是在学院处理完日本的后事之后,针对楚天骄的法庭也就此开庭了。 首先是常山提供的照片,中国分部部长在白王之战结束后就回到了中国,顺便派出了人手在路明非提供的坐标位置找到了楚天骄原本的猎人小屋,在拍照保存罪证之后进行了回收工作。 此刻,作为罪证的照片已经被发在了各人的手机上,只是从照片上就可以看出,那个猎人小屋简直可以用奢靡来形容,看起来那猎人不像是来执行任务而反倒是来度假的。 楚子航当场就绷不住了,因为那些东西但凡变卖一点,都不至于让家庭走到离婚的地步。 而在离婚之后,这个男人居然还一边享受着这样的日子一边搞偷拍。问题是既然这么不舍,早干嘛去了?总不能说卖两个黑胶唱片就被学院吊销s级专员执照啊! 楚子航越想越气越气越想,父母离婚后的种种苦楚急火攻心涌上心头,无数坚持着挨了许多年的委屈再次浮现,威力比当年更甚,于是两眼一黑,就差没背过气去了。 于是,为了帮师兄出头,也算是帮这父子俩调解一下矛盾,就有了这次精心策划的开庭。 “我有异议。”楚天骄底气不足的开口,“虽然我的生活作风是有点问题……但我真的没有背叛组织啊!” “咳咳。”路明非咳嗽了一声,“那个……插播一个紧急消息,其实楚叔叔之前的那些黑胶唱片之类的收藏品,都是跟常先生借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没用,也没有处置权。所以没有变卖家产这点,也算稍微可以理解。” “常部长那种喝水都只喝白开水的人,怎么会有这种收藏?”楚子航开口问。 他比任何人都想洗白自己的老爹,但还是那句话,证据确凿、百口莫辩。 “是真的,我跟常先生、咳,跟常部长确认过了。”路明非修改掉了自己的称呼问题。 白王之战结束之后,参与的实习专员全部被破格提升为了正式专员,而他们这些中国籍的学生直接被划入了中国分部,未来毕业之后是可以直接回国工作的。 所以常先生这个称呼也就不能再提了,工作的时候必须称职务,这是执行部的规矩。 “再怎么说他也是混血种,而混血种的特点之一就是复古和奢华。作为血统够格担任分部部长的人,年轻的时候生活享受一点也是正常现象。”凯撒说。 “对的!常部长正在处理出差这段时间积压的工作,不方便直接连线。不过师兄你可以后续再找他确认嘛!”路明非接着补充。 如果资产不是自己的话,那没拿去变卖倒也是情有可原了。楚天骄执行的是秘密的任务,就连常山都不知道这位老同学就在中国分配了工作。 楚子航点了点头,勉强认可了这个说法。 “得得得。第一个问题就算过关!”一旁察言观色的夏弥急忙开口,“下一个啊下一个!” “那么第二个问题,卡塞尔学院规定,混血种的婚姻和生育需要经过严格的报备。但我问过校长了,他压根就不记得有批准过你的结婚申请!”路明非接着说道。 “等一下,话说你们校长现在怎么样了?”夏弥打岔。 “有必要提醒你一下,那是我们校长。夏弥同学,你现在也算是执行部的正式专员,注意一下词措。”凯撒轻敲小锤。 是的,史上最年轻的正式专员诞生了。不是已经成为过去式的芬格尔,也不是被寄予厚望的路明非,而是参与白王之战后一同被转正的夏弥。 也就是说,入学即是正式专员,基本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成就了。 “切……校长就校长。”夏弥撇嘴,“他的血统稳住了吗?” “校长还在医院休养。”路明非说。“老唐帮他稳住了血统,目前倒是没有死侍化的风险。” “可惜可惜,我还以为能收获一个超级死侍。”夏弥小声嘀咕。 “什么?”楚子航愣了一下,他扭头看向身边的夏弥,还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一脸的难以置信。 “咳咳,没有没有。”夏弥急忙转移话题,将矛头对准楚天骄。“问你呢!为什么不走流程就结婚啊!虽然从结果上看,你这个选择确实不错……但是你一个s级的混血种,怎么能跟普通人结婚呢?如果楚子航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楚天骄叹了口气。 “虽然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但我当时确实得到了学院方面的批准。” “这是实话,真的。” 四百章 日本尾声(2) 楚天骄的回答让整个法庭沉默了。 短暂的沉默后,凯撒看向路明非,小声开口:“你真的跟校长确认过了吗?” “确认过了啊。”路明非皱眉回应,“难道是副校长批准的?” “副校长怎么会管这事?我给他当了那么久的小白鼠,就没见过他管过学校事务。”凯撒摇头。 “而且,a级以上混血种的婚配都得跟你们校长申报才对,这是规定——连我都知道。”夏弥说。 “那是我们校长。”凯撒再次纠正,“话说你一个新生为什么就会知道这个了?” “这……我研究过呗!”夏弥撇嘴。 凯撒愣了一下,他还在琢磨夏弥一条巨龙级别的新生怎么会研究这种规则,下一秒就看到了夏弥旁边的楚子航。 原来龙类还是蛮讲规矩的种族,他还以为这些家伙都是跟童话故事里的一样,抢了国家的公主然后一溜烟跑到某个鸟不拉屎的古堡,然后等待勇者上门抢劫。 换算成夏弥的话倒是不会抢公主,因为这怎么看都是抢主公。 “问题是,校长那边确实没有印象。楚叔执行的任务很秘密,就连常部长都不知道。而且他唯一的联系人就是校长。”路明非说。 “对,我们通过诺玛联系。结婚申报也是从诺玛上发过去的。”楚天骄顿了一下,接着补充:“不过校长他老人家日理万机,除非情况紧急,不然我不会主动联系。” “突然听到诺玛这个名字还真是有点怀念。不过……”凯撒皱眉。“这种结婚申请,不是必须要用纸质表正式申报吗?” “一般情况下讲是这样,但我执行的是特殊任务,也可以直接走网络流程申报。” “按理说,这种特殊情况的申请,校长的印象应该会更加深刻才对。难不成他老人家真的老糊涂了?”夏弥吐槽。 “这话可千万别被热队的人听到。他们可是真的会一边网暴一边开你盒的。”路明非提醒。 “我去,你们卡塞尔学院的人都这么残暴的吗?居然会舍得对一个美少女新生下手!”夏弥双手抱肩作娇弱状态。 “你其实是人形暴龙才对吧?”凯撒扶额,“不过,既然是通过诺玛进行联络的话,我们直接从诺玛那里调查申报记录不就好了?” “嗯,这种走网络流程的申报属于特殊情况,查起来应该不会太麻烦。” 路明非动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摁亮屏幕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绘梨衣发来的消息。黑道小公主诚邀路明非专员前往蛇岐八家一起用餐,除了消息外还有绘梨衣的拍照配图,锅里煮着正经的红烧肉。 “sakura看到的话,回我消息。” “鬼鬼。”路明非咽了口口水,动手编辑消息。 “看到啦看到啦,我正在忙执行部的事情,等会结束之后就去蛇岐八家找你。” 做完这些之后,路明非把手机调成振动模式。随后他登录由卡塞尔学院——准确来说是芬格尔——自主研发的守夜人社区app。 守夜人社区app,从社区风气来看更像是卡塞尔学院版的百度贴吧,也不知道这帮子精英混血种为什么会在聊天风格上如此抽象,但总之,只要你登录守夜人社区,就会有一种终于回到家的温暖感。 置顶的帖子是对本次日本之行专员们的独家访谈,既然白王危机已经解除,在混血种世界公布出来倒也没什么问题。况且之前那天地都为之变色的究极言灵,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 排在第二的是执行部代表慰问昂热校长的场景,老英雄躺在病床上打着绷带,但看起来精神还很好。副校长亲自发言,号召大家学习昂热校长坚持战斗的风格,一直奋战到世界上再也没有为非作歹的龙类为止。 至于热榜第三的帖子就和他自己有关系了,新闻部独家新闻,s级专员路明非恋情曝光,他的女朋友竟是……?! 光是标题就透露出浓郁的uc味道,路明非实在想不明白芬格尔为什么会无师自通般习得如此技能,最后只能归咎于学新闻学的。 他掠过了这些繁琐的新闻,直接点开了“管家连线”的功能栏。之前为了更好的运用ai算力,学院规定只有在专员出任务的时候才可以直接呼叫eva,其余需要查询图书馆藏书、或者是课表之类的小事,就用这种类似客服的方式解决。 路明非点下申请连线的功能,但eva倒是出乎意料的没有做出回应,大概在4秒过后,连线才搭建成功。 “你好,s级专员路明非。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稳定的电子音色从手机中传来。 不是之前的那种类似学姐形象的清冷声音,现在的音色更像是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音。 “我想查询一下这些年来,通过网络途径提交的混血种结婚申请登记表。按照十年来查。”路明非说。 “你的等级是s,允许查询。” 短暂的停顿过后,eva的声音再次响起。 “查询完毕,已为你找到39份电子申请表。” “有楚天骄的登记表吗?”路明非问。 “查询中……查询结果:无。” 空气突然再次凝重了起来,几道视线不分先后的刺在了楚天骄的脸上。 令人窒息的沉默,各种审视的目光互相交织,楚天骄汗流浃背。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道手机嗡嗡的震动声突兀响起,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谁的手机,不要破坏氛围啊!”凯撒说。 “我的我的……”路明非低声说道,“不好意思。” 绘梨衣发了新的消息来,先是一个小黄鸭表情,后续又接了一句话。 “那我等你。” 路明非回复了一个笑脸表情,动手把手机重新调成静音。 “但问题是……”楚天骄抬手擦汗,“我确实发了申请没错啊!但凡是混血种都要走流程申报结婚的,我s级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 “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会知法犯法来着。但校长完全不记得有过批准,而且网络记录也没有任何记载。”凯撒说。 “有没有可能是……嗯,系统出问题了?”楚天骄小心问道。 “够了!” 楚子航有些气喘,“现在都已经证据确凿了!校长也问过了,记录也查过了。你就不能直接承认吗?!” 他很伤心,被愧疚折磨了那么多年,始终没有原谅自己,在无数个雨夜中想起一个相同的雨夜,被相同的悔恨折磨,后悔自己没有和父亲一同战死。 楚子航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能够和父亲再次见面的时候,而就算知道了这个男人其实是个很不负责任的人,他也实在是恨不起来。 曾经的死者再次回归人世,前世的错误也该被一笔勾销才对,只要这个男人承认是自己的错误,甚至都不需要道歉,楚子航就能够直接原谅他。 但他甚至连承认都不愿意…… 这个家庭在他的心中就这么无关轻重吗? “好了好了,别生气别生气!” 夏弥赶忙抱住楚子航,一边安慰一边小手不老实的在他腹肌上揩油。 “喂!能不能拿出点当爹的气概来啊!我们家子航都被你气成什么样了,态度端正点行不行!”她冲楚天骄喊。 楚天骄满脸的愧疚,对于家庭他确实有不少亏欠,但他确实得到了学院的批准来着。 混血种之间的通婚相当严格,虽然楚天骄如痴迷般深爱苏小妍,但那种小头控制大头的情况其实很少会在s级的混血种身上出现。 再怎么说,好歹也是身上流淌着龙血的,不至于连这点定力都没有,楚天骄确确实实喜欢上了苏小妍,但也确确实实考虑到了s级和凡人相爱会带来的后果。 在他准备追苏小妍之前他其实就已经报备过,因为老话说得好: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楚天骄不是那种会耍流氓的男人,所以他直接就和校长报备了。 而幸运的是,他也确实得到了学院方面的批准。 楚天骄知道自己后来确实不像个男人,但在故事的开始他真的没有问题,至少在流程方面确实没有问题。 但现在看来,不光是昂热校长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就连诺玛的记录中也没有。 “会不会是因为系统升级导致的资料丢失?你看,之前负责这类事务的是诺玛,但现在则是升级版本的eva。”路明非问。 “不存在这种可能。” eva的声音再次响起,“预计下次清理数据储存是在23年之后,再此之前,无论是诺玛还是eva都未曾清理数据或产生数据损坏。” “这下就难办了。”凯撒叹了口气。 空气中再次陷入沉默,楚天骄深深的叹气。 “抱歉,是我的问题。”楚天骄低下了脑袋,沉重的说道,“事到如今,就算解释也没用,而且就算是有合理的解释,也没办法洗刷掉我犯下的过错。对不起,子航。” 楚子航没说什么,他看着楚天骄,这个从前总是喜欢说俏皮话的男人卸下伪装后其实也不是那么圆滑。 ——这么多年不见,他看上去有些老了。 岁月没有暂停楚天骄的样貌,被奥丁收归傀儡的这些年中,他在操控下无节制的使用时间零的力量,大量的透支在他的容貌上画出沧桑的刻痕。 楚子航神情复杂,他看着自己家的老爹,既无法将他和童年中那个亲切油滑的碎嘴男人联系起来,又无法将s级混血种的正面形象和一个违反规定一意孤行的自私者画上等号。 这么多年来,他居然还是不了解自己的父亲。 究竟哪一面是真的他?身为精英混血种的时候,还是作为普通人的那个? 一个喜欢扯各种笑话、像个老妈子一样的碎嘴甚至油滑的男人,最喜欢的事是蹲在夜晚的路边摊上吃双倍辣的卤大肠。这是真实的楚天骄吗? 还是说那个猎人小屋中的楚天骄才是真的? 一边听黑胶唱片的爵士音乐,一边清洗出深爱的过去的家人的相片,这样的楚天骄在寂寞之中点起一根雪茄,伴随着袅袅的青烟为炼金子弹雕刻出红色的花纹,唱片倾泻出跳脱的音乐,在音乐中他思念着心爱的爱人。 太割裂了,父亲这个词语被分割成两种割裂的形象。楚子航觉得自己应该怀念自己的父亲,却不知道自己在怀念的是楚天骄伪装出来的面具,还是他那天之骄子般的本人。 楚子航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他的声音粗重,无数问题在他的咽喉处徘徊,但他居然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夏弥听到了楚子航的沉重喘息声,她最后不舍的在楚子航的腹肌上摸了一把,随后松开了怀抱。 俗话说清官还难断家务事来着,他们这几个半吊子连半个清官都算不上,最开始也只是想帮楚子航出口来自童年的恶气。 但恐怕连楚子航自己都不知道要以一种什么态度来面对楚天骄,既然气氛看起来像是有好转的迹象,那这里还是留给父子俩去解决比较好。 夏弥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给对面的两个男人使了个眼色。凯撒与路明非立刻心领神会,三人悄咪咪出了门,将这对常年未见的父与子留在了房间里。 “呼……”夏弥小心翼翼的关上了屋门。 “得,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怎么想的了。”夏弥耸肩,“咱们只能起到一个简单的调解作用,充其量就是推动剧情发展。解铃还是须系铃人嘛!” “不过,他们不会打起来吧?”凯撒不放心的问。 “此言差矣,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可不像老大你家的父子关系。”路明非说。 “你说庞贝、不,奥丁?”凯撒哼了一声,“我早就看他不顺眼,想要狠揍一顿了——不过你真的有资格说这话吗?我们到现在甚至连你爹的面都没见过。” “这话有点扎心了!”路明非捂住心口。 “话说你为什么不用万能的eva查询一下呢?以你的权限应该可以查吧?”凯撒问。 “有空的时候再说吧。”路明非叹气。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要去医院看诺诺了。你们呢?”凯撒问。 “我就留在这里吧,免得他们俩真的打起来。”夏弥说。 “那你呢?路明非。”凯撒转了转手上的车钥匙,“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一块去医院?我听说老唐兄弟也在那里,似乎是在和校长商量什么事情,关于炼金术之类的。或者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送你。” “我……”路明非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得去源氏重工一趟。有一些……额,工作,需要处理。” 四百零一章 日本尾声(3) 楚子航和楚天骄父子俩被留在了房间里,夏弥则支起耳朵贴在门口当门神,只要里面有什么动手的动静,她就会第一时间冲进去。 路明非和凯撒对视了一眼,随后往外走去。 他们穿过空无一人的舞池,每逢晚上此处都会充满寂寞而狂欢的女人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空气中到处弥漫香槟的味道。 但现在没有,因为苏恩曦直接把这里包下来作为学院专员们的暂时落脚点了。而高天原也只能以装修的名义暂停营业。 是的没错,他们现在暂驻在牛郎店高天原。 源氏重工现在已经忙成一团,因为蛇岐八家之前疏散的专员们已经陆续回到了日本,而这段时间积压的工作实在是太过繁多,无力再给学院众人在源氏重工当中直接安排宿舍。 既然源氏重工没有员工宿舍,那按道理来讲,本该为他们安排高档酒店才对,但路明非不知为何脑子一抽,提议说想来这家名为高天原的牛郎店住住,顺带体验一下生活。 虽然像是个脑子一抽才会提出的建议,但因为是s级提出的建议,因此居然没人反对,再加之出钱的另有其人,于是大家便暂住在高天原休整了。 经典的展开,很莫名其妙。 路明非的脸上不自觉露出微笑,他放任目光掠过舞台和空荡的舞池,脑海里老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凯撒和楚子航在一同晃悠,在无数醉女的花丛中,两位学生领袖赤裸着上身较劲。 不,应该说是basara king和右京·橘。 世界线交错之后的高天原失去了两位当家花魁,原本这两人的大名其实应该会在牛郎们之间口口相传才对,在东京的富婆圈中流传着花样美男子们的传说。 可惜现在不可能了,等磨蹭完这段时间大伙还得回学院去,牛郎生活也只能泡汤。不得不说真是一桩憾事。 路明非眨了眨眼睛,这座四层小楼承载了太多荒唐的回忆,熟悉的装潢让他一阵恍惚。 “路明非?”凯撒挑眉。 “啊,我没事。”路明非抬手揉眼睛。 “能选这种地方作为落脚点也真是神人了。我之前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癖好。” “怎么可能。主要因为高天原的建筑风格蛮戳我的,现在的东京很少有这样的老式教堂了。”路明非摇头,“而且你没资格说我吧,之前你们不是在高天原开会来着?” “没想到你一个中国人居然会喜欢这种宗教建筑,有空的话我倒是可以领你去欧洲转转。”凯撒笑了一下。“而且之前我选这里只是作为一个好玩的临时据点而已,哪像你直接买下来?” “这就尬黑了,花的又不是我的钱。” “这倒是。”凯撒砸吧了一下嘴,“话说你们这个猎人同好会也太夸张了,虽然我知道猎人这个圈子里够卧虎藏龙的。但你们显然不是一般的老虎跟龙啊!” “这……中国有句话说的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嘛。高手一般都在民间,没有正式进入编制的混血种里也是有绝世强者存在的。”路明非满口跑火车。 苏恩曦、酒德麻衣还有老唐,这三位也算是在这次事件里结结实实露了大面的人,再怎么想都不可能直接一笔带过。 于是在进行过几次串口供之后,大家变成了在猎人网站相遇的志同道合的好友,于是惺惺相惜般走到了一起,成立了一个猎人同好会。 ——如果按照路明非和老唐一开始的思路,他们原本是打星际的时候认识的,于是凑巧走成了一路人。 但这个方案刚一提出就被苏恩曦和酒德麻衣共同驳回,理由是路明非和老唐这两个级别的东西通过打星际认识就已经很扯淡了,四个混血种能通过游戏凑到一块更是堪比灵异故事。况且她们甚至没接触过这个游戏,稍微盘问一下就穿帮。 “高手在民间……”凯撒若有所思的点头,“很有哲理的一句话。” “是呢,毕竟地球就有这么大、人也那么多,混血种本身就很牛逼了,里面有那种没登记过的也正常。”路明非说。 “我知道!中国网文里说这是‘天才遍地走,精英多如狗。’”凯撒自信的说。 “我就不问你看的是什么网文了……” 两个人边聊边走,一直走到了门口的位置。在门旁支了一个小凳子,上面坐着睡眼惺忪正打瞌睡的店长座头鲸。 看着老鲸让路明非有些感慨,何曾几时自己也是老鲸手下的得力干将,但现在反而摇身一变变成了老板。 按理说窝囊废的时间已经结束了,站在这里的是卡塞尔学院真正的s级王牌。 但不知为何,他还是很怀念在老鲸的手下当罂粟花的那些日子。 他们没有吵醒座头鲸,而是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凯撒去把车开过来,路明非则看着车水马龙的街头发呆。 记忆中的场景不自觉时就会互相交错,之前一直忙着处理白王相关的事情,现在白王既死,心里的那根弦也随之崩断。像是记忆的闸口终于承受不住潮水,无数往事泄洪般涌出。 这么看来,这座城市还真是他的伤心地。 “路明非?” 凯撒放下车窗,“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这里生活节奏真紧凑啊,好像那种精密的机械手表一样,感觉在这里生活会很累。”路明非说。 “是吗?我倒是觉得,日本女孩儿的腿好像都蛮粗的……你说会不会是和她们的坐姿有关系?”凯撒忖度道。 “老大你堕落了,欧洲贵族不是不对女性搞身材歧视的吗?” “屁的贵族,我家就一暴发户,管他什么腐儒规矩。”凯撒摊手,“再说端着架子也太累了,凡事还是按照轻松的方式过比较好。学生生活能有几年?” “还真是,老大你毕业之后就要继承加图索家了。到时候想不端架子都难啊。”路明非叹了口气。“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有实力的暴发户。” “钱这种东西没什么用,货币只是人类发明的手段,而人类这一物种则被共同拘困于短暂的生命里。” 凯撒伸手拨弄了一下那头闪亮的金发,“寿命到头的时候货币也没用,只要不是有人进化成龙类,大家全部都一样。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老大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哲学?!” “不是哲学,事实如此。”凯撒耸肩。 “想这么多只会让你走向饮弹自杀的道路啊老大,而且如果按照中国传统,就连死人还都能有冥币可花呢……”路明非咳嗽了一声,手动调整口音:“咳咳、咳,告儿您,别不信!加图索家的爷就是爷!” “差不多得了。之前对你了解比较少,我真是没想到一个百年难遇的s级居然会这么……”凯撒一脸黑线。“额,活泼。” “古老中国智慧,笑一笑十年少。” 路明非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随后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凯撒发动了车子,插入了马路上的车流之中。 已经可以看到几个街区外高耸的源氏重工大厦,凯撒动手给自己点上了一支雪茄。 “你要吗?”凯撒吐出一口青烟,朝路明非挑眉。 “额……我不抽烟的。”路明非摆手。 “真有意思,作为一个s级你甚至连烟都不抽。这东西在执行部里简直就是标配。”凯撒将雪茄盒重新装回口袋。“话说老唐也不抽烟,楚子航也不抽烟……你们中国籍都这样吗?” “年龄不够吧,楚叔不是抽吗?说不定是到了年龄之后就会自动觉醒的技能。”路明非随口说。 “到年龄会自动戒除还差不多。常部长年轻的时候也抽烟喝酒,现在的他居然只喝白开水,养生理念深入骨髓啊。” “说到这个就又扯得远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边驾车在日本的街头驶过。 其实这段时间凯撒受到的冲击也不小,来了一趟日本,自家老爹、加图索家的家主就直接变成了初代种,整个混血种世界的叛徒。 凯撒第一时间可以说是三观尽碎,他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家老爹是初代种。但按照这个说法,自己岂不是次代种? 然而从没见过言灵是镰鼬的次代种,如果不是副校长帮忙,他甚至连饮血镰都没有办法解禁,只能在战场上当一个可有可无的信息位。 庞贝叛变的消息传到欧洲,加图索家上下一片震惊,最开始代理家主、也就是凯撒的叔叔,认为这是学院方面赤裸裸的诬陷,然而庞贝确确实实的失联了。 虽然没有决定性证据,但多方证人表示庞贝就是初代种中的那位奥丁。 加图索家由此剧烈震动,或许会在家庭内部产生新的权力争夺或者派系斗争,但这都无所谓了。对于凯撒来说他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揍自己爹一顿的机会,甚至他已经在考虑走正规流程和庞贝断绝父子关系。 虽然他从前也就没有把庞贝当成过是自己的爹,但好不容易有这种机会,该正义切割还是要正义切割的。 “路明非。” 一片宁静之中,凯撒突然开口。 “啊?怎么了,老大。” 路明非把手机收了起来,他刚才在和绘梨衣聊天。 据说炖肉已经炖到烂糊,只等客人驾到。说起来这位黑道公主,那可真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文能提笔写纸条武能动手定乾坤,简直是完美老婆模板,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对于楚子航退出我们的父母双亡组合,你怎么看?”凯撒问。 “我靠,什么就叫父母双亡了,我爹妈只是工作忙而已,而且师兄的老妈也还活得好好的诶!”路明非说。 “那看起来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像是个孤儿……” “这话就更不应该了,庞贝叔叔那是分不清大局,现在龙类势颓,未来肯定还是人类的世界。他现在反水基本就等同于四九年入国军,早晚有他好果子吃。” 路明非伸手拍凯撒肩膀,“再怎么说也是父子,说不定到时候你能给他劝回来?” “……那还是算了。你可能有点误会,我之前说恨他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仇恨,没开玩笑。”凯撒摇头,“他从来没有履行过一个父亲的责任,而我也不打算当他儿子。” 气氛有些沉重。 确实如此,目前还不能完全放松。 本次日本之行虽然解决了白王,但不能够说是取得了圆满的结束,因为奥丁和利维坦选择了暂时撤退,不知道他们两个是否联手。 而路明非的阵营这边,抛开元气大伤的老唐不谈,康斯坦丁和路鸣泽也是重新去打复活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返回人间。 但好在,最后的作弊码的力量还在路明非的身上残留了一些,再加上天丛云这把极致锋利的刀剑,无论是奥丁还是利维坦都不够看。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藏在暗处,而密党也无法推测他们会在何时开展行动。 “有钱人也有不幸的童年啊。”路明非叹气。 “痛苦……”凯撒狠抽了一口烟,随后长长的吐气。“很多人都觉得觉得财富能够杜绝痛苦、权势能够平息忧愁。好像有权有势之后的人生就没有任何烦恼一样。” “正常情况下都是这样的吧?”路明非问。 “不,这是偏见。每个人的痛苦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从哲学角度分析,当客观现实和主观愿望出现偏差时,痛苦就会产生。它不存在计量与烈度的差异,只有根源来路的不同。” 凯撒打出转向灯,随后将车子靠边停在了源氏重工大厦的旁边,熄火。 “痛苦,是生命的衍体。”凯撒拉起手刹。他看向路明非,这位贵公子的眼神里带着路明非此前从未见过的悲伤,但语气认真如同讲述真理。 “痛苦……是生命的衍体?”路明非重复了一句。 “对,痛苦是生命的衍体,就像人和他的影子。”凯撒说。 “我靠,我都说了不要思考哲学问题了啊!老大你不会是发烧了吧?”路明非伸手来摸凯撒的额头。 “我好得很……”凯撒隔开了路明非的手,颇有些无语:“话说你真的是s级吗?我还以为你多少会思考一下哲学问题。” “这种事情你应该跟师兄探讨吧?”路明非问。 “和他那种父母双全的人没什么好说的。”凯撒又抽一口雪茄,“话说,我们已经到了。” “哦哦。”路明非动手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起身。 “话说……”凯撒看过来,眼中写满八卦。 “什么?” “你真不是来找黑道小公主的?”凯撒问。 “额……正经工作!”路明非强打精神。 “都是兄弟还装什么装。”凯撒又抽一口烟,“我看人家黑道公主也挺好的,长得漂亮还善解人意。除了血统太高后代容易出问题,你们俩在一起挺好的……不过不要孩子也没关系,蛇岐八家还有个少主,也不需要靠你俩传宗接代。” “……还、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路明非有些羞赧。 “现在提前跟校长提交你和绘梨衣结婚申请不就好了?中国有句话我很喜欢,说是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既然决定跟黑道公主在一起,那就直接冲呗。”凯撒说。 “现在?会不会有点太早了。”路明非有些犹豫。 “就是要现在才行。校长现在还在住院,一个人生病的时候正是思维最不活跃的时候,你听我的,就趁这个时候把申请表送上去。到时候你再跟校长说点好话磨磨耳根子……” 凯撒啪的一声一拍手掌,“这事儿也就成了!” 路明非愣了一下,从道理上来说好像还真是这个理。 他们俩的血统纯度实在是太高了,在此前还从未有两个高纯度血统的混血种结婚生子——昂热和汉高这种怪物级别甚至是打了一辈子光棍。至于自家爹妈……好吧自己其实是黑太子,血统纯度还要再往上提一截。 而按照混血种这边的标准,s级的血统也可以说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刷了这么多战绩之后,路明非这个名字也可以算是混血种圈子里响当当的知名人物,而上杉绘梨衣更是身上流着皇血,是黑道公主般的存在。 这样的两个血统宣布结合成婚,保不齐在混血种圈里会有多少牛鬼蛇神冒出来反对这门婚事。 虽然就算混血种圈里全都不同意这门婚事,他也会带着绘梨衣一块儿私奔,但能够走正规途径那就还是走正规渠道比较好,因为婚礼还是要办的。 他想和绘梨衣一起在众人的祝福下结婚。 “好!”短暂的思考后,路明非点头,“那我等会儿和绘梨衣商量一下。” “这就对了,”凯撒鼓掌,“这种事情还是早点定下来比较好。校长的话就是卡塞尔学院的话,只要他肯盖章,整个卡塞尔学院的校友师生就都是你俩婚礼的坚定支持者。而得到了学院的支持,基本上就算是搞定了半个混血种圈子。” “没想到我在大二的时候就要考虑怎么对付整个混血种圈的风评了。”路明非有些感慨。 “当然,你也可以用打服的办法搞定他们。但婚礼还是和气一点比较好。”凯撒微笑了一下,“那我替你去医院那边探探校长的口风。你就早点跟黑道公主拟好结婚申请好了——话说,你应该知道模板吧?” “嗯,守夜人社区上有的。”路明非关上车门,隔着车窗看向凯撒。“路上注意安全。” “嗯,”凯撒重新发动车子,“约会加油啊,s级!” 四百零二章 情侣晚宴 路明非抬头看了一眼高耸的源氏重工大厦,随后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 这段时间他甚至连常服都没有,有的只是日本执行局和自家执行部下发的统一服装。 受到卡塞尔学院优良传统的影响,日本执行局的服装只是执行部服装基础上的改动,在黑色风衣的基础上增加了更长的风衣下摆,以及浮世绘风格的里衬。 路明非觉得既然是来陪黑道小公主吃饭,服装也不能太学院化,但转念又想到源氏重工到处都是忙来忙去的专员们,自己穿个常服就跑上去好像也不太好。 而且最重要的是…… 作为蛇岐八家的代理大家长,源稚生绝对会在这里忙活。 源稚女和源稚生的兄弟两人认亲大戏才落幕没多久,源稚生这边就要重新投入对于蛇岐八家的管理当中了,但在路明非看来,比起实际意义上的管理,源稚生的象征意义反倒是更多一点。 有一种:“因为有我们的代理大家长在这里坐镇,所以蛇岐八家很快就能够重新回到正轨。”的既视感。 不管怎么说,在日本分部专员分批次疏散撤离的时候,源稚生作为代理大家长仍旧坚守阵地这件事,还是相当加分的。 但另一方面,源稚生在蛇岐八家中如日中天的威信也将会影响到他自己的前途,也许源稚生这个名字这辈子都会和法国沙滩防晒油无缘。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象龟在这里,那待会要说点什么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路明非动手给自己施加了一个风系言灵,清理掉了之前凯撒抽烟时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烟味儿。一边低声自言自语。 “等会如果遇到象龟,要是他问我来源氏重工干嘛,我就说是来执行公务的。” “……不行,有点太笼统了,万一他犟得一路问到底该怎么办?” 路明非皱眉苦思,想要给自己找出一个合适的借口。 这倒不是他害羞或者是别的什么,而是单纯担心这位大舅哥在得知自己是来吃烛光晚餐的话,会心理不平衡——据绘梨衣说,她做的饭连自家的这位哥哥都还没吃过。 但思来想去,好像还是没有什么合适的借口。 “算了不想了。”路明非拍了拍脸颊。“干脆就说我是来见绘梨衣的,反正我本来就是来见绘梨衣的。” 下定决心之后的男人连气势都涨了一截,他昂首挺胸的走进源氏重工的大门,那架势不像是赴烛光晚宴而更像是去参加什么决定世界战争的重要会议。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路明非选择乘普通电梯上楼,并且命运女神对他来说也算是相当眷顾,他前脚才站在电梯门口,下一秒就响起了电梯到层的声音。 “我说什么来着。”路明非有些感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电梯到层,夹门缓缓打开。 里面并不像是路明非所设想的那样站了满满一屋子的人,而是站着两男一女的组合。 最前面的男人在脸上写着“我是超级保镖”,后面的男人则惺忪欲睡,女孩儿穿着高挑的高跟鞋,秘书般拱卫在他的身旁。 路明非立马动拉起衣领,用高高的衣领遮住脸,转身就打算润。 “喔!”夜叉的声音兴奋而响亮,“这不是总部来的s级吗?!” “认错人了认错人了,我一直是土生土长的本家人。”路明非压着嗓子快步往外走,但那道充满威严的声音已经响起,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疲惫的音色。 “路明非?” 路明非站在了原地,伴随着这一声喊,他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似了。 源稚生快步走出电梯间,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塞进嘴里,一旁的樱立刻为他点火。 他抽了一口烟,从口中吐出白色的雾气。这段时间里源稚生一直都在靠尼古丁来给自己提神。 “转过来让我看看。”源稚生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不是,谁喊我……”路明非转过身子,同时不动声色的将衣领重新放平,在看到源稚生之后他似乎是恍然大悟般惊了一下。 “这么巧啊少、大家长!没想到您居然也亲自坐普通电梯?” “第一,贵宾电梯被征用为专职运送资料了。”源稚生眯着眼睛看向路明非,“第二,说话的时候就好好说话,你我之间还犯不着带上尊称。” “第三,要是我不坐普通电梯,那怎么从战略部下来呢?难道用跳的?” 路明非心说不妙,他知道源稚生对自己大概也许或多或少是有那么一点点意见,但从这刚见面就飙出一串素质三连来看,这意见恐怕还真不小。 或许是之前从尼伯龙根出来的时候,那表现让源稚生有些印象深刻。绘梨衣见到自己之后那叫一个开心,直接蹦上来就是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怪不得大舅哥当时不发作呢,原来是在等这个时候一起清算。 但现在不行啊!现在绘梨衣甚至已经准备好碗筷了,就等自己冲破重重阻碍上去和她团聚,自己都到源氏重工楼下了,难道就这样被赶回去? 路明非默不作声从口袋中摸出手机,双手背后施展绝学,盲打了一段话发给绘梨衣。“我被你哥哥gank了。” 做完这些事后他咳嗽了一下,收起手机的同时已经堆起笑容,这笑容不说别的,至少已经有芬格尔六分功力,语气真诚开口。 “大家长真是事必亲躬!值得学习!” 这句话真诚得像是镀了金子,在颇具表演水平的同时又兼顾了同等的诚恳,至少有芬格尔七成功夫。 “值得学习倒不用,专员们能省点心就算谢天谢地了,咳咳……” 源稚生咳嗽了一阵,路明非这才发现这位大舅哥的脸色不是很好。 想来也是,这段时间的变故实在太多,光一个源稚女的事情就足够他消化一段时间的了,更别说还有白王之战里的透支和战后的繁琐工作。 领袖这种职位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担的,连白王血裔中的皇都顶不住。或许只有昂热和汉高那种老怪物才行。 “大家长一定注意保重身体啊!”路明非完全芬狗附体。 “你……” 源稚生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居然被路明非的话题带跑了这么久。 “路君来源氏重工做什么?我记得本部和总部之间的接洽工作在之前就都已经完成了才对。”源稚生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口问道。 “哦。” 路明非点头,他收起了之前那种模仿式的口吻,转而用路明非自己的说话方式开口,同时以那双三白眼去看源稚生。 “因为绘梨衣小姐说要请我吃饭,所以我就来了。” 源稚生愣了一下,他想到路明非可能会说的很多借口,但从未想过这个逼居然会打直球。 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震惊过后是莫名其妙的愤怒,自己作为大舅哥,多少也该给到足够的尊重吧?怎么现在看起来反倒是自己变成外地人了。 源稚生眼中的黄金瞳亮起了一瞬,双眼中闪烁的光芒像是一款弱化版的远光灯。而路明非则不闪不避,依旧用那双三白眼看过去。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一会儿,源氏重工的工作人员们在楼层中蹭蹭蹭的跑来跑去,脚步声络绎不绝。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源稚生。 源稚生接过来看了一眼,就好像吃了只苍蝇般难受。 来电显示是“妹妹”。 “……你赢了。”源稚生叹了口气,他拒接了来电,同时将手机还给樱。 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但他不是被路明非打败的,而是被绘梨衣。 自家白菜终于还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点子和自己喜欢的男孩儿,于是亲爱的哥哥也只能成为过去式,变成了不通人情的坏人。 只能说再可爱的胳膊肘长大之后也是往外拐的,而作为哥哥,源稚生感觉着实有些伤心。 “那……大家长能放我上去了吗?”路明非小心的问。 “什么放不放的,我又没说拦你!”源稚生狠抽了一口烟,火星明灭着烧出一截长长的白色烟灰。看样子如果路明非是这根烟的话,他可以一口气把路明非给嘬死。 “谢谢大家长宽宏大量!” 路明非绕过源稚生,又按了一下电梯的上行键。 气氛还是很微妙。路明非等着下一班上行的电梯,而源稚生则处于想走但却不放心的状态。 一方面是需要处理的工作,岩流研究所报告说在血统抑制药物的研究方面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不然其他的事务也不可能将他这个代理大家长从源氏重工里调动走。 但另一方,源稚生又实在放心不下绘梨衣和路明非。 之前他拱白菜也就算了,自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是绘梨衣自己选择的离家出走,下榻的地点也是她决定的。 但这次不一样,在外面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居然都拱到自己家里来了,而且居然还是挑在自己前脚出门,他后脚就进来了。偷家都不带这么明目张胆的啊!今天他敢当着自己的面来源氏重工找绘梨衣,那明天这个路明非能干出什么事,他想都不敢想。 而且绘梨衣的性格,源稚生是知道的。世界上很难再有一个和绘梨衣相仿年纪,但心思却单纯如同白纸的人了。恐怕路明非骗她说两个人单独吃完饭后必须按规定睡同一个被窝她都会相信。 这还能了得?! 源稚生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失态严重,而正当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阻止的时候,一旁的樱开口了。 “少主,车已经准备好。宫本家主也已经在岩流研究所等着了。”樱低声说道,作为秘书她总是能及时提醒。 “少主啊。我看绘梨衣小姐其实也挺喜欢这位s级的。”一旁的夜叉开口补刀。 “……你个莽夫就老老实实闭嘴行吗?” 源稚生遭遇来自自家人的暴击,觉得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 电梯上显示的楼层越来越低,这班电梯也马上就要到了。马上自己就拦不住这个一双三白眼的家伙了。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去岩流研究所主持工作,而这个马桶流剑圣要来偷自己的家,源稚生就生出一种近乎荒诞的无力感。 “路明非,我还有一个问题。”源稚生强撑着维持了声音的平等。 “怎么了大家长?”路明非转头,一双眼睛中闪烁着无辜,“有问题尽管问好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源稚生缓缓吸了口气。 “你们之前去梅津寺町的时候,我和你有过一次通话,对不对?”源稚生问。 “嗯,是有这件事。”路明非点头。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场景,这位大舅哥真的像是在考验未来妹夫。但转眼间,还是给到了这么大的压力。 “我当时最后叮嘱了一句什么,你还记得吗?”源稚生问。 “记得记得!叮嘱了……” 路明非愣了一下,话到嘴边时他才发现自己忘记了大舅哥的谆谆教诲。 “叮嘱了叮嘱了……额。” “什么?”源稚生眯起眼睛,瞳孔中再度涌起金黄般的颜色。 “叮嘱了……要对绘梨衣好?”路明非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叮嘱的是。”源稚生的语气颤抖,而他则极力抑制,“让你们别睡在一张床上。” “……对!确实是这个。”路明非的额角涌出大量的汗珠。 “当时我挂掉电话是为了不打扰你和绘梨衣之间的气氛,但这件事的后续我还是很想知道,那就是——那天晚上,你到底有没有听我的话?”源稚生问。 “那天晚上星星其实挺好的,梅津寺町是个好地方,大家长休假的时候可以去。”路明非结结巴巴的说。 “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吧,那天晚上,其实……”路明非绞尽脑汁。 气氛再次被焦灼起来,而这次打破氛围的是电梯到站的声音。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电梯门缓缓打开,而源稚生只看了一眼就感觉要两眼一黑。 ——自家白菜居然亲自下来接人了。 四百零三章 情侣晚宴(2) 电梯铃清脆的响声还没有完全停下,电梯间中的乘客们就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在看到代理家长之后大家纷纷鞠躬致意,而樱则躬身回应,示意大家先走。 蛇岐八家的员工们从未见过代理大家长有过这种表情,介于失望悲伤和一点点的愤怒之间,又掺杂不少无奈,用语言相当难以表述。 一言蔽之,就是神情复杂。 大家都下完了,电梯间中只剩下一个漂亮的女孩。 她穿着和执行局款式略有些不同的黑色风衣,皮肤白皙长得也漂亮,但那种漂亮又实在和执行局的那种肃杀气氛冲突。 执行局的执法人一般都是樱那种类型的,雷厉风行之中带着点高冷的感觉,如果身材好的话就再增添诱惑。 但这姑娘全然没有那种感觉,比起高冷她更像是呆萌,虽然身材很棒但她身上的这件黑色风衣却有些宽松,而这身材说是诱惑,不如说可爱的风格占了更多。 能把执行局风衣穿出这种效果的,恐怕这是独此一份了。 源稚生这辈子都没想过绘梨衣也会有穿上执行局风衣的一天,她长久穿着日式的巫女服,让他这个哥哥都差点拉下一个刻板形象,一时之间居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绘梨衣有些犹豫,看着面前的哥哥让她停顿了半晌,兄长长久堆积的威严还是多少起到了点作用。 但这点作用多少还是不够,因为路明非看起来比自家哥哥要来得更近一些,于是绘梨衣直接伸手拉住路明非的手,想要直接把他拉进电梯间直接溜之大吉。 “绘梨衣……”源稚生无奈的开口,“等一下。” 源稚生语气无奈,但其中又偏偏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感觉,像是执掌权力多年所培养出来的气质。 该说不说,这就是他娘的领袖气质,普通人再怎么努力也很难培养出来。而且同为未来的领袖人物,源稚生这种感觉和凯撒那种气质也截然不同。 凯撒的自信源自于良好的家世和自小接受的教育,不管凯撒本人再怎么自黑加图索家是暴发户,但谁都没办法否认,他生来就是在金字塔顶尖的那批人,接受的教育接触的生活以及培养出的思维习惯也都是最顶尖的,属于注定要成为领袖的人。 但源稚生不一样,和源稚生比起来路明非觉得连自己的童年都可以算作还不错了,毕竟山里也没有网吧这玩意儿,难得想象这位蛇岐八家少主的日常生活得有多寂寞。 凯撒的领袖气质是靠家世的底蕴培养出来的自信与眼界,而源稚生则是自从加入执行局之后在刀剑舔血的拼杀中养成的杀伐气质。 当凯撒乘着帆船在凶险的太平洋上搏斗风浪时,源稚生则是带着蜘蛛切跟童子切捅死侍,前者风光无两后者血雨腥风,而同一时期的路明非,则做到了制霸星际争霸频道。 路明非觉得自己应该感慨一下,但发现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慨的。自己又不是老唐,没有那种长生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观念,也没有那种诗人般的气质。 ——算了管他呢,星际争霸真好玩。 路明非经典神游天外,而在听到源稚生的命令之后,绘梨衣的动作明显放缓了下来。 兄长的权威还是起到了作用,在经过艰难的内心挣扎之后,绘梨衣最终还是停下了动作。 源稚生松了口气。“先出来,不要影响别人用电梯。” 绘梨衣点了点头,随后从电梯间之中走出,表情活像是犯了错后被老师逮捕的学生。 看着绘梨衣这样让路明非一阵恍惚,像是回到了这周目第一次来日本,在醒神寺外的走廊上和离家出走的绘梨衣第一次会面。 连思考都没有,几乎是下意识的,路明非往前踏出一步,将绘梨衣护在身后。 看到路明非这行为,源稚生倒是没有太多表情,他只是闷闷不乐的抽烟。 “你。”源稚生看着路明非,“麻烦挪个脑袋出来。” “哦。”路明非往旁边挪了半步,但下一刻,绘梨衣也随之跟上,让路明非把自己再次挡了个严实。 源稚生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他指尖的香烟还在不间断的燃烧着,而大家就这么僵住了。 “少主。”向来直性子的夜叉实在看不下去了,“我看绘梨衣小姐不像是不情愿的样子,不至于这样……唔!!” 夜叉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旁的樱在踩他的脚面。 “少主,宫本家主还在岩流研究所等您。”樱开口提醒。 “唉……” 源稚生摆了摆手。 “天要下雨妹要嫁人啊,我早该知道有这么一天的。算了算了。” “那……我跟绘梨衣就先走了?”路明非问道,同时牵紧了绘梨衣的手。 少女的掌心仍旧是熟悉的冰凉触感,仅仅握着就让人感到十足的安心。 “嗯。”源稚生点头,“但我还是要问一句……” “……少主!” 樱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但语气中明显在按捺愤怒,“宫本家家主已经等候您多时了,这次岩流研究所的成果关系到整个蛇岐八家的血统是否能够稳定下来。” “如果您真的还想以后能有机会去法国沙滩卖防晒油的话,那就先把家族目前最大的问题解决掉,好吗?” 源稚生没再说话。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他伸手拍了拍肩膀,用动作掩饰尴尬的氛围。 “咳……那就、那就先去岩流研究所吧。”源稚生说。 “车已经备好了。”樱开口。 源稚生点了点头,他看向路明非和被路明非护至身后的绘梨衣,突然感觉自己似乎也变成了那种略带恶毒的大舅哥。 虽然心里很不爽,但找不到继续找茬的理由。 “嗯,走吧。” 绘梨衣探出半个脑袋,看着自家兄长有些落寞的走了出去。 路明非摸了摸绘梨衣的脑袋。 “没事了。”路明非说。 绘梨衣点头。 现在白王已经死了,白王血裔们在血统上也应该摆脱了白王的影响,不会再有任何缺陷才对……按理说,绘梨衣也可以正常开口说话了。 但绘梨衣好像还是不讲话,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的不习惯所导致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不过没关系,既然自己来了这一趟,就绝对帮绘梨衣完全把病根解决掉,自此一劳永逸。 “走吧?”路明非问。“我好像有点饿了。” 绘梨衣点头,她掏出随身带的小本子。 “给sakura准备了很多菜。” “比上次去叔叔婶婶家准备的还多吗?”路明非微笑着问。 “嗯。很多。” 绘梨衣微眯着眼睛,笑起来像是一轮弯弯的晶莹月光。 “那我就先多谢款待了。” 两人再次按了一遍电梯,随后就这样经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而在另一方面,源稚生已经走出了源氏重工的大厦。 夜晚的空气还是有些冷冽的,毕竟现在都已经入秋了。 秋天来了冬天也不会太远,而说到冬天就不得不提一嘴下雪了,而好在同样白色的白王已经死去。 彻彻底底的完全死去。 这座城市和这个国家将不再会和白王扯上任何关系,从此以后就算白雪覆盖动静,白王所代表的颜色也不能再将蛇岐八家指染。 想到这里,源稚生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世界在新生、人也得往前走,换句话说路明非也确实是实打实的s级,和自家妹妹算得上郎才女貌。 除了后代这点…… 源稚生实在放心不下两个超级混血种的后代,这对于整个家庭来说都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威胁。为此他连带着路明非也放心不下。 思绪漫游之间,三人已经是走到了法拉利的旁边。樱快速赶了几步,上前拉开车门。 “话说少主,”夜叉自己动手拉开后车门,他一边坐上车,一边开口问,“你最后想问s级什么来着?” “不,最后一句我没有想问路明非。我本来想问绘梨衣。”源稚生坐在副驾驶上,表情有些郁闷。 “是什么?”夜叉问。 樱坐上驾驶座,在提醒两人系好安全带之后,直接发动了车子。 引擎高亢的轰鸣起来,源稚生隔着车窗回望,但是在源氏重工的一楼,已经看不到路明非和绘梨衣的影子了。 “我想问绘梨衣,究竟是不是被路明非这小子强迫的。”源稚生。 “哈哈哈哈哈!!”夜叉豪爽的笑声在车中响起,其响亮程度甚至可以惊动飞鸟。 “笑什么?”源稚生有些没底气的问。 “不是,我就是觉得少主你这话实在有点……哈哈哈!” 夜叉笑出了眼泪,他擦了擦眼眶,才能接着继续说下去。 “还好是乌鸦不在这里,不然他恐怕也会跟我一块儿笑少主。” “这关乌鸦什么事?” 源稚生一脸黑线。“比起这个你应该反思一下我为什么不让你呆在家里吧?” “难道不是因为我比乌鸦能打吗?作为家臣来讲乌鸦才是最菜的那个吧?第一不能打第二是个狗头军师,结果在少主手下的时候反而变得既不是狗头也不是军师了。但我不一样,我是少主最得力的保镖!” 夜叉用力咳嗽了一声,随后自信的展示肌肉。“少主你看!” “不……你觉得我会需要保镖吗?而且现在的日本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根本不需要保镖。” 源稚生叹气,“我带着你,是因为你是个没什么想法的莽夫,而乌鸦则是个满肚子坏水的斯文败类,只要你们两个凑到一块就准会出事,一个敢想而另一个敢干。如果把你们两个单独留在源氏重工里,我都不敢想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们俩能再闯出多少祸来。” “这话就不对了,虽然乌鸦一肚子坏水,但好歹还是能分得清形式的。这种时候他也犯不着找事。而且,少主你又在转移话题。”夜叉说。 源稚生无奈了,他没想到看起来最莽夫的夜叉也会有如此心细的一面,而最让他不适应的是,樱到现在这个时候居然一句话也不说。 往常这个时候樱应该参加进来把话题引向乌鸦和夜叉的方向上才对,但现在的樱只是专心开车,就好像只是单纯的司机而已。 源稚生看了一眼樱,他不知道这姑娘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在生自己的气——难道其实樱对于路明非这个s级还是蛮欣赏的?所以看不惯自己几次三番的阻拦绘梨衣和路明非? “……那好吧,那你倒是说,你究竟在笑什么?”源稚生无奈的问。 “我在笑少主的思维。”夜叉认真的说,“少主你有没有看到绘梨衣小姐的眼神?” “绘梨衣的眼神?”源稚生愣了一下。 “对啊,绘梨衣小姐的眼神。” 夜叉的声音有些感慨,“那是看到喜欢的男生才会有的眼神啊,在看到路明非之前,绘梨衣小姐的眼睛像是空的一样,而在看到路明非之后,她的眼睛才重新活了过来。” “那绝对是爱一个人才会表现出的姿态,这一点绝对不会错的!”夜叉笃定的说道。 “看不出来你对恋爱方面也有研究……”源稚生转身去看后座上的夜叉。“从形象上看,夜叉你无论如何都不像是有过爱情的样子啊。” “这就是少主你先入为主的概念了。我在当年的学生时代其实也是很受女生追捧的!可惜那时的我一心只想着帮派中的事业,只好让那些深爱我的女孩洒下不舍的热泪。” 夜叉叹气。“作为一个男子汉,这是我最不应该的地方,那就是让女孩子为我而哭。” “……樱,你相信夜叉说的话吗?”源稚生无语的问。 “相信啊。”樱声音平稳的开口,“因为夜叉说的确实是真的,至少从绘梨衣小姐的表现上看就是如此。” “就是说啊!!”夜叉激动的点头,他难得得到樱的承认。 “怎么连樱你也这么想……”源稚生皱眉。 “大概是因为事实如此吧,但是,少主。” 矢吹樱扭头看向源稚生,“少主之前,难道没有被女孩儿喜欢过吗?” 四百零四章 不合格的兄长 樱的话让源稚生愣了一下。 源稚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把话题引到自己的身上,但还是下意识的回忆了一下。 但其实根本用不着太认真的回忆,因为源稚生确信自己在少年的时候还算是挺受欢迎的,经常能够收到女孩儿们的情书,而且这些情书一般都能塞满座位的桌肚。 于是每天上学的时候,在那家鹿取小镇的学校上就会出现一个相当动漫般的场景,一个帅气的男孩来到学校后必须先把桌肚里的情书清理干净之后,才能够正常的落座。 这么说来,龙血还真是蛮横不讲理的东西,分明是另一个物种的血液,但偏偏能够改造人类。混血种们在龙血的影响下一般都是俊男靓女,而且往往血统越高。在外观上也就越好看。 难道说龙类的审美观念其实和人类的审美观念也相当吗?所以只要血统纯度足够,好看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仿佛龙类的血统在以他们的理念来重塑一个人的外形。 “小的时候,给我写过情书的女生倒是不少,但怎么说呢……” 源稚生皱眉,“那种喜欢大概都是停留在外表层面的吧?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偏颇,但我并不觉得那种感情可以称得上是喜欢,只能算是混血种的一种天然优势吧。” “原来是这样……”樱点了点头,“那少主您自己也应该清楚才对。” “什么?”源稚生问。 他扭头去看樱,但樱则一直目光直视前方,稳稳的把控着方向盘,该保持车距的时候就保持车距,该打转向的时候就打转向灯。 这么看起来樱还真是遵纪守法的好司机,但在她飙起车的时候,很少有人的驾驶技术能够跟上她的车尾灯。 “对于这位总部来的s级,他的外貌其实很不匹配他的血统。如果只是单纯按照外表来决定好恶,绘梨衣小姐应该更喜欢帅哥才对。”樱开口说道。 源稚生点了点头。 确实,从长相来看,路明非也只是可以称为清秀而已,作为一个s级血统来说,其实有点屈才。 “绘梨衣对于外貌没有那么看重,我更担心是路明非这小子在骗她……”源稚生有些犹豫的说道。 “问题就在这里啊少主,s级也没有骗绘梨衣小姐的理由吧?”夜叉插嘴道,“我之前和加图索家的少爷聊天时问过几句s级的事情,说是在学院执行部矜矜业业接任务,平时不近女色,最大的爱好是打星际争霸。” “那他之前和女网友见面那次呢?”源稚生问。 “辟过谣了,那天路明非和他的猎人组织在线下聚会。那个猎人叫罗纳德·唐,现在也就在东京。少主您如果还是不信的话,大可去问问当事人嘛!”夜叉说。 “嗯,而且我觉得绘梨衣小姐只是心思单纯。分辨人心好坏的能力还是有的。”樱接着说道,“毕竟如果一个人是以真心对另一个人好,还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不是吗?” 源稚生没有说话,他之前还没有询问过乌鸦的意见,但眼下,他的三个家臣之中有两位都站在路明非那边,觉得这个s级确实还不错。 其实源稚生自己也知道,他对路明非的那些要求多少是有点苛刻了。但没办法,恐怕世上所有深爱自家妹妹的哥哥们都会对妹夫这种生物苛刻至极。 “算了。” 源稚生叹了口气,双手抱胸,闭上眼睛歪躺在车座上,“既然连我的家臣们都这么看好他,我也多少改观一下吧。” “适当放松一下对绘梨衣小姐的监管是好事啊少主!不然可是会引发非常激烈的、来自于妹妹的叛逆期的哦。”夜叉爽朗的笑。 “好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我稍微休息一下。”源稚生说。 “是。”樱和夜叉一同点头。 车中重新变得安静,只能听到呼吸声和樱操纵车子的声音。 真是久违的安静和休憩。 源稚生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下,然而绘梨衣的样子还在他脑袋中挥之不去般转悠。他不知道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但总是觉得绘梨衣看起来有些奇怪。 问题好像是出在……绘梨衣的衣服? 突然穿上行动制服确实让人第一时间会感到些许的违和,但违和的不是绘梨衣和行动制服的搭配,而是这件衣服的本身! 这压根就不是蛇岐八家执行局的服装! 执行局的风衣是在卡塞尔执行部本部的服装基础上加以改进过的,最为明显的特征就是,依据执法人身份的高低而绘制了不同的浮世绘里衬,以及要更加长出一截的风衣后摆,设计寓意是执行局专员要压过本部专员一头。 但绘梨衣穿的风衣既没有浮世绘图案的里衬,也没有更加长出一截的风衣下摆,因为这压根就是卡塞尔执行部的风衣! 说起来……他之前好像是在路明非的风衣上看到了相应的浮世绘里衬来着。 既然学院的s级穿着日本执行局的衣服,那么,他原本的本部制服又在被谁穿着呢? 哇,答案真的好难猜啊! 而且不光是黑风衣,绘梨衣身上的那件贴身的白色衬衣,难道也是……? 源稚生突然感觉自己的头好疼,他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想要回头找路明非要个说法,但下一刻又被安全带重新勒了回去。 “……少主,您还是安分点吧。过分担心和约束绘梨衣小姐,只会成为她成长道路上的阻碍。”樱叹了口气。 “是啊少主,你知道乌鸦之前还是学生时候的事吗?”夜叉问。 “乌鸦的学生时代怎么了?”源稚生皱眉。 “乌鸦这家伙原本不是斯文败类来着的,他说自己当学生的时候只有斯文,而且成绩在整个年级里都排得上号。”夜叉洋洋得意的说。 “那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源稚生问。源稚生其实还想问夜叉,那明明是乌鸦的事情,为什么他反倒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但想到夜叉是那种没有脑子的笨蛋角色,或许这种得意脸都是笨蛋们的标配。 天哪。他的这帮家臣们,好像只有一个樱比较靠谱。 “因为乌鸦的老爹总是给乌鸦上压力,乌鸦说他的成绩已经算是优秀的了,但他的老爹在那个时候对他要求的还是很严格,总是说不够、还是不够。乌鸦一开始也很认真的在努力,觉得确实是他自己的能力还不到位。”夜叉接着说道。 “后来呢?”源稚生问。 “后来……后来就没有咯?” “怎么会没有呢?” “因为后来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乌鸦了啊。” 夜叉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就好像一直给一根弦施加压力一样,乌鸦的老爹让乌鸦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根紧绷起来的弦。但乌鸦本人能够承受的压力也是有极限的。于是终于有一天,弦被崩断了。” “曾经的好学生乌鸦迎来了他迟到的叛逆期,而且比任何同龄人的叛逆期还要凶狠很多,原本的斯文好学生不复存在,从此只有一个在道上当混混的斯文败类乌鸦了。” “少主,你还记不记得之前绘梨衣小姐经常离家出走的事情?基本每周都要尝试着往外跑路一次,一开始是随机时间出逃,但后来绘梨衣小姐甚至还专门研究了最佳的出逃时间。”夜叉问。 “嗯。”源稚生点头,“我记得后来她总是会选在医生给她换药之后的那几天,因为那段时间对她的监管也会放松很多。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所以我说少主你其实是不会教育孩子的啦!” 夜叉有些得意的从手机摸出一个打火机把玩起来。“之前对绘梨衣小姐禁足的时候,绘梨衣小姐一心想要外出,就算再怎么禁止也没有取得太大的成效。但是自从绘梨衣小姐血统稳定之后,对于她的禁足也放开了,后续的她是什么反应?” “我记得她一开始连续往外跑了好几天,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源稚生皱了皱眉。“但是后来,好像就不怎么出去了?” “对,因为对她的禁足取消了嘛。原本绘梨衣小姐需要努力突破禁止才能够得到的自由,变成了可以随意外出的情况,于是在了解了外面的之后,这个频率反而降下来了。” “关于绘梨衣小姐的禁足如此,恋爱话题也是如此,少主你越是禁止绘梨衣小姐在恋爱这方面的事情,反而绘梨衣小姐会被激发起叛逆心。小孩子就是这样的,你越是禁止什么她就越是想做什么。当你放开的时候,反倒没有那么热衷了。”夜叉循循善诱。 “原来是这样。”源稚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从没想过教育孩子居然也有这么大的学问。 “不是原来是这样,而是本来就是这样才对。” 夜叉叹了口气,“虽然我们大家都知道少主你是一个好老大,又能打又聪明,还长得这么帅,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在当家长或者当哥哥这方面上,少主你还是太不合格了。要我说……” “喂!夜叉!”一旁默默倾听的樱突然开口,打断了夜叉的话。 夜叉是个纯粹的笨蛋,而这种笨蛋说出来的话往往都是实话。 而在这个世界上,偏偏实话最是伤人。 ‘在当家长或者当哥哥这方面上,少主你还是太不合格了。’ 樱知道源稚女的事情,事实上三个家臣之中,源稚生也只和她说了这件事。所以樱知道这句笨蛋说出来的实话对于自家少主的杀伤力有多大。 她有些担心的看向源稚生,而后者双目无神,已经失神落魄的瘫在了车座上。樱低声喊了几句,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源稚生已经在跑马灯了。 夜叉的话准确无误的刺入了源稚生的心防,他在梳理自己短暂的前半生,并且试图给自己归纳出一个准确的身份来。 本来他就是在一个近乎野蛮生长的状态下在山里长大的,后来虽然被橘政宗收养,但失去了童年的基础,想要改变从小就有的观念也很难。所以他只能在橘政宗的培养下成为一个合格的儿子。 在又长大一点之后,源稚生进入了执行局,从一名最基本的斩鬼人做起,在这里他学习如何杀人、以及如何成为一把合格的刀。 青年时代之后,他以留学生的身份去往卡塞尔学院进修学习,在那里,他取得了优秀的成绩,甚至还获得了校长奖学金,一度成为校长下午茶环节的常客,被视作是昂热校长优秀的学生。 留学生生涯结束后,源稚生回到了日本,以及他阔别已久的执行局,但这次他不是斩鬼人,而是以优秀的血统和成绩直接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执行局局长。这次他则学着如何成为一个领袖。 合格的儿子、冷漠的刀、优秀的学生、领袖…… 源稚生用这么多的时间让自己有了这么多的身份,他学着和橘政宗在字面意义上扮演父慈子孝的家庭,学着在斩鬼人生涯之中摒弃感情,以绝对的冷峻斩杀一只只恶鬼,成为一把冷漠的刀子。 在卡塞尔学院的那几年是源稚生最轻松的时光之一,他只需要发挥自己的天赋,成绩与荣誉自然会找到他,优异的成绩以及校长下午茶环节常客的这一身份,让他可以说自己是一个优秀的学生。 最后则是领袖。源稚生觉得自己现在还不足以担任领袖这个称呼,但这么长时间统领执行局,以及现在作为蛇岐八家的代理大家长,所以称一声领袖倒也不算是辱没了这个名号。 真是优秀啊,普通人恐怕终其一生也很难扮演好其中的一个角色,而他居然能够兼顾,但问题是…… 问题在于,他好像从来没有成为过一个合格的哥哥、以及一个合格的家长。 稚女的事情仍旧历历在目,虽然源稚生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能够和稚女冰释前嫌,但他知道,在哥哥这一身份上,他已经全然失败了。 作为哥哥是失败的哥哥,一个亲手斩杀了弟弟的哥哥,就算他一再告诉自己当时的弟弟已然堕落成为恶鬼,但这并不能改变一个哥哥杀掉了弟弟的事实。 失去稚女之后,源稚生将对于弟弟的所有亏欠和爱意都尽数倾注到了绘梨衣的身上,虽然和绘梨衣没有血缘关系,但源稚生已经将绘梨衣当成了亲生妹妹来对待。而在橘政宗死后,他甚至还承接了橘政宗的份,在绘梨衣面前扮演家长。 但从现在的结果来看。 无论是兄长还是家长,统统不合格。 樱好像在一旁说些什么,但源稚生已经听不到了。 他侧头看向窗外,任由繁华的街景将自己的视野铺满。 不知为何,原本清晰的街景慢慢慢慢变得浑浊起来,像是被水浸泡过的老照片,在每个人物和每盏灯光的旁边都晕染出一圈褐色的光环。 视野晃成一片,霓虹的灯光也连成一片,源稚生动手放下车窗,于是那些嘈杂的声音也直接响成一片。 樱在他的旁边喊,外面的人在外面喊,真好,仿佛世界与自己粘稠不可分。 眼里的色彩终于全部糊在一块了,就好像所有的声音都糊在他的脑袋里。 源稚生觉得东京的街景真乱。 四百零五章 烛漪之夜(1) 绘梨衣一手拉开门,另一只手则拉着路明非。 距离这里也算是阔别,蛇岐八家这段时间居然还有心帮黑道公主改了一下房间。原本监控心率健康的设备已经撤掉,一面落地窗被重新开辟出来,可以透过窗户去看外面的场景,都市的霓虹在夜幕下闪烁。 光线不怎么好,不过在窗边的地板上还摆放着几个盆栽,路明非能看到其中有一盆仙人球。 那是绘梨衣之前逛街时在花店买回来的,这姑娘对于房间的布置不怎么上心,但养花弄草的水平倒还不错,又或许是那些草木本身就是好养活的便宜类型。 看着那盆仙人掌球让路明非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个传言,据说这种小玩意儿可以吸收电脑辐射,婶婶对此深信不疑,于是便在家里的笔记本电脑旁边也摆了一盆。 说摆上去还真是就摆上去,这么多年过去连路明非都升到大二了,那盆仙人球居然还活着。 路明非准备动手脱鞋进屋,但被绘梨衣拦住了,女孩儿率先脱鞋进了屋子,她冲路明非摇了摇头。 “sakura,先等在这里。”女孩儿不容置疑的温柔声音说道。 说完之后,绘梨衣抬头看着路明非,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回应。 就算是没有灯光的情况下,绘梨衣的眼睛也亮得像晶莹的星子。 “嗯。”路明非轻轻点头。 他有点开心,这段时间他其实还专门和老唐探讨过绘梨衣关于说话的问题,最终老唐得出的结论是,只是她自己没有开口而已,或许是出于害羞,也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沉默下来的习惯使然。 路明非问老唐,说一般来讲,这种情况不应该是会说很多话才对吗?类似于触底反弹的感觉。 老唐说也有这样的情况,长久失声的人重新开口,会觉得怎么说也说不够。但具体情况还得具体分析,黑道小公主本身就是安静的人,和现在能不能说话无关。 路明非想了想觉得也是,只要绘梨衣喜欢就好了。况且他和绘梨衣之间也不是那种必须要用语言才能够交流的人。 重启前他可以和绘梨衣一块儿坐在情人旅馆的落地窗前看雨景,一看就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的,期间甚至连小纸条都不用写,两人不用任何交流。 现在路明非觉得自己可以一直陪着绘梨衣,这个期限已经不能用小时来计算,而是在有限的生命之中进行无限的拉长,简而言之就是一辈子。 当然,连路明非都知道这种土味情话着实有点烂,虽然绘梨衣在这方面也就是个土妞儿,说不定就吃这一套,但路明非也觉得不需要。 有些东西是不需要说出来的,而且就算不说出来也可以懂。 绘梨衣有点开心,在看到了路明非点头之后她先一步进了屋子,穿着白色长袜的脚在地板上起落,响起嗒嗒的声音。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下来,厨房里响着咕嘟咕嘟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锅子还在燃气灶上用小火慢烧,能听到女孩儿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锅碗瓢盆一齐欢快的响动。 路明非耐心的等待着,他朝着落地窗的方向看去,不知何时天空中积累起了厚重的阴云,一场暴雨正在酝酿。 下雨好啊,下雨的时候往往很安静,这场面适合在室内吃一顿热气腾腾的晚饭。 据说人类在下雨天里会总会感到放松和舒缓,而这要追溯到遥远的上古时代了。 因为在古代穴居人的时代,下雨意味着不用打野和采集,于是大伙儿们就在洞里点上火堆,一边围绕着火堆吹牛逼讲故事,一边透过洞口去看外面的雨幕。 这种惬意的感觉甚至刻在了人类的基因里,于是下雨天总是让人感觉很舒缓。 路明非靠着门框又想了一圈儿,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绘梨衣的声音。 “sakura。”绘梨衣从厨房旁探出一个脑袋,“好了。” “哦哦。” 路明非点头,他也脱了鞋进屋。 已经能够闻到饭菜的香味儿了,但路明非还是不知道黑道小公主准备和自己在哪开饭。 正常来说应该是在客厅,但看绘梨衣的想法恐怕不是如此,就在路明非疑惑之际,绘梨衣直接走过来拉住了他。 黑道小公主先是带着他去洗了手,随后俩人三拐两拐的进了—— 卧室。 ……what?纳尼?什么情况? 在进去的瞬间路明非愣了一下,房间里满是绘梨衣身上的那种香味儿,相当馥郁。一张大床被摆放的正正好好,看起来能放上去好几个绘梨衣。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居然就是开饭的地点,这开的到底是哪门子饭? 他感觉自己人都傻了,因为他看到在绘梨衣的卧室里已经摆着一个小桌,上面放着一个小烛台,红色的蜡烛在一片黑色之中寂静的燃烧,看起来颇为浪漫。 绘梨衣居然真的准备在卧室开饭。 红酒瓶子也已经打开了,一片昏暗中看不清楚牌子,但空气中已经充满了酒的香味儿,光是闻味道就知道是好酒。 酒味儿和绘梨衣的香味儿混合起来,一个劲儿的往路明非的鼻子里钻,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一片醺醺然,还没有喝酒就已经要醉掉了。 不妙啊……绘梨衣的酒量他是知道的,这位可是连叔叔都能喝倒的顶级存在。同样都是高血统,怎么绘梨衣能千杯不醉,自己的龙族血统就没有什么用呢?万能的龙血出来分解一下酒精啊!为什么自己还没喝酒就已经有点微醺了呢? 无论是龙血的开挂还是老路家一脉相承的海量,路明非都没有沾上半点,现在还没喝酒就要举白旗,等会儿要是自己伶仃大醉而绘梨衣仍旧清醒,路明非都不敢想会再发生什么事。 所以说食色性也呢,吃饱饭之后就要思考色色的事情了呀!原本路明非还不理解为什么绘梨衣会把烛光晚宴开到卧室里来,但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 这压根就是打算把自己给两顿合一顿一块儿给吃了啊!吃完桌子上的食再去床上吃第二次色,从思路上来看简直就是顶级,但他现在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啊! 怪不得路明非觉得这桌子中餐不太对劲。 他记得烛光晚宴应该是西餐来着,虽然对烛光晚餐的标准不是很了解,但他此生唯一一次吃过类似的饭是跟陈雯雯在一家西餐馆,而绘梨衣准备的明显不是西餐,路明非能够看到一盘撒了小葱的红烧肉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原来这压根就不是烛光晚宴,从这个思路来理解的话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这他妈的纯纯鸿门宴啊! “sakura,坐。”绘梨衣拉着他的一只手,她眨巴着眼睛,在她的瞳孔里映着烛火的光芒,仿佛昏黄色的星海。 路明非还在思考对策,但下一刻他直接看到了绘梨衣的眼睛。 这下好了,不用思考对策了,但凡是正常男性看着这双眼睛就没办法拒绝,下一秒就算是绘梨衣发挥黑道思维让他搞人体盛他都从了。 路明非选择投降。 他当机立断的坐在了绘梨衣旁边,绘梨衣给他递筷子他就夹菜,争取每个菜都吃上一口,绘梨衣给他递过来红酒杯他就接住,一杯倒满之后和绘梨衣碰杯,转头一口给闷个干净。 从芬格尔那里学来的,一个人怎么死都可以,但就是不能当一个饿死鬼。 路明非越战越勇,况且这些饭菜本身也就极为好吃,绘梨衣本身既是食神也是厨神,吃起饭来也可称得上是一丝不苟。于是两个人反而一直吃饭,桌面上烛火摇曳,偶尔会响起碰杯的清脆声音。 暴雨终于落了下来,黑云已经在天顶攒积了许久,此刻一动而有震撼人间的势头,明亮的雷电一道接着一道划过天空,大雨倾盆落下,打在窗户的玻璃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红酒已经被他们消灭了好几瓶,绘梨衣的脸上酡红一片,在烛火的照映下显得相当漂亮,看上去似乎已经喝醉。 但路明非才不会被这种表象迷惑,叔叔路谷城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海量,老了之后虽然不及当年但也仍旧很能打,但绘梨衣的酒量足够喝倒三四个叔叔没有一点问题。 怎么绘梨衣的龙血那么给劲儿,话说自己不是黑太子吗?龙血救一救啊! 路明非眨巴了两下眼睛,现在他明显能够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在酒精的作用下不甚清晰了。而惺忪醉眼看在绘梨衣身上,只能够感受到一种尤其震撼人心的美。 黑道公主本身就已经很漂亮了,但这种只是单纯的漂亮和可爱,而在醉酒之后,脸颊的一抹红晕为她更增添了几分诱惑,烛火照映之下又被放大数倍。 怪不得男男女女们都这么喜欢烛光晚宴呢,烛火不像灯光那样明亮,可以给坐在烛光旁的情侣们镀上一层温柔的暖光,在模糊的视线中让人自行脑补坐在对面那人的美。 就连不那么美的人在烛光照映下也会变美,何况原本就美的人呢? 路明非看着绘梨衣,她的脸庞在烛光下泛出温柔的暖色,她的身后则是正遭受着暴雨敲打的窗子。 在一片黑暗中,绘梨衣简直像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女神,女神用纤细的素手拿着筷子,在盘子里夹起一块肉放进嘴巴里。 路明非用力站起身子,他感觉自己继续这么看下去绝对要出事,不管怎么样,他得对绘梨衣负责。 “我去卫生间洗一下。” “sakura吃饱了吗?”绘梨衣问。 “嗯,绘梨衣做的很好吃。”路明非点头。 “嗯。”绘梨衣开心的笑了一下。 路明非走出了卧室,迈着有些醉意的脚步找到了卫生间。 他打开灯,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整张脸都已经红起来了,光是看着就能够感觉到是个醉汉,原本被打理好的头发不知何时重新乱成一蓬鸡窝。 路明非洗了把脸,尝试让自己清醒一点,但还是不行,脑袋里像是塞了个新闻部进去。而且还是那种专门写绯闻的新闻部。 是的,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在少女闺房里一边喝酒一边闻着少女馥郁的体香,他多少有点顶不住了。 新闻部…… 等等。说起新闻部就想到芬格尔,想起芬格尔就想到狐朋狗友,说起狐朋狗友就不得不提老唐了。 路明非咂摸了一下嘴,随后从口袋中摸出手机。手指上沾了水让他操作起来很不方便,于是他先是在裤管上擦了擦手,又继续拨号。 铃声响起,路明非看着手机上呼号的画面出神。 终于,电话接通了。 “喂,老唐。” “喂,怎么了?”老唐的声音相当欠揍的响了起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哥们正在跟你们俩校长谈生意呢,分分钟几百万上下。” “救命……”路明非的声音有气无力。 “我靠?!什么情况。”老唐的声音明显紧张了起来。“又他妈是谁打过去了,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救你,不对,你现在人在哪?” “不是,是我要被绘梨衣灌醉了……” “……byd。我不吃你这套狗粮,挂了。” “等下等下。”路明非晃了晃脑袋。“是真的,我感觉今天晚上要保不住我的清白之身了,你们炼金术里有没有能够醒酒的?” “我炼金术连醒酒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要管吗?你真把炼金术当哆啦a梦的口袋啊。”老唐没什么好气,“你就放心和弟妹享受夜生活吧,到时候跑不了你份子钱。”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怕没有保护措施啊。”路明非欲哭无泪。 “哦哦,你是说后代的事儿是吧?”老唐在那边嘶了一声,“嗯……这倒还确实是个问题,需要时间来研究一下。” “所以有没有能醒酒的办法啊,我现在连下楼都困难。”路明非问。 “你觉得我一个初代种会考虑喝酒喝醉这种问题吗?就好像你是一个星际争霸高手,不去追求打职业对局,反而一直在简单人机里练?”老唐反问。 “那你能现搓一个类似的矩阵出来吗?”路明非仍旧不死心。 “那也太费事了。” “拉兄弟一把行吗?” “你别急,我还在跟你们两个校长谈生意呢。至于你呢,就先从了弟妹吧,早点生米煮成熟饭,好继承蛇岐八家。后代的事情你也别急,连奥丁都能跟人类生下来后代,老子就不相信我在炼金术上比不上他!” 老唐豪气干云,“大胆享受夜生活,天塌不下来!” “不是,问题是……” 路明非还想再争取一下,但那边的老唐直接挂断了电话。 在短暂的沉默后,路明非叹了口气。 虽然很想就这么放弃抵抗,直接被绘梨衣拿下,但路明非还是觉得不好。 这并非是懦弱,而是来自心中的那份责任。 他相信老唐在炼金术上的造诣,但老唐并不是万能的。万一两个超级混血种真的结合出了一个龙血超标的怪物后代,他该怎么面对绘梨衣呢? 路明非思考清楚利弊,最后洗了一把脸。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连思维都不那么清晰了,最后他决定悄悄跑路,以免发生意外。 而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他看到了正好站在外面的绘梨衣。 四百零六章 烛漪之夜(2) 绘梨衣静静地站在门外,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她只是静静的看着路明非,漂亮白皙的脸蛋沉浸在一片静谧的暗色里。 即使在夜里她的眼睛也是那么漂亮。 路明非的酒直接醒了三分之一,他悄悄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把,试图让自己再清醒一点,但还是没什么用,据说当年武二郎打虎的时候被老虎一吓,酒劲儿全变成冷汗给出了。 感情武二郎也是位混血种,怪不得能徒手把老虎打死,不过倒是没听说过能徒手打死北极熊的,那北极熊确实比老虎牛逼一点。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吧! 路明非强迫自己清醒一点,但还没等他说点什么,绘梨衣先开口了。 “sakura,觉得在这里有问题?”绘梨衣轻声问。 “没有啊……真没有。” “骗人,我听到了。” 绘梨衣的声音带着可爱的鼻音,像是有些醉。 但路明非立刻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毕竟按照绘梨衣的血统,怎么可能会醉呢? “sakura刚刚通电话的时候,明明说了吧。” 见路明非没有回应,绘梨衣接着说:“是我的问题吗?” 她看着路明非,在夜色中她的眼神也是这么漂亮,不时有闪电划过天空,短暂照亮没有开灯的房间,电光照亮绘梨衣,而她的眼神也越来越瑰丽。 “不是。是学院那边的问题。”路明非找补。 绘梨衣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没事的。已经没事了,之前有个问题,但现在不想了。”路明非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 “路明非。”绘梨衣抬头看向路明非,她的眼神从未这么漂亮过,但却又有着同等的犹豫。 “我在。”路明非点头。 “嗯。”绘梨衣轻轻点头。 她好像重新变得敏感起来,像是一朵惨兮兮的花骨朵,在黑色里经受着一片漆黑的啃食,不打扮也不梳洗,自己把自己沉溺在孤独的世界里。 路明非能看出绘梨衣在犹豫,但他不知道绘梨衣在犹豫什么。 “你喝醉了吗?”绘梨衣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路明非愣了一下,他做梦都想不到绘梨衣会问出这种问题。在察言观色上他一直不是很在行,不然当年也不会像个众矢之的似的在班级上被孤立。 但现在好像真的清醒了……一点? “没醉。” 路明非摸了摸鼻子,既然现在醒了点酒,说不定是龙血终于发挥作用了,不管到底是多少龙血发挥了作用,总之现在先赊账用着得了。 “真的吗?”绘梨衣继续追问,她的声音很轻。 “真的真的。”路明非赶忙点头,现在他觉得自己是越来越清醒了,“我们老路家的男人都很能喝酒的,绘梨衣你跟我叔叔喝过你也知道,他海量我也海量。就这几瓶红酒还不够火候。” “嗯。”绘梨衣点头。“那我喝醉了。” ……? 路明非的脑袋里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但还没等他想明白为什么几瓶红酒就能把太平洋般酒量的绘梨衣灌醉的时候,黑道公主已经直接倒向了他的方向。 他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先一步将绘梨衣抱在了怀里。 怀里的女孩儿很温暖,正在微微的颤抖。 “绘、绘梨衣……?”路明非轻声问道。 绘梨衣乖乖的依偎在路明非的怀里,同时顺势伸手揽住他的腰。此刻一道明亮的雷电正好在窗边倏然消逝,房间中重新变得漆黑一片。 一片温软的漆黑中,路明非只能感受到女孩儿和夜色般同样温暖而柔软的娇躯。 浓郁的香味儿在他的鼻孔里乱窜,除了绘梨衣本身的体香之外还有红酒的味道,甚至还沾染了一些饭菜的味道,如果绘梨衣的唇边沾染了蛋糕或者别的什么,路明非相信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上去清理掉。 女孩儿的香味、红酒的香味、佳肴的香味甚至包含着雨水打湿泥土之后的清新土香味……路明非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楼层上为什么会闻到土香味,但他确确实实闻到了。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想到了绘梨衣养在窗边的盆栽。 思路扩大之后连草本植物的清香也掺杂其中,包括绘梨衣房间的樱木地板散发的木香也在混在其中。 这些都是很好闻的气味,就像这个晚上真是一个很美好的晚上。 路明非又开始微醺。 绘梨衣安安静静的享受着这个拥抱,现在她是醉酒的少女,理应享受这个来自恋人的拥抱。但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她还是没忍住在路明非的怀里蹭了蹭,像是只粘人的猫。 她抬头,贴近路明非的脸颊,两个人的身高相仿,此刻绘梨衣贴近上来,两人呼吸相闻。 “绘梨衣?……没事吧。”路明非抬手,轻轻抚摸她光洁圆润的额头,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飞快的跳动。 “嗯……没事。”绘梨衣轻轻点头,少女的脸庞带着诱惑的酡红,吐息中满是温软醇醉的酒香。 绘梨衣再次把头埋进路明非的怀里,双臂也更加拥紧了他的腰,撒娇着小声开口:“就是喝醉了。” 声音响起后带着嗡嗡的震动声,连带着路明非的衣服也一起震动,在这个瞬间路明非感觉自己被击沉了。 如果能给撒娇计量,这大概相当于一个灭世言灵。 路明非当然知道绘梨衣绝不可能喝醉,就算老路家历代海量的先祖显圣,自己的酒量也绝不可能是绘梨衣的对手,别说把自己喝翻到桌子底下,如果继续喝下去,绘梨衣甚至能把自己喝翻到床底下去。 十分的剧本有十二分的不对。 在看到绘梨衣的瞬间他已经做好了投降的准备,不管遇到什么要求都只剩下一个‘从’字。但绘梨衣却采用了撒娇的办法,而也真的奏效。 只是感受着绘梨衣在自己怀里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娇躯,看着她那双瑰丽到足够映衬出漫天繁星的眼睛,路明非就觉得自己就不能拒绝。 说是在古代,有这么几个和尚集会,他们看到风吹动旗幡,其中一个和尚说这是风在动,另一个和尚说这是幡在动。这个时候第三个和尚站了出来,他说你们都错了,这不是风在动,也不是旗幡在动,而是你们的心在动。 这下真的是心动了,路明非从未像现在这样深切体会到一个典故所蕴含的意义,他正在心动,而且心动得厉害,像是大风吹动旗子,扯得呼呼啦啦的响,简直是大风起兮云飞扬。 呼吸相闻、肌肤相亲,现在甚至连心跳也贴在一起共振了。 路明非轻轻抱住了绘梨衣,在这一刻他的心动已经到达极点,至于没有保护措施和可能会出现怪物混血种后代这件事已经无所谓了。 相信老唐的炼金术水平,连奥丁这种初代种都能生出混血种儿子,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是炼金术做不到的事情了。 路明非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就在他决定动手把绘梨衣给公主抱回卧室的时候,绘梨衣先动了。 她动手脱掉自己身上的那件执行部加长风衣,黑色的风衣落地后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现在黑道公主只剩下贴身白衬衫了——而且原本还是他的衬衫。 “绘、绘梨衣……?”路明非抬手,将一只手掌挡在了自己的眼上。 说是做好了准备,但路明非实在没想到绘梨衣居然这么来劲儿,再怎么自己也是个纯纯的小处男,这刺激对自己来说实在是太大了点,一时之间实在有点顶不住。 只能说不愧是黑道公主,将来要执掌蛇岐八家的存在,行事已经颇具黑道风格,没什么循序渐进的过程,一出手就是要王炸。 绘梨衣不为所动,抬手把路明非的手掌掰下来。 “先洗澡。”绘梨衣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继续动手解纽扣。 “等等等等,这对青年人的坏影响会不会有点太不可估量了?”路明非连忙伸手制止。 “……不行吗?” 绘梨衣微微歪头,红色的长发朝着一边垂落,眼里带着疑惑以及些微的失望。 “不是不行,就是……”路明非努力让自己挪开目光。 这黑道公主发育得还真是蛮好……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这种展开对自己来说真有点太过刺激了吧?自己完全没有经验怎么办?! 不对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经验,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看过猪跑?问题是光看猪跑能想明白猪肉到底是什么味儿吗?这完全不符合逻辑啊! 难道这种时候要拨打场外求助热线吗?不对还是先排除掉一个错误答案比较好……等等他妈的什么叫先排除掉一个错误答案啊,这种关键时刻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啊路明非! “既然可以,那就没问题。” 绘梨衣伸出手掌捧住路明非的脸,让他直接看着自己。 “洗澡吧?” “好好……”路明非点头,“那,绘梨衣你先……” “一起。” …… …… ……啊? 路明非的心中飘过无数省略号,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这些省略号全换成问号,但在第一时间他真的没有疑问的感觉,而是一整个直接宕机。 cpu已经要冒烟了,而且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路明非感觉已经有些把持不住自己。 “不不,再怎么说,这也太刺激了点……”路明非用力咽口水。 “没问题的。”绘梨衣扭头看向洗手台,在短暂的寻觅后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随后她伸手,拿起洗手台边摆放着的一个小黄鸭,放在路明非的手里。 那个写着“sakura&绘梨衣のduck”的鸭子静静躺在路明非的手掌里,他低头看了一眼,感觉小黄鸭两颗黑色的圆圆眼珠里写满了: ——‘快进快进快进快进’。 不是这还要快进啊,包死的好不好? 路明非咽了口口水,他还想说些什么来挣扎一下,但转头就看到了绘梨衣。 出乎意料的是,绘梨衣的眼神居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柔弱。 路明非愣了一下。 “路明非。”绘梨衣眨眼,声音还是很轻:“我喝醉了。” 她的表情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揣摩,作为一个女孩儿,她的行为确实太过大胆了些,她不知道路明非会是同意还是拒绝,如果拒绝了的话会不会生气,但这就是她表示爱的方式。 是的,就是如此。 绘梨衣觉得爱一个人就应该是这样的。爱一个就和他在一起,一起洗澡或者一起睡觉。如果洗澡的话就在同一个浴缸里,如果睡觉的话就躺在同一张床上。 总之就是该如此,其中并不掺杂色欲的感情,而只是两个人单纯的在一起触碰肌肤,感觉彼此之间的温暖,相互依偎拥抱。 这就是表达爱的方式,在无数动漫和漫画中绘梨衣得出如此结论,就算路明非尝试带她重塑新的世界观,但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他根本不可能将之前绘梨衣所构筑的观念全部推翻。 如果路明非知道绘梨衣的想法来源,他会在第一时间大骂傻逼二次元害人不浅,但现在他不知道,他只是感觉心动,而且也是只剩下心动。 所以绘梨衣要说自己喝醉了呢…… 如果自己同意的话当然没有问题,而如果自己不同意的话,绘梨衣就可以真的醉过去,而她的这些行为这些动作也都可以当做是在喝醉后说的胡话,既然是胡话那就无所谓了。大家无事发生。 就算做出了这么强势的行为,但选择权还是在自己的手里。 只要他愿意,绘梨衣现在就可以醉过去,伶仃大醉的那种醉,连站都站不稳当,只能一觉睡到大天明。 但路明非知道,其实绘梨衣压根不可能喝醉。 所以,他怎么忍心就让绘梨衣这么醉下去呢? “没事的。”路明非伸手,他轻轻揉绘梨衣的脑袋,女孩儿的头发光滑如同缎子,让他爱不释手。 绘梨衣抬头,在得到路明非的回答之后她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脸上写满开心。 路明非也看着她的眼睛,这里是时候说点什么了,说喜欢你或者爱你,但路明非没有说话。 他只是和绘梨衣对视,他静静的看着绘梨衣漂亮的眼睛,而绘梨衣也静静的看着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无需说话,不必拘泥于语言,因为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彼此的瞳孔中,两人都能看出爱你的字样,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对视,最终是绘梨衣轻轻笑了起来,然后路明非也笑了。 他抱着绘梨衣进入了浴室,随后伸手拉起了浴室的门。 四百零七章 善后谈判(1) 罗纳德·唐神色揶揄的挂断了电话,随后没忍住吹了个口哨。 “怎么这么高兴,路明非说什么了?”一旁坐在驾驶座上的酒德麻衣问。 “没什么……嗯,也就是等着吃喜糖的程度吧?”老唐说。 “跟那位上杉家的小公主?”酒德麻衣皱眉,“但从年龄来看他们好像还不到法定成婚年龄。” “私定终身这种事情又不少见。”老唐慢慢伸了个懒腰,“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花开堪折直须折……白王都解决了,是该好好放松放松。” “老唐你越来越像中国人了,而且白王虽然被打掉了,不是还有两条漏网之鱼吗?”酒德麻衣耸肩。 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平稳的行驶,酒德麻衣难得开慢车。车前明亮的大灯刺破深沉的夜色,老唐把半个脑袋伸出车窗,一边看夜景一边吹风。 “美籍华裔怎么就不是中国人了,我老家在还在三峡呢!至于漏网之鱼,你都说了是漏网之鱼了,两条鱼而已,就是露头也不可能现在这个时候。” 老唐悠闲的吹着山风。 在刚才的电话里老唐骗了路明非,其实他现在有空来着,虽然他今天晚上确实是来和卡塞尔学院谈生意,但毕竟现在车还没到。 但老唐实在懒得给路明非写代码了。俗话说酒壮怂人胆、酒后乱情、酒香不怕巷子深等等等等……喝点酒有益于路明非和弟妹之间感情的促进,有助于这对小情侣在一个美好的夜晚里步入成人的殿堂。 老唐不知道路明非喝醉之后会做出什么来,但他知道如果路明非醒了酒会做出什么事。从这个角度来看,如果他教给路明非如何解酒,那才是在帮倒忙。 “注意脑袋。”酒德麻衣提醒,“而且你老家在三峡水库的水里淹着才对,那么你应该算是三分之一个中国人吧。连家都没有。” “……这就属于尬黑了,我家里可没进水,你这个淹字用的不恰当,应该算是有家不好回。” “那我纠正一下,在水里埋着。”酒德麻衣一手把持方向盘,另一手小熊摊手,“争论字眼也没有意义啊,事实上密党已经把青铜城给搬空了,连半件家具都没给你留。嗯,中国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哦,家徒四壁。” “我靠,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老唐把脑袋从窗外收回来,言语间有些委屈,“这帮逼纯纯的强盗投胎啊,他们甚至想要把我的门都给拆了!这么多年了西方列强居然还在抢东西!” “支持你去攻打卡塞尔学院。” “有空试试,听说他们那个什么自由一日快到了。到时候我去帮忙给他们添点堵。” “……抱歉,我开玩笑的。” 车子继续前进,天空黑云缓缓弥漫而下,像是一场暴雨的前奏。在弯曲山路的尽头好像突然亮起了灯火,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昂热和上杉越被救治之后,蛇岐八家并未把他们送到那些大医院,而是送到了家族势力下的疗养院里修养。 是的,老唐甚至连上杉越都救了下来。而且他做的还远不止这些。 白王副本结束之后,刚从尼伯龙根出来的老唐就迎面撞上了昂热一行。但老唐并没有选择先救昂热,而是先救上杉越。 夏弥吃掉李雾月后掌握了相应的水系言灵,将昂热的状态也稳定了下来,短时间内没有变死侍的风险,而老唐则第一时间发现上杉越脑袋上那顶王冠有古怪。 换而言之,也就是昂热拖一拖也没什么问题,但如果不管上杉越,后者绝对是包死的。 但当时老唐的状态也相当堪忧,因为白王之战他确实是在烧命,在伤及本源的情况下,就算有路明非不要死和夏弥的治疗,他也显得相当勉强。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老唐先是针对性的解决了皇冠——那是洛基与弗拉梅尔联合的产物,堪称人类炼金术当中的巅峰之作。随后又帮昂热稳定好了血统。 不仅如此他还顺带帮昏迷不醒的诺诺诊断了一波,忙完这些几乎已经是凌晨时间,这个时候老唐得知了康斯坦丁的消息,又马不停蹄的到青铜城取回了之前藏匿的茧,在据点里安置。 甚至这还没完,就在老唐准备补个觉好好休息的时候,一向稳定的酒德麻衣出了状况,开打之前她磕了药,但因为一直没有注射解药的缘故,身体有龙化的风险,来不及找解药的情况下,老唐直接手搓了一个出来。 至此老唐终于忙完。整个白王之战中可以说老唐是实实在在的打满了全场,无论是战时贡献还是战后救场都可以评作t0水准,做到了一个初代种能够做到的一切。 三头跑连轴转,忙前忙后的忙活了这么久,终于到了跟密党要米的环节了,老唐感觉心情实在有点激动。 酒德麻衣停车。在弯曲山路的尽头耸立着一座豪华的西式风格建筑,看着面前的建筑让老唐有些懵,他很难把面前这山林间的别墅和医院联系起来。 “确定是这个地方吗?”他看向酒德麻衣。 “是这里没错。”酒德麻衣停车熄火一气呵成,随后动手解开安全带。 “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正经的大医院呢,怎么偏偏给盖在深山老林里了?”老唐也解开安全带。 “蛇岐八家有很多类似这样的养老院,因为他们是黑道家族,有很多干部退休后根本不能在公共场合露面,因为会引起舆论问题。”酒德麻衣解释。 两人从两边下车,又伸手关上车门。 “关东支部盖在深山老林里就算了,连医院也盖在深山老林里。” 老唐欣赏着面前的建筑,啧啧感慨:“昂热他们好歹也是混血种里的传奇人物,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和副校长,还有汉高这半个混血种社会领袖。蛇岐八家倒好,把这帮老头儿送进山里喂蚊子。” “那倒是不用担心,这个季节大概没什么蚊子了。”酒德麻衣整理了一下长发,将头发扎成长长的高马尾,又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方框眼镜给自己戴上。 在短暂的瞬间她的气质就已经改变,像是一个职场女强人,西装革履着给人以一种相当干练的感觉。 相比之下老唐就随意得多,作为一个完全不在意穿搭配色的人,他的衣柜里满是清一色的黑和灰色。今天也不例外,他只是从衣柜里抓了两件干净衣服换了换,就上了酒德麻衣的车。 “我之前就想问了,话说为什么你今天这么正式?”老唐问。 “嗯?今天不是要和昂热他们聊聊之后的合作事宜吗?”酒德麻衣疑惑。 “……难道这是什么很严肃的事情吗?”老唐吃惊,“我知道他们算是混血种里的高手,不过倒也不至于这么认真吧?” “哦……你说打扮?之前不是商量好了吗?我现在是唐少爷的跟班来着。”酒德麻衣说。 “啥?”老唐瞪大了眼睛,一脸不知发生何事的表情。 “怎么,薯片难道没告诉你吗?”看着老唐的反应,酒德麻衣愣了一下。 “没啊!不是说好的志同道合的星际频道好友吗?怎么我就摇身一变变成少爷了呢?”老唐一脸懵。 “啊,这个龟毛女……” 酒德麻衣叹了口气,伸手按了按太阳穴,“算了,我们边走边说,好像要下雨的样子。” 老唐点头,两人沿着大陆走进别墅前的庭院,鹅卵石长道铺得很漂亮,一路上两边都亮着路灯。 在山里能做得这么完备,但从进门到现在,一路上却连一个保安都没有。 不过保安这种东西,对于这帮病人来说确实有点多余,就算是在状态不佳的情况,这帮年事已高的老头儿们也在混血种中内战无敌。 至于混血种之上的存在,已经不是保安能够起到作用的了。 “我们原本的剧本不是打星际认识的吗?后来发现都在猎人圈里混,然后线下聚会发展成了个组织来着。”老唐问。 “你跟路明非能在星际争霸上遇到已经足够震碎三观了,再加两个人,都是从星际争霸上认识,还碰巧都是混血种……”酒德麻衣无语至极的笑了一下,“这是在拍电影,还是写小说?” “这算啥,小说跟电影是需要讲逻辑的,但现实又不需要讲。”老唐反驳。 “你觉得这话说出去会有人信吗……?” “昂热的命都是我救的好吗?而且还是救了两回!没有我,这个老登现在都要去出演死侍了!”老唐摊手,“冲着救命之恩我觉得直接摊牌都没有问题,真的还有陪他们演戏的必要吗?” “但是薯片说还是用混血种身份跟卡塞尔学院合作比较好,这样可以让她更方便一点。” “方便什么?” “方便她把业务拓宽到卡塞尔学院。”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她无形的大手早就在操办所有混血种势力的经济了。”老唐反而有些吃惊。 “怎么可能,那些老牌混血种家族都很有个性,不是那么好谈合作的。就连汉高家族,薯片也是在之前拍卖会的时候才搭上的线。”酒德麻衣解释。 “跟混血种打交道真麻烦……” “别抱怨了,薯片说事情之后多给你和路明非批点零花钱。” “……真是明智之选!”老唐郑重点头,“我也觉得苏恩曦这个想法挺好的,毕竟生意做多大都不算大,我坚决支持她的决定。” “我嘞个奥楚蔑洛夫啊。”酒德麻衣扶额,“跟你们共事,看样子我这辈子都不会缺乐子。” “最有文化的一集,所以我们的新剧本是什么?” “在旧剧本的基础上进行了微调,首先前面的内容保持不变,你和路明非通过星际争霸认识,但对于你的身份和后续的发展有所调整。”酒德麻衣说。 “我……我美籍华裔啊,还能有什么身份?”老唐问。 “现在不是了。你现在是中国古代屠龙世家的最后传人,在一次意外之中流落到了美国,觉醒血统之后在猎人网站接单度日,期间通过星际争霸结识了路明非。而我和薯片则是这个屠龙世家的人,在一番波折之后终于找到了你这位家族的未来少主。” 酒德麻衣停顿了一下,接着解释道:“路明非的履历在密党面前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所以只能从你的身份下手。在来到美国之前你的经历是一片空白,可以随意编造,密党没有办法考证。” 老唐在这个剧本面前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这编剧是谁?” “是薯片。嗯……有什么问题吗?” “我能问一下她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吗?总觉得这剧情有点熟悉呢?” 酒德麻衣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我记得薯片平时看那些言情小说比较多,她对这方面还蛮有研究的。是这个剧情有什么问题吗?” “这还能没问题的啊,这问题也太大了。”老唐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再说哪有屠龙世家的少爷穿这么便宜的,好歹让我换一身帅的再来演戏啊。” “这是保持你的人设,这些年你作为美籍华裔在美国长大,只有在猎人网站上磨炼出来的猎人气质。在这种场合仍旧不拘小节,更能体现出你这位屠龙世家少爷的随性。” “不得叼根雪茄什么的吗?”老唐仍旧不死心,“那些黑帮电影里大佬们谈判的时候都是要叼根雪茄的。” “你会抽烟?”酒德麻衣问。 “不会。”老唐丝毫不掩饰,但居然理直气壮:“但我好歹会吹烟啊。” “……啊?”酒德麻衣怀疑自己听错了,“吹、吹烟?那是什么。” “烟叶燃烧的时候,空气流通的越快,前面的火星也就越亮。”老唐解释,“所以抽不抽都无所谓,只要让空气流通就可以了,就算是吹烟也能营造出相同的效果,不信你可以试试。” “很可惜,我也不抽。”酒德麻衣微笑了一下,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府邸的门前,她伸手按下门铃。 四百零八章 善后谈判(2)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在推开大门之后这里终于有了点医院的感觉。 穿着白色大褂带着口罩的医生在前面引路,一行人的脚步声深浅不一的响起。 老唐百无聊赖的打量着这栋洋房,不知道盖于什么时候,但清洁居然保持得不错。 “昂热校长的状态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虽然还是不能进行太多脑力活动,但他还是坚持着主持校董会那边的工作。”医生一边引路一边说道。 “开四度暴血已经是找死了,又磕了那么多药,只是有后遗症已经算是大幸。他居然还要给自己找死啊?”老唐说道。 “校长说他已经就要告别屠龙一线了,在那之前,他还想用有限的生命再为世界和平发光发热一下。” “换个说法就是不遵医嘱呗。”老唐耸肩。 “倒也不能这么说……” 医生又说了几句别的什么,但老唐只是点点头作为回应。他猜这大概是卡塞尔学院那边的人,开口必称昂热校长。昂热虽然在日本分部也很有威望,但那更偏向于威慑而少有钦佩。 不过无所谓了,他对这些权力斗争没有兴趣。况且今晚卡塞尔学院的执行部s级王牌就要和蛇岐八家内三家的公主小姐喜结连理了,有这种联姻式的关系,之后本部和分部之间的矛盾也会逐渐消弭。 他们登上楼梯到达二楼,在二楼倒是有几个稀稀疏疏负责安保的人,老唐略略扫了几眼,感觉到这些人的血统都算得上优秀。 但还是那句话,以这些老古董的血统纯度,就算躺在病床上,也很难说清楚到底是谁才是被保护的那一方。 “我们到了。” 医生在一间房门前停下脚步,随后伸手轻轻叩响木门。 “昂热校长,两位贵客已经到了。” “请进。” 从房间里传来老人稳定的声音,虽然还有些虚弱,但硬朗的底色仍旧没有变。 医生轻轻打开房门,在引荐后直接告辞转身。 老唐走进病房,酒德麻衣则手提着公文包跟在他身后。 房间里亮着明灯,昂热穿着一身病号服半坐在病床上,他的鼻梁上架着精致的玳瑁眼镜,一旁的桌上堆着一沓文件,手里也拿着一份。 “校长同志还真是敬业,但我必须得提醒你一下,从病情角度来讲,你现在需要静养。”老唐开口说。 “不敬业不行啊,学院那边还有一箩筐事需要处理,校董会家族的家主里出了问题,搞得大家都人心惶惶的。” 昂热取下玳瑁眼镜放在桌上,温和的笑了一下:“请坐吧,弗拉梅尔马上就到了。” 在一侧的空余位置上摆放着桌椅家具,似乎蛇岐八家之前在这里养老的老登们也会经常在屋里开个小会啥的,到底是黑道分子,金盆洗手也洗不干净。 但老唐并未就坐,此刻的他正看着昂热,想要思考这个男人身上的变化究竟从何而来。 ——昂热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变得简直不像是昂热。 不知道是因为生病后显得虚弱的缘故,又或者是这段时间的静养让昂热的心态发生了变化,这位以硬汉着称的老人居然展现出了慈祥的一面。 仿佛那个被复仇业火点燃的昂热已经死去了,在杀死李雾月之后就心满意足的死去。生命的漫长经历中他总是为了复仇和别人而活,但现在,希尔伯特·让·昂热这个原本的身份占了更大的比重。 昂热开始显露出似乎和年龄相等的慈祥。 一个战斗了几乎一辈子的男人将要停下战斗,老唐不知道该对此作何评价,但他知道如果一个以刀为生的人在某一天放下了刀子,其实可以说是离死不远了。 酒德麻衣轻咳一声,快步走到桌边,动手拉开了一张椅子。而就在老唐还没想明白发生什么的时候,后者已经进入角色了。 “少主。”酒德麻衣朝着老唐微微鞠躬。 “……?” 于是老唐回过神来,这时他才想起自己现在是某个屠龙世家的少主了。 他的表情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苏恩曦这个剧本实在有点三流网剧的感觉,早知道是这个走向他就该做一件上好的袍子给穿过来。 但现在说这个也没有意义,为了他和路明非的零花钱,这种时候只能咬紧牙关努努力。 在短暂的停顿后,老唐伸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廉价衣服,努力回想着当年自己当皇帝时的那种感觉,随后以去网吧开机的气势走向酒德麻衣拉开的那张椅子。 在坐下去的时候老唐感觉自己好像闪了腰,在想到初代种应该不会闪腰的时候老唐几乎要绷不住表情,于是他赶紧攥起个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 “弗拉梅尔大概还有多久到?” “很快就到了,他对炼金术方面的追求可以称得上痴狂。”昂热拿起身边小桌上放着的茶罐,“要喝杯茶放松一下吗?大吉岭的红茶。” “不了。”老唐义正严词的摆手,贯彻自己中国少主的人设:“喝茶,我只喝我们中国的中国茶叶。” “嗯……” 昂热稍微弯腰,在一阵翻找之后又拿出了一罐。 “这个行吗?正宗武夷山大红袍,中国的。” ----------------- 十分钟后。 此刻窗外雷雨交加,深沉的凉气就这寒夜透过窗户,而老唐面前的桌上已经摆上了一杯芳香四溢的茶水。 传说武夷山大红袍的母株茶树只在悬崖峭壁上长了六柱,虽然不知道昂热手里的这罐茶到底是不是正宗的,但考虑到卡塞尔学院校长的这个身份,就算不是,也不会差到哪去。 老唐轻抿了一口,稍微有些感慨。 倒不是感慨昂热对于茶的爱好,而是感慨刚才给自己泡茶的酒德麻衣。 虽然看起来很潮很猎人,但酒德麻衣居然是一个相当传统的日本人,虽然做忍者这件事已经够传统了,但老唐没想到她连茶道文化都有所研究,泡茶的手法也相当熟练。 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一想到茶道或者插花文化都是从中国传过去、并且在异国他乡发扬光大,而作为发源地的中国这边反倒少见了许多,老唐这个铁血战狼就觉得可惜可惜。 复兴传统文化果然还是任重道远,作为一个汉朝人,老唐认为自己实在有必要把正宗传统文化在现代发扬光大。 当然,还是要批判继承的,优秀的文化需要继承,但那些糟粕就算了。 老唐放下茶杯,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深感自己肩头的担子沉重。 “茶味道不对?”昂热挑了挑眉。 “不是。茶味儿挺好,只是想到以后就喝不到这样的好茶了,心里有点感慨。”老唐说。 “唐先生难道还能缺茶喝?”昂热有些揶揄的笑了一下。 老唐心说坏了,原本打算顺手敲昂热一罐茶叶,没想到被这老狐狸转手找到了破绽。只能说这个老头老了也是个坏老头。 “少主是最近才对茶比较感兴趣。”在他身后的酒德麻衣开口解释。 “没关系。既然唐先生喜欢的话,这罐大红袍就送你了。”昂热微笑道。 “那还真是谢谢了。”老唐端起茶杯,再抿了一口。 房间里没人再说话,窗外的雷雨哗哗响动,昂热转头欣赏雨景,一边用手指在柜子上打着拍子。 酒德麻衣端端正正的站在老唐身后,作为干一行爱一行的代表,无论是保姆还是保镖她都可以胜任——虽然这两个职业差不了太多。而老唐则捧着手里的茶杯神游天外。 就在老唐第三次轻抿茶水的时候,从走廊上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与此同时隐约有人在喊话。 “弗拉梅尔导师……!请慢点,这里好歹还是医院!” “别吵。这种时候还要慢,你不如等我死了以后去我的棺材面前献康乃馨!” 脚步声和争吵声越来越近,终于,病房的门被猛然推开了。 “好慢。”昂热看向门口。 弗拉梅尔导师一身淋漓的水气,可以看出为了这次会面他换了正装,虽然正装不怎么合身,肚腩已经足够崩开扣子,而被雨打湿之后更显得狼狈不少。 “路上暴雨,芬格尔这小子非说要开慢一点,我真没想到他居然能培养出安全意识!我说昂热,他人还在——额,美女你好。” 弗拉梅尔的声音戛然而止,老登的目光完全黏在了酒德麻衣身上,作为历届卡塞尔学院女子组游泳赛雷打不动的特约嘉宾,弗拉梅尔欣赏女人的本事和他炼金术的水平相当。 “昂热,这位是……”虽然是在问昂热,但弗拉梅尔导师的目光却一刻没有离开过酒德麻衣,眼神狂热,基本可以算作是在苍蝇搓手。 “具体我也不清楚,她是跟着这位唐先生来的。”昂热说。 “唐先生?”弗拉梅尔导师有些疑惑的问。 “就是要和我们谈生意的那位,罗纳德·唐。” 弗拉梅尔直接在原地愣住了,下一刻他的目光以一种更狂热的拉丝状态落在了老唐身上,老唐头一次在混血种面前感觉到一阵寒意。 “您就是那位……芬格尔说的,对于炼金术见解达到当世第一人的?”弗拉梅尔咽了口口水。 “额……他都怎么说的?” “家族里保管着炼金术的完整传承,对七大王国都有研究,甚至对每一个王国都涉猎了至少半数?”弗拉梅尔导师的声音愈发激动起来,“要知道连七大王国都已经断绝大半了!这是真的吗?!” “说对了一半吧,大概。”老唐矜持的端起茶抿了一口。 弗拉梅尔导师没有说话,而是直愣愣的呆在了原地。 “老梅?”昂热最先感觉到了不对劲。 “老梅……” “老梅?!!” 昂热接连喊了几声,就是这几嗓子把弗拉梅尔导师从震撼的边缘拉回,此刻这位守夜人眨了眨眼,却已经是泪流满面。 真是泪流满面,甚至可以说是老泪纵横。昂热认识弗拉梅尔导师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个老朋友像现在这样哭过。 “……老梅?你没事吧。”昂热问。 “没事,我激、激动的……”弗拉梅尔导师抬手擦泪。 “至于吗?” “至于!太至于了!”弗拉梅尔导师激动的点头:“这可是完整的七大王国啊!就算只了解三分之一概念,就足够重新构建整个混血种历史!多少代炼金术的大师,多少任的弗拉梅尔用命去推测全数的七大王国,但从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能够重新组建起炼金术之中全部的七大王国,这些完整国度带来的潜力是混血种甚至人类都无法想象的!” “除了常规使用的炼金术造物之外,我们甚至可以把炼金术完全引入到科技层面,这已经超越了原本炼金术的范畴,而不仅仅是混血种用来对抗龙类的手段!我们甚至可以用这个来使整个人类进行飞跃!” 弗拉梅尔导师越说越激动,终于把自己给呛到了。老唐看了酒德麻衣一眼,后者重新倒了一杯水,给老头儿递了上去。 “谢谢。” 弗拉梅尔导师平复了心情,就算是酒德麻衣给他递水,但现在他连一点看美女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一心只想着追问老唐这情报的真实性。 “真的是,全部的七大王国吗?”弗拉梅尔导师紧盯着老唐。 “这点我可以跟你保证,我这里的传承虽然不算完整,但足够把全部的概念补充出来,再做上一点简单的阐述。”老唐说。 “……历代弗拉梅尔在上啊。”弗拉梅尔导师伸手拍额,感觉自己像是溜大了要飞起来。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随后咳嗽了一声,直视着老唐,“说吧,你们要拿什么换?” “喂喂,出钱的是我好吗?!”昂热在一旁抗议。 “别吵,这种事情有得换就是初代弗拉梅尔导师显灵了,事后我亲自去找校董会报销。”弗拉梅尔导师说。 “放心,我们都是正经生意人。”老唐微笑,“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老唐拍了拍手,这个时候他居然真的有了点少爷派头,“麻衣。” “是。”酒德麻衣点头,随后打开手中的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递了出去。 “这就是我们的条件。” 四百零九章 善后谈判(3) 病房中的气氛有些微妙。 酒德麻衣递上文件之后,弗拉梅尔导师就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他先是看了一眼老唐和酒德麻衣,随后扭头盯住昂热。 “……看我干什么?”昂热挑眉。 “有些事情需要你这个校长拍板。”弗拉梅尔导师搓了搓手,起身走到昂热的病床前。 昂热愣了一下,他接过那份文件,重新戴起玳瑁眼镜看了起来。 病房中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只听到寒雨敲打玻璃窗。 “这不好吧?”昂热皱眉看向弗拉梅尔导师。 “这有什么不好?能跟这种级别的炼金术大师交流是我们这边的荣幸!” “但卡塞尔学院此前就没有这种先例。” “他妈的卡塞尔学院才成立几年?!这可是整个炼金术历史上的重大飞跃!一个足够留名青史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而你要做的就是点个头!” “但我已经可以作为教育工作者留名了。” “昂热,兄弟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看在大家都是卡塞尔学院校长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我从没想过你居然在语言喜剧方面这么有天赋……但身为炼金术的专家,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身为炼金术的专家,我更想去追求七大王国中的真理!历代的导师们正在向我招手!” …… 两个校长突然突兀的争论了起来,昂热即使在这么虚弱的情况也不肯放松半步,争吵声胜过窗外的寒雨。 老唐端着手中的茶杯,在一旁看着这两位校长的争吵,他很好奇在那份文件里究竟写了什么条件才会让这俩老头吵成这样。 “什么情况?你们不会在那份文件里要求卡塞尔学院割地赔款了吧?”老唐压低声音,问站在身后的酒德麻衣:“这他妈的完全是帝国主义行为啊,连我这种老封建都不搞这套了。” “也不算帝国主义吧?薯片是纯正的资本主义女人,脏脏的那种。”酒德麻衣微微弯腰,低声回答道。 “脏脏的……哦,我懂我懂,”老唐深以为然的点头,“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所以这个资本主义女人都在那份合同上写了什么脏脏的条件?” “就是一些普通的交易条款,薯片说除了校董以外,卡塞尔学院也该找点新的合作对象了。” “就这点条件能让他们直接吵起来?”老唐惊讶,“你拿这话去骗芬里厄,就连芬里厄都不会信!” “芬里厄只是有些智商缺陷而已,属于先天不足,没想到老唐你居然也搞龙身攻击这一套,我真是看错你了。”酒德麻衣倒打一耙。 “byd你这岔开话题的手法怎么还带扣帽子的,资本主义女人到底在那份合同里写了什么?” “行吧行吧……”酒德麻衣叹了口气,“我想想……好像是,合作期间,我方可以享有卡塞尔学院整个炼金大阵的使用权,以及‘冰窖’的参观权限。” 听到这些专属名词让老唐愣了一下,他侧头看着酒德麻衣,一脸疑惑。 “什么东西?” “炼金大阵,还有冰窖。”酒德麻衣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卡塞尔学院怎么会有炼金大阵?他妈的宗门大阵是吧,感情这个世界居然是一本巨大的玄幻小说。”老唐抿了口茶压惊,“还有,冰窖又是什么东西?” “还真是宗门大阵,在卡塞尔学院有一个巨大的言灵增幅矩阵,弗拉梅尔导师就是利用那个矩阵来维持一个足够覆盖整个学院的戒律。至于冰窖,则是卡塞尔历来高危炼金道具或者机密物件的保管所,我跟薯片尝试黑过几次,但没能成功。”酒德麻衣解释。 “苏恩曦怎么会想到带上这种附加条款,这不是纯纯的要求卡塞尔学院开放通商口岸吗?你还说她不是帝国主义。”老唐皱眉,“而且她要这个权限干嘛?莫非她也对炼金术有研究?” “怎么可能,以她的耐心只能坐下来读言情小说。”酒德麻衣摇头,“这两个权限,是薯片专门为你争取的。” “怎么又扯上我了?炼金矩阵我自己会造,那些卡塞尔学院的收藏我也能手搓啊,而且保证比他们收藏的孤品还好。”老唐说。 “对,要的就是这个,至于炼金矩阵只是附带的。” 酒德麻衣有些神秘的微笑了一下,“他们存在冰窖里的道具都是珍品中的珍品,除了直接发掘出来的,很多都是在拍卖会上拍来的。而混血种世界知道它们的价值。” “……什么意思?”老唐问。 “意思就是,老唐你在参观冰窖的时候直接复刻几件出来,我们再找机会拍卖掉。有卡塞尔学院的眼光作为担保,复刻品的成交价也差不到哪去。”酒德麻衣说。 老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有卡塞尔学院官方认证,自己复刻出来的炼金道具至少也能卖出同等价位,更何况由他来亲自复刻,超越原版不成问题,而价格也只会随之水涨船高。 但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虽然确实可以近乎无中生有般挣钱,但这个流程也太长了点吧? 两位校长的争论已经进入了趋向于平静的尾声,看样子两人已经磋商出了一个解决办法,响亮的雨声重新压过争吵声,远处的天边滚动着闷雷。 而老唐还在思考,关于来钱这种事儿他记得自己似乎有经验,那是一件他在蛮久之前好像就尝试过的事情,虽然那时自己对人类货币这种东西还不太感兴趣。 是了,那是对于整个炼金术巅峰传说的一次挑战,无数炼金术师的毕生追求,只属于传说之中的神奇造物……而老唐确实曾经做到过。 “我靠,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老唐伸出一只手抓自己的头发。 “老唐?怎么了。”酒德麻衣疑惑的问了一下。 “不是,麻衣,我好像发现了一个bug啊。”老唐认真的说道。 “什么?” “既然我们需要钱的话,那为什么不直接用点金石来点金呢?” 老唐眨了眨眼睛,仿佛发现真理般庄严宣告:“这才是世界上来钱最快的手段啊。” 酒德麻衣愣住了,老唐的这个回答直接把她给干宕机了。 她知道点金石,在自己觉醒血统之前,还是小女孩儿的酒德麻衣觉得点金石是一个童话故事里的物品,只会偶尔在美梦里遇到。 而在觉醒血统、知道了混血种世界的不少辛秘之后,点金石在酒德麻衣的心目中变成了那些炼金术师们用来骗经费的说辞,无数炼金术师和江湖骗子们以点金石为幌子,骗取无数的资源投入坩埚,诡异颜色的液体咕咕嘟嘟着冒泡沸腾,将那些金子变成了漆黑的沥青。 酒德麻衣一直以为点金石是童话故事,但现在,一位炼金王座的龙王以笃定的语气告诉她说,点金是这个世界上来钱最快的方式。 就好像点金石是世界上真实存在的东西一样。 “点金石?”另一边,已经落下讨论帷幕的弗拉梅尔导师接过话茬,“你们是在聊点金石吗?” “嗯……”酒德麻衣率先反应了过来,她微微鞠躬,开口说道:“是这样的,少主此前一直都是以猎人的身份生活,刚回归家族不久,还不熟悉家族的资产运转情况。” “所以想用点金石来直接点金?”弗拉梅尔导师点了点头,他看向老唐,认真问道:“唐先生,你觉得点金石是能够真实存在的吗?” 老唐没想到弗拉梅尔会主动找他进行学术研究,但抱着指点后辈的心态,他还是点了点头。毕竟老唐也想了解一下,人类现存于世的炼金术水平究竟能够达到怎样的高度。 “点金石是能够存在的。”老唐说。 “何以见得呢?”弗拉梅尔导师追问。 “从历史渊源来讲,无论是北欧还是中国都有关于点金的记载。欧洲中的炼金术大师们坚持世界上存在着名为点金石的物质,而在中国,这更像是一种被称为点石成金的道术,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如果不存在点金,那么也就没必要记载。”老唐说。 “这确实,”弗拉梅尔导师点头,“两种传承完全不同的地方居然能够流传相同的传说,甚至古代中国流行的还是名为炼丹术的学说。这对于点金一说确实有可信度。” “如果世界上真的会有点金石或者点金术这种东西,弗拉梅尔导师觉得,它会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存在?”老唐重新占据了提问者的地位。 “要我说,应该是和元素置换有关吧?” 弗拉梅尔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之前听芬格尔说过七大王国的完整名称,如果从这些名称来猜测的话,点金这件事大概与元素置换相挂钩。通过构建炼金矩阵的方式,或许能够做到置换物质当中的元素构成,化石为金。” “这就是点金术的原型了,那么欧洲的点金石应该作何解释呢?”老唐追问。 “可以在物体上构建微缩炼金阵,这个物体的形状一定是一个规则的圆形,在发动矩阵之后,可以对特定物品进行元素置换,也就是传说中的点金石……但能量来源是个问题,或许是用言灵辅助,或许是其他的能量源。” “当然……”弗拉梅尔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毕竟元素置换是全新的领域,我甚至不能确定它是否是继续用炼金矩阵的形式来完成。据说古代欧洲的炼金师曾经成功完成过对于点金石的炼制,但迄今也没人能够找到。” 老唐点了点头。对于弗拉梅尔的悟性他还是比较看好的,只靠一个名称就能推断出这么多内容,在炼金术方面已经可以说是大有可为的地步。 “弗拉梅尔导师的推论很有见地,让我也受益匪浅。不过关于点金石,我这里倒是有点思路,后续大家可以一起合作试试。” “真的?!” “当然是真的。”老唐微笑了一下,“就是不知道,两位校长对于我们的提案怎么看?” “提案可以通过,但是有个前提,因为卡塞尔学院永远只能是卡塞尔人的卡塞尔学院,这是原则问题,不能改变。”昂热说道。 “什么前提?”老唐问。 “前提就是……” “我来说吧。”弗拉梅尔导师轻轻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昂热的话:“前提就是,卡塞尔学院可以破格录取罗纳德·唐先生,在入学之后,无论是我的炼金矩阵还是冰窖都会对你敞开,你可以用卡塞尔学院学生、以及研究部实习生的身份进行研究。” “是的。不仅如此,学院还会将你的权限设定为s级,而且只要在我和老梅的能力范围内,我们都会为你提供更深一层的帮助。” 昂热停顿了一下,好强调接下来要说的话:“当然,作为补充,我们希望和你的家族形成更深的合作,譬如关于炼金道具的交易,以及其他关于炼金术的交流。这个提案如何?” “额……我需要跟秘书商量一下。”老唐求助般看向酒德麻衣。 “是。”酒德麻衣俯身,将声音压得很低:“我们这次来就是奔着挣钱来的,但既然现在有了点金石,就无所谓合作不合作了——话说为什么不早说你还有这种功能?看起来你不仅是铁匠铺老板,甚至还是一台超级印钞机。” “我靠,你们又没问过我。我那么多功能难道还要跟你们一一报备吗?”老唐皱眉,“现在好了,我们都要求对面开放通商口岸了,这临门一脚的时候你告诉我算了,不平等条约给取消了,就好像路明非都和黑道小公主滚到床单上了,这个时候你告诉我他俩没有进行魏文帝环节。” “什么是魏文帝环节?”酒德麻衣愣了一下。 “很难想象作为一个日本人,你的三国知识居然如此不合格。”老唐叹气,“魏文帝就是曹丕曹子恒,再说明白点就是做爱做的事情,现在能明白吗?” “什么做爱做的……额,明白了。”酒德麻衣有点脸红,“那还是看老唐你的想法吧,如果入学卡塞尔的话,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路明非也在那里。” “我靠,你说的有道理啊。”老唐深以为然的点头,“他妈的我现在才想起来我这辈子好像连一天学都没上过,现在居然能直接跳到大学了!” 在想明白之后,老唐咳嗽一声,开口说道:“可以,我同意入学。” “那么,我想我们可以达成合作了。” 昂热微笑了一下,而一旁的弗拉梅尔导师则开始大力鼓掌,庆祝在整个人类历史上都必将被铭记的一个雨夜,从这个夜晚开始,炼金术这个被中断了上千年的古老术法将抖落身上厚重的尘土,重新复活。 气氛一片融洽,就在这时昂热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打开手机看着eva发来的讯息,不自觉的念出了声。 “关于s级专员路明非与蛇岐八家上杉家家主上杉绘梨衣的结婚申请……?”昂热的眉头皱紧了,“但他们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吧!?”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整个病房都沉默了。 老唐伸手拽了一下酒德麻衣的衣角,低声开口:“你看你看,我刚刚说什么来着,他们马上要进行魏文帝环节了,至少也是滚到同一张床单上的程度。” “为什么在那之前会先申请这种事啊?”酒德麻衣一时之间没想明白。 “这你就不懂了,路明非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中国好男人。如果可以的话,我猜他甚至不会想着进行婚前性行为。”老唐说。 “但是现在……?”酒德麻衣问。 “现在当然是黑道公主在主动呗,但路明非确实是传统意义上的中国好男人,如果结婚不成的话,至少也得是订婚。”老唐笃定的开口,“绝对是这样没错,我太懂他了。” “什么什么?”病房旁,弗拉梅尔导师凑到了昂热旁边。 “路明非和上杉绘梨衣的结婚申请,但说实在的。s级和内三家,这样的血统结合,有点不太稳定啊……而且在这个时候发这个通告,是否有点?”昂热的脸色有些微妙。“老梅,你的意见是什么?” “从血统结合来讲,基本算是大逆不道吧。但是从爱情的角度考虑,倒也不失为一种浪漫。”弗拉梅尔导师笑了一下,“路明非这次可是大功臣,对于功臣来说,不应该在这种血统上的琐事再加以限制,我倒是觉得可以。” “虽然我也这样想,但是……”昂热有些为难。 “昂热校长。” 一旁的老唐适时开口,给路明非送上助攻:“既然是我好兄弟路明非的结婚申请,您就帮忙批了呗?作为回报,我这里再给卡塞尔学院加一批免费的炼金道具,规格由你们来定,怎么样?” 四百一十章 烛漪之夜(3) 东京的璀璨灯火在风雨中晃动,窗外是沉沉的夜色搭配沉沉的风雨,这样的风雨之夜连霓虹灯的光芒都显得暗淡,经历了之前海啸带来的灾难,东京这座城市在夜色中默默舔舐伤口。 节奏太快的城市往往缺少人情味儿,因为很少有人会慢下来。很少有人慢下来就很少有人能够沉心体会生活,而人情味儿这种东西就是在对于生活体验的缺失之中而慢慢缺失的。 但这间和室不一样。 其实从前这间和室和这座城市差不太多,设陈简单的同时透露着清冷的意味,各式医疗设置长滴一声短滴一声,声音单调,而房间的主人则在单调的滴滴声里看着同样单调的陈设,一切娱乐只有打到熟的不能再熟的游戏。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滴滴作响的东西已经不复存在,如果非要有什么是需要规则发声的话,那应该就是心脏。 心脏跳动的声音,两颗心都跳得很快。 ——路明非正在咽口水。 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咽口水的地步了,刚才的双人洗浴对他这个小处男来说,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他能够在洗澡的过程中打倒心中的邪念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君子中的君子。 但是邪念其实并没有被打倒,而是被强行压制,因为这种生理上的反应其实很难被打倒。 事实恰恰相反,他的邪念已经在心中耸立如同高山。 “没有回复?”绘梨衣凑过来。 洗过澡之后的女孩儿更香了一点,长发还带着湿意,她低头,于是那些头发轻轻扫过路明非的脸颊。 “不知道,校长现在还在住院。”路明非摁熄了手机。 他必须得收起手机了,绘梨衣俯身凑过来看屏幕的时候顺带显露了曲线完美的沟壑,虽然刚才已经坦诚相见过,但路明非还是有点顶不住。 以古希腊雕塑艺术举例……好吧不是以古希腊雕塑艺术而是以他自己的经验,如果一个漂亮女生穿着大面积衣物而只露出少量肌肤,那么男人的目光会被这些裸露的肌肤部分所吸引。 而如果在大面积裸露的情况下穿上少部分衣物,那么绝对比全裸更吸引人。 但绘梨衣有点不太符合标准,因为这姑娘无论如何都吸引人。 从欣赏角度来看,绘梨衣和酒德麻衣正好相反,酒德麻衣的美带着惊心动魄的冲击力,特别是本人长腿外号也是长腿,在看到她之前,你压根就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会有人能够长出这么一双腿来。 但相处时间久之后,酒德麻衣本人那种斩钉截铁的行动力以及她本人的渊博知识——这要源于她之前交过太多男朋友,而她从每一任男友那里都学到了很多——就会感染你,于是颜值反而成为一种不太重要的因素。 绘梨衣则是那种越看就越耐看的类型,你能发掘这姑娘到底有多少漂亮,完全是取决于你和她相处了多长时间。或许初见时她的身上还会带点稚气,但相处时间越久你就越会觉得她那种脱尘的气质和美。 曾经世界为了平衡这位完美如同艺术品般的女孩儿,不得不忍痛将绘梨衣的声音拿去,但现在绘梨衣已经可以开口说话。 于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孩儿就这么诞生了。 路明非知道自己这种朴素的欣赏观念肯定过于片面,或许会有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样的元素在。但如果有人跟他说绘梨衣还是差点意思,世界上最完美的女孩另有其人,他绝对不会认。 上杉绘梨衣天下第一。 绘梨衣轻轻点头,随后继续抬手擦拭湿漉漉的长发,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让她身上围着的浴巾缓缓滑落,甚至有完全掉落的势头,但她不为所动,仍旧一丝不苟的擦头发。 有的时候,路明非真的还挺羡慕这种不管发生什么,首先完成手上这件事的势头。 路明非做了个深呼吸,在短暂的心理建设后他上手帮绘梨衣重新提好了浴巾,并且打了个简单的结。少女洗过澡的肌肤接触起来十分娇嫩,但好在先前在浴缸里的时候已经体验过了。 ——话说绘梨衣买的浴缸还真大。 绘梨衣继续擦头发,没有任何表示。而路明非正在思索该如何再次打倒心中如同大山般的邪念时,手机重新响了起来。 他摁亮手机,一边的绘梨衣一边擦头发一边重新靠过来。 少女的发丝又一次拂过,路明非有些痒痒的摸了下鼻子,随后直接把信息念了出来。 “关于s级专员路明非与上杉家家主上杉绘梨衣的结婚申请一事……从原则上来讲,高危混血种之间的结合需要受到严格的管制……” 在看到这里之后路明非有些轻松的吐了一口气。一般来说,那些从原则上来讲不予通过的,一般都能够成事儿,反倒是那些理论上没问题的,最后都成不了。 但绘梨衣有些紧张,她不懂这些文书中的文字游戏,在听路明非读到严格管制的时候轻轻颤抖了一下。 “没事的,绘梨衣。校长绝对会批准的。”路明非微笑,同时伸手牵住绘梨衣的手,“而且就算他不给我们通过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们私奔。” 绘梨衣点了点头,她放松下来,站到和路明非并肩的位置。 路明非继续往下念:“从原则上来讲,高危混血种之间的结合需要受到严格的管制,但考虑到路明非专员在入校以来、以及白王世间之中的优异表现,现经过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以及副校长弗拉梅尔导师共同研究……” 绘梨衣的眼睛亮了起来,攥着路明非的手也更紧了一些,路明非笑了一下,将手机凑到两人中间的位置。 没有眼神交流,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绘梨衣的声音和路明非的声音一起响了起来。 两人念着关于他们自己的结婚申请结果,像是在念一纸电子版的婚书。 “……现得出结论,路明非与上杉绘梨衣具备成婚条件,但考虑到两位申请人的年龄未能到达法定成婚年龄,具体成婚时间需要延后处理。” 消息到这里就结束了,房间里重新变得静悄悄的,只能够听到两个人跳得很快的心跳声。 路明非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他看了一下发件人,确信是“剑桥折刀”无误。 他做梦都想不到昂热居然也能够有如此效率,毕竟之前凯撒申请和诺诺结婚,就被昂热压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给出回复。 但自己这边的待遇完全是两样啊,消息发出去大概只有七八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得到了通过的答复,甚至他还跟副校长一起进行了磋商,要知道编辑这段回复也是需要时间的。 难道说校长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跟副校长商量?不然实在解释不了这么快的回复速度。 路明非实在是深受感动,他觉得自己或许也要成为热队中拥护昂热的一员了。 相较于路明非的感动,绘梨衣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安心。 她喜欢路明非,也知道她和路明非的血统都是危险中的危险。 为了和路明非在一起她可以做任何事情,但这种结合是为混血种世界所不容的。 绘梨衣不害怕走上这条道路,无论是哥哥还是蛇岐八家、甚至整个世界上的混血种的阻挠都无所谓,但绘梨衣担心路明非不喜欢这样。 但现在,她可以和路明非堂堂正正的结婚了。 真好。 绘梨衣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便是羞赧的情绪,在放松过后连她也不得不思考随后要和路明非做什么。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雨天里最适合的就是睡觉。 两个人一起。 绘梨衣觉得,对于两个彼此喜欢的人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睡在一起,就好像动漫里演出的那种一样。 不睡在一起怎么能证明是他们两个人彼此喜欢呢?对吧? 别的都不做,什么都可以不做。就只是一张床就好,就像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一样,那就是爱情最伟大的凭证。 真心相爱的人就该在一起睡觉,绘梨衣这样固执的认为。 所以绘梨衣想跟路明非一辈子睡在一起,转头就能看见,抬手就能摸到对方的脸。 睡在一起一辈子,从卧室看到坟墓,从活着看到死亡。 但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一起洗澡这件事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虽然比起睡觉来说一起洗澡好像也好不到哪去。但少女的心思总是这样摇摆不定,刚刚才积蓄起来的勇气已经在上个一起中消耗殆尽,就好像打游戏的时候放技能,下一个大招必须等到怒气槽重新积满。 啊……好苦恼。 绘梨衣吸了吸漂亮的小鼻子,她重新积蓄勇气好向路明非发出邀请,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那个……” “那个……”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在短暂的错愕之后,路明非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 “绘梨衣先说。” “嗯……”绘梨衣点了点头,她努力保持着平静,但脑袋里一片晕乎,看着路明非的脸让她的思考也变得迟钝起来,但在这个时候,少女的矜持心却不合时宜的发作。 “我想说,一起……打游戏吗?”绘梨衣声如蚊呐。 路明非似乎是松了口气,直到这时他才想起绘梨衣家里的游戏机。这就是伏笔的好处了,路明非记得从前有个小说家说过,如果你的小说里在第一幕出现了枪支,那么后面就必须擦枪走火才行。 他知道绘梨衣之前的娱乐设施就是打游戏,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用上了——要知道,他原本想说的其实是和绘梨衣擦枪走火一下的。 还好自己没有说出来,因为绘梨衣提议玩打游戏而自己居然提议这种事情吗,实在是有点下头的感觉了。 “嗯,可以啊。”路明非点头。 绘梨衣微微点头,随后朝着卧室走了过去,而路明非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稍微调整了一下弹道。 与此同时,有一个非常要紧的问题摆在他的面前。 路明非觉得今天晚上擦枪走火这件事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就算绘梨衣没这个意思,他自己也很难保证能压枪,同样是枪械,但这玩意儿的后坐力可比他自己的那把m500都难压。 所以保险栓就显得很必要了,且不说这个年龄段要小孩儿是不是太早,而且从血统上来讲,谁也不能保证他们的后代是正常混血种还是那种龙血的怪物。 无论从年龄还是从血统来看,他和绘梨衣都不允许有出现流弹的情况,所以必须要有保险栓。 但问题是,他总不能现在下去买一个保险栓上来。 这里是源氏重工啊,他妈的你要来撬人家的大小姐已经很过分了,还要坐电梯下去买这个,这下路明非之心路人皆知了。 也就是源稚生不在他才敢在这里留宿,万一下去的过程中被人发现,给源稚生扣一个电话,这大舅哥这么多年的黑道也不是白混的,不得提着蜘蛛切跟童子切杀回源氏重工砍自己啊。 想到有可能出现的后果,路明非决定还是算了,实在不行等会跟老唐联系一下有没有类似的炼金矩阵,就算到了这个时候,路明非也还是相信炼金矩阵就是万能的,只是需要场外救援的帮助。 他重新调整了心情,随后也紧跟着绘梨衣的后脚跟进了卧室。 卧室里仍旧没有开灯,小桌上的烛火还在呢喃着摇曳,泛起暧昧的涟漪。 绘梨衣并没有启动游戏,而是坐在床边,柔和的烛火映衬在她光滑如绸的双腿上。 像是银铸的女神。 “绘梨衣……?不打游戏了吗?”路明非小声的问。 绘梨衣轻轻摇头,她的脸庞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烛火映衬,又或者二者皆有。 在短暂的犹豫后,她微微张开双臂,像是在寻求拥抱。 四百一十一章 烛漪之夜(4) 路明非咽了口口水,绘梨衣这一幅求抱的动作让他实在有些遭不住。 游戏环节就这样被跳过了吗? 路明非没有问也不想去问,他只知道现在绘梨衣在等他过去。 一切都准备好了,床榻柔软女孩儿也柔软。几乎连思考都没有,路明非向绘梨衣迈步走过去,路过那张小餐桌的时候他顺手吹灭桌上的红烛。 蜡烛熄灭,房间中重新沉入温软的夜色,而温软的女孩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此刻这双眼睛就是最亮的东西,路明非亦步亦趋,朝这床边走过去。 一片黑暗中他的脚步被放得很慢,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行走,要将自己的心献给一个人儿。 路明非从前看过一个科幻故事,作为工匠的穷小子和大家族的千金相爱,后来又在庞大家族的压力下不得不分开。在最终的分别到来之前,能工巧匠的男孩儿为爱人制作了一颗可以让人永葆青春的魔法心脏,并在心脏的角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后来男孩儿就这样离去了,女孩儿在换上心脏之后获得永葆青春、长生不老的能力,却也逐渐失去了人类的情感。 时间过去了几十年的时间,让少年变为老人,老人变为坟墓中的一捧土,但女孩儿仍旧留驻在她最美的时刻。 没有感情也就无法体味悲伤,在时间的漫长流逝中她连如何去爱一个人都已经忘记,但她仍旧思念在自己心脏上刻下名字的男孩。 魔法的心脏不需要跳动就能够维持生命,但在泛起思念的时候她仍旧会想起那个在她心脏上刻字的男人。 那是一个笔迹流畅的小小刻字,就在犄角蜿蜒的家徽旁边,是曾经心爱男孩的印鉴。 路明非想起这个故事,当时他读完那一段的时候觉得伤心极了,但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出现这种类似的情况。 上个周目中他确实是穷小子而绘梨衣也确实是千金小姐,身份地位上完全不对等,就算在二周目的时候路明非也还是觉得有点自卑,这种自卑源自于很早之前的习惯和经历。 人的过去总会追赶着他,而你要做的只能是往前看,骗自己那些东西还没追上来。 路明非往前看。 ——话说拥抱的时候该用什么样的姿势? 他还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决策,但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了起来。他在床边缓缓跪下,伸手拥住女孩儿纤细的腰肢,同时将脑袋直接埋进去。 柔软的感觉伴随着少女的体香拥进他的鼻子,让他有点痒痒。 “不打游戏了吗?”路明非问。 “……不打了,”绘梨衣也伸手抱住路明非,声音小小的,“睡觉。” 短暂的停顿后,绘梨衣又轻声补充了一句。 “一起。” 路明非轻轻点头。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什么叫做温香软玉抱满怀,只是单纯的拥抱就让他感觉人生至此无憾,接下来纵使直接嗝屁也无所谓了。怪不得历史上有那么多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事例,就在以史为鉴的情况下,无数人挤破脑袋撞死在美人关。 路明非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一头撞死在美人关,但在那之前,他很想效仿自己之前读过的那个科幻故事,在绘梨衣的心脏上签名,或者让绘梨衣在自己的心脏上签名。 他觉得这个想法挺浪漫的,但也知道在现实中只有傻子和疯子才能做得出来,可他还是想这么做,他们互为对方的挚爱,签名只是一个永恒留念的方式。 在呼吸了一次之后他抬起头。 绘梨衣微微歪着脑袋,红色的长发在夜色中温柔的倾向一侧,像是夜色中温柔流淌的河流。 河流流淌应该是有声音的,路明非想。 于是他听到。 他听到呼吸和心跳,这两样声音彼此交融,也如同河流一样在这个夜色里流淌,带来爱情的涟漪。 绘梨衣对路明非眨了眨眼睛,像是一个只有她和路明非才知道的暗号。 于是路明非也眨眼,在最后贪恋了一会儿这个怀抱后他站起身子。 床很软和被窝也很软和,在这个下着秋雨的寒夜里是得在被窝里好好暖和一下。先是绘梨衣蹑手蹑脚的上了床,随后路明非也进一步跟上。 ——接下来要干什么来着? 路明非的脑袋晕晕乎乎,之前的酒劲儿在这个时候重新占据了思想高地,先前被打倒的邪念也在这等刺激下再次耸立成为高山。他很想再一次打倒心中的邪念,但这一次做不到了。 绘梨衣用力拉了拉柔软的被子,把两个人全部盖起来,被子上印满小黄鸭的图案,和之前浴缸里漂浮的那款如出一辙。 她还真是喜欢小黄鸭。 绘梨衣侧躺着朝路明非看过来,而路明非也侧躺着看回去。 简短的对视后绘梨衣好像突然意识了什么,她有些害羞的抬手扯起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对眼睛。 那双眼睛仿佛带有某种魔力,路明非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生出丛袤的幻觉,小黄鸭们就在他的面前游来游去。 被窝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轻声,在短暂的停顿后,一只手摸索着摸到了路明非的手,在手指触碰到的瞬间两人都顿了一下。 绘梨衣将脸完全埋进被窝里,伸手与路明非十指相扣。 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害羞了,大概之前的强势中绘梨衣也没有想到要进行到这一步,等真的彼此肌肤相触要进行最后一个阶段的时候,反倒是绘梨衣感到了犹豫。 气氛不能在这种时候冷场,发出邀请已经是绘梨衣最大的努力了,那么自己要做的就是把这件事情继续下去。 路明非伸手拉下绘梨衣面前的被子,突然感觉有种揭开新娘盖头的既视感。 是的,自己的结婚申请已经递交上去而校长也已经审批通过,所以他们俩就是新婚夫妇。 新婚夫妻在婚床上不会做很多事,但有一个事情是势必要做的。 路明非心中邪念高涨,现在已经不是打不打倒邪念的问题了,在刚才上床的过程中俩人的浴巾都跟掉装备一样给掉了,他的邪念膨胀到无以复加。 他终于拉下了那面被子,绘梨衣通红的脸也重新漏了出来,从前学习的那些知识好像都没有什么用处,看着绘梨衣的时候他的心中只生出无限的爱意,路明非上前,把嘴唇盖在绘梨衣的嘴唇上。 路明非本能的闭眼,视线里最后的场景,是绘梨衣潮湿乌亮的眼睛。 亲吻是传达爱情的方式,也是点燃情欲的火种,此前他和绘梨衣的亲吻总是浅尝辄止。但这一次两人吻了很久,在分开时两人都有些气喘。 又是短暂的对视,路明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状况,但他从绘梨衣的眼睛里看到了情欲,少女脸色酡红神情犹豫,似乎是在努力下定决心。 而绘梨衣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次是她吻上来。 曾经被蛇岐八家视作怪兽囚禁了十数年,但从形象来看绘梨衣只是一个姣好的女孩儿而已。 路明非从前就觉得这个称呼实在是和绘梨衣不符合,但现在的绘梨衣重新显示出了那种含有的进攻性,怪兽这一概念在床榻之上体现得一览无遗。 是的,她想明白了。 又是一次深吻,绘梨衣强势出击,让路明非有点遭不住。唇分之后,她微微喘息,心中思绪万千。 之前的路明非属于是名花无主的状态,所以绘梨衣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不自觉的就会带上一些强势风格,希望用更多的攻击性行为来宣誓主权。毕竟路明非在卡塞尔学院的人气是在是太高了。 守夜人社区上的头版新闻有很多,但像路明非这样耀眼的s级却是第一个,自从他入学之后,似乎就从来没有从头条上下来过。 绘梨衣也刷过守夜人社区,但是越刷越不安心,因为每个关于路明非的板块下都有卡塞尔学院青春靓丽的学姐学妹们在向路明非表达爱意。 她自己不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没有那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距离优势,只好在感情反面的进攻上多下功夫,也确实取得了成效。 在和路明非的梅津寺町之行的过程中,得到路明非表白的绘梨衣相当开心,以为互为男女朋友之后便自以为胜券在握,自此之后,也确实收敛了不少原本强势的风格。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绘梨衣重新感觉到了危机感。 她对路明非这个香饽饽的魅力还是有所低估,因为她之前在守夜人社区冲浪的时候刷到过,据说这种高血统的结婚申请的审批流程相当繁琐和漫长。一位学姐自述是a级专员,和同为a级专员的男友申请结婚之后,硬是等了半个学期才得到昂热校长的批准。 绘梨衣知道自己的血统,同时路明非也是最高一栏的s级,这样的组合理论上来讲是要进行很长时间的审批才对,可没想到卡塞尔学院方面居然这么快就给出了回复。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路明非这个香饽饽实在太香了,让校长们都能够打破常规做出特殊优待。 所以绘梨衣不得不考虑一件事,那就是,在她和路明非正式结婚之前,不能有一刻的松懈。 是时候丢下那些矜持了,在结婚之前的情场都是战场,必须时刻保持进攻。 绘梨衣点了点头,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掌握主动权。 路明非也在喘气,他不知道为何绘梨衣会重新展示出这种进攻性,酒精上头让他有些醺醺然。 邪念越来越难以控制了,就在他担心自己会不会直接唤醒身体里沉睡的野兽时,反而是绘梨衣先动了。 “路明非。” “嗯。”路明非感觉脑袋里一阵晕乎,“怎么了?” 绘梨衣没有说话,那种怪兽般的进攻欲望重新在她身上出现了,与此同时生出的是占有欲,在绘梨衣的眼中路明非变得越来越可爱——原本那是清秀中带着略微的帅气,以及令人怜爱的孤独气质。 但现在绘梨衣觉得路明非越来越可爱了。 想要占有。 她的心里生出莫名的冲动,于是翻身跨坐在路明非的身上,用潮润乌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绘……”路明非感觉自己几乎喘不过气,他打倒不了心中的邪念了,因为邪念已经要把他打倒。 绘梨衣在唇前竖起一根食指,摆出了噤声的姿势,随后她伸手。 她伸出手指,从路明非的额头一路向下,她的指尖越过眉毛,感受着毛发摩挲时的细微痒意,越过鼻尖、越过下颚,感觉到路明非粗重温热的鼻息,随后她的手指沿喉结划过脖颈,经过锁骨,最终停留在路明非的左胸膛上。 绘梨衣能够明显感觉到路明非的心脏在震动,这是她爱人的心跳声。在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也一同共振时,绘梨衣微微弯腰,将整个头贴过去,埋进去。 “我要跟你结婚。” “嗯。”路明非点头,他伸手回抱住绘梨衣,“我知道的。” 绘梨衣静静的听了一会儿路明非的心跳声,随后重新直起身子,她伸手捧住路明非的脸,感觉心中的爱意再也无法抑制,于是再次吻上去。 赤裸的身躯叠在一起,亲吻、交缠。 爱意疯狂蔓延猛涨,像是在干燥的秋夜里,在无边星空下点燃干柴堆就的火堆。火焰是爱情,驱寒寒冷,温暖怀抱。 只属于上杉绘梨衣和路明非的怀抱。 绘梨衣松开了这个亲吻,她抚摸着路明非的邪念,然后坐上去,压倒了路明非。红发披散开来,遮住了路明非的脸。 房间里只有黑暗,但就算是黑暗也遮挡不住爱意,两个人的身体在这一刻生出了重合,而他们的灵魂在这一刻也完全重合了,像是璞玉重合在一处,全新的体验如同涨落的潮水,而在涨落之中,诞生出无数的空无与拥有来。 他们一无所有,只剩彼此。 他们无所不有,拥怀世界。 ——今夜秋雨料峭、红烛涟喃。 四百一十二章 秋雨落幕 “雨下的真大。”老唐平举手掌放在眉间,摆出了一个远望的姿势。 “是啊,”酒德麻衣点头,“雨下的真大。” 说这话时他们已经结束了和昂热们的扯皮会议,临走之前还撞见了凯撒,这位加图索家少爷也受到了他父亲的影响,但未来家主的身份仍旧没有变动,老唐猜测他是来跟两位校长商量这个的。 东京气象局发布了特大暴雨预警,昂热留他们暂住下来,因为这种大雨,或许会引发山洪或者泥石流也说不一定,况且空房间也确实足够。 但老唐还是谢绝了昂热的好意,一方面是泥石流或者山洪对他来说实在不够看,另一方面,他还是想回去。 忙来忙去忙去忙来,每天都是两三头跑着连轴转,但老唐并没有任何抱怨,倒不如说他乐于这么高强度的工作。 因为当一个人忙起来的时候,多少会忘掉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而在忙完之后,之前所压抑的情绪,也或多或少的会重新显露出来。 “有点冷。”酒德麻衣看了一眼老唐。 后者正看着面前的雨幕出神,酒德麻衣也抬头,看到天空中深沉发黑的乌云。 “是得冷呢,有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再下几次雨,日本也要入冬了。”老唐心不在焉的点头。 “路明非和上杉绘梨衣真的要登上成人台阶了?”酒德麻衣接着问。 她能看出老唐这段时间的状态,也知道老唐为什么会有这种近乎社畜的劲头——没能保护好康斯坦丁,这件事对老唐的打击比想象中还要大。 曾经没保护好弟弟的哥哥,如今还是没有保护好弟弟。虽然当时老唐被困在红井分身乏术,但作为一个哥哥,他始终不能原谅自己。 事实上,如果康斯坦丁真的死去,酒德麻衣甚至会觉得老唐的生命也会就此结束,一个放下仇恨世界的君主,在失去挚爱之后连愤怒都不能肆意宣泄,所剩下的只有自戕。 “对,还真是。” 提起路明非和绘梨衣的话题,让老唐稍微打起了点精神,也或许是八卦精神:“他俩今天晚上绝对要魏文帝的。寒冷雨夜里互相取暖,颇具浪漫主义气息,说不定蛇岐八家未来的小家主都要在今天晚上孕育诞生的萌芽。” “你是说皇?不,他们两个的血统不会那么好怀孕吧?而且路明非甚至还在读大二。”酒德麻衣看着老唐的背影。 她觉得这个思路倒是不错,说起这些八卦好像让老唐放松了不少。 “不好说,路明非的运气一向好得可以,谁知道这次是什么情况。不过这么早就要孩子确实不太合适,他们俩也都不像是能当保姆的料。话说,你带伞了吗?” “蛇岐八家大概会准备保姆的,内三家凋零殆尽的情况下,蛇岐八家会比这对准父母更着急,不过在那之前,路明非恐怕要被现任的代理家长好好训一顿了。”酒德麻衣摇头,“没有带伞,我们忍者没有带伞的习惯。” “我懂的,穿一身夜行衣耍帅,雨下越大越牛逼……日本战国史上有个很出名的战役,叫什么,狭桶间之战来着?” “老唐你记错了,那是桶狭间之战。”酒德麻衣纠正,“战国时代,有名的织田信长率领大军冒着大雨突袭今川义元的军队。” “记不太清楚了,我对日本战国史不是很感冒。”老唐挠头。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这个时候居然也吹起山风来,一阵雨幕被斜着吹了进来,落在老唐的肩上。 老唐打了个哆嗦。 “老唐?” “没事,有点冷。”老唐轻咳一声,“回去吧。” “嗯。” 老唐伸手裹了裹身上的便宜衣服,随后直接走下台阶,进入了雨幕之中。 瓢泼大雨从天而降,但甚至没有沾湿老唐的衣服,因为在他的头顶上展开一层由高温构成的屏障,像是撑起了一把无形的伞,雨水落上去后就直接蒸发。 但在这种情况下,老唐还是有些畏寒的样子。 酒德麻衣从后面跟上。 “话说,老唐你不会真的要去入学吧?”酒德麻衣问。 “入啊,当然入。这可是白上大学的机会啊,我甚至连学费都不用出。”老唐说。 “是吗?”酒德麻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我只好为你提前默哀了。” “为什么要默哀。难道说卡塞尔学院很严格?我看路明非在那里待着的时候也没什么压力啊。” “怎么说呢……应该是学识方面吧?”酒德麻衣微微皱眉,举起一根指头放在唇边,“归根结底,这个混血种学校也只是个研究龙类的地方,让你这个纯正龙类去听他们那些一知半解、甚至有可能完全错误的课,真的不是折磨吗?”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老唐有些凝重的点头,“说不定他们那里的龙族历史课里教的全他妈的是野史啊!虽然对于野史我是可以接受,但最好不要野到全是史的程度。” “不止是龙族历史学呢,还有谱系学、机械学之类的,啊,炼金术常识的知识我就不说了。” “突然有点想象到入学后的场景了……”老唐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就当是享受校园生活吧。至少混血种都是俊男靓女,饱受野史摧残的同时多少能养养眼。” “嗯……伟大的精神。”酒德麻衣笑。 空气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庭院里地势较低的地方已经有积水,由于在山上的缘故,一丛丛流水向庭院外的方向流淌,脚步挪动时响起踩水的声音。 夜间的山风很冷,看着地上的流水让老唐有些恍惚,和海洋与水之王那种快速破茧而出的能力不同,康斯坦丁还需要一段时间。 短则数年,多则…… 多则就和从前青铜与火之王的历次陨落和复苏一样,或者几十年,或者上百年,或者间隔几个世纪。 山风吹过来,让老唐这个代表着火焰的青铜与火之王感到了久违的寒冷,此前他和康斯坦丁同死同生,但现在,他居然要一个人度过了。 所以老唐觉得这可能不是冷,而仅仅是孤独。 “老唐,之前我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酒德麻衣问。 “啊?”老唐从恍惚中回神,“什么?” “我妹妹,酒德亚纪婚礼的那件事,之前说过的。你要不要去?” “我……?”老唐有些犹豫。 “路明非他们已经同意了,叶胜和亚纪是他入学前的面试官,在赫利奥波利斯的时候,叶胜还和他们一起行动过。作为学弟,他倒是挺乐意去见证一下的。”酒德麻衣顿了一下,“现在就差你这边了。” “路明非也去吗?那我也去好了。”老唐点头,“抱歉,我忘了你之前跟我说的时间。” “没事,时间定在下周二,还有三天时间。”酒德麻衣摁亮手机,“那天是个黄道吉日,宜婚嫁。还有,你有西装吗?” “没有,但我之前干猎人活儿的时候有一套黑风衣,当时布鲁克林区的兄弟们亲切的称我为‘猎豹’,当然,我其实更喜欢‘蝙蝠’这个称呼。”提起这件事让老唐有些高兴。 “我知道,当时负责联系你这个蝙蝠侠的就是我。但布鲁克林区的兄弟们又是怎么回事?”酒德麻衣问。 “猎人呗,不过那几个倒是真的在猎人网站上认识的,基本都多少带点血统——我靠了,我现在才想起来,混血种这种东西其实是烂大街的,只不过是血统纯度高低的区别而已,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不可能主动开启灵视。”老唐吐槽。 “毕竟是龙类啊,曾经给整个世界留下烙印的物种,他们所留下的血统也在深深的改变着世界。”酒德麻衣说。 “没什么正向,全都是麻烦。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我的那些炼金术都是怎么失传的。如果把炼金术和现代科技结合起来,人类这一物种完全可以走得更远。”老唐说。 “嗯,这一点我也有想过。既然老唐你可以手搓炼金材质的跑车,同理也能够手搓炼金材质的载人航天火箭,甚至是空间站之类的,征服星辰大海不是梦啊老唐。” “所以说,人类的科技树其实是完全点歪了。那些炼金左轮更是重量级,难道就没有一个炼金大师能够预见到枪械在未来的发展,把炼金材料留着去铸造炼金加特林之类的超级武器吗?”老唐完全被打开了话匣子。 “还有炼金迫击炮、炼金坦克、炼金潜水艇……”酒德麻衣补充。 “还有炼金航空母舰!炼金战斗机!”老唐眉飞色舞,沉浸在自己的炼金大军构想之中,“二战时期,德国的古斯塔夫列车炮,全场接近五十米,单是驱动它就需要用到四千多名官兵,要是用炼金材质捏一个这玩意儿出来……我靠,不行了,感觉头有点晕了。” “炼金航空母舰……这种东西需要搓上几个月吧?而且古斯塔夫巨炮单是驱动就需要四千多人,就算制作出来,又要怎么用呢?”酒德麻衣对老唐的脑洞无语了。 “嗯……麻衣你说的有道理。”老唐皱眉苦思,“航空母舰搓起来是比较费力,不过有炼金矩阵加持的话,大概可以缩短到三、不,两周时间!” “至于古斯塔夫巨炮的操作,用剑御的话确实有点勉强。而一个活灵显然也不够……对了,我可以参考人类操作员的数量,制作四千个活灵出来,每个活灵负责一个部分。这样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四千个活灵?……活灵的制作不是最耗费精力的吗?两周时间搓航母,一个人制作四千个活灵。老唐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酒德麻衣人麻了,她从不怀疑老唐异想天开的脑洞以及说到做到的执行力,但这么异想天开还是着实吓了她一跳。“而且现在也没有地方预留给你制造航母,除非我们躲到北冰洋去。” “找个无人区就行了,百慕大三角怎么样?我之前看地球未解之谜上说,这地方挺邪乎的。”老唐说。 “……那个,百慕大三角其实是骗人的。” “真的假的?”老唐愣了一下,“那个神秘的绿宝石诅咒呢?” “假的,杜撰出来的。” “尼斯湖水怪?我看到了照片,那个时代可没有ps技术。” “也是假的,那张照片是摆拍,你现在去尼斯湖放个烛龙把湖水蒸干,保证里面连半个水怪都看不到。” “那亚特兰蒂斯呢?” “假……不对,亚特兰蒂斯不是海洋与水之王的尼伯龙根吗?”酒德麻衣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从哪里看的世界未解之谜?” “路明非的书,之前某天我让他推荐点书给我看,他就给我带了这本。”老唐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从家里带来的,我看封面都有点泛黄,多少是有点年头了。” “这种未解之谜基本都是杜撰出来的,就算确有其事,也是你们龙类搞出来的未解之谜。类似的问题就不要再问了。” “哦……”老唐默默点头。 “唉。所以,回到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你是没有西装吗?”酒德麻衣问。 “当猎人的时候有身黑风衣。”老唐天真的问:“黑风衣不是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的标配吗?难道他们结婚的时候不是一群黑风衣戴墨镜的吗?” “怎么可能,这种场合还是正装好一点,而且作为一个男人,必须要有一套自己的西装才行。”酒德麻衣叹气,“这样吧,先下山,到时候我带你买一套。” “唉,我当龙的时候都没这么多需要注意的仪式,令人感慨。”老唐啧啧摇头。 “没办法,既然你喜欢人类这个族群,总得多少包容一下这个族群的缺点吧。爱情也是这个道理,因为闪光点而喜欢,当然也要连带着缺点一起包容才行。”酒德麻衣说。 “以小爱说大爱,真不愧是恋爱大手子。在这方面确实是有见地的。”老唐竖起一个拇指。 “彼此彼此,多亏你的文学气息熏陶。” 酒德麻衣微笑了一下,这个时候他们重新回到了这座山间别墅的庭院外围。她从口袋中拿出车钥匙,而老唐则站在她旁边,好匀出一点空气伞出来。 “说起来,我的火之鸟还差好几篇没看。差点把这一茬给忘了。” “说起这个,我后来也查了一点资料,但听说作者好像没有画完全部的篇章。” “是的,手冢治虫大师要是长生种就好了,人类的寿命就是他们的限制。如果时间足够,不知道那些伟大作家们能够创造出多少不朽的作品呢。”老唐有些出神的说,“真是好可惜。” “遗憾总是贯穿人生始终的嘛,反倒意气风发才是更少的那部分。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你这个长生种就不要伤春惜时了。”酒德麻衣拉开车门,“上车。” 四百一十三章 新人类 蛇岐八家为昂热校长准备的病房中,昂热静静闭目养身,弗拉梅尔则坐在桌边,静静的喝他的那一杯大吉岭红茶。 “提醒你一下,罗纳德·唐和他的那位女助理已经走了,连凯撒也已经走了。”昂热说。 “我知道。”弗拉梅尔点头。 “那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说了这里有空余房间吗?” “来都来了,总得让我喝杯茶再走吧?”弗拉梅尔向昂热举杯示意,“而且,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有些话不能说,而有些话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昂热抬手,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了按眉弓,“你觉得这个年轻人怎么样?” “你是说凯撒·加图索?”弗拉梅尔玩味的摸了摸下巴,“作为学生会主席来说相当优秀,但如果说他是领袖就又有点儿太年轻了。有些跋扈,但行事风格总体还算对我胃口。” “那是因为他跟年轻的你有点像,但我不是问这个,”昂热转头盯住这位老朋友的眼睛,“你知道我说的是哪方面。” “……行吧,败给你了。”弗拉梅尔摊了摊手,他举起茶杯饮了一口,随后呲牙咧嘴的呸了几下。 “秃驴子的老马镫欸,昂热你就喝这种玩意儿啊。”弗拉梅尔用手背抿了一下嘴唇,“刚才那位罗纳德·唐是怎么喝下去的?” “整天喝劣质啤酒的人就不要浪费我珍贵的茶叶了,不,从给你泡茶开始,这件事就已经变成可耻的浪费了。”昂热深深的叹了口气,“茶的事情就别提了,赶紧说正事。” “好好,说正事……” 弗拉梅尔放下茶杯,神情难得的认真:“虽然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他确实是次代种。” “……所以说庞贝,不,奥丁确实是他的父亲?”昂热皱眉,“这怎么可能呢?” “我知道从血统上来讲有点扯淡,但凯撒确实是次代种。”弗拉梅尔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雪茄盒,给自己在嘴巴里塞了一支。“说实在的,最开始我也不相信。” “这已经不是扯淡的程度了吧?此前从未听说过初代种能够和人类诞下后代。” 昂热声音低沉,“初代种们强大的血统只会孕育纯粹的龙血怪物。提前发育成熟的胚胎甚至来不及等到分娩的时刻,在那之前,次代种们就会直接撕破母亲的子宫,血淋淋的破肚而出。” “但凯撒不是好好的嘛,他看上去确实是一个公子哥,没有半点龙化的样貌。龙类之中,不合常理的事情多了去了,我们连这个族类的一鳞半角都还未曾探明,就不要用常理揣测了。”弗拉梅尔说。 “好吧,就算奥丁用什么特殊的手段诞下了子嗣,但凯撒这里也有点太不合理了。奥丁是初代种、天空与风之王中的王者,能够掌握风王一系的所有言灵,但他的次代种子嗣,言灵却只是一个……额,镰鼬?” 昂热有些无语的摇头,“我知道这话说出来可能会有点伤凯撒,但再怎么说,一个次代种也不该只掌握一种言灵吧?” “这就是尬黑了,凯撒现在还会饮血镰呢。” “嗯,后天的推动进化。”昂热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有没有可能,是凯撒的血统以某种形式被封印了起来?所以才只是以a级血统的形式体现?” “你的意思是让我试着慢慢解封他的血统,就好像打怪升级一样,伴随血统解封的同时一步步学会新的言灵技能?”弗拉梅尔乐了,“别逗我笑了昂热,有些时候我真觉得你身上具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幽默细胞。” “但你也说过了,凯撒确实是次代种没错,而他的血统也确实只有a级,这两点是真的对不对?”昂热认真的问道。 看着昂热那股认真劲,弗拉梅尔也不由得重新思考起了他所说的话。 茶杯中缓缓升起袅袅热气,弗拉梅尔将手上那支未点燃的雪茄搁在了桌面上。 “是的。”在短暂的思考后,弗拉梅尔认真的点了点头。 “从谱系来看,凯撒是奥丁的直系后代,确实是次代种没错,而他的生母也的确是人类,所以,他在身为次代种的同时也是混血种。” 弗拉梅尔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用血统评级来看的话他是a级血统,但从冠位上来看,因为他爹是初代种,那么他也是实打实的次代种。” “真是复杂的身份……老梅,你还记得‘暴血’吗?”昂热问。 “怎么不记得,你能躺在这里就是因为暴血。一般人开到两度暴血就很勉强了,你他妈直接开到四度,不变成死侍只能说是命好。”弗拉梅尔哼哼。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昂热摇了摇头,“暴血是初代狮心会所开发的技术,能够推动自己的血统向龙类的方向迈进——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人本来就是龙类呢?” 空气中陷入了沉默。 “你是说……”弗拉梅尔咽了口口水,“让凯撒用暴血?这可能吗?” “这不是可能不可能的事情,而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这之前他已经用过暴血了,”昂热盯紧弗拉梅尔,“但那只是一度暴血而已,还远远不够。” “昂热……你他妈的真是个天才!” 弗拉梅尔紧张到咬手指,他已经完全理解了昂热话中的意思:“从血统上来讲凯撒是混血种,所以凯撒可以使用暴血这一项技术,来使自己的血统获得提升……” “暴血技术的核心是将自身血统朝龙类推进,凯撒是混血种,所以第一步完全没有问题。虽然人类基因无法完全升级为龙类基因,暴血最终只能把人往死侍的路上推——但这个缺点对凯撒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因为凯撒本身的冠位就已经是次代种了!他是初代种的直系子,再怎么样都不可能转化为死侍!” 弗拉梅尔如同发现新大陆般激动,“也就是说,暴血只会让凯撒的血统变得越来越接近次代种,并且最终完全获得属于他的冠位!昂热,你他妈的真是个天才!这种卡bug的办法是从哪里想到的?!” “假设的时候总得大胆一点。但是,这个想法居然真的可行吗?”昂热问道。 “我不清楚。”弗拉梅尔摇头,“从血统进化的理论来进行分析的话,这个进化的过程或许会失败。但我们不能够用常理来揣测龙类的事情,即使对于纯血龙族来说,冠位也是相当重要的东西。不管凯撒的血统为什么会只有a级,但他的生父就已经注定了他的冠位!” “也就是说我们这里的阵营确实会多一个次代种级别的战力出来。”昂热松了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等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弗拉梅尔警惕的问。 “没什么意思,我高兴。我们的学生里居然出了一个次代种级别的战力,而这位次代种甚至很有可能会是未来的密党领袖,听到这个消息,难道你不高兴吗?”昂热耸肩。 “高兴也是分好几种的,你这种高兴我们称之为死而无憾。”弗拉梅尔顿了一下,“你怎么一副想要退休的打算?” “我确实有点想退休了。”昂热说。 “来真的?” “来真的。”昂热叹了口气,他觉得嘴巴里这句话很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于是他选择说出来。 “老梅,李雾月已经死了。” 但昂热想错了,说出这句话后他仍然觉得沉重,沉重得如鲠在喉。 弗拉梅尔导师没说话。 他知道昂热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这句话让混血种里的其他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东西们听到,也都知道昂热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可否认,昂热是混血种历史上少有的战士,他战斗了几乎一辈子。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昂热对龙类的滔天恨意,其实有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于李雾月。 而现在…… 李雾月死了。 “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会撂挑子,”弗拉梅尔挠了挠脑袋,“但这速度也太快了点吧?就不能给个缓冲的时间吗?” “其实我也不想这么早就退休,年轻人们还没完全成长起来,至少还要再给他们一点时间。但是……” 昂热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间感觉很累。李雾月死后我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么多年的疲劳好像便随着李雾月的死一块暴露了出来,我尝试重新调整状态,但还是不行。” “这么多年来,你的愿望就是亲眼看着李雾月死在你的面前,但当这一幕真实发生的时候,你却说你感觉不真实?”弗拉梅尔问。 “你这辈子的夙愿是探明全部的七大王国,刚才那位罗纳德·唐先生已经告诉你了。”昂热反问,“就在刚刚,你已经完成了你的夙愿,但你觉得真实吗?” 沉默。 “……不真实。”弗拉梅尔深深的叹气,“历代导师们所追求的东西,他就那么简单直白的说了出来,我这辈子、包括我老师整生的追求,在他的面前只是简单的常识。简直像是玩笑。” “但至少你比我幸运,探明七大王国之后你还有很多事情可做,可以在炼金术的领域更进一筹,但我……在李雾月死掉之后,我真的累了。” 昂热转头,出神的看着窗外的雨幕:“这么多年我就是为了这个念头才坚持到现在,同龄的人几乎全都入了土,活着的也都是一身病。我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坚持到现在了。” “是啊,汉高随时会脑溢血嗝屁,上杉越也长了一身肿瘤。他们一个和你齐名,另一个是混血种里的皇,但他们看起来都不如你年轻。因为你有着他们都没有的东西,那就是恨意,是恨意激起了你的斗志,是恨意让你在上百岁的年纪里仍旧提刀砍龙,像是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弗拉梅尔说。 “是的。”昂热说,“但是我现在也老了。” “在雨夜里下定决心不是一个好的决定,昂热。环境会影响你的心境。”弗拉梅尔重新拿起桌面上的雪茄。 “我知道现在不是我退居幕后的时候,也试过重新燃起斗志。” 昂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的纹路层层叠叠,手指上布满因为握刀而生出的老茧。“但我居然没能做到。” “别啊,就算不把山王与火王算上,还有奥丁和利维坦呢。这个世界还需要你继续提刀砍人。”弗拉梅尔顿了一下,“况且,我们真的能信任山王与火王吗?” “为什么不呢?和人类比起来,或许一部分龙类才更值得信任一点。” “怎么突然这么说?”弗拉梅尔皱眉。 “北欧那边不是闹腾得很激烈吗?加图索家出了这样一个丑闻,想遮都遮不住,其余几个家族都有些震动,一些小的混血种家族也蠢蠢欲动的想要发难。” 昂热笑了一下,“龙类还没有完全解决,自己人就在这里内斗,等龙类们真的完全死光,混血种们就是龙类之下的新人类。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赌奥丁和利维坦一死,不出半年时间,第三次世界大战就会开打,混血种们,不,新人类们仰仗身上的龙血在幕后操盘,想要重新分割秩序,自诩高人一等。”昂热冷冷的说道。 “昂热,你的想法很危险。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弗拉梅尔咳嗽了一声,“再怎么说,你也是密党的领袖。现在正是需要你出面慑服宵小的时候。”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昂热收回目光,重新看回弗拉梅尔,这位领袖的眼神中居然显露出前所未有的疲倦,“但我还是感觉很累,因为我不可能一直镇住这些人的野心……我也是会死的,老梅。” “我想我们该停止这个话题了,你这属于思路问题,没有及时转变过来。”弗拉梅尔叹气。 “什么?” “思路问题。”弗拉梅尔说,“你是为了杀死李雾月而活到现在的,不然你也早跟汉高他们一样疾病缠身了。 “但现在李雾月死了,你也就失去了意义。先别说话,我知道你想反驳,但我说的就是事实,你努力活到现在就是为了杀掉李雾月。” 昂热没有反驳,他只剩下迷茫。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努力让自己有点其他意义吧,如果是我的话,就建议你去泡妞,不可否认的是你现在也能吸引到小姑娘。”弗拉梅尔叹了口气,“过几天,还是我替你去一趟欧洲吧。” “去替你见见那些年轻的新人类。” 四百一十四章 翌日(1) 路明非睁开眼睛。 面前是陌生的天花板,他揉了揉额角,感觉脑袋里像是倒了一勺冒着腾腾热气的熔浆,还残存着酒后的痛感以及某名的满足。 陌生的天花板……还有这股味道为什么这么熟悉,就好像是…… 不对啊,这展开?! 路明非愣了一下,随后垂死病中惊坐起。 全都想起来了,昨天晚上绘梨衣邀自己来吃饭来着,然后吃着吃着就吃饱了。 吃饱了之后当然就是找事儿,古话说保暖思那啥,于是他们就那啥了,或者准确来说,其实是他自己被单方面那啥。 路明非坐起了身子,同时强忍着不让自己往床上看。 天气仍然不怎样,窗外还是淅淅沥沥,明亮的玻璃上布满雨水的痕迹。东京的早上从阴雨开始。 路明非抽了抽鼻子,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鼻孔中充满绘梨衣的香气,于是余光不受控制的落在一旁的女孩儿身上。 脑海中还是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路明非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样登上了成年人的台阶。身体带着疲惫的快感,但这种快感混合着宿醉后的头疼,没有实感的同时还让他多少有点醺醺然。 余光还是能看到…… 路明非咽了口口水,色心和邪念一起缓缓增长,在短暂的犹豫后,他决定光明正大的看。 虽然还没有正式订婚,但结婚申请书都已经通过卡塞尔学院官方审批了,所以称绘梨衣一声未婚妻大概也没什么问题。 路明非点了点头,他现在是要看自己的未婚妻,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看。 他侧头。 赤溜的女孩儿在印满小黄鸭的被单下翻身,因为身材姣好的缘故,伴随着这个动作,软肉轻轻的在空气中晃悠。 路明非咽了口口水,在“盖被子”和“摸上去”之间犹豫不决。 小黄鸭们在床单上游来游去,像是在嘲笑他的犹豫,而路明非则感到了由衷地混乱、不安以及喜悦。 还有晨起时的燥热蠢动。 邪念缓慢复苏,像是一株植物抽芽生长。 路明非又咽了口口水,他强迫自己扭头,去打量绘梨衣身体的其他地方。 绘梨衣侧躺着,睡颜上带着满足的微笑,似乎在美梦之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路明非看着女孩儿袒露着的半身,在恍然间觉得那像是细滑着发光的银子。 ——贵为人生的宝物。 那些床单上游来游去的小黄鸭们冲他眨眼,路明非也眨眨眼睛作为回应。 很自然的,路明非慢慢平静下来,心中没有任何邪念,只剩下宁静的满足。在短暂的停顿后,他伸手为绘梨衣拉好被子。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路明非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句歌词,他看着女孩儿脖颈间的线条,那红色的长发像是顺滑的绸缎。 他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搁着一段距离,想象着在那些曲线上游走、抚摸。 不知不觉间,他想到将来与绘梨衣结成婚姻时的场景。 ——住在哪个城市,选什么工作,买多大的房,婚礼请哪些人,生几个孩子。 路明非不觉得自己会被龙类捆绑一辈子——选择继续为祸世界的初代种只剩下两位,而他们早晚也是会被解决掉的。 到时候总不能继续在屠龙这件事上继续虚无缥缈的耗下去吧?在庄子的寓言故事里,还有学会屠龙之术却找不到龙的窘境,而路明非觉得这个场景不会太远。 世界和平之后就要脱离组织了,这段时间他也攒了不少奖金,就算抛开蛇岐八家这个要素,后续的自力更生也不是问题。 路明非是觉得住在老家比较好,无论是生活节奏还是别的什么都很不错,相当宜居。 工作方面,如果学院那边能安排闲职的话最好,不行就找地方上班,跟叔叔那样做个上班族也不错,很像是正常人会过的那种生活。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绘梨衣的意见。 路明非微笑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和绘梨衣还没有正式订婚。 这个s级突然变得手忙脚乱起来,他尝试寻找手机,却发现手机被他落在了衣服里,于是他悄悄走出被窝,起身去浴室旁找他的衣物。 路明非蹑手蹑脚又跨着大步,他走到浴室旁,先给自己套上了一个内裤,随后摸索到了自己的手机。 摁亮屏幕后有两则消息。 第一条消息来自老唐:“十八岁生日快乐,路明非。” 第二条消息来自酒德麻衣:“祝贺成人,期待喜糖。” 像是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路明非笑了一下。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就蹲在浴室旁边去看窗外下着雨的阴沉天空。这种时候突然想要来一支烟。 但路明非没有烟抽,在他第不知道多少次看到雨水飘落在落地窗玻璃上后,他动手给家里打了电话。 在短暂的停顿后电话接通了。 叔叔和婶婶一向起得很早,今天还是休息日。 “喂,明非?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是出什么事儿了吗?”电话那头传来叔叔路谷城略带焦急的声音。 “喂,叔叔,是我。”路明非小声回答,声音有些哑。 “嗯,没事,你别着急,慢慢说。”叔叔的声音显然有点慌,但带着强行的镇定。“有什么困难先说出来,叔叔帮你想办法。” 老路家的男人就是这样的,就算再慌的时候都要带着镇定。叔叔路谷城曾经跟他和表弟路鸣泽说过,再慌的时候,家里的主心骨都不能慌,作为领头的人一定得站住咯,不然一切就全部乱套。 叔叔不知道在国外的侄子遇到了什么困难,但他知道侄子需要帮助。 路明非突然觉得很安心。 “嗯,叔叔,是这样的。”路明非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前我不是带了一个女孩儿回家吗?” “那个叫上杉绘梨衣的姑娘?她是怎么了吗?”叔叔问。 “明非,你不会是欺负人家小姑娘了吧?”电话那头也传来婶婶的声音。 “不是。”路明非咳嗽了一声,“我和绘梨衣现在想商量一下订婚的事情,您看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一趟。”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婶婶先是长舒了一口气,随后抢过手机,说路明非你发疯了是不是,这么一大早打电话过来,还以为你在美国出了什么事,结果就是商量订婚,把我和你叔叔给吓一大跳。 另一边叔叔给婶婶说你凶什么凶,明非现在人在美国,肯定是顶着时差打电话过来的,熬着夜才凑了一个北京时间的早上打电话过来。随后叔叔重新把手机抢回手里,说明非你小子可以,我看绘梨衣是个好姑娘,你跟她在一起我挺放心。 路明非捧着手机蹲坐在浴室旁边,像是个老农民蹲在他的田埂旁边,在寒雨之中等待着未来的丰收。 叔叔和婶婶又问了一些事情,比如路明非跟绘梨衣什么时候认识,相处了多久,有没有见过人家家长,这段时间相处的怎么样等等,随后又交代了不少事情,甚至说着说着都聊起育婴。而路明非则在这边连连点头,不住称是。 说起订婚来他们都很高兴,甚至已经在张罗着未来筹办婚礼的事情,叔叔甚至已经准备打电话去他常去的那家酒店预定酒席,路明非这边好说歹劝,说自己现在还没到法定成婚的年龄,现在结婚实在是有点太早了。 叔叔说那至少订婚宴得准备一下吧?婚姻可是人生大事,不能当成儿戏。另一边婶婶补充说明非你也联系联系你爹妈,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是满世界到处跑,自家儿子都要订婚了还连半点信儿都没有,这说出去到底像不像话。 路明非这边只能点头,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联系路麟城和乔薇尼,只能跟叔叔婶婶说我想办法联系。 那边婶婶还是有点气哼哼的,说再怎么说这也是人生大事,难不成他俩直接略了结婚,等着到时候抱孙子?一天两天的没有一点正形,可别到时候真抱了孙子也当没看见,还是说这俩人又偷摸生了个儿子? 叔叔说别说这个了行吗?自己哥哥自己还是清楚的,老路家的男人就没有这样的。婶婶接过话茬说我看够呛,你们老路家到现在就明非跟鸣泽算挺有出息,你我就不说了,那个路麟城一个当爹的能把儿子扔到弟弟家天天在外面浪,就不像是个靠谱的人。 路明非一边听一边笑,说那我跟绘梨衣再商量一下,看您两位什么时候有空来日本一趟,大家一起商量商量订婚的事情,尽早把事情定下来。 挂断电话之后路明非长长出了口气,但随后又想到他自己还没跟象龟说过订婚的事情。 现在去找象龟恐怕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订婚这件事务必要提上日程了。 思考过后,他决定拨通老唐的手机。 “哟,我亲爱的十八岁男孩儿。”老唐接电话的速度比叔叔还要快,“这么早就打电话跟我汇报喜讯?” “我十八岁生日已经过了。”对于这个兄弟,路明非有些心情复杂,“你居然起这么早?” “你都能起这么早,凭什么不让我早起?”电话的另一头传来翻书页的声音,老唐轻轻打了个哈欠:“啊……好吧,其实是我昨天晚上喝茶喝多了,一直睡不着,先是打了会儿铁,又一直看书看到现在。” “这就是老唐你的问题了,大晚上的你喝什么茶啊?”路明非说。 “我喝的是正宗中国武夷山大红袍,现在手里还有整整一罐,你想喝的话我送你一点。” “你什么时候搞到的这种收藏,苏恩曦居然也喝茶吗?” “怎么可能,这个资本家就没有吃薯片以外的爱好。”老唐感觉有点好笑。“茶是我从你们校长那里顺的——知道为什么昂热给你批结婚申请的时候为什么那么痛快吗?” “难不成是你?”路明非惊了。 “嗯,昨天晚上不是说了嘛,我在跟你们俩校长谈生意来着。以我的面子,昂热给你批申请就是顺手的事。”老唐又翻一页书,“话说,你的夜生活还愉快吗?” “我还以为你骗我呢。”路明非轻咳了一声,“至于夜生活……咳,我正要说到这个问题。” 老唐那边陷入了死寂的沉默,连翻书声都听不到了。 “……老唐?”路明非问。 “没事的明明。”老唐的语气中带着无限宽慰,“我必须告诉你,炼金术就是万能的。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不,我现在就帮你搓一个新的炼金矩阵出来,你等着。” “那昨天让你帮我解酒你说不行……我,”路明非终于回过神来,“不对啊,我没说这个困难啊,老唐你想到哪去了?!” “难道不是夫妻生活不睦吗?”老唐小心翼翼的问。 “怎么可能。”路明非被气笑了,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认真的说道:“我是说,我打算跟绘梨衣订婚。毕竟我们都已经……对吧?虽然现在不能直接结婚,但这种时候,我是觉得尽快把婚事定下来比较好。” “跟绘梨衣订婚……那这是好事啊,不得不说,路明非你在这方面确实是负责的。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老唐问。 “大舅哥那一关不好过。”路明非轻咳一声,“我不太清楚流程,订婚之前是要先求婚对吧?但是不管走哪个流程,都少不了得过源稚生那一关,但我在他那里好像没什么印象分……” “你没什么印象分……所以,你的意思是缺人撑场面?”老唐明白过来了。 “对,我是这么想的。求婚的时候,我需要兄弟站场子啊!”路明非点头。 “懂了,你打算准备一个求婚场景,你单膝下跪把戒指一套,然后我就扮演群众演员在旁边起哄喊嫁给他嫁给他,要是源稚生有什么反对的异议,我就站出来怼他?”老唐问。 “老唐你说的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具体剧本可以再打磨打磨。”路明非点头。 “……你的剧本天赋和苏恩曦简直可以说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老唐在电话的那一旁盛赞,“能遇到你们这两位编剧天才,我真的觉得人类未来的剧作家还算有救。不,你们就是新世纪的莎士比亚和易卜生!” “评价这么高?”路明非惊了一下,“苏恩曦也很有写剧本的天赋吗?” “用天赋这个词简直是对你们两位的不尊重,非要说的话你们已经超凡脱俗了。”老唐深深的叹了口气,“路明非,你无敌了。” 说罢,他挂断了电话。 四百一十五章 翌日(2) “怎么这就挂了,还没商量具体细节啊。” 路明非放下手机,感觉有点摸不着头脑,在稍微的放空了一下之后,他重新站起身子。 雨势好像还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他走到落地窗前看了一会儿雨幕中的东京,在“叫绘梨衣起床”和“趁大舅哥回来之前赶紧跑路”之间,选择先回卧室看一眼。 无论如何,路明非还是想看看绘梨衣的睡颜,他想看着绘梨衣安心入睡的样子,仿佛看着她的满足,自己的心境也会得到满足一样。 绘梨衣还在睡梦之中,能够听到她细微的呼吸。 路明非仍旧蹑手蹑脚的踱进卧室,轻轻坐在床上,一边静静看着绘梨衣,一边想着该怎么和源稚生那边沟通。 这辈子的象龟还没表示过要当一只象龟,路明非也没听说过他要偷摸攒钱准备后事,在万事俱备之后就悄摸润往法国卖防晒油。 路明非不清楚这次的象龟是不是要义无反顾地爬向属于他的臭水坑。但任何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就算象龟愿意为了责任把自己捆绑在蛇岐八家一辈子,他也不能替绘梨衣做出决定。 就算源稚生真的要替绘梨衣做出决定,路明非也不是当年的那个遇事只会喊师兄我们该怎么办的菜鸟了,现在的自己可以说是执行标的绝对王牌,曾经手搓照亮整个东亚地区的超新星。实在不行,大家就打嘛!都是混血种,说不通道理就用拳头讲话。 但路明非还是想走正规程序,因为他想和绘梨衣堂堂正正的结婚,从正规流程得到所有人的祝福,作为一个在恋爱思想上偏保守的人,路明非觉得婚姻殿堂是神圣的,新人们手牵手走过红毯的过程放大看就是整个人生,期间从道路两侧洒落源自亲朋好友的鲜花。 不知道这是哪个形式的婚礼,但无所谓了,总之新娘已经定好,接下来就是说服大舅哥源稚生。 路明非的思绪缓缓放松下来,看着床上睡觉的绘梨衣让他发自心底的感觉可爱,实在按捺不下冲动时,他不受控制的伸手,轻轻摸了摸绘梨衣的脑袋。 伴随着他的抚摸,绘梨衣发出撒娇般的轻哼,缓缓睁开乌亮的眼睛。 “早。”路明非说。 看到路明非之后,绘梨衣重新闭上眼睛,随后拖了一个长长的鼻音,就这样如同神游般伸出双手想要抱抱。 绘梨衣这幅睡到模糊的样子让路明非觉得很可爱,于是他也伸手回抱住,轻轻拍她的后背,“绘梨衣太可爱了,刚刚一不留神就摸上去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不了,”绘梨衣抬起一只手,轻轻揉着惺忪的睡眼,“要起床,我去做早餐。” “嗯,我去给你拿衣服。”路明非说。 “不用。” 绘梨衣摇了摇头,在打了一个哈欠后她好像清醒了许多,随后她就这么直接起身,并在床上站了起来。 被子从她的身上滑落,小黄鸭们飞流直下,露出绘梨衣如银河般散发着星光的胴体来。 路明非愣了半秒,在反应过来之后终于想起捂眼睛。 “sakura,怎么了?”绘梨衣的声音中还带着懵懂,她凑过来,伸手按着路明非的肩膀。 “没、没事。”路明非调整呼吸,他能感觉到绘梨衣的鼻息就喷洒在自己的脸颊上,但他甚至不能睁开眼睛,因为这场景着实有点刺激。 “sakura,在害羞……?” “……没有啊。我眼睛沙沙的,揉一下。”路明非的声音闷闷的,仍旧保持着捂眼睛的姿势。 “唔……”绘梨衣围着路明非的脸颊上下打转,发梢来回扫动,“明明昨天晚上都看过了,还在害羞什么?” “我……”路明非感觉自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绘梨衣伸手,她捏住路明非的双手,随后带着不容抗拒的感觉往下轻拉。 “看着我。” 路明非拗不过绘梨衣,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视线豁然开朗,真白。 绘梨衣的脸上带着计谋得逞的笑容,看着路明非脸上的红晕让她很是开心,连带着睡意也被完全驱散。 “我去穿衣服。”绘梨衣说。 比起叙述更像是通知,路明非还没来得及反应,绘梨衣就已经起身下床,路明非赶紧收敛了目光,这场景实在有点…… 路明非没有纠正绘梨衣的想法,这姑娘的世界观已经养成了,强行纠正只会让两个人不舒服,不过这场景往后大概还会上演不少次,还是尽早习惯比较好。 一个略带阴雨的早上,但厚重的云层也遮挡不住少女的明媚。古希腊的艺术形式强调人体美,其中有许多赤身裸体的雕塑。 而在他的面前,就有一个带着古希腊艺术美感的女孩儿在换衣服。 真是绝景,路明非觉得自己连鼻血都要堵不住了。 绘梨衣及拉着拖鞋走到衣柜旁边,随后动手拉开,衣柜里排放着琳琅满目的各式服装,比起从前还真是天壤之别。 她在衣柜里挑选了一阵,就好像所有对着自己的衣柜挑选服装的女生一样,绘梨衣也陷入了困难的选择之中,她一会儿拿出镶嵌着各式缎带的蓝色公主裙,一会儿又打量之前买的红色连衣裙。 好多裙子。 “路明非,帮我看看。”在漫长的挑选之后绘梨衣还是没能拿定主意,于是她转身看向路明非,想让自己的未婚夫提供意见。 至于未婚夫,已经感觉邪念又要暴涨起来了。 这么早就放任邪念增长真的不太好,而且大舅哥今天绝对会回来的,重中之重在于,怎么说服源稚生同意自己和绘梨衣的婚事。 路明非如此告诫自己,并对绘梨衣给出了他的建议:“嗯……今天穿得稍微正式点吧?” “好。” 绘梨衣点头,她没有追问路明非为什么要穿正式一点,但既然未婚夫这么说了那她就这么做 她将手中的连衣裙重新挂回去,随后又取出一套巫女服穿上,经典红白配色。 绘梨衣不清楚这一件衣服算不算正式,但之前蛇岐八家有需要家主出面的例行家族会议,她每次参加的时候都穿这套。 看着绘梨衣选择这身经典服装,路明非的心中生出了不少感慨,他和绘梨衣的两次初见,女孩儿都穿着这身巫女服,这件衣服在他心中的地位实在不低。 只是,上次绘梨衣穿这身衣服已经是蛮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他和绘梨衣还在懵懂的暧昧时段,但现在居然已经快要修成正果,只差临门一脚了。 “这样可以吗?”绘梨衣最后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抬手挽了一下耳边的发丝,脸上稍微有些忐忑。 “可以的。”路明非由衷的点头,“绘梨衣穿什么都很漂亮。” “嗯!”绘梨衣的脸上抑制不住笑意,“那,洗漱吧?要sakura来帮我梳头。” “梳头梳头。” “拉钩。”绘梨衣又伸出一只手。 “拉钩。”路明非也伸手,两人的小指钩在一起。 莫名的幸福感把他笼罩了起来,而在短暂的清醒间隙,路明非又觉得他跟绘梨衣的对话多少有点人机,难道小情侣们你侬我侬的时候都会进行这种人机对话? 但看着绘梨衣,他又觉得就算这辈子都当人机也无所谓了。 “待会儿吃完饭之后,我们去见一下绘梨衣的哥哥吧?”路明非伸手揉绘梨衣的脑袋,“我想和他商量一下,我们两个订婚的事情”。 “嗯。”绘梨衣有些羞涩的点头。 少女心思真是猜不透,绘梨衣可以大大方方的就这么去衣柜里选衣服,也可以在听到订婚这事儿的时候羞红少女的脸颊。 但没所谓了,对于路明非来说,他的生活好像就该这样继续下去,而他要做的,就是把这样和绘梨衣的生活努力变成日常。 一种早上起床,睁开眼睛,绘梨衣就睡在他身边的日常。 生活真是美好。路明非如是想道。 ----------------- 源稚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随后伸手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几点了?” “早上十点了,少主。”一旁的樱开口说道。 “嗯,辛苦了。”源稚生咳嗽一声,站起身子。 四周的场景是略显杂乱的办公室,昨天他一直忙到凌晨五点,才抽出一点空闲时间,就趴在办公桌上睡了一觉。 没办法,对于蛇岐八家的代理大家长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休息了。 “实验结果出来了吗?”源稚生问。 “嗯,受试者的状态很稳定,血统纯度也有下降的趋势。但宫本家主说还需要再进行一段时间的观察,在保证无明显副作用的情况下才能投入使用。”樱说道。 “可以,那就证明岩流研究所的方向是没问题的,本家只需要继续提供支持就好。”源稚生取下不知是谁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文件呢?” “在这里。” 樱递上一份文件,源稚生信手接过,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十点……这个时间,越师傅的拉面摊不知道开张了没有。”源稚生将文件交还给樱,“宫本家主在哪里?” “宫本家主昨晚一直在观察受试者的状态,不久前服用了一点安眠药睡下,”樱说,“需要我去把宫本家主叫起来吗?” “不用了,让他睡吧。这段时间辛苦他了。” “是。” “药物确实有效,那岩流研究所和宫本家主就是家族的功臣,我们可以将家族中的鬼逐一治好,只是时间问题。而且,现在白王也已经彻底死了,家族中不再会出现新的血统危险的婴儿,蛇岐八家的命运也终于要步入正轨了。” 源稚生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没想到,从前这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会在这种时候完成。” “离不开少主的领导。”樱微笑。 “你什么时候也被乌鸦传染了?”源稚生笑了一下,随后又关切的问道:“你休息了吗?” “昨天晚上我和夜叉轮流睡了一会儿。”樱微微躬身,“还有一件事,关于昨天的犯上之举,我想向少主道歉,还请少主能够原谅。” 源稚生愣了一下,才想起昨晚的事情,于是他摆了摆手,“你说那个啊?没事的。樱你也是为了我好,这我还是知道的。况且我也不是那种昏庸的二世祖,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您现在已经不想离开蛇岐八家了,对吗?”樱轻声问道。 源稚生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说呢?……如果能有一个退休时间的话,我还是会跑路的。”源稚生的眼神有些落寞,“再怎么说,这也是老爹给我留下来的摊子,从前我的想法是,等老爹培养出新接班人的时候,我就按照我们的约定离开。” 樱轻轻的叹了口气。“其实您还有其他选择的。” “我知道。有几位家主的能力我也很欣赏,龙马家主深谙中庸之道,无论是政府还是学院那边都斡旋得很好,风魔家主是家族若头,无论是名望还是能力都足以担当大家长的位置,还有犬山家主、樱井家主……” “我有过这种想法,反正我现在是代理大家长,要更迭大家长的位置会很轻松。但每次我想下定决心的时候,都会想起老爹来,于是就连逃离日本的想法都做不到了。” 源稚生有些出神:“有些时候,我会想,如果老爹还活着,他看到家族现在的样子,该有多高兴。” 樱没有说话,这种时候她总会担任一个倾听者的位置。 有些话是需要说出来之后才能好受一点的,源稚生也憋着满肚子的话,可有些话他甚至不能告诉乌鸦和夜叉。 但还好,有樱在。 感伤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了一阵,源稚生放任自己沉浸在怀念的情绪里,这让他能够获得少许的放松。但对于代理的大家长来说,这种放松也是极为奢侈的事情。 “好了。”源稚生长长吐了一口气,“叫上夜叉,我们回源氏重工吧。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 四百一十六章 少主的悲伤(1) 源稚生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同时在心中缓慢思索着家族里尚未处理的事务。 雨势还没有停歇的意思,等待红灯的时候车流都停止了,短暂的间隙中,源稚生听到雨点敲打车顶。 在成为代理大家长后,源稚生又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那就是抓住一切能休息的时间休息。 真是太忙了。代理大家长行使的也是大家长的职能,虽然各位家主可以帮忙管理,但蛇岐八家实在是个大家族,再加上家族旗下的各行各业以及大小帮派,说是涵盖整个日本也不为过。 高强度工作的情况下能睡个安稳觉已经是奢望,于是源稚生养成了随时随地闭上眼睛的习惯,闭上眼睛也就算是休息,但就算是这种时候,他的脑袋里也不能停,一直要想这个事情想那个事情。 从前做少主的时候不需要他处理太多家族事务,那个时候上面有政宗老爹把持,身边有樱和乌鸦帮他操心分忧。 但自己做了代理大家长之后就不一样了,樱是他的得力助手还能帮上一些忙,乌鸦这个狗头军师的街头斗殴智慧,在他少主阶段还能起点作用,一旦到了这种需要长远眼光的时候,就变得有点没办法恭维,只能起到一个简单的看家作用。 左膀右臂里只剩下一个樱能帮帮忙,夜叉作为单细胞生物不添乱就已经是在帮忙,至于政宗老爹…… 有时候源稚生觉得自己挺恨政宗老爹的,老爹为了武士道坚持自尽,固然是守护了身为蛇岐八家大家长的威严,但却给家族留下了这么一个烂摊子。 这已经是很一言难尽的事情,但源稚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生气。 他只是对另外一件事情感到相当不舒服——这么长时间过去,政宗老爹居然连梦也不托一个过来。 作为老头儿来讲,还真是有个。 “乌鸦没发来什么消息吧?”源稚生闭着眼睛,随口一问。 “哦,是这样的少主。”后排的夜叉打了个哈欠,“今天早上乌鸦跟我发消息,说绘梨衣小姐带着本部的s级去吃饭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看一下哦……乌鸦是早上八点左右的时候发来的消息,他说已经派了几个保镖悄悄跟上去了,以防出现什么状况。”夜叉说。 “他们两个人不需要保镖,这座城市里大概没有人能伤到他们。但从这个时间来看,路明非一大早就来找绘梨衣了?”源稚生无奈的笑了一下,“休假期间八点钟吃早餐,考虑到赶路时间,他的起床时间还要在早一点。这有点太殷勤了吧?” “那个,少主。”夜叉的声音难得正经,“其实乌鸦还说了点具体的。” “什么具体的?”源稚生问。 “那个s级,好像是在我们源氏重工过的夜。” “源氏重工里还有多余的宿舍给他吗?”源稚生吃了一惊,“我们现在连自己的工位都很紧张。” “是啊,所以那个s级是在绘梨衣小姐的房间里过的夜。”夜叉顿了一下,似乎是感觉自己的表述不太清楚,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他应该是和绘梨衣小姐一起睡的。” 源稚生感觉自己的头有点大,他从闭目养神中睁开眼睛,转头看夜叉。 夜叉一脸无辜,那张充满凶相的脸上居然能看出不知所措来。 “怎么了,少主?” “绘梨衣房间里有沙发,你怎么就确定路明非是和绘梨衣一起睡的呢?”源稚生皱眉。“等等……我之前不是说了,让你们把之前的监控设备全拆了吗?” 绘梨衣的房间里之前是有一些监控设备的,是为了随时查看绘梨衣的身体状况。而自从绘梨衣血统稳定之后,源稚生便将那些监控设备和医疗设备一块儿拆除掉了。 “是都拆了没错啊。”夜叉说。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源稚生追问。 “因为绘梨衣小姐之前换家具的时候,是我和乌鸦跟着的。”夜叉说,“绘梨衣小姐只选了一套印着小黄鸭的被褥,她的房间里暂时也只有那一套被子。昨天晚上那么冷的雨,就算是s级也不能不盖被子睡沙发吧。” “所以……”源稚生的表情有些僵硬。 “所以……”夜叉挠了挠头,“所以他们当然是一块儿睡咯?毕竟都留宿了。以绘梨衣小姐的性格,总不可能赶他走吧?” “路明非为什么不能坚持睡沙发呢?”源稚生仍旧不死心的问。 “唉,少主。绘梨衣小姐已经长大了,有很多事情她已经可以自己决定了。”夜叉叹气,“那种跟在哥哥身后喊欧尼酱的情节只会在二次元动漫里上演,而且,少主你也错过了时机。” 源稚生一脸懵,见此情况,夜叉接着解释。 “其实我和乌鸦之前就讨论过,少主到底是不是妹控。如果说少主不是妹控,那实在有点自欺欺人,但说少主是妹控又不太像,如果少主你真的是妹控的话,那就应该从小培养绘梨衣小姐喊你欧尼酱之类的。这个时候再想矫正称呼就有点晚了。” “……那还真是谢谢你们替我着想了。” 源稚生突然对自己人产生了无语的情绪,就好像卡塞尔学院三人组第一次来日本的时候,他以为对方们是镀金少爷般的感觉。 不过还是有点收获的,至少他现在确定了,夜叉或许真的是单细胞生物也说不一定。 “樱,你的看法呢?”源稚生重新躺回座椅上。 红灯结束,樱发动车子,车流也同时苏醒过来。 “不知道。”樱顿了一下,“但绘梨衣小姐既然选择让路明非专员留宿,大概会做别的事情吧?” “为什么?” “因为绘梨衣小姐喜欢路明非,而反过来,对于路明非来说也是一样的。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在深夜里独处一室,应该会进展成那种关系。如果有酒的话,感情升温的速度还会更快一些。”樱说。 “啊,对了少主,绘梨衣小姐之前让乌鸦帮忙送了几瓶好红酒过去,是从政宗先生之前的收藏里挑的。都是有很长时间的好酒哦!”夜叉补充。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源稚生无语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只需要提防一下路明非就行了,后来发现绘梨衣本身也是郎有情妾有意的状态。形势已经如此不对劲,自己的左膀右臂们更是被渗透成了筛子。 “好像是前天的事情,绘梨衣小姐说要研究厨艺用。然后乌鸦就带她去了政宗先生的收藏室。”夜叉说。 “那么,事情应该已经很明显了。”樱在一旁补刀。 源稚生没有说话,就算他自己是个处男也该推断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又有经年的上好红酒助兴。 而且最重要的是,被窝只有一个。 换一个再处男的处男,这个时候也知道应该做点什么。甚至都没可能是处男先手,而是绘梨衣先动的手,剩下的人只需要半推半就、顺水推舟。 源稚生有点郁闷,他这么一路呵护着长大的妹妹,反而比他自己先登上了大人的阶梯。 “少主,连作为妹妹的绘梨衣小姐都对婚姻有了雏形。您多少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了。”樱在一旁说。 “对啊少主,至少在这方面不能输给绘梨衣小姐啊。”夜叉接话:“这段时间大概就是收尾工作了,到时候我们去夜总会放松一下吧!我和乌鸦在犬山家主的玉藻前里办了会员卡的。” “就算在犬山家,玉藻前的消费也是最顶级的。”源稚生皱眉,“你和乌鸦哪来的钱,能在那里办会员卡?” “哦……因为我和乌鸦是少主的家臣嘛,那天晚上我俩正好遇到犬山家主,他给我们免费办的会员。”夜叉说。 “不要用家臣身份在外面招摇撞骗,这种事情,我不是很久之前就跟你们说过了吗?”源稚生扶额。 “对啊,所以我俩砸夜总会的时候,都是装作小帮派混混来着。而且去玉藻前那次也是,犬山家主见到我们之后寒暄了两句,然后就随口一说似的让人帮我们办了会员卡。”夜叉很无辜。 “算了算了……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把你们两个分配给我当家臣。” 源稚生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今年真是诸事不顺,大概得需要请一些巫师来源氏重工做一下驱邪之类的仪式了。对于夜叉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乌鸦跟夜叉混在一起连智商也遭到了传染。 以后一定要让樱离他俩远一点比较好。 “少主。”樱在一旁开口。 “怎么了?” “少主怎么会知道,在玉藻前俱乐部办会员卡的价格呢?”樱问道。 “对啊!”后排的夜叉也恍然大悟,“难道说少主也是玉藻前俱乐部的常客?!话说我最喜欢的是那些jk打扮的女孩子,乌鸦则是喜欢哪种清纯系,少主你喜欢哪种?” “我还以为乌鸦会喜欢妖艳类型,而且你居然喜欢jk?千万不要犯罪行吗?”源稚生又开始觉得脑袋疼。 “少主,我们本身就是黑帮好不好。而且我最多也只是让她们角色扮演,又不会去找真的,青涩少女好归好,但还是太青涩了。”夜叉说。 “少主,从刚才开始您就一直在逃避问题。”樱声音平静的开口。 “没什么,之前和校长去玉藻前的时候,因为有点好奇,所以问了一下犬山家主。”源稚生说,“风俗业在家族中的占比也相当重要,作为代理大家长,总要了解一下。” “再说,我一般不都是和樱你在一块吗?就算想要单独去也没有机会啊,就连我的手机都在你手里。” “这倒是呢。”樱微微点头。 见樱没有再追究这个话题,源稚生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源稚生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件事:樱只是他的家臣而已,按理来说不会过问这种事情,理论上来讲就算他天天泡在玉藻前夜夜笙歌都没关系,到时候自然会有各位家主前来规劝,但作为自己的家臣,樱要做的事情只是无条件服从而已。 可就在刚刚,源稚生居然在心里生出了一丝紧张的感觉,他完全没必要对这个问题感到紧张才对,但不知缘由的,他确实在紧张,好像很担心会被樱误解一样。 源稚生突然发现,樱好像也变了。现在的樱不再只是简单的服从命令,在很多情况下樱也会频繁给出自己的建议和看法,而且对自己的生活简直可以说是关照到无微不至的地步,比起家臣更像是全天候保姆。 而自己,好像已经变得离不开这种关照一样。 源稚生有些担心自己会被樱像这样培养成生活只能自理一半的半废人,现在樱已经兼任了他的司机、秘书、保镖甚至半个保姆。这让源稚生怀疑,如果将来真的有逃离日本逃离家族的机会,他一个人漂泊在外的情况下,能不能保证最基本的生活自理。 总不能将来跑路的时候也带着樱吧?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那这行为大概不是逃避家族而更像是私奔,比如:代理大家长源稚生携带家臣矢吹樱私奔出逃……之类的。就好像现在,龙马家主、樱井家主还有风魔家主之间的三角状态花边新闻一样。 源稚生短暂的做了一个深呼吸,他将自己这些胡思乱想归结于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的缘故,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处理源氏重工的工作,以及路明非和绘梨衣的事情。 学院代表团们这段时间的休整也已经快要结束了,新学期已经开始,据说现在卡塞尔学院的事务全权交给风纪委员处理,欧洲那边更是风起云涌随时可能生变。两位校长一直留在日本分部也不是办法。 在学院代表团离开之前,作为东道主的蛇岐八家至少得准备一个迟到的庆功宴才行。 事情很多,需要一一解决。 四百一十七章 少主的悲伤(2) 路明非已经不是第一次吃这个名字很长的米其林三星餐厅了,上次他来这里吃了一份略带尴尬的家庭晚宴,顺带参加了一场雨夜狂飙的追逐战。 但这次倒是没有那么紧张的气氛,他和绘梨衣悠悠闲闲的边吃边说话,这个时间节点说不上早也说不上中午,只能说是早饭和午饭的结合体。 和当年的土狗环节已经不同,他现在多少也是见过一点世面的。 事实上,路明非的心态也变化了不少,他现在觉得所谓米其林也不是那么牛逼的样子,至少在味道上好像也没有那么人间绝品。 中国分部的经费由来大部分都是餐饮行业,可以说是分部产业,其中不乏各种大师厨神,但这些人对于米其林评级好像也不是那么看重,反倒是用这个噱头捞钱让这些厨技上颇有造诣的过意不去。 说来说去还不是经典的盘大量小插根草,然后一道菜的身价就直接翻倍般猛涨,虽然味道没有什么变化,但标价可就天翻地覆般另一个样子,甚至可能在标价的屁股后面加个0也说不一定。 而且说句实话,路明非并不觉得这里的菜品比绘梨衣做出来的菜式好吃。 “sakura,喝酒。” 绘梨衣举起手中的高脚杯,其中红酒晃荡。 路明非收起思绪,也举起酒杯。高脚杯相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其中酒液一阵晃荡。 他仰头喝了一口,心中暗暗祈祷龙血能给点作用,如果说昨晚喝醉是有场外因素,那这次再被灌醉就实在有损老路家男人的海量了。 只是绘梨衣好像已经发现了自己不擅长喝酒这件事,频频用举杯来进攻。又或许对于绘梨衣来说,这些酿造饮品只是味道另类的汽水或者别的什么,喝起来有点上瘾。 “sakura,中午还跟我回家吧?”绘梨衣漫不经心的开口,随后放下酒杯,重新拿起手中的刀叉。 两人周围布置着黑色的屏风,黑道公主来这里用餐是个让餐厅经理惶恐的消息,虽然这里本身就是黑道公主的食堂。 路明非知道,在他们到达的第一时间,经理就会把消息发给蛇岐八家。接到消息的要么是樱,要么就是乌鸦——毕竟这次小公主可是带了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男人一起用餐,实在具有上报的必要。 这种情况下,中午再回蛇岐八家好像就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了。 路明非实在有些忐忑,因为老唐已经睡下了;夏弥在给师兄做心理辅导;凯撒则带着诺诺逛东京,因为诺诺今天出院。 这种情况下一个能帮场子的兄弟都没有,考虑到源稚生这位大舅哥对自己这个未来妹夫的看法,他一个人上门提亲多少有点没底气。 至少也得等到老唐睡醒之后吧?话说一个初代种为什么还需要睡觉啊,睡觉这种东西真的不是在浪费生命吗?能不能通过进化把睡觉这种行为优化掉啊! “中午还去源氏重工吗?”路明非问。 “嗯。”绘梨衣认真的点头,“去家里午休。sakura不也是没有什么任务了吗?” “话是这么说……”路明非沉吟了一下,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需要处理的事情,发现确实没有什么自己能做的。 唯一能做的好像就是帮蛇岐八家整理一下抑制血统的药物,但在这方面老唐显然比自己更擅长,并且很早之前,老唐就已经去岩流研究所那里做过技术指导了。 所以,现在自己好像真的没什么事做? “怎么样?”绘梨衣用期待的眼神看了过来,“跟我回家吧?” 剧情好像颠倒了过来,自己如今是炙手可热的小白兔,反倒是绘梨衣想着法子要诱拐成年少男回家。 但绘梨衣说的是跟她回家欸!都已经是家了。 气氛衬托到这个氛围,路明非也只能点头。 “嗯,现在学院那边确实没有什么新的任务。” “好。”绘梨衣笑了一下,作为笑容来讲,实在甜得有些过分,让人感觉简直心都要化掉的程度。 “下午还要和sakura一起联机打街霸。” “可是你都已经十二连败了诶,而且我们可以试试别的游戏。” “那玩什么?”绘梨衣问。 “额,比如……”路明非皱眉思索。 不能继续玩pvp游戏了,只要是个人就会有好胜心,只是多少的问题。虽然路明非上午已经有了有意放水的表现,但绘梨衣明显对此行为相当不满,于是路明非只好含泪连赢十二场。 所以还是多人联机pve比较好,两人面对一个敌手共同并肩作战,享受游戏的同时还能增进感情。思来想去路明非终于想到一个靠谱的选择,并且该作在日本人民心目中好像地位还蛮高的,毕竟他之前打嘎啦game的时候都看到有提过一嘴。 “怪物猎人怎么样?”路明非说。 “好,但还是先玩街霸。”绘梨衣顿了一下,又补充道:“sakura不许放水。” “我打游戏从来不放水的。”路明非赶忙保证。 此乃假话,之前他用红点和老唐打星际争霸,但每每惜败。而老唐至今也不清楚,为什么高三时期的路明非星际水平只能算作一流高手,到了大学之后突然摇身一变而化为非人选手了?按理说卡塞尔学院里也没有设置电子竞技一行啊。 “好。吃完饭还要去买点食材,家里冰箱没有食材了。”绘梨衣说。 “倒也不用买吧?这里不是绘梨衣的餐厅吗?我们等会儿去后厨直接零元购不就好了。”路明非说。 听闻此话,绘梨衣的眼睛亮了一下,显然这个天才般的想法深深震撼到了她幼小的内心。 “真的可以吗?”绘梨衣还是有些不太确定的问。 “只不过是从餐厅变成菜市场的区别而已,我们带食材回家吃,还替他们省了人工和燃油费用。”路明非谆谆教诲。 “好。”绘梨衣下定决心般点头,随后又举杯和路明非相碰。 觥筹交错间,路明非稍微有些感慨。他原本已经下定决心不在绘梨衣面前搞抽象了,但思来想去,以他自己身边的那个圈子,这也只是迟早的事儿。 反正在生理上,自己已经变成绘梨衣的形状了。那么在抽象这一方面,还是由他来传染绘梨衣吧。 路明非有些自暴自弃般想到,随后举杯和绘梨衣相碰。 ----------------- 源氏重工外,火红色的法拉利稳稳停下。 而在一旁,穿着黑色长风衣的乌鸦已经撑着伞等候多时,车子刚刚停止的同时,他已经上前拉开车门。 “少主。”乌鸦一边鞠躬一边往前递伞。 “没什么特殊情况吧?”源稚生跨出车门,脸上面无表情。 “没有特殊情况……”乌鸦点头哈腰,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愣了一下,“额,绘梨衣小姐和路明非一起用餐算特殊情况吗?” “……确定是路明非吗?”源稚生强行绷住了表情,好让自己看起来一副很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知道不是路明非的可能性很小,但现在还是想骗一下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连源稚生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或许只是想要逃避自家白菜居然出去拱猪的现实。 “是chateau joel robu的总经理东城步,就是我们以前经常带绘梨衣小姐去吃饭的那间餐馆。说绘梨衣小姐带了一位大约十七八岁的中国男人。”乌鸦说,“据说绘梨衣小姐一副拐带人的样子,经理有些担心,所以来电话问了我一下。” “是她拐带人而不是被人拐带吗?”源稚生觉得这个世界仿佛颠倒了过来,“那个经理还有说什么吗?” “额……他说绘梨衣小姐让开了几瓶红酒,虽然按照年龄来讲,绘梨衣小姐是不能饮酒的,但是他没敢拒绝绘梨衣小姐,送了几瓶酒过去。”乌鸦小心翼翼的补充。 源稚生心头无奈。 原来自家妹妹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会带着喜欢的男孩儿出去吃自己最爱的餐厅,甚至还会要求开几瓶红酒来助兴。 从成长的角度来看实在是有点快得惊人,要知道之前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绵羊,日本动漫这几年里究竟出了多少限制级的成人作品啊? 樱和夜叉也已经下车,三人往源氏重工走去。 “……所以,昨天晚上确实路明非确实是在绘梨衣房间里过的夜吗?”源稚生强忍着眼前一黑的冲动,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乌鸦一缩脑袋,本能的想要逃避这个问题,毕竟少主已把“好不爽”这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但不说不行啊,现在的隐瞒只会导致未来更大的爆发,所谓弹簧就是这个道理。有的时候必须表现出作为家臣的忠诚来,也就是少主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额,是这样的,少主。”乌鸦咳嗽了一下,一边观察着源稚生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的开口。 “昨天晚上,路明非确实是在绘梨衣小姐的房间里过的夜。今天早上,女仆进去打扫房间之前,我交代让她们多留意一下绘梨衣小姐的卧室和沙发……” “女仆们是怎么说的?”源稚生追问。 “她们说,在沙发上没有睡觉产生的褶皱之类的,绘梨衣小姐的房间里只有一床被褥,也不太像会让路明非一个人睡沙发的样子。” 说到这里时,乌鸦看了一眼源稚生,后者仍旧保持着面不改色的表情,见此情况连乌鸦也不得不感慨一声不愧是少主,这份气量就是他们所不可及的。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大概就是这种气度了。 “女仆们进去打扫的时候,路明非正在和绘梨衣小姐打游戏,所以没有太注意。厨房的水槽里泡着一些餐具,昨晚他们应该是在房间里用的餐。被褥的话……”乌鸦的声音小了下去。 “继续说。”源稚生扭头看了一眼乌鸦,目光森冷。 “是!”乌鸦咽了口口水,“虽然被子没有动过,但绘梨衣小姐的床单被洗过了,就挂在阳台上。” 源稚生微微皱眉,他不明白乌鸦为什么会突然说起床单的事情。 如果非要说的话,今天还下着雨,挂阳台上应该是晒不干的才对。 源稚生一脸疑惑,见此情况,乌鸦和一旁的夜叉对视了一眼。 “喂喂,你去跟少主解释啊。”乌鸦低声说道,同时动手肘了一下夜叉。 “这种事情会损害我的人设的吧!要说也是你去说啊,你这个斯文禽兽!”夜叉动手肘回去。 “拜托,你的人设压根没比我好到哪去行吗?!这种时候当然由你这个一根筋的莽夫去说明啊!”乌鸦又来一肘,“单细胞生物这种时候就不要推辞了!” “斯文败类在这方面倒是确实挺斯文的!” 乌鸦开始和夜叉推推搡搡,乌鸦手中的伞也开始摇晃,不断有风雨漏到源稚生的肩膀上。 偏偏源稚生对此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会突然推搡起来,就好像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抓住洗过的床单作为细节讲述。 但确实很可疑,毕竟在阴雨天里洗床单,光从晾干上已经是个问题了。 乌鸦和夜叉的争论还在继续,这个时候是樱动了,她先是拉开了乌鸦,随后将手中的伞撑在源稚生的头顶。 “少主,靠近一些。”樱的脸有些红。 “怎么了?”源稚生一愣。 “……靠近一些。” 源稚生不知发生何事,只好根据樱的提示微微弯腰。 樱的身材很是高挑,她凑近源稚生的耳朵,但似乎还没想到该如何组织语言。 女孩儿的鼻息有些紊乱,喷涂在源稚生的耳畔,让他感觉有些痒痒。 终于,樱组织好了语言,轻咳一声,开口解释如此这般如此这般,而源稚生则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个头啊! 源稚生感觉自己人要麻了,两眼一黑的冲动也越来越激烈,大概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迫切的需要休息。 “乌鸦。”源稚生扶额,“源氏重工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吧?” “没、没有。”乌鸦轻轻打了个寒颤,他能感觉到自家少主的语气中带着森冷的寒意。 他转头看了一眼源稚生所在的方向,发现樱正在少主的旁边低头不语,脸色似乎有些微红。 “嗯,没什么要紧工作就好。”源稚生长长吐出一口气,随后伸手在口袋中摸索出一个雪茄盒,他抽出一支雪茄叼在嘴巴里,一旁的夜叉立刻上前为他点烟。 源稚生深深的抽了一口烟,眼神重新趋于平静下来。但或许也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那种平静。 “我有点饿了,我们也去吃个饭吧。” 四百一十八章 世界的倾覆录(1) 北纬76度,巴伦之海以北,北冰洋的深处。漆黑的海面上飘荡着浮冰,飓风卷着滚滚的海雾。 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居然还有这样巨型的生物,那是一头辨别不出身形的巨怪,像是某种巨大的鲸鱼,单是身躯就如同高耸的铁墙一般,凡是所到之处,巨大的身形撞开浮冰,在冰天雪地中开拓出一条航道。 世界上大概不会有这么巨大的鲸鱼,但它确实存在,而在它的身后,无数的海怪摇曳着拖尾。 在海面之上还有一个别样的存在,带着面具的北欧神王,他骑跨着用血肉重塑复生的八足神马斯莱普尼,八足的重蹄此刻却显得相当轻盈,每次行走都仿佛走在浮冰之上。 “北冰洋里到底有什么?”奥丁抖落身上的雪屑,在风暴中有些不耐的开口:“我知道这里有不少鲸群,但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观鲸?拜托,那帮没骨头的软蛋全部倒向人类社会,世界上就剩下我们两个独苗的初代种了。这种时候你带我来这里?” 利维坦没有说话,其实他本身也没办法说话。但面对奥丁时他连一声鲸歌都懒得发出。 “啊……差点忘了我跟你是单方面的语言不通。”奥丁扶额,“我们两个现在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弟弟在中国生活过,应该知道我说的中文俗语吧?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带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看风景,那么不如按照我的计划开始行动。” 利维坦发出一声低吟般的啸声,提到李雾月显然让他陷入了某种悲伤和愤怒的情绪,跟随在他身后的鲸群们也不安的摆动巨大的尾鳍,海水也随之产生波浪般的晃动。 海水微微发出波动,浮冰被荡开,显露出其下的深黑色海水,泉涌着组合成为龙文。 奥丁微微皱眉,八足天马发出轻声的嘶鸣,随后如同展现神迹般御空而起,好让奥丁看到那些龙文组合的全貌。 “龙文龙文,这么长时间过去,你居然还是没能学会人类的语言吗?”奥丁有些感慨,“还是说,当年你一直泡在水里,只有李雾月上岸?” 他撇了撇嘴,重新看起那些龙文来。在人类社会之中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他甚至连自家的语言都快要忘却,准确的来说,是用来沟通的语言。 不得不承认的是,人类文化当中的同化力真的很强,也不怪乎诺顿——不,现在应该称其为罗纳德·唐了。 那位龙族中的初代种已经不再,诺顿的荣光早在他倒戈投向人类时就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只是徒有青铜与火之王力量的窃贼。甚至还被以人类之名称呼为“老唐”。 何其……可悲。 “你确定?” 看完了利维坦所捏塑出的文字,奥丁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毛。“加图索家在北冰洋也有所投入资源,这么长的时间里,对这片海域不知道勘察了多少遍,但最后连我都放弃了。” 利维坦仍旧以波浪铸就的龙文作为回答。 “所以说,当时你和李雾月就在北冰洋休息是吗?或者说干脆就是在寻找那个地方。”奥丁点了点头,沉吟道:“或许当时我应该也去哈萨克斯坦掺和一脚,但李雾月和诺顿都有茧。只得到康斯坦丁的茧,只会让诺顿恨我。” 利维坦这次没有回话,似乎是感觉到奥丁对自己的兄弟出言不逊,一股浸泡着寒意的愤怒在水中荡漾起波涛。 “别这样,利维坦,斯人已逝。想要替兄弟报仇就得精诚合作,毕竟混血种那边的阵营里可是有我们的兄弟姐妹……不。” 奥丁摇了摇头,轻声开口:“他们已经不是我们的兄弟姐妹了,我将称他们为‘弃族’,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作为初代种,奥丁拒绝与自弃骄傲之人称兄道弟,甚至他的这位兄弟从前还是被他寄予厚望的存在,认为对方可以带领龙类的族群。因此,当诺顿的骄傲消散时,奥丁也最为愤怒。 白王之战,他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全部东西,但至少还是得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收获。 奥丁并未亲眼目睹尼伯龙根中的交锋,他到的时候已经是尼伯龙根崩塌时的场景,原本的城市只剩下被超级言灵犁过的一片狼藉,最终他只能猜测白王并未以完全体的形式出现,或者是混血种阵营这边祭出了什么秘密武器。 水波晃荡,利维坦做出自己的回答。 “是的,我们都还记得这个名称。但现在,弃族的是他们了……”奥丁微微眯眼,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寒芒,“不论如何,至少我这里是赚的。虽然失去了可以背靠的家族,但加图索家里,还有可以供我调动的棋子。” “昂热他们还耽误在日本,大战过后的休整无可厚非,但我会让他们知道,这个选择有多么错误。” “我让人在欧洲掀起水花,密党们就忙得焦头烂额,我猜昂热一定对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血种感到伤心,毕竟在他们眼里,我俩的死亡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届时需要解决的便是混血种的内部问题。” “不过,那是不可能发生的,如果你的情报正确的话。” 奥丁的神情激动起来,他伸手探向自己的怀中,摸到了一样足以改变世界的事物。 “瞧着吧,利维坦。我们的手里还有这样伟大的遗物,只要炼金矩阵足够强大,我们足够让整个世界天翻地覆,甚至那些曾经背弃过我们的兄妹们,也将重新回想起龙族的伟大荣光!” 这位神王的话语掷地有声,在北冰洋的深处回荡,撞起经年的浮冰。 但没人回应他,利维坦和他的鲸群仍旧在安静的游曳着,奥丁的听众们习惯安静也无法开口,甚至利维坦都不愿写个字表示一下支持,鲸群沉默不言,回应者只有寒冷冰海上的长风。 “行吧行吧……”奥丁叹了口气,抬手撩拨了一下金色的长发,“差点忘了你们是没办法理解炼金术的。真不知道父亲当年分割权利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能够做出这种决策。” “连累到我的演讲只能讲给一帮呆子!” 奥丁不悦的于空中挥了一下拳头,一道闪电随着他的动作在天空中应运而生,巨大的雷霆在空中如同大河凌空般流淌飞射。 他吃掉的可不止是自己的兄弟,而是克罗诺斯和宙斯的结合,而他本身也就成为了有史以来最为完成的初代种,而非一般形态的补完。 现在的奥丁已经是天空与风的具象于人间行走,他掌控时间与空间的力量,掌控天和风为主场的权柄,他随意的一瞥就足够让天地变色。 无愧于众神之父的名号,他就是神话本身。 利维坦发出不悦的啸声,作为对奥丁行为的不满提醒。他们此行前来,所要寻找的存在过于伟大,就算贵为神话,也不可妄加烦扰,否则神只苏醒,势必挑落九天之怒。 届时莫说是神话,就连利维坦所背靠的深渊,或许都会被轻而易举的击穿。 “你太紧张了,利维坦。只或许还活着,但绝对不会是我们所认识的状态。” 奥丁撇了撇嘴作为反驳,但还是收敛了肆意的行为。 海水重新排列起来,利维坦以龙文和奥丁沟通。 “我确实准备了唤醒只所用的祭品,但不知道是否足够。如果想的话,我可以直接把他们掳掠过来,但时机很重要。” …… “不,我没说这个。”奥丁摇了摇头,对于利维坦的建议置之一笑,“既然有更加稳妥的办法,为什么要冒险直接出动呢?要知道他们可是杀死了白王,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究竟如何,但别忘了……耶梦加得,可是也吃掉了一位初代种呢。” 利维坦发出悲伤的哀嚎,奥丁的话唤起了他心中的伤痛,跟随利维坦而游曳的巨大鲸群也随之哀叫,冰海波涛翻涌,白色的浮冰在黑色的海中起伏。 悲痛延绵不绝,这是为海洋与水之王所奏响的挽歌。 “啊……对,就该这样,保持怒火,保持悲伤。”奥丁轻声开口:“不要忘记那些背叛我们的弃族,而我们要当着他们的面,践踏和摧毁他们所热爱的一切,让他们在痛苦和绝望中看着自己的挚爱被无情剥夺,却悔之晚矣。” …… “当然,当然。”面对利维坦的提议,奥丁欣然点头,“耶梦加得是你的猎物,这一点毋庸置疑,你知道她甚至爱上了一个孱弱的混血种吗?你可以试试用水流重新雕刻他,耶梦加得是个爱美的姐妹,你的雕刻会让她对那个混血种爱到极点。” “而相应的,诺顿就交给我来处理好了。” 奥丁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他对于诺顿的仇恨来自于诺顿的行径。一位本该带领龙类族群的兄长,将自己的族群无情抛弃,反而与孱弱的人类为伍。 这样的行径本身就是背叛,但好在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带领了,作为完美补完者,奥丁足够用自己的力量让龙族重新彰显伟大。 但仇恨并不会因此褪去,而对于诺顿的报复,也将会来得最为凶猛——事实上,他有太多方法折磨诺顿了。 “你之前杀掉了康斯坦丁对不对?我想想……强行把康斯坦丁从茧中唤醒会是个不错的主意,错误唤醒的情况下,康斯坦丁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诺顿的力量早就不足以支撑他作为兄长的地位了,我会当着他的面把康斯坦丁慢慢凌迟。我想那绝对会是绝景。” 奥丁的语气越发陶醉起来,仿佛已经预料到那时的场景:“啊……单是想想就觉得开心。诺顿不是下定决心要站到人类那边吗?和他关系很好的那几个,让我想想他们的名字,执行部的新兴王牌是叫路明非,两个女人,一个叫酒德麻衣,另一个是苏恩曦。” “血统纯度再高也只是人类,永远不可能跨入龙类的行列。从寿命这点来讲,我其实对他们没什么兴趣,毕竟人类的寿命实在太短。可惜,我想到了几个不错的想法,践踏他所热爱的东西,把他所认为的美好事物撕裂给他看——这就是悲剧啊!” 海面上重新构成龙文,奥丁从陶醉中苏醒,缓缓扫视了一眼。 “只是简单的预演。”奥丁耸肩,“全部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完全可以随我们处置。” …… “放心,我并不看好耶梦加得,这一点你无须担心。我没有贬低你那位兄弟的意思,但和我的完美补完相比,她的补完还不够格。”奥丁微笑。 他看出了利维坦对这话题没什么兴趣,于是不再说话,而是握住了斯莱普尼尔的缰绳,让这匹神马载着自己在冰海之上行走。 当然,奥丁可以用言灵来加快他和利维坦的步伐,但还是那句话:如果惊扰了只的休息,他们将要面临的可是九天之怒。 风暴区逐渐被他们越过,天空中繁星闪烁,黑蓝色的大海轻轻地荡漾,连成片的浮冰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白色绸缎。 这一路都是极夜,他们见不到太阳,但天空也不是漆黑的,大气层会把地平线下的阳光反射过来,形成从水蓝色到黑蓝色的渐变的天空,他们仿佛在一场水墨晕染的梦中穿行。 奥丁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如果利维坦的描述属实,那么他们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 利维坦低吟一声,随后遣散了他的鲸群,巨鲸们以利维坦为中心四散开来,在整片巨大的海域中开始寻觅。 “只的葬地……不,只的茧,确定在这里吗?”奥丁低声问询,仿佛害怕惊醒某种早已不该存世的存在,“你的鲸群不会惊动只吧?” …… “那就好。”奥丁抬手,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不要着急,在确定的日期到来之前,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当然,耶梦加得的性命是你的。” 四百一十九章 世界的倾覆录(2) “我们能在这里得到什么?如果你说的属实,那么上次你和李雾月至少也看到了只的门槛才对,但为什么?”奥丁轻声开口,唯恐惊动这里的存在。 利维坦操纵海水,缓缓拼凑出浮动的文字。 【得到全部。】 “全部?”奥丁舔了舔嘴唇,“这可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诛神的黄昏将会到来。】 “是的,我知道诛神的黄昏将会到来,但时间未知。”奥丁摇头,“黑色皇帝终将归来,这是整个世界早就写好的定论。但时间不由我们控制,因为这个时刻既无法提前也无法延后。我们要做的只剩下等待宿命。” 【你会看到的,现在,等待宿命吧。】 利维坦在留下这句话后便重新陷入沉寂,海水安静的晃荡出波涛。 在黑色的天空之中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了光幕,那是在极圈之内才会出现的极光现象,瑰丽而盛大,恍若女神的裙摆。 奥丁抬头。 紧握着缰绳的双手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就算贵为超前补完的初代种,在这种存在面前也只能留下恭敬。 “利维坦,你还剩下多少记忆?”奥丁开口,现在的他必须要找些话来熬过这些难耐的气氛,“龙王尼德霍格确实已经死了,对吧?” 【确凿无疑。】 “所以,这位只就不是那位伟大的龙皇,因为尼德霍格已经死去。” 【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我们待会儿要面对的是龙皇所留下的货真价实的茧,还是一个继承了龙皇残躯的生物。如果是前者,我只有考虑用最后的手段,但如果是后者,我在想这位只到底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 【你只是在想,该如何实现你的野心。】利维坦一针见血。 “啊~这么说倒也没差。”奥丁微微耸肩,“我倒是很期望,我们面对的会是后者,也好检验一下我所得到的东西。” 【你会见到的。】 利维坦摆动尾鳍,随后发出一声低沉的鲸啸,声波震动着传向这片海域的四面八方。将海洋与水之王的命令传达给他的鲸群。 鲸鱼们发出声音作为回应,像是无线电波飘荡传导。这支巨大的鲸群正在探索这处最为危险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而利维坦和奥丁则在这里安静的等待着。 终于,一头鲸鱼做出了回应。它所传回的信息中带着惊恐和蛰伏的情绪,像是一个人类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无垠的大海或者宇宙。 那是在深深觉得自己渺小时才会发出的宏大叹声。 利维坦再次发出一阵啸声,他收拢了自己的军团,同时朝着一个方向游曳而去。 “找到了吗?” 奥丁策马跟上,同时开口问:“是什么形式?尼伯龙根,还是用炼金力量封印起来的东西?” 【没有你所说的那些东西。】 “怎么会没有呢?”奥丁愣了一下。 【只的生命不受那些东西的限制,只是行星级别的生命。】 “第三个行星级别的生命?!”奥丁皱眉思索,“作为龙皇尼德霍格的黑之王是第一个行星级别的生命,他是荒芜星球的第一声啼鸣,代表着无有后的有,吞食世界树的根基。” “第二个行星生命是白之王,她共享了龙皇尼德霍格的骨血,她是有的延续,吞食着精神世界所延展出的触须。” “但只是什么?是龙皇重生前的幼胎,还是单纯继承了龙皇遗产的其他生命?只所吞食的会是什么东西?”奥丁问。 【你的问题很多。】利维坦并未直接回答。 “但我们是盟友,你不该逃避我的问题。”奥丁看向利维坦,“你和李雾月当时一定在这里做了什么,对不对?但你们遇到了限制,不得不先行放弃处理只的事情,而去参加日本的白王之战。” 空气中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能听到风声和尾鳍拨动海水时发出的声音。似乎在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利维坦终于作出了回答。 【只是这个星球上的第三个行星级别生命,而只所吞食的,正是这颗行星本身。所有的有机物和所有的基因都在只的食谱上,只的胃口好得惊人。】 【只不是龙皇尼德霍格,而是继承了龙皇遗产的生物,或者是遗物。真正的龙皇尼德霍格已经死去了,他不可能再带来诛神的黄昏。】 “对我们来说,这是个很好的消息。”奥丁松了口气,“所以,只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的,类人形,龙形,还是超出地球范畴,甚至超出想象范畴的形象?” …… 沉默。 奥丁耐心等待着利维坦的回答,在他的想象中,只的形象一定是超越人类和龙类理解的东西,是真正的不可名状之物,而利维坦也一定正在拼命想着该如何用词汇来进行形容。 终于,在长足的等待之后,就在奥丁担心龙文的词汇无法形容只的全貌之时,水波重新荡漾起来,拼凑出新的文字。 【鲶鱼。】 “……什么?”奥丁愣住了,这是至关重要的关键时刻,他不知道利维坦为什么会提起鲶鱼。 【鲶鱼。】 龙文微微摇晃,像是表示强调,似乎担心奥丁没有明白自己表达的意思,利维坦又进行了一句补充。 【只的形象,是一条巨大的鲶鱼。】 “鲶鱼?!”奥丁人傻了,这位众神之父感觉整个世界一定是在某种程度上出现了错乱。就连当时白王被密党做掉时他都没有这么震撼。 “你的意思是说,继承了龙皇尼德霍格全部遗产、甚至可能根本就是从龙皇遗产中脱胎而出的存在,一个吞食行星本身的行星级生命,只的形象是一条鲶鱼?!” “这怎么可能!!” 奥丁伸手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鲶鱼有什么特别的象征意义吗?!你以为这是在看中国动画片?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还要去寻找龙鳞?!” “那可是一个行星级别的存在!……啊,不说和尼德霍格与白之王对比,只,不,它至少也要是个能表明自己地位的形象吧?为什么会是鲶鱼,难道我们现在正在穿行的不是北冰洋,而是亚马逊热带雨林里的流域?” 【我们会看到的。】 利维坦结束了自己的回答,就在这时奥丁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处冰川的面前。 在全球变暖的情况下,无论北极还是南极的冰川都有相当程度的融化。加图索家此前也曾买下过一艘破冰船,常年在北冰洋海域循环往复,但之前还从未发现过如此宏大的冰川。 奥丁立刻就明白了,在这片海域中存在着的东西已经强大到足够扭曲空间,只有在其中的主人心情不错的时候才能遇到。一座横亘在曲折现实中的尼伯龙根。 鲸群们重新在利维坦的身后聚集,这位巨鲸形态的海洋与水之王发出长啸,以他为中心,一道震颤的冲击波向前发散。 冰川也随之震动起来,言灵效果波及了整片海域,像是一场地震袭来,原本这是一片坚冰构成的固体外壳,现在它像是波涛那样缓缓地起伏。海水在八足骏马的脚下有节奏地波动着,带动冰原和冰山都扭曲变形,从远处望去的话冰原像是绸缎那么柔软。 【我和李雾月找到了只。】 利维坦重新规划出海水构成的文字,同时如同破冰船般前进,不断撞开沿途的浮冰。 【但只尚未完全苏醒,唤醒只需要用到巨量的、拥有龙血基因的有机物。】 “我明白了!怪不得,在日本的时候,你和李雾月才没有一开始就从深渊里召唤海兽。”奥丁眯起眼睛,“因为在离开这里之前,你将深渊——至少是一部分的深渊,留在这里作为它的养分。” “我不知道你的深渊里究竟连通着什么东西,但里面的海兽确实带着龙血,作为献祭的材料也最好不过。在发现它之后,你和李雾月其实在这里停留了一段时间,想要通过不断的献祭来将它唤醒。” “但它所需要的养料太过庞大,你们没能成功。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叫做洛基的年轻人找到了你们,邀请你们去参加远在日本的白王之战。” “和它一样,白王也是能够改变世界格局的存在,在无法唤醒它的情况下,你选择在这里留下一部分的深渊,至少不能中断献祭的进度,而你和李雾月则直接前往日本,试图在那里分得一杯羹,对不对?” 【你猜的不错。】 【献祭的两个条件,基因和数量。】 “说是基因,但更看重的应该是冠位吧。”奥丁说,“不然以你的海兽,应该足够将它唤醒才对。” 【是的。必须要有真正冠位的存在,才能作为高阶的材料,我从深渊中召唤来的海兽,只能作为数量存在。】 “这就说得通了,不然你们也不会暂时搁置这里去日本。”奥丁有些感慨,在得知只的形象之后,他甚至连一丝尊敬的心态都没能留下,而只是用“它”来称呼。 但就算在这种时候,奥丁也还是很不甘心。 “所以,这个世界上的第三位行星级生命,真的只是一条鲶鱼吗?” 【巨型鲶鱼。】 “我对它的大小不感兴趣。” 【我们很快就会看到。】 冰原折断开裂,赤红色的海水激涌上天,片刻之前这里还是冰封的世界,此刻它忽然变成了红色的海洋,那是因为在冰川下生长着无数的红色海藻,这种程度的赤潮世所罕见。 冰面倾斜,在海水的深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强悍的吸力仿佛黑洞般吞食着周遭的所有生物,无数的海洋生物在旋涡的面前犹如龙卷风中的脆弱树叶,利维坦张开了言灵护住了他的鲸群,但仍有一头独角鲸不小心离开了言灵的范围,顷刻间便被卷走。 数量无法计算的生物和冰川一起被漩涡卷入海底,利维坦在神迹面前肃穆的等待,就连觉得这头鲶鱼不配再被称为只的奥丁,也觉得在这等神迹面前应当保持肃穆,他握紧手中的缰绳,所乘跨的八足神马不安的颤抖。 旋涡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在将附近的所有存在吞食殆尽之后,海面重新变为一种近乎诡异般的平静。 平静到像是一扇门。 这就是打开尼伯龙根的门,它巨大到上下左右都没有尽头,它光滑得可以照出人的影子,它就是海平面。 而这座尼伯龙根也恐怕是世界上最为特殊的尼伯龙根,因为它并非精神世界,而是被一种强大的力量镶嵌在了现实世界的褶皱之中,只有其中的主宰进食时才会显现。 “它的进食是间歇性的吗?看起来它的习性更像是潮汐而不是鲶鱼?”奥丁开口问道。 【是的。我催动了只的进食,否则这个周期将会以世纪计数。】 “如果用进度条来算的话,它这次进食能提供多少的进度?”奥丁问。 【不清楚。但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再有几千次这样的进食,或许只就会苏醒。】 “巨大的消耗。”奥丁摇了摇头,“所以,我们需要找到血统足够,或者是冠位足够的祭品,对吗?” 【我想,我们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这当然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但是我们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择。” 奥丁伸手探向自己的怀中,随后取出了一块黑色的石头。 如果路明非或者老唐在这里,就会发现这块石头的材质十分熟悉,因为那几乎与白王尼伯龙根中的黑塔材质别无二致。 在尼伯龙根完全崩溃之后,如果说有谁能够强行开辟出通往精神世界的空间的话,那就只有完全补完后的奥丁了。 他并未得到白王的遗骸,因为遗骸已经被路明非彻底销毁,但就在奥丁气急败坏之际,他发现了崩碎成为半截的黑塔。 和老唐不同,奥丁有充足的时间对那半截黑塔的材质进行研究。而他也确实得到了…… 一个倾覆世界的机会。 四百二十章 世界的倾覆录(3) 海水重新归于平静,在海面之下的存在还是没有动静,这次巨量的吞食对只而言像是呼吸一样平常。 只的苏醒不会是这样的,当只苏醒时,便是末日轮转的开始。 利维坦已经在默默远离奥丁,他不知道奥丁此刻究竟是什么想法,但从血统来讲…… 他本身的血统就足够作为血食。 奥丁没有动作,他只是看了一眼利维坦,随后轻轻叹了口气。 “别担心,利维坦。我不会对你动手的。” 利维坦没有回应,他的鲸群围绕着他展开,留下了一个足够召唤深渊的空地。 “别这么有戒心嘛,好歹我也是龙类,也是有血之哀的。我们的兄弟姐妹们全部都背叛到了人类那边,只剩下我们还坚持着龙族的骄傲,杀掉你之后,坚持龙类立场的初代种就只剩下我一个了,那种孤独会把人逼死的。” 海水微微波动。 利维坦叹气——如果鲸鱼也会叹气的话,那么他此刻正在叹气。 他能够理解奥丁所说的话,因为这是他们共有的孤独,无法避免也不能消解。 真是让人悲伤。 【所以你要怎么做?】 “换个角度解决问题,虽然被下了通缉令,但我在混血种界还有不少棋子,送点混血种的血食过来吧。” 【不能直接掳掠来吗?】 “不太可行,高血统的人物集体失踪会引起密党怀疑。” 【可你已经完成补完了,连耶梦加得都不会比你更完整,你还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的不是耶梦加得。”奥丁将手中的石头重新收起,“白王尼伯龙根中的黑塔,是她本人的最后手段,如果发动就可以逆转一切局面。但她却没有这样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第一种可能,白王没有来得及发动后手就被杀死。” 【这不可能。】 “这当然不可能,连龙皇尼德霍格都无法做到秒杀白之王,就算本次的白之王是残缺体,也不是初代种和混血种能够轻易杀死的。所以还有第二种可能:白王觉得战况稳定,无需发动这个后手。但事情的发展显然超出了她的预想,所以她还是死了。” 利维坦没有再尝试反驳,奥丁的话说的已经很清楚:在进入尼伯龙根的那一组人之中,有着这样一个存在。 要么,他强大到让白王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或者,他让白王在自认稳操胜券时突然杀出,使得战况急转直下。 但无论是那种,对他们来说都非常不利。 “我在想,那个人到底是谁。”奥丁轻轻抚摸着斯莱普尼尔的马鬃,八足神马的鼻孔中喷吐着雷屑。 “最终进入尼伯龙根里的有五个人。第一批是诺顿、路明非和一个叫酒德麻衣的女人。一个初代种、一个s级和一个a级。” “第二批是卡塞尔学院派去的支援,两个s级,楚天骄的底细我清楚,虽然我不知道常山的言灵,但作为混血种,他们也做不到太多。” 【按理来说,他们的实力无法杀死白王。】 “对,我就是在想这个问题。第二批卡塞尔学院的外援带了密党的秘密武器过去,但最后离开尼伯龙根时,他们手中的黑箱也处于完整状态,未曾被打开过。” “所以我们要面对的就有点多了,一个足够杀死白王的战力,还有一个未曾被开封的秘密武器。前者可能是单人之力,而后者也绝对有对抗龙皇的力量。” 【你相信密党也能对抗龙皇?】 “我很不想承认密党在上千年的发展中找到了那样的武器,但我了解昂热。” “在面对龙类时,昂热是彻头彻尾的疯子,但他还没疯到可以让自己的两个学生去尼伯龙根里白白送死。” “昂热敢于派出人手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了解昂热,他那么做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确实有可以对抗龙皇的武器。而在密党最终解决白王时,那武器甚至还未曾开封。” 【所以?】 “所以我们需要用一种复杂的方式来完成对它的唤醒了。给我一点时间准备。” 【混血种们真的会按照你的吩咐行事吗?要他们背叛自己的立场?】 “龙类不也一样?有被人类文化吸引的龙类,就有能够投身向龙类的混血种。永生的诱惑对他们来讲是致命的,我会安排好一切的,放心,不会太久……大概。” 利维坦不再发表意见。而奥丁则动手构建炼金矩阵,他要在这里留下一个标记,方便将来寻找。 也就是留个坐标。 奥丁伸手,在空中构筑出繁密的矩阵,这些矩阵发着光汇入海水,融入每一滴水中,在波涛汹涌的空间里留下标记。 他很想知道,在完成补完之后,自己距离诺顿之间还剩下多少差距。但没什么关系了,实在不行就把诺顿杀掉好了,这样世界上就剩下一位炼金术的王座了。 但还是挺不爽的。 最后一道光幕落下,奥丁在这处只的孵化场中留下了自己的道标,接下来,无论这个另类的尼伯龙根会跟随波涛逐流到何处,他都能够轻而易举的找到这里。 一切准备就绪,奥丁也完成了自己的计划。那么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的执行了,而在离开之前,奥丁突然从心底生出了一种感慨。 是的,感慨。 其实他所身处的龙类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才对,因为他的兄弟姐妹们都已经苏醒了,青铜与火、海洋与水都是。 双生子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苏醒,其规模之全面,甚至是许多个千年以来,初代种们苏醒得最齐的一次。 如果大家枪口一致对外的话,现在整个世界已经都在龙类的股掌之中,至于如何分割世界则是将来的事情。 但很可惜,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现在只剩下他和利维坦两位初代种,还在为着龙族的骄傲而战斗着。 “他妈的。” 奥丁叹了口气,随后朝着平静的海啐了一口。 “龙类里有这么多的龙奸!” ----------------- 夜幕降临东京,长街上霓虹灯从东往西依次亮起,夜色中的东京又由素衣的运动女孩变成了诱惑的御姐,灯红酒绿的意味渐渐浓郁。 夜宴仍旧在醒神寺里进行,露台上铺上了一张张榻榻米,长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鱼肉。 日本人热爱生鱼片,在宴请贵客时也这么整。但以路明非一届土狗的思维来看,什么肉都是烧熟了之后比较好吃。 或许任何食物都适用这条规则,大家吃东西的时候都说要趁热吃,只有冰激凌是冷着好吃。 但无论如何,在日本的这段时间里,他有点吃够鱼宴了,但想到回校之后就要大啃德国肘子,好像鱼也不是那么难吃了。 怀念绘梨衣厨艺的第一天。 “日本人民真是热爱吃鱼肉。”路明非伸手夹起一片鱼肉。 “毕竟是岛国,中国话里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日本的周围全是海,只能吃鱼了。”凯撒回答。 “比起这个,我更想问为什么还是醒神寺?本家招待贵宾的地方是找不出第二个了吗?”路明非问。 “大概和宾客有关系吧,这场庆功宴的本意大概不是庆功,政治意义要更多一些。”楚子航说。 “有道理。”凯撒点头,随后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 醒神寺中的格局还是分得比较清楚的,或者说现在就像是吃席。原本肃穆庄重的神社被打扮得张灯结彩,像是过年的时候儿在屋子里缠上一圈圈彩灯,气氛热烈的要命。 从宾客来讲,本次参与宴会的嘉宾有:昂热、弗拉梅尔导师、汉高、源稚生、犬山家主……等等等等,但凡是在日本露过面的人基本都有位置,路明非甚至还看到了卖拉面的越师傅。 当然,他现在已经知道,越师傅其实和校长居然是老相识,甚至有两个皇级别的儿子——出于上杉越本人的意愿,这事儿目前还瞒着源稚生兄弟俩,他怕多年前的大家长突然从犄角旮旯里蹦出来,整个蛇岐八家都要乱套。 宴会分为好几个区域,政治商谈区有昂热、汉高他们,源稚生和犬山家主作为蛇岐八家的代表在一旁作陪,甚至苏恩曦和越师傅也在。 女生区中是诺诺、苏茜、夏弥还有绘梨衣,绘梨衣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几个女孩儿拉着她叽叽喳喳的问长问短,更是拿出化妆包给绘梨衣试妆,俨然一副好闺蜜的样子。酒德麻衣大概是被苏恩曦拉来的,从年龄上她融入不到年轻女孩儿的讨论行列中,于是只是坐在旁边喝酒。 至于男生区就是他们这里了,往上他们还够不到昂热那种政治层次,和女生在一起又会限制话题,还不如单独开一桌。 用中式宴席来作比较的话,大概就是“小孩那桌”的感觉。 “本家的政治博弈正是激烈的时候啊!”凯撒看向旁边的楚子航,“父子矛盾解决得怎么样?” “还行。”楚子航面无表情。 “楚叔叔回中国了?”路明非问。 “嗯,常部长跟校长申请,想让他回中国分部就职,今天早上动的身。”楚子航说。 “我以后也想被分配到中国分部工作,听说你们那里是全世界最能享受美食的地。”凯撒说。 “确有此事,之前守夜人社区曾经做过一次调研,每个在中国分部工作的专员都会有不同程度的体重提升。”楚子航转头打量了一眼凯撒。 “看我干什么?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吃成胖子。”凯撒挑了挑眉,随后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我是型男路线。” “不,我是在想,你大概没机会被分配到中国分部了。毕业之后你会直接接管家族事务,作为加图索家的少主。”楚子航说。 “……这么一想还真是令人伤心。”凯撒动手夹起一块鱼肉。 “分配工作也有分配工作的好处,当少主也不是不行吧?”路明非说。 “你这个未来的蛇岐八家女婿就别多嘴了。”凯撒说,“话说你和黑道小公主进行到哪一步了?” “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回答这个问题了。”路明非伸手摸了一下鼻子。 “前天中午,代理大家长在一家餐馆当场逮捕s级,这新闻上了守夜人社区的头条。”楚子航打开手机,“撰稿人说在这之前的一天,s级在源氏重工留宿,可当时的源氏重工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床位。” “对啊,怎么回事呢?”凯撒追问,“所以后来你们做了色色的事情吗?” 路明非的脸有些红,这话题实在有些羞耻,但在兄弟们面前他又不是很好隐瞒这件事,激烈的思考斗争后他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哦~那就是做了。”凯撒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楚子航,“你和夏弥做过色色的事情吗?” 楚子航的表情顿了一下,面瘫脸上居然显露出难得的不自然来,“怎么突然说这个?”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老实回答问题。” “……如果你说最后一步的话,那没有。” “嗯,我和诺诺也还没有到最后一步。所以我们当中居然是路明非最先脱离处男吗?明明最后找到女朋友的是他才对吧,真是进展神速。”凯撒皱眉思索。 “不知道。话说,老唐和芬格尔呢?他俩离席也有一段时间了。”楚子航问。 “芬格尔去后厨了,老唐好像是去厕所?”路明非说。 “再怎么去后厨看也没用,见鬼的日本人民只会做鱼!”凯撒深深叹气,“我真的好想去中国分部。” “还是老实当加图索家少主吧,混血种世界的未来需要你这样的领袖啊,老大。” 路明非举起酒杯,“为未来的加图索家家主干杯。” “为未来的加图索家家主干杯。”楚子航也举杯响应。 凯撒叹了口气,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路明非和楚子航的酒杯已经举了起来,所以他也只好举杯。 “为我那一眼望得到头的未来干杯。” 酒杯碰撞在一起,其中的酒液一阵晃荡。三人一起喝光了杯中的酒。 这大概是他们在日本的最后一个晚上了,庆功宴结束,就要回到卡塞尔学院继续这个未过完的上半学期。 白王解决,未来可期。 真是美好的生活。 四百二十一章 小孩儿那桌(1) “让一让让一让嘞,新鲜出炉的……额,烧鸟?” 芬格尔回到男生席位,同时伸手往桌上撂了两大盘烧烤串。 “什么是烧鸟?”凯撒问。 “烧鸟就是烤串,日本人民给日本烤串起的名字。”路明非伸手拿串,“蛇岐八家里居然还有做烧鸟的厨子?跟黑道家族规格匹配不上啊。” “黑道豪门怎么可能会有能烤串的人才?这都是我在后厨现烤的。”芬格尔在路明非的身边大大咧咧坐下来,同时从他的手中撸过一根串,“嗦开,第一根当然是让我尝。” “要求不高,没毒就好。”路明非又拿起一根,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吃席的时候就得这么接地气啊,话说能把日本清酒换成啤的吗?” “我也觉得怎么一直有一种莫名的既视感,这么看确实很想在吃席。”芬格尔侧目看了一会儿远处,“校长他们基本连筷子都不动啊,这么长时间了还在叙旧吗?” “叙旧只是次要的,更多的还是在政治方面吧。”凯撒也伸手拿了根串,“这次白王危机过后,蛇岐八家估计要被校长收编成禁军了啊。”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楚子航问。 “校长都已经有‘热队’了,日本这帮血裔还有被收编成禁军的必要吗?”芬格尔也问。 “政治问题上我还是比较有发言权的,我来给你分析一下。” 凯撒边吃边说,“首先,昂热校长的影响力毋庸置疑,但热队从根本上来讲也只是粉丝团体而已,武器装备需要走流程申请,没有什么过多的武装力量。” “等一下等一下,他一个教育工作者要武装力量干什么?”芬格尔问。 “当然是用来解决政敌,难道是用来解决我们?”凯撒耸了耸肩,“校长也是个老年人了,他的威慑力也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有所下降。而且就算排除年龄因素,校长也不可能以一个人永远震慑混血种,你以为他是爆城级强者?” “就算是高危言灵也不可能直接爆城吧?要爆城得往上找到灭世言灵了……话说我们原来是低武世界吗?”路明非吐槽。 “思考下来还真是……”凯撒皱眉看向楚子航,“康斯坦丁之血那次,诺顿的烛龙大概炸了多大范围?” “忘记了,从范围上讲应该还够不到城的范畴。但当时的诺顿是重伤状态,没有什么参考性吧?”楚子航说。 “那这灭世级的水分有点太大了吧,当时是谁定的标准?”路明非问。 “还能是谁,学院里那些搞论文研究的老登呗,知道言灵周期表吧?当时他们给校长提出构建周期表的设想,后来更是骗了一大笔经费,结果言灵表做了几十年了还只是一个壳子。校长每次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老登们就说未探明的言灵还有很多,还需要一点时间。然后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整理成册。”凯撒说。 “这个我倒是有听说过,我刚入新闻部的时候还被派去做过专访。”芬格尔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清酒,这种男人畅聊环节必须得来点小酒才够味儿。 “专访结果呢?”楚子航问。 “能有什么结果?那个负责项目的老登在我面前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说研究遇到诸多困难,对不起学院师生深厚期盼云云,末了话锋一转,说如果校长再批点经费说不定就会有突破性进展,好完成对最后几种言灵的探查。 “该专访贴在守夜人社区之后引起轩然大波,无数学生以为自己将要见证混血种历史上的大事件,纷纷@剑桥折刀,想要让校长重视此事,给老登再批点经费,好让他完成最后的几个言灵勘察。” “问题是,完整的言灵周期表现在也没做出来吧?”路明非说。 “是的,这就不得不提到后来的事情了。” 芬格尔仰头将清酒一饮而尽,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校长原本都快忘了这茬,因为学院里确实有不少吃空饷不办事的老登,多一个少一个没什么所谓,只要砍龙的时候别拖后腿就行。 “但那个帖子当时很火,@剑桥折刀的人一批接着一批,校长他老人家被搞得烦心,就找人发了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顺带一提这个写调查报告的也是我——狠狠的揭露了这个老登的嘴脸,结果老登就被热队的人直接给冲了。” “校长看群情激奋时机成熟,联名副校长出手,以两位校长的名义,给那些吃空饷的蛀虫教授们做了降职处理,并且对终身教授制度做了新调整,想要评上终身教授的难度上了不止一个台阶。” “……让我突然想起古德里安教授。”路明非感慨的叹气,“原来老头儿是从这里开始就埋下伏笔了。” “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一定责任……”芬格尔有些尴尬的挠脸,毕竟古德里安是他的导师。一门双废柴这件事在整个卡塞尔学院都很有名。 “我倒是挺在意刚才的热队。说是校长的粉丝团体,但一开始就是这样吗?”楚子航问。 “你觉得热队的前身会是校长自己组建的亲信组织?”芬格尔摇了摇头,“这个倒还真不是。话说你们大概知道校长本人的故事梗概吧?” 众人都点点头。 校长的具体身世一直是秘密,哀悼之夏至今也未曾向大众解密具体细节,但至少故事梗概他们还是清楚的,比如校长是初代狮心会中的唯一幸存者。 “当年校长捱过那次龙类袭击之后在病床上躺了很长一段时间,有很多人都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醒了。但校长还是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挺了过来,初代狮心会唯一幸存者这个身份,让当时还年轻的校长一跃成为了悲情英雄的角色。” 说到这里时芬格尔停了下来,他以一种说书人的派头咳嗽了一声,随后环顾周围:“各位,你们觉得昂热校长颜值如何?” “颜值……以老年人的角度来讲,可以说帅到惊世骇俗的程度吧。”凯撒说,“当然,我老了之后肯定是要比校长帅一点的。” “就算不从老年人角度来看,也是帅哥。”楚子航说。 “我还听说校长现在去酒吧喝酒,还会被年轻小姑娘主动搭讪。”路明非说。 “是真的,校长确实会被小姑娘搭讪,如果我是小姑娘,在酒吧里看到这么帅的老头儿也会心动的。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校长年轻的时候比现在还帅!” 芬格尔啧啧摇头,言语间感慨无限,仿佛自己就是当事人:“当年的校长走的是青春校园风格,劫后余生后更是添加悲情英雄底色,哪怕是在交通讯息没那么发达的年代,也还是凭借个人魅力吸引了一大批妈妈粉,收割无数心疼的眼泪。” “好新奇的词汇。”楚子航有些惊讶。 “意思就是想当校长妈妈的粉丝,”路明非解释,“师兄你在学院里基本都是女友粉,意思是想当你的女友。” “那校长现在估计没有妈妈粉了。” “废话,校长都一大把年纪了,要找他的妈妈粉,你得去冥界看看。” 芬格尔叹了口气,“总而言之,当时的校长就以自己的人格魅力以及颜值吸引到了一大批女性粉丝,这也是热队的前身和基础,她们的粉丝头子好像是一个混血种大家族的千金,对校长爱得相当深沉,传闻说她为了昂热校长拒绝了家族的政治联姻,甚至终身未嫁。” “真是凄美的爱情故事。”凯撒说。 “算不上凄美,最多也就是单相思。校长这种男人注定不会被婚姻和家庭束缚,又因为强烈的个人魅力不断造孽……非要打比方的话,校长就是世界上最璀璨的一颗宝石,但却被锁在带刺的笼子里,无数喜欢亮晶晶事物的鸟儿们争先恐后的在笼子外撞死,但就算临死时,她们也会用垂死的歌声来歌颂爱情。 “但无论死掉多少小鸟都不能打开校长的心房,他仍旧呆在带刺的铁笼子里,任由少女们的鲜血流淌下来,听情歌变成挽歌。最终只在她们的墓碑前献上一朵白色的玫瑰——甚至有的女孩儿连这朵玫瑰花都没办法收到。”芬格尔说。 伴随着芬格尔这篇不打草稿的故事,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远处老头儿们坐的政治那一桌,昂热校长手中捧着装有红酒的高脚杯。 不知道是不是听了故事的原因,昂热的一举一动仿佛带了一层滤镜,分明只是简单的动作,但他们却看到了一个充满忧郁气质的老绅士。 片刻后,他们的身后传来鼓掌声。 “真是精彩的故事。” 路明非回头,看见老唐正鼓掌。 “老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路明非问。 “大概从芬格尔兄弟开始讲故事的时候。”老唐抽了一把椅子,“旁边让一让,让我跟芬格尔兄弟坐一块。” “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我还以为你掉厕所里了。” “没有的事儿,其实我是在源氏重工里逛了一圈。每到一个地方我都要先踩踩点,以前当猎人时候的习惯。” 老唐在路明非和芬格尔中间坐下,“说是宴席,怎么感觉这么像在吃夜市……我嘞个去,还真有烤串吃啊,那谁有清酒给我倒点?” “有的。”楚子航递来一瓶酒。 “老唐不是不喝酒吗?”凯撒问。 “我不喝多,小酌怡情就可以了。”老唐说。 说这话时老唐的脸上仍旧带着那种略带傻气的笑容,但路明非知道老唐为什么喝酒。 他之前不喝酒是为了给康斯坦丁当榜样来着,但现在连康斯坦丁都再次变为龙茧的状态了,这规矩也就不必再遵守。 或许对于老唐自己来说,也有一些借酒浇愁的感觉在里面。事实上,路明非也有点想喝酒了。 和别的事情无关,纯粹是因为路鸣泽。 和小魔鬼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互损也该损出感情来了,要说路明非不伤心,那绝对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次如果没有小恶魔的话,估计整个世界都已经完蛋了。 多少也能体会到一点老唐的心情了。 路明非尝试着回忆,但之前黑太子的记忆对他来说如同晨雾一样,阳光照射上来就会消散,就算想要回忆也没有头绪。所以他对路鸣泽的印象,还是只停留在俩人互相斗嘴,路鸣泽一路谜语人的状态。 但还是蛮伤心的。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楚子航说,“我们最开始不是在讨论校长和蛇岐八家吗?为什么会跳到校长在感情史上罪孽深重呢?” “聊天的时候总会有这种程度的话题跳转的,已经见怪不怪了。”芬格尔摇头,“话说,你们知道中国都市小说的梗吗?第一章,我的美女房东,最后一章,宇宙尽头之战。我们聊天大概就属于这个范畴。” “为什么第一章是美女房东?”老唐问。 “不知道,大概是美女房东比较吸引人?各种美妙邂逅之类的。”芬格尔说。 “你看,我们现在就已经跳跃到中国都市小说上,和美女房东的美妙邂逅上了。”凯撒说。 “所以我们之前要说什么来着?”芬格尔皱眉想了一会儿,“哦,说到昂热校长一个教育工作者要武装力量干什么?” “对,就是这个。”凯撒点头,“在说这个事情之前,我有个事情要问——这段时间里,副校长有没有通知你们?” “通知什么?”楚子航问。 “那就是没通知你。”凯撒转头,目光缓缓从路明非扫到芬格尔,“你们两个也没得到通知吗?” “通知什么?通知我来这里吃饭算吗?”芬格尔动手又拿起一根烤串,这段时间里其实他已经边吃边说消灭了不少。 “我也没得到通知。”路明非说。 “那估计是还没到时候,大概这次宴会结束就有结果了。” 凯撒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是否应该说出来,但最终还是开了口。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欧洲的校董会要提前召开了。” 四百二十二章 小孩儿那桌(2) 大家对着眨了眨眼睛。 卡塞尔学院有校董会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但关于校董会具体都做什么,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们既不清楚,也没办法接触到。 “你们校董会是干嘛的?”老唐一边吃一边看向路明非。 “给卡塞尔学院提供资金的几个家族,每年按时举办校董会讨论经费,而且每次都会因为经费吵得不可开交。校长吐槽说跟他们开会一次能折寿半年。”路明非解释。 “对抗邪恶龙类这种光荣事业居然还需要跟他们讨价还价?我看这帮校董们真是欠图了。”老唐皱了皱眉,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不过说起经费,老弟,咱家有钱了。” “什么有钱了?”路明非不知老唐所云。 “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有钱了,以后想买什么直接入,尾款哥给你付。”老唐豪气干云,俨然一副狗大户模样。 他确实是狗大户,因为只存在于人类传说中的造物已经被他完美复刻,,原理是来自于元素置换之类,熬了好几个通宵之后才成功。总而言之,是可以化腐为奇、点石成金的东西。 如果不加节制的使用或许会造成世界金价动荡,但好在他们这里有苏恩曦,论洗钱的话把欧洲混血种家族里的老财阀们加起来捆一块儿都比不上她的手段。 “校董会的组成是欧洲的几个混血种家族,他们把持了密党足足有上千年的时间。”楚子航没理会两个掉钱眼里的活宝,尝试将话题拉回来:“除了给学院提供经费以外,他们对于整个密党的发展方针都有十足的话语权。” “很好,看来我们这桌还是有懂行的人的。”凯撒很是欣慰的点头,“还有吗?” “没有了。纸面上能够查到的资料只有这些,他们的会议只在家族头部展开,每次开会甚至连纸面记录都没有。”楚子航说。 “其实还是有纸面记录的,只不过只会记载大略的会议方向,最后的决策会以文件的方式下发给相关部门。沾身份的光,我去校董会上旁听过几次。” 凯撒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但这次额外召开的会议不太一样,除了老牌校董成员以外,有几个新面孔。” “不可能吧?校董会已经好几个世纪都没有吸纳过新成员了。就算增加新人,也不会在一个会议上全部加进来才对。”芬格尔说:“除非校长他老人家老到老眼昏花,觉得原本掣肘自己的人还不够,非得再加上几个。” “不,校董会暂时没有吸纳新成员的打算,但那些新兴家族很有上桌吃饭的想法。” 凯撒边喝边说,“还记得洛基之血吗?虽然现在这个组织已经死到不能再死,但曾经在整个混血种世界都有不小的影响力,欧洲更是重灾区。依靠血统提纯药物的流通和冒险交易,许多原本的小家族摇身一变成为新兴势力,而原本的大家族们则有好几个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密党没有出面干预吗?”楚子航问。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洛基之血的生意做得非常漂亮,我们找不到这些小家族的关键性证据,最终只能抓几个替死鬼出来。从舆论角度上来讲,密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没有办法直接对那些新兴家族做什么惩戒。”凯撒说。 “听起来你们人类里也有不少人奸啊。”老唐在一旁冷不丁开口,语气中颇有些感慨。 “叛徒这种东西,什么时候都会有的……等一下,”凯撒这时候才回过味儿来,他一脸懵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老唐你说什么?什么叫‘你们人类’?” “额,我,我是说……” “别理他,他中二病发作了。”路明非伸手捂住老唐的嘴,“这家伙之前当猎人当太久当出幻觉来了,老以为自己是外星人派来侵略地球的先遣军,三体看过没有?放三体里他就是eto。” “做猎人还会有这种经历吗?我也是猎人我怎么不知道?”凯撒还是一脸难以置信。 “是真的。很多猎人任务其实都是和龙类有关的事件,包括言灵、尼伯龙根甚至龙血侵蚀精神的现象,猎人生涯越久受到的影响也就越深。你接取的猎人任务太少所以没有出现这种状况。”楚子航一本正经的开口,“还是继续说校董会的事情吧,那些新兴家族怎么能让学院破例的?” “对,校董会那边是什么情况?校长难道会惯着他们?”芬格尔也问。 凯撒有点摸不着头脑,饭桌上的几个人好像突然间对校董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然而在此之前,大家还都是该吃吃该喝喝领导夹菜我转桌的状态,突然整这么一出,总觉得有一些违和感。 违和感是当然的,毕竟在座的几个除了凯撒之外,都知道老唐其实不是人。楚子航之前就被路明非拉入伙了,而芬格尔则是和老唐单方面有交易,之前两人都不在宴席上,一个说是去后厨一个说去厕所,但其实他们俩只是在外面聊天商讨炼金术的相关研究。 大家倒是没有想着故意瞒着凯撒,主要夏弥和庞贝已经够炸裂了,短时间内不宜再震碎一次凯撒的三观。 不然或许就会演变成: ——我的学妹竟是初代种?! ——我的老爹竟是初代种?! ——我的兄弟竟是初代种?!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所以关于老唐的身份,短时间内还是不要揭秘了。 “行吧,嗯,事情是这样的。”凯撒顿了一下,“从理论上来讲,这种新兴家族是完全比不上校董会里那些老牌大家族的。虽然无法直接做出惩戒,但只是想要限制这些新兴家族的发展,老牌混血种世家可以随便把新家族捏死。根本不需要校长专程去欧洲开会解决问题。” “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需要开会解决的地步呢?”老唐问。 “对啊为什么呢?”路明非也附和着问。 凯撒看着这俩哥们,两人一边往嘴巴里塞东西,眼神却直勾勾的看向自己,从他们的脸上凯撒能够看到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求知欲。就在这个瞬间,凯撒居然生出一种满足感,难道当老师就是这种感觉? 装逼的机会不是没有,而加图索家少爷装逼的次数更是不计其数,自出生开始他的名字就被刊登在加图索家新闻的头条——如果有这个新闻的话——并且每次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被大书特书,哪怕是小凯撒因为饭菜不好吃而摔了刀叉,家族里的老登们都会说不愧是被冠以皇帝之名的人,从这件小事就能看出他未来究竟有何等气魄。 但这些装逼的事情实在是能够可有可无的,老登夸赞此子有大帝之姿也好,女生们说凯撒我好爱你我要给你生猴子也好,其实都比不上兄弟们的一句卧槽牛逼。 是的,装逼的最高境界就是在兄弟们面前装逼。 此刻凯撒深刻感觉到了装逼的快乐,不禁有些飘飘然,于是也懒得去想老唐之前的称呼问题了。 “因为这些新兴家族里,有一股神秘势力的支持。”凯撒说。 “是境外势力吗?这下不得不@平安欧洲了。”芬格尔说。 “不是境外势力,恰恰相反,这些支持新兴家族上桌吃饭的势力中,很有可能有几个校董会里的老牌家族。”凯撒说道。 “不是境外势力而是敌在本能寺啊!那该怎么办?总不能直接来一次大清洗吧?”老唐问。 “不,恰恰相反,大清洗是最方便快捷的手段,但校董会里的反骨仔可能占到了半数以上,所以清洗的命令根本无法往下传达下去。” 凯撒停顿了一下,说了这么多他也感觉有些口渴,于是喝了杯清酒:“呼……所以说,敌在本能寺是什么意思?” “日本战国时代的一个典故吧,无需在意。”老唐说,“我们继续说校董会的事情,卡塞尔学院的校董有几位?” “校董总共有七位,其实也就是七个混血种世家的代表,但有一位校董常年缺席。不知道今年这次特殊的校董会上,他会不会出面。”凯撒说。 “七位校董……也就是说,如果猜测正确的话,会有四个家族站到了那些新兴家族的背后,为什么?”楚子航问。 “因为加图索家。” 说到这个话题时,凯撒笑了一下:“加图索家的家主居然是初代种,于是连带着整个加图索家的正当性和血统都备受质疑。当然,这只是表面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们看到了将加图索家扳倒的可能。” “原来如此……”芬格尔若有所思的点头,“加图索家是校董里最有钱的家族,如果不出事的话几乎可以说是坚不可摧。但现在加图索家因为庞贝家主的事情甚至陷入了血统舆论的危机,就好像一个原本完好无缺的鸡蛋终于出现了缝……” “这个典故我知道,‘苍蝇不叮无缝蛋’。”凯撒点头,“就是这个道理。加图索家这颗漂亮的鸡蛋上出现了一丝缝隙,于是就吸引到了无数想要吮吸蛋清蛋黄的苍蝇来,他们梦想着扳倒加图索家,好直接瓜分家族名下的产业和财富。” “内斗……”老唐说。 老唐对此深有体会,内斗这种事情由来已久,从龙类的身上传递到人类的身上,而且还要继续传递下去。甚至如果在人类之后出现一种新的智慧生命,也绝对没有办法逃开内斗的漩涡。 甚至以他长生种的漫长生命来看,没有哪怕一个种族能够脱离。 “是的,而且是还在龙类没有完全消灭的当下。”楚子航说。 “没事凯撒,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加图索家的少主!”芬格尔拍胸脯,“黄昏见证真正的信徒,我跟你一起去欧洲,一起直面这个至暗时刻!” “虽然很感动,但说句有点大逆不道的话,我对这件事其实没有什么看法。因为我对我的那个家族都没什么太大感情。”凯撒耸肩,“老登们头疼是老登们的事情,我还是个大学在读生。” “但是加图索家倒台的话,不就没有生活费了吗?”芬格尔问。 “屁的生活费,很早之前我就在靠稿费自给自足了,你们难道就没有发现,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怎么消费过奢侈品了吗?”凯撒挑眉。 “我还以为你只是单纯的少爷体验学校生活。”芬格尔说。 “我倒是对这个稿费感兴趣。凯撒你在写书?”老唐问。 “对,书名叫做《dragon raja》。内容的话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说清楚。”凯撒说。 “好好好,我这个人没事儿就喜欢读点书,有空去拜读一下大作。”老唐说。 “好啊,要是老唐你想读的话,到时候我送你一本。”凯撒说。 “那校董会不日就会举办咯?”路明非说,“我还记得凯撒你之前说过通知……之类的。” “对,通知。” 凯撒看了一眼远处大人那桌,随后压低了声音。 “昂热校长不会去参加这次的校董会,而是由弗拉梅尔导师代为出席。而且他大概会带一个学生,去向欧洲展示混血种的新兴力量。” “校长已经老了。昂热校长、弗拉梅尔导师、快手汉高……他们的威望至今还在影响着混血种社会,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名字也都在衰老,老狮子无法永远镇住狮群,总会有一些刺头跳出来,或是试探老狮子的实力,或是直接尝试挑战老狮子的权威。” “所以,老狮子需要新生代的力量,来重新震慑狮群。比如说……” “我。”凯撒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膛,又看了看其他人,“我们。” “我们就是新生代的力量,弗拉梅尔导师需要带一个足够强大的幼狮,重新震慑藏匿在欧洲的宵小之辈们。让他们知道,就算校长老了,未来也还是会被牢牢掌握在卡塞尔学院的手里。” “让他们的头脑都清醒一些,至少在龙类的危机彻底解决之前,老实一点。” 四百二十三章 震慑(1) 一周后。 意大利。波托菲诺。 一辆老爷车正在山崖间的公路上吭哧瘪肚的攀升,一旁就是波托菲诺碧波浩渺的大海,这幅场景倒是有点像某个上了年纪的电脑壁纸。 此刻路明非就坐在这辆老爷车里,他今天穿西装打领带,俨然一副出席重要场合的派头,而开车的司机则大腹便便,随便在脑袋上扣了个牛仔帽。 弗拉梅尔导师。 这个名号已经流传了不知道多少年月,而每一任的弗拉梅尔导师都会被冠以“恐怖的弗拉梅尔”之名。 这名称不是一天铸就的,而每一任导师也都对得起这个名号。但历届的弗拉梅尔导师们都不曾亲自抛头露面,非要打比方的话,他们就是密党的战略武器,轻易不在外示人。 但今天,弗拉梅尔导师选择以卡塞尔学院副校长的身份前来参加校董会。 这么抛头露面还是第一次。 “假期还过得愉快吗?路明非?第一次来波托菲诺的感觉如何?” 在车载音乐中,弗拉梅尔导师豪爽的大笑,同时伸手拍打自己的肚腩,笑声响亮拍肚皮的声音也很响亮,让路明非联想起某种海豹。 “假期确实挺愉快的……这地方。”路明非伸头去看窗外的风景,这里到处都是古老的建筑和色彩斑多的驳砖墙,山海云雨交相辉映。 “地方也是好地方。” “地方是好地方,等会儿见到的人也都很有意思。”弗拉梅尔导师扭头看路明非,“有没有信心?” “啊?”路明非愣了一下,眼前这架势好像是高中时期开校运动会,一千米长跑开始之前,班主任老师笑眯眯的问自己有没有信心。 “有没有信心把那些老东西都揍趴下!知道昂热一般都是怎么做的吗?”弗拉梅尔导师问。 “昂热校长不是每次来争取屠龙经费的吗?”路明非反问。 “当然!但争取经费也是要看方式的,他习惯一边往嘴里塞烟,一边把折刀拍在桌子上,对着那帮守财奴说今天我要争取到多少多少经费,你们可以凑不出来,但少的部分就用你们的手指头来抵债。” “听起来像是黑帮老大讨债……” “对极了!密党本身就是黑帮组织,学院只是从名字上听起来有点书生气。”弗拉梅尔导师从口袋中抽出一盒雪茄丢到后座,“今天昂热没有来,你接替的就是昂热的工作,给我狠狠的上嘴脸。雪茄。” 路明非伸手接过雪茄盒,但稍微有些为难:“听起来我们能发展成一个教育机构还真是不容易……还有我其实不会抽烟。” “没事,只要让空气流通起来就可以了,换而言之你完全可以叼着雪茄往外吹气。” “这么做会不会有点太浪费了?” “要的就是浪费这个劲儿!守财奴们想要在暗地里搞点事情出来,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混血种世界里真正的大爹!要演出‘就算是炼金刀剑我也能当成砍柴刀用,因为这玩意儿我家里多的是!’的气质来。”弗拉梅尔导师鼓励道。 路明非默默点头,其实这话倒还真没说错,如果可以的话,他确实能把炼金刀剑当成劈柴用。 弗拉梅尔导师将音量开大,车载音乐的声音震得老爷车嗡嗡作响,路明非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共振,五脏六腑浸入震荡的音乐中,不由自主沸腾起来。 “其实我之前跟昂热商量过一个事儿。”弗拉梅尔导师说。 “什么?”路明非问。 “给罗纳德·唐的入学手续已经办下来了,这个事情你知道吧?” “嗯,他有跟我说过。老唐之前没上过学,现在就算是社会文盲青年再教育了吧。”路明非点点头。 老唐入学这件事,路明非倒是没有什么可发表的意见,毕竟是老唐自己想来试试。路明非只是担心,作为一个初代种,老唐他在这里学到的过期龙类淘气三千问会不会把他自己的脑淤血气出来。 “罗纳德·唐的炼金术知识储存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我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年轻人居然能够掌握那么多的知识。中国那些屠龙世家的历史底蕴,可能会因为罗纳德·唐一个人而改写。”弗拉梅尔导师皱眉说道。 路明非心说那他妈的是炼金术起家的选手,别说改写屠龙世家的历史底蕴了,可以说没有他连炼金术都不会被发明出来。世界上所有的炼金术大师捆一块儿也比不上炼金王座本人啊。 “您就不怀疑是他本人的问题?中国屠龙世家不是炼丹术来着吗?”路明非问。 “不。”弗拉梅尔导师摇头,“我之前也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他的炼丹术知识同样深厚,如果不是炼丹术的世家,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底蕴?但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推算的话,炼金术传入中国的时间,恐怕比我们历史记载的还要早得多。” “这个得找史料支撑吧?” “是的,所以就又陷入怪圈了:中国古代炼金造诣相当之高,高到任何学者都没有办法绕过,可一旦寻找具体史料时,却总是语焉不详。”弗拉梅尔导师深深叹了口气,“悬案啊。” “是啊是啊。”路明非附和的点头。 弗拉梅尔导师还想再发表一点关于炼金术的意见,但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妈的,差点忘了正事儿。” “路明非,经过我和昂热的具体研究,决定将这次的校董会之行设定为你的任务!” “额……任务的意思是,让我走执行部流程吗?那我现在接一下。”路明非动手打开手机。 “不,不是这个意思。”弗拉梅尔导师笑了一下,“是关于上杉绘梨衣的。” 听到这个名字让路明非紧张起来,原本懒散的坐姿瞬间紧绷,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她怎么了?” “不,没什么。还记得我们之前在源氏重工的晚宴吗?聊天的时候多问了几嘴——她没上过学对吧?无论是正规学校,还是我们的混血种学校。”弗拉梅尔导师问。 “私塾算吗?如果按受教育水平的话,她在蛇岐八家接受的是最顶尖的教育。”路明非反驳。 他有点不爽,因为副校长的这种说法好像在说绘梨衣没有受过教育一样。可上杉绘梨衣是内三家的公主欸!就算没有上过学,但受教育的水平也是顶尖的。 某人对此感到义愤填膺,但已经全然忘记了刚刚还对老唐发表过的“社会文盲青年”的锐评,虽然老唐和绘梨衣都没有上过学,但双标这种事情就算是对兄弟也很适用。 “不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路明非。”弗拉梅尔导师豪爽的大笑,他对路明非这样的反应感觉很有趣,“我和昂热的意思是,让那个叫上杉绘梨衣的姑娘来卡塞尔入学,考虑到她之前的生活习惯,可以让蛇岐八家安排两个女仆随行。” 听到这话让路明非愣了一下,他花了一段时间才完全消化其中的信息。 ……绘梨衣也要来入学? 也就是说,这他妈的不就是那种最最常见的青春恋爱题材吗?这算什么?低武世界一转言情小说?! 但一想到自己和绘梨衣是先上垒之后再展开酸酸甜甜的校园恋爱,路明非就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过管他呢,这完全是好提议啊! “真的假的?”路明非有点不太敢确认,“蛇岐八家那边,代理大家长也同意了?” “你说源稚生?”弗拉梅尔导师笑了一下,“他当然同意了,毕竟这提议也是对他妹妹好。如果他真的是个好哥哥就不该拒绝这个提议,况且在饭桌上提起这个话题的是昂热。而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够做到不卖昂热的面子。” “这就是大人那桌谈的事情吗?”路明非心生感慨,“你们当时还聊什么了?” “聊了聊世界未来的发展趋势,以及学院和蛇岐八家将来要展开的深度合作。龙类这个敌人一倒下去,新的敌人就会接踵出现,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说到这里时,弗拉梅尔导师顿了一下,随后伸手关掉了车载音乐。 一时间,只能够听到海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路明非,我们这一辈人都已经老了。”弗拉梅尔导师说。 “这是要托付后事吗……?”路明非咽了口口水,“我看副校长您还蛮年轻的,再战斗个三十年不成问题,昂热校长也是,他现在去酒吧喝酒都能泡到妞呢。” “路明非,我之前和罗纳德·唐聊过。” 弗拉梅尔导师没有回头,而是往后伸出一只手。“麻烦把我的雪茄给我,哦,你自己留一支。” “哦。”路明非取出一支雪茄,随后将雪茄盒递还给弗拉梅尔导师。 弗拉梅尔导师一手把持着方向盘,随后表演了一个单手用火柴点烟的绝活。在做完这些后他伸手抖灭火柴,长长的抽了一口。 青烟喷涌而出,在这个瞬间,邋里邋遢的老牛仔突然散发出当年的魅力。好像在一片夕阳西下的场景中,老牛仔将自己的牛仔帽托付给后辈。 风声呼啸而过,车窗外几乎要滚过一团团风滚草。正经西部味儿。 路明非的感情也被调动了起来,他不知道弗拉梅尔导师要对自己托付什么,但他已经决心接受,这种情况下但凡说一个不字都是对牛仔精神的亵渎。 他耐心等待着弗拉梅尔导师开口,但弗拉梅尔导师只是保持着气沉丹田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不时转动方向盘的手表明他是个真人。 “额……”弗拉梅尔导师挠头,“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只这一下,气氛就全盘垮掉。路明非伸手扶额。 “说到您之前和老唐聊过。” “哦对!我之前和罗纳德·唐聊过,聊的就是你。”弗拉梅尔导师说。 “我?”路明非愣了一下。 “对,你。”弗拉梅尔导师再抽一口烟,“我们稍微聊了一下你这个人。唐跟我说,从心理层面上讲,你其实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和抱负,之所以走上屠龙之路也并非出于自己的意志。他说,如果你有选择的话,一定会带着绘梨衣找个地方定居,顾得上吃穿用度就可以,每天没心没肺的当个傻子。” “最后一句话有点多余吧……” “所以你没否认咯?”弗拉梅尔导师挑眉。 路明非没说话。 “没事。你这种理想很不错,很久之前我也有过类似的理想,不过我当时只是想着在西部开个属于自己的牧场,没事儿研究研究炼金术就是人间至福。但我还是变成了这个b样,每天在阁楼上闷出蘑菇,守着根蜡烛坐牢。” “真坐牢啊?怎么我看您好像还挺享受的。”路明非有些惊讶。 “……这个不是重点。”弗拉梅尔导师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总之,你的理想可能要推迟一段时间了,因为密党还需要你。” 路明非有点明白过来了,也就是说现在自己成了类似源稚生的定位了,象龟一心想着跑路去法国但却被蛇岐八家捆住,而自己则是想带绘梨衣找个地方定居下来过安稳生活,但组织这边仍然需要自己。 “到解决剩下的两位初代种之后吗?”路明非思考了一下,“努努力的话,我毕业之前应该能达成kpi吧。” “不止是初代种,还有那些心怀不轨的混血种们。我们需要你在他们面前立一立威,让那些自命甚高的傻逼们摆清楚自己的位置——但这个过程会很长,因为我们要针对的是人类的劣根性。”弗拉梅尔导师严肃的说。 “所以今天只是一次预演?”路明非问。 “聪明!”弗拉梅尔导师点头,“中国有个伟人曾经说过一句话,我非常喜欢,他说: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而我们今天就是来打拳的,一拳把这些傻逼们打得战战兢兢,打出个四十年和平。” 四百二十四章 震慑(2) 山顶的建筑已经很近,这老爷车再怎么吭哧瘪肚,也快要走到头了。 “马上要到了。我给你简单讲一下注意事项。”弗拉梅尔导师说。 “我们不是走黑道风格吗?还需要注意什么?” 路明非有点懵,按照他的想法,现在的弗拉梅尔导师腰间一定插着两把从西部时代就跟在身边的左轮,只等会议开始的时候把左轮枪拍在桌上,然后抽出支雪茄叼在嘴里,问在座的各位谁带了火。 黑道们就是这么干的,况且开会的家族里还有加图索家族,这位更是黑道出身,被称为西西里岛的加图索家,凯撒老大自述说家族前辈们在夜晚穿着黑色西装,在腰间别着霰弹枪,跳着整齐划一的芭蕾舞步去仇家杀人灭口。 “怎么说也得简单介绍一下这帮家伙的背景吧,首先是……”说到这里时,弗拉梅尔导师挠了挠脑袋:“等一下,我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让我想想如果昂热在这里会怎么说。” “昂热校长会说什么?”路明非问。 路明非稍微回忆了一下校长当年带自己去参加芝加哥拍卖会的时候,那个时候这帮人是要拍卖七宗罪——也不知道这套传奇刀剑是怎么被人从三峡水库里捞出来的——而他要做的就是扮演一个暴发户,全程按照昂热校长遥控行事,像个npc。 结果则是组织上给的预算完全不够,还得靠小魔鬼的作弊码发力才拿下那一整套刀剑。 但现在攻略了老唐之后,七宗罪这套传奇刀剑居然能直接入手,就像是青铜与火之王和他自带的嫁妆,性价比真不知高到哪里去了。炼金王座的含量在经济方面体现得一览无遗。 这么一说,感觉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嘎啦game,到处都有可以攻略的对象。 弗拉梅尔导师还是没有说话,因为路明非的那句提示,他现在已经确实陷入了‘想想昂热会怎么做?’的思维。而他也确实在想这个问题,按理说直接把车开进去会不会比较符合黑道的行事风格? 虽然卡塞尔学院并不是黑道组织,但昂热本人确实是实打实的黑道头子,当年在东京街头正儿八经混过的主,连纹身都是日本黑道里的最高等级。 “额……那待会儿需要副校长你遥控我吗?”路明非问。 “遥控?”弗拉梅尔导师懵了一下。 “就是我戴个蓝牙耳机,到时候你全程指挥,什么时候拔刀什么时候掏枪你就用蓝牙通知我,或者我们定个暗号,你摔杯为号,我就把刀抽出来之类的……话说副校长你带杯子了吗?”路明非问。 “茶壶可以吗?不过塑料茶壶好像摔不破啊。”弗拉梅尔导师从身边拿出一个大号塑料茶壶,下面是一个全部透明的方圆肚,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白色盖子,盖子和壶身之间只用一根简单的塑料线相连。 就是那种工地和学校里常见的经典款茶壶,路明非上学的时候也用过,因为量确实大。 “为什么副校长你会有这种茶壶啊?”路明非人傻了,“我不是坐在一辆马上就要参与欧洲巨头会议的车上吗?为什么这种茶壶会出现在这辆车上啊!” “之前常山送的礼物,我还挺喜欢的。”弗拉梅尔导师把茶壶重新放回去,“你别急,让我想想昂热会怎么做……” 弗拉梅尔导师皱眉苦思,他是真的很想模仿出昂热的那种行事风格。昂热的风格就是好用的风格,否则也不可能震慑这么校董长达一个世纪的时间,几乎可以算作一个守门人。 但他还是没有想到,毕竟他不是昂热而是弗拉梅尔导师。 “不行,想不到。老子他妈的又不是昂热,怎么会知道昂热这个时候会怎么做,来之前真该让昂热写个攻略。” 弗拉梅尔导师有些泄气的开口,但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他妈的,黑帮的行事风格我是想不到了,我们用牛仔的行事风格!” “牛仔是什么行事风格?”路明非问。 “快马双枪,冲进酒馆就是一顿齐射,然后扬长而去,夕阳西下马蹄带起烟尘滚滚,这个时候bgm和背影一起响起来,知道《黄金三镖客》的那个片头曲吧?就是经典口哨加‘哇哇哇~啊啊啊——’的音乐,爽就一个字!” “这跟黑道风格根本没什么区别好吗?!只不过一个穿西装一个戴赌徒帽,一个拿的是半自动手枪而另一个用的是左轮!”路明非吐槽,“而且我们是来谈判的吧?牛仔们是怎么谈判的?” “我不到啊。谈判那种事情是汉高之流才干的。” “那副校长您一般是怎么做的?” “谈判不是我的特长,遇到冲突的时候我一般直接快进到对决环节,大家拔枪对射就行了。” “……真不愧是传奇神枪手。” 路明非感觉自己上了贼船。他是一个刚刚接了任务的玩家,但这个游戏的新手指引只能用稀碎来形容,发布任务的人告诉他说要好好震慑一下敌人,让宵小之辈三十年都不敢出来作乱。但他接到的只有这句空话,具体怎么做只能靠自由发挥。 “我想到了!” 就在路明非感慨之时,弗拉梅尔导师拍了一把方向盘。 “管他什么谈判不谈判的,我们就按照牛仔的思路来!” ----------------- 例行要举办校董会的房间中仍旧没有开灯,大家采用传统的蜡烛照明。 长桌上烛台的光芒在墙面上印出了一道道摇曳的人影轮廓,氛围像是雷雨之前的沉闷,让人有汗出不得,只能硬捱。 以往这里只会摆上六位校董的位置,但这次不一样,除了校董们之外,元老会的老混血种家族与欧洲新兴的几个家族的家族代表也有座位——当然,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才坐在这里,也知道他们因为什么而能坐在这里。 自从贝奥武夫的当家人死在芝加哥之后,贝奥武夫家族便有些一蹶不振,毕竟在新世纪里喝龙血这种行为已经有点封建,况且合格的龙血储备也在消耗。 但贝奥武夫家族不想就此离开餐桌,在作为屠龙英雄收人敬仰的同时他们也需要生意,毕竟英雄也是需要吃饭的。 元老会中的其他家族也抓住了这个机会,将加图索家扳倒的机会。 如果说元老会是千年历史的卫道者,那么加图索家就是新时代的皇帝,但现在这位皇帝被指责血统不纯甚至很有可能与千万年来的宿敌有染。 摘下皇冠的机会就在眼前,每个人都在渴望着分配这顶皇冠上的各类璀璨珍珠。 弗罗斯特是加图索家的代理家主,但一直以来行使的都是家主的职权,从前开会的时候他是最积极的那个,副校长曾经形容他是一头好斗的老山羊,整张脸上最引人注目的或许是那一小撮漂亮的胡子。 但现在这头山羊斗败了,他甚至没时间打理胡子,任由它变得不那么好看。 弗罗斯特必须在周遭的校董、元老以及新兴家族中分辨出哪些是想要来吃加图索家肉的,哪些又是可以信赖的朋友,还有哪些干脆就是作壁上观的看客,只等出现结果之后分口汤喝。 如果弗罗斯特广交善缘的话,或许校董们还能够在接下来的会议中站在加图索家这边——至少是在表面上站在这里。但很可惜,正如副校长曾经评价过的那样。 弗罗斯特是一头好斗的山羊,而在场的所有校董都被他顶撞过。 “弗拉梅尔导师还没有到吗?” 一道锋利如刃的女声突兀响起,划破了寂静沉闷的空气。 那是现任的贝奥武夫家主,前任贝奥武夫是她的祖父,而在祖父身亡之后,她迅速抛弃了原本的名字,继承了历代家主才会有的名称。 从脾气来讲,她和祖父一脉相承。 “我们是为了审判一个异端的家族才来到这里,”贝奥武夫开口,“这种事情本该迫在眉睫,但我们居然拖延到了现在,甚至还要继续拖延下去,难道没有弗拉梅尔,这个会就开不下去了吗?” “为了保证密党的纯洁性,异端审判需要即刻进行!”贝奥武夫厉喝。 “注意你的措辞,姑娘。”伊丽莎白·洛朗女爵冷声开口,“我想这里还是在校董会范畴,而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没人能对‘异端’轻易下定论。” 贝奥武夫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元老会远离权利中心太久,至少从流程上讲,她也不好反驳些什么。而弗罗斯特则朝着洛朗女爵投去感激的一瞥。 现在至少能明确的是,洛朗家族是站在加图索家这边的。 弗罗斯特清楚的明白这并非是自己的原因,唯一的可能就是昂热,洛朗女爵是昂热的坚定支持者,而作为密党的领袖,昂热现在还不想看到加图索家垮台。 但昂热居然不肯亲自前来调停,这个举动让弗罗斯特也觉得匪夷所思,至少在他看来,这一任的弗拉梅尔导师并未在政治上展现过什么才能,可偏偏来的就是弗拉梅尔导师。 这决策就像是只能在西天取经的保镖团伙中留下一人,但唐僧放弃了猴子而选择猪妖。 “弗拉梅尔导师应该到了才对。”元老会中的卡德摩斯开口,“一个小时之前,我在山脚下见到过他,他开了一辆老爷车。” “这么长的时间哪怕是走也走上来了。”元老会的圣乔治说。 “那么他就是在有意拖延时间?”贝奥武夫冷笑,“这是在干什么,打算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可在座的各位几乎相当于三分之二个欧洲。就算有弗拉梅尔的头衔也不能这样行事吧?” “弗拉梅尔导师的重要性相当于整个欧洲。”夏绿蒂·高廷根皱眉,“请注意你的言辞,嗜龙血者。需要我提醒你,弗拉梅尔这个头衔在混血种历史中的重量吗?” 持有校董席位的高廷根家族,也是密党中传承炼金术的宗家,但他们也承认弗拉梅尔导师在炼金理论方面的认知在他们之上。甚至这个“之上”的程度有多少,连他们也说不准。 而越是了解炼金术,也就越能够明白炼金术在混血种当中占了多少比重。因此出于某种偶像因素,高廷根家族无所谓这些家族之间的倾轧斗争,而会选择站在弗拉梅尔导师所在的选边。 “我尊重这个头衔的前辈们,但现任的弗拉梅尔导师未免也太过傲慢了吧。”贝奥武夫说道:“或者我可以这样理解,他故意迟到的行为代表了整个卡塞尔学院对于异端的态度?那么这些年来的密党未免也太过软弱了些。” “我想我之前已经说的够明白了,在校董会正式开始之前,没有人能够定义‘异端’这个词汇。”洛朗女爵用了更加严肃的语气。 “哼!可笑,我们都知道加图索家的家主是龙类当中的初代种,既然家主都是如此,那他们一整个家族都不干净!”贝奥武夫说道,“这个家族,是被龙类掌管的异端!” 火就这么被突然挑起来了,贝奥武夫说的确实是事实,而大家今天之所以会坐在这里开会这是因为这件事,但有些事情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一说出来就会捅破天。 房间中突然变得嘈杂起来了,一直隐忍到现在的弗罗斯特终于忍不住了,一头疯狂的山羊顶人的时候总会更痛些,元老会的成员们也加入贝奥武夫的行列对加图索家横加指责,中年男人在劝架,两位女家主则在尽力维护加图索家,新兴家族代表们则无头无脑的跟着冲锋。 大家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吵了起来,上次吵起来好像还是在上次,但那时的争吵还间杂着校董会的黄铜小铃铛,这一次因为人数原因更改了发言规则,但人数更多人声也更多,分不清哪次才更嘈杂。 而就在这时,一阵更响亮的声音改过了众人的争吵。 引擎声。 四百二十五章 震慑(3)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校董和元老们都愣住了,这种庄严的会场怎么会出现引擎声?可在每次开会前的会场都会进行封闭,在外围安排严密的保镖,每一个都是全副武装的超a级,混血种精英中的精英。 有什么人能够在会场被封锁的情况下直接开车冲撞进来校董会的房间?! 这里都是心思活络的老人,很快就想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次会场还没有封锁,因为有人还没到。 弗拉梅尔导师。 这个头衔的重量可以让他肆意妄为,就算是迟到十分钟让三分之二个欧洲老实等他、就算他想要直接开车冲进来都没有关系,哪怕威望如昂热也未曾做过这种事,因为和弗拉梅尔这个头衔比起来,昂热这个年龄也只能算是婴儿。 校董和元老们都选择了静观其变的噤声,而新人们则在口中骂骂咧咧,除此之外还有新任的贝奥武夫,显然前任家主并未教过她关于弗拉梅尔导师其人。 贝奥武夫猛然拍案站起,与前任家主的祖父做比,她的脾气可以说是有过之而不及。 黄金瞳在第一时间爆燃起来,甚至一度压过了身边正在燃烧的烛台,贝奥武夫浑身肌肉贲凸,细密的白色龙鳞浮现在她的眼角,宛如一头发怒的雌龙。 “什么人?!” 这声怒喝让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甚至贝奥武夫还用上了言灵之力,在言灵的加持下,音浪的声音穿透墙壁而出。 仿佛是受到了震慑,司机的动静小了许多,但这并未持续太久,很快,更为强烈的引擎声轰鸣着响起,作为对贝奥武夫的回应。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辆被漆成黄色的老爷车撞开了紧紧闭合的大门,烟尘随着车轮飘荡而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众人全部起身离席,互相传递着眼神,而贝奥武夫则上前一步,隔着玻璃紧盯着驾驶座的位置,她眼中的黄金瞳炽热翻涌,浑身散发出汹涌的龙威。 “呦呵,这年轻人!”弗拉梅尔导师来了兴致,直接动手打开车灯。 强烈的灯光刺入会场,让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闭眼躲避,贝奥武夫硬撑着顶了十秒钟,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她的黄金瞳崩溃消散,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之中哗哗流出。 弗拉梅尔导师感觉心情舒畅,他动手拔掉车钥匙,房间中又只剩下烛火这一种光源,与会者们缓缓落座。 屋外的走廊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那些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们此刻才神色匆忙着姗姗来迟。 “弗拉梅尔导师!!这是校董会的会场啊!” “弗拉梅尔导师,此前从未有过这种冲撞会场的先例……” “弗拉梅尔导师!” 老狐狸们彼此对视了一眼,这次的校董会到了这个时候才算是正式开始。而对于弗拉梅尔导师这种身份来说,这个出场方式确实有够夺人眼球。而接下来,则要看他带来什么消息了。 事实上,他们决心不论弗拉梅尔导师如何劝和,也要将加图索家趁机吞并掉,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说不定他们的余生再也不会遇上第二次。 贝奥武夫强撑着睁开眼睛,就算是她也听说过“恐怖的弗拉梅尔”这个头衔,在被车灯晃得眼疼的情况下她也还是睁大了眼睛,想要见识一下这位传闻中的炼金术大师。 “得啦,这辈子难得来欧洲开一次会,就别扫我的兴致了。” 坐在驾驶座位上的男人朝外伸出一只手,随意的摆了摆。“散了吧,散了吧,现在人都到齐了,你们去封锁会场。” 为首的一个保镖朝会场的房间中看了一眼,想要征询一下校董们的意见,但在弗拉梅尔导师面前连尊贵的校董们也都乖巧得像是小白兔。弗拉梅尔名号的影响力在此时可见一斑,想明白了这点的保镖们于是赶忙撤退。 车门被人推开了,浓郁的酒味直飘进房间里,弗拉梅尔导师居然酒驾。 一个老男人走下了车,他穿着洗得变形的牛仔外套、破洞连着破洞的牛仔裤,顺便带了一个中年发福的肚子,此时此刻他一手正在往上提裤腰带,另一手则拿起一个白色的透明塑料茶壶拿在手上。 夏绿蒂·高廷根两眼一黑。 在校董里她是最年轻的一位,说是青春靓丽的少女也毫不违和,只是出于家族内部原因才早早担任家主。 年轻人对未来和未知总是有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夏绿蒂也是如此,她在炼金术上的造诣相当深厚,也因此崇拜着素未谋面的弗拉梅尔导师,洛朗女爵曾经提醒过她:“最好放低一些期待,弗拉梅尔导师是一个……比较特立独行的人。”但夏绿蒂仍旧坚持自己的看法。 从年轻上看,这一任的弗拉梅尔导师已经是一个老人,但昂热校长也是老人,却仍旧帅到没边。夏绿蒂坚持认为弗拉梅尔导师是个帅老头,以炼金术的力量想要做到驻颜有术是很简单的事情,所以他甚至可能不是老头。 年轻时他是传闻中纵横西部时代,一边在马背上载着不同的美女留下浪漫故事、一边抗击着边陲洛基阴影的存在,后来的他则作为孜孜不倦的学者,将自己深锁在阁楼之上,一心扑在炼金术研究的伟大事业上。 这种文武双全的存在最能够引起小姑娘的憧憬,而夏绿蒂也确实将弗拉梅尔导师引为偶像。 就这样,夏绿蒂怀揣着对偶像的憧憬进行着炼金术的学习,并期待着能在某一天见到弗拉梅尔导师本人,甚至能够直接接受这位炼金术大师的指点。但现在她终于看到了恐怖的弗拉梅尔,然而本人与传说的形象实在出入太大。 所以,传说这种东西,还是作为传说存在比较好。 夏绿蒂·哥廷根如此想道。 “唷。”弗拉梅尔导师微笑着招手,“大家到的还真齐!这位就是新的贝奥武夫了是吗?看起来真漂亮,比那个老头儿强上不少。哦,别板着脸啊弗罗斯特,我可是带着好消息来的。” “圣乔治也来了,元老会和校董会齐聚一堂,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整个欧洲的历史上应该铭记这次集会才对,还有不少年轻人啊,我看看……嗯,个个都是混血种未来的花朵,老东西们真是后继有人了。” 他对着会场中的所有人打招呼,就好像他和每个人都很熟一样,虽然在此之前他总是像个老龄宅男一样窝在阁楼上,除了学院举办女子游泳比赛的时候以外连门都不出,更遑论社交水平了。 但那种超乎寻常的热络还是让房间中原本紧张的空气松动了许多,最后弗拉梅尔导师向洛朗女爵飞吻致意,作为这个漫长招呼的结束:“哦,还有洛朗女士,昂热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感谢,昂热校长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洛朗女爵微笑着回应。 “放心,我们的老朋友一向命大。”弗拉梅尔导师也微笑。 他摊了摊手,既是无奈的动作,也表示自己的手上没有带着武器,随后他将手中的大号塑料壶放在一旁的汽车引擎盖上。 “好了,我是带着任务来的。昂热让我劝大家都安分点,龙类里还有不少初代种没能解决干净,在那之前内斗可不好。” 弗拉梅尔导师微笑,“我要带的话已经带到了,所以,你们的意见呢?” 校董们和元老们面面相窥,他们都知道弗拉梅尔导师来的目的,但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开门见山的说了出来。 在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弗拉梅尔导……” “你哪位?”弗拉梅尔导师动手挖鼻孔,轻蔑之情溢于言表:“这种重要场合,还是让正主来说话吧。推三阻四让小辈站出来,不觉得进展太慢吗?” 那个年轻人被噎了一口,带着愤愤的表情看向一旁的圣乔治,而圣乔治则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弗拉梅尔导师。”圣乔治轻咳一声,站了起来:“我想我们这次的会议应该有一个关于加图索家性质的议题吧?” “好,此话怎讲?” “加图索家的家主是初代种中的天空与风之王,这已经是确凿无疑的事情,在座的各位都知道。” 到了这个时候圣乔治也不介意直接掀桌:“密党和龙类战斗了千年之久,最重要的就是保证血统的纯洁性!难道我们要容忍一个龙类的家族存在于我们的密党中吗?!这个异端的家族甚至会影响整个密党!”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加图索家一直都是弗罗斯特管事儿,庞贝那个傻逼纯甩手掌柜,怎么影响加图索家?”弗拉梅尔导师问,“连加图索家都影响不了,更别说影响整个密党了。” “那么,整个加图索家自身的血统纯度如何保证呢?”贝奥武夫说,此刻的她已经站稳了阵脚,重新加入这场论战:“黑道的暴发户家族,一个初代种要插手这种家族,方式要多少有多少。我们怎么能确保这个家族其实不是一整个龙族?” “不得不提醒你的是,现在已经是21世纪了,大家要讲究科学,就算你说加图索家是龙类,但血统纯度检测这块儿也通不过啊。”弗拉梅尔导师动手朝圣乔治的方向弹鼻屎,“下一个问题。” “再怎么说奥丁也是加图索家的家主,他担任家主的这段时间里,对密党的秘密知之甚多。就算为了这个原因,我们也必须彻查加图索家!” “是彻查加图索家,还是彻查加图索家的产业?”弗拉梅尔导师被气笑了:“要我告诉你多少遍,庞贝那个家主纯是甩手掌柜。而且他都已经是初代种了,你觉得人类混血种的秘密对他来说还有用吗?” “你的偏袒未免也太明显了。”圣乔治皱眉。 “请叫我弗拉梅尔导师。” “好的好的,弗拉梅尔导师。”圣乔治强行按捺下心中的不悦:“我之所以还好声好气的交流,完全是因为我尊重弗拉梅尔这个头衔。但加图索家出了这样的事,彻查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彻查这件事是得进行,但不能由你们,而是让卡塞尔学院来负责这件事情。”弗拉梅尔导师顿了一下,“事实上,执行部已经接洽过了。” “为什么不通知校董和元老会?”斯德摩斯问。 “这事儿是昂热办的。”弗拉梅尔导师叹了口气,“没有新问题的话能宣布散会了吗?我已经很好心的在和你们聊天扯皮了。” 元老会们互相传递眼神,校董会中的几位也凑进来眉来眼去,他们都知道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 昂热想用弗拉梅尔导师这个名号来压住他们的野心,换做以前或许还可行,但现在的这一任,还是算了吧。 他并不是历代那些贤明的导师,反倒是最另类最昏聩的一个,他和衣冠楚楚的元老们面对而立,感觉像是一头胖骡子站在纯血骏马们的对面,即使那些骏马都老了。 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威慑能力。 “抱歉,弗拉梅尔导师。”斯德摩斯沉声开口:“不论如何,加图索家族必须付出代价,这是为了整个密党。” “这是你的意见?还是大家的?”弗拉梅尔导师问。 “那么,举手票决吧。支持让加图索家付出代价的,请举手。” 话音刚落,元老会的众人几乎是争先恐后的举手,新兴家族的几个代表也举手,接着是校董会中的几个。 最后连原本想要喝汤的也跟着举了手,只剩下弗罗斯特、夏绿蒂和洛朗女爵。 “弗拉梅尔导师,我想您已经看到结果了。”贝奥武夫倨傲的开口,现在优势在她的这边,大可以尽情倨傲。 “这就有点难办了啊,毕竟我也是带着任务来的。”弗拉梅尔导师摇了摇头,“这样吧!既然汉高的方法行不通,那就按我的来好了。” 他从车子里拿了一个牛仔帽戴在头上,随后以一种保镖的恭敬姿态拉开后车门。 四百二十六章 震慑(4) 时间拨回到十分钟前—— “但我们两个人会不会威慑力不够?”路明非对于副校长的提案很是担心:“一个万年宅男一个大二的执行部专员,甚至我这个专员刚转正还不到一周,这种组合要怎么动手?” “你是对弗拉梅尔这个名号表示质疑吗?” “我是对副校长你留有质疑啊!作为文职已经是debuff了,但副校长你甚至长了赘肉!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能打的角色啊。” “他妈的。”听到这话让弗拉梅尔导师有些泄气,他瘫在驾驶座上,动手熄火停车,“这一点你倒是没有说错。” “怎么突然熄火了?”路明非愣了一下。 “昂热不在,凡事都要我动脑子。好烦。”弗拉梅尔导师拧开茶壶的杯盖,其中的酒香满溢而出。 路明非做梦都想不到那里面装的透明液体居然不是白开水而是酒。 “我们换一种思路,从心理上给压力。” 在喝了一口酒之后,弗拉梅尔导师似乎是想到了好主意,他回头看向路明非,颇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知道怎么营造危险的感觉吗?” ----------------- 所有的目光都在盯着弗拉梅尔导师,这个显得有些滑稽的老男人正在开车门。 很多年前,早到大家都还年轻的时候,那时的圣乔治第一次听说弗拉梅尔导师,他们说这是混血种世界的一位新的导师,却有着所有前任导师都所不具备的蛮勇和风流,除了弗拉梅尔之外他还有一个别号,叫做“寻血猎犬”。 那时的弗拉梅尔可以单枪匹马横穿整个西部,只为了追杀当时现世的洛基,最终在安第斯山脉的深处将他堵死。但其实弗拉梅尔并未如愿,因为现世的洛基是自杀身亡的,他喝下了自己调配的烈性毒药,整整一瓶。 大家都说这任洛基太疯了,那种烈性毒药是当时西部的流行款,卑鄙淘金人和拙劣追债者的最爱,喝下去之后就立刻见效,会让人的肠子一寸寸裂开。你会感觉脾胃的部分出现了一个地核,你所有的器官都在引力作用下牵引到一处,甚至这个时候你还没有死,能亲眼看着自己的肚皮扭曲着缩成一团、最后破开大洞。但洛基居然喝这种毒药自杀,还是满满一瓶,没见过这种疯子。 但说这话的人都是不了解年轻弗拉梅尔的人,在成为弗拉梅尔之前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在西部恶劣的环境中野蛮生长,肆意乖张不受约束,完全凭借自己的喜好行事。 即使在成为弗拉梅尔导师之后他仍是这样,前任老导师确实对他谆谆教诲,但想要领悟道理也是需要时间的,年轻的弗拉梅尔勉强约束自己的行为,但好景不长,老导师过世之后,他把老师教给自己的道理全部丢回了坟墓。 这种状态一直要持续到西部时代的尾巴,弗拉梅尔结识了一位从欧洲来的、叫做希尔伯特·让·昂热的混血种。与此同时,老师的教诲终于起了作用,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年轻的弗拉梅尔,尽管老师已经去世多年。 不过至少在追杀洛基时,年轻的弗拉梅尔还没有养成现在的心性,如果洛基落到年轻弗拉梅尔的手中,那么就一定会被他用来做各种炼金术实验,下场比服毒自尽还要惨烈和漫长。 故事的结局,洛基如愿看着自己的下半身腐烂,并一边吐血一边放声大笑,嘲笑弗拉梅尔的无能;而年轻的弗拉梅尔则切实领教了这满满一瓶毒药的威力,他用尽平生所学全力施救,但却抢救无果。 看着狂笑不止的洛基,弗拉梅尔相当愤怒,最终他选择当着洛基的面焚烧掉关于洛基知识的全部手稿,在烈火之前对垂死的洛基施加精神上的攻击,而洛基则一边嘲笑着弗拉梅尔,一边心痛到表情崩溃,呕吐不止。 两位宿敌般的存在就这样以一种另类的形式完成了互相伤害,像是彼此往对方肚子里捅进带毒的刀子。 这就是弗拉梅尔导师年轻时的真相,在多年之后他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滑稽的老头子,开着老爷车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老式水壶,一进门就嚷嚷说昂热要求如何如何,却绝口不提自己是怎么想的。 但圣乔治知道,这些都是他所伪装出来的假象,把自己锁在阁楼上只是为了伪装锋芒,眼神用在好色上就不会散发出杀气,而这种伪装将是以世纪计算,最终在一个绝无可能的时机冲出翻盘。 现在,就是要见识真正弗拉梅尔导师的时刻了。从他的年轻时代推测,他现在是要做什么?拉开后车座之后里面是一挺机枪,他一边喝酒一边对着校董们鸣枪示意?还是说那里面藏着的是别的武器,还有什么武器能够放在后座上?! 圣乔治兴奋至极,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一个年轻的弗拉梅尔,在兴奋的时候他总是压不住嘴角的微笑。如果弗拉梅尔导师选择动手弹压,那才是大错特错。因为这里有的是人,而且都比他年轻得多。 弗拉梅尔导师无法用武力强行让谈判得出结果,而一旦出手,丧失话语权的将是卡塞尔学院。 圣乔治兴奋得想笑,而且他已经笑了出来,他预见到了等会儿会发生的事情,而就在这时,弗拉梅尔导师动手拉开车门! 和预想中的有些出入,弗拉梅尔导师的动作相当恭敬,像是一个保镖。但谁能够让弗拉梅尔导师当保镖?或者说这辆车里难道其实还有其他人? 圣乔治还没想明白,就听到一阵低沉的风声,与此同时长桌上的烛火突然间全部熄灭。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血统低微,但即使以他们的血统也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听到风声。 而在风声和蜡烛熄灭之前,好像有一道短暂的强光晃了他们的眼睛。 烛台全数熄灭,房间里的光源消失了,只剩下从门口处照进来的光线。弗拉梅尔导师轻轻的哼着西部小调,房间里有人发出低声的惊呼。 圣乔治极力抑制自己的喘息,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因为一柄短刀正抵在他的咽喉上。 执行部专用短刀,最基础款里的基础款。一般执行部总是成双下发,其中一把抵着圣乔治的咽喉,而另一把则对准斯德摩斯。 在刚才长风响起的瞬间,有一个男人从车中一跃而出,他用手中的两把执行部短刀一路斩断烛台上的火焰,在刀刃落至喉间时,圣乔治还能感受到刃面上那种被火焰烧灼后的暖意。 年轻的男孩膝盖微曲,以一种类似半跪的姿势挺在长桌上,像是从空气中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确实是凭空冒出来的,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弗拉梅尔导师的动作上,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在盯着车门看,但这些优秀的混血种们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看清楚这个男孩的动作。 他跃上长桌,用手上的短刀一路划灭烛台上的蜡烛,而之前的那种亮光则是烛火在刃面上的短暂反射,但问题是,这些烛台都是复古的设计,其中的蜡烛更是错落有致高低不一。 就算他快到能够忽视这些差异,但总需要有个先后顺序吧?先划灭远处的蜡烛再划灭近处的。 可刚刚长桌上的烛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全部熄灭,所有人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里用刀对着两位元老的咽喉了。 空气沉重的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弗拉梅尔导师口中哼唱的西部小曲,在座的所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急促呼吸,除了圣乔治和斯德摩斯之外居然是夏绿蒂的呼吸最沉重,因为她的座位就在旁边,也因此看清了男孩的脸。 虽然弗拉梅尔导师着实令人失望,但感觉好像这次也不虚此行了。 事情结束之后真想跟这个男孩聊聊。 夏绿蒂·高廷根如是想道。 “弗拉梅尔!你都——” 贝奥武夫拍案起身,但她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因为有一道耀眼而锋利的长剑就落在她眼前,甚至还在滋滋作响,仿佛雷霆。 一道由雷电铸就的长剑,轻薄如纸,却也怀有同等的锋利。 “没办法,我之前是用了汉高的办法。”弗拉梅尔导师深深的叹气,“可是你们没人听啊。” 他慢慢踱步,无奈的摊手,像是某个话剧舞台上的演员:“所以我只好按照自己的办法来咯!” 无论是腔调还是姿势都很有韵味,如果弗拉梅尔导师决心去做话剧演员绝对有前途,但现在没人见证新星了,他们正在反复检测自己的世界观。 ——这道雷剑是言灵的力量。 言灵不稀奇,但凡是混血种就会有言灵,可他们甚至没有听到过吟唱声。 对于混血种来说,言灵的出现必定伴随着吟唱,就好像闪电亮起随后听到雷声。但现在法则被颠覆了,有雷霆之音突兀出现,但他们却找不到闪电在哪。 此前没有任何混血种做到过无吟唱施法,能够做到无吟唱施法的只有君主,而眼前这个男孩儿不仅没有吟唱,他甚至连黄金瞳都没有点燃,仿佛这道雷剑对于他来说只是信手拈来。 换句话说,有着无吟唱的优势,如果他想在这里杀几个人,也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夏绿蒂开始深呼吸。 圣乔治咽了口口水,他想说点什么来改变现在的局面,但他的喉结刚一动弹,锋利的刀刃就在他的喉结上留了个细细的血口。 这人甚至没用刀背,他来真的。 杀死几个混血家族的族长对他来说好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而事实好像也确实如此,好像他甚至不需要、也懒得去考虑后果。 “好了明非,别那么生气。”弗拉梅尔导师开口,却是站在了调解的位置,“我知道他们让你加班你很不爽,但没办法,骡子不跑的时候总得出来给根胡萝卜,要是胡萝卜也不行,那我们只好上大棒了。” 路明非耸了耸肩,他收回了手,两位元老感觉喉结的压力骤然减轻,忍不住喘了几口。 雷剑也被取消了,耀眼的雷光随之消失,强光过后是深深的黑暗,贝奥武夫感觉自己的眼睛要出问题了。 “明非?”夏绿蒂好奇的问,“是守夜人社区上的那个路明非吗?” “就是他,没想到夏绿蒂小姐也在我们守夜人社区上网冲浪啊。” 弗拉梅尔导师缓缓走到长桌旁边,从口袋里掏着什么东西,“按理来说,应该到他大四快毕业的时候再给你们介绍,不过还是现在说了吧——这位会是将来混血种阶层的领袖之一。” 全场重新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路明非,而路明非则不紧不慢的翻身下桌,全程没有说话。 这就是弗拉梅尔导师的办法,减少交流,营造危险和神秘的氛围。 野兽之所以可怕,就是因为它们不懂人言无法沟通,沟通是解决矛盾的桥梁,但当一个人没有办法沟通时,所有矛盾都会变成刀子刺出来。 这是弗拉梅尔导师的说法,看上去也确实有用,如果路明非按照自己的想法自由发挥可能达不到这么好的效果,毕竟单凭几句干巴巴的狠话和那双三白眼可唬不住人,甚至还会增添几分滑稽感。 但在听到这话后路明非还愣了一下,差点破功。他还是高估了副校长的米线,商量好不说话装高手,没想到副校长居然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趁着自己不说话狠狠装孙子。 “我听说过他,卡塞尔学院最新的s级。这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露面吧,刚才那是言灵效果吗?”圣乔治伸手轻抚着喉结,老了的混血种恢复效果不如年轻人,但现在也已经止血了。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把他定义为s级,还有未来的领袖之一?”弗拉梅尔导师微笑,“要知道他完全没有政治头脑,利益权衡也不擅长。” “为什么?”圣乔治问。 “因为他能杀龙。”弗拉梅尔导师微笑,但那笑容里满是森然杀气。 “当然,人也一样。” 四百二十七章 等待之人 “密党里的每个战士都能杀龙。”圣乔治打量着路明非,“在很早以前,执行部还是行动队的时候,有很多天才比他还要年轻。” “我懂你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毕竟年少不能成名的都是庸才嘛。”弗拉梅尔导师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样东西。 ——一盒火柴。 “但我要说的是,有时候还是别太把自己当根葱比较好。” “老头儿就该有个老头儿的样子,老老实实在后方安享晚年就可以了,不需要也没必要对着年轻人们指手画脚,小心被人打断手指。” 弗拉梅尔导师缓缓走上前来,他从火柴盒中取出一根火柴,又拿出雪茄叼在嘴里。 他引火点着了雪茄,抖灭火柴丢在一旁,又在用力抽上一口雪茄之后,动手从长桌的烛台上取下一支蜡烛,用雪茄的火引燃了。 直到现在,校董和元老们才发现那些蜡烛上的烛芯居然还在。路明非刚刚一路斩灭的只是火苗却避过了烛芯的棉线,这手法简直闻所未闻。 蜡烛的火焰缓缓晃动着,伴随着弗拉梅尔导师点起蜡烛,一个巨大的灵笼罩了这个房间。 言灵·戒律。 弗拉梅尔导师完全可以直接展开这个领域,但他还是觉得点上一支蜡烛会比较好,象征着他的灵完全充盈此地。 “就好像我说的那样,路明非现在才读大二,成为执行部正式专员还不到一周的时间,能够被记录到纸面上的最好战绩是独立杀掉过三代种,但是历史上那些牛逼轰轰的屠龙英雄们在这个年纪已经在和次代种们掐架打滚了——可我和昂热都同意把他当接班人培养,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弗拉梅尔导师微笑着开口,他一边说一边环视着面前的校董和元老,像是教师在讲台上讲解难题时循循善诱。 这些人也确实表现出了困惑,有些人确实是困惑这个原因,而有些人则是干脆困惑弗拉梅尔导师为什么会突然切换成讲故事模式。除了弗罗斯特,他的表情有点难看,因为他觉得混血种的未来领袖应该是凯撒才对,此时卡塞尔学院突然推出路明非来,他很不适应。 房间里安静下来,弗拉梅尔导师达到了预期效果,他拿着蜡烛往长桌上滴了几滴蜡油,将其固定起来。 “我刚刚查到了他的学年成绩。”洛朗女爵放下手机,“他好像偏科的有点严重?” “是,在成绩上他偏科得确实有点严重,射击、格斗、刀剑、驾驶上能够拿到满分,但龙族谱系、历史和机械却一窍不通,政治方面还停留在游戏打仗环节,搞经济也不擅长,不过炼金术倒是不赖。” “吸引新闻的能力相当不错,自从进入卡塞尔学院以来他就一直呆在头条上,如果未来他做了卡塞尔学院院长也会有一支属于他自己的‘热队’,出勤率缥缈不定,有的课程他因为是满分所以不用去,另一些课程反正也学不会所以去了也没意义。如果你想要找他去课堂上是找不到的,只能去宿舍和图书馆……” 弗拉梅尔导师侃侃而谈,而路明非则在一旁听得坐立难安,感觉自己上了贼船,听起来副校长确实是在夸自己没错,但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意思是自己搞不明白政治也搞不明白经济,上课不好好学就想着往图书馆转悠,除了做个打手以外一无是处呗? 但路明非觉得自己也确实没有办法反驳,因为自己确实不懂政治也不懂经济,如果能靠打架解决掉问题那就用打架解决,最好精确成类似游戏里的那种主线任务,主线说要揍谁他就揍谁。 “听起来像是个优秀的执行部专员,执行任务的间隙会去泡图书馆。战斗能力强、求知欲旺盛,但好像没有领袖所该具有的重要特质。”弗罗斯特说。 “是的,领袖至少得需要有领袖气质才行,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昂热最开始被推上来只是因为他的言灵?”弗拉梅尔导师问。 没人反驳这句话,昂热最开始确实没有表现出除了战斗以外的天赋,当年推举他也只是因为他的言灵是时间零,战斗力处在当时所有混血种的天花板水平。至于其他方面的建树,则是要在昂热成为领袖之后才进一步发掘出来的。 “弗拉梅尔导师,我们是不是跑题了?”圣乔治尝试重新掌控话题:“我们是在讨论加图索家的定性问题,而不是在这里商量密党将来要推举一个什么样的人作为领袖。” “不,我没有跑题,我从始至终在说的都是一件事。” 弗拉梅尔导师摇头,“在很久之前的时候没人在乎领袖问题,因为那时的密党才刚刚组建起来,龙类势力强大的时候我们连苦苦对抗都显得很难,活下去都困难的时候没人会关心政治问题。所以那个时候密党只是推举最能打的人作为头子。” “但当密党形成一定组织的时候反而开始讲求互相掣肘制约了,时代进步科技进步,就连龙类都好像在进化,但混血种却退步到不成样子,我说——屠龙什么时候变成一门生意了?” “弗拉梅尔导师,这个话题有点太尖锐了吧?”校董中一个戴佛珠的老人说,“密党走到今天不是一个人的原因,而是密党中所有有影响力的人的共同选择,你在阁楼上呆了这么多年,作为旁观者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是,我承认大家是得挣钱,但这不是某些人想要成为新龙类的借口,也不是龙类还没有倒台,大家就像从战友身上开刀的理由。” 弗拉梅尔导师眯起眼睛,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具有强烈的煽动性:“密党需要一个能够镇得住场子的人,他强大到可以无视政治的影响,无视经济的影响,龙类冒头那就把龙类杀掉,新龙类冒头就把新龙类杀掉。” “有想影响密党稳定的人杀掉就可以了,有想要心怀不轨作为混血种登基的人也杀掉就可以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密党其实并不需要团结、制衡、政治、甚至经济这种无用的东西,密党只是在呼唤一个强大的战士,他强大到超过有史以来的所有屠龙英雄,他单单凭借刀剑就能够超越一切的领袖特质,他的强大可以让他忽略其余的一切。” “密党等待着这个人,一直等待了千万年之久,这期间我们的队列中涌现出了无数英雄,甚至还有昂热这样身怀时间零的存在,可从结果而言这些屠龙英雄都不够强大,就算强如昂热也没有办法脱离校董会的意见而独立存在。但现在,我们好像终于等到这个人了。第一,他确实能打,第二,打确实能够解决掉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问题,至少是龙类和混血种的问题。” “这个人就是路明非?”有人问。 “这个人就是路明非。”弗拉梅尔导师点头。 房间中完全安静,凡是见过血的人都在思考弗拉梅尔导师话语中的真实性,就连想要投机的小辈们也被这种描述震慑。这确实是天方夜谭般的描述,但说出这段话的人是弗拉梅尔导师,再荒诞不经的事情经他的口也会很有分量。 “路明非……”圣乔治微微皱眉,他正在全力回忆关于路明非这个名字,但作为老古董,他对守夜人社区上的新鲜知识显然不怎么看重也玩不太明白。 “他执行的第一次重要任务,应该是赫利奥波利斯的那次吧?我还记得他有独力杀死三代种的记录。”洛朗女爵问道,语气中满是欣赏。 “不止三代种,杀死赛特也有他一份功劳。”弗拉梅尔导师微笑:“年轻人是耀眼的金子,就算是想藏也藏不住。” 说起赫利奥波利斯让众人都凛然了一下,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当时可谓是在混血种界里掀起了一场地震。 毕竟那是龙类首次对一个分部悍然发动进攻,但事件的最后总会聚焦到昂热校长杀死次代种上,因此很多人其实忽略掉了其中崭露头角的s级实行专员。 当然,现在已经是正式专员了。 “所以,这次在日本的行动……?”圣乔治问。 关于日本之行,其实就连校董们都知之甚少,只知道在日本的天空中确实出现了灭世言灵,这场提前黎明的场景在整个东亚范围内都能够观测到,除此之外还有日本莫名的黑夜、富士山空有喷发却没有熔岩的场景、莫名引起的大海啸等等,在国际舆论上着实引起了一阵恐慌。 能查到的资料是eva接管辉夜姬时的所有行动汇总,包括在日本海狙击尸首、提前调遣日本的白王血裔离开日本本土、所有专员的任务分配等等,但关于重中之重的红井,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昂热方面的汇报,说是此次日本之行杀死了白王,并且提供了庞贝·加图索真身其实是奥丁的证据,要求全面通缉庞贝。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消息。 本次在日本的行动几乎可以用绝密来形容,在开始之前,昂热甚至没有找到校董或者元老会当中的任何一位进行求援,唯一的场外援助居然是他的多年老对头汉高。 混血种将自己从人类中区别出来,他们对抗龙类并保守着龙族的秘密,而现在,混血种中又有这样一撮人将自己从混血种中区别出来,这就是在日本对抗白王的那一批。 他们杀掉了白王并严格封锁秘密,于是其余的混血种们就显得像是普通人类一样。唯一好过人类的是他们知道白王死了,可具体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我只能告诉你白王确实死了,但具体在日本发生了什么,谁知道呢?” 弗拉梅尔导师微笑了一下,抬起一只手按在身边路明非的肩膀上,这个亲切的动作基本可以算是明示,明示说此次的日本之行中有路明非的一大份功劳。 “我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他看起来太……年轻了。”弗罗斯特说,“我们甚至不知道他在日本都做了多少事情。” “谁知道呢?你们知道昂热经常自诩教育家吧?虽然他这个教育家是个半吊子,但好歹也当了一个多世纪的校长。昂热很喜欢中国古代的一位教育家孔子的理念,说是要因材施教,就是根据学生的不同性格制定不同的教育方针,虽然费力但却好用。” 说到这里时弗拉梅尔导师看向弗罗斯特:“有一天聊天时我和昂热说到这个事情,我说嘿昂热,当了这么多年校长有没有当出什么心得来?一个教育家整天拿刀是不是太违和了点,昂热说没有的事情,并跟我讲了他的教育方针——想知道他是怎么评价凯撒的吗?” 弗罗斯特点头,一旁的路明非也悄摸支起耳朵。 “昂热说恺撒是个有点叛逆的孩子,曾经目空一切,但在实习生涯里打磨掉身上的沙子,变成无缺的璞玉。那份狂妄会随着时间变成扎实的自信,而总有一天,在凯撒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他甚至会向昂热自己发出挑战。昂热从来不赞美凯撒,这样的人不需要赞美,而是需要成功。” “成功?”弗罗斯特问。 “是的,成功。昂热从来不赞美凯撒,却总是会派他去执行最重要的任务。他需要成功,越成功他就越自信,越自信他就越强。”弗拉梅尔导师说。 弗罗斯特像头老山羊吃草一样抿唇,他不断琢磨着昂热所说的话,感觉有些扯淡却说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好承认,相比之下,他这个做叔叔好像还没有昂热了解自己的侄子。 “三人小组里还有一个叫楚子航的学生,他和凯撒是竞争对手,狮心会的现任会长,执行部部长施耐德是他的老师。昂热说他一把可以不断淬炼进化的剑,所以他从不担心让楚子航经历失败,每一次失败都令楚子航更加完美。所以昂热总是派他去执行最危险最扯淡的任务,给他无穷无尽的危机。” “至于路明非,昂热是这么说的。” 说到这里时弗拉梅尔导师顿了一下,所有人都看向他,想要知道昂热校长对于路明非的评价,包括路明非自己。 “‘他棒极了,’”弗拉梅尔导师笑笑,俨然一副昂热的派头:“‘我只需要对他微笑就好了。’” 四百二十七章 奥丁的阴影(1) 路明非很想揉揉眼睛,但现在他扮演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执行部顶级精英,这种动作实在有点不恰当。 他很难将副校长说的那些跟自己联系起来,说实在的他刚刚完全听不出来那描述里说的是自己,而像是在听旁人的传奇故事。 故事在朝着某个离谱的方向发展,副校长能说出这些话还属于情有可原,因为他现在正是在吓唬对面这些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古董们,随便拎出来一人都能和两位校长拼一拼寿命,但路明非还是没想到昂热校长对自己的评价居然会这么高。 只需要微笑就可好了,这种描述怎么听起来有点不寒而栗呢?像是对某种自家所豢养的凶猛野兽,不需要因材施教也不需要按照个人能力去给他分派任务,你只要对他露出鼓励的微笑,他就能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摆平。 真是可怕的发言,可怕到路明非觉得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他不怀疑自己的听力,而是怀疑副校长是不是已经被人夺舍,那个总是喝啤酒看妞以及看西部电影的副校长怎么会说出这种可怕的话来? “看样子……”圣乔治清清嗓子,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完全放弃,就算弗拉梅尔导师这个名号背负着常年的盛名,但在座的各位有哪个不是呢? “看样子,弗拉梅尔导师是要否定元老会和校董会刚刚的共同票决结果了?” “真的假的?圣乔治你才看出来?我还以为我已经是在明示了。”弗拉梅尔导师以一种同情的眼光看向圣乔治,“龙血不是万能灵药,混血种也是会得老年痴呆的。圣乔治,同为老东西,我推荐你及时检查一下身体。” “我很清醒。”圣乔治的声音很平静,难得在这种时候他也能展示高位者的修养,完全没有被话语激怒。 “清醒得像是个昏聩成烂泥巴的老头子吗?那你说话的水平倒也称得上幽默风趣。”弗拉梅尔导师再抽一口烟。 “……弗拉梅尔导师。”圣乔治很是无奈,“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您变成了现在这样,但在我看来——” 圣乔治的声音顿住了,因为一滴水落在了他的鼻尖。 他抬手擦去这滴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天花板漏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发生?再说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弗拉梅尔导师的表情变了,同时严肃起来的还有路明非。 有一个他相当熟悉的存在正在靠近这里,但实在是不凑巧,因为他今天没有带傲慢来。 执行部的标配短刀是不能应对这种场面的,想要解决问题,必须…… 诡异的气氛在房间中蔓延,圣乔治也反应过来这绝对不是房间漏水这么简单,他抬头,正好看到第二滴水从空中凭空生出、随后下坠。 紧接着是第三滴,这个时候与会的校董和元老们也都察觉到事情不对,纷纷起身。 “怎么回事?!”贝奥武夫看向弗拉梅尔导师,同时伸手探向腰间,撩起衣摆露出挂在腰间的银色左轮,暗红色的枪柄是用一条龙的牙齿雕刻的。 时代在进步,连嗜龙血者这种信奉冷兵器的家族也换用了炼金左轮。 众人的黄金瞳接二连三的亮起,虽然由于灵还在被限制的缘故,这些黄金瞳看起来相当暗淡,但他们还是能够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侵入这里,不是走正门,而是直接带着一个领域冲杀而来,仿佛裹挟着骤雨狂风。 如同固态般的宁静中,仿佛能够听到雷声和马蹄声。 “需要解除戒律吗?”弗拉梅尔导师连看都没看这些人一眼,他和这帮老东西没有什么可讲的,而是直接问一旁的路明非。 “解除戒律吧,副校长你的戒律限制不住他的。” 路明非说,同时伸手于空中虚握。 火光流转摇曳着在他的双手中凭空生出,这是天地为炉的效果,但和夏弥不同,在炼金这方面,显然路明非更像是个好学生。 他悠长的呼吸着,一边操纵天地为炉的权柄,一边在心中回想着他在白王之战时所用过的那两把刀剑,究极形态的天丛云和暴怒在他的双手中以炼金材质复刻而出,勾勒出凶暴的外形。 校董和元老们都看呆了,他们先前看到路明非用过和雷电相关的言灵,但现在路明非正在展示火系言灵。 甚至在这个时候,弗拉梅尔导师还没有解除戒律。 “怎么回事?!他的身上有两个言灵?!”弗罗斯特瞪大了眼睛,“是尼伯龙根计划?” “尼伯龙根计划也只是推升血统,只要不超过混血种范畴,那就只可能拥有一个言灵!”夏绿蒂看着路明非,“但为什么他有两个言灵,这不可能!” “你们当中有血统胜过弗拉梅尔导师的吗?为什么他在顶着戒律使用言灵!” “天啊……他还是混血种吗?我终于知道昂热校长为什么这么说了。” “这就是……混血种未来的领袖吗?” “诸位,惊叹的话还是留着以后再说吧。”弗拉梅尔导师动手吹熄了蜡烛,戒律的领域在这个瞬间被取消,“我们要解决的是现在的麻烦。” 压制言灵的戒律消失,众人身上原本的灵重新活了过来。他们的黄金瞳在没有压制的情况下显露出原本的烈度,一时间甚至胜过之前的烛火,直接照亮了整间屋子。 看着这场景让路明非想起之前参加拍卖会的时候,但现在他必须确认一件事情了。 下一刻,镰鼬启动,无数的风之妖精以路明非为中心向外飞散开来,为他寻找不速之客的踪迹。 雨终究还是落了下来,由原本的几滴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直接落在这间屋子当中——越过屋顶,直接在房间中凭空降雨,这种事情足够超出任何人的认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龙类入侵吗?但他为什么能够直接越过外围?!”贝奥武夫问。 “果然贝奥武夫家族一贯走莽夫路线,无论男女老幼。”弗拉梅尔导师摘下了牛仔帽,直接就着雨水洗起了头发。 “你说什么?!”贝奥武夫盛怒着喊。 “没事。夏绿蒂,你应该能理解这件事对吧?”副校长说:“有人带着自己的领域侵入了这个房间。” “炼金术中最容易被使用的介质之一……雨水。” 夏绿蒂咽了口口水,虽然在强装镇定,但言语间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这个空间正在被整个领域渗透!但这种事情,至少是……至尊的特权。” “至尊!”圣乔治惊了:“为什么是现在?!” “可能是来找你们的,也有可能是来找昂热的。可惜他还不知道,现在来开会的是我。”弗拉梅尔导师往后抹了把头发,梳成背头的样子:“明非,能行吗?” “找不太到。”路明非耸肩,“他的权柄也是风王一系,镰鼬们带不回有用的消息。” “那我们怎么办?” “等他自己来找我们,他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路明非说。 “行,幸好有你在啊。”弗拉梅尔导师叹了口气,随后对着路明非露出一个略带谄媚的微笑。 “早一天达成kpi,以后也能早一点达成幸福生活……”路明非被副校长看得有些不自在:“话说副校长你这是干什么?笑得怪瘆人的。” “我在微笑啊!昂热之前不是说了吗,对你只有微笑就可以了。”弗拉梅尔导师理直气壮的微笑:“所以我这是在微笑。” “……您的幽默感真是无时不在。” 路明非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低声颂念作弊码。 小魔鬼虽然不在,但他留下的作弊码还是派上了用场,这就是所谓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something for nothing被路明非直接拉满,澎湃的气场在路明非的周身涌出,只要不是五感尽失的人,就一定能够察觉到路明非此刻从身上传出的压迫感。 元老们已经有些汗流浃背了,他们还没有看到敌人,却被自家的战力搞得心惊肉跳,路明非单单凭借他的气场就让靠得近的几位感觉呼吸急促,如果闭上眼睛,他们甚至会误以为站在面前的会是一条脱闸的狂龙。 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这样一条狂龙,至少这个房间里没有。 ——就连弗拉梅尔导师的戒律都无法压制这个人的灵,他到底还是不是混血种?! 雨越来越大,从淅沥沥的小雨到瓢泼大雨到沉重的水幕往下砸,不过是区区十几秒钟的时间,房间里就已经产生了积水,而且很快就没过了脚背,同时原本隐隐的雷声也越来越大。 雷声越来越大,渐渐逼近,似乎有人以雷声为脚步,正缓步走来。 夏绿蒂吓得瑟瑟发抖,洛朗女爵伸手把她抱进怀里。贝奥武夫双肩一振,从眼角处开始生出了白色细鳞组成的纹路,那把炼金左轮被她紧紧握在手里。 至尊出场时带着自然的震颤伟力,不是亲身感受,很难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种存在,单是用足音就可以惊死马匹。 实力悬殊被写在纸面上,像是堂吉诃德决战风车。 一道电光闪过,伴随着尖利的啸声,门口的木门直接被吹崩成为木头碎块,一寸寸撕裂在尖细锐利的风中,而在这个瞬间路明非也动了,他扑向门口,同时双手长剑挥动。 金属在撞击之前首先发出了爆鸣,因为两人的速度都已经突破了音障,相撞的强度以冲击波的形式体现了出来,弗拉梅尔导师开来的那辆老爷车首当其中,直接被冲击波掀飞了出去,在一声巨响过后嵌入了墙壁里。 长桌也已经被掀飞,贝奥武夫发出一声怒吼,直接以单手擒住了飞起来的长桌,随后动手扔到一旁,洛朗女爵不由得抱紧了夏绿蒂,而圣乔治则重重地上前踏上一步,把众人遮挡在身后,无尘之地的领域以他为中心展开,在勉力抵御余波的同时,金色的双瞳中似乎要喷出火焰来。 平静—— 路明非保持着招架的姿势,感觉到手掌的虎口被震到发麻,青铜御座的躯干居然也会感受到震颤。 他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因为那毕竟是完成了补完的奥丁,属于完全体的初代种。 路明非所惊讶的是,他的两把炼金刀剑已经快要废掉了。 用俩金材质仿制而出的暴怒和天丛云,在刚才的碰撞中已经千疮百孔,而路明非刚刚能够明显的感受到,那并不是昆格尼尔的触感。 对方的手中还有另外一把,超越炼金刀剑品级的武器。 这次碰撞似乎出乎奥丁的预料,又或者路明非本人出乎了奥丁的预料,在这次碰撞后他并未选择继续追击,而是暂时隐匿的身形,雷声缓缓远去,似乎消失在天边。 雷声渐渐远去,房间里的雨也停了,紧张的气氛就此消散,众人茫然地四顾。 “走了吗?”弗拉梅尔导师问。 “……怎么看都不太可能吧?”路明非吐出一口气,他并未有丝毫的松懈,而是着手修复手中的刀剑。 在武器方面,他居然处于劣势状态,换做从前路明非想都不敢想。 白王之战让老唐这边损失了太多武器,虽然也有收获,但暴怒的最终形态显然不是能够随便解禁的,而天丛云这种极致锋利的刀剑,光是保存就已经很苦难,更遑论随身携带了。 “他是至尊,对不对?”圣乔治抹了一把汗,“剩下的两位至尊中的一位,或者干脆就是庞贝!!” “很有可能,弗罗斯特,我猜你哥哥是来找你的。”弗拉梅尔导师开了个玩笑。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保镖们现在才察觉到房间中突如其来的巨响。 这并非出于迟钝,而是因为领域直接入侵进来的缘故,但很快就没人关心迟钝的保安了,因为接下来的动静,只要是站在这里的人就没有办法不感受到。 地震了。 四百二十八章 奥丁的阴影(2) 地面正在猛烈的震动,从天花板上簌簌掉下经年的灰尘,就算这些混血种能勉强站直身子,在这种场景中也起不到任何帮忙的作用。 路明非很奇怪,因为按理说地震这玩意儿不在对面的权柄范围里才对,这是小龙女的专属……大概。 不过他还是相信夏弥不会做出这种傻缺事,至少在纸面实力上看,还坚持龙类立场的初代种只剩下两位了,就算夏弥再怎么缺根筋,也不会干出这种四九年入国军的举动来。 况且退一步讲,楚子航这个关键性美色道具还在自家这边,夏弥怎么可能会跑到对面?思来想去唯一的意外因素可能就是李雾月的龙骨十字,在李雾月死后,他的尸骨被夏弥照单全收。 也就是说,其实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奥丁一个做到了补完的初代种君主。 地面震动得越来越厉害,呆在这里的唯一下场就是被这座拥有数个世纪历史的古建筑埋葬,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没人提议要保护名胜古迹了,路明非重铸好两把炼金刀剑,直接以坚硬的身躯撞开一堵堵墙壁作为先锋。 他一连撞塌了数道厚实的墙壁,直接冲到了这座古堡建筑之外,天空中挂满阴沉的云雨,巨大的浊浪怒号升空,拍打着孤零零的山崖。 这不是单纯的地震,而是巨浪的怒吼,无数的海潮堆叠高涨,简直要将这座山崖直接从地面上拔去。 巨鲸利维坦,他只要身处在海水中就能够有这样的伟力,就好像当芬里厄立足于大地时那样。 老唐曾经说过,只要利维坦愿意,他可以用滔天的狂澜轻松抹平地图上的任何一座沿海城市。 “见鬼的,”路明非舔了舔嘴唇,“好像波托菲诺就是沿海城市。” 路明非开始准备他的第三把刀剑,随后是第四把。从品质上来讲,武器的劣势已经是无可挽回的地步,他只能尝试用数量取胜。 校董和元老们也陆陆续续冲出城堡,这座建筑已经在晃动中摇摇欲坠。 整个山崖都在震动,它伴随着波涛左右晃荡,可撼动它的好像不是波涛,而是……波涛之下的某种东西。 别说密党了,就连同为初代种的老唐,至今也不知道利维坦的深渊之中究竟藏了多少东西。 “重武器呢?!”贝奥武夫大声喊道:“我们这里就没有安置重武器吗?!” “此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事件,所以就没布置能够对初代种至尊造成伤害的武器。”经典骑行装扮的中年人说。 “我想这大概不会是最后一次,至尊拥有能够随意切开空间的力量,只要他愿意,可以随时侵入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而我们只能被动防守。”夏绿蒂说。 “不,我们甚至连防守都做不到。”弗拉梅尔导师冷漠的补充。 “那我们该怎么办?在这里坐以待毙吗?!”贝奥武夫拔出左轮拿在手里,她看向天空,天空中只有雷霆和雨幕,她看向远处的海面,只能看到恶涛翻涌。 她清楚的知道至少有一位至尊就在此处,但她却无法察觉对方的位置,甚至不知道该把武器对向哪里。 像是远古时代的先民面对凶险的大自然,你知道它就在那里,但甚至连违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依靠施舍——在神话中,施舍者是赐予火种的普罗米修斯,亦或者是别的神——也就是龙类的施舍过活。 当一个混血种亲身面对这种存在的时候就难免会产生一个疑问:过去的混血种们,究竟是怎样做到推翻龙类的? “所以,我早就说过了,昂热也早就说过了。” “这个世界需要英雄。”弗拉梅尔导师说,他看着远处的路明非,脸上带着微笑:“英雄是必要的。” 远处,路明非的锻造已经接近尾声。 火光尽数消失,路明非轻轻挥手,千万柄炼金刀剑便在空中结成剑阵。 换成老唐来或许能做得更好,但以路明非对天地为炉的理解,这就是全部的出力了,或者可以换个说法,能够用天地为炉制造炼金材质已经胜过某位初代种。甚至这位初代种已经是完全体。 “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吗?”洛朗女爵收回目光,看向弗拉梅尔导师。 “现在联系昂热方面来得及吗?”弗罗斯特问。 “别试了,元素乱流甚至把电磁信号给屏蔽掉了。最开始我就想尝试联系eva,但没有成果。”弗拉梅尔导师皱眉:“之前昂热在芝加哥那次也是一样,对方大概率是冲着昂热来的,但可惜他的情报有些滞后。” “他得到的情报是昂热会到场参会!”圣乔治恍然大悟:“有人还在和他通风报信!” “能接触到这件事的人都需要彻底调查,而且……” 弗拉梅尔导师的眼神满是担忧,他看向远处的港口,无数船只在巨浪中颠簸:“这是一个很了解密党行事规则的对手,而且完全没有任何行事上的顾忌。” ——“我现在想才想起来最可怕的事情,密党,不,不止是密党,他甚至会让我们的时代发生断层。” “弗拉梅尔导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夏绿蒂追问。 “很简单。” 弗拉梅尔导师做了一个深呼吸,他的表情难得如此紧张,同时伸手指向海面。 在海面之上,重重叠叠的潮水扑向沙堤,带着闷雷般的巨响,惨白色的浪花泛起无数泡沫,像是有人撒下大把白色的纸钱,宣告一个时代的破灭。 “各位,他曾经就在混血种的社会中生活过,清楚的知道混血种最基本的守则是什么。” “亚伯拉罕契约?”洛朗女爵说道:“混血种必须保守和龙类相关的秘密……等一下? “是的。凡是混血种,都需要在人类的面前保守和龙类相关的秘密。” “但是,龙类不需要遵循这个守则。” 弗拉梅尔导师从未感觉形势如此迫切过:“此前没有任何一个龙类尝试过在人类社会面前显圣,因为这些龙类要么因为苏醒时间的限制而没有类似想法,要么因为龙族的骄傲而不屑如此作为。但庞贝不同,他有着龙类的身份,同时也知晓混血种的思维。” “也就是说。”夏绿蒂咽了口口水:“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 “是的。他甚至可以随时显圣,展现超自然的能力,直接在人类社会之中造出一尊新神。”弗拉梅尔导师皱紧了眉头,他忽然想起昂热从前跟他打过的一个比方。 昂热当时说密党就好像是一个救火队,只能眼睁睁看着洛基也好龙类也好的东西们在世界各地点起火焰,而他们则火急火燎的跑去拯救世纪。 但现在看来就连洛基也是遵守游戏规则的玩家,选择在世界的暗面和密党相争对抗。 游戏规则是千年来的默认,它的存在时间实在太过长久,久到没有人质疑这个规则的合理性。 生产力低下且信息传递效率极低的古代,混血种们固然可以保守龙类相关的秘密,而随着互联网的出现,密党就发现龙类的秘密越来越难以保存,每一次任务的后续光是洗脑知情者就要用掉不少时间,龙类消息的传播也相当迅速,洗煤球专业的新闻部也正是在这种时候应运而生。 而这甚至都不是龙类有意为之的结果。 这种情况下,密党就已经足够疲于奔命,现在更是出现了可以直接震碎凡人世界观的至尊。 在宗教仍旧兴盛的今天,难以想象,如果庞贝利用他的权柄在人类面前展现神迹,能够拉到一支多么庞大的战团,他甚至可以发动这些信众,将混血种这一存在打成人类中的异类和叛徒,让世界上的人们对混血种发起围剿。 甚至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他只需要骑着八足神马斯莱普尼尔在随便哪个国家的哪块天空上清清楚楚的晃悠一圈,就足够在全世界的范围内引发恐慌,届时自会有心怀不轨的人类跳出来搅乱秩序。 龙类的秘密是必须保守的真相,密党害怕这团真相的火焰点燃世界,但他们所能做的事情,最多也就是用纸做成的笼子去包住它。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雷声越来越近海涛也越来越汹涌,从海上传来了沉重的马蹄声,感觉是有一匹顶天立地的骏马正缓缓地向着这处山崖走来,以一种奇特的步伐。 他果然没有隐匿自己的气息,这一刻整个波托菲诺都能听到狂风暴雨中的马蹄声,无数人在马蹄声中感到从灵魂深处的战栗,而有的人则鼓起勇气隔着窗户向布满阴云的天空看去,想要探寻这可称为超自然现象的声音的由来。 他们得偿所愿。 乌云中有着类似神迹的背影,一个巨型的投映下来的影子,他穿着黑色的大氅,整个人面朝着远处的山崖,胯下骑着一匹骏马,其生有八足。 在电磁干扰的情况下没人能第一时间将消息散布出去,但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将手机对准天空开始录像,将这幅画面记录下来。 奥丁有恃无恐的前来。他来这里是要杀死昂热的,虽然昂热没有在这里。 但那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了,杀死昂热只是奥丁谨慎行事的作风,可既然昂热不在这里,那他也没打算强求。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展开,昂热在这样的计划面前也无能为力,因为这已经不是用领袖能力可以解决的事情了。 谁能够预料龙族秘密曝光后的世界? 就连奥丁自己也不能,不过他又不关心这个,他要做的只是把火点起来,好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至于火被点燃后的世界会发生什么——现在他又不是混血种了,他当然也不用在乎。 唯一让奥丁意料之外的,那就是路明非这个存在。刚刚对撞的瞬间,奥丁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可无论是武器还是冠位,他都是远远碾压路明非的才对。 奥丁住马不前,他远远的看到路明非炼制了漫天飞剑,与诺顿的手法如出一撤,让人不快。 而这个混血种所展示的言灵也已经超越了混血种所该有的范畴,奥丁很讨厌这种计划之外的存在和变故。 利维坦浮出海面,从气孔中喷出高如通天大厦般的水柱,海水之下的存在更加卖力的攻击着这处崖壁,似乎是想要将其直接连根拔起。 地面又是一阵颤动,路明非简单检查了手边的配置。 说实在的,在没有趁手兵器的情况下他没有太大把握,路明非至今还记得胡车儿偷典韦双戟的故事,饶是典韦一代猛男,没有兵器的情况下也只剩下横竖一个死字。 但这种时候怎么能懦呢?人活一口气,好不容易支棱起来一次,再懦回去就真的是路神人了。 就算你是一只小狗,也要有敢于朝着坦克挥爪的勇气,更何况自己他妈的已经是钛合金狗了! 路明非的黄金瞳在这个时候才发出盛亮,作弊码的力量充盈在躯干之中,虽然不及他在白王幻境中一打八的力量,但至少可以有一战之力。 ——说实在的,路明非真的不清楚这是作弊码的力量还是他本身的力量。 小魔鬼是个不合格的谜语人,只是留下了关键信息让他自己猜测。 黑太子到底继承了多少关于黑王的力量?如果按照初代种来计算,自己的躯干在最开始为何没有任何强度? 第二个问题,究竟是作弊码本身中蕴含着力量,需要用颂念的方式来取得,还是黑太子本身蕴含着力量,需要作弊码来解禁? 这段时间里路明非一直在想这些问题,而类似的问题还有很多,可惜小魔鬼现在没有办法给他解答。 这个世界的谜团对他来说太过庞大了点,地球是一颗银河系中的小小行星,而作为在这颗行星上生活的人,路明非每走一步都会被秘密绊倒。 但就算被绊倒了,他也要从地上扣把泥起来。 四百二十九章 冰窖 卡塞尔学院,冰窖。 这里是卡塞尔学院地下的大型储藏空间,保存着从普通的龙族炼金物品到龙王骸骨——虽然是假的——在内的大量与龙族有关东西,无论巨细,上到大型炼金道具下到某位从疑似初代种皇帝的陵墓里找到的陪葬品,只要价值足够,卡塞尔学院都会把它们送到冰窖里进行保管。 放眼世界范围内,都没有能够和冰窖媲美的储藏空间了,或许赫利奥波利斯的文明之底曾经能跟紧冰窖的脚步,但自从赫利奥波利斯遇袭之后,这类储藏室里的宝贝便都被转移到了安全系数更高的冰窖里——随之而来的是储量问题,大量的收藏品一度让冰窖都显得有些臃肿,为此卡塞尔学院已经对冰窖进行了前后四次扩建。 今天是罗纳德·唐正式加入卡塞尔学院的日子,没有大张旗鼓的宣传也没有守夜人社区的新头条,好像加入了一个平平无奇的转校生。 可但凡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清楚,叫做罗纳德·唐的男人在整个炼金术层面已经站在金字塔的塔尖,就连弗拉梅尔导师在和他交流学术后也表示自愧不如。 “虽然我不是很想质疑贵校的……额,眼光。”老唐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但恕我直言,比起藏室这里更像是博物馆。” “能详细解释一下吗?在炼金术方面,我一直一窍不通。”昂热说道。 因为弗拉梅尔导师不在,所以是昂热校长亲自带他来参观。 虽然大可以以把老唐丢给其他人,但昂热并不放心把老唐这样的存在丢给曼施坦因或者别的哪位教授,这并不是说他们水平不够,带新生入学这种事连卡塞尔学院的在读生都能做,但问题在于老唐,这个人比较特殊。 昂热当然不相信老唐会是中国某个屠龙世家的后代,那些世家早已凋零落寞,消耗在反法西斯战争中,不可能突然出现老唐这么一个身世极为特殊的存在。 年幼流落美国,懵懂无知之中以猎人身份度日维生,在这个过程中无师自通般学习炼金术并取得卓越成效,就在猎人生活蒸蒸日上之时被家族派来的美女保镖找上门,而且这个美女保镖甚至还是日本人,和中国屠龙世家沾不上边。 这种剧情就算是在守夜人社区上连载也只能被称之为三流模板,甚至说三流都有些抬高这个剧本,只能骗到老梅这种没有半点脑子,听到炼金术高手就退化成老东西的人。虽然他确实是老东西没错。 老唐的身份大概是初代种中的青铜与火之王,昂热对弗拉梅尔导师的炼金术造诣绝对信任,而在世界范围内,能够稳压老梅一头的存在实在不多,再加之是老唐稳定了自己四度暴血后引发的后遗症…… 如此种种结合起来,如果昂热还猜不到老唐的身份,那才是咄咄怪事。但有些事情就算猜到之后也是不能在明面上说出来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青铜与火之王已经死了。” “我倒是没有怀疑你们的搜集能力。” 老唐跟随着昂热的脚步,一路用目光略过周围的藏品,“但你们搜集起来的东西也太杂了。这些编号是什么?按照分类吗?” “只是进行了粗略的分类,一般编号都是用进入冰窖的时间来敲定。”昂热说,“不过更好的展品一般都被储存在冰窖的深处,要看吗?” “当然要看,来都来了,不见识一下卡塞尔学院的藏品怎么行?”老唐说。 昂热点了点头,这是他第一次做导游,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唐讲解,但考虑到老唐的身份,讲解反倒是多余的行为,他只需要简单的在前面带路比较好。 他带着老唐继续前进,一路用手中的黑卡刷开各种各样的权限门。冰窖的布局不是一个大的储存空间,而是由一个接一个的小型储存空间,空间之间用悠长的通道连接,出入口都会设置需要权限才能够打开的安全门。 如果有人想要强行突破冰窖,大概会花费上一段时间了,而但凡他对任何一座门发起攻击,eva就能够瞬间定位他的位置,用强力电流把入侵者直接电死。 “你们卡塞尔学院的地下可真够复杂的。”老唐吐槽。 他一路紧跟着昂热,但就算这样还是感觉头晕,如果昂热把他丢在这里,那么下一秒他就会完全迷路,分不清东南西北。 “卡塞尔学院的安保等级大概是世界上最高的,而卡塞尔学院的冰窖则是整个学院中安保等级最高的地方,在设计之初,我们的预想是能够抵御人类灭绝级别的灾害,从而保留火种,在未来再建人类文明。”昂热说道。 “所有宣称安保等级最高的地方最后都会被渗透成筛子,就好像成龙历险记里的那个十三区。如果冰窖真的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那我建议你们最好还是定期检查一下安保工作。”老唐说。 “那倒不必了,我们有eva。”昂热微笑了一下,随后动手刷开了需要“s”级别权限才能够打开的安全门。 两人进入一个新的空间,和别的空间比起来这里好像没什么不同的地方,但第一件展品就已经让老唐愣了一下。 那是一个圆柱形的玻璃培养器皿,就被随意的摆放在入口处的旁边,很像是那些动漫作品里,反派在地下基地里用来培养怪物的那种培养皿。 泡在淡黄色福尔马林溶液里的是一个很像蜥蜴的动物,黄白色的,蜷缩着修长的尾巴,像是子宫中的胎儿,嘴边的长须在溶液里缓慢地飘拂,合着眼睛的样子看起来如婴儿般安详。 像是某种古代蜥蜴,如果不是那东西的背后展开了两面膜翼的话。 老唐一眼就看出那是条红龙的幼崽,甚至还有生命特征,只是被特制的药剂维持在沉睡状态。 “你们怎么做到的?”老唐看向身边的昂热,话语中带着不善的意味。 他确实有和混血种以及这个世界和平共处的打算,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可以看着自己的同族被混血种们关在这种鬼东西里。而且这些混血种居然做到了活捉,并将这条幼龙的身躯完全禁锢。 让人不爽。 “别冲动,殿下,乱了修行就不好了。”昂热微笑了一下。 听到殿下这个称呼后,老唐撇了下嘴巴。所以混血种中倒也不是全都是傻子的——或许单纯就是苏恩曦的这个剧本太过典中典,甚至典到一眼假这种破绽百出的地步。 “人类、不,混血种是怎么可能捕获到龙的?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老唐说。 “这不是我们做的,龙类是骄傲的生物,如果他们察觉到无法解除的威胁甚至可能直接自戕。不过这条幼崽不太一样,她是1796年在印度发现的,很幸运,这条红龙幼崽大概是在刚刚孵化出来的时候被一条巨蟒吞下去了,当地的农民杀死了巨蟒,从它的肚子里得到了这个幼崽。” “什么样的巨蟒敢于吞食龙类?就算按照五代种以外来计算,也不可能有蟒蛇敢于挑衅龙族。而且她的母亲呢?”老唐问。 “抱歉,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因为1796年的时候我甚至还没有出生,这是很久之前的密党所捕获的东西。”昂热坦然的说。 老唐上下打量了一下昂热,从这老绅士的派头来看确实不像是会撒谎的人,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可以放下对人类和混血种的敌意,但这并不代表着混血种这边可以用这种方式侮辱他的族类。 对于老唐来说,就算是在战争中杀死龙类都无所谓,因为走上战场的时候双方都必定抱有死亡的觉悟,而且如果龙类想要杀死人类的话,反过来被人类杀死也不该有怨言。 但他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同族居然就这样被浸泡在装满福尔马林的玻璃器皿里,永远留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甚至这条幼龙还保持着刚刚出生的状态。 “之前的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把这条幼崽给我。”老唐说:“从1796年到现在,就算是坐牢也把牢底给坐穿了。” “可以。”昂热居然很干脆的点头,“但具体的情况我会和研究部通报一下,因为这是非常珍贵的藏品,就算在全世界的范围内,也只有这一例活体龙类,可以称得上是唯一。” “我不难为你这个校长,作为替代,我会给你一条一模一样的幼龙作为替代。”老唐顿了一下:“当然,是炼金材质的。不过在外形上我可以做到以假乱真,如果需要的话连生命体征都可以伪造出来。” “好,那么成交。我把这条幼龙交给你,你给我伪造一条一模一样的。”昂热说。 老唐点了点头,随后凑近玻璃。 他伸手按上去,隔着冰冷的玻璃和福尔马林与那条幼龙进行触摸,在这个时候老唐的心中有些感慨。 龙族和人类的战争持续了实在太久,无数的龙和人类都因此遭到波及。 老唐不敢说在自己之前有没有愿意和人类和平共处的龙类,或者愿意和龙类和平共处的人类,但从结果上看,这两类都已经死了。 他不愿意看到再有无辜的人死去,也不愿意看到新生的龙被浸泡进福尔马林,或许是时候给这场战争划上句号了。 就在这时,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红龙幼崽忽然动了。 仿佛受到老唐的感召一样,她全身从头至尾,痉挛般地一颤,随后正对着老唐睁开了金黄色的眼睛。 即使在幼年时期,龙躯形态的黄金瞳也足够耀眼,完全可以压过普通血统的混血种,她隔着玻璃器皿与老唐对望,随后张开嘴巴,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老唐说。 但她没能如愿的说出来,在张口的瞬间,福尔马林溶液也随之灌入了她的喉咙,令她仿佛一个溺水的人那样痛苦不堪地咳嗽起来,也让她的意识重新模糊起来。 这次积累了数百年的复苏结束得和开始得一样迅速,很快,龙崽重新蜷缩起来,回复了安详,又一次进入了休眠。 “血统召唤啊。”昂热有些感慨,“研究部说她的苏醒时间会在2077年之后,但你强大的血统让她提前苏醒了——这种事情我只在传闻里听说过。” 老唐没有反驳也没有否认,因为事实如此,刚刚这条幼龙正是感受到了自己的血统之后才提前苏醒。 “你是怎么猜到的?”老唐问。 “之前就猜到了,我还不至于猜不到救我两次命的恩人。”昂热顿了一下,“还有,故事其实有点拙劣。酒德麻衣的身份是日本人而不是中国人,和屠龙世家的故事对不上,她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从小接受忍者训练,后在早稻田大学毕业。此前从未去过中国。” “其实我也感这个故事实在有点蠢得冒烟,只有傻子才会信。”老唐叹了口气,“不过,酒德麻衣不是东京大学毕业的吗?她跟我说她是东大音乐系来着。” “那么就是您被骗了。”昂热说。 “这也有骗的必要吗?真的不是你们的情报系统出了差错?”老唐问:“而且她骗自己人干什么?” “我不清楚她这么说的原因,但说实在的。”昂热稍微摊了摊手,“东京大学里其实没有音乐系。” 这是句老唐暂时无从考据的话,但昂热既然敢这么说,大概就有他自己的把握,于是老唐发现自己好像确实被骗了,从忍者、特别是这种类型的女忍者嘴里听不到一句实话。 昂热轻咳一声,随后伸手敲了敲面前的玻璃,“说句题外话,您大概不会带这条幼龙走上歪路吧?” “荒唐的战争在这颗星球上已经进行了太久,未来的世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而且她还是条幼崽,对人类能有什么仇恨?”老唐摇了摇头,“我会好好教导她的。” “那我就放心了。还需要继续参观吗?”昂热问。 但昂热没能得到老唐的回应,因为在那之前,eva的警报声先响了起来。 四百三十章 龙之大白(1) 卡塞尔学院的警报是短促的钟声,在科技还并不发达的时代,守夜人在教堂的阁楼上敲击古老的大钟,作为对全校师生的警告。后来虽然舍弃了这种古老的讯息传递方式,但钟声的警告意味却被保留了下来。 激光束从上方投下,eva凌空浮现,白裙如漫卷的云,瞳孔中流动着无数的字符。整座卡塞尔学院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只要她愿意,就可以再任何一个拥有投影功能的设备中显现。 “昂热校长、罗纳德·唐同学,不得不打扰两位的冰窖之行,但前往波托菲诺参与校董会的弗拉梅尔导师和专员路明非目前已经属于失联状态。有一场元素乱流级别的天象正在波托菲诺酝酿。” “元素乱流?”昂热皱眉。 “和您之前在芝加哥拍卖会那次遭遇的乱流十分吻合,两者相似度能够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这场元素乱流同时切断了波托菲诺的一切电磁信号,我无法和弗拉梅尔导师以及专员路明非取得联络。” “他动手了?”老唐显得有些难以置信,“这种时候不应该夹着尾巴做人吗?我要是他就找个尼伯龙根藏起来,一直熬到路明非去世再出来兴风作浪。” eva直接投映出一幅画面来。 一个直播界面,看场景是一艘颠簸的渔船,在一片滔滔恶水之中,开启直播的老大爷连站都几乎站不稳,但仍旧固执的将手机对准远处的画面。 意大利大爷已经紧张到舌头打结,他的讲解断断续续,时不时夹杂着惊叹语气的脏话,但现在无需讲解,因为只要有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到远处的场景。 深沉的黑云像是直接要压塌到海面上似的,一阵阵雷声直接贯穿了海面与天空。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这也仅仅只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海上风暴。 问题是,在每一道闪电亮起的时候,就会有一个黑色的巨大身影从云层中投映出影子,就算从投影也能看出他英武伟大的气概,在巨影的胯下还有着一匹骏马的模糊形象,像是只存在于神话中的骑士降临人世,率队出征。 “热那亚湾出现明显龙类活动,并且以直播的方式播出,平台热度还在持续上涨。”eva开口说道:“我正在骇入直播平台尝试强行封禁,但类似的直播还有几百处。” “元素乱流可以只隔绝乱流内部的电磁信号吗?”昂热看向身边的老唐。 “可以做到。”老唐点头,“他只是想要切断路明非跟我们这边的联系,但并不打算掩盖自己的动作。你们好像有大麻烦了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昂热看向eva,“接执行部部长施耐德。” eva伸手调出一个新窗口。 “昂热校长。”施耐德的声音从中传来,带着沉重的喘息声,“我看到eva的消息了。执行部所有能够调动的专员已经集结完毕,随时等待您的命令。” “不,施耐德部长,现在已经不是指派几个专员做几个任务就能解决问题的时候了,我们要经历的是一场混血种此前从未经历过的、完全崭新的战争。” 昂热声音凝重,“毕业学员中有在各国政府中工作的人员对吧?联系他们中最高层的部分,让他们紧张起来,随时听从学院命令。这些人统一交给你指挥调动,让eva协助你进行这件事。” “明白了,我们具体要做什么?”施耐德问。 “准备稳定社会秩序,这个世界马上就要出现乱子了,但至少别出什么太大的乱子。”昂热说。 “会进行到那个程度吗?”施耐德惊讶的问:“从eva的描述来看,这次元素乱流是针对校董会发起的袭击。” “是这样没错,但他之前的名字是庞贝。在作为龙类的同时,他也清楚的了解混血种社会的规则,当然也知道如何破坏它。”昂热沉声说道。 施耐德没有回话,但在短暂的停顿后他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种可怕的猜想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冷静一下,施耐德,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昂热说。 “是。咳咳……我这就着手准备。” “辛苦。” 通讯结束。 “听起来像是一个破风箱在说话。”老唐吐槽,“他的肺部有问题?还是喉咙?” “施耐德部长曾经在一次任务中受过重伤,虽然最终活了下来,但留下了一些后遗症。”昂热简单解释,随后再次看向eva:“联系凯撒·加图索、楚子航和夏弥,让他们全副武装,立刻赶到冰窖入口这里,顺带把芬格尔给我叫上。” “我已经发送了相关信息。但芬格尔不行。” “为什么?”昂热愣了一下,他没想过居然会被eva拒绝指令。 “您是说芬格尔·冯·弗林斯对吧?他现在人在古巴。”eva说。 “在古巴?”昂热吃惊,“他怎么会跑到古巴去?” “是执行部的调动,在三天前他就已经坐上了去古巴的航班。”eva说。 “那就让芬格尔现在就回卡塞尔学院,去执行部报道。”昂热说。 “以执行部的名义吗?” “不,直接署我的名字。以希尔伯特·让·昂热的名义。”昂热顿了一下:“还有,接中国分部部长常山。” …… 昂热开始安排一切,他身上的领袖特征在这种时候被完全的体现了出来,有人说昂热是这近一个千年的时间里密党最好的领袖,这话绝对是有依据的,换做其他人来,绝对不会有人能够做到比昂热更好。 他带着老唐朝冰窖的出口走去,同时一个接一个的联系自己的朋友、学生或者旧部,沉稳有力、有条不紊。 但一想到龙族的秘密可能袒露在全世界的面前…… 一旦想到这种可能性,再周密的安排都显得有些不够。 就算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发展,但人类这一物种似乎仍未做好接受新智慧生命存在的准备。现如今的人类社会还做不到接受龙类的存在,就好像人类向外太空找寻外星生命,却又害怕真的找到了外星生命。 但龙类和外星生命还有所不同……毕竟龙类是真的曾经屠戮、并且统治了人类长达数个纪元的时间。 eva得到了昂热的授权,她将冰窖通往外界的安全门全部打开,昂热和老唐因此一路无阻。路上有不少研究部的成员急匆匆地跑来跑去,像是随机刷新的npc。他们也得到了最新的通知,此刻也忙碌了起来。 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卡塞尔学院那些未曾毕业和已经毕业的学生们都行动了起来,虽然在行动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未来要面对什么。 但这就是卡塞尔学院的影响力,在世界各地都有卡塞尔的学生,并且在各个阶层中都做到了不低的地位与成就。就好像校徽中半朽的世界树一样,卡塞尔学院这棵树的庞大根须已经深深扎根进了人类文明的各个角落之中。 昂热最后联系的人是汉高,他和这位曾经的老对头共享了一下情报,并拜托汉高出面稳住另外半个混血种社会的局面。昂热预感到他的余生都可能不再和汉高有竞争的机会,因为在这种级别的危机面前,所有混血种之间的矛盾都要消弭。 通话结束,昂热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一些,他一边快步的走着,一边伸手揉捏太阳穴。 “真精彩。”老唐轻轻鼓掌,“好久没见过这种级别的行动力了。” “过奖。”昂热问,“你不需要联系你的团队吗?” “不用,她们消息比我灵通。”老唐摊手:“而且那不是我的团队,相反,我是她们一伙儿的,在她们手下打工。” “一位拥有龙王的团队?她们这是什么组织?”现在轮到昂热吃惊了,他一直以为酒德麻衣和苏恩曦是诺顿的麾下,但现在看来事实好像恰好相反。 “不知道。说实在的,我都不知道这俩姐们儿到底是什么背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最开始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就是龙王。” “听说初代种在重生后会丢失记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昂热若有所思的点头,“没想到记载都是真的。” “我倒是好奇这些消息都是怎么传下来的了。你们混血种这边是有什么教学攻略吗?” 老唐很是奇怪:“我听说连龙骨十字这种事情你们都有记载,但问题是,之前完全没有初代种彻底死亡过,你们混血种是怎么从压根不存在的事情里推断出正确答案的?” “或许是从次代种的骸骨中推断出来的吧。历史这种东西堆叠了这么久,有很多事情都已经说不清楚了。”昂热说。 “这倒是。”老唐点头认同。 “历史正在走向未知的道路,在此之前,人类的所有事件和它相比都只是新手村的小打小闹。真实的世界马上就要展现在世人面前了,但我们甚至不知道人类是否做好了准备。”昂热深深的叹气。 “混血种,不,整个人类可能要迎来最为复杂的一个时代了。” “就像科幻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对吧?”老唐笑了一下,“作为旁观者来说,我倒是挺喜欢这种见证历史的感觉的。” “但对我们来说,可能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昂热顿了一下,这时他们已经走过了又一个安全门,前路豁然开朗,出口近在眼前。 “最后问一个问题,eva说这次的元素乱流和我在芝加哥遭遇的那次一模一样,所以奥丁其实在芝加哥就已经找上我了对吗?”昂热问。 “他是去找你的吗?我还以为他看上了我的七宗罪。”老唐愣了一下。 “所以七宗罪也确实是你故意流给我们的。”昂热的神情有些感慨,“也就是说,你其实救了我三次?” “两次吧,哈萨克斯坦一次,日本一次。芝加哥那里是我刚好也在,就和奥丁打了一场。”老唐说。 “不管怎么说。”昂热顿了一下,随后朝老唐微微鞠躬:“谢了。” “别那么客气,你也是个爷们。”老唐摆手。 昂热没再说什么,他大概已经摸清了这位龙王的性格,老唐不是那种重视礼节的人,甚至有些不拘小节的感觉。但道谢是必要的,老唐认为没关系是老唐的事,但希尔伯特·让·昂热不会因此改变准则。 他们一同走出冰窖,此刻有更多的研究部成员朝冰窖中走去,这些人大多神色匆忙,低着头急匆匆的赶路,偶有几个注意到昂热的研究员也只是点头致意,紧接着就继续快步走开。 不光是研究部,此刻整座卡塞尔学院都已经紧锣密鼓的行动了起来,混血种和龙类的战争已经要延续到人类社会当中去,这样的紧张事态逼迫着所有人行动起来。 龙类自有其神迹般的感召力,特别是在有着浓厚宗教信仰的西方国家,拥有权柄的龙类伪造成神明降世并不是什么难事。并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确实是神明没错。 最坏的打算,奥丁利用他的权柄吸引一大批人类的信众,并且将混血种们打成体内流着魔鬼血液的恶魔形象。甚至可能会发生有武装力量进攻卡塞尔学院的情况。 战争即将席卷全球,扩大到此前的任何屠龙英雄都未曾经历过的程度,但此刻这等重任,要交给当下的混血种们来承担了。 昂热和老唐走出了冰窖,而在冰窖外围嘈杂涌动的人流中,立着几个穿着执行部黑色风衣的人,各个全副武装。 是先前通知过的几个专员,凯撒、楚子航、夏弥,除了芬格尔之外,都在这里了。甚至还有一个原本不该在这里的人。 “你怎么也在?”老唐看着已经换好装备的酒德麻衣。 “我是唐少爷的保镖,为什么不能在?”酒德麻衣微微耸肩,同时伸手递来一把白色的、状若某种巨型动物尾骨的长剑。 “得了吧,早稻田学姐,还保镖?我不被你骗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老唐叹了口气,随后伸手接过那把刀铭为‘尸泉剑’的天丛云。 在白王之战中,他曾经燃烧心血来压制这把凶器,并用上毕生所学,以天为镡地作鞘,消解其中煞气,成就这把无匹的神剑。 “……你知道了?”酒德麻衣有点尴尬。 “见鬼的,你下次骗人之前能不能考究一下,东京大学根本就没有音乐系!” “好吧,下次注意。”酒德麻衣微笑了一下,随后上前一步,给昂热递去了一块糖果。 那颗糖包装得相当喜庆,大红色的糖纸上写着黄色的“囍”字。 “是我妹妹亚纪的喜糖,她和叶胜承蒙校长的照顾了。”酒德麻衣微微鞠躬。 “谢了。”昂热伸手接过那颗糖,无奈的笑了一下。 “那么,我们也开始行动吧。” 四百三十一章 龙之大白(2) 热亚那湾正在经受雷暴,这场可怕的雷暴已经超出常理,闪电的烈度像是雨幕,每一秒每一刻都有无数雷霆迸射,雷暴的雨云低沉而快速的移动,并将它所接触到的一切碾成齑粉。 但在雷暴中有更加可怕的东西,在每次闪电亮起的间隙,他们的身影就会在乌云中浮现,巨人般的两人互相碰撞,世界上从未有人亲眼见过巨神临世,在凡间挑起纷争。 惴惴不安的人类蜷缩在各自的房屋之中,期望着薄薄的墙壁能够保证他们的安全,少有人敢于向窗外看去,更少有人敢于用摄影设施记录下这神话般的一幕。 只是直视天灾就已经需要莫大的勇气了,此时此景,世界宛如噩梦一般。 但这并非噩梦而是现实,路明非与奥丁在肆虐的雷暴中展开大战,而在海面处,利维坦已经不满足于只用深渊的来客们作为打手,他开始直接动手撞击山崖。 凸出陆地的海崖在撞击中轰然开裂,摇摇欲坠着跌向海面。而在山崖之上,校董、元老、新兴的野心家们、保镖……等等等等,都在争分夺秒的逃往更坚实的陆地。 但盘山公路已经被撞断成一寸寸扭曲的麻花,哪怕是世界上最好的司机也没办法从这里驾车逃出生天。 留待众人的只剩下落水的命运,而水中有那么多的海兽在等待血食。副校长们空有血统,却连反击的手段都没有。 利维坦甚至还没用动用言灵,直接以自身庞大的身躯来撞断山崖,众人在地动山摇之中甚至连攻击者来自何方都搞不清楚。 在初代种面前,混血种居然能够脆弱到如此地步。 立锥之地岌岌可危,而另一边,路明非的处境也并不乐观。 ——这是完全补完的奥丁! 他结合了时间与空间的力量,原本的权柄也更增进一步,汹涌的雷暴在他的盔甲缝隙之中涌出放射,昆格尼尔每次挥动时,都有无数的渡鸦自大氅后飞出。 这些渡鸦的骨骼坚硬得像是炼金材质,以路明非的身体强度尚可以无视这些无穷无尽的刮擦,但正因为这些渡鸦的无穷无尽,在一片聒噪的叫声和振翅声中,他的视野和听觉也被完全遮蔽剥夺。 面前全是密密麻麻一只接一只的乌鸦,一边嚣叫一边占据了路明非的全部视野,在战斗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和奥丁对了几招,但后者直接驾着斯莱普尼尔拉开了距离,开始用鸦群打拉扯。 这些渡鸦已经进化了,他先前铸造的炼金刀剑只能做到一换一或者一换二,而在路明非的漫天剑阵被消耗光之后,奥丁的乌鸦们却仍旧多到遮天蔽日。 路明非以单手防护着眼睑,耳边有无数群鸦呼啸而过。青铜御座的身躯让他可以硬扛着乌鸦的攻击,但奥丁就这样藏在群鸦后面冲他丢技能,他还真没什么办法反制。 鸦群过于聒噪,让路明非放弃了用镰鼬寻找奥丁位置的想法,剩下的只有暴力清场这一个手段了。 他的双瞳中燃起流淌的黄金。 雷池的巨像在他的身后缓缓站起凝聚,巨大的人像在乌云中闪着耀眼的蓝光,就算是再厚重的乌云也无法遮盖,而在这一刻,居住在波托菲诺的居民们确信自己真的见证到了神迹。 路明非微微躬身,雷霆巨像也跟随着他的动作积蓄力量,准备挥出足够清场的一击。雷池这个言灵已经被他锤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他对这一击的威力有足够的自信。 但下一刻,整个雷池的巨像直接崩塌! 有一个新的指令直接对它进行了干扰,而这个指令的优先级甚至超过了路明非这个施术者本人。 原本积蓄的雷霆直接溃散,化作无数丝缕的电流,如同游蛇般四散逃走。 巨像崩溃,路明非愣了一瞬。而就在此刻,属于奥丁的攻势紧随而来! 无数渡鸦啸叫着纠缠上来,它们不再尝试对路明非造成伤害,因为那确实是徒劳之举。在明白这一点后,奥丁直接转换思路,他直接让自己无穷无尽的渡鸦军团黏上了路明非。 无数漆黑的渡鸦狠狠用爪子或者鸟喙来攻击路明非的身躯,而在那之前它们先做到了贴紧,漆黑的军团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妨害着他的行动。 在一片漆黑如墨的乌鸦军团之中,路明非着实有些不堪其扰。 在升格之后,奥丁原本的鸦群好像也得到了全方位的加强,甚至呈现出一种无穷无尽的事态来。 路明非用力挣脱,但没能如愿,在嘈杂的叫声中连思路都会受到影响。在咬了咬牙后,他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 雷池的崩溃,证明这种天象言灵属于奥丁的权柄,无尘之地当然也在其中,想要挣脱,必须用八臂金刚的炼金矩阵。路明非快速做出判断,而就在他双手合十之际,一道比渡鸦聒噪叫声更响亮的动静淹没了他的听觉。 雷霆。 奥丁信手向路明非投掷出由纯原雷电凝聚而成的长枪,极致的高压雷霆在路明非的身上炸响,同时将黏在他身上的乌鸦们也炸成血肉模糊的碎块,但很快就有新的乌鸦冲上去顶替位置,又被下一波奥丁的雷枪炸碎。 一波波雷枪在路明非的身上爆炸,渡鸦们的血肉粘稠阴湿,在路明非的身上滑落。 路明非强撑着展开了言灵,固态的君焰需要时间凝聚,无法以巨像的形式展开八臂金刚,而在雷池被完全克制的情况下,他只能以自身作为媒介。 六条手臂在他的背后刺破西装生长而出,路明非动手扯掉碍事的西装,顺带打掉了一群群黑鸦,但转眼之间,新的鸦群翻涌着扑上来,淹没了那件白色的衬衣。 在群鸦的围攻之下,路明非以身后的六臂构成防守的矩阵形态,同时双手合,作为炼金术的圆和符号都已经就位,接下来就是启动炼金矩阵所用到的血。 路明非用力咬住舌尖,但奥丁已经再次开始行动。 奥丁其实一直对路明非有所怀疑,因为在日本时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真正进入了白王的尼伯龙根。 是谁最终击败了白王? 或许是昂热派去的人,可奥丁其实知道楚天骄的斤两,作为混血种他足够强,但参与这种级别的战斗还是不够。 也或许是诺顿和那个叫做酒德麻衣的女人,但奥丁也看过酒德麻衣,她是用一种特殊方式强行提升的血统,可能性不大。 诺顿在进入尼伯龙根之前就已经被折腾掉了半条命,这种程度的初代种无法对龙皇构成威胁。也因此,杀死白王的另有其人。 就算是用排除法来计算,路明非的身上就有着不小的嫌疑。 尽管在心中有所准备,但在面对路明非的时候,奥丁还是被这个混血种的力量震慑到了。 好消息是他现在已经今非昔比,虽然感觉棘手,不过没关系。 他已经不是曾经的奥丁了,而是吃掉了宙斯以及克罗诺斯的存在,凝聚天空与风一脉所有顶点的力量。不仅如此,原本走到瓶颈的巫术也有新的进展。 天空与风之王、众神之父,以及…… 巫术之王。 炼金术中的别样分支,一条与青铜与火之王这种正统炼金术完全不同的别样道路,巫术的使用者们以刁钻晦涩的材料以及其所能够带来的古怪效果而闻名,但奥丁的巫术与这些都不尽相同,那就是添加精神效果。 就连诺顿也不得不惊叹奥丁那天才般的想象力,但奥丁所拥有的不仅仅是想象力,同时拥有强大的执行能力。 奥丁漠视着路明非,他的布置已经完成,现在正是验收的时刻。而紧随其后的,他动手打了一个响指。 那些湿漉漉的乌鸦血肉与内脏急剧升温,这些血肉在巫术的影响下成为某种活物,它探出血肉构成的根须,想要植入路明非的肌肤之中。 与此同时,路明非咬破舌尖! 炼金矩阵在此刻完整形成,斥力的概念自路明非周身散发出来,将所有的群鸦隔绝开来,同时被隔开的还有他身上的那些血肉,但还是有一些残余的部分在他身上扎了根。 奥丁的巫术正在生效,这些血肉不是物理攻击而是魔法攻击,青铜御座无法防守这种来自巫术的血肉,它们正在强行侵占路明非的身体,路明非甚至能够亲眼看到这些血肉占据了他的皮肤表层,并且正在缓缓生长出黑色的羽毛。 与此同时,一种脱力感油然而生,这些血肉不单单是污染这么简单,路明非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抽取而出。 路明非转换矩阵的符号,八臂金刚的功率被强化到最大,强大的斥力以他为中心喷薄而出,将所有包围着他的鸦群尽数击退,同时将黑色的乌云也振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奥丁伸出一只胳膊挡在面前,他眯起眼睛,在四散退却的乌云和群鸦中看向路明非,他的巫术正在汲取对方的力量,而正是这份力量将他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他能够明显感觉到对方力量的醇厚,像是沉淀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纪后的成果。 ——但路明非只是一个混血种才对,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奥丁紧张的在脑海中思索着是否有此类存在,但最终也没能得出结论。首先,路明非至少施展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言灵,单凭这一点,就不能将其定义为简单的混血种或者次代种。 可是世界上只有八位君主,他们的权柄也是被如此分割而来,不可能从哪个角落里再冒出一个新的君主级别的龙类来。 难道是白王血裔中的初代种?但这样的话,要如何解释路明非杀死白王这件事呢? 奥丁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也并没有过于慌张。 他有足够的底气面对任何敌人,况且他的标记已经在路明非的身上扎根,胜负已经定下了。 奥丁在远处冷眼旁观,他很想知道路明非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而他能够在路明非的身上汲取到多少力量。他伸手摸向身体的右侧,在斯莱普尼尔的马鞍旁悬挂着名为永恒的长枪。 这杆永恒之枪在诺顿面前吃瘪了不少次,甚至有一种有损世界树枝威严的感觉,但说到底也只是属性克制罢了。 诺顿的烈火克制世界一切的树木,但除了诺顿之外,奥丁真的不知道还有谁能够顶住昆格尼尔的一次投掷。 奥丁胜券在握,而对于路明非来说,他此刻正在经历噬心之痛。 那些附带了巫术的血肉已经完全长出了黑色的鸟羽,路明非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伴随着这些鸟羽的生长而流失,不仅如此,它们甚至还在增殖。 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被吸成干尸。 路明非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他尝试切换了许多炼金矩阵,但都无法将这些污秽血肉排除出去,好像这些血肉已经和他融为一体一样,也因此无法被矩阵识别出来。 他的额头上冷汗直冒,努力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而在炼金矩阵的领域之外,群鸦仍旧嚣叫着飞翔。 如果能清场就好了……或者连带着将自己也清洗一遍,但雷池被奥丁克制,他无法运用这个言灵。 路明非想要试着再用一次莱茵,但现在的他没有小魔鬼的最终作弊码,没有那种源源不断的体力。一旦莱茵无效,失去力量他只能任人宰割。 必须想一个足够清场的办法,或者干脆连身上的这些污浊血肉一同清除。 炼金矩阵已经无法起到作用了,青铜御座面对这种魔法攻击也没有往日的坚硬,甚至这些污血已经和他的身体同化,如果再拖下去,路明非实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想要脱困而出,必须选择一个够狠的手段,无论是对谁。 就在奥丁的冷眼旁观中,路明非伸手。 天地为炉的权柄再次发动,片刻之后,在路明非的手中出现了一把明亮的长剑。 四百三十二章 龙之大白(3) 虽然和雷池同为高危言灵,但君焰的限制其实要更大一些。 首先就是从外显的形式来讲,根据火焰的精炼程度,可以分为爆炎、液态以及最终形式的固态。 楚子航对君焰的掌握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但一般吟唱君焰时也只是停留在第一阶段,只有在暴血的情况下才能进化到液态版本的君焰之火。 这并不是因为楚子航的实力不足,恰恰相反,在混血种之中,楚子航可以算得上是卡塞尔学院有史以来最好的君焰言灵的使用者。 根本原因在于,精练君焰的火焰需要时间,如果不是在暴血提升血统的情况下释放,这个提炼所需要的时间可以高达十秒以上。而在战斗之中,这个时长是致命的。 路明非之所以总是以雷池作为主攻手段,也是这个原因,毕竟无论是凝聚还是外放,雷池都要快过君焰数倍,甚至可以说是瞬发也不为过。但从杀伤力来讲,固态的君焰要胜过雷池。 或许是虫族思维作祟,路明非很青睐于雷池这种可以同时操纵上千道雷霆打微操的言灵,其类似人海战术的打法也让路明非很是受用,但今时不同往日,奥丁的权柄完全克制雷池,他只能用君焰来试试。 阴风怒号,恶水滔滔,无数象征厄运的渡鸦在炼金领域外盘旋,厄运的漩涡外套着一个更大的、乌云的漩涡。 身上的血肉还在隐隐作痛,而奥丁就在远处冷眼旁观,静观事态变化。 不会再有什么局面比现在更糟糕了,懦过一次的人再经历生死时就会有一种能够拼上性命的狠劲儿。对于路明非来说,这个道理也同样适用。 c过送过没懦过! 路明非忍着剧痛,以天地为炉锻造出了一把明亮的长剑,远处的奥丁原本还在期待着路明非的做法,在看到此情此之后转而出现了一种嗤之以鼻的神态。 在进化过后,奥丁对于自己的群鸦相当自信,这些骨骼坚实如炼金材料的厄兆甚至已经可以同诺顿本人的剑阵媲美,更遑谈路明非了。 况且之前路明非的剑阵已经在群鸦面前溃散过一次,奥丁实在看不懂他此举究竟为何。 路明非还没停下,他开始精炼君焰的火焰。 八臂金刚的矩阵重新调整,更换为强化言灵的矩阵。路明非并不觉得最终的固态君焰能够达成他的目标,至少在矩阵上也要加一层保险,机会只有一次,他必须保证这次的火焰足够使人脱胎换骨。 矩阵更变,原本的斥力也随之消失。徘徊在外的群鸦终于抓到了机会,蜂拥着冲刺而来。 无数乌鸦再次攒动到路明非身前,但此刻,君焰的精炼终于完成! 灼热的君焰在路明非的周身形成,像是为他自己覆盖上了一层固态的火焰铠甲,但凡是接触到这层铠甲的渡鸦们,都会直接被燃为灰白色的灰烬,随着狂风消逝在空中。 而在杀伤渡鸦的同时,固态的君焰之火也在烧灼着路明非的躯体。 固态的君焰已经是这个高危言灵所能够达到的最终形态,甚至路明非还加上了八臂金刚的矩阵强化,极致的高温正在烧灼熔化着他的血肉,像是把一块烧红的烙铁放到冰块上,路明非的躯体正在肉眼可见的熔化。 皮肤先是碳化、随后像是冰块融化成水一般烧熔了,显露出其中的白色骨骼和鲜红色的血肉,身体的水分在被快速蒸干,洁白的骨骼在火焰面前开裂,鲜红色的血肉变成黑炭。 古人烧灼龟甲,并通过上面的裂纹来占卜凶吉。路明非能够听到自己的骨骼在火焰中开裂的声音,但他对占卜之事一窍不通,不然还真能试着看看自己的命运。 烈火焚身,让路明非的痛苦已经到达极点,这种自焚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因为他所用的火焰已经是他所知的极致,而且全程清醒。 路明非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熔化掉了,在这种剧痛之中,想要保持理智都已经是一种奢侈,可路明非的精神已经强大到极限,强大到感受并承受了这种痛苦。 但他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在烧熔躯干、骨骼开裂的同时,这场火焰也将奥丁巫术所构成的腐肉一同烧净。 像是净化世界的烈火,奥丁的邪恶巫术已经被净化,剩下的就是新生。 路明非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同时释放了已经深深嵌入血肉的君焰,固态的火焰如同流星般迸射开来,在深沉的暴风雨云中闪烁喷薄,但凡是蹭擦到的渡鸦,就会直接被这种极致高温烧成灰烬。 而在远处,奥丁不由得大摇其头。 他欣赏路明非这种可以称之为壮士断腕的勇气,但仍是觉得莫名其妙。就算费了这些多心力清除腐肉,可路明非也被自己的君焰重伤,丧失再战的力气。 连骨头都被烧裂了,还能做什么? 奥丁对这场意料之外的事故感到了厌烦,同时生出的还有疑惑——如果说不是路明非杀掉了白王的话,那又会是谁呢? 他摇了摇头,决定不再思考这个问题,现在是让世界见证神迹的时候。至于白王之死的谜因,他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去调查。 在做完这事儿之后。 奥丁挥手,他驱散了自己的鸦群,同时被驱散的还有云雨和雷霆。黑色的云层被遣散洞开,骑着八足神马的伟岸身影就这样直接出现在空中。 没有任何视野的遮挡,甚至连雷霆和暴雨也都已经停歇,超越常理的暴雨只是舞台搭建起来的前奏,而现在,幕布拉开。 舞台已经搭建好了,原本阴云密布的天空此刻已经万里无云,穿着白色盔甲的神明骑跨着生有八足的神马斯莱普尼尔,他的身后有柔和的光芒显现,像是阳光一样洒落在波托菲诺的各处。 神明在空中静立,此时此刻,但凡是往天上看一眼,就能够看到奥丁本人骑跨神马的场景,这不是电影也不是幻觉,世界上从没有这么大手笔的电影,也不会出现这种影响一整个城市的集体幻觉。 在一旁,山崖正隆隆着滚落海中,那是利维坦的手笔,他已然完成了此行的目标,剩下的就是将落水的混血种一一扑杀就好。 而对于奥丁来说,他需要做的,就是向世人显露神迹。 孱弱的人类瑟缩在高墙之后,在这种超自然的神迹面前,他们只能瑟瑟发抖着膜拜,偶有几个胆大包天的,敢于用摄影设备记录下神的身姿。但更多的人则是祈祷。 这里是欧洲,就算有着基督教的冲击,北欧神话也可谓是家喻户晓。从这位神只的形象和坐骑来看,这正是传说中的众神之父没错。 无数道崇拜和敬仰的目光落在这位众神之父的身上,而奥丁则伸手探向马鞍的旁边。 他将那杆永恒之枪握在手中。 在奥丁的眼中,路明非的命运在此刻已经变成了灰色,而他则不介意让昆格尼尔在空中摇曳飞行的时间再拖得更长一些,好满足凡人们对着流星许愿的愿望。 但面前路明非的状态让奥丁愣了一下,不知何时路明非的伤势已经全部痊愈,原本被烧出一个大口子的身躯已经完全复原,新生的肌肉看不出任何伤口,就好像原本的伤口根本不存在一样。 但奥丁先前所留下的巫术,却真的没有剩下任何痕迹。 奥丁有些惊讶,他刚才的注意力不在路明非身上,居然没能注意到对方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只能看到路明非的手中握着那把明亮的炼金刀剑。 这种惊人的自愈能力,难道是海洋与水之王一系中的次代种?可八臂金刚的言灵需要炼金术上的天赋,从根本上对不上号。 奥丁很想就此收手,他发掘路明非身上的谜团好像有点太多了,就算路明非不是白王之战中的那个关键人物,也绝对不只是混血种这个身份这么简单。 但舞台已经搭好,一切准备就绪,此刻整个波托菲诺都在看着他,甚至已经有些居民走出屋门,在街道上聚拢,对着空中的奥丁跪拜。 这是展示神迹的最好时机,如果想要加深人类对于神明的畏惧,那么最好就是现在! 奥丁缓缓地举起了昆格尼尔,宿命的丝线在此刻隐隐形成,仿佛有一道隐约的白紫色电光在昆格尼尔的矛头上出现,同时连接了路明非的胸口。 这将是舞台上的高潮时刻,所有的人类,都将看到划破昏暗天空的耀眼流星。而这杆长枪将钉死罪人,让饱蘸着罪恶的血液洒落在热亚那湾。 路明非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不要死的言灵将他的身体完全修复,但没有办法消除疲惫。他看到奥丁举起手中的永恒之枪,也看到了云层消散后,在这座城市中走上街头、膜拜神明的人们。 龙类的秘密就这样大白于天下了,事情好像在往乱子的方向不可收拾般一路走远。 路明非对此没有什么实感,更没有实感的是,面前的奥丁已经高高举起了昆格尼尔。 八足骏马马鬃飞动,空气中雷屑翻飞,宿命之枪昆格尼尔上翻动着死亡的黑色气息,奥丁的动作那么缓慢、强大而又优雅,这是舞台上的表演,表演给地面上的千万凡人观看,同时也是一场仪式,一场剥夺生命的仪式。 他以身体为巨弓,以骏马为基座,以昆格尼尔为利箭,弯弓如圆月。 路明非强撑着稳住了身形,他的手里只有最简单的炼金刀剑,没有办法和昆格尼尔硬拼,而且他能够明显感觉到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自己与那杆长枪连接了起来一样。 命运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呼唤,像是一个人死后的墓地正呼唤着它注定的主人,路明非感觉浑身没由来的燥热,与此同时,一只墨绿色的眼睛在他的胸膛前睁开,这是名为宿命的道标。 远处,奥丁还在作秀般的摆poss,地面上,无数凡人对着神明发出呐喊,像是军阵中的士兵在为他们的将军助威。而这位英灵殿之主则保持着这个蓄力的姿势,他沐浴着凡人的崇拜,将要宣布对罪人的审判。 下一刻,昆格尼尔脱手而出! 流星经天,长矛摇曳着闪亮的拖尾,而在地面之上,凡人们对着流星纷纷下跪,他们双手合十,对着昆格尼尔许下愿望。 路明非用一次深呼吸来平复心情,同时也是积蓄力量,在这次深呼吸过后他伸出左手手掌,低声吟唱言灵。 言灵·莱茵。 在白王的尼伯龙根之中,他曾经借助路鸣泽的终极作弊码使出过这个灭世言灵,虽然现在他没有作弊码加持,但好在这个言灵的构成被他记了下来。 路明非能感觉这个言灵榨干了自己的全部力量,甚至就算如此,他余下的所有力量也不足以构成一个完整的莱茵,但他已经动手,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躯体能不能顶住宿命,而锻出的炼金刀剑绝对顶不住昆格尼尔。 他在手掌之上点燃了一颗并不完整的星核,这颗微小的星核在他的掌中缓缓旋转,大气之中的原质开始汇集燃烧,一捧光明于黑夜之中浮现。 远处,目睹了这一切的奥丁瞪大双眼,震撼之情无以复加。 这绝对不是混血种!甚至不是次代种,因为就算是次代种也很难掌握莱茵这样的言灵! 白王血裔中的初代种?亦或是黑王血脉的初代种?可龙皇尼德霍格什么时候还出现了其他子嗣?! 但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那天夜晚中,日本领空中的刹那黎明了,因为有人在尼伯龙根里释放了莱茵这样的灭世言灵,而释放这个言灵的人,就是…… “路明非!!” 奥丁发出惊怒交加的吼声,他在棋盘上找到了那颗隐藏着的发了疯的棋子,而这颗棋子绝对不能活下去! 他驱动手中的缰绳,八足骏马嘶吼着朝路明非冲去,蹄声如雷般震耳。 在投出永恒之枪之后奥丁仍有武器,他抽出腰间配挂的大剑,以左手在头顶旋舞,带出鬼哭的风声。 八足神马的足迹紧跟着昆格尼尔,这匹神话之中最快的骏马快得足够追上时间,只是几个闪身的功夫,它便已经载着奥丁追上了还在飞行途中的永恒之枪。 奥丁伸手,他抓住了昆格尼尔的枪柄,随后继续向路明非冲去,无数乌鸦在他的身后构成黑色的飘逸披风。 他修改了宿命,因为他觉得只是昆格尼尔没有办法杀掉这个神秘的生物——是的,奥丁认为路明非是生物。 这个人不是人类、不是混血种,甚至不是奥丁所知的任何一头龙类,他不属于这些所有的东西,而只能是一个生物。 而如果想要杀死这样的生物,唯一的办法,就只剩下: ——大猎! ——大猎!! 奥丁发出大吼,无法分辨出他究竟是兴奋还是恐惧,在兴奋找到猎物的同时他也恐惧着路明非这颗未知存在的棋子,而正是这颗棋子杀死了白王。 但现在奥丁唯有冲锋,如果有人是众神之父的话那就是奥丁,如果有人能够修改命运的话那也唯有奥丁,完成补完的天空与风之王狩猎一切,哪怕是未知的生物也在他的狩猎之中。 命运被更改修正,奥丁朝着莱茵的光芒冲去,这便是他期待已久的狂猎模式! 四百三十三章 龙之大白(4) “再快点再快点!!”弗拉梅尔导师一边跑路一边招呼,身上的赘肉在奔跑中晃动,“他妈的这里有两个初代种,还有一个海洋与水之王也在这里!” 哐哐撞崖的动静没有任何停歇,地动山摇,所有人都在一股脑的狂奔。 公路崩坏,地面被龟裂成一块一块,这帮上了年纪的老混血种们已经在玩命狂奔,可远处的陆地还是遥不可及。 如果开车的话或许能有点机会,可他们的车子已经全数报废了。就在奥丁离开这座山崖时,以一击雷暴干废了所有交通工具。 “这个距离过不去的!有一个初代种在追杀我们!”一个年轻人绝望的喊道,他能感觉到地面正在明显的下沉,在喘了几口气后他选择了停下脚步等死。 地面崩碎的速度明显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破坏力,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撞断一座山崖。 有几个校董也跑到了极限,而远处通向坚实陆地的桥架已经率先崩塌坠落,落石滚滚跌入海中。去路断绝,希望不再。 徒劳的逃亡之路到此为止了,这里没人能生出翅膀直接越过天堑,风系言灵本身就很稀少,更别说能飞的那种。 绝望横在所有人的面前,一个人停止了跑路,接着是第二个,前路无望,大家全部都接二连三的停了下来。 老人们一边喘气,一边环视着四周的场景,想要从绝望中找到希望来。而那些个年轻人则开始怨天尤人的乱叫,其中有个比较软弱的甚至直接落下泪来。 没办法,他们本来是准备来吃加图索家家产的,来的时候还以为这事儿十拿九稳,谁承想直接遭遇了初代种级别存在的攻击,这下别说吃家产了,这个高度掉下去基本会没有命。 “他妈的这就是你们找的年轻人?我看欧洲的混血种真是没救了!”弗拉梅尔导师怒骂,“都别哭了!” 弗拉梅尔导师的威严还是有的,虽然原本混乱的场面没有什么好转,但好在是安静了一点。 他看了看周围的场景,很想做点什么,但戒律这个言灵显然没办法用在这个场合里。 夏绿蒂和洛朗女爵跑得气喘吁吁,她们没有经历过什么体能训练,这样高强度的奔跑让她们有些吃不消,甚至洛朗女爵之前还是穿着高跟鞋,现在是脱了鞋在跑。 老东西们还稍微好点,在这个年纪的老人里很少有人没见过血,这些人都上过战场,甚至曾经亲手斩杀过龙类,在这种场合中也未曾失了稳重,只是戴佛珠的老人年纪过大,仿佛有些撑不住,此刻他双目紧闭,一边转动佛珠,一边大口喘气,并且在口中快速颂念着佛经。 贝奥武夫的脸色有些苍白,她虽然在严苛的家族训练中长大,但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心理上难免会受到冲击。 弗拉梅尔导师叹了口气,他摸了一把已经满是赘肉的肚子,又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左轮手枪。换做三十年前他会想办法踩着碎石冲到海面上,去直面下面的那个龙类,换做二十年前他可以强行冲到对岸的坚实陆地逃出生天。 但换做现在,他只能一边摸自己的赘肉一边感慨,手里摸着左轮手枪却不知道去何处发力。 此刻,巨鲸的啸声从海上传来,浩大的吼声甚至一度压过了地面的开裂声。 那绝对不是普通的鲸鱼,混血种们能够明显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龙威,这里就连保镖都是血统十分优秀的混血种,但在这声鲸鱼啸声面前也免不了双腿打颤。 地面迸裂的速度越来越快,远处的古堡已经随着地面的崩塌一同垮倒。校董会历来开会的地点就此成为历史。 弗拉梅尔导师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鲸啸声让他想起多年之前,执行部在格陵兰海的一次行动。 那是一次沉重的打击,执行部派出的精锐小队全军覆没,最终只生还了一个半人。 甚至他的得意学生也在阵亡者之列——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学生,在炼金术上的悟性甚至要隐隐压过常山,弗拉梅尔还曾经想过将其培养成新一任的弗拉梅尔导师。 但“格陵兰冰事件”毁了这一切。 时隔多年,罪魁祸首再次出现,弗拉梅尔导师生起了愤怒的情绪,但随后紧接而来的是无力感,他知道那个多年前的敌人就在如今热亚那湾的海面之下,可他甚至连反击都做不到,只能拼命的逃跑。 而他必须逃跑,这条性命不能就这样轻易的交代在这里,而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进行他的复仇。 “圣乔治!”弗拉梅尔导师高声喊道:“你的言灵呢?!” “人数太多了,这个重量根本没有办法维持!”圣乔治也大声回应。 无尘之地是防御言灵,但这个言灵的本质其实是操控气流,如果出力足够强大,可以做到悬浮。 但圣乔治毕竟老了,校董会元老会外加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人,人数至少也有三十个。这个数量的人数,圣乔治在年轻的时候都没有试过。 “我的言灵也是无尘之地!”一个保镖开口。 “还有我!” 应和声接二连三响起,又有几个言灵同为无尘之地的保镖站了出来。 保镖的挑选标准中,有一条就是要有防御性言灵,而由于防御言灵的稀少,大部分人的言情其实都是无尘之地。 但这样的数量,其实还是不够的。 “哈啊……哈……”弗罗斯特大口喘息,他在刚才的逃亡中跑得相当疲怠,语气中带着十分的懊恼:“要是帕西在这里就好了,他的言灵也是无尘之地……” “说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这个时候只能靠自己自救!”弗拉梅尔导师发狠的啐了一口,“他妈的,你们先把言灵开出来!喂,人都给我站得集中一点!” 地面一寸寸裂开,山崖崩碎在即,这种时候只能拼一把试试。 弗拉梅尔导师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个言灵为无尘之地的混血种已经开始吟唱言灵,众人在地动山摇之中聚拢起来,没有战斗力的洛朗女爵和夏绿蒂被围绕在中心。 这场景像是在末世里等待登上诺亚方舟的乘客。 弗拉梅尔导师朝着波涛翻涌的热亚那湾看了一眼,而在远处的空中,路明非正在和骑跨着八足骏马的奥丁对峙,而后者正携万军之力向前冲锋。 他为路明非捏了一把汗,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圣乔治们的惊呼之声。 弗拉梅尔导师回头,在此刻他们所立足的地面完全崩塌,而在他们的面前,一个炼金矩阵如花朵般层层绽放,仿若天国之门缓缓洞开。 “这他妈的是空间开辟的矩阵?!我嘞个……” 弗拉梅尔导师的声音戛然而止。 “昂热?!” “怎么他妈的是你!” ----------------- 热亚那湾的上空,奥丁携万军之势横冲而来! 无数的雷霆在他的身后解构成军,万千骑着马匹的骑士在大氅后涌现,每一个雷电骑士的头顶都有一只黑色的渡鸦伴翔。 路明非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斯莱普尼尔是一匹巨马,任何一个人看到有人骑着这么一匹巨马冲过来都会感到冲击,但路明非的关注点其实并不在这里,他只是死死的盯着奥丁手中的昆格尼尔。 八臂金刚的出力已经被他调整到最大,而掌心代表着莱茵的星核还在矩阵的加持下拼命扩张。 但路明非没有机会将莱茵完全展开了,因为奥丁的长枪已经到了他的脸前。 他向前递出左手,将这一甚不慎完整的星光从掌中放飞而出,随后路明非伸手抓住自己胸前的墨绿色眼球,那里是被奥丁种下了的道标。 路明非发出怒吼,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扯下了那颗墨绿色的眼球,带出一片模糊的血肉,随后又在不要死的言灵恢复。 炼金刀剑被他紧握在手中,而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阵颠簸的气流,奥丁在此刻突然施展了权柄,路明非原本毫无便在空中毫无立锥之地,此刻更是直接被掀飞了出去,堪堪才能稳住阵脚。 奥丁必须这么做,因为他需要处理那颗莱茵。无数雷电构成的骑士虚影略过这位众神之父,他们发出震天的喊声,朝着路明非直接冲去。 莱茵还在飞行。 光芒的热核吸引了周围所有的光线,同时点亮了昏暗的天空,按照正常流程来讲,这颗热核在飞行的途中将会分裂成两颗星团,并在飞行的途中不断膨胀扩大。 但这一次的莱茵甚至来不及分裂,就要直接撞上昆格尼尔的枪尖,而对于奥丁来说,就算是不完整的灭世言灵,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随手搓出来,路明非就已经被他列为必杀的名单。 甚至路明非还徒手扯掉了他所标记的道标,这种事情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奥丁不敢有任何的懈怠,他挥动手中的长枪,以昆格尼尔的枪尖架住了莱茵的热核,这颗不完美的星星还未完全展开就已经被长枪戳中。奥丁发出怒吼,他浑身的肌肉膨胀着凸起,世界树枝的长尖上生长出几缕新的枝丫,将莱茵的热核紧紧封锁住,而并未直接引爆。 他在空中挥舞着长枪的枪杆,抡出了一个无伦的圆形,莱茵的热核被顺势丢出,明亮的光芒一路划破暗色的长空,最终坠入海水。 片刻的沉寂之后,在海水之中爆发了震撼的冲击波。莱茵落下的地点被炸出一个深陷的中空,海水震荡着爆开无数海浪,各种各类的鱼虾高高飞起在空中,随后如同雨般纷纷落下。 路明非双手横斩,他重新换回双手剑的路数,并且刚刚斩落了奥丁的雷霆战团。甚至他现在连双手剑都不够了。 完全体的奥丁,他的一言一行甚至都能够带着权柄的威能,那些雷电的骑兵军团要比路明非所铸就的雷像还要强大。路明非需要分心操控的丝缕雷霆,在奥丁这里只需要用一个口谕就能够实现。 他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八臂金刚的矩阵效果都不太明显了,路明非现在把这个言灵当成单纯提升战斗力的言灵。 ——六只手臂在路明非的身后缓缓展开,并且每一只手上都拿着一柄炼金刀剑。 就如同言灵的名字一般,路明非此刻就是八臂金刚本身,只是那些渡化邪魔的法器此刻都被替换成了炼金刀剑。 路明非苦笑了一下,这场面让他想起了哪吒,但可惜他现在既没有精力闹一闹热亚那湾,也没有能力再长出两个头来凑出三头六臂。 斯莱普尼斯的蹄声如雷,奥丁左手铁剑右手长枪,带着焰风逼近,铠甲的缝隙中喷出滚滚的白色蒸汽。 下一刻,两者碰撞在一起! 路明非持刀横斩,他以八臂斩出八道明亮如电的剑光,斯莱普尼尔的身躯在瞬间被斩出上百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这些原本足够致命的伤势甚至没能阻止八足天马的冲锋。 在完全补完之后,奥丁的强度甚至体现在他的一堆随从上,这就是超越完全体的初代种。 长矛刺来,路明非横剑抵挡,但即使是炼金刀剑也无法阻挡世界树枝的强度,第一把炼金刀剑几乎是在接触到的瞬间就直接崩溃为无数碎片,飘散着被狂风带走,而与此同时,奥丁的铁剑也竖着劈砍下来! 路明非无动于衷,他知道自己可以顶住奥丁的铁剑,但就算是有着青铜御座的强化,也很难应对昆格尼尔这种概念级别武器。 铁剑落下,带着巨大的冲击势头砍落在路明非的肩头,路明非被打得直坠下去,但仍旧纵身怒吼。 他硬吃了奥丁砍来的巨剑,转而伸手握住昆格尼尔的枪尖,八臂中的五臂牢牢制住了这杆永恒之枪,两者一时间相持不下。 斯莱普尼尔还想再冲,可路明非已经稳住了阵脚,他没用风系言灵而是用了剑御,以炼金刀剑为基点,硬是顶住了斯莱普尼尔的冲锋。 路明非拔刀,他还有好几把炼金刀剑可以作为反击,而就在这时,奥丁居然直接松开了右手。 他任由那把巨剑跌落空中,随后伸手探向腰间。 第三把武器。 四百三十四章 背向的父子(1) 奥丁沉重的喘息,在他的身上,盔甲的缝隙中也随着他的动作而间歇喷吐出浓郁的白色蒸汽,就好像这身盔甲也是活物,此刻也正在喘息一般。 昆格尼尔的行动已经被路明非完全制住,一时之间两者居然僵持不下,让奥丁都感觉十分意外。 奥丁是个谨慎的阴谋家,他本次来只是想杀死昂热,好造成密党内部群龙无首的情况,并在密党自顾不暇的时候好做完他的事情。 但说到战斗上,奥丁自认为现在的自己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个兄弟才对,就算是暴怒状态的诺顿,他也有信心与之一战。 可现在居然和一个奇怪的混血种僵持不下,真是咄咄怪事。 昆格尼尔被完全制住,路明非正用尽全力钳制着永恒之枪,奥丁以神力让昆格尼尔生长出荆棘般的新枝,这些世界树新生的枝桠刺破了路明非的手掌,但却始终不能让他退后半步。 而在另外半边,他手中的铁剑完全无法对路明非破甲,反倒是路明非手中的炼金刀剑距离自己的脖子越来越近。 这的确是个很难缠的对手,不能只单单用血统来做简单的定义。路明非对言灵的理解相当透彻,并且同时掌握着包括莱茵这种灭世言灵中的许多言灵,不仅如此,该说是直觉吗?如果以卡塞尔学生学生的身份来看,这个人的战斗嗅觉未免也太过敏锐。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路明非作为对手来讲都相当棘手。如果将其定义为混血种,那么他可以排在昂热之上,而如果将他定位为初代种,或许常态的诺顿都不能在他的手中占到什么便宜。 而这种可怕的对手…… 必须在此斩草除根,彻底杀死! 奥丁深谙夜长梦多的道理,他丢下左手的巨剑,转而向腰间探去,那里有一把足够破防的路明非的武器。 伴随着奥丁的动作,一道明亮的长光也随之出鞘,在看到那把刀剑之后,路明非愣了一瞬。 那是一把十分标准的日本刀,但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那是懒惰! 七宗罪中的懒惰,在白王之战中遗失于白王的尼伯龙根之中。但那个精神世界早就已经崩溃了才对,懒惰也应该随着尼伯龙根的消失而一同消失于虚空的空间之中,怎么会跑到奥丁的手里?! 但路明非没有时间思考这件事了,因为奥丁已经抽出了懒惰,并且高高举起。 锋利的炼金刀剑于空中划出凌厉而明亮的弧光,路明非对自己的躯体强度确实自信没错,但还没有自信到觉得自己能硬抗七宗罪级别武器的地步,那是所有炼金刀剑的顶点,决不能等闲视之。 奥丁奋力挥动懒惰,这把炼金刀剑已经被他改造成了属于自己的武器,连同其中的活灵都换了一,就犹如魔剑雷瓦汀一般。 路明非以自己所能够调动的全部刀剑前去格挡,但却都是徒劳,只在接触到的瞬间,他所锻造的炼金刀剑就会直接被斩断。 第一把…… 第二把…… 第三把…… 懒惰去势如同破竹,在连续斩断三把炼金刀剑之后仍旧保持着原有的锋利,路明非以言灵构成的手臂拦阻,想要尝试一下空手接白刃,但懒惰全无半点停顿,直接杀穿了全部的手臂。 武器所能带来的优势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只是路明非一直都是在武器占优的一方,这场景着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在背靠老唐这个最大的军火商的情况下,路明非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在这方面落于下风。 懒惰的剑锋近在咫尺,路明非已经可以感受到这把刀剑带起的风声,在千钧一发之际路明非尝试用剑御来操控这把刀剑,但却不成想完全不起作用。 电光火石之间,一把通体白色的长剑横在了懒惰与路明非的脖颈之间! 相撞的瞬间,懒惰的刀身直接被斩出了一处豁口,而在奥丁想要收力时已经来不及了,这把原本一路畅通无阻的七宗罪品级的刀剑,在这把白色的长剑面前脆弱得像是练习用的竹刀。 奥丁的表情在瞬间变了,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花大心力炼化的七宗罪会这样干脆的断掉,这种武器的强度甚至可以用伏笔来形容,他原本打算藏到最关键的时刻去偷袭诺顿。 但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简单到像是根牙签被掰断了一样。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奥丁措手不及,他用力扯了一把缰绳,斯莱普尼尔发出巨声的马嘶,如同一道惊雷般瞬间远离了战场。 这匹天马在跑路的时候也相当快速。 “我来晚了吗?” 老唐略带傻逼气质的声音在路明非的耳边响起,他将手中的天丛云递给路明非,自己转而握紧暴怒。 “没晚。” 路明非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再没有什么事情是比在这个时候见到老唐这个傻逼更好的事情了。 “他妈的,这个世界太危险了,连开个会都能遇到初代种,下次我要带天丛云防身。”路明非说。 “别想了。没有能容纳天丛云的剑匣,炼金材质在它的面前像是泥巴。”老唐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是怎么保管它的?” “不是平放着就好了吗?”路明非问。 “太想当然了。”老唐摇头,“如果不管它的话,那种锋利的概念甚至会自然外放,根据时间推移甚至最多可以达到半米,这个范围内,但凡是正对着刀刃的地方都会被割伤。” “这他妈的都成精了吧?”路明非惊了一下,“那你们平时是怎么保存的?” “插进地里。”老唐说:“这个世界上最坚实的东西就是陆地,有刀镡的情况下也不怕它会无休止的下坠。这就是‘天镡地鞘’的由来。” “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好文化。”路明非赞道。 两个活宝不合时宜的说起相声来,事实上,上次他们俩凑在一块儿说相声的时候好像还是在叶胜和酒德亚纪的婚礼上,后来路明非返校而老唐则忙于做点金石的工作,一直到这时才重新见面。 三言两语中,紧张的气氛好像也随之消解,就好像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完全补完的龙王而是只是一个精英怪,可以在谈笑风生之间直接消灭掉的那种。 “他妈的,所以你怎么会来?!”路明非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不,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剧情走向,原本我正在和你们校长一起,啊不,现在是我们校长了,我正在跟我们校长一起参观冰窖,突然就受到了eva的警报,说你和副校长在开会的时候失联了。”老唐说。 “还得是eva够效率啊!”路明非感慨,“没想到你居然真去参观冰窖了。满分十分,你来打分,如何评价混血种的炼金术水平?” “额……我只参观完了外围部分,最深处的精华部分还没有看到。”老唐皱眉思索了一下,“只能说从创意上来讲,有一些小物件还是很有意思的。但是武器方面就不太行了,都是我玩剩下的,过去那么多年了居然还在玩,我看你们混血种真是没活儿了。” “尬黑了,这方面就是龙类也没办法跟你比啊。所以你的打分呢?” “满分十分我给7.5分吧,主要没看到最里面的藏品,我不太好评价。我靠说起来你们学校也太离谱了,居然他妈的直接抓了一条龙类幼崽!”说到龙崽让老唐有点激动,“在福尔马林里泡了两个多世纪啊!比你们校长年龄还大!” …… 远处,奥丁一脸黑线,他原本还沉浸在懒惰被斩断的震撼之中,但转眼就看见对面的两个对手唠起了家常。 风声能够清楚的将他们的谈话声带入奥丁的耳中,他原本还以为这两人会说一些关键的信息——至少在听到天丛云这个字眼的时候他还是这么想的——但现在路明非已经在问老唐那条幼龙是公的还是母的,如果是母的的话会不会化形,如果会化形的话能不能算是龙女仆。 很难想象,那个刚刚还让他感觉到相当棘手的路明非,居然会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讨论这种没品的问题,甚至还是当着他的面。 “龙女仆?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老唐有点生气,“龙类怎么能当女仆呢?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救她是为了占便宜一样!” “你没看过类似题材的番剧吗?我感觉完全可以开拍新系列了,比如《老唐家的龙女仆》……之类的。话说你给她起名字了吗?”路明非问。 “这倒没有。”老唐摇头,“龙类的冠位是比较严格的,我总不能乱起。” …… 这话题真是越偏越远了。 奥丁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我有个建议,叫楚路·罗纳德,怎么样?”路明非说。 “这他妈的是什么名字?前面那个楚路就算了,我是初代种,怎么能给一条五代种开外的龙类直接冠罗纳德的姓呢?这不直接乱了辈分了吗?”老唐说。 奥丁感觉自己的温度稍微有点上来了。 “……罗纳德·唐。”奥丁低声说道,他之前发誓不再与诺顿称兄道弟,所以只用这个人类的名字来称呼诺顿,视作某种轻蔑。 “那怎么办?”路明非问。 “我想着,实在不行就去《楚辞》里找点比较雅致的词用用,中国人起名的时候不是讲究男《诗经》女《楚辞》之类的吗?”老唐说:“或者我们结合一下,你看,我们的团队里有中国人,有日本人,还有美籍华裔,起一个中日西结合的名字,怎么说?” …… “罗纳德·唐!!”奥丁加大了音量,这位众神之王的声音在天空中回荡震颤,同时他朝着路明非和老唐举起了手中的昆格尼尔。 声音加大之后终于起到了一点效果,老唐和路明非停下了活宝对话。 “他叫你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路明非有些不确定的看向老唐。 “我靠,我怎么感觉我也听错了?”老唐看向远处的奥丁:“你叫我什么来着?” “罗纳德·唐。”奥丁长长吐出一口气。“你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我,对吗?” “你真叫我这个啊?”老唐皱起了眉,一脸嫌弃的表情:“不是……这,多少有点恶心。” “你想让我叫你诺顿?”奥丁被气笑了:“别做梦了,你觉得你现在还对得起那个伟大的名字吗?站到人类那边,就要做好舍弃掉荣耀的准备。” “不,我只是觉得你不配叫我的人类名字。”老唐说。 “不配?!” 奥丁愣了一下,随后是满腔愤怒的怒吼:“为什么我不配?诺顿,我们才是兄弟!在许多个纪年之前,我们才是平起平坐的存在,一同带领龙类这整个族群前进,而不是跟这些软弱的人类为伍!” “你这话说的就太不地道了点。”老唐摇头:“我看你之前当人类的时候不也四处旅游四处泡妞来着?一边说人类软弱,一边利用加图索家公款享受生活,我看你不也挺乐在其中吗?” “这种简单的生活就算是享受?”奥丁嗤笑:“一点简单的体验而已。我相信你也应该能明白吧?我们真正的宿命。” “哦。”老唐点头,“真他妈的双标啊。” “我只在乎我们的族群是否能够重新登上世界的顶点。”奥丁说。 路明非看着面前的奥丁,心中有些莫名的感慨。 如果不是老唐提醒,他几乎都要忘记了奥丁的真实身份,在作为初代种的同时,奥丁也是凯撒的父亲。 加图索家的前任家主,庞贝·加图索,那个一直被凯撒挂在嘴边,却总是处于仇恨位置的男人。 不知道一个父亲是怎么当得这么失败的,从前的路明非感觉老大也挺可怜的,虽然是富哥,但和自己一样属于家门不幸状态,同时收获一点小小的安慰:你看,富哥也家门不幸。 但现在的路明非只是对凯撒感到伤心。 “庞贝·加图索。”路明非紧握着天丛云,深深叹了口气:“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奥丁的动作迟滞了一瞬,他看向路明非。 “你对凯撒是什么看法?”路明非问。 四百三十五章 背向的父子(2)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出这个问题,可能只是单纯的为老大打抱不平,但说实在的好像连凯撒自己都对这个爹喜欢不起来。所以这个问题多少带有一点属于路明非自己的悲哀。 关于孩子和父母之前的悲哀……大概。 而且是关于路明非的父母而不是黑太子的父母,黑太子的经历还是太魔幻了点,他只是路明非而已,只是在巧合之中拥有了力量——路明非固执的这么认为着,好像这样就能够让他仍旧处于人类或者混血种的范畴中,而不必说自己是龙类。 如果自己是龙类的话…… 未免有点太孤独了。 “凯撒?” 奥丁晃动了一下胳膊,提到凯撒好像让他有些触动,但其实奥丁的目光压根没有从路明非手中的天丛云上离开过。 “凯撒是我的儿子,就是这样。”奥丁说。 “说是儿子,但更像是养料吧?”老唐皱眉,“可你已经补完过了才对,还打算继续往上进化吗?” “为什么不呢?而且这无关进化吧,所有能增强我力量的事情我都愿意去做。凯撒会是很好的养料。”奥丁说。 “为了增强力量,你甚至愿意杀死自己的儿子?”路明非问。 “父与子之间生来就是要相互厮杀的,如果宙斯可以对他的父亲痛下杀手并且最终吃掉,那么我也可以对我的儿子动手——最终吃掉。很简单的道理。” 奥丁停顿了一下,随后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开口:“况且,凯撒这个的生命都是由我赐予的,能够在世界上活这么长时间已经是一种恩赐了。我只不过是把这个由我赐予的生命收回来而已。” 冷酷的语气更甚于意大利的深秋,奥丁晃了晃脑袋,重新召唤乌云笼罩了天空,也将此刻的战场完全遮蔽。既然已经在世人面前展示过神迹,现在还是收敛一下行踪比较好。 神迹这种东西不宜过多展示,只要让世人知道有神存在就好了。事实上奥丁还想抽空去纽约时代广场上逛一圈,越是这种充满现代的气息,出现神秘现象的时候就越是能够引发讨论,而舆论被引爆后将会带来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你的意思是,儿子生下来就是为了吃掉的吗?”路明非问,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为什么不呢?”奥丁似乎对这个话题已经感到了厌烦,“他的生命由我赐予,那么被我收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老唐皱了皱眉,正在他想开口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手中的暴怒居然有动静。 这把以怒火为食的刀剑正在疯涨,路明非的怒火正在贯注其中,在片刻之后老唐的愤怒也随之共鸣了,这把刀剑的活灵在苏醒之后转而从持剑人身上自主汲取力量。 暴怒越过了第二状态,直接进化到了第三阶段。 盛怒之下,老唐的气息有些紊乱,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暴怒被旁人激发怒火,而他反而是被裹挟进来的。 老唐松开手,转而以剑御操控暴怒,将其短暂悬浮在空中。 暴怒与持剑人之间的接触被中断,老唐感觉自己稍微清醒了一点,他还有一点问题要问奥丁,不能就此被冲昏头脑。 路明非平稳的呼吸着,从表面上看情绪还很稳定,但手中已经紧紧的握住了天丛云的剑柄。 “好想替老大揍他一顿。”路明非说。 “别急,我问他个问题。”老唐喘息着说,他看了一眼路明非,随后重新看向奥丁。 “你多少沾点丧心病狂了吧?之前我还想问,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生子来着,初代种能和人类有后代,你大概是第一个吧?” “是你想问,还是耶梦加得想问?”奥丁没有错过老唐手中已经面如全非的暴怒,他在心里权衡着利弊,同时听到海面上传来震荡的巨声。 奥丁朝海面看了一眼,利维坦所在的海域上鲜血翻涌,大片大片的红色浸透了整片海域,大概是耶梦加得做的。 很可惜,龙类的族群到现在都不能团结一致,甚至对方也有吞噬过同冠位的初代种。 “都有,她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也很好奇。是炼金术?” 老唐晃了一下脑袋,暴怒正在召唤着他,此刻的老唐呼吸粗重,从口鼻中喷吐出高温的白烟。 “是炼金术,具体是怎么做的我就不说了。但如果是你的话,绝对能研究出来。” 奥丁嗤笑,“不过我倒是好奇,你研究这个,是也想用这个办法生几个子嗣来吃吗?但我觉得这大概没办法进化到最终形态,不过康斯坦丁也还没复活吧?有时候还挺羡慕他的,在这种时候还能休息。” “没事,知道是炼金术就行了。” 老唐稍微松了口气,知道这办法属于炼金术的范畴就好,他有足够的自信把具体如何做研究出来。当然,或许需要一点时间。 “能动手了吗?”一旁的路明非看过来。 “嗯。”老唐点点头,“揍他丫的。” 说完这句话后,老唐伸手握住暴怒,并完全接纳了它。 暴怒直接以第三阶段展开,狂放的黑色增殖物以刀柄为中心向上狂野生长,顷刻间便在老唐的身上覆盖了一层狰狞的铠甲,每一个角落都带如齿骨般的外形。 而另一边的路明非则横举着天丛云,无匹的锋芒自这把尸泉剑上散发而出,周围的乌云被切割成丝缕的流气。 奥丁收敛了蔑视的表情,他能够清楚的察觉到这两把武器的锋利,就算是世界树的树枝也很难和这两样武器抗衡。 至少在武器方面,攻守易型了。 奥丁扯动自己的大氅,他再次使出了最开始那招,无数鸦群啸叫着如夜色般弥漫而出,要将路明非和老唐直接淹没,而后两者非但没有躲避,反而直接朝着奥丁冲来! 漆黑的群鸦如同云团般厚重,先前这些坚硬如炼金材质的乌鸦曾一度将路明非的剑阵打碎,但现在,两者的武器已经完成了反转。 世间再无比天丛云还要锋利的武器! 在黑色的云团中亮起了一道明亮的剑光,像是撕开黑夜的黎明一般锋利,因为黎明是无可抗衡的,当它出现时,世间的一切黑暗都将消散! 不需要什么灵动的剑法也不需要什么言灵的加持,只要挥动这把剑就能够斩断一切,就算是把它交给一个不懂剑术的人,也能轻松斩断世界上最为坚硬的事物。 路明非挥动手臂,以天丛云斩出无数道凌厉的剑光,天丛云的锋利是概念意义上的锋利,它甚至能短暂的斩开空间,无数剑痕在空中停留,撞断飞来的无穷渡鸦。 而老唐则直接点燃了自身,君焰的火焰直接在他的盔甲上燃起,他无视了所有的鸦群而直奔奥丁,一路上所有撞上来的乌鸦都被他的烈焰点燃,纷纷于空中坠落,像是火流星一样。 奥丁皱了皱眉,他很想以补完后的身份同对方这两个人碰撞一下,但那把天丛云让他实在有点心悸。 不过说到底,他也还是有底牌在的。 在天空与风之王的两位双生子中,奥丁掌管着风雨雷霆的天象,而兄弟克罗诺斯则掌握时间与空间的言灵。 而在吃掉宙斯之后,奥丁也取得了他兄弟的权柄,也就是—— 时间与空间的言灵。 言灵·时间零。 无法看到的波纹以奥丁为中心散开,奥丁身边的渡鸦一层层的被拖入凝滞的时间之中,像是被卷到了深寒的冰川,而这个冻结的范围还在逐渐扩大,像是扩散的水波。 老唐和路明非都看到了这个场景,但老唐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仍是直勾勾朝着奥丁冲去,他已经被来自于暴怒的无拘怒火冲昏头脑。 路明非舔了舔嘴唇,上次的登神言灵并未为他解禁时间零,即使以整个龙类和混血种历史的宏大尺度来看,这个言灵的稀缺程度也是凤毛麟角,就连风王兄弟之中也只有一个掌握了相应的权柄。 不了解时间零的构成就无法做出相同的领域中和,但被拖入这个领域就真的只剩下死路一条。 路明非握紧天丛云,老唐说这是代表了概念的刀剑,在这种时候他也只试试。 他握紧剑柄,尸泉剑的刀铭在此刻得到了具象的展示,路明非在自己的脑海中看到尸体密密麻麻的堆叠在一起聚拢成尸体的高山,浸着寒意的黄泉在尸体之下喷涌而出。 这就是尸泉剑的含义,它的锋利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就如同低武世界中出现了一把可以斩断虚空的神器。 路明非知道这把剑能够斩断空间,刚才斩落渡鸦群的情形他已经看到了,但他不知道这把剑能不能斩断时间。 很早之前他很喜欢一匹叫做绝影的马,那是曹操的坐骑,路明非觉得这匹马一定很快,快到把影子甩到远远的身后,快得能够超越时间。 路明非收刃,他将天丛云收纳到身侧,这是居合的起手式,但这把刀剑其实是没有刀鞘的,没有什么材质的物体能够收纳这样的神剑,它注定是无鞘的命运。 如果非要在世界上为天丛云找到一个刀鞘的话那只能是地,以天为镡以地为鞘,在天地之间铸就这把无匹的神剑。 用以斩断空间、宿命、不朽与易逝,斩断所有能被斩断和不能被斩断的一切。 ——斩断时光。 路明非拔刀! 从天边的远处传来冰川般的震撼,时间零的领域正在一寸寸冻结所触及的一切,这是来自于完全补完后的风王的时零,它蔓延开来的时候连飞鸟和风都会冻结停滞,像是在世界上按下暂停键。 如果飞鸟掠过空中时会留下痕迹,那么时间零连这痕迹都能完全冻结。 时零的冰川在热压那湾的上空以雄厚的气势蔓延扩散,一层接着一层如同波纹般散开,而路明非在此施展居合。 刀光亮起。 路明非对居合这种刀术并不十分熟练,但他能隐约感觉到手中的天丛云,感受到其中的尸山血海、黄泉如瀑。 这些意象充斥缠绕着这把极致锋利的刀剑,而路明非要做的,就是释放出这支来自地狱的黄泉之军。 天丛云的剑身是骨质般的光滑,其中掺杂着鎏金的沉默,但就是这把惨白色的长剑,居然斩出了一道黑色的刀光。 仔细看的话那刀光其实不是黑色的,在刀光的锋芒前是明亮的白色,那才是刀光最初的阶段,而后方几乎满溢而出的黑色则是被划破的空间。 这道刀光斩断了空间,在天幕中撕开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这根本不该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武器。 原本的天丛云是有极限的,但在经历了老唐以心血为引的煎熬和淬炼之后,这把刀剑隐隐有了超限的气势。 它的出现可以对世界上所有的武器进行降维打击。 无穷无尽的渡鸦群在此刻也迎来了终结,在它们的面前是一道足够消解一切的刀光,但凡是在这刀光前面的东西都会被斩断,而在它们的身后是无法挣脱的时间,冰川般冻结所接触到的一切。 奥丁皱紧了眉头,他现在处于完全懵掉的状态。 极致锋利的概念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了,事实上,切开空间这件事是很难的,如果用炼金术的空间开辟需要进行长时间的准备,如果要把类似概念附加到武器上则需要很多精巧的设计。 诺顿在七宗罪中设计了一把与空间相关的武器,那就是饕餐,但就是诺顿在炼金术和铸造上的造诣,也只是将这个空间设计成了极小的、只是用来吸收伤害的作用。 奥丁很难想象一把武器可以只靠锋利就能够切开空间,就算是神话故事中也没有过这样记载的,要找,只能去那些玄幻小说中找。 而且,如果白王的手中居然有着能够切开空间的武器的话…… 那么,当时在白王的尼伯龙根之中,路明非他们究竟是如何战胜了拥有天丛云的白王的呢? 四百三十六章 背向的父子(3) 奥丁没时间思考路明非他们是如何战胜拥有天丛云的白王了,因为这道足够分开空间的刀光已经斩了过来。 他紧紧的握紧了缰绳,紧张的注视着那道延展的刀光,白色的光芒后跟着黑色的巨浪,那是被斩开的空间,像是深沉的伤口。 与此同时,时间零的领域也抵近过去! 两者碰撞的时候似乎产生了一瞬间的停滞,一个无形的领域撞上了一道锋利得足够切开时间的刀光。 或许岁月也是锋利而奇特的刀锋,切割着这个时间上的一切。它能够把繁华切割为荒芜,把美好切割成丑陋,它把如云的高楼切割为崩碎的砾块,将雄心壮志的少年磨蹉为就木将行的老年,它把一颗深埋泥土的种子切割为参天巨树,再将巨树砍倒,变作在风沙中腐朽的化石。 世界上的一切都逃不过时间的刀刃,但此刻,就算是时间的锋芒也要在天丛云的剑光面前退却,在相遇的时候两者出现了一瞬间的僵持,整个世界在这个时刻被按下静止键,但下一刻—— 时间零的领域被刀光斩开了一个缺口。 是的,就是有这样能够不被岁月左右的东西存在,它可以是被天丛云所斩出的可以切开一切的剑光,可以是被掩埋在历史中的故事以及故事背后所蕴含的精神,哪怕风吹雨打、岁月砥砺,这些东西也仍旧存在,就算孕育这些精神的族群灭亡,但它们仍旧在灰烬堆成的高楼中存在,并且熠熠闪光。 刀光进入了时间零的领域之中,但它的速度并未变慢,仍旧朝着奥丁的方向斩去,所到之处,那些原本被拖入悖论之中的渡鸦先是被切开血肉,随后从时间零的范围中解脱崩溃,又被引力牵引着坠向下方的海面。 奥丁的手攥紧了缰绳,他瞪大眼睛,同时有汗珠在他的额头上滚落。 只有作为施术者的他才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时间零领域崩溃了。 斩断了空间、斩断了可与炼金材质媲美的骨骼,此刻甚至将足够拖入并消融一切的言灵也一同斩断,这把天丛云已经做到了这么多的事情,它究竟还能做到什么事情? 难道是直接斩断时间线,开辟出另一个时间线的可能吗? 别开玩笑了!这个世界观中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级别的武器? 奥丁没办法相信这个事情,就好像在石器时代出现一把星轨时代才该有的科幻武器一样震撼,但就算是星轨武器多少也有实现的可能,天丛云这把剑不是时代的问题,它压根就不像是这个世界上所该有的产物。 但现在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在一把能够斩断空间和时间的刀剑面前,奥丁不觉得自己的权柄有什么优势。 他双腿使力,用力夹了一下马腹,同时扯动手中的缰绳,斯莱普尼尔的鼻孔中喷吐出雷屑,整匹马化作流动的电光闪烁。 奥丁堪堪躲过这记斩击,刀芒远去,只剩下被切开的一路伤口,其中满是流淌的空间。 他惊魂未定的看着这魔幻的一切,天空中满是被斩开的空间,这些空间需要十数秒的时间才能愈合,而全身燃火的诺顿已经冲到他的面前了。 三阶段的暴怒在空中划过明亮的弧光,燃火的刃面驱散了周围的乌云,奥丁并未硬接这一刀,而是以空间言灵作为应对。 言灵·虚无。 这是完整的虚无言灵,同时也是最为独特的一个防御性言灵,在开启这个言灵之后,使用者的身体将如同空无一般无法选中,而对于奥丁来说,他甚至还能延展这个范围,将自身所接触的东西设定为空无。 相当赖皮的防御性言灵,如果合理运用的话可以打出神出鬼没的效果。而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奥丁对这个言灵的理解更深。 暴怒的刀刃划过了奥丁的身躯,却没能命中,而是直接中空着穿过。奥丁将自身连带斯莱普尼尔一同虚化。 如果老唐带着傲慢的话或许能解决问题,傲慢的特性可以让它无视一切的言灵,但老唐现在手上只有暴怒。 况且暴怒已经狰狞燃烧了起来,老唐现在连思考都做不到。 他任由怒火推动着自己,只是一味的挥刀。 燃火的暴怒在老唐的手中舞出缭乱的剑光,云层中的温度在此刻极具上升,而奥丁一边保持着虚无的状态,一边以权柄召唤粗重的雷霆。 闪电召来,以密集如雨的态势笼罩了奥丁与老唐的位置,但老唐并未有任何退却,任由雷霆击落在自己的铠甲上,那些闪电在他的黑甲上劈落出纷纷扬扬的胶屑,但转瞬之间,暴怒的无拘怒火便会生出新的物质将其补足。 奥丁的面前满是密不透风的刀花,暴怒状态的诺顿如同凶兽般不计代价,在挥动刀剑的同时还掺杂了各种各样的言灵,热风焚面,熔泉贯耳,燃火的爆风就在奥丁的体内炸响,如果不是开启了虚无,这动静他绝对避无可避。 无论是诺顿还是他所锻造出的七宗罪,都着实令人生畏。 奥丁一手攥紧缰绳另一手握紧昆格尼尔,他不是没有反击的打算,但在那之前,他必须—— 没有什么思考的时间留给奥丁,因为路明非已经到了,并且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向他挥动手中的骨质长剑,天丛云的锋刃上充满着黑色的气息,那是空间在不断崩碎,或者可以直接将其理解为死亡。 奥丁用力扯动斯莱普尼尔的缰绳,但在这一刻,就算是如同雷光般快速的神马也还是慢了太多,天丛云切入了八足骏马的身躯,奥丁确实对斯莱普尼尔用了虚无没错,但虚无的言灵效果在天丛云的面前完全失效。 以天丛云的锋利可以轻松切开一切,无论是时间言灵还是空间言灵都只有被切开的份,绝境中的奥丁发出怒吼,一道如同大厦般粗重的雷光从空中应声落下,以瀑布的气势淹没了此处,而奥丁则以空间言灵瞬移,可称丢盔弃甲的离开了此地。 这不是找机会击杀对方一两人的环节了,这种时候必须先保住性命,才能继续聊接下来的事情。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心力和太多的时间,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 奥丁气喘嘘嘘,他低头,想要看清楚海面上利维坦的现状,而在上方,路明非以手中的天丛云直接斩断了天顶如同大厦般厚重而巨大的雷光。 像是闸坝将河流分开一样,粗重的雷霆被斩成两半,崩溃着消散了。 这道雷如果打在地面的城市上,可以直接摧毁一整个街区,但它落在天丛云的面前,却连半点水花都没能打出来。 “所以说……在白王有天丛云的情况下,”奥丁咽了口口水,“你们到底是怎么杀掉的她啊?”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老唐的身形有些晃动,白色的蒸汽在他那层黑色的盔甲上缓缓冒出,最开始的落雷其实击中了他,老唐身上的盔甲碎裂了半边,但暴怒还在发力,于是这些如同活物般的胶质物也在缓缓修复。 黑色的怒火重新吞噬了诺顿,盔甲严丝合缝着重新形成。这场景让奥丁苦笑了一下,其实这确实是他期望的场景才对。只是他原以为能和这个兄长重新划分一下战力的强弱,但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被追着杀的结局。 至于路明非那边的场景则更骇人一些,此刻的路明非已经进入龙化的状态,他的身上生长出黑色的鳞片,血淋淋的刺破皮肤,但本人却似乎浑然不觉。 斯莱布尼尔居然还没死,奥丁升格之后,他所能够捏造出来的坐骑也得到了增强,除了没有冠位以外,这怪物般的马现在有次代种级别的血统强度。 路明非的右手中紧握着天丛云,左手则揪着斯莱普尼尔的胸口,斯莱普尼尔的口中发出痛苦的哀鸣,八只蹄子来回的翻腾摆动。 但它没有办法挣脱了,因为路明非的手如同铁钳一般将其紧紧牵制住,他的手上生有鳞片和利爪,此刻刺破斯莱普尼尔的胸口,握住了它的心脏。 下一刻,路明非猛地发力,他的胳膊上青筋暴起,直接把这匹怪兽般的马的心脏掏出,血管被拉扯到极限的长度,随后爆裂开来,黑色的血液在空中四处泼洒。 斯莱普尼斯发出哀叫的嘶鸣,它在空中以自由落体的形式翻滚着下坠,最终在海面上砸出高高的水花。 而路明非的手中已经抓着一颗紫青色的巨大心脏,那心脏的表面长满了鳞片,此刻还在微微地搏动。 路明非看了一眼那颗心脏,随后用力握拳,原本还在搏动的肉块在压力下四分五裂。 随后,他向远处的奥丁投去一瞥。 那是怎样的一瞥啊?奥丁看到了路明非的眼神,随后只觉得恐惧。 在路明非的眼神面前,他连天灵盖都跟着紧了一下,好像留在这里的每一秒都会让他的死亡率上升,在这一刻他决定掉头就跑,绝不有任何停留。 但问题是,什么人能够让他有这种恐惧感?! 作为初代种的君王,奥丁很少会感觉到这种近乎彻骨般的恐惧,更别说他现在还是补完的状态。可现在路明非只是在远处瞪了他一眼,他就觉得自己这条性命可能会交代在这里。 这绝对不是实力导致的恐惧,而是更加……更加根源的东西。 奥丁相信,哪怕是其他的兄弟姐妹处于自己的这个位置,也会感受到同样的恐惧,甚至还要更甚于自己。 ——路明非绝对不对劲! 这是奥丁从本能深处传来的感受,这个发现让他很是震惊,因为能够从本能上带给他压迫感的人,实在不多。 甚至路明非还给奥丁带来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他觉得路明非大概是某种和自己同源的东西,或许是龙皇尼德霍格的私生子,但在力量上,他们的来源都绝对接近。 他试着在记忆中寻找类似的存在,但还是没能找到,可按理说这种存在在整个世界上都应该屈指可数。 事实上,有这么一种可以影响整个世界线的言灵——不,说是言灵有些不太恰当,这种力量需要经过复杂而周密的准备,而不是简单的言灵就能够进行概括的。 一种能够影响世界线的方法,将一个人或者物的存在完全“删除”。 这种删除可以体现在认知方面,也可以体现在被删除者的力量方面,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认知。 或许路明非曾经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他也许是龙皇尼德霍格的某个私生子,却被某人整个儿删除掉,从此丧失所有的力量,丧失所有曾经存在过的痕迹,甚至包括其他生命对他的记忆和印象。 不仅如此,路明非本人的记忆也会被同步抹去。这是足够改变世界线的力量,从理论上来讲可以做到。 也就是说路明非之前并不是“路明非”,至少不是现在这个名字。他是某种高位的存在,奥丁推测他的冠位甚至可能在初代种之上,但却被人在整个世界线中删除。 就连自己这种初代种都受到了删除的影响,随之失去了对路明非的记忆,那么,释放这个“言灵”的人,如果不是龙皇尼德霍格亲来,那么,就一定是那位苍白色的皇帝。 奥丁的心脏揪紧了,猜测越是完整他就越是恐惧,因为面前的路明非完全不像是被删除掉了力量的样子,就算没有天丛云在手,路明非也是一个相当棘手的敌人。 ——路明非正在一步一步取回曾经的力量,不知道以何种方式,而奥丁甚至不知道路明非能不能取回过去的记忆。 这个人的身上必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并且和北极的那条黑色大鲶鱼有关系。 奥丁咽了口口水,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而在稳定下情绪之后,他先是尝试动了动手指,随后无声的释放了镰鼬。 ——用以找寻凯撒的位置。 四百三十七章 背向的父子(4) 热亚那湾的海面上波涛汹涌,巨鲸利维坦正在一片波涛之中发出鲸歌。 以巨鲸为中心的海面一寸寸冻结蔓延,这是利维坦的言灵领域,陷入其中的敌人都会在绝对的低温中冻结开裂。但他甚至没能完全展开过,因为有另外一股力量在同他碰撞,于是那些冰面在冻结的同时伴随着崩碎。 利维坦很愤怒,他清楚的知道这是来自相同权柄之间的对抗,而对方身上所拥有的权柄曾经属于自己的兄弟。 狂风割面,利维坦在海水中扭动着他的身躯,虽然身形庞大,但利维坦在海水中就像是流体一般灵活,他用巨大的尾鳍拍出高山般的海啸,一波波冲向陆地,但却被夏弥一一化解。 他的目标是来杀死混血种们当中的高层,好让密党这个庞然大物陷入短暂的瘫痪,原本他几乎就要做到这件事了。 但偏偏在这个关头出现了变数……利维坦很奇怪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对方会来得这么快。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改变现状。 夏弥已经进入了龙化的状态,翼膜在她的背后生出,刺破了原本的执行部风衣,此刻她正如同某种妖怪一样在空中飞舞,手中却持着一把与本人形象极其不相称的镰刀。 大量金色的龙文在她的周围涌出,夏弥的瞳孔也是金色,无声的领域在她的身边扩展而出,与利维坦进行着领域上的对抗。海水在她的命令行下凝固,为执行部和元老们提供搏斗时的立足之处,而她则与利维坦斗法。 这是纯正的法师斗法,两者所运用的权柄如出一辙,只看谁的运用更加娴熟强大,双方比拼的就是对言灵的理解程度。 而在法师斗法的间隙还掺杂着械斗,夏弥的巨镰切过利维坦的身躯,在他的身上划出深浅不一的伤口,近乎金色的龙血从利维坦的伤口之中涌出。 这点伤口对利维坦来说算不了什么,但他能够明显的感觉自己在领域的对抗上落于下风——耶梦加得对于海洋与水的权柄掌握得不够熟练,但胜在源源不绝的韧劲,而这正是利维坦所不具备的东西,或者说,在和耶梦加得比较起来的时候,他会显得力不从心。 完成吞噬的初代种会有着质变级别的飞跃,这不是1+1=2这么简单的算数题,而是变成>2甚至直接一跃成为3。而如果吞噬了相同权柄的兄弟,则可称之为完美的“补完”。 奥丁就是这样的完美补完,甚至他吞噬了包含克罗诺斯和宙斯两人的份,远远有3以上的强度,而耶梦加得虽然并未补完,但也有长足的增长。 力量的差距是根本上的差距,必须从其他方面弥补,比如奥丁手中的昆格尼尔,或者诺顿锻造出的用以屠戮诛王的七宗罪。 但很显然,利维坦没有这样的手段。如果是完整的深渊或许能够一试,但热亚那湾显然不是展开完整深渊的好地方。 不过,就算是不完整的深渊,也足以杀死这些混血种了。 无数怪物们踊跃着冒出水面,与混血种们杀成一团。校董、元老、保镖、执行部装备的援军……等等等等,此刻他们没有身份的区别,只有见血的战士。 原本还想要弹劾加图索家的元老们此刻正在与弗罗斯特一同浴血,圣乔治一马当先,手中紧握着家传的宝剑,每次挥砍都能杀死身边一头奇形异状的怪物,弗罗斯特手持拐杖和他并肩而立,原本的老山羊此刻将犄角对准了敌人,凶猛得像是在发情期里争夺配偶。 不过现在没有母山羊让弗罗斯特争夺,他要面对的乃是凶猛的狼群,弗罗斯特手中的拐杖只是伪装,其中藏着由乌兹钢打造而成的宝剑,不仅如此他还精通东密的法印,这个老财阀凶狠起来的时候像是头张牙舞爪的狮子。 贝奥武夫此刻也已经进入了状态,虽然是新上位的家主,但她的表现也绝对对得起这个古老的名号。此刻的贝奥武夫一手持着龙牙左轮,另一边则带上了以炼金材质打造而成的指虎。 很少有人会选用指虎这种需要贴身肉搏的武器,就连执行部的标准短刀也比这个要长出太多。从古至今,一寸强一寸强的道理为世界上所有的人们所熟知,况且龙类或死侍们的血液也都不是善类,要么有毒性要么就自带侵蚀。 但此刻的贝奥武夫全无这些担心,她浑身浴血,用左轮解决远处的海怪而用指虎解决近处,老拳狠辣而准确,每每能直接砸掉一头怪物的脑袋——如果那些东西确实能够算作脑袋的话。 黑色的血液粘稠的沾在贝奥武夫的身上,她嗜龙血者的本能被完全唤醒,裸露的肌肤上浮现出白色的龙鳞。或许在此之前她没有太多的战斗经验,但背负贝奥武夫之名的从无弱者,也没有懦夫。 执行部的尖兵们则处于更靠近利维坦的位置,他们装备齐全,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捕鲸队,夏弥以龙化状态与利维坦缠斗,而楚子航紧随其后,将君焰之火准确的贯注进利维坦身上的每一处伤口之中。 昂热在凝固的海面上调整角度,他的肩膀上扛着一款装备部最新的单兵火箭筒,在扣动扳机后这玩意儿发出了轰鸣的巨响,装载炼金弹头的火箭弹在空中划出冒着白烟的曲线,最终在利维坦的身上炸出一处伤口,而楚子航则抓住时机,又一次将言灵塞了进去。 空气中传来血肉焦灼的味道,利维坦的哀嚎震动着周围的水域,楚子航的液态君焰正在对他造成持续不断的折磨。 “嚯……这年代还真是热兵器好使,回头得多给装备部开点经费了。” 昂热感慨着开头,他晃了晃脑袋,同时丢掉了火箭筒——这玩意儿已经报废了。 他的半边耳朵还处在耳鸣状态之中,如果找个比喻的话,那就是耳朵陷入了鼓掌状态,好像电视屏幕里满是飘洒的雪花。 装备部的新产品还没有经过任何改进,除了不耐用以外还有音量和震感上的缺点,在刚刚发射火箭弹的时候,昂热感觉好像是有一架飞机在自己的肩膀上起飞。 “你说什么?!”一旁的弗拉梅尔导师大喊着问,他的耳朵也快要报废了。 作为文职人员他原本不该掺和到这事儿里的,但今天这波神兵天降实在是让弗拉梅尔导师惊呆了,他完全想不到为什么自家的队友里会有能够进行空间开辟的高手。 看到昂热从开辟空间走出的那个瞬间,弗拉梅尔导师感觉自己人傻了,而看到大一新生的漂亮姑娘长出翅膀直接飞起来的时候才明白过来是队伍里有龙类。 ——他做梦都想不到,想不到希尔伯特·让·昂热这个浓眉大眼的校长为何会叛变革命。但还没等弗拉梅尔导师想明白这个道理就被卷入了这里的战场,还在昂热的身边见证了装备部的新武器并被震聋了耳朵。 不过弗拉梅尔导师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凯撒,凯撒刚刚才把饮血镰切换回镰鼬,想要找一下对面的兵营位置,毕竟这种源源不断如同潮水的狰狞恶兽怎么想都很奇怪。 但在找到利维坦的兵营之前,反倒是自家这里有一架飞机起飞了。 镰鼬们尽职尽责,将这个声音成倍放大后带回,而导致的后果就是,起飞的不止是飞机,凯撒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快要脱离颅骨从而直接飞出去了。 “我说,我们需要来点更有劲儿的东西!”昂热大声回答,同时动手拍凯撒的肩膀。 凯撒转头看向昂热,神情坚毅得像是可以随时准备冲锋,但与此同时有血迹从他的双耳中流出来。 “见鬼的,刚才飞机起飞的时候你是在开镰鼬吗?”昂热惊了一下,“可你不是已经有饮血镰了吗?” “优秀的言灵使用者可以根据现场的形势发展做出不同的安排,虽然我只能用两个言灵。”凯撒顿了一下,“话说校长你之前说了什么吗?” “作为镰鼬的精通使用者,你居然还会唇语?”昂热问。 “其实我还会一点手语。”凯撒微微耸肩,同时用手中的沙鹰爆掉了昂热身后的一头海兽,“需要我做什么吗?” “是的,需要你开始暴血了。”昂热微笑了一下,“我会指导你进行暴血,这期间可能会有一点痛,不过应该没问题。” “其实我也会暴血的。”凯撒说。 “我知道,但这次不一样——你直接从三度暴血开始。”昂热神情笃定。 现在轮到凯撒吃惊了,他已经在怀疑自己的眼睛。 “三度暴血?可我最多也只暴血到一度过!” “相信我和副校长的推断,如果是你的话,可以做到。”昂热说着,同时从衣服下方抽出了两把冲锋枪。 很少有人能够见到昂热这位冷兵器大师拿着热兵器战斗的样子,但此刻的昂热已经进入双持状态,枪械喷射出的火舌将所接触到的一切怪物尽数扫倒。 “昂热你应该多带点热兵器!这玩意儿可比折刀好用多了!”弗拉梅尔导师在昂热身后助威。 “直接在战场上做实验?真是卡塞尔学院的风格。” 凯撒收起手中的沙鹰,随后晃动了一下肩膀,胳膊在空中挥动了一个半圆,“那么,我该怎么做?” “暴血的诀窍是感受你心中的龙族之心,但你本身就拥有冠位,你不需要感受龙族之心,而是感受自己。” 昂热看向凯撒,确保对方能够看到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 “就没有更科学一点的说法吗?”凯撒皱眉。 “没有更科学的说法,而且马上这个世界就会变成存在龙类的魔法世界,我们要转行去研究神学了。” 昂热顿了一下,“感受一下,你能做到的。你所需要的不是感受龙族之心,而是唤醒本来的自己。加油,凯撒·加图索。” 凯撒点头。 他不知道该如何感受自己,如果从冠位上来说他是次代种,次代种当然不需要去主动唤醒龙族之心,但从血统角度来说他只是个a级血统的混血种,需要暴血才能摸到龙族的影子。 真是个矛盾的存在,从很多个角度上来讲都是。 凯撒叹了口气,他闭上眼睛,想要感受自己这个矛盾存在的自我。 周围的空间仿佛消失。凯撒习惯于闭上眼睛而只用镰鼬去感受世界,但现在他的听力也已经消失。 没有视力也没有听力,五感被剥夺的情况下什么都感受不到,周围的战斗和溅出的污血好像都和他没有什么太大关系,他听不到也看不到。 一种莫名的感觉笼罩了凯撒,脚下的凝固海水也给人以一种无法脚踏实地的不真实感。他在焦虑之中伸手,却只在空中抓到一阵冰凉的风。 再这么下去,别说感受属于龙族的自己了,恐怕连原本的自己都会丢掉。在想到这点之后,凯撒带着略微烦躁的心情睁开了眼睛。 但面前什么都没有,没有海面没有混血种也没有巨鲸的龙类和他所带来的海怪。 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纯白色的巨大空间,以及在凯撒面前的一扇白门。 在楚子航尝试开启三度暴血的时候,是一道粘稠沉重的黑暗之门横亘在他的面前,但凯撒所面对的并非黑暗之门,而是几乎空无般的纯白。 凯撒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内心深处的冲动促使着他上前,心中有一个声音说凯撒往前走,往前走,推开这道门,找到你自己。 ——找到“凯撒·加图索”。 凯撒沉重的深呼吸,焦虑、冲动以及略带退缩的怯懦同时涌上心头,白色的空间在扭曲中如同海面一样波动,而面前的白门却始终如常,呼唤着他的本尊。 “我是……” 凯撒长长吐出一口气,他上前一步,伸手推开那扇白门。 “凯撒·加图索。” 四百三十八章 世界交错之示(1) 空前的飓风在海面上形成,数条还海水构成的龙卷拔海而起,同时有如同轰炸般的雷霆落下,铺满了整个海面。 奥丁慌不择路般行动着,但行动只是个比较婉转的说法,说直白一点他现在就是在逃跑,而且是溃败的逃跑,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他一边逃跑一边释放了手中的所有权柄,漫天的雷霆和水龙卷在奥丁的身后形成作为屏障,想要以此干扰追兵,而路明非和老唐紧随在他的身后追杀,这些权柄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路明非手中的天丛云能够把奥丁所有的权柄斩成两段,无论是雷霆还是飓风都只以一剑斩之,而他总能斩断,因为这把剑是天丛云。 老唐则是连闪躲的意识都没有,他最后的理智被用来锁定奥丁,于是被追逐者慌不择路而追逐的人也显得火急火燎。 有时路明非会尽量用手中的天丛云帮忙斩断老唐前路上的障碍,但更多的时候是老唐用身体硬扛过伤害,转而再由暴怒修复身上的黑甲,而这幅铠甲总是处在战损状态,配合着其原本就相当可怖的外貌,让老唐本人看起来状若疯魔。 奥丁就在这种情况下拼命跑路,其实他可以做到全身而退,言灵中有那种快速转移的空间类型。但这样做的话等于抛弃利维坦,而只剩他自己一个人,实在没有信心去北极解决鲶鱼,但是—— 但是这风险未免太大了点,事实上,奥丁还是很难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天丛云这种武器。 连概念都能斩断的武器,但凡对这个世界的运作原理有所了解的人都会感觉震撼。想要带走利维坦就得承担风险,而在这种风险面前奥丁甚至没有丝毫容错可言。 但凡是初代种,都或多或少的会准备一些防具,或者别的保命手段,但奥丁觉得在天丛云面前,显然没有什么手段是能够稳定保命的。 只要被砍就会死,真的,半点容错都没有的那种死亡,堂堂初代种在这把刀剑面前最终也只能脆弱如同凡人。 而且谁都不知道这种概念上的斩断能够做到什么地步,会不会连同茧的那一部分一同斩杀。 奥丁喘了口气,在短暂的思考过后他还是决定带利维坦一起逃走。还是那句话,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很难独力解决北极的那条鲶鱼。 没办法解决鲶鱼就无法妄谈登基,而如果不能在这个世界上登至顶点,那他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做了长达千年的局,甚至为此杀掉了克罗诺斯与宙斯,难道要在这里停下? 不,不登顶,毋宁死! 奥丁下定决心,他咬了咬牙,决心以命将利维坦带走。 天地变色,在雷霆与飓风之中增加了弥天的浓雾与乌云,奥丁发动了自己的权柄,想要以此遮蔽路明非与诺顿的视听,随后他按照先前镰鼬所带来的情报,朝利维坦所在的海面上掠去。 ----------------- 凯撒推开门。 在触摸上去的时候仿佛没有任何实感,像是空无的……灰尘? 灰尘会有重量吗? 凯撒收回手,他低头,但在指尖上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门后是一处小礼拜堂,和米兰大教堂深处的小礼拜堂几乎如出一辙,在通道尽头的中央矗立着圣母像,通道两边是一座座精美的石棺。 不过还是有不同的地方的,譬如这通道的长度有些太长了,而原本的大理石地板也被替换成了泥土,在石棺与石棺的间隙之间长满了白色的蒲公英,此刻它们无风自动,蒲公英的海洋毛毛茸茸,向凯撒微微点头质疑。 橘黄色的太阳光透过天花板,将整个小礼拜堂的氛围烘托成如梦似幻的感觉,蒲公英的每一颗白色小伞上都浸满暖黄的阳光。 这不是该有蒲公英的季节,那扇白门背后也不该是这样的场景,在阳光的滤镜下一切如梦似幻,周围静静悄悄好似时光倒流。 而且无论如何,这条通道实在有点太长了。 凯撒晃了一下脑袋,他能够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在再次环视了一圈周围之后他才发现不对劲的点究竟在哪里。 周围的场景比记忆中高上许多,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发现原来是自己变小了,变成还小的样子。 小凯撒眨眨眼。 天主教的习俗允许身份尊贵的信徒葬在圣堂里面,方便后世子孙前来拜祭。这些大理石方棺里都装着大人物的骸骨,方棺下方刻着他们的姓名和生卒年月,有些棺盖上还刻着逝者的形象。 其中最新的那具石棺用晶莹的白色大理石制成,棺盖上雕刻着身披素纱长袍的年轻女子。为了避免逝者的容颜被外人所知,雕刻师特意为她刻上了面纱,但即使这样都无法阻止众多无关的祭拜者在这具石棺前驻,赞叹那容颜的美好,感慨生命的易逝。 石棺侧面用黄金书写着死者的生卒年月和姓氏,她的姓氏是非常罕见的古尔薇格,去世的时候年仅二十六岁。 很美好的一个年纪,在短促之中结束。 小凯撒拍了拍脸颊,他好像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了,但这场景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因为他母亲的石棺就安置在这里。 她的葬礼由罗马教宗亲自主持,极尽哀荣在她的石棺前永远供奉着新鲜的橘子花,石棺四角的灯火从不熄灭。 小凯撒转头,在旁边看到了一辆袖珍版的哈雷摩托。 他好像忘记了最开始来这里是要干什么,但在他来这里之后总有一件事情是要办的,那就是祭拜自己的母亲。 漫长的通道带着恍惚的色彩,小凯撒骑上那辆袖珍版的哈雷摩托,随后发动了摩托车,小骑士在引擎的轰鸣中向前冲锋。 哈雷摩托的车轮碾过柔软的泥头、碾过青翠的草茵,并且带起一阵悠长的长风。道路两侧的蒲公英在长风之中摆动,无数白色的伞绒颤悠悠飞起,在阳光中漂浮成为男孩儿的披风。 小凯撒骑着哈雷风驰电掣般行驶,两边的石棺被他飞快的掠过,但通道却仍旧长得好像一样看不到头。 阳光恍惚,将所有的蒲公英浸透。小凯撒发动了镰鼬,但他听不到任何摩托车的引擎声,只听到一路飞起的蒲公英在空中轻声哼唱圣歌。 “你的恩典,领我到至圣地。” “俯伏在你的荣光里,” “我一无可夸,” “只夸认识你……” 小凯撒将油门拧到最大,袖珍版的哈雷摩托发出震耳的轰鸣,但镰鼬们无视了这些声音,只是将蒲公英的歌唱为小凯撒带回。 道路延伸、摩托前进,小凯撒的模样在道路的延展中不断长大,他的哈雷摩托也从袖珍版逐渐进化,他的前半生在这段道路上达成复刻。 “我的主我的王我的唯一,” “因你恩典,我站在至圣地。” “敬拜你在你的荣光里,” “我一无所有,” “唯有生命献给你……” ----------------- 迷雾弥漫而来,远处的雷声也越来越近,天上的战场正在逼近这里。 但是捕鲸队们目前还没有完成既定目标,而且凯撒还在入定。 “这办法应该能行吧?”昂热看向一旁的弗拉梅尔导师。 “他是矛盾的集合体,处于龙类和混血种之间的叠加态。相信他,能行的。”说到这里时弗拉梅尔导师顿了一下,“就算不行,他大概也不会出什么事。” “算了,目前也只能这么办了。” 昂热叹了口气,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弥天大雾,其中就有他的老朋友庞贝。 现在得叫他奥丁了。 昂热丢掉了手中的冲锋枪,转而换回刀剑,是作为炼金材质的巨阙和纯钧,在这种混战中,长剑总是比折刀好用。 但就在这时,凯撒结束了他的入定状态,同时似乎惊魂未定一般,一边咳嗽一边剧烈的喘息。 “成了吗?!”弗拉梅尔导师第一时间凑上去,他扶住凯撒,但并未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变化。 凯撒用力而快速的眨眼,他的浑身剧烈的颤抖,像是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 “冷静一下。”昂热凑过来按住凯撒的肩膀,“你都看到什么了?” “开启三度暴血的时候会看到什么东西,对不对?”弗拉梅尔导师看向昂热。 “……一道黑暗之门?”昂热有些迟疑的说,“四度暴血的时候我推开过那道门,但随后的场景就记不得了。” “不,不是黑暗之门……” 凯撒长长吐出一口气,在搞清楚状况之后,他终于冷静了下来。 “那是什么?”弗拉梅尔导师问。 “额……” 凯撒皱眉,在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开口:“如果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和芬格尔一起在冰原的冰窟窿里泡水,而就在这个时候迎面走来了一头北极熊,请问这是什么梦境?” 昂热和弗拉梅尔导师对视了一眼。 “你们炼金术里有对于解梦的研究吗?”昂热问。 “这个还真没有,我推荐你去学习一下周公解梦。”弗拉梅尔导师皱眉,“但中国没有北极熊这种生物,我估计也解不太明白。” “还有什么吗?”昂热又看向凯撒。 “很难说。”凯撒的表情有些痛苦,“我看到一扇白门,推开之后是一间小礼拜堂。在小礼拜堂的尽头……总之,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所以说,你的梦里是和芬格尔在北冰洋的冰盖上遭遇北极熊吗?”弗拉梅尔导师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后看向昂热:“你还记得陈墨瞳吗?” “我为什么不会记得我的学生?原本是要安排她也过来的,但考虑到陈墨瞳没有言灵,就没让她参加这次行动。”昂热说。 “不,陈墨瞳的侧写天赋相当强大,甚至带有一点预知属性。我之前听汉高说过,他们在红井的时候,就是陈墨瞳预言了奥丁的到来。”弗拉梅尔导师说。 “你的意思是说?”昂热皱眉。 “嗯,作为陈墨瞳的男朋友,凯撒说不定也有这种天赋……好吧,我知道以男女朋友这个基础来讲,多少有点牵强。但事实好像真是如此。”弗拉梅尔导师说。 “所以说我其实是做了一个预知梦对吗?”凯撒问。 “具体情况还有待考证,但在那之前,先说说你还梦到什么了。”弗拉梅尔导师说。 凯撒点头,他努力回想着梦中的记忆。 “具体的内容我想不太起来……能确认的是,执行部有一次针对北冰洋的行动,我也参与其中。”凯撒说。 昂热和弗拉梅尔导师闻言一怔,说起北冰洋总会让他们想起格陵兰海的那次事件,但造成了执行部损失的龙类此刻正在他们面前才对,那么凯撒的这个预知梦又是怎么回事? “能再详细一点吗?”弗拉梅尔导师追问。 “我想想……带队的导师是施耐德教授,同行的人有芬格尔,还有——”凯撒皱紧了眉头,随后摇了摇头,“不,不行,想不起来了。” “施耐德教授自格陵兰冰海事件后就没有再带过队了,如果他能重新带队的话,我想只会有一种可能。”弗拉梅尔导师看向昂热。 “你是说,凯撒所说的这次行动和格陵兰冰海事件有关联?”昂热皱眉,“既然如此,为什么只有凯撒和芬格尔?路明非和楚子航呢?” “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说到这里时,凯撒一脸的疑惑和茫然,“但和我同行的好像是一个中东人,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梦里好像和楚子航不是很熟的样子。” “作为预知梦来讲也有些太奇怪了。”弗拉梅尔导师紧紧皱眉,“我需要时间来解析。” “是的,不过在帮凯撒解梦之前。”昂热看向天空,“我们好像得先帮凯撒解决父子矛盾的问题了。” 浓雾近在咫尺,而在另一旁,夏弥停下了对利维坦的进攻,这条巨鲸的龙类在这次对决中全面处于下风,但胜在血条足够厚,居然能够坚持到奥丁支援过来。 但不管怎么看,来几个人都没办法逆转局势。 夏弥眯起眼睛,她将手中的巨镰挽了一个花,翼膜在身后微微振动,直盯着远处的迷雾。 四百三十九章 世界交错之示(2) 夏弥站定身形,她紧紧握着手中的巨镰,呼吸平静而悠长。 大雾弥漫开来,将整片海域直接封锁,而奥丁就躲在这些白雾之后,像是隐藏在海面之下的鲨鱼,循着血味儿前来。 利维坦正在喘息,他知道现在需要做出决断——这些人有足够杀死初代种的力量,甚至他们自己就带着两位初代种前来。 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他连活下去都显有点困难,更别说完成复仇了。 利维坦发出一声痛苦的鲸啸,随后宛如歌唱般开口,颂念起来自深渊的祷言。 群星点点,从海面深处向上浮动,无穷的鬼齿龙蝰正在缓缓上升。 “夏弥!!”楚子航高声喊道,他已经注意到了那些荧光的蓝色星星,在康斯坦丁之血的时候他见过这些鬼鱼,印象深刻到可以记一辈子,“是鬼齿龙蝰!” 夏弥点头,她伸手施展从水王那里得来的权柄,凝结的海水再度扩大,从原本的海面向下延伸,原本的海水变得像是凝胶般粘稠,鬼齿龙蝰们的游动速度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但就算如此它们也在狰狞着上游,如果有东西拦路那就吃掉,如果水变成凝胶就把海水也咬开,这帮处刑者最高曾经吃过初代种,吃其他的东西更是简单,可水王的权柄对它们来说是完美的克制。 没有哪一条鬼齿龙蝰能在空中游荡。 楚子航喘了口气,他将精神集中在自己的身上,有一股力量在他的体内深埋,这并不是来源于暴血的力量,而是更加直接的一种。 源自初代种本人。 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夏弥其实将她自己的茧直接埋在了他的身上。 整个过程……有点,不太好形容。 夏弥以埋茧的名义对他动了不少手,虽然他也不是很介意,但在类似事情上,夏弥总能够展示出如同雌龙一般的攻击性——当然,夏弥本身就是雌龙。 被判定为色欲之罪的存在,在揩油这方面也确实具有色欲风格,之前在日本分部的那段时间里,楚子航就有点不堪其扰,返校之后倒还好些。 这倒不是说大一学妹夏弥在学校里表现矜持,只能归功于卡塞尔学院的男女宿舍的某次改建,在那次改建后,原本同楼的男女宿舍彻底分开,让楚子航不必担心夜袭之类的。 楚子航知道路明非也曾经被老唐种下过茧,有时候他真的很像去问问这两位当事人,初代种的留茧流程到底麻不麻烦,需不需要……过多肉体接触什么的。 但跟两活宝谈这个话题多少有点自讨苦吃了,思来想去之后楚子航还是作罢了。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夏弥的龙茧之中带着她本身的力量,而自己在接受了夏弥的茧之后,在体能和言灵的方面也得到了加强。 楚子航感受着这部分力量,并尝试将其激发出来,但就在这个时候,夏弥皱眉开口。 “别动。” 楚子航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夏弥在说谁。 “说的就是你,别动。” 夏弥的声音相当严肃,“后退一点。那是补完的初代种,不是这种有缺的。” 楚子航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夏弥回头看了他一眼,那是毋庸置疑的目光。 “听话。”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楚子航只好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 夏弥确实很担心楚子航,因为奥丁毕竟是完全补完的初代种,虽然被老唐和路明非追着砍,也只是因为这两个活宝的问题,一个疯一个狠,手里又都是顶级刀剑,比之昆格尼尔还要更胜一筹。 但换了这里的其他人,包括夏弥自己,也不敢说能够在奥丁的对峙中获胜——武器的作用在此时便可见一斑,如果换做奥丁的手中提着天丛云,那被追着砍的就是他们了。 夏弥悠长的呼吸着,她的精力已经被集中到极限,手中的死神之镰随时准备挥出。 白色的迷雾越来越浓烈,雷声滚滚似乎就落在他们身前,下一刻—— 在雾气之中,身着盔甲的恶灵从中杀出! 奥丁的手中紧握着昆格尼尔,这杆永恒之枪的枪头上亮起金色的耀光,与此同时,他身旁的那些白色雾气幻化为无数的金色奔马,在他的身后发出震耳的嘶鸣。 与此同时,夏弥挥动手中的巨镰! 在奥丁浮现的瞬间,她就直接看破了对方身上的“眼”,如果说利维坦因为海洋与水之王的特性导致打到眼也起不到太多伤害的话,那么奥丁则全然不同。 数个点位在奥丁的身上浮现,包括昆格尼尔的长枪之上也有,夏弥以死神之镰迎击昆格尼尔,随后用拳头痛打奥丁身上的眼。 死神之镰的强度绝对比不上昆格尼尔,但夏弥也没有用死神之镰取胜的打算,就算舍弃武器也无所谓,她要的是缠斗。 只要将奥丁短暂拖在这里,路明非和老唐就能追上来,而在缠斗肉搏这件事上,夏弥自信自己不会输给任何一位初代种。 奥丁怒吼着发起他的冲锋,就算没有斯莱普尼尔,他也照样能够凶悍得像一枚炮弹。 夏弥挥动巨镰,以明亮的锋刃侧削昆格尼尔的侧面,同时以右拳重击奥丁的左侧侧腹。 这一拳带着开山裂地的气势,在拳头之上裹挟着强烈的风压,夏弥扯碎无数的白雾,将这一拳—— 两者终于相撞,但夏弥反而愣了一下,因为她并未感觉到拳头之上有什么触感,并且左手的死神之镰也没有任何反馈。 奥丁是开着言灵来的,在身体虚化的情况下他直接穿过了夏弥的身躯,朝着远处陷入海怪重围的凯撒直冲而去! 夏弥回身,她立刻就明白了奥丁的意图——他这是要对凯撒出手! 她不知道完成补完的初代种再吞噬自己的后代会达成什么效果,但凯撒好歹不能死在这! 守夜人社区上一直有凯楚的腐女同人文,夏弥虽然对这些不太……好吧还是有一点点有兴趣的。所以凯撒死在这里多少有点不合时宜了。 “给我老实一点啊!!” 夏弥怒吼着喊出这句话,她用力振翅,以一个空翻调整姿势,气流被夏弥的双翼分割开来,在这个瞬间她就已经完成了转身,她紧紧跟随并贴合着奥丁的身躯,随时准备把拳头送到奥丁的脑壳上。 虚无的状态不可能永远保持,至少在奥丁决定对凯撒出手的那个瞬间,他绝对会解除这个状态,而对于夏弥来说,她要做的就是将奥丁盯死。 奥丁的额头涌现出豆大的汗珠,他没想到这个妹妹居然也能疯到这个地步,而在远处,路明非和诺顿已经接近了过来。 和耶梦加得不同,诺顿和路明非手上的凶器可是能够直接无视言灵的。奥丁可以和死神之镰对拼个几百次,甚至硬吃耶梦加得几拳,但绝对扛不住天丛云的一剑。 奥丁叹了口气,他隔着浓重的白雾,朝着远处的凯撒最后投去了遗憾的一瞥。 进一步完成补完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身旁有耶梦加得,身后有路明非和诺顿,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带利维坦走—— 不! 还能一试,在空间系的言灵当中有这样一个言灵,它的效果相当简单,但却能够创造奇迹。 奥丁动手扯掉身后的大氅,并将它丢在空中,那条黑色的大氅在晃动几下后变幻成了纷飞渡鸦的模样,这是奥丁最后的鸦群。 几只渡鸦扑打着翅膀冲到夏弥的面前,后者以一记横扫将它们斩落,但就是这短暂的间隙为奥丁争取到了时间。 奥丁解除了自身的虚化,将自己从不可选定的状态中解脱出来,而与此同时,空间言灵发动! 之前宙斯曾经运用过让物与物之间互相交换位置的言,那是天空与风之王一系中相当高阶的一种,但在奥丁手中得到了十足的加强,至少是在范围方面。 言灵·移星。 施术者可以将自身的位置和视界中的任意物体对调,在一瞬间内完成位移。这个言灵可以说是功能性也可以说是战斗类,作为功能性未免有点可惜,但作为战斗言灵有多少显得有些鸡肋。 空间系言灵的定位大多都如此,在模糊不清之中找不到明显的界限,但就是这样简单的换位效果,在战斗意识足够的人手中却可以玩出花来。 空间系和时间系,永远都是言灵中最为强大的言灵类型,自古皆是如此。 奥丁转身,释放出两匹雷霆构造的奔马,与此同时,浓厚的白雾在他面前散开,在这个瞬间,奥丁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路明非的身上。 移星! 目光相触的瞬间,奥丁将自身和路明非调换了位置,原本的猎物突然出现在了猎人的位置上,而诺顿的身形只是稍稍顿了一下,随后便回身向奥丁横斩。 如同野兽般敏锐的战斗意识,这就是暴怒状态下的诺顿。 奥丁不慌不忙,他预料到了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当然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永恒之枪在他的手中挥动,将暴怒的锋刃隔绝开来,与此同时,奥丁向远处的路明非施加了一个新的言灵。 言灵·时间壹。 在时间言灵之中,这个言灵比较特别,它并不能直接干扰时间的流速,而是直接从精神层面上,干扰一个人对于时间的判断准度。 这是一次只能施加给一人的言灵,而奥丁将这次宝贵的机会用在了路明非身上,就是要为了避开天丛云。 雾气再次撕开了一个口子,诺顿的第二次挥斩已经出手,远处,路明非和夏弥径直朝凯撒的方向冲去,他们已经明白了奥丁的企图。 但没有什么能比目光更快,赶在所有人之前,奥丁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昂热的身上。 移星——! 奥丁的身形和昂热再次完成了交换,此时老唐已经来不及收手,手中暴怒径直斩向昂热所在的位置,昂热以巨阙和纯钧作为格挡,但这两把由老唐本人所铸造的刀剑顷刻两端。 而在另一边,奥丁已经站在了凯撒的身边! 奥丁的意图很明显,那就是先用换位打乱对方的位置和思路,同时将最具有威胁的路明非转移到远处,并且上一个时间壹的debuff。 而在完成了这一切之后,就将来到最为关键的一个步骤,接近凯撒。 奥丁当然有很多位置可以选择,但他还是选择将昂热换走,毕竟在混血种之中,昂热的速度也是首屈一指的快。 至于剩下的弗拉梅尔导师,奥丁自然没有放在眼里。 言灵的效果在顷刻之间生效,奥丁已经站在了凯撒的身边,他已经能够看到凯撒和弗拉梅尔导师脸上的惊讶之情。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在看似不可能的死局里,他完成了惊天逆转。 奥丁向凯撒伸手,强烈的威压从他的身上浮现而出,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枪响。 沉重的钝痛自脑门上传来,与此同时是第二声枪响,在奥丁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枪声已经响到第六次。 一支左轮手枪的标准载弹量就是六发,六发纯正的炼金子弹,每一颗都在相同的位置被击发,奥丁的头盔上方被打出了一个明显的裂痕,而开枪的人已经在换弹,准备进行第二次射击。 开枪的人居然就是弗拉梅尔,奥丁做梦都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居然是这个老怂逼跳了出来,一边脸上慌得要命,另一边持枪的手却稳定得惊人。 但开枪的人也只能是弗拉梅尔,他的配枪是源自西部的炼金左轮,也只有他的子弹才可能是最为纯正的炼金子弹。 弗拉梅尔导师正一脸怂样的骂骂咧咧,比起骂人那更像是在背后小声议论某人如何如何。奥丁分不清楚他那表现究竟是不是装出来的,只能看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弗拉梅尔导师已经换好了弹。 于是弗拉梅尔导师再次抬手,一脸怂样的做着最爷们的事情,朝着一位完全补完的初代种再次打掉了所有的子弹。 四百四十章 一个结束 在奥丁的印象中,弗拉梅尔导师一直是个藏在阁楼上喝劣质啤酒看西部电影的老式宅男,只有在酒精里才能回忆起当年雄姿,至于现在,别说提枪上阵了,能努努力把那点大肚腩减肥掉就已经是大幸。 但就算是弗拉梅尔这个已经烂成老木桩子的人,居然还能抖擞起这种威风吗? 奥丁有片刻的愣神,但他并未就此停下动作,弗拉梅尔导师用的是最纯正的炼金子弹,但自己现如今早已今非昔比,就算没有准备,也不可能就这样被破防。 他继续向凯撒伸手,在他的手掌上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一旁的弗拉梅尔导师开始了他的第三轮射击,但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一个人无法阻拦一辆轰鸣碾压的战车,而奥丁不是战车,他是不可抗衡的洪流。 风声剧烈,凯撒能够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被拘束了起来,无数的气流如同绳索一般在他的周围纠缠收紧,在割伤他的同时也在把他向奥丁的掌中牵引而去。 凯撒奋力挣扎,但这种不讲道理的拘束让他没办法脱离。 “庞贝·加图索?”凯撒直视着面前身着盔甲,恍若神明般的人,一道气流割破他的脸颊,从中流下一道殷红的鲜血,“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作为儿子你居然不愿意叫我一声父亲吗?好歹我是你的爹。” 奥丁叹了口气,随后动手摘掉头盔。 摘下头盔后奥丁露出了原本的面容,俊朗如同古希腊雕塑的面容带上加图索家一脉相承的耀眼金发,就算在浓雾和恶水之中也帅气得惊人。 庞贝·加图索,在事迹败露之前他才是加图索家的家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种。如果说弗罗斯特是老山羊,那庞贝就是羊群中最强壮漂亮的头羊,走到哪里都会有无数年轻漂亮的小母羊倒贴。 然而他这只头羊现在脱掉了披在外面的一层羊皮,露出原本恶魔的本相来了。 虽然有过心理准备,但在看到那张脸后,凯撒的表情还是忍不住跳了一下眼角,“在看到你之前我一直不怎么相信来着。” “不相信你爹吗?”庞贝重新戴上头盔,再次变回了北欧神话当中的那位神王。在这种时候简单交谈两句就是极限了,就这还是看在亲生儿子的面上,要知道后面有两把刀还在追着他呢。 “不是,我就是觉得。”凯撒喘了口气,随后朝着奥丁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作为一个爹,你还真是挺失败的。” 奥丁没有任何反应,而那口血沫在距离他很远的距离就自主停下,像是撞上了某种看不到的屏障。 就算面对凯撒的如此侮辱,奥丁也没对这逆子做太多的表示,而是着手将凯撒收拢起来,他有类似的空间言灵。 在某个瞬间奥丁的心中稍微有些感慨,毕竟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确实是他落下了对于凯撒的教育,培养出这样一个逆子也怨不得别人。如果能早点做一个英明父亲,或许后续忽悠起来也会轻松许多。 但凯撒显然是救不了了,奥丁只能将这个想法寄托到下一个子嗣身上,当然,他会吃掉凯撒,带着心中对于凯撒的那点些微歉意。 奥丁轻轻弹指,朝凯撒弹出一点透明的轻巧气泡,在接触到凯撒的瞬间那颗气泡便开始扩散开来,并将凯撒迅速包裹。 命中——膨胀——接收—— 那么接下来就是收纳。 言灵·须弥。 这个言灵取自芥子纳须弥的典故,是储物的空间言灵,但比传说中的储物戒指还要更加方便。它原本只能容纳一些死物,但伴随着言灵使用者血统强度的提升,最终能够直接容纳庞大的活物。 和移星一样,这也是一个定位模糊的言灵,虽然看起来更像功能性,但容纳活物的特点不活用于战斗上又实在可惜。 还是那句话,空间言灵难以定位,况且简单的定位也并不能概括空间言灵的强度,而让人感觉遗憾的是,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使用空间系言灵的混血种。 奥丁无意让空间系言灵重新回到混血种的视野之中,他只是一心想让龙类重新回到统治世界的那个巅峰时刻,至于混血种和人类都要被归类为卑劣造物之中,被作为强者的龙类踩着脑袋狠狠羞辱。 作为初代种来讲,这样的简单愿景或许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初代种们的愿景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当然也不差奥丁一个人了。而如果非要给他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解释的话,那大概就是——奥丁只是简单的铁血战龙,仅此而已。 须弥的气泡将凯撒的身体完全笼罩起来,凯撒奋力想要挣脱桎梏,但没有任何作用,须弥已经开始缓缓收纳缩小,连带着凯撒的身体也一同缩小着收缩。 奥丁回眸,他阴冷的目光紧盯着浓雾远处,一只渡鸦在他的操控下飞抵了利维坦的位置,只要凯撒被须弥的言灵效果收起,他就可以直接用移星和那匹乌鸦对调。 完美的计划,于万军丛中带走关键的道具,并且全身而退。换做其他任何一个龙王都不可能做到相同的事情,但是奥丁可以,因为空间言灵可以创造奇迹。 一切准备妥当,奥丁已经准备动手将凯撒带走,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控制出现了问题。 一道裂缝在气泡上浮现,并且飞快开裂。奥丁回头,看到弗拉梅尔导师的瞳孔中燃烧着耀眼的金色。 此刻,弗拉梅尔导师点亮了戒律之火,他以压缩领域范围为代价,将出力提到所能达到的最高。 这位老牛仔终于丢掉了可笑的模样,他以手中的炼金左轮直指奥丁的脑袋,牛仔装扮的夹克在风中翻动飞翔。 他站在凝固的海面上,一如站在长风吹过的西部荒原。这么多年过去,好像什么都变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就连岁月在他身上也无法占到什么便宜,只能让他挺起一个肚腩。 而在褪去阁楼阴湿老宅男的外表之后,弗拉梅尔导师雄风依旧,风采尤胜当年。 奥丁怒不可遏,他举起手中的昆格尼尔,但破空声自他身后传来,随之而至的是—— 路明非,以及耶梦加得。 两人一左一右追杀而来,形成夹击之势,路明非挥动天丛云对奥丁当头劈下,而夏弥则舍弃了死神之镰,握掌成拳,以凌厉狠辣的老拳直接殴向奥丁左腹侧的“眼”位。 奥丁将目光投向最近的凯撒,想要再发动一次星移,但戒律多少限制了他的速度,并且与此同时,路明非与夏弥双双落手! 天丛云的惨白剑刃自奥丁头顶劈下,而奥丁甚至连尝试格挡的念头都没有,只是尽力闪避。 他向着左侧的耶梦加得撞去,正迎面撞上耶梦加得的重拳,而在被击中眼的瞬间,强烈的痛感便席卷了奥丁的全身。 但这还不是结束,因为耶梦加得有两个拳头,她以另一个拳头直殴奥丁面门。 奥丁没有任何犹豫也不敢有任何犹豫,而是继续朝耶梦加得冲去,直接撞在那个沙包大的拳头上,因为他知道自己可以硬抗耶梦加得的几拳,但绝对顶不住天丛云的斩击。 路明非直斩而下,奥丁想要拼命避开这把极致锋利之刃,但路明非的剑势行云流水,让他避无可避。 天丛云的惨白剑刃舞成成团的锦簇,封锁了奥丁的所有退路,而在硬吃了夏弥两拳之后,奥丁也仍旧没能找到合适的角度再次传送。与此同时,路明非终于持剑斩下! 锋利的刃面以斜斩的方式从奥丁的肩膀入手,天丛云先是刺破了奥丁的肩甲,并顺势切入了他的血肉,初代种的坚实血肉和胜过炼金材料的骨骼强度此刻没有任何作用,只要路明非还在施力,这把骨剑就能够没有丝毫停滞的一路向下。 就算到了这种刀架在脖子上的地步,奥丁也没有放弃希望,在挣扎中他尝试以永恒之枪的长柄格挡,但在与天丛云接触到的瞬间,昆格尼尔的枪杆上就已经出现裂痕。 世界树枝编制而成的长枪毫无抵抗之力,甚至连给天丛云添点堵都做不到。天丛云前进一分昆格尼尔上的裂痕就会裂开一分,于是天丛云落到底的时候昆格尼尔也就被斩断了,甚至连片刻的阻挡都没能做到。 传说中的永恒之枪在这把骨剑面前就像是一支轻松就能够折断的干脆树枝,虽然它本来就是根传奇树枝,但好歹树枝被折断的时候还能发出一点脆响,而这支长枪的枪柄断掉的时候连半点动静都没能发出。 但现在不止是昆格尼尔的问题了,奥丁怀疑连带着自己也会被交代在这里。 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拦这把沾满煞气的刀剑,奥丁奋力想象着世界有某一种能够抗衡极致锋利的概念,但却想象不到。 不过他也不用想象了,至少现在不用,因为一切都已经结束。 剑光落下,事情就要结束。 天丛云的锋刃自奥丁的右肩斩落,斜切着把奥丁整个儿划过去。而路明非已经收手。 万籁俱静,只剩下远处利维坦的声音,因为远处的老唐已经切换目标,转而痛殴利维坦。 奥丁用最后的力气转了转脑袋,这个时候还能做到这个动作反而让他有点惊讶,因为他现在已经完全感受不到胸膛以下的部分了。 在被砍断的最后一刻他都还在尝试逃脱,但星移在戒律的干涉下无法自如启用,而剩下的言灵在极致锋利的概念前也脆弱得如同白纸。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凯撒喘着气问。 “他妈的。”奥丁叹气,“我还会回来的。” 鲜血在他的胸膛前渗透而出,首先是一道红色的长线,随后奥丁的上半截身子开始平滑着往左侧滑落。 他的长发在瞬间变色,从发梢开始向上,由原本耀眼如同太阳的金黄变成苍白的颜色,不仅如此,整个人也在飞快地变为灰白。 被切开的两块身躯终于滑到跌落,奥丁的两幅身躯在海面上跌得粉碎,变成白色的粉末。 奥丁既死,弗拉梅尔导师终于能松一口气了,他解除了戒律,与此同时强烈的脱力感席卷而来,他这辈子还没试过这么高额的出力。 没有戒律之烛,也没有别的什么矩阵加持,就这样直接以肉体作为媒介,强行限制了一位补完初代种的发挥。 在守夜人社区上其实一直有着校长与副校长的血统纯度之争,那就是昂热校长和副校长谁的血统纯度更高,有人说校长的血统纯度高,因为时间零这个高序列的言灵本身就是证明。但也有人说是副校长更胜一筹,因为言灵这种事情本身就很奇怪。 血统低的一定不会有高危言灵,但血统高的人也会有拿到低序列言灵的可能,典型例子就是凯撒和副校长。 戒律的序列排名并不高,可在副校长手里却有能够压制一切的力量,虽然副校长没有和昂热校长正面较量过,但从外貌上也能窥见一些端倪——龙血的强度会影响衰老的速度,据说副校长的年纪其实比昂热校长还大一些,可从他出席女子游泳赛的情况来看,看上去居然是一个中年人。 抱着高血统烂了半辈子,现在终于在关键时刻起到了作用。 “他还有龙茧?”弗拉梅尔导师大口喘气。 “没留下龙骨十字。”夏弥说。 浓雾和雷霆逐渐散去。在天空与风之王死后,这些他所召来的天象也随之消失。 祭坛封锁结束,eva的声音在弗拉梅尔导师的口袋中响起。 “弗拉梅尔导师。” “eva?”弗拉梅尔导师喘了口气,从口袋中取出手机。 “电磁信号已经恢复了,我正在封锁波托菲诺的所有信号,加图索家的混血种正在前往波托菲诺,但加图索家的人当中,负责洗脑的专员可能不够。”eva说。 “负责一整个城市的洗脑工作,就算是我们也很少做。”弗拉梅尔导师咳了一声,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夏弥:“都到这个时候就别藏了,大一新生,你这里有什么办法吗?”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有……”夏弥说到一半时停了下来,“哦,好像还真有。” 夏弥动手,在弗拉梅尔导师期盼的眼神中,从口袋中掏出了…… 智能手机。 经过刚才那波战斗之后,她居然还保证了手机的完整。 “我打个电话摇人。”夏弥说。 “嗯。”路明非点头,“那我去老唐那边帮忙。” 路明非转身朝着利维坦的方向走去,凯撒看了一眼自家老爹的骨灰,其实他还有不少想问的事情,但还是摇了摇头,也朝利维坦的方向走去。 周围的海怪都被清得差不多了,夏弥撇了撇嘴,从凝固的海面上缓缓升起水流,变幻成了一个王座的形状,随后直接翘着二郎腿坐了下去。 “摇人解决?”弗拉梅尔导师问。 “嗯,我在中国还有点人脉。”夏弥一边说一边拨号,同时也用水给弗拉梅尔导师也做了个凳子。 “谢了。”弗拉梅尔导师说。 他坐上那个用凝固海水做成的座位,感觉屁股多少失去了点知觉,在这个季节里,海水多少带着一点冰冷刺骨的感觉。 于是弗拉梅尔导师一边哼哼,一边看着夏弥用电话摇人。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斯库尔。”夏弥清了清嗓子:“你妹妹在家吗?把电话给她。” 弗拉梅尔导师在一旁竖起耳朵,并在心中构建着相应的神话。 逐日魔狼斯库尔,他是北欧神话当中灭世魔狼芬里厄的儿子,那么斯库尔的妹妹,则是吞月魔狼哈提。 曾经在赫利奥波利斯露面的就是这头,如果按照这个推论的话,之前大地与山之王的报告也就不准确了。 弗拉梅尔导师皱眉,他实在不知道昂热到底瞒了密党多少,甚至为了达成目的,不惜把自己这个多年的老伙计也给瞒下来了。 远处,利维坦那边也已经接近尾声。就算是生命力着称的海洋与水之王,也没有办法在天丛云面前展现那旺盛的生机。 天丛云的工作一旦结束,无物可以幸免。 而在这边,夏弥也已经完成了联络,她舒了口气,着手构筑空间开辟的矩阵。 “利维坦和奥丁都留有龙茧,对吧?”弗拉梅尔导师问,“还有这是空间开辟的矩阵?” “这年头没有龙茧的龙都已经死了。”夏弥耸了耸肩,手上却没有停,“矩阵是空间开辟没错,不得不说,作为一个老头儿你还挺识货。” “老头总是识货的。” 弗拉梅尔导师对此不置可否,他认真观摩着夏弥构建的矩阵,希望能从中学到一点。 “那个符号是代表坐标吗?”弗拉梅尔导师伸手指了指。 “不,只是龙文。意思是‘世界’。” “那这个呢?” “太一。” “太一怎么会用这种形式表现?!”弗拉梅尔导师揉了揉眼睛。 “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老头。啊不,副校长。”夏弥撇撇嘴。 她完成了最终的构建,随后站起身来,空间开辟的矩阵已然形成,一个通道被构建了起来,从中国某座城市的某个据点开始,连接到欧洲热亚那湾的海面上。 哈提从中走了出来。 “姑姑。”哈提说。 “我嘞个白毛jk妹啊!”夏弥人麻了,她上下打量了两眼哈提:“怎么打扮成这样?” “斯库尔支的招,他最近在研究……嗯,宅文化?”哈提面无表情,“好像是这个来着。” “什么宅文化,龙类文化就是被这样一点点毁掉的!”夏弥痛心疾首。 “那我回头说说他,但父亲其实也很支持。”哈提说。 “算了算了。”夏弥挥了挥手,将空间开辟的矩阵关掉,“今天几号?用中国农历回答。” “十六号咯。”哈提说。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夏弥脸都黑了,“怎么偏偏撞上今天?” “诶?”哈提愣了一下:“姑姑是要我用秽月吗?上次补完之后,我其实已经不需要受月相的限制了。” “差点忘了这茬,上次你啃过李雾月。”夏弥说。 哈提环绕了一下四周的状况,四面的海怪已经随着利维坦的死亡也已经消失,而海水之下的鬼齿龙蝰也已经消散,此处的战场,剩下的只有混血种们了。她眨了眨眼,有些没搞清楚状况。 “姑姑?”哈提问:“要我做什么?” “秽月。”夏弥抬手指着天空,“给我一个能够把整个波托菲诺拖入幻境的秽月,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幻境的内容由你定。” “其实幻境的内容是由中招的人定的。”哈提说着,同时展开了背后的翼膜。 “无所谓,只要能拖住就行。你的秽月能盖住这座城市吗?”夏弥问。 “那样会减弱效力。”哈提说。 “没事,这里都是一些人类,你用针对人类的强度就可以了。”夏弥说。 “明白了。”哈提点头,随后振翅飞起。 随后,一轮月亮在波托菲诺的上空出现。 ----------------- “疼疼疼疼……” 老唐呲牙咧嘴着褪去身上的黑甲,暴怒也重新恢复成原本的状态。 他的身上有不少伤口,黑甲虽然隔绝了不少伤害,但本体还是受了伤,并且暴怒的情况下他没什么脑子,现在恢复理智之后,身体也知道疼了。 利维坦已经死翘了,但很可惜,和奥丁一样,他也留下了卵。 “水王的复活时间会快一点对吧?”路明非问。 “对,时间紧迫,可惜我没带傲慢和贪婪来,不然就一劳永逸的解决了。”老唐叹气。 “事发突然是这样的,要是你没来我就被昆格尼尔捅成串串香了。”路明非拍老唐的肩膀以示安慰。 “能够赶在他们再次复活之前找到龙茧吗?就像之前的康斯坦丁一样。”昂热咳了一声,“抱歉,我其实无意冒犯。” “没事。”老唐晃了一下身躯,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好歹你们把龙类的秘密守住了。龙茧的话,我回头做个炼金矩阵,试着找找吧——当然,也只能先试试。” “好的。”昂热从口袋中取出一盒雪茄,他分给凯撒一支,随后也不管两个活宝抽不抽烟,又硬是分给老唐和路明非。 在他递烟给楚子航的时候,后者摆手表示了拒绝。 “我妈妈不让我抽烟。”楚子航顿了一下,“爸爸也不让。” “这话能从天骄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见了鬼了,他抽烟喝酒的程度在我所有的中国学生里都能排得上号,仅次于戒酒戒烟前的常山。”昂热惊讶。 “但他确实是这么说的。”楚子航有点尴尬的说。 “抛开中国学生的抽烟问题不谈,所以我们这事儿就算结束了是吗?”凯撒将雪茄叼在嘴里,问,“或者说是暂时结束?” “暂时结束,在两位初代种复苏之前,我们有充足的时间进行准备。” 昂热点头,同时动手摸火柴盒。“而且我们这里甚至有神器级别的武器,就算他们复活也不太怕,可以暂时放松一下了。” “校长,我有问题,之前副校长说这次校董会是考核来着,能不能……” 路明非还没说完,那边昂热已经点头。 “是上杉绘梨衣的入学问题是吧?我批,但是宿舍问题就不是我能安排的了,这个需要你自己想办法。” “我……”路明非脸红得像虾米。 “你们卡塞尔学院能租房住吗?”老唐问。 “如果是校外的话,不行。不过校内可以,比如学院旗下的安铂馆和诺顿馆,都是对学生开放出租的。”凯撒说。 “这两个馆都不是在学生会的旗下吗?”楚子航问。 “对,但我是学生会主席啊。”凯撒冲路明非挑眉。“话说路明非你还没加社团吧?要不要来学生会,我可以把安铂馆让给你,到时候你和黑道小公主就可以在安铂馆住下了。” “凯撒真是好兄弟啊,那我也帮点忙好了。”老唐也点头,“需要家具吗?比如自带活灵的扫帚,或者别的什么。” “……那不就是扫地机器人吗?”路明非有点难绷。 “复古型扫地机器人,而且活灵可是不用充电的。”老唐纠正,他看了眼有点窘迫的路明非,随后将话题引到一旁的楚子航身上。 “话说,子航你和夏学妹的相处如何了?”老唐问。 “啊?……这个……” 楚子航有点脸红,他感觉自己应该适时问一下关于初代种埋茧的处理方式,但又感觉有点不妥,于是犹豫之间他也窘迫起来了。 现在窘迫的人有两个了。 “凯撒?”老唐看向凯撒,“你是这里最大方的一个了,支棱一点,讲讲你和陈墨瞳。” “一切稳中向好,可惜结婚申请又没通过。”凯撒看向一旁正在抽烟的昂热。 “要我说实话吗?其实是弗罗斯特否的。”昂热摊手,“加图索家的大手已经伸到卡塞尔学院里了,作为校长我其实也是受害者。” “真是意料之外的答案啊……”凯撒黑着脸点头。 “昂热校长和……额,洛朗女爵有绯闻来着?我听夏弥说的。”老唐问。 “守夜人社区上的假新闻,我和丽莎一直都是好朋友的关系。”昂热面不改色,“我看是新闻部部长芬格尔欠拷打了,正好通知他回卡塞尔学院的调动还没取消,到时候再说吧。” “好决断!”老唐点头,“到时候能带我一个吗?我也想参观新闻部。” “别光说别人啊,老唐你呢?”路明非在一旁拱火,他把昂热给的雪茄塞进嘴里,也不抽,就是充个气氛:“在站的各位都有女朋友,就算是昂热校长都有绯闻对象,你不会真打算和星际争霸过一辈子吧?” “怎么可能只是星际争霸!其实我最近有在尝试moba类游戏。星际争霸就算了,再来十辈子我都不可能赢你了,想赢就得另辟蹊径。”老唐说。 “很像是那种会带女生逛水族馆,然后一路上只看鱼的那种人。”凯撒评价说。 “你怎么知道我真带女生逛过水族馆?”老唐惊了一下。 “……额。”凯撒无语了,“居然真有这事吗?” “是真的。”楚子航说。 “老唐是那种很迟钝的男人。”路明非点头,“有点像那种日漫经典亚撒西男主的感觉。” “真没必要吧,我们是一个主打热血的低武世界观,听你们说得好像要一转青春幻想文学去了,还要带着点伤痛。”老唐说。 “青春幻想还真没差太多,不过伤痛就免了吧。”路明非叹了口气,“有的时候已经够痛了。” “但我们难道不是应该用炼金材料尝试做各种能做的东西,然后探索星辰大海吗?”老唐摊手,“缩在地球上谈恋爱也太无聊了吧,有这种闲工夫我都可以搓星舰出来了。” “搓星舰……”凯撒一脸震惊。 “人类对星舰迄今也没有真正的认识吧,全都是科幻设定。”昂热也来了兴趣。 “好了,现在我们不是低武世界而是要一转科幻小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攻打外星文明?”路明非问。 “我一直都是人类文明高手啊!早就看泰伦虫族不顺眼了!”老唐说。 “怎么还跑到战锤设定去了,我们低武世界真能碰瓷战锤世界观吗?”路明非吐槽。 “不知道,反正时间足够的话,是不是能试试手搓一个炼金行星出来?我记得有本科幻小说叫《吞噬者》。炼金行星是什么量级?”老唐问。 “手搓行星,大概也就是爆星水准吧?” “听你们说话,让我想起守夜人社区上,我的学生们讨论昂热校长和副校长谁更厉害……” ----------------- 云开雾散,波澜不惊。 事实上也没什么好惊的,因为整个海面都已经凝固,像是某种巨大的果冻。 海兽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各处,天空中有数十架盘旋的直升飞机,那是加图索家最先赶到的支援,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展开。 而在果冻一般的蓝色海面上,有几个男人一边聊天一边朝海岸线走去,而他们聊的也都是一些没什么营养但却很有趣的话题,偶尔夹杂人身攻击。 今天是中国农历的某个十六号,波托菲诺的秋天有点冷。在天空中挂着一个苍白的月亮,这个月亮是一轮无缺的圆月,因为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而正是这轮圆月,将一个原本要瞒不住的秘密重新瞒了下来。 一些故事暂时告一段落。 新的学期开始了。 四百四十一章 狂欢夜之舞(1) 巴西,里约热内卢。 夜空被焰火照得五颜六色,喧闹的音乐声中,彩车队穿街过巷,舞娘们在车顶上跳着热辣的桑巴舞。这是每年一度的狂欢节,世界各地的游客汇聚到里约热内卢来,大家都游荡在街头巷尾,饮酒作乐眉来眼去,似乎明天就死也无所谓。 热烈的气氛像是被窖藏了整整一年的美酒,经过一年时间的发酵后在今天打开,整个城市都变成欢乐的海洋,在气氛中赤裸上身的女人比比皆是,空气中充斥着酒精、荷尔蒙乃至于毒品的味道,每年的狂欢节时段也是犯罪的高峰期,无数灰色交易伴随着金钱和性一起流动。 但也有少数人不受这种气氛的影响。譬如在临街的酒店顶楼上,两个年轻人在烟囱旁边架起了照相机,似乎是在拍摄游街的彩车,但隐藏的望远镜却一直指向远处旧宫的楼顶。 “旧宫”其实是当地人的称呼,那是一座白色的小楼,早在葡萄牙殖民时期,总督以这个建筑作为自己的驻地,而现如今是本地一家极富盛名的高级餐馆。 今天的旧宫被人包了场,一场盛大的宴席在二楼摆开,主人已经等待了很久,但客人却还没有到。 不过耐心的不止是设宴的主人,在顶楼上负责监视的两个年轻人也是如此。 他们一男一女,褐色皮肤的短发男孩叫冈萨雷斯,西班牙人,卡塞尔学院大一新生,生平第一次参加执行部的实习任务,在此之前只在靶场上摸过枪。 女孩儿名叫维多利亚,家世显赫,是英国为数不多的女伯爵之一,一头长发如同海藻飘飘,也是大一新生。 卡塞尔学院实行改革已经有不少年头了,现在的新生基本都是入学即上战场,在卡塞尔学院里学了一点龙类相关知识就要着手投入到实习战斗当中,就好像一个颇有难度的游戏,只给你一个新手教程就把你扔进去体验,一边招架一边满地打滚。 一般来说,执行部针对新生的任务不会太难也不会太简单,如果太难的话,先不说会不会造成新生的伤亡,对于积极性也是不小的打击;而如果太简单,又难免体现不出实习任务的必要性,也无法让新生得到锻炼。 所以执行部大多会准备一个难度适中的任务,让新生们通力合作解决难题,在此期间了解龙类、挥洒鲜血与汗水、收获经验以至于和搭档达成更深层次的羁绊——总之就是类似的感觉。 冈萨雷斯就是这么想的,关于这一点,他和执行部的资深专员们不谋而合,不过他的侧重点则主要放在最后‘和搭档的羁绊’这一栏上。 卡塞尔学院一般两人一组形成搭档,在遇到特殊任务的时候则会另行安排,其余时间皆是以两人为准。 而搭档这种东西是在实习阶段就已经敲定的,从新生期开始一直伴随着你成为执行部屠龙高手,除非意外状况,不然不会进行人员变动。 冈萨雷斯的搭档就是维多利亚。 从搭档角度看还算合理,冈萨雷斯的血统评级是c-,言灵是辅助方面。但维多利亚的血统可以达到b+,言灵是风格明快的刹那,专注进攻。 b+级别的血统在卡塞尔学院里已经可以算是一流,毕竟a级血统实在太过稀少,s级更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不然也不至于每次遇到重要任务的时候,执行部那边会焦头烂额地满世界摇人来调兵遣将,甚至会让还是实习专员的学生直接上战场,不因为别的,就是单纯因为a级血统太少,如同金子中的金子。 混血种的世界就是这样,只有a级的血统才能顶住高位种的龙王,血统决定了大部分的一切,好像从一开始就已经写好了的宿命。 街道上喧闹异常,欢乐的人潮似乎是要将里约热内卢从地表上整个儿掀起,但远处的旧宫却相当安静,整个街道都被完全封锁,庆祝的彩车也只能绕道而行,足见受邀者的身份尊贵。 然而受邀的人到现在也还没有到。 冈萨雷斯晃了晃脑袋,动手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 “为什么执行部会想着和这头公猪谈判?从这个角度看他浑身上下都是破绽,我们完全可以用弗丽嘉子弹解决问题。”冈萨雷斯说。 “不是执行部想和公猪尼奥谈判,”维多利亚轻声说,海蓝色的眼睛里透着异样的光彩,“而是学生会主席。” 冈萨雷斯闻言微微一怔,心里既向往,有稍微有些失落。 是啊,解决公猪尼奥是很简单的事情,只需要远处来上一枪弗丽嘉子弹,随后带回学院交给富山雅史教授就可以了,没人能够在富山雅史教授的眼睛面前说谎,无论公猪尼奥本人如何想,都只能乖乖吐露秘密。 但和公猪尼奥谈判是学生会主席本人的要求,所以就连执行部都要为这个光芒万丈的男人让步,如果非要问为什么的话…… 因为那是学生会主席的要求,就这么简单。 关于学生会主席的传说有太多太多,仅是从血统上就可一谈,维多利亚可以以b+的血统在卡塞尔学院当中成为一流,但学生会主席的血统评级是“s”。不仅如此,学生会主席自从入学以来就连续完成了许多重要任务,无论是次代种初代种甚至白王都在他的面前败下阵来。 ‘卡塞尔太子’、‘执行部之龙’、‘神眷之樱花’……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这些都是学生会主席的称号,从命名上来看多少有点夸张,但卡塞尔学院的上下师生都没有任何意见。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一个能把校长下午茶当成白开水喝的人物,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吗? 于是就连执行部也不得不认真考虑他的意见,将原本的强攻计划临时改为谈判。 “等等,我之前在守夜人社区上看过爆料帖子,瓦特阿尔海姆的那位是不是也来了?”冈萨雷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 瓦特阿尔海姆是装备部的全称,这个疯子部门一向以出疯子武器而闻名于本部和所有分部。但数年前的某一天,装备部突然发生了变化,疯子们所制作的武器突然肉眼可见的稳定了下来,在保证稳定的同时也怀有和外表极其不符合的杀伤力。 这件事作为悬案在学院里流传了许久,直到有人在守夜人社区上爆料说这是一个新生的功劳。 据说这个新生和当时还不是学生会主席的s级专员已经有着深厚的友谊,并且在炼金术领域和武器锻造方面有独到见解,也正是他的影响,让装备部的整体武器设计风格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不清楚。”维多利亚微微皱眉,“可执行部的任务为什么会安排他过来?验收武器成果也没必要选在现在吧?” 冈萨雷斯提起‘瓦特阿尔海姆的那位’让维多利亚有点不悦,毕竟这位武器天才是个相当争议的人物。 天才是真的天才,但风评也是真的差,不然也不会到现在只有一个‘瓦特阿尔海姆的那位’这个晦涩的称号,就连称呼中都不愿意提起他的名字。 “听说他和学生会主席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可能只是单纯来和学生会主席一道来的。”冈萨雷斯说。 “我还是觉得没有必要,而且我实在想不明白……”维多利亚说。 “想不明白什么?”冈萨雷斯问。 “我想不明白的是,像学生会主席那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维多利亚说。 ----------------- 里约热内卢的街道上满是游行的彩车,每辆彩车顶上都有七八名鼓手,他们敲出震耳欲聋的欢乐鼓点,歌手引吭高歌,桑巴舞小姐高高在上,扭动腰肢,跳着欢快的桑巴舞。成千上万的人簇拥在彩车前后,一边和歌手一起歌唱,一边随着节奏跳着桑巴舞。 沿途不断有人加入,游行队伍越来越长。欢乐的人群打扮得花枝招展,个个都像是展示羽毛的鸟儿。 而就在这欢快的氛围中—— “阿嚏!!” 两个亚洲面孔在前进的人潮中顿了一下,随后继续才继续前进。 老唐用力打了个喷嚏,他有点懵懵的,随后抬手摸了摸鼻子,一声感慨:“妈的,感冒了?” “天天呆装备部里也不说出来走走,体质肯定会变差的,”路明非说,“不过我还没见过初代种感冒的。你见过吗?” “装备部是个好地方所以我才呆在那里,不是你硬要拉我来,我现在大概还在车间里。”老唐顿了一下,“但既然初代种不会感冒的话,我为什么会打喷嚏?” “所以我才拉你出来啊,当宅男就算了还是地下宅男,长时间见不到阳光是会出心理问题的——而且你这个发言明显已经有问题了啊。” 路明非叹了口气,“打喷嚏估计是有人在骂你吧,我记得一声喷嚏是骂来着。” “哦~!有道理。”老唐恍然大悟般点头。 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他们身边经过,各个肤色的各个面孔都有,大部分人都操着一口流利的葡萄牙语或者英语,而路明非和老唐则走走停停,不时还观察一下四周,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路明非的目光不时掠过彩车的车顶,他这次来是为了和公猪尼奥谈判,但重启前的狂欢节则是来此处理高危混血种“舞王”。 他不知道世界线变动之后舞王还会不会出现,但还是保持了一贯的警惕,在行动的时候也时刻观察着周围,目光不断划过彩车车顶上的那些正热情桑巴的胖子们。 执行部的千锤百炼还是有用的,路明非的那双三白眼已经隐隐有昂热锋利眼神的影子,也无怪乎会有‘卡塞尔太子’或者‘执行部之龙’这样的称号了。 不过和路明非相反,老唐则显得有些蔫蔫的。 两年前白王事件圆满结束,奥丁和利维坦身死热那亚湾回归龙茧,随后老唐入学,从此一入装备部深似海。 老唐在瓦特阿尔海姆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工作室,但从规模上来说可以直接称为车间,里面有一整套活灵内搭的生产流水线。 为了摆脱康斯坦丁化茧的悲伤,老唐以全身心投入到对未知领域和新兴武器的研发当中,任由自己被炼金术和机械牢牢捆绑起来,他可以在自己的专属车间里一泡就是一整天,甚至很少离开装备部,一个月里也难得有几天能看到太阳。 两年时间说短还真不短,长时间见不到阳光,老唐整个人消瘦了不少,而且脸色呈现出一种略微带着点病态的白色。 路明非是知道这件事的,酒德麻衣跟他提过很多次,但可惜他没时间强制带老唐出来走两步,因为昂热校长的退休意愿一天比一天强烈,因此也安排了更多任务给路明非刷资历,希望路明非能够早日站出来接班。 于是任务一个接着一个,路明非经常刚刚解决上一个任务,总结报告还没着手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eva关于下一个任务的新通知。 不过趁着这次回校主持学生会会议的机会,他还是拉上了老唐一起来巴西,执行任务的时候也算是带着老唐参加一下巴西狂欢节,缓解一下心情——至少现在看来有点成效。 夜空被焰火照亮,强劲的音乐声中,彩车队穿城而过,桑巴舞娘们踩着鼓点扭腰送胯,全世界都是飞舞的大腿和羽毛裙摆,而老唐则看着各种颜色的大腿和内裤出神,一个美好的开端。 “看上哪个姑娘了?”路明非在一旁问。 “不是。来之前我查了点资料,说是狂欢节的来源其实是葡萄牙殖民者庆祝节日,换句话说,没有这些殖民者也不会衍生出狂欢节。历史真是奇怪,比如战争这种要杀人的事情却是推进科技发展的关键阶段。” 老唐叹了口气,他本想就此对狂欢节文化再发表一点看法,但随后又是一个突兀的喷嚏。 “阿嚏——”老唐皱眉,“但是话说回来,啊。谁没事骂我干什么呢?” “卡塞尔学院的师弟师妹们呗,大家线上线下的,平时没事儿就聊点校园八卦,气氛到了就骂你两句,混血种也是讲八卦的,不然就不会有新闻部这种东西了。” 路明非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开口,他一直在警惕周围的场景,只是语气却相当平淡,好像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听的人就没这种心态了。 “怎么我还成争议角色了?兢兢业业更新装备还要被骂的?”老唐有点懵,“我记得我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卡塞尔师生的事情啊?” “你对你的风评就没点数吗?”反倒是路明非愣了一下,“不出装备部也不至于不上网冲浪吧?我不是给你申请过守夜人社区的账号吗?” “没有,别说冲浪了,我现在连游戏都很少打。大部分时间都在捣鼓新东西,偶尔会读书。”老唐叹了口气,“所以我现在的风评其实很差咯?他们都怎么说的?说我喜欢在自己的作品上加个性签名?还是各种加火焰贴图纹章?不过我怎么感觉我的设计还蛮巧妙的其实。” “不是,主要针对你的个人生活作风。给武器签名属于风格问题,对执行部来说,你这种不往武器里塞炸弹的就已经是顶级好铁匠了。话说,老唐你知道他们在守夜人社区里给你取什么外号吗?”路明非问。 “是什么?”老唐问,“难不成比‘卡塞尔太子’和‘执行部之龙’还羞耻?不应该吧。” “可差太远了,他们对你讳莫如深,只敢叫你‘瓦特阿尔海姆的那位’。”路明非顿了一下,“以及‘卡塞尔色魔’。” “诶!说外号就说外号,你别带夏弥节奏啊!”老唐振声。 “不,卡塞尔色魔其实是在说你。”路明非说,“顺带一提夏弥学妹老早就跟着楚子航师兄去世界各地公费蜜月了,凯撒回家继承家业,我满世界跑着做任务,就剩你天天宅在装备部不知是死是活——可就连绘梨衣都会跟我汇报今天她上了什么课。” “问题就出在这里吧?我整天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从不出去沾花惹草,吃饭纯靠点外卖,怎么就在社交论坛上变成色魔形象了?”老唐傻眼了,“造谣也要有个限度吧?” “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这事儿。”路明非愣了一下,“他们说你在美利坚这个崇尚自由的国土上还坚守童养媳的陋习,连幼女都不放过。而且这还是好一点的,更严重一点的说你罔视道德欺负孤儿寡母,在瓦特阿尔海姆占山为王,要吃母女丼。甚至连姐妹一块儿吃。” “不儿?!”听到这话后老唐直接人麻了,他完全没想到色魔这个词会跟自己扯上关系,而且还说的头头是道。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老唐感觉额头冷汗直冒,“你确定他们说的是我吗?而不是装备部某个作风烂透的人把事迹甩锅给我?” “他们还真是在说你。老唐你是不是忘了你其实养了个女儿?”路明非说,“而且酒德麻衣经常带她来看你,偶尔也会换成苏恩曦串门,或者干脆三个人一块儿来。” 老唐皱眉,他顺着路明非的话想了一会儿,随后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小姑娘,但他拒绝称其为女儿。 就是两年之前他在冰窖见到的那条红龙,老唐将她从培养皿中解救了出来,并且换了一个炼金制品进去作为替代。 不过因为他完全没有养孩子的经验,加上当时需要构建寻找龙茧的矩阵,就把幼龙直接丢给酒德麻衣和苏恩曦养了,于是奶妈团直接化身真·奶妈团。 红龙的幼年期成长还是很迅速的,加之夏弥偶尔也去投喂,化人这一步倒是很快就达成了,人类外形是一个黑色头发的小女孩儿,很快就出落成了外貌七八岁的漂亮小萝莉。 后来就到了取名环节,这个环节相当热闹,热闹到众说纷纭的程度。 路明非建议从动漫里找个名字来波致敬,而绘梨衣也持相同意见;凯撒说既然是龙类的话,按龙族传统从神话里找个名字不就好了?但夏弥表示反对,毕竟小红龙大概是五代种开外了,严格按照龙族传统来说其实还够不到神话的份。 老唐提议按中国人取名传统从《楚辞》里找,芬格尔的馊主意是用ai随机取名,楚子航则说既然是从印度发现的红龙,不如起个印度名字比较好点? 一时间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居然僵持不下,最后还是酒德麻衣解决了问题。 她说既然是老唐出面救出了红龙,那就随老唐的姓好了。而老唐坚持自己是中国人,不肯使用罗纳德这个姓氏,也不愿意用李姓,推三阻四阻四推三,最终选用了老唐在汉朝时老板的姓氏,那时老唐化名李熊给一位叫公孙述的老板打工,也就是复姓公孙。 选出公孙这个姓氏后就好办多了,因为老唐当时恰好在看一本武侠小说,里面有一句老唐印象很深,叫:“公孙公孙,别来无恙。” 于是小红龙的名字就这样被定下来了,就叫做公孙无恙。 小红龙长得蛮可爱,粉雕玉琢像个精致的人偶,而且平时有酒德麻衣和苏恩曦带,也不需要老唐操什么心,于是老唐就还是一心一意搞科研。 酒德麻衣偶尔会带她来老唐的车间,因为担心老唐长时间呆在地下会出心理问题。其实酒德麻衣也想过让老唐强制出去走走,但除了路明非之外没人能把老唐摇出他的车间半步,于是酒德麻衣只能自己来。 一般这种时候她会带点新书来,好把老唐之前看过的旧书换走,然后看看这段时间里老唐都在哪些方面做出了新突破,参观一下科研成果。至于苏恩曦,则是要来找老唐激活点金石——这东西不是永久生效的,每次用光储量之后都要找老唐重新充能,才能够继续点金。 但装备部的其他成员们不知道这个,老唐的车间被副校长亲自出面列为闲人止步的禁区,他们只能看到两个漂亮的美女带着一个可爱的萝莉时不时就会进去,而且一呆基本就是一天,至少也会是一个下午的时间。 如果是其他部门可能不会有谣言,至少不会是那种带颜色的谣言,但这里是装备部,其中成员的科研水平与抽象程度成正比,至少在色情幻想方面傲视卡塞尔群雄。 而谣言就是这么传出来的,在色情幻想方面傲视卡塞尔群雄的同时,装备部的兄弟们在冲浪熟练度上也傲视卡塞尔群雄,守夜人社区上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于是卡塞尔色魔的故事也随之出现。 对于这些事情,老唐一直一无所知,直到今天。 “不,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无恙不是我的女儿。” 老唐认真的说,在知道这件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纠正辈分问题。“她是五代种开外而我是初代种,怎么算都不是女儿好吧?” “问题她确实随了你的姓,啊不,随的是你当年老板的姓。”路明非顿了一下,“但是大家基本都是当成女儿在养吧?” 说到这里时连路明非都愣了一下,因为他突然想起一种可能,如果老唐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父女这层辈分关系的话…… “等等老唐,”路明非神色凝重,“你不会真的把她当童养媳养吧?” “怎么可能,有那个功夫我不如准备第二个车间。”老唐耸肩,随后稍微得意地笑了一下:“你猜我的那个超级车间,现在一天能搓多少东西?” “多少?”路明非问。 他多少知道老唐那个超级车间,那是一整个生产线,而且其中的所有道具中都寄宿着活灵,老唐这边如果想搓什么零件,只需要准备好炼金材料,随后心念一动就可以传达到位,然后那些活灵就会自动开工。 “一天。”老唐伸出一根指头,“一天时间,搓出三架战斗机。” “战斗机?!”路明非惊了一下,“老唐你现在都能搓战斗机了,怎么我在执行部没见到过?!” “废话,搓那么多给谁开,有几架给学院撑门面就可以了,我们这边的驾驶课里飞机又不是必修项。” 老唐摊手,“其实不止战斗机的,我甚至还一比一复刻了古斯塔夫列车炮,用四千个活灵寄宿炼金部件代替人力,所有炼金炮弹全部采取最高规格。不过具体威力我还没有试验过,因为我这段时间连车间都很少出。” “那如果是脑测伤害呢?”路明非问。 “历史上的古斯塔夫列车炮可以直接打穿10米厚的混凝土防御工事……”老唐微微皱眉,“至于我的炼金版本,伤害只会更高,当然,具体要看用的是什么炮弹。” “但历史上,这门炮好像也只是攻坚用的吧?炼金版本真的能打到移动龙类吗?特别是奥丁那种灵活型号的人躯初代种。”路明非又问。 老唐沉默了一下。 “从理论上讲,好像还真打不到。” “你开搓之前就没有预想过吗……?” “当时看了二战历史之后突然想搓来着,但没关系,除此之外我还搓了炼金动力潜艇,以及宇宙级别的星舰也搓了个头部出来,大概有一个卡塞尔学院那么大。”老唐说。 “我还以为你就是说着玩玩,没想到真的在搓星舰?!但这么大的东西你是怎么储存的?”路明非问。 “用空间开辟做了储物戒。”老唐回答,“我的想法是在十年之内搞出可以进行宇宙航行的星舰,其中包含生命循环系统可以做到自给自足,到时候就可以尝试去地球之外寻找外星文明,当然,有一个难题是冬眠技术的攻坚,毕竟我作为长生种虽然没问题,但人类不行。而且说到宇宙航行,就绕不开冬眠这个话题。” “……真准备去逮捕虫族啊?”路明非上下打量了一下老唐,在吵嚷的人群中,老唐神色认真,看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为什么不呢?你们人类也应该是为这些而活的才对吧,征服星辰大海之类的。”老唐耸肩,“我之所以还没完全下定决心是因为康斯坦丁还没醒,而且奥丁和利维坦的龙茧至今也还没找到。当然,我还是坚持认为,利维坦应该早已经醒了。” 路明非点了点头,说起这个话题,他的神色也有些凝重。 奥丁和利维坦死于两年之前,但两位初代种都没有留下龙骨十字,这意味着他们的生命并未完全终结,而是留下了相应的龙茧以供复活归来。 老唐曾经构建过用来寻找龙茧的矩阵,但最终只是找到了几枚假的龙茧。每个初代种在留下龙茧的时候都会布置几个假的用来混淆试听,于是两年过去,执行部仍旧没能找到真的。 在路明非和凯撒的建议下,执行部多次前往北冰洋寻找利维坦的龙茧,但却一无所获,最终执行部只能转而去其他海域搜寻。 “按时间来算,奥丁还需要一段时间吧?”路明非问。 “这是自然,就连康斯坦丁也得再有十几年的时间吧。而且这还是往快的计算,比较奇怪的反而是我。”老唐皱眉,“当年我倒是醒得很快,快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所以问题只会是出现在你的身上。” “这就是你再往我身上埋一次茧的理由吗?……” “作为兄弟,互帮互助是应该的。等你和绘梨衣生了孩子,我会帮忙给孩子想名字的。”老唐挑眉。 “尬黑了,我们俩的保护措施一向很好。”路明非反驳。 “嗯哼~所以说之前的那次订婚宴怎么样了?你爹妈居然还没有出席吗?”老唐问。 “没有,是叔叔婶婶飞的日本。”路明非说。 那是大概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他和绘梨衣终于跟两家协定好了时间,订婚宴在源氏重工的醒神寺进行,用的是最高规格。源稚生、源稚女以及上杉越都作为绘梨衣方的家属出席——理清日本分部的家族伦理剧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并且中间也出了不少波折,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订婚宴的过程相当顺利,路明非之前跟叔叔婶婶打了预防针,说绘梨衣是黑道家族的千金小姐,但黑道在日本其实是合法组织巴拉巴拉,希望叔叔婶婶能够同意。 婶婶说这话你应该跟路麟城和乔薇尼说,我们做叔叔婶婶的怎么能做主你的终身大事呢?但我看绘梨衣这姑娘是真好,不管她出身怎么样都是个好姑娘。 路明非说我确实问了啊,但爹妈那边只是简单回了一封信,表示同意的同时说他们那边还有工作要忙,只能口头给予祝福。 婶婶听后就差直接骂了,而一旁的叔叔也不好再给哥哥说什么好话,毕竟这种级别的不靠谱简直不像是爹妈。 总之,订婚宴还是磕磕碰碰着完成了,纵使之前打过预防针,在见识到源氏重工的气派之后婶婶还是感觉震惊,幸好绘梨衣善解人意,全程陪着婶婶完成了宴会。 相比婶婶来说,叔叔那边倒是好很多,老路家的男人可以没有见过世面,但是绝对可以强撑门面,路明非的爹妈不来那叔叔就是男方家属的唯一门面,说什么都不能丢了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叔叔在订婚宴上想要展示一下酒量,和女方家属来一个一醉方休。 然而和绘梨衣一样,女方的三个家属都是超级混血种,在喝酒这方面可以称为无敌,喝清酒的轻松程度甚至更甚于嗑瓜子,最后也还是绘梨衣出面替叔叔喝了几杯——至于为什么不是路明非,因为他已经先一步被源稚生灌倒了,而且是狠狠的灌了一顿。 在酒量方面上,老路家的男人喜提惨败。 “婚姻大事也不来看看?”老唐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不说你爹妈了。既然订婚宴都已经吃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和绘梨衣正式结婚?” “等我毕业吧,一毕业就结婚。”路明非说,“婚礼目前打算准备两场,一场在明治神宫,另一场在我老家。” “那很好啊,确实可以准备两场。到时候我去给你撑面子。”老唐拍胸脯。 “唉。不过以后真挺累吧?”路明非叹了口气,“校长这边已经准备把我内定成下一任校长了。” “好事吧,龙类时代结束之后,校长也能清闲一点吧?”老唐说。 “不好说啊。奥丁和利维坦现在还没有找到,这两位不死,龙类时代怎么可能结束?”路明非摇头,“我只想和绘梨衣在老家或者日本过安稳日子,你是没看到昂热校长那个忙劲儿,一年四季全世界地飞。” “不过你至少不用为经费发愁。”老唐笑了一下,“毕竟我们这里有点金石。” “真想早点把奥丁和利维坦做掉啊……那时候我估计就能当甩手掌柜了。”路明非说。 ……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同时跟随着大街上的游行队伍前进。 他们这次其实是来参加公猪尼奥的宴会的,但两人都没有什么要准时到的概念。毕竟在路明非看来这次行程主要是给老唐放松为主,他还从没见过一位初代种把自己在室内闷出蘑菇的。 至于公猪尼奥,让他多等一段时间也没关系。从另一种方面可以解释为是来自卡塞尔太子的无声威慑,未战先屈人之兵。 他们就这样慢慢前进着,氛围轻松像是在狂欢节里逛街的外国游客——事实上也确实可以这么解读。 而在游行队伍在试图穿越一条长街的时候却被拦下了,凶神恶煞的男人们提着砍刀堵在路口,用目光示意他们走别的路。 四百四十二章 狂欢夜之舞(2) 长街上静悄悄的,全无一点狂欢节的气氛,凶神恶煞的黑帮男人们把持着入口,确保今天只有受邀者才能够进入旧宫。 今天的旧宫被人包了场,但在整个餐厅之中只准备了一张桌子来宴请宾客,但没人质疑包场者的决策,只因为他是公猪尼奥。 这个人没有国籍也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没人知道他的本名,他说自己要当一只快乐的公猪,所以大家都叫他公猪尼奥,这个称号多少有些搞笑,但说出这个称号的人们只会带着从心底生出的敬畏。 公猪尼奥是在十三年前来到里约热内卢的,没有人知道他具体是在哪一天来的,只知道自那天开始后里约城里的黑道势力开始彻底洗牌。 他凭一己之力在里约城之中拉出了一帮属于自己的兄弟,随后打垮了当地的俄罗斯黑帮,把前任大佬钉在了一间教堂的十字架上,从此成为黑道中的君主。 从那时开始算起已经过去了十三年的时间,在这十三年里公猪尼奥的名号在里约热内卢越叫越响亮,无论是在上流社会还是贫民窟中都流传着公猪尼奥的故事,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都要卖他的面子,连警察总监都会在上任前带着礼物登门拜访,希望在自己的任期里公猪尼奥多多照顾。 但就是这样一个在里约城里手眼通天的角色,在三天前接到一张明信片后却突然如临大敌,当晚他喝了个烂醉如泥,随后宣布在三天后的晚上,也就是狂欢节第一天的当晚,在里约城最好的餐厅“旧宫”的顶楼上宴请宾客,届时在街面上不能看到半个警察。 黑道上的人们对此议论纷纷,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大人物找到了公猪尼奥,但随后那张明信片的内容流了出来,上面只有寥寥一语。 “你好,我们将在三天后的晚上拜访。” 话语简洁明了,就好像是《植物大战僵尸》里僵尸们在黄色纸条上写的留言,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在原本落款的地方是一枚徽章的图案,两条巨龙盘旋着,守卫正中心的十字圣徽。 那是三天之前的事情了,今天是狂欢节的第一天晚上,也就是明信片上所约定的时间,所以旧宫就被包场了,一切按照公猪尼奥的安排有序进行。 就算是狂欢节的彩车队也不得不在公猪尼奥的黑帮面前让步,喧嚣热闹的人流掉了个头离开此地,声音越走越远,这片街区上重新恢复了平静。 但居然还有两个男人没有走,那是两个亚洲面孔的男人,看起来和别的游客没有什么区别,两人都黑发黑眉黑眼,用满口流利的中文交流。其中一个人看起来相当干练周正,此刻正在身上翻找什么东西,而另一个人则脸色发白,有些蔫蔫的。 “我靠,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今天的任务是来赴宴,但却搞丢了宴会的请帖信物?”老唐看着一旁正在翻衣找袋的路明非,很是无奈的开口:“明明,你多少有点无敌了,执行部的这段时间就没提升你在平时的靠谱程度吗?” “我难道还不靠谱吗?!这话太伤人了。”路明非说。 “大事上确实靠谱,所以我说平时。”老唐叹气,“天地良心,我其实也在想,为什么从前酒德麻衣或者楚子航总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俩。多少是有点原因的。” “别人的看法算得了什么,我们不是站在同一战线的好兄弟吗?!早在遥远的多年前我们就在星际争霸中用虫族和人族征战!” 路明非痛心疾首,同时还在动手拉出一个个口袋,“泡了两年装备部把你的心理都泡出问题来了!” “有吗?”老唐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真没有吧,我每天作息健康,保证至少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工作之余认真读书,困了的时候就用掺了马钱子碱的咖啡提神,还有酒德麻衣或者苏恩曦这样的漂亮美女聊天解闷,甚至连女儿……不,甚至连小姑娘都会来,御姐萝莉一应俱全,给装备部那帮死宅羡慕惨了,只能造谣诋毁我。” “神他妈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路明非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老唐至少在心理健康上出了问题,“这完全跟作息健康不搭边啊,而且马钱子碱不是有毒吗?” “在医学上也被当做中枢神经兴奋剂来着。”老唐打了个哈欠,“啊~——而且,嗯。而且初代种怎么可能就被这么毒死?同时我作为初代种,精神超乎常人也是很合理的吧?所以四个小时就够了。大概。” “唉。” “叹什么气?” “你以为我为什么非得拉你来南美洲参加狂欢节?整天闷在地底下真的会出心理问题的,你现在整个人都蔫了你知道吗?” 路明非苦口婆心,同时继续摸第七个口袋,执行部的风衣强调载物量,口袋相当之多:“我这两年没什么回校的时间,但是酒德麻衣叫你的时候,你倒是也出去走走啊?” “没兴趣,不是你叫我,我现在大概还在车间里准备星舰的建造。”老唐撇撇嘴。 “……算了,以后还是我亲自督促你吧。” 路明非叹了口气,只觉得老唐现在的状态真有点不太对劲,他对机械的热情已经到了有点魔怔的状态,仿佛现在除了工作和读书以外已经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能够勾起他的兴趣。 这种问题必须重视起来,普通的旅游恐怕已经不行了,他必须找个时间带老唐泡个几天网吧,强行给纠正过来。 这边路明非还在殚精竭虑想给老唐拉回正道,但一旁的帮派成员可不管这些,他们只看到有两个不识好歹的游客停在了公猪尼奥所规定的清场地点,而且还在口袋里掏着什么东西。为首的一个帮派头子已经皱紧了眉头,从手中取出上好膛的手枪。 “天老爷诶,这帮兄弟是直接掏枪的。里约热内卢也太自由了吧?”老唐感慨,“所以你还没找到吗?” “等一下,我在找呢……” 那边为首的小头头已经一脸凶相的走了上来,而这边的路明非终于在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细长的木盒子,而在打开之后,其中装着的是…… 一双筷子。 路明非把手中的筷子递给那个小头头,那是一双银质的筷子,在顶端雕刻着学生会的小巧徽章,也就是两条龙环卫十字圣徽的纹章,公猪尼奥收到的明信片上就署着这个。 那个小头头愣了片刻,他接过路明非的筷子,仔细辨认了那双银质筷子的顶端确实刻着约定好的标示。 随后他转身,用葡萄牙语和他的手下们说了些什么,于是那些整装待发的枪手们全都收好了枪支,在道路的两边列队站好,弯腰鞠躬。 “什么宴会的请帖会是筷子?”老唐有些好奇的挑了挑眉:“而且你怎么会随身带筷子?” “请帖是学生会的徽章,不过我手头里没有带类似标示的东西。”路明非动手把筷子收进盒子,重新装进口袋:“随身带筷子是因为我吃饭要用,出任务的时候总会到那些只有刀叉的国家,我用起来不习惯。” “好!”老唐点头,在听到这个理由后他笑了一下,随后对路明非竖起大拇指:“确实,我们这个中国的筷子,不用不行的啊!” “……还真是。”路明非叹了口气,随后他也笑,只是脸上的笑容多少有点无奈。 这才对嘛!这股憨样才是他熟悉的那个老唐,而且不管怎么说,虽然老唐现在带着点忧郁气质,但至少在战狼这方面上,还是挺来劲的。 这个时候连路明非也不得不感慨,两年时间真改变了不少东西,在两年之前谁能想到两年后会是个怎么回事呢? 两年前他们在波托菲诺解决了奥丁和利维坦的问题,随之迎刃而解的是加图索家的困境,因为路明非已经展示了他足够抗衡初代种的力量。 甚至还有两位初代种愿意放下仇恨,和密党站在同一边。校董和元老当中的激进派对这件事很不安,但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你的力量足够强大,那就可以挣脱俗世束缚。 路明非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不止是他,所有人都这么想。大boss都已经死去,剩下的只剩下小怪,世界重新恢复和平。 但随后,在世界范围内迎来了一波龙类复苏的井喷期,次代种三代种扎堆复苏,执行部的任务也一个接一个,路明非开始在引导下满世界跑,日程表忙到爆炸。 很多时候他都是在陌生的酒店醒来,得靠手机定位才能记起自己所在的城市,然后在引导下穿过陌生的街道和陌生的临时队友找到龙类,期间尝试谈判解决问题,但爱好和平的龙类显然是少数。最后还是用刀与剑解决问题。 路明非感觉老唐在瓦特阿尔海姆里呆着不见阳光是个问题,但他又何尝不是?昼夜颠倒的时候连时差都没机会调整,解决一个任务后接着就是新的任务,漫长的生活仿佛没有尽头,又仿佛能够一眼望得到头。 生命就是一条路,每个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往前走。不管你怎么走,也不管你到底想不想走。 凯撒和诺诺的结婚申请终于通过了批准,而在毕业后凯撒也顺利成为准家主,在意大利一边当教父一边着手接管家族事务,偶尔和路明非聊聊现如今的学生会以及他为路明非留下的蕾丝白裙舞蹈团。诺诺则去修道院做新娘修行,要想成为加图索主母就得持证上岗,那是加图索家老登们的要求。 楚子航原本就是执行部的王牌专员之一,在这个龙类复苏的井喷期也相当忙碌,但好消息是他有夏弥学妹同行,夏弥习惯在每个新的城市拍照留念,最后发在朋友圈里,原本的执行部任务在她的点缀下变成了类似蜜月旅行。 作为老爹的楚天骄尝试在中国分部运作一下,好把楚子航未来的工作地点安排到中国分部,在家常驻总是更好一点,算是弥补一下自己对楚子航的亏欠。而常先生也愿意帮好兄弟的儿子安排工作,况且楚子航确实本领够硬,能够胜任分部当中的任何工作。 但持反对意见的反而是楚子航,他选择服从学院的执行部本部安排,回绝了老爹和常先生的好意。 路明非有时候觉得师兄这人有时候实在是正经得过分,留在中国发展不也挺好的吗?非要听执行部指挥干嘛?不过想到这是师兄的想法倒也正常,况且夏弥这次陪在他身边,两个小情侣满世界度蜜月听上去还蛮不错的。 想要留在中国发展的其实是路明非,当然日本分部也不错。路明非曾经和常先生说过这事儿,希望对方能跟校长说一把,把自己未来的工作地点调到中国。 常先生确实蛮仗义的,他的确和昂热校长说了这个请求,但昂热正指望着路明非接班,说什么也不肯放人。事后昂热找到路明非,说我知道是你让常山来说情的,但别想了,就算上杉越来我也不放人。 路明非说不能吧校长,我为卡塞尔学院流过血,您不能够搞这么一出啊?但昂热点了根烟,叹气说我其实也不愿意这样,但你也看到了,混血种青黄不接,龙类凋零殆尽,两个初代种还在我们这边的阵营,日后不知道会不会引发什么新矛盾,想要在接班人里找到个能镇场子的,除了你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于是路明非只能无奈接受,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带绘梨衣一起出任务之类的,但绘梨衣的审判太过强大,连她自己都很难控制,目前还在学习如何更好的完美操控自己的言灵,没办法正式接任务。 这种情况下,路明非只能凑空才能回学校和绘梨衣见上一面,原本的校园恋爱剧本彻底泡汤,他只能和绘梨衣在紧张的时间里如胶似漆,上演小别胜新婚。就是强度实在太高,身体有点吃不消的迹象。 好像只有芬格尔得到了爽到批爆的职务,不知道是不是暗箱操作,他被调往巴西分部担任了一个闲职,每天除了在守夜人社区上写各类雪茄品鉴,就是写他的连载小说。 高中的时候路明非以为生活就是星际争霸,进入卡塞尔学院之后以为生活就是努力在这个byd爬行类世界中活下去,日本之行后则是被悔恨充塞内心——这是重启之前的事情。 重启之后路明非觉得生活就是尽力挽回一个接一个的遗憾,而他也确实做到了。有很多原本不该死的人活了下来,对此他功不可没。 但路明非一直以来其实都有一些惶恐的感觉,他只是熟知曾经的剧本和故事发展,在新世界线的进程中用旧的世界线拼凑蛛丝马迹。 他就这样在新的世界线中艰难前进,但现在终于快要到了曾经也从未经历过的时刻了,所有的经验都没有办法起到作用,只能独自上前。 路明非叹了口气,他和老唐一路走过街道,沿途是帮派成员深深的鞠躬。 在登上楼梯的时候,他突然很想路鸣泽。 四百四十三章 狂欢夜之舞(3) 旧宫。顶楼。 公猪尼奥坐在餐桌的正中央,这是个干瘦干瘦的小个子,脱下衣服可以直接看到肋骨的那种,他留着两撇细细的八字胡,穿一身五彩斑斓的西装,满头脏辫在脑后扎成马尾,指间和脖子上都戴满了钻饰。 路明非和老唐一上楼就看到了这位嘻哈歌手,与此同时他们还看到了环绕在公猪尼奥身旁的妹子们,在餐桌边坐满了年轻女孩,她们穿着羽毛装饰的舞裙,蹬着闪闪发亮的细高跟鞋,褐色的大长腿上撒满金粉。 “喔!看起来就像是某首说唱歌曲的mv拍摄现场。”老唐说,“总感觉下一秒嘻哈音乐就要响起来了,你猜他会唱哪首歌?” “别在这种场合吐槽啊,他听得懂中文的。”路明非低声说。 “……不好意思。” 路明非和老唐在餐桌的对面坐下,路明非又从身上的执行部风衣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份文件来。 “公猪尼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还是叫你的本名?”路明非核对了资料中附带的照片。 “当然,叫我公猪尼奥就好。两位是该怎么称呼?”公猪尼奥表现得彬彬有礼,确实是一口流利的中文。 “叫我路明非就好。”路明非说,“卡塞尔学院学生会主席。” “老唐,装备部。”老唐言简意赅地回答,在确认公猪尼奥不是嘻哈歌手后,他的注意力其实一直都在所处的这座建筑上,作为一座颇有年代的建筑,旧宫相当漂亮。 “就是这样,”路明非微笑了一下,就是那种在任务中磨练出来的公式化微笑,配上那对三白眼,压迫感倒是相当强烈:“我们接卡塞尔学院执行部任务来的。” 公猪尼奥上下打量面前这两位,其中一位有着凶狠眼神、穿着经典的执行部黑风衣,并且带上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得他心里直犯怵。但自称学生会主席的家伙还不是最吓人的,因为旁边那个蔫蔫的老唐居然自称是装备部的。 什么时候装备部的人也会直接参与到执行任务里了?难道是来这里验收武器成效? 但这两个人已经被搜过身了才对,在不能携带武器的情况下,他是要来验收什么武器? 公猪尼奥冷汗直冒,他清楚的知道装备部的手段,那些疯子们习惯在武器里塞满炸弹,而这个老唐说不定就是来验收新炸弹的。 “那个,学院方面是有什么吩咐吗?还是装备部需要我帮忙测试武器?”公猪尼奥赔着笑问。 “客套话就免了吧,我们是有正事来找你的。”路明非说,“大家明人不说暗话,也别耽误太久时间。”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公猪尼奥不迭点头,“不过宴会总是得办不是?两位远道而来,我总得尽地主之谊,大家边吃边说。” 公猪尼奥知道自己跑不掉,当收到那张明信片的他就知道了。 十三年前,他也曾就读于卡塞尔学院,还曾是学生会成员。如果故事平稳发展的话,如今大概也在执行部就职。 可世界上没有如果,某次任务中他因严重违反校规导致被开除学籍,在被洗去就学的记忆后,被逐出卡塞尔学院。 出于人道主义,学院给他留了一笔钱,作为失去记忆的补偿。但公猪尼奥并未因为这笔钱而过得更好,反而跌跌撞撞,一路流落到里约热内卢。 或许是当年主持洗脑的人水平不到位,公猪尼奥逐渐想起了被遗忘的那几年,但他羞于提起过去,没跟任何人说起过,而是继续在里约热内卢的黑道上呼风唤雨,每天过着挥金如土的生活。 但现在,学院的人找上门来了。 好在他抓住了学院的弱点——这所屠龙的神秘学院用中文作为官方语言,同时也学习中国文化,而说到中国文化就不得不提饭桌文化——在吃饭的时候聊事情,大家总会温和一些的。 公猪尼奥轻轻拍手。 等候已久的乐队立刻开始演奏,但那曲调居然透露出一种中国春节联欢晚会的气氛,就是每年春晚最后的压轴歌曲《难忘今宵》。 侍者挥舞香槟刀,一刀砍断瓶颈,雪白的酒沫在空中喷洒如同星星,桑巴少女们集体起身,在音乐中围绕着餐桌跳起舞来,满眼都是飞舞的大腿和羽毛裙摆。 穿着得体的厨师举着肉叉和切肉刀来到餐桌边,明晃晃的刀片飞舞,薄如蝉翼的牛肉片飞舞着落入每个人的餐盘。而水银般的灯光里,一袭白裙的歌手吟唱般开口,她唱得居然是中文,而且相当流利。 在难忘今宵的经典曲目中,老唐乐不可支,忍不住鼓掌叫好,那股久违的喜感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路明非也静静欣赏音乐,只是学生会主席表面风轻云淡,心中却感慨这个公猪尼奥真他妈的是个神人。 谁能想到呢?世界上就是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换成高中时候的路明非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居然能在巴西狂欢节里和黑道人物吃饭,一边吃饭一边听春晚必备经典歌曲《难忘今宵》。 公猪尼奥微微一笑,看这两人的反应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这是他花了大心思找来的歌手,在里约热内卢,能把中文曲目演绎得如此之好的歌手也没有几个。 一曲终了,公猪尼奥向路明非和老唐举杯示意,“两位,请吧!” 三人皆是举杯,仰头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有咖啡吗?”老唐咂摸了一下嘴巴,“我听说巴西的咖啡豆是世界上最好的咖啡豆之一,不过之前一直没机会尝。” “当然,当然。”公猪尼奥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俗话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既然对方提了要求,那就不怕待会儿他们不网开一面。 公猪尼奥唤来身边的服务生,很快,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就端了上来,放在老唐身前的桌面上。 “马钱子碱有吗?”老唐又问。 听到这个要求后,公猪尼奥愣了一下,马钱子碱是一种烈性毒药,他的帮派做暗杀时也会经常用到。 这种毒药可以直接破坏一个人的神经中枢,中毒者会先脖子发硬,然后肩膀及腿痉挛,直到中毒者蜷缩成弓形。而且只要中毒者说话或做动作就会再次痉挛,甚至在中毒者死后,尸体仍然还会抽搐。 他不知道老唐要这个干嘛,但作为黑道领袖,公猪尼奥清楚的知道一个人最好的美德就是不要多问。 很快,一个装着许多白色结晶体的小玻璃瓶被送到了老唐的手上。 “哦~谢了。” 老唐点头表示感谢,他动手拧开玻璃瓶,把里面的所有马钱子碱全部倒进了咖啡杯里,随后用银质的汤匙缓缓搅拌,让马钱子碱与咖啡充分混合。 公猪尼奥在一旁直接看傻眼了,混血种是有耐毒性没错,但哪个混血种能喝下一杯泡了一整瓶马钱子碱的咖啡?! 可老唐已经在喝了,一边喝一边品味,表情居然还蛮享受。 公猪尼奥用力咽了口口水,他明白这是对方在展示血统,但这种血统未免也太强大了,这是a级能做到的事情吗?!不,a级也做不到吧?只有s级才可能有这种级别的抗毒性…… 但不得不说,这种威慑方式非常有效,公猪尼奥之前那种汗流浃背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一切布置,包括谈判破裂后的后手,这里的每个姑娘都是玩刀的好手,厨师们拔枪的速度和切肉一样快。 可看到老唐嗯造毒药这件事后,公猪尼奥已经对自己的布置产生了怀疑,这种级别的血统他此前别说见了,简直是闻所未闻。 为了自己的小命考虑,还是别翻脸比较好。 一个人第二好的美德,审时度势。 “所以,两位来找我是为了……?”公猪尼奥小心翼翼地问。 “那我就直接说了。”路明非轻咳一声,“你的黑道关系网里有两个危险客户,一个名叫橘政宗,是日本人,还有一个叫洛基的。你用野生的南美混血种和他们做血统提纯药物和毒品交易,你就是靠着这个才混上的南美毒圈老大。” “过誉过誉,南美的毒圈谈不上,只不过是里约热内卢里名气响亮一点。”公猪尼奥说,“大家都是生意伙伴而已,而且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但这种交易是违反校规的。”路明非叹气,“从辈分上来看我应该叫你一句师兄,当年的洗脑没有完全清除你的记忆,那么你应该继续遵守卡塞尔学院的规则,可你却并没有这么做,这行径已经属于知法犯法了。” “但问题是,我的学籍都已经被吊销了。”公猪尼奥干笑了一下,“当年卡塞尔学院一脚把我踢出去,好像踢死路边的一条野狗,但现在却反过来要我遵守学院的规则?不是我说,师弟,这要求多少有点强人所难吧?” 一个人的第三美德,该拼命的时候要敢于拼命。 前两个美德都是虚的,不问不该问的问题和学会审时度势只能帮助你站稳脚跟,但想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就要明白第三美德才是最重要的。 黑道之中的规则很简单,只有你不把自己的命当成命的时候,别人才会把你的命当成命。 空气之中弥漫着凝重的味道,话题好像到了谈崩的边缘,公猪尼奥到底是在里约城里只手遮天的大佬,多年的黑道生活助长了他的脾气,他可以隐忍,但也可以为了血性而一点就着。 “所以后来你就自称公猪了?”老唐嘴巴里嚼着牛肉,含糊不清的问。 他刚刚一直在品尝南美洲特色菜肴,现在才抽空插了句话,“嗯……菜真不错。话说有筷子吗?刀叉我实在用不惯。” 公猪尼奥愣了一下,剑拔弩张的气氛里,这个老唐居然还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吃饭,以至于若无其事地要筷子。 但好像真没什么问题,毕竟他自称是装备部的,而装备部的神人们大概都是这种神经兮兮的感觉。 筷子很快就被送了上来,紧张的气氛因为一个插曲得到了缓解,老唐开心地用筷子品尝南美洲特色美食,而路明非和公猪尼奥继续他们之间的聊天。 “给个机会,师弟。俗话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你们都吃了我请的饭了。” 公猪尼奥叹了口气,“我这人没什么抱负,曾经像路边野狗一样被卡塞尔学院一脚踢出门,现在只好在泥巴里当头公猪,饿了就去猪槽里拱几口,高兴了就哼哼叫两声。你总不至于为难一头猪吧?” 他先是打了一手苦情牌,随后使了一个眼色,立刻就有几个漂亮女孩儿朝路明非和老唐走去。 “喂,我警告你别来这一套啊!我有未婚妻的!”路明非反应迅速,他看出公猪尼奥这是要使美人计,于是赶忙站起身来后退两步,远离了餐桌。 女孩儿们愣了片刻,回头看向公猪尼奥,而公猪尼奥则朝正端坐座位上嗯造巴西菜的老唐挑了挑眉,示意她们冲着老唐去。 于是老唐瞬间就成为了焦点,两个女孩一左一右坐上了老唐的大腿,纤细的小腰款款扭动,涂红的指甲轻轻地抓挠着他的胸口,还有两个女孩儿在老唐的身后站定,动手为他揉捏肩膀,温香软玉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老唐愣了一下,刚刚拿到筷子后他一门心思扑在饭菜上,此刻突然被这么多美女包围,一时间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一下。”老唐终于缓过劲儿来,他放下筷子,从女人堆里艰难地探出头,先是看看路明非,又看看坐在远处的公猪尼奥。 “怎么了,老唐兄弟?喜欢吗?”公猪尼奥满脸堆笑,“老唐兄弟如果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几个。巴西的模特公司和明星经纪公司里都有我的股份,这样漂亮的孩子,要多少有多少。” 老唐没有立刻回答,他神色凝重似乎是在认真考虑,公猪尼奥感觉有戏,一时间喜上眉梢——看来装备部的优良传统到现在还在继续,众所周知,那帮装备部宅男们对于色情方面有着颇多幻想,只需要简单色诱就能够轻松拿下。 此时此刻,正在远处房顶上进行监视工作的维多利亚也几乎咬碎后槽牙,她一向看不惯老唐这个“瓦特阿尔海姆的那位”,或者说干脆点就是“卡塞尔色魔”。 传言在这一刻完全成为现实,在维多利亚看来,老唐那凝重的表情其实是被色诱冲昏了头脑,甚至已经在考虑因为这点美色而背叛学生会主席和卡塞尔学院,就连冈萨雷斯也有点担心,虽然他觉得装备部色魔和学生会主席的友谊货真价实,但色魔的心中,友谊的占比可能也没有那么大。 两个新生相当紧张,这一刻他们比等待回复的公猪尼奥还要紧张,维多利亚将狙击步枪拼接了起来,瞄准镜中正对着装备部色魔的脑袋,如果色魔因为这点美色而对学生会主席出手,那么她就会在第一时间扣动扳机。 但只有路明非知道老唐是在思考,虽然他不知道老唐在思考什么,但绝对跟公猪尼奥说的提议没什么关系。 因为老唐身边实在不缺养眼美女,光一个酒德麻衣就足够秒杀这边的一众女孩儿。 可就算是漂亮腿长如酒德麻衣,也没办法把老唐摇出车间半步,就凭公猪尼奥手下的这些胭脂俗粉,想要撬动老唐,实在是有点想太多。 “所以说……!” 老唐恍然大悟似的开口,却是对着路明非:“里约热内卢黑帮的规矩里,是没有严刑拷打这一环节的咯?” “……” “哈?”路明非懵了一下。 四百四十四章 狂欢夜之舞(4) 什么是严刑拷打环节? 路明非一开始懵了一下,老唐这句话突兀说出,显得有点没头没脑。但他还是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这不是他和芬格尔的经典论题吗? 关于变节这件事,芬格尔有一套独有的理论,他说如果你被敌人抓住,一定要想办法撑过严刑拷打的环节。 路明非吃了一惊,说没想到你居然能如此有骨气,居然还能撑得过严刑拷打? 芬格尔说废话,不然怎么能等到后面的色诱环节呢? 路明非之前一直把这个事儿当成一个带着笑话性质的小段子,在气氛紧张的时候讲出来聊以解闷。但老唐显然就是属于听者有心的一位,心心念念着严刑拷打环节,居然在这种场合说出。 不知为何,在想明白这一点之后,路明非的心中居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动,毕竟这种脱线的感觉才是他熟悉的老唐,窝在地底下当哥布林实在不符合青铜与火之王本身的气质。 这边路明非转了好几个圈才回过味来,但另一边,公猪尼奥的笑容却是直接凝固在了脸上。 卡塞尔学院的官方语言是中文,公猪尼奥会说中文,而面前这个老唐所说的也是中文没错。 可几个熟悉的汉字组合起来,公猪尼奥却感觉自己实在是听不懂一点,什么叫严刑拷打环节?他们现在不是在吃饭吗?中文里和宴会有关的典故他只知道一个鸿门宴,可那也和言行拷打联系不到一块儿去。 虽然脑子里乱成一团,但公猪尼奥不愧是公猪尼奥,多年的黑道老大生活让他已经可以做到处变不惊,而且说实在的…… 毕竟老唐是装备部的人,而装备部的人不管说出什么样的话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其实都不算奇怪。 “老唐兄弟真是说笑了。”公猪尼奥快速调整心态,赔着笑开口:“我只是请学院来的两位吃一顿而已,怎么会跟严刑拷打扯上关系?学院那边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全力配合!” “学院这边对于橘政宗的交易网络很感兴趣,他在世界各地采购人口和血清来支撑实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的交易网络。”路明非说,“如果可能的话,你最好把这个交易网络完整的供出来。” “可为什么是我?”公猪尼奥取出一支雪茄点燃,塞进嘴里深深的抽了一口,“我在南美的泥坑里打滚了这么多年,和橘政宗只有生意上的来往,每次还都是财货两清的交易。像我这样的供货商在世界范围里不知道有多少个,难道橘政宗会允许每个供货商都了解他的交易网络?” “你不是普通的供货商,过去的十年间你至少去过日本四次,可别跟我说你是热爱日本文化,而且你不止和橘政宗有关系。” 路明非看着公猪尼奥,“除了橘政宗之外,你还跟洛基之血关系密切,在你的帮助下,洛基在亚马逊雨林大肆寻找库库尔坎,虽然他最后没有找到。” “我去日本只是为了逛玉藻前俱乐部,那里的美女很有名气。”公猪尼奥伸手,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拍子,“至于洛基,于他而言,我只是一个尽地主之谊的导游而已,如果师弟你也想要去亚马逊旅游,我也可以帮忙安排。” “你在紧张,我的话让你感到危机感了吗?”路明非看了一眼公猪尼奥打拍子的手指,“十几年过去学院也在进步,执行部早就不是行动队时期的风格了,如果你老实交代的话,我们可以对你宽大处理。” “宽大处理?”公猪尼奥惨笑了一下,“意思是留我一命,然后绑回学院做洗脑试验品吗?毕竟我这种洗脑后还能恢复记忆的,在混血种里也是珍稀物品了。你不用骗我,就算密党再怎么变,也一直都是个暴力组织。” 路明非一时语塞,其实来之前富山雅史教授就是这么说的,富山雅史认为可能不是洗脑环节出了问题,因为当时几批接受洗脑的人里都没有这种现象,或许是因为公猪尼奥体质特殊,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对抗洗脑带来的影响,所以很有研究的价值。 公猪尼奥没有说错,这么多年过去了,但密党一直还都是个暴力组织。 但路明非觉得还是给人一次机会比较好。公猪尼奥是得付出代价没错,每个犯错的人都需要支付相应的代价,但这不代表着公猪尼奥就一定得被绑起来被当做洗脑试验品。富山雅史的洗脑强度绝非公猪尼奥当年经历过的那次可比,最多三次,他的智商就会不可逆的倒退成幼儿。 在泥坑里打滚的公猪,这说法听起来就像是拼了命也要爬向自己水坑的最后一只象龟,虽然那只象龟大概在三十年后才能开始他的远航。 路明非无意将公猪尼奥这个黑道头头和同是黑道头头的源稚生比较,但他总有这种既视感。 “如果你老实交代你所知道的一切,我保证学院会对你宽大处理,绝对不会让你变成洗脑教材。”路明非从口袋中再次摸出那双筷子,向公猪尼奥出示学生会的标志徽章:“以学生会主席的名义保证。” 公猪尼奥眯起眼睛,立刻有一个女孩儿上前,从路明非的手中接过那双筷子,回来递给他。 “……我真能相信你吗?”公猪尼奥不安的看向路明非,“作为学生会主席,你证明身份的标志居然是一双筷子……我接触过两届学生会主席,从气质上看,你好像跟他们完全不搭调。” “出任务的时候比较匆忙,学院现在改革了制度,每天都有执行部任务。” “没想到现在执行部居然还愿意让学生做任务?”这下反倒是公猪尼奥愣住了,“他们就不怕再捅出什么篓子吗?” “你不会是在根据自身经历感慨吧?”路明非愣了一下。 “难道学院里现在还流传着我的故事?!”公猪尼奥眼前一亮。 “偷带学院的炼金设备外出,前往赫利奥波利斯盗挖龙墓,意外唤醒一头人躯的六代种……”路明非说。 “好了好了,别说了别说了!”公猪尼奥连忙摆手,打断了路明非的话,“我已经知道了。” “什么什么?”一旁的老唐抬头,“公猪的光荣事迹吗?” “光辉事迹倒也说不上,类似于每次执行部入部培训前都要给新生讲一遍的反面教材吧。”路明非说。 “所以说这头公猪的知名度还蛮高,怎么我就没听说过?”老唐来了兴致,“说来听听呗。” “废话,你入的是哪门子部,瓦特阿尔海姆的人又不需要出任务。” 路明非顿了一下,接着讲下去,“在惊醒六代种后,他在选择瞒报的同时决定亲自对六代种展开追杀,当赫利奥波利斯查明来龙去脉并且上报给执行部的时候,他已经从开罗追杀到了伊斯坦布尔。” “所以他在伊斯坦布尔把那头龙类做掉了?”老唐饶有兴致。 “不,”路明非摇头,“那头龙类相当鸡贼,知道自己实力不济所以拼命跑路,于是他在前面一路跑,公猪尼奥在后面一路追,杀到纽约后又辗转杀到开普敦,最后动用炼金飞弹射击龙类乘坐的水上飞机……” “中了?”老唐问。 “没。”路明非摊手,“他射歪了,但碰巧击落了击落五角大楼试飞中的新型隐身无人机……这次事件被解读为来自敌对势力的示威,美国放弃隐形无人机研究,一转进入航天飞机项目。” “我靠,牛啊哥们!”老唐朝公猪尼奥竖起大拇指,“早该狠狠打这帮美国鬼子的脸了,有没有兴趣带着你的黑帮反攻美利坚?我可以给你提供炼金导弹,想要多少尽管开口!拉丁美洲的人民被压迫了这么久,是该给这些帝国主义国家一点颜色看看了!” 一旁的公猪尼奥脸都黑了,听路明非说他的黑历史让他感觉异常羞耻。而且旁边这个老唐是怎么回事?好好吃饭听故事就可以了,不要在这种时候发表神人意见好吗?! 公猪尼奥感觉自己和老唐之间绝对有一个人疯掉了,老唐听听自己的黑历史嘿嘿笑两声就算了,可现在连反攻美利坚都来了,难道这个人不知道阿美莉卡的军事实力吗?!只能说,要么装备部的人真是越来越神经了,要么这个老唐就是在故意羞辱自己。 但老唐全无踩雷的自觉,仍旧兴致勃勃地追问:“还有吗?还有吗?” “没了,这事儿之后,公猪尼奥就被开除学籍,在经过洗脑后被逐出了卡塞尔学院。”路明非说,“倒不是因为他捅了篓子,毕竟执行部的专员里就少有没捅过娄子的。学院的开除理由是他未经报备携带炼金设备外出,未经赫利奥波利斯准许私自盗挖龙墓,惊醒龙类后向执行部瞒报真实情况。最后意外击落隐形无人机反而是最无关紧要的事情。” “听起来就好像是叛逆期到了,还是说在学院里被戒律压制久了,额……类似于触底反弹?”老唐若有所思地问。 “确实,能一路全选错误答案也是挺牛的。”路明非说,“我来之前问过昂热校长,他说学院的原则是能不开除学生就尽量不开除学生,不然也不会出现芬格尔这种万年留级生,如果公猪尼奥以上但凡作对一件事,他都有理由把这个学生保下来,但很可惜,公猪到了叛逆期,执意在泥坑里打滚。” “我说两位兄弟……”一旁的公猪尼奥终于顶不住了,他双手合十,朝路明非与老唐拜了又拜,“我公猪尼奥求求你们别再说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投降以后的待遇问题吧?我投降了,说真的!只要学院别把我当洗脑实验品,就算拉我去屠龙一线当炮灰都可以!” “真要投降?!”路明非眼前一亮,“那太好了,我们这边一直优待俘虏,我尽量帮你争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或者判个有期徒刑之类的。” 路明非重新回到桌边坐下,而公猪尼奥则摆手让那些女孩儿们都散开,做出了一副打算坦诚相见的样子。 “橘政宗的交易网,我记得并不多,毕竟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公猪尼奥很是诚恳,“当然,我会尽量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其实我们这边可以用一些类似催眠的手段帮你回忆一下。”路明非说。 “当然,当然。”公猪尼奥不迭点头,“我一定无条件配合!” “不过除了橘政宗的交易网络,我们还对一个叫‘赫拉克勒斯’的家伙感兴趣。”路明非说:“我们截获了洛基发出的邮件,东京事件发生的时候,洛基本想这个赫拉克勒斯参战,但那家伙没出现在战场上。你得帮我们把他挖出来。” 公猪尼奥愣了一下,没有接茬。 “洛基之血的首领用洛基这个北欧神话里的邪神作为名字,但其中的成员代号却都是希腊神。我们怀疑赫拉克勒斯也是洛基之血的成员之一,洛基安排了一架私人飞机,从东京到里约,随后再飞回东京,但没有人登上那架飞机。所以那个人要么就住在里约城,要么里约城是他的中转站,而他人在南美洲。” 说到这里时,路明非有些感慨:“洛基虽然死了,但留下了不少麻烦事,这个赫拉克勒斯就是其中之一。你是这座城市的黑道皇帝,由你出面查再好不过。” 公猪尼奥没有说话,他闷头抽了几口雪茄,又吐出几口青烟。缭绕的雾气将公猪尼奥环绕起来,现在这个瘦子看起来更像嘻哈歌手了。 “是这样的。”公猪尼奥叹气,他将雪茄在桌面上用力碾灭,滚烫的火星在漂亮的木质桌面上留下焦灼的痕迹。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洛基之血里的那个赫拉克勒斯。” 四百四十五章 狂欢夜之舞(5) 公猪尼奥闭眼轻笑,脸上写满了决绝,他已经准备好享受路明非和老唐的惊叹,同时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感觉可惜。 可惜他和路明非他们之间的对话全程都是用中文进行的,不然在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保准能收到女孩儿们花痴般的尖叫。 不过没关系,能够得到学院精英的惊叹也很不错了,路明非是卡塞尔学院现任学生会主席,老唐虽然是装备部出来的,但也是个能嗯造马钱子碱的神人,血统不会太低。 在精英面前装逼的感觉,好像还挺不错? 公猪尼奥保持着捻灭雪茄的姿势,但预想之中的惊叹却一直没有出现,他睁眼,看到路明非和老唐正在以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路明非看一旁的老唐。 “嗯。”老唐点头,“我也听到了,公猪说自己是赫拉克勒斯,就是希腊神话里的那个大力神。” “你信吗?”路明非问。 “额……从称呼上分析,感觉有点跟大力神不太沾边。”老唐打量了一下公猪尼奥,“我还是感觉公猪更像嘻哈歌手一点,这种瘦瘦小小的感觉,真不太像大力神吧?” “我真是赫拉克勒斯!”公猪尼奥有点急,“我是洛基之血的成员,负责巴西的统筹工作,从洛基那里接手血统提纯药物和高纯度毒品,再输送南美混血种用来做实验。是真的。” 他从手指上扣下来一个戒指,远远朝路明非抛过去,路明非伸手接住。 一个银质的戒指,在内侧刻着“heracles”的字迹,落款处是血滴形状的纹样,洛基之血的标志。 看到英文后,路明非生出了一阵莫名的熟悉感,随后才想起这英文好像是重启前,芬格尔在高天原的花名。 世界真是奇妙,上个叫赫拉克勒斯的是个有名的留级废柴,这个叫赫拉克勒斯的则是……超级瘦子,在看起来像嘻哈歌手的同时,还有点像猴儿。 “也就是说,洛基原本只是安排你做巴西的业务,但你的业务越做越大,最后做到了整个南美洲?” 路明非把戒指丢还给公猪尼奥,“太可惜了,学院现在正缺你这种善于抓经济的人才!但为学院做出贡献之前,你可能要去太平洋的某个小岛上蹲大牢。” “有期徒刑就算撞大运了,”公猪尼奥把戒指重新戴好,“学院生涯中里我最喜欢一句中文俗语,叫好死不如赖活着。” “但你什么没有参加东京之战呢?”老唐皱眉,“当时洛基的身边有奥丁、李雾月和利维坦三位初代种,从纸面实力上可以说是胜券在握,你居然放弃这次机会?” “因为我是头公猪啊。” 公猪尼奥深深的叹了口气,“我最大的兴趣就是在泥坑里打滚,开心的时候哼哼两声,饿了去猪槽里拱几口食,看到漂亮的小母猪就冲人家吹口哨。公猪不会有太大的抱负,每天在猪圈的泥坑里打滚就行,但别想太多,也不能离刀太近,不管拿刀的是谁。拿刀子的人时刻都在变,可猪是不会变的,最后你总会被做成猪排。” “从觉悟上看,还算是头好猪,服刑结束后来找我,我在身边给你留个打杂的工作。”老唐说。 “那我就谢谢老唐兄弟了……”公猪尼奥苦笑。 “不过,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而没有登机,但结果是好的。”路明非点头,“如果你当时去了东京,现在大概已经是头死猪。能再讲讲洛基的事情吗?我们能查到的资料相当少。” “洛基……”公猪尼奥皱眉,“这一任的洛基,其实是个人类,再普通不过的那种,之前是出租车司机,突然有一天就被洛基的遗产找上了门。” “人类身份的洛基。”老唐微微颔首。 “对,他没有血统也没有言灵,在点亮黄金瞳的混血种面前连站都站不稳。但这人说话很有意思,也很会蛊惑人心。洛基之血里的人对他都很信服,也愿意听他调遣。” 公猪尼奥顿了一下,“但我不行,我觉得这个人太理想主义了。他一直跟我们说公平、公平,世界的秩序需要洗牌,他要带领新人类找到一个公平的世界……但我觉得,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真正的公平,无论用什么方式都达不到。” “不过,至少这个洛基还挺有意思的,”老唐笑了一下,说,“各种意义上都是。” 这不是什么客套,老唐确实是这么想的,或许是和初代洛基相熟的原因,他也从不掩饰对现任洛基的欣赏。 事实如此,无论是另辟蹊径从死侍方面达成进化的目的,还是想要让整个人类全部死侍化的道路,从想法上来讲都相当不错。 但未免太走牛角尖了,洛基认为全人类在死侍化后就可以消除不公隔绝痛苦,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诚然,洛基所钻研的死侍化确实很有趣,可以让人类在获得死侍不朽寿命的同时保持人类的思维。 就连老唐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思路相当成功,洛基克服了龙类层面的无望进化,并最终走出了一条新路,也绝对会有混血种和人类愿意以这种畸形的方式达成永生。 但全人类这个尺度太过庞大,再者,世界上根本无法达到真正的公平。 洛基觉得消除寿命之间的差异就能够带来公平,而在老唐看来,人类之间唯一公平的事情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这是避无可避的事情,无论血统如何地位如何尊卑如何。如果没有这个横亘在所有人类面前的终点,这些新人类做出什么事情,老唐都不会觉得奇怪。 死亡是一个生命的必经仪式,就算作为一个长生种,老唐也固执地如此认为。 “洛基在你这里还留了什么东西吗?”路明非问,“炼金道具,血统提纯药物,或者死侍?他需要你来执掌整个巴西的毒圈,就一定会给你准备足够镇场子的后手。” “我这里还有血统提纯药物,一款最终版本的‘地狱之匙’,还有一些小的。我有一个仓库,算是洛基的半个基地。”公猪尼奥犹豫了一下,从上衣的内袋中取出一个安倍瓶,“这个,就是地狱之匙,最终版本的。” 他身边的女孩儿从他的手中接过安培瓶,上前交给路明非,路明非短暂端详了一下,又转交给老唐。 “洛基对于血统提纯方面有很深的研究,这款地狱之匙的效率远胜以往,可以让混血种成功进化为死侍,并且保留神智。不过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不到最后时刻,我不是很想动用。”公猪尼奥说。 “至少在这个问题上你选对了。”路明非说,“保持这个觉悟,我会跟学院方面如实汇报,争取给你减刑。” “那我还真谢谢师弟了……”公猪尼奥说。 “看着倒是不错。”老唐举起手中的安培瓶,其中的液体是深沉的黑色,但却在灯光下呈现出彩虹般的微光,荡漾时流光溢彩。 “不知道洛基是怎么做出来的,好像是结合了橘政宗的研究成果,虽然橘政宗早就死了,但洛基不止一次说过,这个人在死侍研究方面很有水平。”公猪尼奥说。 “结合产物是吗?……不行,我好奇心起来了。” 老唐挠了挠头,随后他坐直身子,动手敲断了安培瓶的顶端。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公猪尼奥吓傻了,因为老唐的架势就好像是要尝尝“地狱之匙”的味道一样。 “等一下!老唐兄弟,这东西不能喝的啊!”公猪尼奥急得大喊。 “没事,我就尝一点,不喝多。”老唐从桌面上拿起一根筷子,在安培瓶里蘸了点,随后放进嘴里。 公猪尼奥感觉自己的脑袋轰的响了一下,地狱之匙的效力他再清楚不过,就算这个剂量不构成推动死侍进化的条件,但让混血种陷入狂化也是足够的! 他猛地站了起来,一边警惕一边后退,时刻准备跳窗跑路,从旧宫的顶楼跳下去可能会骨折,但留在这里一定是等死。 公猪带来的女孩儿们也惊呆了,她们还从未见过这位里约城的黑道皇帝惊慌到这种地步,一时间也战战兢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别怕别怕!”路明非平举起双手,安抚这头如临大敌的公猪,“没事的,老唐他就是,额……嘴馋了,不要害怕。” “这是一句嘴馋能解释的吗?!”公猪尼奥感觉自己要疯了,“嘴馋就蘸血统提纯药物尝?妈的他之前甚至还喝了一杯马钱子碱的咖啡!这完全就是异食癖吧?!而且说着说着他又蘸了一筷头?!” “别吵别吵,这里很重要。”老唐摆了摆手,示意公猪安静一点。 他把筷头放进嘴巴里,咂摸嘴巴品尝。 “嗯……药液底子蛮普通的,不过掺的东西倒是不少,次代种骨髓……提炼龙血,还有初代种骨粉?这他妈的是怎么找到的。龙血衍生物的肉、混血种,不,白王血裔的血,而且是很高等的白王血裔……等下,最后这个不会是……我靠!” 老唐眉头紧皱,他丢了筷子,从桌上随便抓了瓶香槟使劲儿漱口。 “呸呸呸……我靠了,真不是个人啊!” “洛基还往这药里塞了什么?”路明非问。 “死侍尸体的……嗯,提炼物。”老唐抿了抿嘴唇,脸上写满一言难尽的苦楚,“我能理解他的思路,普通提纯物用来推动死侍化,高阶材料保上限,白王血裔的血是维持精神的,但最后这个死侍提炼物……为什么是尸体?!” “是不是用在概念上的?”路明非皱眉,在炼金术上他现在也多少能算是个高手,“死侍尸体的提炼物,在某种程度上对应不死者之死的概念,而在补完死亡之后,留给服药人的就只剩下生了。” “你的意思是,走埃及神话那套生死观的路子?”老唐点了点头,“这么一来从概念上确实能说得通,但光是一小瓶地狱之匙就要用到这么多东西,洛基要怎么形成量产呢?” “我不到啊,所以他才去东京掺和吧?”路明非说,“洛基自己是没有办法做到的,就算是初代种在那个时候也做不了太多,何况他本身的力量不是完整初代种。” “所以他才投靠了奥丁押宝,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老唐说。 老唐和路明非侃侃而谈,而一旁的公猪尼奥则从内心深处生出了无力感。 这真的是混血种吗?一边品尝一边还能分析地狱之匙里的原料,甚至在老唐漱口的时候也不是因为被药物的效力惊到,而只是单纯的觉得死侍提纯物恶心。 公猪尼奥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只能说还好他刚才没有把这玩意儿喝下去,在这两个人面前,能留一条命下来就已经是大幸中的大幸。 老唐把已经开了口的安培瓶放在桌上,又随手铸了一个新的容器,好装载其中的血统提纯药物。 “关于橘政宗的贸易网络,学院随后会给你安排专业的催眠师。”路明非站起身子,“我们还需要去那个洛基的仓库看看。” “好说,好说。”公猪尼奥连连点头,“不过,关于服刑的事……能稍微透个底吗?” “量刑是由风纪委员会敲定的,不过主要会根据混血种层面来判决。在那之前我们会给你一点时间,好把里约热内卢的事情安排一下。你在这里经营了不少年,要是突然倒台,会出现更多不可控的黑帮,到时候受伤的还是里约城的人民。” 路明非顿了一下,“当然,如果你愿意直接去服刑的话,执行部会安排新的专员来解决里约城黑道的后续问题,学院和多方黑道家族都有深度合作,绝对专业。” “没事没事,我能搞定,本地黑帮都很听我的。”公猪尼奥说,“这几年我也算培养了几个心腹,到时候扶持一下,让他们平稳上位就好。” “那就暂时定到狂欢节结束为限。”路明非轻咳一声,“好了,现在,我们去看看洛基留下的那个工厂吧。” 四百四十六章 狂欢夜之舞(6) 任务结束了。 本次任务是抓捕公猪尼奥,执行部为此进行了不少安排,除了冈萨雷斯和维多利亚这些一年级的实习专员之外,还有六组执行部的资深专员,除此之外还有空域火力覆盖,一架直升飞机就在里约城上方盘旋,随时可以支援。 因为公猪尼奥的势力在里约城确实很大,而且和赫拉克勒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许会有一批死侍军团也说不一定。 事实上,执行部一直以为这会是场恶战,事先他们其实准备了一支满编的额外小队,打算在夜间对公猪尼奥的府邸展开一场奇袭兼绑票。但就在这个时候,学生会主席来了。 于是原本的计划被改变,学生会主席的建议立刻就被得到了重视,由武装绑票变为谈判。有人觉得公猪尼奥是个穷凶极恶的家伙,这种被学院扫地出门的人已经没有任何信誉可言,恐怕就算是学生会主席出面也难以改写最后火并的结局。 但现在事实就摆在大家的眼前,任务圆满结束,学生会主席单刀直入,完成了对公猪尼奥的谈判。 冈萨雷斯正在动手拆解望远设施,任务结束,哨位的位置也就不再被需要了。 他的心里多少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参与任务,本以为会有激烈的战斗环节——冈萨雷斯甚至已经做好准备,要在维多利亚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但现在全都结束了。学生会主席就是高效和胜利的代名词,所以解决问题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多波折。这事儿他早该想到的。 冈萨雷斯的前半生中从未见过有如此耀眼闪烁的人,在学生会主席面前,卡塞尔学院的所有男生都变得黯淡无光,如果愿意,那么他完全可以在学校里拉起一个后宫团,就好像昂热校长的热队那样。 故事按照这样发展下去,全校女生的芳心都会被他一人俘获,但学生会主席的专一和他的风度一样出名,在冈萨雷斯未入学的时候,他就已经官宣了恋情,毫不理会当时心碎的学姐学妹们。 学生会主席的恋人是一个红色长发的日本女生,与学生会主席已经订婚,据说是日本某个混血种家族的大小姐。每次学生会主席返校的时候,总能看到他和未婚妻一起卿卿我我。 也因如此,学院的其他男生们才能够有找女朋友的机会。 “我还是觉得,那个装备部的人有问题。”维多利亚说,她已经把狙击枪拆解收起,但心中仍旧存留着对老唐的芥蒂:“他真的是来谈判的吗,我总觉得他只是单纯来吃了个饭。” “可我们的专员本身就是来赴宴的吧?”冈萨雷斯说,“听说中国文化里很讲究吃,公猪尼奥也在学院进修过,说不定他们是在这方面有共同话题。” “但后面那个药品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人会把饮料装在安培瓶里?而且是黑色的饮料。”维多利亚顿了一下,“你没看到吗?在他尝的时候,那边的公猪尼奥紧张得要死。” “但他的身边就是学生会主席本人,如果真的有问题,”冈萨雷斯有些犹豫,“主席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吧?” 维多利亚的嘴巴动了动,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反驳。 所以,问题又回归了最开始的时候——像学生会主席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卡塞尔色魔’这种朋友呢? “冈萨雷斯、维多利亚,聊天时注意关掉你们的蓝牙耳机。”耳机里传来冷冷的声音,这是负责他们的那位资深专员,学生们叫他“教官”。 冈萨雷斯和维多利亚赶紧捂嘴,这时他们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在公屏聊天。但好在只是针对卡塞尔色魔的吐槽,但想到其他的专员们一边旁听一边憋笑,两人就感觉脸上一片火烧。 教官轻咳了一声,语气稍有缓和:“你们本次的哨位任务已经圆满结束了,接下来会由专员路明非全权负责公猪尼奥的交接。在正式收队返校之前,你们的时间可以自由安排,想在里约热内卢放松放松,感受一下狂欢节的氛围也是可以的。” “明白。”冈萨雷斯和维多利亚回答。 教官结束了联讯,维多利亚断开了蓝牙耳机,朝一旁的冈萨雷斯吐了吐舌头。 这个女伯爵一直都表现得很英姿飒爽,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俏皮的一面,冈萨雷斯一时居然看呆了,只觉得心跳漏拍。 男孩总是喜欢漂亮姑娘的,冈萨雷斯也不例外,而维多利亚正是漂亮姑娘。 冈萨雷斯觉得自己应该支棱一点,维多利亚在新生里很有人气,如果自己不支棱一点恐怕会被别的男生抢先,但他一个血统为c-的人怎么去追b+?在学院里血统就代表着阶层,就好像他只是西班牙平民而维多利亚却已经是女伯爵一样,两者之间就好像油和水,永远也融不到一块去。 可心里有个声音说冲啊冈萨雷斯冲啊冈萨雷斯,说好了升到大学之后就告别过去展开崭新人生呢?!现在和维多利亚熟络的男生只有你一个,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那个……”冈萨雷斯终于下定决心,他断开蓝牙耳机,把最后的设备收进手提箱,随后看向维多利亚,“一起去感受一下狂欢节的氛围?” “现在吗?”维多利亚愣了一下,低头看腕表,“时间会不会有点晚?” “夜里才好看吧?我听说在狂欢节的高潮时刻,整个里约城都会熄灯,在街上只能看到闪亮的led灯和荧光棒,场面相当漂亮。” 冈萨雷斯咳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没那么紧张:“而且作为搭档,咱俩总得再互相熟悉一下不是?” 维多利亚犹豫了一下,其实她对这种热闹的场景并不怎么感兴趣,但冈萨雷斯的后半句话打动了她,执行部的搭档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固定的,双方的磨合程度决定了日后执行任务时的顺利程度,在屠龙这件事上,一对配合完美的搭档不可谓不关键。 “那好。”维多利亚点头,“不过先回酒店一趟吧?总不能带着这么重的装备参加狂欢节游行。” “好,先回酒店。”冈萨雷斯连忙点头。 他帮维多利亚收好了最后的装备,并且帮她把背包背到肩膀上,从远处吹来一阵清爽的长风。 此刻一支游行的彩车队正巧经过他们所处的建筑旁边,从长风中传来无数人类在愉悦欢笑时才会发出的声音,冈萨雷斯在屋顶上站定,同时嗅到维多利亚长发上的香味儿,一时间忽然感觉有些熏然。 时间仿佛在此时定格,而就在这时,长街上的灯光突然熄灭。 整条街的灯都熄灭了,连那些自带电源的彩车都一同灭掉,只剩下漫天的焰火。 “特别节目?”维多利亚好奇地说,她停住了脚步,向街道上望去。 焰火之下,彩车之上,有一个莹蓝色的人形缓缓亮了起来。那是一个胖得惊人的肥仔,身上穿着缝有led光源的舞衣。肥仔的体重超过200公斤,这是足够争夺狂欢王头衔的吨位,而在此刻,这个浑身发光的肥仔突然忘情地狂舞起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全世界只剩下一个人还在狂舞,在没有音乐伴奏的情况下踩着魔性的节奏,在这个时刻,任何长有眼睛的人都要为其倾倒。 事实上人们已经在倾倒了,整条街上的人都如痴如醉地注视着摆动身躯的肥仔,他们跟随肥仔的节奏一起扭动,千万双手有节奏地摇摆,仿佛一片手臂组成的森林在风中摇曳。就像古代玛雅人的巫术集会,人们在毒蘑菇制造的幻觉下随着巫师跳舞,群体无意识。 面前的场景用诡异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伟大的舞者,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面前这个肥仔一样的感染力。 能在短短的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并且让他们随着自己一同起舞……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冈萨雷斯绝不会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事情。 甚至连冈萨雷斯也被那舞蹈所吸引,脚下意识地打起拍子来,但他好歹也是混血种,反手一耳光把自己抽醒,稳住了心神。 全场寂静无声,连音响也都已经停止,在安静而诡异的舞蹈之中,彩车之顶的肥仔缓缓环视着周围。 一片漆黑之中居然还有东西是亮着的,但那不是肥仔身上的led光源,而是某种更耀眼的东西,那是—— “是黄金瞳!他是混血种!!” 冈萨雷斯失声高喊,他重连频道,只是刚刚随意的一瞥,那来自高位黄金瞳的威压就让他喘不上气。 “里约、咳咳,里约城街头出现危险混血种,他正在释放某种催眠言灵!” ----------------- 公猪尼奥动手按下一个按钮,酒窖的机关随之启动,原本摆放酒水的货架咔咔响动,缓缓向左右两侧分开,露出其中的一个密室。 “有种武侠小说的感觉。”路明非说,“不过你就这么藏血统提纯药?” “嗯。”公猪尼奥点头,“我和洛基见面的时候都很隐秘,谈交易的时候也是去客厅,没人知道一个黑帮大佬会在酒窖里藏东西。” “好藏。”老唐点头。 他们一同步入密室,但公猪尼奥瞬间愣住了,因为其中已经没有任何的血统提纯药物,原本在货架上被码得整整齐齐的安培瓶碎了一地,其中的药液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稀少的残液,以及一地闪亮的玻璃渣。 “不是,等一下!”公猪尼奥发出震耳的哀嚎,“什么情况?!” “哦豁!”老唐耸肩,“看来你的安保措施不是很到位。” “冷静一下,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个密室吗?”路明非问。 “没,除了我和洛基之外没人知道。这个密室是我独立建造的,当年我在学院里专修过建筑学……”公猪尼奥难以置信的摇头,“但是怎么可能?!在里约城里,有谁敢来找公猪尼奥的麻烦!” “应该不是里约城黑道上的人。”路明非蹲下身子,拾起一块玻璃碎片。“地上的残液数量对不上,应该有人用其他的容器把这些提纯药物转移走了,或者就是……” “现场喝了。”老唐接茬。 “对,”路明非站起身来,“就是这样。” “现场喝了?!”公猪尼奥看着满地的狼藉,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就算这些安培瓶里装着的是水,也能给人喝撑,更何况这里装着的是血统提纯药物……一口气喝下这么多,真的不会当场死侍化吗?” “如果是高阶混血种,应该能稍微抗一会儿。但也就是说,现在的里约城里有一个临近死侍化的混血种在游荡。”老唐说。 “而且今天还是狂欢节,里约城里到处都是人……”路明非说。 路明非和老唐对视了一眼,两人当即往外走去,公猪尼奥也大步迈脚,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那个那个……两位兄弟,我是真不知道这个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家里遭贼了,同为受害者!”公猪尼奥欲哭无泪。 “嗯,你连地狱之匙都交出来了,没必要在这种小药剂上耍心眼。”老唐拍了拍公猪尼奥的肩膀,“没事,风纪委员会又不是傻逼,会正常进行审查流程的。” “学院可以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现在去召集你的帮派,在里约城里协助查找那个喝了药的混血种。” 路明非边走边说,同时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公猪尼奥,“找到之后不要轻举妄动,以监视为主,第一时间疏散群众,打这个电话通知我。” “好嘞,好嘞。”公猪尼奥忙不迭点头,动手接过路明非的名片。 eva的声音从耳麦中响起,路明非屏息凝神,伸手按住蓝牙耳机。 “怎么?”老唐问。 “那个危险混血种找到了,就在两个街区外的位置。”路明非神色凝重,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催眠类言灵,是个体重超过200公斤的胖子,执行部给他暂定的称号是……” “‘舞王’。” 四百四十七章 第二类催化(1) 此刻的长街上,在舞王的舞动下,周围所有的人都被影响,随着他的动作一同摆动身体,甚至包括猫狗之类的动物,就连耗子们也在摇头摆尾,仿佛在参加盛大的朝拜。 无数人受到感染,就这样在街道上摆动手臂,彩车仍旧在前进,司机被安全带绑在驾驶座上,但就在这个时候他也还在摆手动脚,每次踩到油门时彩车就向前撞倒大片的人群。 但就算是被彩车碾过,那些受到言灵影响的人也在地面上跟随着那魔性的舞蹈,连一声惨叫都不会发出,只剩下浸入骨髓的诡异。 “言灵的影响媒介不止是舞蹈,还有领域!” 冈萨雷斯面色惨白,同时拼命组装着他们中唯一的一架重型狙击枪,“就算没有盯着舞王看,在领域里也会受到言灵的影响,可就连富山雅史教授也需要通过注视眼睛的方式来发动言灵!” “也就是说,这个混血种的血统甚至超过了富山雅史教授……”维多利亚用力抿唇。 此刻维多利亚双枪在手,她的言灵是刹那,能够对物体或者自身施加加速效果,在投映到弹幕上时可以达到惊人的威力。 “全员注意!全员注意!”耳机里传来eva的声音,“现在更换任务目标,由抓捕公猪尼奥改为击毙混血种‘舞王’,任务评级暂定为‘b+’!由专员‘教官’统一指挥。” “临时专员全体退后!”紧接着eva的是教官的咆哮,“这不是你们的工作!” 直升机从舞王上方飞掠而过,教官吊着绳索从天而降,扑击的那一瞬间动作就像巨鹰掠食。 教官拔枪,长久以来在执行部中都流行着冷兵器的潮流,但装备部的新装备改变了这一切,在“瓦特哈尔海姆的那位”的加持下,以热兵器为主的维新派迅速占领了新风潮。 他手中紧握着大口径的眼镜蛇左轮,但并未选择在第一时间射击,因为这个戴着巨大花环的胖子满身都是脂肪,教官必须找到一个抵近射击的机会。 绳索在空中晃荡而过,教官和舞王产生了一个瞬间的擦身,而就是在这个时刻,他直接清空了眼镜蛇左轮中的弹巢。 六发大口径子弹灌入了舞王的身上,强大的冲力直接撕裂了舞衣,从深深的伤口中流出肥如奶油般的脂肪,而这并不是结束,在短暂的停顿后,舞王的体内直接产生了一场连锁的殉爆! 得益于装备部的阴湿帖子,老唐在整个卡塞尔学院都有着相当程度的恶评,但执行部之中却很少有称呼“卡塞尔色魔”这个称号的,恰恰相反,专员们每次提起老唐时都会用一种略带敬畏的语气,称其为“瓦特阿尔海姆的那位”。 这是因为,执行部的专员们确确实实在享受着老唐本人所带来的武器装备,而但凡体验过这些装备的,差评率几乎可以说是零。 谁能想到一个人可以精通炼金术到制造类再生金属的程度?他可以用类再生金属打造子弹,而且能够在子弹之中加入言灵效果,要知道这可是赫利奥波利斯研究了十几年的难题,迄今居然被一个新生轻松攻破。 但这个人就是能够做到,要问为什么,因为他是“瓦特阿尔海姆的那位”。 教官翻身落地,刚刚的爆弹没有将舞王彻底杀死,他转身,看到一头正在熊熊燃烧的胖子张口怒吼。 舞王的半边身躯已经被大口径子弹完全撕裂,附着在子弹头上的君焰之火正在让他熊熊燃烧,空气中满是脂肪燃烧时发出的恶臭。 在巨大的痛苦中,舞王呲目欲裂,他的黄金瞳沸腾夺目,整个人如同一头巨熊般朝教官扑来。 教官没有任何犹豫,他从武装带上取下一颗手雷,朝着舞王掷了出去。按理说在人群中不应该使用这种范围性杀伤武器,但没关系,和之前的子弹一样,这款手雷同样是出自于老唐之手。 舞王气势汹汹冲来,同时挥臂格挡,高度龙血为他带来的是绝对的反应速度,凭借他的速度可以将这颗手雷轻松隔开。 但在两者相撞的时候意外出现了,那颗手雷并没有被隔开甩飞,反而直接吸附在了舞王的手臂之上,不仅如此从这颗手雷上还生出无数尖刺,在刺入舞王皮肤的同时,向其中注射了神经性毒素。 短暂的延迟后,那颗黏在舞王手臂上的手雷发生了爆炸,从表面看上只能够听到一声轻微的响动,但舞王的右手手臂却直接耷拉了下来,因为其中的肌肉组织已经被直接震断。 饶是已经看到过很多次这种场景,教官也还是不由得心生感慨,他本人曾经是执行部当中标准的冷兵器守旧派,可如今也被不得不被这种天马行空般的武器设计折服,甚至每次出任务的时候都会期待老唐又做了什么新东西出来。 在这份才能面前,就连色魔这件事都不能说是私德有缺,而只能说成是传奇人物的一点小小个性。至于那些还在诋毁老唐的人,来出一次任务,也就能够感受到他的伟大之处了。 而执行部上下的整体看法…… 这么说吧,卡塞尔学院执行部,是全卡塞尔学院之中最尊重罗纳德·唐的部门。 再度受伤之后,舞王发出了狂乱的怒吼,他的右臂吊在空中来回摆动,同时想要挣扎着再往教官冲去,失去理智的怒兽总会不计代价地报复,而这却正好中了教官的下怀。 教官收回眼镜蛇左轮,转而拔出后腰的一把刺剑,这把利刃的长度超过75厘米,应该能够将受了如此重伤的舞王一击毙命。 他已经做好了迎击的准备,但反而是舞王那边停止了进攻的势头,后者的眼神突然茫然了起来,随后发出痛苦的叫喊,用还能行动的左手拼命想要抓挠后背,但作为一个胖子,这个动作的难度显然太高了点。 教官也愣住了,手雷中的神经性毒素是破坏行动使人行动迟缓的,按理说不会出现这种抽搐的痛苦反应才对,而在下一刻,舞王居然在嘶吼声中直接跪倒在地! “怎么回事?!”高处,冈萨雷斯问道。 “舞王突然中断了进攻,但是为什么,我看不到他有受到致命伤的迹象。等一下——”维多利亚的话语停住了,“那是什么?!” 维多利亚紧盯着舞王的脖颈,舞王在脖子上掺了一圈花哨的巨大花环,但那并不是装饰而是伪装,在花环下面隐藏着一个黑色的装置! 舞王沉重的喘息,与脊髓神经纤维连接的炼金装置正在生效,与此同时,脖颈上的药泵正在向他的体内注射血统强化药物,其中掺杂着强烈的诱变剂,剧烈的痛苦让舞王发出最后的嘶号,伴随着这一声划破夜空的吼声,舞王僵直了身子,向前以面倒地。 伴随着舞王的倒下,催眠领域也随之失效,之前所有跟随舞王摇摆身体的人们停下了动作,随后接二连三人事不省地倒下。 教官愣了片刻,他给眼镜蛇左轮重新换弹,随后一手持枪一手刺剑,上前查看舞王此刻的状态。 脉搏和心跳全部停止,连呼吸也已经没有,所有生命迹象消失。这头凶兽刚刚还在张牙舞爪,但现在突然就死掉了。 “我是‘教官’。任务完成,危险混血种舞王确认死亡。现场稍微有点凌乱,我需要一点帮助,好把舞王的尸体给运走。”教官起身,他对着耳麦开口,同时收起手中的武器。 聊天频道中传来陆续的回复,远处,原本的那架直升飞机正去而复返。这里到处都是陷入催眠言灵余波的人类,男女老少躺了一地,只能用直升飞机来运输这个超过了两百公斤的超级胖子。 教官叹了口气,他在鼻端前扇动着手掌,好让那股脂肪燃烧时的恶臭稍微减轻一些。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从舞王身上传来的。 教官愣了一下,他举手示意直升机暂时停下,随后上前检查舞王的尸身。 声音有规则地律动着,在相同的间隔后短促响起,一开始这声音很小,但逐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仅仅过去了短暂的瞬间,那动静已经如同洪钟。 规则的律动在舞王的身上响动,而教官终于明白了这熟悉的律动像是什么了——这完全就是心跳的声音! 可已经死了的人怎么能够再发出心跳声来?! 教官心中警铃大作,他伸手向腰间探去,但舞王的尸体突然起身,动作快得像是狂暴中的河马。 舞王用力向教官挥臂,一挥之下,居然直接将肌肉组织已经断裂了的右手手臂丢了出去,前端手掌上的指甲锋利如同剃刀。 教官想要闪避,但此刻已经来不及了,那截手臂贯穿了他的肩膀,巨大的冲势直接将他砸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舞王沉重的喘息着,他右臂的断面上生长着一个新的肢芽,并且飞快地涨大起来,最终形成一个狰狞的巨爪,与此同时他体内的畸变仍旧在进行当中,舞王的骨架开始破碎并重构,显现出野兽的形态。 被设置在脖颈处的装置仍旧在发力,药泵正将最后的血统提纯药物注射进舞王的体内,舞王的心跳剧烈震颤,每次心跳都释放出二倍的剂量。 终于,舞王的身体完成了最后的变异,他浑身皮开肉绽犹如褴褛衣衫,在那身肥肉之上长出密密麻麻的青黑色鳞片,巨大的翼膜从他的身后生出。 这是以血统提纯药物推动而成的龙化,舞王此刻已经完全是死侍的状态,他的意识已经被尽数剥离,此刻完全按照本能行事。 教官沉重的喘息,那根手臂完全贯穿了他的肩膀,将他从彩车打飞,甚至于巨大的冲力直接将他钉在了地上,而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舞王振动龙翼,缓缓从彩车顶上飞了起来。 这场景让教官苦笑了一下,脑震荡之后果然会在认知层面出现问题,他居然看到一块正在起飞的猪排。 猪排缓缓飞至教官的上空,他的目光锋利而金黄,像是流淌着的熔浆。 被那堆沉重的肉碾压,不死也是全身性的骨折,教官毕竟是执行部中身经百战的精英,他强忍剧痛,拔出刺剑斩断了贯穿肩膀的手臂,随后强撑着起身翻滚了出去。 下一刻,舞王收拢龙翼,巨大的猪排从天而降,将原本教官的所在地砸出一个深重的陷坑。 教官平稳了一下气息,强撑着拔出了眼镜蛇左轮,之前换过的子弹现在起了作用,他动手扣动扳机。 大口径子弹在舞王的身上炸响,其中蕴含着浓缩过后的君焰,但高危言灵在此刻的舞王面前没办法起到任何作用,那身肥膘上覆盖着龙鳞,坚实得像是城墙。 就算是破甲重弹头也没办法击破这层脂肪防线,反而是火焰迸射了出去,照亮黑色的天空。 教官人傻了,他从来没想到这款子弹也有失效的时候,并且在无法突破防线的情况下,外溢的君焰反而有伤及群众的可能性,在短暂的权衡后,他停止了开枪。 舞王发出如同野兽般的低笑,他身上的舞衣被撕裂了,黑暗中那身肥肉荡漾着水波般的纹路。 这是个体重稳定超过两百公斤的巨物,可他的脚步却轻灵得像是踩在水面上。他缓缓逼近教官,细小的眼睛里燃烧着黄金色的火焰。 执行部的其他专员都被人群挡住了,舞王的言灵在苏醒的时刻已经再次展开,原本倒地的人群重又颤悠悠站起,关节扭曲着展现出诡异至极的舞蹈,像是一个个牵线木偶一般。 受伤的教官单独面对舞王,绝对是被碾压的下场。 冈萨雷斯急得咬牙,而维多利亚则从他手中接过已经完成了组装的重型狙击枪。 他们所在的位置不被人群阻碍,也只有他们能救教官。维多利亚悠长的呼吸,从瞄准镜中锁定了舞王的后脑勺,她的双眼已经被点亮为黄金色,同时低声吟唱起奥古的龙文。 言灵·刹那。 地面上,教官已经能够看到从舞王口唇中流出的涎水,而就在此刻,维多利亚扣动扳机! 在神速力的加持下,极大口径的狙击步枪子弹飞射而去!世界上再没有另外能够和这架狙击步枪相匹配的子弹,所有的子弹都出自老唐之手,除他之外,别无分家。 星星点点的火光在舞王的头皮上炸起,大口径子弹落上去后犹如小型航炮,回响着金属轰鸣般的巨响。 那块带翅膀的猪排横着飞了出去,但在短暂的踉跄之后,舞王还是重新站了起来,他缓缓地转过身,黄金瞳中闪着野兽的凶狠,直接锁定了站在楼顶的维多利亚。 四百四十八章 第二类催化(2) 维多利亚努力站得笔直,她手中拿着重型狙击步枪,黑色的风衣在长风中摇摆。 风衣摇摆长发也摇摆,在风衣下是白色的紧身皮衣,维多利亚咽了口口水,在面对这样的存在时很难不感到恐惧,维多利亚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完全是靠着世袭的自尊强撑了下来。 恐惧是当然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对视,维多利亚就能够感受到舞王眼神中不加掩饰的欲望和恐怖的威压,那是资深专员都无法匹敌的对手,而他们才大一刚入学。 “回来,维多利亚!”冈萨雷斯伸手,想把维多利亚拉回烟囱后面来,“回来!” 但维多利亚不躲,此刻舞王的注意力全在她的身上,如果自己躲了,就是把重伤的教官推到风口浪尖上。 冈萨雷斯浑身发颤,他想要给自己的枪上膛,可身上的每块肌肉都在痉挛,每根骨头都在咯咯作响,连枪柄都握不住。 这就是血统,该死的狗屁的血统,因为他是c-所以他现在连站起来都做不到,而维多利亚是b+就可以站在前面吸引舞王的视线。 狗屁的狗屁的狗屁的血统! 冈萨雷斯知道自己不行,他自己算什么呢?从小到大就和同龄人格格不入,他把排挤当孤傲,把平庸当普通,把穷极无聊当心存巧思,把胡思乱想当做别有见地。 收到卡塞尔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冈萨雷斯觉得自己要翻身了,过去的时刻全部都是考验,咸鱼的孩子也有翻身的一天。 但在入学之后冈萨雷斯才知道自己错了,而且是错得离谱。这个世界是不会被改变也不可能会被改变的,勋贵的孩子还是勋贵,平民的还是也还是平民。 冈萨雷斯觉得自己进入卡塞尔学院之后会迎来新的改变,但世界还是那样,真正把世界踩在脚下的精英们从血统上就开始了,他们是a级是s级,是贵族是b+,但世界上从没有过c级的屠龙英雄。 21世纪的大学里怎么还会像三六九等一样从血统上划分呢? 冈萨雷斯一开始觉得这是很残酷的事情,学院从根源上把你钉死,于是在一开始你就知道有些事情是做不到的,拼了命也做不到。 但现在冈萨雷斯不这么觉得的,恰恰相反,他认为这是出自学院的仁慈。 因为世界本来就是要分三六九等的,人类是如此混血种也是如此。b级的血统能做到c级血统做不到的事情,a级血统能够做到b级血统做不到的事情。而如果你是c级,那么搭上一百条c级的性命也无法撼动s级的哪怕一根手指。 是的,这就是世界的真实法则,而卡塞尔学院只不过是将这个法则提前教给了你,让你不至于抱着不切实际的无望理想溺死在现实里。 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仁慈的事情了。 “快走,冈萨雷斯……快走!”维多利亚低声说,语气急促。 舞王正高速地接近他们,他背后的龙翼缓缓震动,那么小的一对翅膀居然能够带动这么大一块肥肉,看起来就像是一块长了翅膀的猪排。 但没人能够阻拦这块猪排,光是这块猪排的血统就可以碾压在场的所有专员,那架重型狙击枪的子弹能打出航炮般的效果,却打不破猪排的脂肪。 维多利亚浑身冷汗,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在这么短的距离里没人能救得了她,她能够依靠的只有手中的重型狙击枪。但诱饵只需要一个就足够了,舞王没有看到烟囱后的冈萨雷斯,他现在走还来得及。 必须寻找一个破绽点,足够破防的破绽点……眼睛?鼻梁,或者是咽喉?! 维多利亚紧张的思索,舞王身上本来就有着脂肪作为屏障,而现在甚至在那团肥肉上长出的龙鳞,但龙类不应该都是十分精壮的类型吗?为什么真的会有一块猪排长出翅膀?! 留给她思考的时间没有太多,舞王已经越来越近,维多利亚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最终对准舞王的咽喉扣下扳机! 超限级别的狙击步枪在刹那的加持下再次击发,强大的后坐力让维多利亚踉跄了一步,她不是在体能上特别出色的那类,全靠血统带来的强度硬顶在这里。 滚烫的弹壳冒着白烟落地,维多利亚稳住身形,但就在这时,舞王已经杀至! 舞王张开嘴巴,朝维多利亚咧开一个笑容,在他的尖牙间紧紧咬着刚刚那枚黄铜色的子弹。维多利亚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感觉心跳停拍。 那可是在刹那加持下的子弹,却被舞王轻松化解。她完全低估了舞王的血统,刚刚那次能够得手完全是因为舞王没有防备,在正面对抗的情况下,她甚至无法伤到他。 舞王的笑容狰狞丑陋,他用力闭合嘴巴,将那枚子弹直接咬碎。舞王的黄金瞳深陷在肉缝里,但就算如此,维多利也能够感受到强大的威压。 那目光像是锋利的荆棘,将维多利亚直接钉在原地动弹不得,除此之外,她还能够感受到来自舞王身上的别样情绪,一种来自身体最深处的兽欲——那是来自雄兽的狂喜! 维多利亚的手中紧握着狙击步枪,但在这头怪物面前她连枪口都抬不起来,像只被贯穿在羽箭上的鸟儿,无从挣扎,只能垂死呻吟。来自更高阶位的血统直接对她进行了碾压,b+的血统在卡塞尔学院中或许已经可以算得上一流,但在龙类的战场上,也只不过是碌碌之辈。 舞王从天而降,这个长着翅膀的猪排张开怀抱,无疑是想把女伯爵狠狠地拥入怀中。 现在的舞王已经是失去原本意识的死侍,只靠着最本能的感觉行事,但原本的血统提纯药还在生效,将其变成了最残暴与嗜血的雄兽。维多利亚的气息深深吸引了这头雄兽,随之而来的是进攻性的占有欲,再具体点那就是折磨并杀死对方。 舞王的脸上露出无意识的笑容,他收拢龙翼朝维多利亚冲去,已经做好了享受维多利亚的打算,几百公斤的坚实肥肉可以将这个女孩儿直接碾碎成为肉块,肌肉内脏以及破碎的骨头混合在一处。而对于舞王来说那就等同于天籁。 一阵强风掠过,舞王的身躯如同高山下坠,维多利亚听见了清晰的骨裂声,一点一点的凑成,原来一个人的全身骨骼碎裂是这样的声音,就像一张挺阔的打印纸被人粗暴地揉成了纸团……鲜血溅了她满脸,黏稠地往下流。 “维多利亚……维多利亚……快走……快走……”冈萨雷斯的声音将维多利亚唤醒。 被舞王抱住的并非维多利亚而是冈萨雷斯。最后一刻,这个小个子的西班牙男生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像是一颗炮弹那样撞在了舞王的胸口,代替维多利亚承受了那致命的拥抱。 冈萨雷斯整个人的意识已经接近模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敢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就连资深的教官都在和舞王的对峙中落败,自己一个c-去给舞王送菜都不够格。 但为什么还是站出来了呢? 冈萨雷斯用力眨眼,他很想弄明白这个问题,但只听到自己的骨骼正在开裂爆开,肌肉纤维在强压下寸寸碎裂,成为肉泥。 他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十三岁的时候他有过一次溺水的经历,那次他差点死掉,而现在的感觉和溺水时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他被肥肉的波浪包围。 真污浊啊……污浊得让人恶心,可他马上就连恶心都不会觉得了,因为他就要死了。 恍惚中,冈萨雷斯觉得自己像是重新回到了十三岁的那个夏天,那时冷冽的河水将他淹没,世界一片寂静,空余窸窸窣窣。 在窸窣的声音中,冈萨雷斯也变作冷冽的水,他感觉自己被熔化成一地冰凉,汇入那条最终将会奔涌入海的小河。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仿佛释然了,但就在这时,从耳机里传来了陌生的男声,其中夹杂着呼啸的长风与引擎的轰鸣,似乎有人正风驰电掣而来。 ——“所有人退后,由我接管战场!” “学生会主席?!”维多利亚从舞王带来的惊惧中回神,她死死地按住蓝牙耳机,想要听清那个男人发出的每个音节。 “学生会……主席?”垂死的冈萨雷斯咳嗽了两声,从口中流出粘稠的血块,他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刚刚的窸窣声其实是自己浑身正在碎裂的骨头。 “是学生会主席到了!” “学生会主席在哪里?!”执行部的资深者们不约而同地大吼。 眼泪滑过维多利亚的面庞,在危难时刻,学生会主席终于抵达了战场!那个号称即使对上龙王级目标也能锁定胜利的男人,终于来了! 引擎声如同暴雷,黑色的摩托车高速逼近舞王所在的旅馆顶楼。 那辆摩托车居然是跑在屋顶上的,在有几个世纪历史的屋顶之间跳跃,留下曲曲折折的白色尾气。 舞王霍然转身,松开了怀中的冈萨雷斯,维多利亚赶忙上前接住,这个西班牙男孩刚刚舍身为她挡下了舞王的一击,此刻已经落在了死亡的边缘。 但舞王已经无心去解决冈萨雷斯和维多利亚了,这个连子弹都毫无畏惧的怪物能够觉察到某种巨大的危机正在逼近,来自野兽的本能正在让他发出威胁的低吼。 终于,摩托车越过七八米的间隙,落在了旅馆的屋顶。舞王本能地摆出了警戒的姿态,他双臂交叉在胸前,层层叠叠的脂肪隆起如同山丘,巨大而肥胖的龙翼在身后轻轻挥动。 从本能深处传来的震慑让这头怪物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全身心的戒备着面前那个穿黑色风衣骑黑色摩托的男人。 双方距离还剩下不到20米,骑手忽然腾至空中,无人控制的摩托车继续冲向舞王。他把摩托车用作了武器! 所有人都在心里为学生会主席的随机应变喝彩,手边的一切东西都可以用作武器,不愧是任务完成率百分之百的男人!虽然才入部四年,但在战略场面上绝对赶得上入部十年以上的资深专员。 但就算如此也还远远不够,舞王的厚实程度他们都已经见识过了,就算是“瓦特阿尔海姆的那位”出品的武器也没办法破防,甚至这个危险混血种已经生出了龙化特征的翅膀。 蠢笨的胖子只是舞王的外表,当他真正动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暴怒的河马,顷刻间就能够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人命,而学生会主席这堪比天马行空般的一击究竟能不能命中?! 重逾上百公斤的杜卡迪pikes peak摩托车去势不减,朝着舞王径直冲去,而舞王已经在振动龙翼,他的目标是在天空中无半点立锥之地的男人,至于摩托车根本伤不到他的分毫! 围观的专员们发出了低声的惊呼,因为舞王已经腾空而起,那对肥大的龙翼完全足够支撑舞王做出灵活的举动,而眼看舞王就要避开这一击时,变故再次发生! 灼面的金黄色在夜空中倏然亮起,甚至一度照亮了夜空,原本正在起飞的舞王仿佛受到了某种威慑,一时间居然忘记振翅,从空中直接跌落了下去,而此刻,那辆杜卡迪摩托终于轰鸣而至! 原本已经振翅起飞的舞王居然突然坠落,让大一的实习专员们看得满脸困惑,但资深专员们只能够惊叹,因为他们已经判断出刚刚那短暂照亮黑夜的金色究竟是什么。 那是学生会主席的黄金瞳!刚刚正是黄金瞳的威压震慑了舞王,让舞王一时间居然忘记振翅。 就算骄横强悍如舞王,在学生会主席的血统面前也只能被全面压制,他只需要投去随意的一瞥,就足够映亮原本被黑暗笼罩的天空! 摩托轰鸣而至,此时此刻,舞王已经避无可避,他只能伸出双手,尝试强行擒住这辆如同炮弹般呼啸的摩托。 在两者相撞的瞬间,舞王直接上前,以一个虎扑的姿势抓住了摩托车,巨大的自身重量、惊人的肌肉力量加上如同野兽般的直觉,让他在仓促之中也能够做到这点。 但就在这时,学生会主席也已经到场! 他在二十米开外起跳,直到现在才落到舞王的上方,这已经不是能够用血统来计算的弹跳力了,就算是有着原本摩托的冲势加持,也几乎不可能做到这点。 但他就是做到了,因为他是学生会主席,卡塞尔学院中直接与“必胜”挂钩的代名词。 “天啊……”地面上,接受了简单治疗的教官看向天空,他看到了学生会主席,但又觉得什么都没有看到,只觉得那是一只飞鸟正掠过天空。 “他简直就是超人。”教官惊叹。 学生会主席翩翩落下,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他居然也能够做到优雅如起舞一般,他单脚踩在舞王的头顶,以此为支点再次起跳,而在空中翻腾之中,学生会主席抽出了腰间银色的沙漠之鹰。 枪声响起,但目标却不是舞王,而是摩托车的油箱。双手沙漠之鹰都是三发点射,六颗子弹的弹道几乎平行,蕴含君焰的子弹全部命中摩托车的油箱,先是燃起了君焰之火,随后引发了剧烈的爆炸。 爆炸声震耳欲聋,摩托车在舞王的手中分崩离析,燃油一边倾泻而下一边燃烧,像是一场盛大的火雨。 冈萨雷斯只剩下微弱的气息,此刻的他被维多利亚抱在怀里,浑身只有一个残破的人形。 他本身就离死不远,没人能在舞王的那个拥抱过后活下去。 但至少现在他可以死了,死在猪排怀里和死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儿怀里是不一样的。 冈萨雷斯用力挣开眼睛,在一片模糊的视界之中看到维多利亚,他喜欢的这个女孩儿正在对他说些什么,但他却不能听到。 天顶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天空,冈萨雷斯用最后的力气保持清醒,想要听到维多利亚说的是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忽然明亮了起来,仿佛盛大的烟花炸响,漂亮的流火如雨点般落下。 就在这时冈萨雷斯听到一个声响,像是沉重落地的脚步,随后,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那是学生会主席的手。 冈萨雷斯努力保持清醒,想近距离看看学生会主席,却只看到了那对慑人的金色瞳孔,学生会主席吐出了威严的词句,仿佛神谕般笼罩了他。 “不要死!” 伴随着话语落下,不知从哪里来的暖流在冈萨雷斯的身体里流淌,血流加快疼痛降低,被碾压成肉糜的肌肉纤维重新复位,被折断的骨骼重新愈合,连已经粉碎的骨骼也不例外,甚至新生后的骨骼比先前还要强壮。冈萨雷斯觉得自己甚至能听见身体里的细胞在快速分裂、修复伤口。 “主、咳咳……学生会主席……”冈萨雷斯虚弱地开口,想要对学生会主席表示感谢,但后者示意他噤声。 “别说话,你伤得太重,伤口不会完全复原。”学生会主席开口,不同于先前的威严声音,此刻他的声线表现得相当平易近人。 “负责哨位的大一新生,她是维多利亚,你是叫冈萨雷斯,对不对?”学生会主席问。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学生会长,在对抗龙类时威严可靠,面对同学的时候却是这样的平易近人,甚至会记住每个同学的名字。冈萨雷斯感觉鼻子一酸,感动得几乎落下泪来。 “是,我是叫冈萨雷斯。”冈萨雷斯激动地回答,“但和主席您不一样,我的血统只有c-,太没用了……” “别这么把没用挂嘴边上啊,说得好像谁一开始都很有用似的。天天没用没用,关键时刻你不还是站出来了吗?” 学生会主席拍拍冈萨雷斯的肩膀,他的声音温柔、充满鼓励,“无能不算什么,但重要的是,你敢于在自以为无能的情况下,还坚持着拿出勇气来。” “干得很棒!师弟。” 说完这句话后,学生会主席站起身来,他从黑色风衣的衣摆里拔出了双手短刀,明亮的锋刃上刻着罗纳德·唐字样龙飞凤舞的签名。 “替我照顾好他。”学生会主席开口,这句话是对维多利亚说的。 维多利亚呆呆地点头,在她的视角里只能看到学生会主席的背影,他的身姿是那样的挺拔,长风吹过来的时候带动他黑色风衣长长的衣摆。 这是怎样一个男人啊?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神兵天降,不管局势陷入怎样的危机都能够逆转,就像是代表着胜利的本身。 漫天的火雨终于全数落下,学生会主席简单晃动了一下肩膀,向着正熊熊燃烧的舞王发动了冲锋。 四百四十九章 第二类催化(3) 路明非盯着舞王,后者浑身浴火,但这种程度的火中做自己还杀不掉舞王,毕竟这货皮糙肉厚得厉害。 所以剧本还是跟上次一样,由他来动手。 路明非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上下打量着舞王。 刚刚在师弟师妹面前,学生会主席表现得箱单游刃有余,但和外在表现不同,路明非的内心多少有点烦躁,而至于烦躁的点就在于舞王。 路明非原本以为公猪尼奥代替了舞王的位置,但现在舞王居然也出现了,甚至还是威力加强版舞王,他可不记得在上个世界线里,这块猪排居然长了双翅膀,只需要呼扇呼扇就能够飞起来。 他身处现在的世界线中,却遭遇了原先世界线的故事,原本的世界线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融入到了现有的世界线里。就好像两年前,凯撒在热亚那湾开启暴血,却做了一个在冰原上被北极熊追的梦。 路明非不知道凯撒在北极具体经历了什么,当时他正在被自家人满世界追杀,像只耗子似的东躲西藏。但可以确定的是,凯撒梦到了另一个世界线的故事。 不知道凯撒为什么会梦到这件事,也不知道整个事件代表了什么样的预兆。况且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就算再怎么分析,最后也是只能够作为一个预兆来看待。 现在路明非知道了,那确实是一个简单的预兆,宣布着上个世界线的入侵,舞王的出现就是如此,原本应该由公猪尼奥代替的舞王并未消失,而是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形态出现。 两个世界线以某种诡异的方式达成了融合。 路明非从未感觉自己像现在这么走在命运的风口浪尖上过,接下来会是什么剧情发展,还是经典的师兄失踪、校长遇刺,那接下来是不是又要触发被诬陷后全球通缉的剧情?但这种狗血剧情真的要来第二次吗? 一想到这个,路明非就感觉很烦。 “不行,稳重点路明非,这么多人看着呢,里面还有一年级新生,别给他们留下什么心理障碍,别给他们留下心理障碍……” 路明非小声碎碎念,将原本的烦躁心情稍微平复了下来,他原本确实很想用舞王来泄一下愤,毕竟这玩意儿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肉得离谱,作为泄愤的沙包相当合适。 他叹了口气,压制住心中杀戮的欲望,转而准备快速解决。 世界线的变故来得太突然,但好消息是他这次带了老唐来,一方面是带老唐散心,另一方面则是用来应对突发情况,在龙类的事情上,老唐知道的还是挺多的。 两把短刀顺滑着落在手中,路明非深吸一口气,直接朝舞王奔去,而后者则在畏缩,来自野兽的本能让舞王明白,面前的男人不是普通的猎物、甚至很可能压根就不是猎物。 舞王面对着路明非,虽然并未受到致命伤,但此刻他的心中已然没有战斗的打算,他振动着背后的龙翼,缓缓腾空飞起。 但路明非比他更快! 两个闪身的功夫,路明非就已经冲到了舞王的身前,手中短刀直接切入舞王覆盖着龙鳞的肚腩,从中流出白花花的脂肪。 他围绕舞王高速地闪动,双刀一旦嵌入就不再拔出,而是如同两条入了水的游鲨,在舞王的体内一边游曳一边吃肉。 就算是在执行部最为崇尚冷兵器的那段时间里,短刀也不是专员们的热门选择,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短。 即使是冷兵器之间的械斗,武器的长短也极其重要,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是在千百年械斗之中总结出来的经验,你的刀刃比对方的刀刃长哪怕半厘米,就能够多半厘米戳到对方的喉咙上。 所以没人青睐短刀,因为短兵本身就是走险的打法,而执行部专员们所面对的敌人乃是龙类或者危险的混血种,其中的血统高危者已经有足够骨骼强化的强度。 在这种时候短刀就很尴尬了,你承受了因兵器较短而带来的风险,却达不到原本想要的收益。所以执行部标配的短刀其实是用作工具来着,要是真用冷兵器上场的话,十个执行部专员可能会掏出十种截然不同的武器,但可以确定的是,其中绝对不会有短刀。 但在学生会主席这里,这条专员们公认的守则就这样被轻易打破了,那对短刀在他的手中焕发出了简直不属于冷兵器的力量。 他们甚至看不到那两把短刀的刀刃,因为路明非将其插入血肉之中就不再拔出,只留下两个刀柄在外面,而他本人则围绕着舞王闪展腾挪,每次接触时就会抓住刀柄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从专员们的视角来看,他们只能看到学生会主席在和舞王缠斗,却完全看不到他手中的武器。可就是这样,每次当学生会主席近距离贴近舞王时,在这个危险混血种的身上就会多出一道新的长长的伤口。 舞王拼命地挣扎,但路明非没有给他逃离的机会,在战斗开始的瞬间,舞王背后的翅膀就被路明非从根处割断,肥硕的猪排失去翅膀,只能留在地面上任由宰割。 遍身的伤口让舞王感受到了疼痛,这头怪物开始凶性大发,他大幅度地挥舞着手臂,想要抓住身边闪动的影子。 舞王的动作凌厉而快速,这头凶兽的速度绝对不慢,此时此刻,他将两条手臂挥舞成了风,其中已然畸变的右臂更是狰狞如钢铁。 围观的专员们都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若是被那双手臂扫到,正常人甚至是体质较差的混血种都有脊椎折断的风险。他们想要支援,但在这种近距离的缠斗中,帮忙反而会变成添乱。 但学生会主席还在继续着一丝不苟的动作,舞王很快但还不够快,那野兽般的速度或许可以摧毁大部分混血种,但此刻却连那身黑色风衣的长衣摆都碰不到。 学生会主席的速度太快了,他围绕着舞王上下闪转腾挪,那两把被刺入舞王身体的短刀也随着他的动作而四处游走,人走刀走、人停刀停,这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魔术表演,在悄无声息之中表演短刀如何自行划出流水般的波纹。 行云流水全无滞涩,分明是激烈的缠斗,看起来却像一气呵成。 “这真的是在战斗而不是别的什么吗?”一位资深专员几乎看得出神,“他究竟有没有进修过舞蹈之类的课程?我感觉这就是一场演出。” “刀尖上的演出。”另一位专员点头,“残酷、冷静,以及绝对的高效……我没有见过昂热校长年轻时的风采,但想必就算是昂热校长亲自来,也没有办法做得更好吧?” “他就是新的昂热校长啊,往上数十届学生,往下数十届学生,但再没有另外一个人可以与他相媲美。卡塞尔学院的新校长,恐怕不会再有别的人选了。” 资深者们神情感慨,在他们的生涯中也很难见到这样的专员,甚至他现在还在进修当中,并未完全毕业。 而和资深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一的实习专员们,以他们的战斗经验和血统甚至很难看清楚学生会主席的动作,但他们还是对着那片让人眼花缭乱的黑衣看得如痴如醉。男生们心生向往而女生们一脸陶醉。 但凡是新生都听过学生会主席的传闻,却很少有人跟他照过面,因为学生会主席实在是太忙了,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出任务的路上,就算偶尔有返校的时间,也会和未婚妻一直待在一起。 所以他在新生们的心目中往往是个笼罩在光晕中的、遥远的人影,而今天他们却能亲眼见到学生会主席作战的英姿。 舞王仍旧在狂乱的挣扎,但挣扎的动作却越来越慢,他遍体鳞伤,但从伤口中流出的已经不是脂肪,而是殷红的鲜血。这个凶兽真正意义上的受伤了。 但这只不过是来自路明非的测试而已,他需要知道这个新舞王的各项状态,比起原本的世界线中,这个新的舞王究竟在哪方面有所改变。 不过现在测试差不多结束了,路明非知道了自己想得到的数据,是时候结束这场本不该出现的意外了。 路明非再次掠过舞王,如同一只飞鸟轻轻点过水面,只留下点点晃动的涟漪。但这次过后,在路明非的双手中多出了两把武器,他终于把那两把短刀拔了出来。 两把短刀上沾满了白色的脂肪和殷红的血液,自从战斗开始它们就被路明非留在舞王的身上切割血肉,此刻拔出,刀刃上甚至还带着舞王血肉的温度。 舞王发出困兽的吼声,两把刀刃终于离开了他的身体,这为他凭空增长了精神,下一刻,舞王挥动畸变的右手巨爪,朝着面前的路明非狠狠挥下! 路明非不躲不闪,而就在舞王右爪即将落下时,他反而直接朝着那只胳膊冲去。 围观的专员们都惊呆了,在他们的视角中,学生会主席好像是自己在往舞王的爪子上撞去,但下一刻,在两者就要相碰的瞬间,学生会主席的身影倏然消失,变作一团影子缠绕而上,直奔舞王的面门。 这只黑色的飞鸟突然就变了,变得如同游鱼般滑溜,舞王势大力沉的一击连他的衣摆都没抓到,只是重重击打在了旅馆的房顶上,发出轰鸣如地震的巨声。 路明非游鱼般上前,他将手中的两把短刀直接切入了舞王的颅骨之中,随后言灵发动,雷池的力量顺着两把刀刃流入舞王的身体。 真正意义上的五雷轰顶。 一切结束,路明非拔刀而走,在空中翻转了一圈后漂亮的落地。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随后向着远处围观的同伴们比出战术手势,意思是“行动完成”。 就在他比出战术动作时,舞王甚至还没有倒地,在最后摇晃了几秒之后,舞王那沉重的躯体才仰天倒下,砸在旅馆的屋顶发出“砰”的巨响。 世界仿佛陷入了沉寂,短暂的停顿后,有人大声高喊。 “成功了!!” 这一嗓子唤醒了如梦初醒的观众们,大一的实习专员从震撼中回神,无论男生女生都欢欣雀跃。 “师兄是最棒的!”有人情不自禁地高喊。 “师兄是最棒的!”所有女孩都兴奋地尖叫起来。 资深者们相互看看,神色尴尬,比起执行任务,这架势更像是明星见面会的会场。 但这样怎能达到实习的目的?想来事后还需要给这些大一新生安排新的实习任务才行。 至于这次实习任务的学分? 拜托,他们都把这次任务变成明星见面会了,不问他们收门票就不错了,还想要什么学分? 欢呼声仿佛潮涌,学生会主席的脸色却忽然变了,变得非常难看……倒不是舞王又双叒站起来了,而是脚下的楼板传来了明显的断裂声…… 这不是上次的废楼,而是一座结实的旅馆,但想来是刚才舞王的那一击太过给力,直接把楼顶给干裂开了。 “你妈的……”路明非无奈地扶额,深深叹了口气:“还来是吧?” 世界线好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又好像没有完全变化,下一刻,浓烟腾起,舞王和学生会主席从旅馆的楼顶砸穿层层楼板,坠入废墟。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傻了眼,几秒钟后,没等资深者们下令,全体学员都扑向了那座楼。 “啊啊啊啊啊——!” 街道上的一辆豪车中,公猪尼奥指着正在倒塌的旅馆,从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别叫了,再怎么叫你的那辆杜卡迪摩托也回不来了。”老唐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我们会记住你提供的交通工具的,协助执行专员,希望这件事能帮你减刑。” “不,不是啊,”公猪尼奥语无伦次,“那个,学生会主席好像掉下去了啊?!五层楼的高度啊!” “别急,不会死的,甚至你死他都未必死啊。”老唐笑了一下,随后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四百五十章 第二类催化(4) 大概在五分钟后,公猪尼奥手下的黑帮赶到了现场,他们将现场还处在昏迷当中的群众挨个带去医院,随后将场地完全封锁。 供电已经恢复,街道重新恢复敞亮。 舞王将旅馆砸了个对穿,好在没有压到无辜路人。后续的修缮原本是要由执行部这边先行垫付,回头再找学院财务部报销,但公猪尼奥立功心切,站出来表示舞王所造成的损失由他的黑帮全权承担。 任务到这里基本就算得上结束了,只剩下舞王的尸体需要处理,以及公猪尼奥后续的判刑问题。 路明非并无大碍,在与舞王一同坠楼的瞬间,学生会主席再次施展了那如风一般的速度,在坠落的砖块上闪赚腾挪,最终成功落地。 如光般耀眼的学生会主席受到了大一实习专员们的包围,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先是迷弟迷妹们见偶像时的兴奋,随后就是求签名。 气氛瞬间热闹起来,所有的实习专员好像都忘记了自己其实身处执行部实习任务之中,转而排队向学生会主席索要签名。排队过程中有人放起了经典老歌,场面像是某种明星签名会现场。 “学习加油啊,”路明非主席微笑着将签过名的明信片递给面前冒着星星眼的大一妹子,“学生会期待着你能够为学院做出更多贡献。” 能得到学生会主席的签名让这女孩儿兴奋到要冒泡了,她高声道谢,随后一边鞠躬一边转身跑开,而路明非则在后面招手目送。 “大明星了啊明明。”老唐在一旁吐槽。 “加班明星。”路明非叹了口气,“再说我哪能比得过你啊,谁都知道罗纳德·唐同志给整个执行部写签名。” “我这是工作留痕,再说你就没看过《西游记》吗?孙悟空还在如来手指头上写到此一游呢。”老唐说。 “是啊,所以后来那么多写到此一游的,他得背一半锅。” 路明非耸了耸肩,这时一旁的公猪尼奥极有眼色地走上前来,为他披上一件外套。 “谢了哥们。”路明非朝公猪尼奥点头。 确实得谢,因为现在的路明非身上已经没有多少东西了,这帮师弟师妹饥渴得像是蝗虫,他身上能签名的东西全都已经送了出去。 执行部风衣自不必说,包括身上的衬衫和其他的都没能保住,甚至连那双他用来吃饭的筷子。虽然路明非已经百般拒绝,但架不住师弟师妹们实在太过热情,如果不是他灵机一动找到了之前给公猪尼奥写的那张明信片,再接下来就要脱皮带了。 路明非活动了一下指节,随后向旁边的角落走去,因为签名任务其实还没结束,在那里是坐在担架上的冈萨雷斯,以及在一旁陪护的维多利亚。 “主席……”两个人一同开口,眼巴巴的看着路明非,像是等待投食的小鸟。 一方面是刚才的惊吓,另一方面则是近距离见识了学生会主席的震撼,他们觉得必须留在这里得到路明非主席的一些指导,好在接下来的学院生活中当座右铭。 公猪尼奥手下的黑帮小弟就在旁边等着,只要路明非主席点一点头,他们就会立刻把这个伤员送到医院。 “辛苦。”路明非朝那些黑道成员点头表示致意,随后蹲到了冈萨雷斯的担架旁。 “身体怎么样?”路明非主席问道,一副可亲的样子。 “好像没有那么严重了,都是托主席您的福。”冈萨雷斯感激地说,“您的那个言灵……” “好了好了。”路明非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我的言灵一直是秘密,这个就不要再提了好吗?” 路明非又看向维多利亚,仍旧是温和亲切的笑容,“能帮忙保守一下秘密吗?” “当然,主席。” “这是我的荣幸……” 冈萨雷斯和维多利亚都点头。 “好嘞,好好养身体,注意休息。你们是搭档对吧?以后要注意协同作战,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确实很帅,但该撤退的时候也要撤退。” “是,但我本来是想……”维多利亚低声辩解。 “掩护教官,对吧?很有觉悟,不过在开第一枪之后应该撤退的,凡事量力而行。”路明非说。 “是……”维多利亚连连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主席。” “嗯。”路明非顿了一下,他看向冈萨雷斯,在心中叹气。 冈萨雷斯这小子一准暗恋维多利亚,而且基本是写在了脸上。 就算是配合多年的搭档,在看到那块带翅膀的巨大猪排时也会掂量一下,但这小子几乎连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就往舞王的怀里撞,就是为了保下维多利亚。可他们作为搭档行动才第一次。 路明非真的不想掺和这点事儿,自己都是将要毕业的老登了,还掺和这点师弟跟师妹之间的恋情干啥? 可看着冈萨雷斯这个愣头青,路明非总会联想到重启前大一大二时候的那个自己,那时他自以为瞒得神不知鬼不觉,可在外人眼里就看起来活像个傻子。 但谁都有不被当成傻子的权利。 “唉。”路明非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拍冈萨雷斯的肩膀,声音极低的开口:“你喜欢你的搭档?” “我……”冈萨雷斯愣住了,愣头青的脸色飞快得变成愣头红。 “喜欢就说喜欢。”路明非说。 “喜、喜欢……” “那行,喜欢就去追,别等她被别人追到了你在一旁喝闷酒。”路明非轻拍他的肩膀,“都敢为她而死了,不会连追女孩的勇气都没有吧?” “不会的……” “加油。当然了,她要是吊着你,那该换人就换人,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路明非松开冈萨雷斯的肩膀,结束了这次谈话,他们的声音压得极低,维多利亚没有听到。 “主席……?”维多利亚小声问。 “没事。”路明非微笑了一下,“差不多就到这里吧,舞王的后续处理也得着手进行一下,大过节的,任他在这里发臭可不好。” “那主席,能签个名吗?”维多利亚问。 “啊对,签名,”路明非一拍脑袋,“我看看……” 路明非站起身,他简单看了一下自己,却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没有什么能签的东西了,要是再签就只能脱皮带。可就算他脱了皮带也只有一条而已,难不成接下来要脱裤子? 成对的沙漠之鹰是从前任学生会会长,也就是老大凯撒那里传下来的,这东西可不能送,不然到时候真没脸去见先帝了,那这样的话只剩下…… 路明非摸了一圈,在那对短刀上停了一下,但这对短刀也是老唐锻的,思来想去还是算了。 “身上实在没东西了,要不下次……”路明非有点不好意思。 “你不是还有吗?那对刀呢?”一旁的老唐问。 “但那是你送我的刀啊。”路明非愣了一下。 “下次我再送你一对就是了。”老唐咳嗽一声,朝远处的舞王尸体使了个眼色,“事情有点麻烦,赶紧的。” 路明非点了点头,随后取出两把短刀,在刀柄上刻下了自己的签名。 “好了,”路明非将短刀分别交给冈萨雷斯和维多利亚,微笑着开口:“学习加油啊,学生会期待着你们能够为学院做出更多贡献。” 他朝一旁的黑道小弟示意,立刻就有人抬起担架,将冈萨雷斯运上车,维多利亚也作为陪护跟上,路明非站在原地和他们招手微笑,一直到完全看不到为止。 车辆远去,路明非收敛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冷峻。 “什么情况,老唐?”路明非动手将原本披在身上的外套穿好,快步走向老唐。 “先过来再说吧。”老唐说。 他们一同走向舞王的尸体,公猪尼奥兢兢业业地跟在他们身后。 围在舞王尸体周围的是几名资深专员,他们原本还在思考如何处理尸体,但副校长的命令很快就通过eva直接传来,由罗纳德·唐全权接管舞王后续的处理工作,执行部任务结束。 “罗纳德·唐……同学,是吗?”一位资深专员朝老唐伸手,“久仰久仰,执行部很感谢您在装备上的卓越贡献。” “应该做的。”老唐同这位专员握手,“执行部能信赖我的武器,我也很开心。” “既然唐同学到了,那执行部就先收队了。”资深专员说。 “嗯,辛苦。” 执行部专员纷纷收队离开,现场只剩下了老唐和路明非,公猪尼奥的黑帮仍旧在封锁街区,至于公猪尼奥本人则极有眼色的站在远处,在一个保证听不到两人的谈话,却又能够做到随叫随到的位置。 作为一个黑帮头子,公猪尼奥能够左右逢源不是没有原因的。 “先说结论,”老唐轻咳一声,“舞王这边有问题,他不是突然刷新在市区的,而是被人为的投放出来。你也注意到舞王脖颈上那个装置了吧?” “嗯,缠斗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路明非点头,“应该是某种泵药装置?但里面的储液舱是空的,药已经被注射过了。” “对,里面装着的是血统提纯药物。设计这个装置的人很天才,他在舞王的皮下植入了很多导管,和动静脉对接缝合,确保第一时间把药物传达到身体各处。泵药器甚至还附带增强作用,直接跟脊髓神经纤维整合。”老唐说。 “是公猪尼奥酒窖里的那些血统提纯药物吗?”路明非问。 “大概率是,不过我不能直接确定,因为不知道具体成分。但可以肯定的是,舞王的身上发生了不同于以往死侍的第二类‘催化’。”老唐皱眉。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具体流程,但很有意思。之前代号‘教官’的专员说,舞王曾经毫无征兆的死过一次,他当时确认过,所有生命特征全部消失的那种死亡。但很快,舞王就从死亡中重生,并且呈现龙化状态,生出龙鳞和龙翼。” “嗯,我刚才听那些新生也是这么说的。”路明非皱眉,“也就是说,这次催化和舞王的死亡有关?” “差不多就是如此,但还需要进一步验证。”老唐轻咳一声,“血液样本已经取过了,我可做不到徒手分析,必须回学院才能进行进一步的解读。不过关于改造并投放了舞王的那个幕后黑手,我这边倒是有想法。” “你觉得会是谁?”路明非问。 “能做出这种装置的人,绝对是一个对炼金术相当了解的人。而且这种不同于普通催化的第二类催化,也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出来并且付诸实施的。” 老唐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要给路明非思考的时间,“第一种猜想,奥丁已经复活了,而这就是他的一次试探。” “这不可能。”路明非摇头,“奥丁不会在死侍上下功夫,如果他真的复活,大概会在准备就绪之后,把龙类的真实消息散播到全世界。”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现在就只剩下第二种猜想了。” “是什么?” “第二个猜想,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老唐看向路明非,语气凝重,“出现了一位新的‘洛基’。” ----------------- 里约热内卢是个不错的城市,它分为贫民窟和富人区,在两者的分界线之间有一道铁门,上面写着《圣经》里的话。 “一个聪明人,把房子盖在磐石上。”公猪尼奥低声了一下,“就是这样。” 说这话时他和路明非主席以及老唐一同坐在荒废的铁轨上,他们的身后是铁门,铁门的后面就是贫民窟。 “真有涵养,不过我不看《圣经》。”老唐耸肩。 “这是你在里约的最后一个晚上,学院对你展现出宽宏大量,但你却带着我们俩来看贫民窟。”路明非问公猪尼奥,“我想知道原因。” “很简单,因为我被学院踢出来的时候就是一条失了忆的死狗,这种死狗只会去找腐肉最多的地方。”公猪尼奥说。 “今天你已经说了很多次自己是条死狗,不过我还是得订正一下,你是头公猪。”老唐说。 “没什么分别。”公猪尼奥摇摇头,“我是个孤儿,被逐出学院之后无处可去,连个身份证明都没有——我的美国护照是学院帮我办的。” “他妈的,连护照也吊销,你们学院的人真不是东西啊!”老唐用力拥抱公猪尼奥,“没事的兄弟,我挺你,我也是孤儿!而且我他妈的也是黑户,往前倒腾个五六年,布鲁克林区的穷人兄弟们都知道我的名字!” 公猪尼奥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位奇怪的老唐居然和自己有一样的出身,一时间鼻头有些酸涩。 “风纪委员会确实不是东西,回头我让校长好好整治整治。”路明非也骂了一句,“后来呢?” “后来……学院给的遣散费被我挥霍完了,我整天浑浑噩噩的,跟那些贫民窟的坏小子们混在一起,抽他们偷来的烟,一块儿喝土酿的烈酒。” 公猪尼奥微笑了一下,提起往事时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我帮那些小子们打架,跟他们称兄道弟,没事儿的晚上,我们一块儿到贫民窟最高处吹风,就这样看着山下灯火明媚的富人区,发誓有朝一日要在那里证明自己。” “励志故事。”老唐动手鼓掌。 “不,并不励志。你们知道里约热内卢的耶稣像吗?他被建在山上,面朝富人区伸出拥抱,但背对贫民窟,从不把任何温暖施舍给穷人。” 公猪尼奥顿了一下,“其实我当年发的誓不是要证明自己,而是要改变这个狗屁世界,我要推倒这个耶稣像,把隔绝穷人富人的墙拆烂,可我现在已经做到了里约城最大的黑道,却没办法让这个世界改变分毫,甚至连我自己都变了,我居然和橘政宗还有洛基那样的人做生意,出卖混血种,换来毒品好让更多的人堕落……” 他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说着说着居然失声痛哭起来,哀哀的哭声在夜空中回荡,像是一条被踢出家门的死狗,或者公猪。 “别哭了,哥们。再走走看呗?说不定将来赤旗就插满全球了。也解放一下里约这鬼地方。”路明非拍拍公猪尼奥,“不死就是胜利,我和老唐争取让你减点刑,将来一起见证那一天。” 公猪尼奥被逗笑了,听人说这种理想确实会被逗乐,他知道路明非来自中国,但还是看不到路明非所说的那个未来。 “不可能的。”公猪尼奥摇头,“这种世界就是这样的,谁都没办法改变,一切早在开始的时候就定好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这个世界里都出现混血种和龙类这种设定的生物了,谁说不能出现一个人改变世界呢?”路明非说,随后动手肘了一下老唐,“你说是吧,老唐?” “我没什么好说的,就送公猪一句话吧。” “什么?”公猪尼奥问。 “让一让,公猪们。”老唐感慨地说,“生命短暂啊。” 四百五十一章 寻血猎队(1) 三天之后,芝加哥。 芝加哥联合车站里熙熙攘攘。这座火车站兴建于1925年,是座典型的罗马式建筑,有着雄伟的石柱、闪亮的大理石地面和弧形的穹顶,与其说是火车站,倒更像是座气势恢宏的博物馆。 更难得的是落成近百年后,它仍在作为火车站发挥作用,是芝加哥附近所有火车线路的枢纽。 两个身穿黑色风衣的年轻人坐在木质长椅上,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用中文聊天。 “都说了别想那么多了,”老唐慢慢的嚼着一块三明治,商店中打折处理的那种,“想那么多有什么用?敌在暗我在明,不是你想他们就会直接跳出来的。” “我焦虑啊,焦虑。”路明非叹气,“被满世界追杀的又不是你,主要这种剧情很……狗血,你知道吧?体验过一次就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放宽心,被满世界追杀好歹还能活一段时间不是?像我直接就去水底真人打窝了。”老唐再咬一口三明治,嘴里含糊不清,“按理说初代种打窝应该能钓巨物的,可惜三峡水库禁渔!” 路明非叹了口气,他看了眼身旁该吃吃该喝喝的老唐,心中不由得生出感慨。 老唐毕竟还是老唐,只是出来了不到一周,就迅速回到了那个没心没肺的活宝状态。 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应该跟老唐斗一下槽,表演一段双人相声,但路明非现在真的没什么心情,他喝了口手里的可乐,随后又准备掏手机。 “得得得,”老唐伸手按住路明非的手,“还打电话呢?这几天你都快给楚子航打八百个电话了,你是他失散多年的老妈子吗?你就让他跟夏弥好好待着呗,一晚上被打断施法好几次,我是夏弥都要提刀来砍你了。” “我这不是担心这个b世界线再来一次吗?”路明非叹了气,有点不好意思,“这几天我吓得睡觉都不安稳,每天睡醒都要上守夜人社区上查一遍,问狮心会的前任会长到底是不是他妈的阿卜杜拉·阿斯巴。” “打住打住,这已经是我不知道第多少次听你说起过这个男人了。”老唐也叹气,“如果不是我弟妹已经是你的未婚妻,我简直要怀疑你是在暗恋这个什么阿卜杜拉·阿斯巴……所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中东人。” “废话!听名字我也能听出来他是个中东人,”老唐说,“我是问他本人。” “语焉不详,执行部的专员档案里对他也只有一句话的描述。”路明非说。 “是什么?”老唐问。 “说他是‘猛虎般的男人’。”路明非说。 老唐愣了一下,随后开始不可抑制的大笑。 “我靠……哈哈哈哈,猛虎般的男人,这他妈的是什么形容词啊?不是……” 老唐强行抑制住一脸的笑意,但嘴角还是疯狂翘起,忍俊不禁到喷饭的程度,“不是,这真的是执行部写的档案吗?我怎么感觉是在恶搞呢?” “不是恶搞,是真的,一开始我也感觉这是瞎写的来着,但这是施耐德亲自写的评语。”路明非说。 “嗯嗯,还有呢?连肺痨老头都这么给评价,所以他本人也很厉害咯?”老唐从身边拿起一杯可乐,插上吸管喝了两口,“关于这个猛虎般的阿卜杜拉·阿斯巴,还有什么光辉事迹没有?说出来让我乐一下。” “他是前狮心会会长,他的光辉事迹就是楚子航的光辉事迹,你可以理解成楚子航的经历是一本小说,但是做了关键词替换,原本主角楚子航的名字被全部换成阿卜杜拉·阿斯巴。”路明非顿了一下,“不过有一个……关于《大地报告》的。” “那是什么?”老唐问。 “就是大地与山之王那次的事件,我们这里叫窃山,但在上个世界线里叫做《大地报告》,顺带说一下,关于你的是《青铜报告》。”路明非说。 “报告的名字倒无所谓,但我好像确实听你说过,夏弥被楚子航一刀捅死来着。”老唐的表情有点难绷,“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这个死法……可好像我比她死得还抽象。” “总之,在那个《大地报告》里,原本师兄做的事情被全部替换成了那个猛虎般的男人干的。” 路明非顿了一下,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 再次回忆起那个所谓的报告内容,他还是有一点想要骂娘的冲动。 “两个世界线里我都是北京地铁事件的亲历者,我承认师兄第一次跟小龙女那次有点草率,不过猛虎般的男人更草率。在耶梦加得和芬里厄即将融合为海拉的前一刻,由狮心会前任会长阿卜杜拉·阿斯巴……” “怎么样?”老唐追问。 “还能怎么样?猛虎般的男人阿卜杜拉·阿斯巴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做掉了龙王耶梦加得,接触了足以毁灭世界的重大危机。”路明非啪的一拍手,随后直接往外作小熊摊手状,“就这样。” “真是牛大了。”老唐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应该先笑还是先表示震惊,“耶梦加得和芬里厄即将融合为海拉的前一刻……都前一刻了还能被打断?别说阿卜杜拉是个猛虎般的男人,就算他是暴龙般的男人也得被余波直接震死。” “海拉真有那么强吗?”路明非问。 “不是强不强的问题,结合芬里厄力量的最终体有着超越芬里厄的绝对力量,你当夏弥是白送的都行。当融合开始的时候,整个地下的尼伯龙根就逃不过被绞碎的命运了,包括里面的人。” 老唐说着说着,反倒把自己给气笑了,“在完成融合的前一刻打断……他以为自己是什么电影主角吗?进度条到99%还能继续操作的那种?” “对啊,我也觉得不合理,就算拍电影也得安排成相爱相杀的桥段让师兄上吧?”路明非说,“无论从艺术角度还是现实角度,这个阿斯巴都是纯捣乱的。” “这一点我倒是认同。”老唐点头。 话头断了,老唐专心致志对付手里的那杯可乐,路明非靠在座椅上发呆,不时摩挲膝盖上的银色文件箱,里面装着这段时间的行动报告,以及舞王的血样,需要运回学院做具体分析。 这两天他给楚子航打了无数电话,几乎是时刻就要确认一下师兄是否还健在,虽然听起来这说法多少有点不对劲,但对于路明非来说却是事实。 一个大活人被直接删除掉,这种事情怎么听怎么恐怖。但他直到上个世界线的最后也没能找到修复的办法。 而且,这次小魔鬼也不在身边,没办法给他提供支援,甚至连预警的提醒都没有。 路明非叹了口气,现在的他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但在面对未来的时候仍旧感觉心里不踏实,哪怕手里有着天丛云这样的宝剑,也还是会偶尔被噩梦找上门。 他对心理学也略有了解,重启之前他和富山雅史教授经常打交道,倒也算是久病成医。 噩梦的原因是现实中的焦躁,而焦躁则来源于对未知未来的恐惧。 此前路明非觉得自己手握剧本也顺便手握胜券,可世界线被改变之后,剧本的发展也随之发生变化,谁也说不清楚将来会发生什么。 在很多人的眼里他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高中时期每天遭人排挤白眼也能乐乐呵呵,被人当跑腿使唤也没什么所谓,想看星际表演也只需要一瓶营养快线就能收买。 看上去像是那种可以没心没肺过得很快乐的人,一些高中的坏学生很羡慕路明非的这一点,他们羡慕路明非可以这样不顾成绩没心没肺的快乐,但也因此倾泻出更多不加掩饰的恶意。 大家都说路明非啊路明非,你怎么做到每天都这么快乐的? 路明非啊路明非,为什么天天被老师训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高中的同学们都觉得路明非是个没心没肺的烂仔,路明非曾经一度也是这样认为的。但事实上他相当敏感,敏感到有些纤弱的程度,只能用满嘴的烂话来掩盖。 在新的世界线中,他收起曾经的一身旧伤,把他能做到的事情全部都做到最好,好不容易才在新的世界线里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 路明非太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了,他觉得现在挺好的,虽然难得才能和绘梨衣见上一面,虽然大家各有各的工作或者学业要忙,虽然老唐像个社畜一样在车间里自我折磨,但好在大家都还活着。 活着就是胜利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得活着。 死了就是没有了,好像坐在他旁边的这个老唐早早沉进三峡水库的水底,别说吃打折三明治或者喝无限续杯冰可乐了,留给他吃的只有冰冷的湖水或者被鱼吃,堂堂青铜与火之王到最后连尸骨都没捞着,想入土为安都做不到。 路明非不敢再往下设想了,经历过一遍的事情再设想起来更是痛如切肤,他只敢回忆一下老唐这个网友,甚至不敢再联想一下绘梨衣。 真不想失去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啊,幸福存在的时候越快乐、丢失的时候也就越伤心,于是在下意识中难免会有点患得患失。 他不想让师兄失踪的剧情再上演一遍,可是事实上,他又能承受失去谁呢? “老唐。”路明非低声开口。 “嗯,怎么了?”老唐挑眉。 “有一种言灵,是可以直接删除人的对不对?就是把一个人的存在,直接从世界层面上直接删去。”路明非问。 “你说的应该是某种牵扯到因果的言灵,不过如果精神言灵足够强,是可以做到直接催眠整个世界上的人的。”老唐说道。 “存在这种言灵吗?”路明非问。 “我不知道在你的上个世界线里发生了什么,但在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白王能做到直接从初代种的脑子里删人。” 老唐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路明非,“嗯……你的话,暂时也算作初代种强度吧。” “还有其他的,类似于改变世界的言灵吗?”路明非问,“比起上次,这个世界线的舞王明显强了不少。” “你不会是担心洛基的事情吧?”老唐摆了摆手,“放宽心,初代洛基的那颗龙牙在我们手里,逆推的话,是可以找到现任洛基的位置的。那颗龙牙是在弗拉梅尔手里来着?” “好像是,副校长一直在研究那颗龙牙,他说过好几次羡慕洛基,想要把洛基的言灵弄到自己身上。”路明非说。 “这就对了,他肯定是乱捣鼓出事情来了,结果就是让新一任洛基提前出现,不然按时间来看,大概至少也得间隔三十几年才会出现新的洛基。” 老唐叹气,“真是猪队友,等我回去好好拷打拷打他——话说我们的车怎么还没来?” “下一1000次列车是下午3:00发车,”路明非抬腕看表,“还有一个半小时。” “我们就不能直接用空间开辟回去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甚至可以从里约热内卢直达我的工作室。”老唐开始吃他的最后一个三明治。 “没办法啊,我的行程都被eva透光了,守夜人社区需要我的行程来吃流量,到处都有准备来抓我签名的师弟师妹。”路明非叹气,“老唐你是跟我一块儿出来的,总不能也直接飞回学院去。” “明星专员还真是有明星专员的苦恼。”老唐拍拍路明非的肩膀。 老唐继续努力解决手里那个三明治,商店打折的处理款带着熟悉的口感,让他有一种回到几年之前的错觉。那个时候他还在布鲁克林区当混子,每天除了吃救济餐就是在出租屋里睡觉,偶尔打上几把星际争霸,该接任务的时候就出去公费出差。 算是一种不需要对自己负责也不需要对别人负责的日子,某种程度上讲还算惬意。 但还是很想康斯坦丁。 老唐叹了口气,作为兄弟他很能理解路明非,他们两个都在享受着偷来的幸福,只不过他幸运地走一步看一步,甚至他本身也是路明非幸福的一部分,而路明非则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掉进冰窟窿里。 掉进冰窟并不可怕,对于路明非来说,真正可怕的是梦醒时分,所有幸福化作泡影。 “得啦,明明。”老唐伸手拍路明非的肩膀,随后双手一路向下顺着摸到衣摆,就顺手用路明非那身价值不菲的定制风衣擦手,“放宽心,这个世界还坏不到立刻毁灭的程度,你在这里杞人忧天岂不是给自己找难受?” “但我现在没什么目标……”路明非说,“奥丁和利维坦找不到龙茧,洛基也没有半点影子,我们只知道疑似新洛基的人在狂欢节上投放了舞王,但却找不到他的任何蛛丝马迹。就跟你先前说的那样,敌在暗我在明。” “所以去找啊,距离初代种苏醒怎么还得几年时间吧?这段时间里我再在矩阵上努努力,不怕找不到奥丁他们的龙茧。” 老唐擦完了手,对路明非笑了一下,“总之,回去先问弗拉梅尔把那颗初代洛基的龙牙要过来,我们先解决这一任洛基。” 四百五十二章 寻血猎队(2) 老唐刚擦完手,这时候车大厅里忽然响起了惊叹声,所有旅客都看向同一个方向。 某个门前铺着红毯、但从不见开放的检票口忽然开了门,门里走出一名身穿墨绿色制服的检票员,他穿着墨绿色色制服,袖口和裤线用金丝绣花,金质链子拴着的怀表揣在马甲的小口袋里,胸前悬挂一枚繁复而古朴的徽章,徽章上是一枚半枯半荣的巨树。 周围的旅客们纷纷看向这位检票员,在他们的印象中负责检票的都是肥墩墩的大妈或者大爷,检票时甚至懒得站起来,可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检票员?简直像是某个五星酒店的门童。 检票员带着谦恭的微笑,穿越大厅来到路明非面前,微微鞠躬,“是路明非和罗纳德·唐先生吧?请问我能看看你们两位的车票么?” “是这个点吗?我看距离三点半还有一段时间啊,我们学校检票能有这么早?”老唐一边伸手摸票,一边看路明非。 “我不到啊,你问我我问谁?”路明非也掏出车票,他眯着眼睛看到检票员,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等一下,”路明非问,“你不开言灵就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他想起哪里不对劲了,除了提前到站之外,这次的检票员明显吸引了外人的目光,可路明非记得从前这人会开言灵来的。言灵·鬼魂,可以大幅度降低自身的存在感,在认知层面直接造成影响,属于功能性言灵中的神技,运用得当的话可以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您说的大概是我的哥哥吧?他的言灵是鬼魂没错,不过他在三个月前就退休了,目前在学院里准备执行部的入部考试。”检票员接过路明非和老唐的车票,在手中挥舞银色的剪刀,在漂亮地一剪后抵还给他俩。 “放着这么清闲的工作不做,怎么会想着入职执行部?执行部简直不是人呆的。”路明非吐槽。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哥哥说这辈子不进执行部做一个专员,卡塞尔学院等于白上。”检票员轻咳一声,随后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欢迎搭1000次特别快车,列车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请问两位是现在就出发,还是去贵宾室休息?” “学生会主席就是好啊,还能提前备车。”老唐说,“那就出发呗,早点到学校早点干活。” “请稍等,”检票员神情淡定地摸出手机拨打电话,“调整一下时刻表1000次列车10分钟后发车,请前面的火车把铁轨给学生会主席让出来。” “来真的?”反倒是路明非有点不好意思,“调度起来不方便的话我俩等等也无所谓,占用其他列车的通路不好吧?” “您现在是学生会主席,时间宝贵,调度方面的事情,我们会协调的。”检票员仍旧是公式微笑,“请跟我来。” 检票员接过路明非手中的银色手提箱,随后带路穿越古老的红砖通道,抵达了专1000次特别快车使用的远端月台。 月台古朴典雅,在月台前停靠着造型如同一颗子弹的列车,银色的世界树花纹从车头往后面的三节车厢延伸。 路明非从检票员手中接回手提箱的,在道了声谢后和老唐一起登上了列车。 老唐瘫坐在沙发上,长长打了个哈欠,路明非坐在老唐对面,他们中间的桌面上摆放着鲜花和带包装的小零嘴,想来学生会主席的待遇确实好,出差回来还有糖吃。 窗外的景物开始往后走去,越来越快。 “路明非先生、罗纳德·唐先生,我是本次快车的列车长,列车已经启动,我们将在23分钟内抵达学院车站。如果有任何需求请告诉我们。”扩音器里传来低沉的男声,之后就没有任何声息了,大概是不愿打搅贵宾的休息。 “真不错,”老唐睁眼,“跟你回来居然还有这待遇。” “我也不想的,学院这阶级也太分明了点。”路明非也有点尴尬。 “搞封建主义,学的其实还是龙类血统尊卑那一套。”老唐辛辣的点评,“答应我,要是你当了卡塞尔学院的校长,把这一套给换掉好吗?” “还真是,封建主义也太low了点。”路明非说,“再不济走点资本主义路线呢?” “无所谓了。”老唐打了个哈欠,吃饱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困意,“我睡一觉,到地方叫我。” 老唐闭目养神,靠着沙发背休息,路明非取出手机看了眼消息,随后重新收起来。 绘梨衣发消息说要来接他,一般来说这活都是学生会主席的秘书、也就是那个叫伊莎贝拉的姑娘来干的,但一码归一码,理论和现实其实是不一样的,所以实际上每次的接人工作都会是绘梨衣来。 接自己的未婚夫连理由都不需要,绘梨衣的小心思在这方面体现得淋漓尽致,作为未婚妻她总是会高调的宣誓主权,好告诉卡塞尔学院的师姐师妹们学生会主席是她的人。 混血种们当中绝对不乏勇敢者,在绘梨衣看来路明非就是一块儿好肉,落在这座爬行动物学院里随时都有被别的雌龙抢走的风险,所以宣誓主权是必要之举。 而对路明非来说,这大概也算是某种甜蜜的烦恼了。 他能觉得绘梨衣还是很粘人,不过话说回来,因为和绘梨衣见面的时间不多,他也总是很享受这些短暂的会面时间。 1000次快车继续前进,它其实只有一小截路和普通列车并轨,很快就从一条岔路脱离了芝加哥铁道公司的铁路网,一头扎进了浓密的巨红杉林。 伊利诺伊州北部的红杉林,把五大湖区环抱在其中,这里生长着树龄在一千年至几千年的巨型红杉,遮天蔽日,即使在阳光最炽烈的白天,这片森林里也显得相当阴暗,只有星星点点的阳光从树冠的缝隙中流泻下来,如同在夜空里往上看去,仿佛繁星点点。 秘党称这片森林为“维达树海”,意思是它是巨木组成的大海,“维达”则是北欧神话中的森林之神。 路明非望着窗外发呆,周围晦暗,千万颗大树的虬枝包裹1000次列车,列车仿佛一头暴力的狂龙,要从巨木组成的海洋中冲出一条路来。 一旁的老唐已经在轻轻打鼾,这两天路明非把老唐的马钱子碱咖啡给断掉了,毕竟不管从哪种程度来说这饮品都太过邪门,随之而来的汹涌的困意,这两天的老唐不是在进食就是在睡觉。 如果龙类也有冬眠这一说的话,那么老唐现在大概就是在储存冬眠时所需要的能量。但好在稍微把他那个离谱的作息掰了回来一点。 路明非之前跟夏弥确认过了,在睡觉这种但凡是地球生物就逃不过的事情面前,老唐只睡四个小时是完全不够的。 “我嘞个只睡四小时持续了两年时间啊,他的身体真没出什么问题吗?要不要带他去检查检查?” 这是夏弥的原话,于是路明非也意识到初代种其实也是碳基生物,只不过寿命长了一点,虽然设定奇幻,但归根结底也属于人……大概。 因为龙类的定位很奇怪,龙躯的龙类有着爬行动物的特征,却属于恒温动物,行动时不会受到温度限制。 龙类是卵生,因为有记载和事实,甚至那条小红龙公孙无恙就是例子,她本来也就是卵生的。 但龙类也是胎生,比如凯撒当年就是胎生,若是当年的加图索家主母生了个龙卵出来,恐怕凯撒·加图索要改名叫做哪吒·加图索了。 综上所述,龙类既有着爬行动物的特征,又属于恒温动物之列,他们可以卵生也可以胎生,具体方式则取决于他们当时处于何种形态,甚至他们本身就可以变换形态,在龙类和人类之间相互转换。 所以这他妈的就是人吧!某种会变身的人,就好像变身假面骑士或者奥特曼那样。而且从文化认同层面来讲,这完全就是人类啊! 龙类,其实就是寿命更长一点的人。路明非做出如此论断。 列车前方出现了光亮,几秒钟后1000次直线快车从层层叠叠的巨红杉中驶出,穿越笔直的长桥,行驶在浩荡的大湖上。阳光重新涌进车厢,而在车窗外,湖面晶莹,在微风中有着轻微的皱褶,不时有鳟鱼跃出水面。 虽然是片湖,可名字是“妖精海”,出自凯尔特神话中,赠送断钢剑给亚瑟王的湖中妖精。 1000次拉响汽笛的同时开始减速,因为看见妖精海,卡塞尔学院站就在望了,那古老的、与世隔绝的校园就位于妖精海对面的半山腰。 “啊……”老唐伸了一个懒腰,他从沙发上坐起,动手揉眼睛,“什么东西在响?” “汽笛声,卡塞尔学院要到了。”路明非说。 “哦。”老唐稍微放空了一下大脑,随后他凑近车窗,看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你们学院风景还挺好。”老唐啧啧称奇,“怎么以前就没见过呢?” “废话,你一直在瓦特阿尔海姆当哥布林,要能见过就有鬼了。”路明非叹气,“人家酒德麻衣拉你,你倒是出去跟她走两步呢?” “订正一下,矮人族才是造武器的,哥布林只是贪财。”老唐说,“之前我不散步……这不是当时没发现你们学院风景好吗?下次一定。” “哥布林现在不止贪财来着,他们还好色。”路明非说,“装备部风评在守夜人社区奇差无比,大家亲切地称他们为地底哥布林。还有你最好下次真的一定。” “还好喊不到我头上,我是卡塞尔色魔。”老唐波澜不惊,“下次再说吧,这次估计我们俩还得满世界跑着找新洛基,话说,你说弗拉梅尔会不会很兴奋?” “副校长?”路明非愣了一下,“他兴奋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他是西部牛仔,牛仔!”老唐转过身来,摊了摊手,“牛仔追求的是什么,当然是充满西部风味儿的决斗!正好弗拉梅尔这个称号就一直在跟洛基决斗,两者之间自带宿命buff加成。” “你的意思是新洛基会让副校长很兴奋?但我记得他上次好像是很嫌麻烦来着。”路明非说。 “不不不,你还是没明白。”老唐摇了摇手指,随后从面前的桌子上拿起一块糖,剥掉糖衣塞进嘴里。 “弗拉梅尔遭遇的第一个洛基,是在西部时代,那个时候他是不是相当来劲?”老唐问。 “好像还真是,我听他自述说千里追凶。”路明非点头。 “那是因为老登当时抱有一种宿命感,觉得洛基是他的一生宿敌,所以打起十二分精神快速解决。” “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洛基的时候,老登已经退休摆烂了,而且量产版的洛基让老登感觉洛基这个头衔好像也不是很金贵,原本的宿命对决变成了不得已而为之的加班,是我我也心梗。” “那第三个呢?怎么第三个洛基又让副校长兴奋起来了?”路明非来了兴趣。 “哼哼,”老唐神秘的笑了一下,“第一个洛基对他来说,是必须完成的宿命,第二个洛基对他来说,是不得不完成的加班,但当第三个洛基出现的时候,这件事情对于弗拉梅尔来说就会成为一个成就。” “什么成就?” “那就是——他将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速通三个洛基的弗拉梅尔导师,只要弗拉梅尔导师这个名号还在你们混血种之中流传,他的事迹也就会永远的流传下去。就好像历代洛基当中的两个人类被人钦佩一样,这位一穿三的弗拉梅尔导师也将在历代导师之中闪耀光辉。” “还有这种一穿三的……?” “怎么不算一穿三呢?在任期间解决了三位洛基,就算放在整个历史的尺度上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老唐说。 “要不还得是你们搞炼金术的臭味相投呢。”路明非笑了一下。 “不是炼金术。”老唐也笑笑,“而是牛仔。” 四百五十三章 寻血猎队(3) 列车缓缓停下,车厢打开。 路明非走出车厢,而绘梨衣已经等在月台上了。 绘梨衣身穿紫色镶嵌黑色蕾丝边的公主裙,脚下穿着羊皮短靴,在暗红色的长发上扎着蓝色的缎带头饰。时间过去这么久但她还是这么钟爱这身衣服,其实她也有想过在接路明非的时候换一套,但换来换去还是最喜欢这个。 看到绘梨衣之后,路明非很是满足的微笑了一下,他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内心终于找到安宁。 “我回来了。”路明非张开双臂,说。 “欢迎回来。”绘梨衣微笑,随后走上前和他拥抱。 “我看到里约热内卢的任务了,”绘梨衣像只小猫似的蹭了一下路明非的胸膛,随后抬头看他,“很帅。” “守夜人社区?我真是被新闻部吃了一辈子流量。”路明非无奈地笑了一下,伸手揉绘梨衣的头发,“言灵课上得怎么样?” “还好,在控制方面更精准了一点,校长说进步很快。不过……” “不过什么?”路明非问。 “不过,”绘梨衣眨巴眨巴眼睛,表情认真,“控制不住想你。” 这突如其来的情话让路明非愣了一下,绘梨衣在情话方面的学习并不十分理想,最多也就是土味情话,她在守夜人社区的“情话大全”板块里——由前任新闻部部长芬格尔创建——进行学习,但在学习后并不会直接投入使用,而是加入自己的巧思,构成新的情话。 比如晚上绘梨衣和路明非在晚上腻歪了一阵之后,绘梨衣觉得这个夜晚不应该这样结束,那么她就会说:“今晚就这么结束了么?” 最开始这句话出自于在守夜人社区连载的小说《群英斩龙传》里“永燃的瞳术师”楚子航,在牛郎店工作的时候他有这么一句固定台词,就像是靠近之后就会自动触发的npc。《群英斩龙传》的作者署名炎魔诗人,其实也就是芬格尔,他一边创作小说一边从小说中提取恋爱元素加入自己的情话大全,教导年轻的卡塞尔师弟师妹们如何向喜欢的人表达爱意。 虽然很简短但确实很有效,每次路明非都很吃这一套,于是绘梨衣每次都能如愿和路明非在床单上开辟一方新战场。 偶尔夜过三巡晚过五味之后,路明非多少会有点顶不住,毕竟每天在外出差打怪,回头到学校也没有个休息时间,就算是牛也要被地给耕死了。这种时候绘梨衣非常想体谅一下路明非,然而作为食神来说,她多少有点贪吃。 怎么办呢? 于是绘梨衣拉起一边被角坐起身子,小声模仿着小说里永燃的瞳术师的那句经典台词。 “今晚就这样结束了吗?”绘梨衣努力把脸绷紧,抬手擦掉额头的香汗,在害羞中强装成高冷女王的样子,“不如早点哭一场回去睡觉吧!” 这话效果拔群。路明非总是先长长吐出一口气,随后翻身上来再进行下半夜的战斗。 此时此刻,绘梨衣向路明非说出了自己所巧思的新情话,她在情话方面很具备土味儿,不过显然路明非就吃她这一套,现在已经有点宕机。 原本在里约热内卢暴打舞王脸不红气不喘,但现在绘梨衣只是一句简单的“控制不住想你”就让路明非脸红如纯情少男。 或许久别胜新婚这句话确实不无道理,明明已经恋爱了这么长时间,他和绘梨衣之间的相处却还是像热恋当中却又十分纯情的少男少女。 “咳。”路明非轻咳一声,这么长时间他还是顶不住绘梨衣的这种直球式进攻,他松开拥抱向后退了半步,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质十字架。 “在里约热内卢买的,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基督像,将来新婚旅行的时候再一起去看吧。”路明非把十字架放在绘梨衣的手里,“本来还想给你买点狂欢节的纪念品,不过那两天我在处理事情,只能给你买这个。” 这几年里,路明非每到一地执行任务,总会买一些当地的小玩意儿给绘梨衣带回来,特别是一些用来祈福用的小物件。 路明非似乎执拗的认为这些据说代表着好运、能够驱邪消灾的小道具之中确实蕴含着某种愿力,如果一个两个不起作用的话那就多买点,反正执行部批的行动经费相当足够。 代表着好运的物品在积攒到一定程度之后确实会给人带来好运,于是这些来自于世界各地的石头木头银饰金饰甚至于骨质物品源源不断地被送到绘梨衣的手上。就这样一点一点的累计下来,绘梨衣收到的祈福好物差不多能摆满一整个房间。 “好。”绘梨衣接过路明非手里的十字架,修长白皙的手指拈着银质的十字架,看起来赏心悦目。 “很漂亮。”绘梨衣微笑了一下,将十字架收起,“那说好了,新婚旅行的时候再一起去。” “嗯。”路明非点头,他看着绘梨衣,两人之间的氛围又涟漪起来,周围飘动粉色爱心特效,如同冒泡一般接二连三地上升。 在这气氛之中路明非几乎有点迷糊,他确信自己确实看见了这些特效,并准备在这大好的气氛之中…… 等一下,他好像真的看见了这些特效。 路明非环顾四周,看到周围飘动粉色爱心形状泡泡,一个两个在阳光下颤悠悠晃动。 “没事没事,你俩继续,我就是个气氛组。”老唐说,不知何时他的手里已经拿着一个小型的泡泡机,爱心特效就是来源于此。 “……别在这种时候破坏气氛啊。”路明非说。 绘梨衣有点不好意思,她没想到老唐居然也在,但很快她就释然了。 路明非是自家的未婚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老唐。”绘梨衣冲老唐招手,同时上前挽住了路明非的胳膊。 “弟妹。”老唐也招手,他摇了摇头,随后收敛了笑容,看向路明非。“好了,不闹了。箱子给我,你去跟弟妹,嗯……叙叙旧?” “你一个人找副校长吗?”路明非问,把手里的银色箱子向老唐递出去。 “废话,难不成还要带个你?能学明白炼金术吗?” 老唐叹了口气,又看看在路明非身边的绘梨衣,语气松了不少,“你老实跟弟妹待着吧,整天满世界跑难得见一次,该叙旧叙旧该亲热亲热。新洛基那边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话不是这么说的啊……”路明非有点脸红,刚刚老唐说“亲热”的时候,绘梨衣那边挽他的力度明显大了一点。 “你就说这么说对不对吧。”老唐抬手抹了一把头发,“行了,那就这样?准备好了就来我的车间找我,我需要准备一下装备。” “好。”路明非点头。 老唐点了点头,他摆了摆手就算是道别,随后也不再墨迹,直接用天地为炉搓了个滑板出来。 他踏上滑板,但却并不滑,而是用剑御悬浮,紧接着直接使用君焰加速,响动时的动作犹如火箭助推器。 只是眨眼功夫,老唐本人就直接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只能在空气中感受到一丝源自于君焰的灼热。 路明非有点发愣,虽然车站附近少有人迹,但再怎么说这也有点太乱来了,而且在学院的边际已经可以感觉到副校长“戒律”所带来的压制,老唐这行径纯粹的明目张胆。 不过大概也没什么关系,毕竟老唐平日里很少出门,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车间里捣鼓东西,学院中只有极少的人见过老唐的真面目,就算真被学生撞见,大概也只会被归类进“卡塞尔学院八大校园怪谈”这种争议话题里。 “好乱来。”绘梨衣小声吐槽。 “确实,不过好歹从地下出来了。”路明非说,同时几乎是下意识的去揉绘梨衣的脑袋。 这个习惯由来已久,每次看到绘梨衣的时候总会给路明非一种想rua的冲动,类似撸猫但比撸猫还要舒服,因为绘梨衣的头发顺滑得像是世上最好的绸缎。无关洗发水而只是因为发质好,这么说来血统居然还能改善发质? “嗯。”绘梨衣侧头歪在路明非的胳膊上,很是享受,“现在只剩我们了,回诺顿馆吗?” 学生会的基地是安珀馆,平日的开会或者其他学生会活动都会在安珀馆举行,不过当年上杉绘梨衣入校的时候,凯撒特意买下了诺顿馆四年的试用期限,送给路明非和绘梨衣这对未婚夫妻。 路明非原本的宿舍还在,只不过自从废柴毕业之后,宿舍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再加之长久其实都在外出任务,回校的时候他倒也乐得在诺顿馆过夜。 “回去。”路明非顿了一下,“不过这次可能待不了多久。” “嗯,我刚刚听老唐说新洛基?”绘梨衣问。 “假的,现在也只是猜测。不过就算是真的也没关系,现在战力膨胀得这么厉害,洛基也没什么威胁。”路明非说。 “那就好。”绘梨衣点头。 她抿了抿唇,想说自己也想跟路明非一块儿去出任务,这段时间她的言灵在校长本人的亲自指导下获得了长足进步,已经可以做到控制自如的程度,而不必担心每次释放都如同放大招一般毁屋摧镇一般。 “那个……”绘梨衣刚刚开口,但此刻路明非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铃声是埃尼奥·莫里康内的《the ecstasy of gold》,女声的吟唱婉转响起,路明非取出手机摁亮屏幕。 “伊莎贝拉打来的。”路明非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应该是学生会的事情。” “嗯。”绘梨衣轻轻点头。 路明非接通电话,但用的是免提,他知道伊莎贝拉找他也只有工作上的事情,不过既然未婚妻就在旁边,还是开免提更妥当。 “路主席,我看到eva发布的消息了,欢迎回校。”伊莎贝拉说。 路明非心说我嘞个狗仔队啊,不知道什么时候eva已经从校园超级计算机变成自己的实时定位显示器了,问题是绘梨衣通过eva找我那是夫妻小情趣,你找我说工作多少有点煞风景了吧? 但心里是这么想的,表面上他也还是只能顺着伊莎贝拉的话说下去。 “嗯,我刚刚下车。检票员帮我提前了一下车次。”路明非说。 “里约热内卢的战斗很精彩,不愧是您。”伊莎贝拉由衷地赞叹。 “哪里哪里,都是执行部安排得当。”路明非说。 路明非心说姑奶奶你可快别夸我了,我们之间只有工作上的关系,你是学生会舞蹈团团长同时兼任主席助理,主席常年在外接任务只剩助理在学校打理学生会各项事务,换而言之就是半个舵把子,还是快点把话题回到工作上来吧。 “您谦虚了,换做是别的专员,恐怕很难在那种突发状况下正面压制‘舞王’。”伊莎贝拉又夸赞了一句,终于是转变了话题,“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路主席,本次的学生会会议就要开始了,部长们都已经在安铂馆就位了。” “好的。”路明非看了一眼身边的绘梨衣,稍微有些歉意,“那我现在过去安铂馆。” “嗯,我已经派专车去接您了,还请在月台稍等。”伊莎贝拉说。 “辛苦了。”路明非说。 电话挂断,路明非轻轻叹气。 “唔……”绘梨衣也轻轻哼唧,她无奈地笑了一下,随后朝路明非张开双臂。 “啊,学生会主席好麻烦。”路明非微微弯腰,上前抱住绘梨衣,“我们跑路去日本分部吧?让你哥哥给我安排个清闲工作。” “哥哥不会给你特殊待遇的,”绘梨衣摸了摸路明非的脑袋,“而且昂热校长也不会放你走。” “怎么这样?感觉已经可以提前预见到我的校长生活了……”路明非叹气。 “我也可以提前预见到我的校长夫人生活了。”绘梨衣撇了撇嘴,“都怪可恶的龙。” “对。”路明非抱紧绘梨衣,贪图着这点温暖的瞬间,“可恶的龙!” 四百五十四章 寻血猎队(4) 布加迪威龙平稳地滑入车位,上个世界线里路明非在自由一日中赢下了这辆豪车,而在这个世界线中则是作为凯撒留给新任学生会主席的赠礼,虽然世界线会不同,但结果倒还是同样的。 路明非解开安全带,在他还在整理领带的当口,伊莎贝拉已经下车绕到另一侧给他拉开了车门。 说是派车来接,但伊莎贝拉还是选择了亲自过来,类似于履行学生会主席助理的职责,她先是送绘梨衣回了诺顿馆,随后又和路明非饶回安铂馆开会。 所以说为什么非要安排女生来呢,这到底是什么学生会的优良传统啊?白丝舞蹈团和舞蹈团团长默认兼职学生会主席助理,说穿了就是给学生会主席开后宫用的吧? 路明非不知道以前的学生会主席都是些什么揍性,但老大凯撒在这方面真是有够专一,在学生会主席任期也从没对所谓后宫团或者助理下手,平平稳稳结束学院生涯,现在回家一边继承家业一边坐等结婚走上人生巅峰。 也许前前任的学生会主席会有如此行事风格?可学生会不像狮心会这个真正的老牌社团一样备有翔实的档案室,所以对于前几届的学生会主席其人也无从考证。只能猜想曾经有学生会主席在这方面很有想法,建了白丝舞蹈团不够还要拉最漂亮的团长来做贴身小秘书。 令人感慨。 路明非放空大脑,进了安铂馆就算是回到自己的地界,有伊莎贝拉引着他连思考都已经放弃,就好像早古网游中只会做任务的玩家,跟着右上角任务指引一路没头脑似的跑。 npc说路主席咱们今天去跟公猪尼奥谈判路明非说好;npc说路主席不好了野生的舞王突然刷新了你去把他做掉吧路明非说好;npc说路主席不好意思学生会开会需要你路明非说好。 总之就是哪里需要他,那他就往哪里去。 但其实很多任务原本也不用喊上他的,比如说学生会开会的事情和他基本没什么关系,作为一个类似于公司的机构来说,如果凡事都需要他这个社团主席过过问点头,那学生会其实距离倒闭也相差不远了。 出差的时间里都是伊莎贝拉帮他处理学生会事务,但有些事情光靠伊莎贝拉还不够,必须要学生会主席亲自来点个头。路明非说我们线上办公好不好我可以给eva出示电子签名证明我同意,现在任务这么多我还真没空来专门开会,反正伊莎贝拉你都处理好了就剩下点个头的事。 但得到的答复是就是不行,伊莎贝拉说只靠签名不具备实施效力,要问为什么那就是沟槽的学生会传下来的规矩,她也很是为难。 路明非从未这么想革新一次,学生会不是狮心会那种老牌社团就衍生出了这么多麻烦规矩,而整个卡塞尔学院或者密党有何止是学生会这个新兴社团这么简单? 没有革新学生会的勇气就等着在校长的位置上被各种烦心的琐事拖死,路明非颇有远见的预料到了这点,但每次准备动手的时候却会在那些守旧派的眼神面前犹豫。 失去路鸣泽之后他好像也随之失去了凶狠如同杀人般的狠劲儿,那对三白眼被砥砺成对抗龙类的利器,但在同类的面前还是稍显稚嫩,温和得好像刚刚中困梦中睁开的惺忪睡眼。 当然,后半句不是真的。不过他现在确实有点困。 安珀馆会议厅的红枫大门左右敞开,路明非大踏步地进入,略略一顿足,伊莎贝拉的双手已经搭在他的衣领上,为他脱下了风衣,同时从他的侧腰抽出两把银色的沙漠之鹰。而当路明非在会议桌尽头坐下的同时,伊莎贝拉已经把这两把枪械在他侧面摆好了。 两支银色的沙漠之鹰威风凛凛,那是上任学生会主席、混血种之中着名的凯撒·加图索少爷所留下的武器。 这个举动是象征学生会主席的权威,武器摆在旁边,就像随时起身要去战斗。学生会的历史略短于狮心会,但也是百年历史的老社团,最初成立的时候,社团中弥漫着普鲁士军人般的尚武风气。原本除了枪械之外还有两把刀,可惜已经被路明非签了名送给冈萨雷斯和维多利亚了。 各部部长全都到齐了,在路明非来得及说话之前,他们整齐地起身鼓掌。 “里约热内卢的战斗真是漂亮!”有人大声说。 估计里约热内卢的情况在自己返回之前已经传遍了整个学院,在这方面他已经被新闻部吃了一辈子,可路明非还从未见过守夜人社区的管理板块给他支付制造热点新闻的钱。 路明非淡淡地笑着点头,在别人看来他的意思是舞王那种级别的胜利只是简单洒洒水,你们拿来夸赞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实际上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只能笑一下敷衍了事,你们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赶紧开会,等会你们的路主席还要去提刀砍新洛基。 会议正式开始,路主席这趟又是经典出远门,留待处理的问题有很多,有很多问题已经被伊莎贝拉处理了,还有很多问题需要留待今天的会议上处理,但不管怎么说那个点头的人都得是他这个主席。 好在他在上个世界线里也有过做主席的经验,在这种会议上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做,等大家吵吵出一个结果或者拿出几个方案呈上来,路明非假装看一眼然后直接问伊莎贝拉说元芳你怎么看?然后伊莎贝拉给他说哪个方案比较好,于是他剩下需要做的事情就只是点个头。 “我们必须赢下明年和芝加哥大学的帆船赛!没有经费购置新的赛艇,这个目标根本不可能完成!”帆船部部长率先发言,拉开了大会的序幕。 路明非在一边旁听,心说听这口气大概是今年输给芝加哥大学了,看来叶胜学长毕业之后帆船部真是青黄不接,路明非还记得入学时听说过叶胜学长的传奇故事,据说在他入学的第二年就成了帆船队的领队,从芝加哥大学手里赢回了“金羊毛杯”。 不知道叶胜学长和酒德亚纪学姐现在的婚后生活过的怎么样……不过话说回来,这帮子混血种能在体育项目上输给不带龙血的人类,多少沾点难以评价的成分。 “你们现在已经有四艘赛艇了!既有的赛艇维修之后完全可以达到参赛的要求!”一个部长反驳。 “但我们必须拿回‘金羊毛’奖杯!” 部长们还在吵,路明非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偷偷摸出手机摸鱼。社交软件上传来绘梨衣发的消息,路明非轻轻扣字回应。 “在开会?” “是呢,部长们正在为金羊毛大打出手,我猜这一场会至少要开到晚上。” “想你。”绘梨衣发来一个小猫哭泣的表情包。 你看看你看看,这不就又把天聊死了吗? 路明非努力抿唇好抑制住唇角的笑容,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比较自然一点。 “我也想你。”他回,“等会开完了我就去诺顿馆。” “好。” 绘梨衣顿了一下,又弹出一条消息:“其实我想和你一起去出任务。” 路明非眨了眨眼,第一反应是拒绝,一是他担心绘梨衣本人的安全问题,二是绘梨衣入学以来其实就没怎么训练过格斗驾驶刀术之类的,她所需要做的课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学会控制“审判”这个言灵。 即使以整个言灵表的尺度来看,这个言灵的杀伤力也太高了点,但凡出手就能够收割无数生命。重启前的那次雨夜中他和绘梨衣被一帮黑道骑摩托追杀,那次绘梨衣的言灵失控让在场没能留下一个活口。 但其实,与其说是失控,不如说审判的正常表现就能够达到那个杀伤程度。 “不可以吗?” 没得到路明非的回答,绘梨衣又弹过来一条消息。 “我会乖乖的,不给sakura添麻烦。” 随后是一个哭哭脸。 这句话的杀伤力有点太大了,路明非叹了口气,随后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部长们暂停了争执,因为主席突如其来地给自己来了一下,而且带着一声深深的叹息。 但叹息就叹息吧,他的嘴角却还带着压不住的……痴笑? “跟你们没关系跟你们没关系。”路明非终于意识到自己露出狐狸尾巴了,赶紧收起笑容摆摆手,“你们吵你们的。” 部长们对视一眼,随后继续争吵起来。他们已经习惯了部长神经质的这一点,不时大笑或者别的什么,因为据说血统越高就越是神经质,很久很久的之前还有s级老师兄因为思考哲学问题而吞枪自杀。 现任学生会主席只是笑笑就已经不错了,这么好的人才只是在会议上哈哈大笑,这可比吞枪自杀强太多了。 路明非松了口气,重新和绘梨衣回消息。 “这个得问施耐德教授和校长吧?虽然我也很想和绘梨衣一起出任务。” 典型的踢皮球风格,没上当校长反而先学会了这招,这要是将来真当了校长这还了得?看来将来的卡塞尔学院也是要经历一场浩劫,就是不知道到时手里的班底做事效率高不高。 但好像组建班底也没什么用处,校长该满世界跑还是得满世界跑。 没办法,密党的领袖就是得这么亲力亲为。 “校长今天要出差,现在大概已经上飞机了。”绘梨衣发消息,“sakura和我去和施耐德教授求求情,我们一起去出任务。” “校长怎么又要出差,这次是怎么回事?” “执行部说在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上发现了疑似利维坦龙茧的东西,今天上课的时候他接的电话,接完电话就直接走了。” 绘梨衣继续发消息,“校长不在,我们一起去找施耐德教授好不好?” 路明非心说坏了,这次绘梨衣算是有备而来,校长在这方面还是很有权威的,但施耐德教授就不一样了,这倒不是说施耐德教授没有权威,而是因为他耳根子软经不起磨。 或许施耐德教授的外表有点吓人,但在性格方面恰恰相反,这是个很容易就会被打动心软的人,不然当年也不会破格录取楚子航并且亲自担任楚子航的指导教授。 到了这一步路明非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他思考了一下,感觉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任务里再认真细致一点好保护绘梨衣,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下一个需要出的任务大概是关于那位疑似新上任的“洛基”。 算了,都没差了。 “好。”路明非回复。 “好!那sakura先开会,晚点我们一起去找施耐德教授。” “好。” 会话结束,路明非挠了挠脑袋。 校长去找疑似利维坦的龙茧,新洛基也疑似出现,在并不怎么平静的两年之后好像将要迎来更加不怎么平静的事件了,但好在老唐还在身边,并且他们还有天丛云这把概念级别的神器。 真是发挥稳定得令人安心。 他稍微舒了口气,看着面前还在争吵的部长们,一时间有些感慨。学生会的琐事已经挤压了半个月的时间,想要用一场会议来解决的话就注定这场会议不会太短,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次大概也要开到晚上才能结束。 路明非轻轻敲了敲大腿,在感觉到百无聊赖之后他再次拿起手机,登入守夜人社区的app,直接开始在网上冲起浪来。 一进入社区,自己的新闻就被高高挂在最上边的位置,标题用红字标记。 ——《太震撼!学生会主席双剑华斩解决舞王,里约城狂欢夜的救世主!》 路明非看着这个标题,倒也有些波澜不惊的感觉,毕竟这两年里他见过的逆天标题实在是太多了,想不稳重都难。 他划拉了一下界面,感觉今天的师弟师妹们没有整出什么好活儿,而就在路主席略感失望的时候,一个飘红的帖子迅速升了上来。 炎魔诗人的《群英斩龙传》更新了。 四百五十五章 星与花(1) 看到那个更新让路明非兴奋了一下,毕竟世界线虽然变了,但芬格尔的连载小说却没有变,只是从原本的《东瀛斩龙传》变成了《群英斩龙传》。 这部号称纪实文学的作品,描述了一群年轻的秘党成员们的成长轨迹,故事从一个叫做路明非的废柴高中生开始讲起,此人衰仔了十几年,突然有朝一日受到神秘组织密党的召唤,要他去拯救世界,期间一路结识伙伴,一起对抗危险的龙类…… 主角的名字和当今学生会主席路明非一模一样,并且号称纪实文学,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这或许是真实案例改编,但实际路明非虽说是主角,但在本书表现中费拉不堪,真正的主角是“炎之龙斩者”芬格尔·冯·弗林斯。 话说路主席今日之英明神武路人尽皆知,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在路主席成长为今天的顶尖强者之前,也曾是路边一条败犬,被各路大佬踢来踢去。 故事要从路主席的高中时代开始讲起,说是高中毕业生路明非想趁着毕业之际给心爱的女生表白,却惨遭同学的无情戏耍,被人当做马戏团小丑一样摆布,忍受着各种恶意嘲笑,那一刻路主席连死了的心都想有了。 英雄还没有成长为英雄的时候总是会遭到各种考验,就在读者为路主席过往经历而感到揪心的关键时刻,炎之龙斩者芬格尔·冯·弗林斯拍马杀到,他开着一辆全球限量版的布加迪威龙直接来到会场,将衰仔路明非接走,给足了路明非面子的同时,将一帮坏得冒泡的同学们留在会场当中凌乱。 【“夕阳,我们的时间不够了,还要继续参加活动么?”芬格尔走到路明非面前,用一种带着杀气的冰洌声音说。每个人都能听清他的话。】 我嘞个带着杀气的冰冽声音,败狗你整个留级期间出过几次任务啊你,来这里吓唬高中生来了! 【“夕阳?”赵孟华愣住了。】 【“对,夕阳之痕刻。在组织里我们都这么叫他。”芬格尔语气淡淡,唯有杀气仍旧漫不经心,他甩开风衣,在衣摆下藏着两把整整齐齐的长刀。】 他妈的所以说夕阳的刻痕这件事还是被你挖出来了是吧!不发在新闻部就悄摸摸写进小说里,而且你这两把长刀是怎么整整齐齐的藏在衣摆下的啊!哥们的执行部风衣是加长款,难道你的也是吗? 【“怎么可能!他就是一个只会打星际争霸的小丑,小丑!”赵孟华失控咆哮,抬手要朝路明非打去,但下一刻,芬格尔微微振手,明亮的长刀携带千军万马之势快若闪电般出鞘,锋利的刀刃直接落在了赵孟华的咽喉处。】 【“朋友。”芬格尔冷声开口,他的嘴角仍旧带着那漫不经心的笑意,“活动结束了,夕阳还有任务要处理。”】 第一篇章就在芬格尔的淡笑中结束,那淡淡的装逼气息若有如无,仿佛一滴水落入池中后泛起的涟漪,无数师姐师妹为之尖叫疯狂,在留言里写些“啊啊啊啊啊”或者“芬路一生推”之类的教人半懂不懂的话来。 可谁都没有注意到,芬格尔是一边冷声开口一边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路明非怀疑败狗在古巴遭到了充足日晒,但可惜只晒到了一边,于是只能变成这样的阴阳脸。 就这样,“夕阳之痕刻”路明非在“炎之龙斩者”芬格尔的带领下加入了卡塞尔学院,之后又结识了“永燃的瞳术师”楚子航以及“跋扈的贵公子”凯撒,四人主角团就此开始了一系列冒险。 譬如改编自赫利奥波利斯真实事件的经典剧情,只不过换成了芬格尔携手昂热校长在倒悬的金字塔中冲破重重障碍力劈次代种赛特,而路明非三人则负责外围,他们乘着埃及分部研发的滑板,从金字塔顶端一路往下,一边开枪一边冲垮潮水般的木乃伊死侍。 康斯坦丁之血事件被改编成了芬格尔一人的独秀,那时另外三人都在执行其他任务,唯有芬格尔一人护卫昂热校长,而当快手汉高在龙王李雾月的带领下前来偷袭时,正是芬格尔独自留下断后,在两大顶尖高手的手中全身而退。 三峡水库行动原本只是青铜城打捞工作,但在芬格尔这里直接设计成了boss战,说是在凯撒和楚子航的掩护下,芬格尔与路明非一同杀入青铜城护城大阵,在地狱青铜城副本中拔出七宗罪中的暴怒,强势斩杀龙王诺顿——事实上路明非给老唐看过这段,不过老唐本人都没什么意见,好像是因为他是被暴怒杀死的,这一点在老唐看来作者相当严谨,甚至可以说他对这一情节是完完全全的满意。 以及bj尼伯龙根的大地与山之王副本,四名密党热血少年毅然决然地走入迷宫,在迷宫深处解开谜题,用尼伯龙根的规则之力镇压大地与山之王,成功救得被恶龙掳走的夏弥学妹,后者被恶龙锁在一个牢笼中,强迫她像百灵鸟一样歌唱…… 类似恶搞情节数不数胜,目前故事已经进入到了第五个篇章——区区两年连载就已经写了五个篇章,芬格尔在当作者这方面还真是出乎意料的优秀——说是在日本出现了可怕的寄生龙王,密党派出四人小队前去侦察,但遭遇蛇岐八家叛变,四人小队东躲西藏,最终一边躲在牛郎店卧底,一边联系学院,尝试寻找机会反攻蛇岐八家。 当初看到这个剧情的时候路明非虎躯一震,不知败犬师兄是如何得知另一个世界线里发生的事情的,因为这货甚至连他偶遇绘梨衣都写出来了,说是寂寞如同罂粟花般的少年,遭遇了同样寂寞如同秋雪、且被囚于家中的少女。 路明非当时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芬格尔,却发现这货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世界线的事情,之所以这么写也只不过是灵光一闪,觉得对手光是龙类和死侍实在是太没意思了,干脆安排一个分部出来扮反派。 帖子里,芬格尔还未开始正式更新,但留言已经被刷爆了,师弟师妹们急得翘首以盼,纷纷在评论区扣1。 群情踊跃的情况固然和芬格尔连载了两年,积累下了不少读者有关,但这本连载从一开始就很有爆款潜质,就连已经毕业多年的老师兄师姐们都会纷纷赶来捧场。 分明是很无厘头的故事,却在精英主义横行的卡塞尔学院大行其道,还涌现出各类cp粉来,真是时代变了。 “我靠!终于更新了!” “这个炎魔诗人真不是个人啊,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太久没看,今天更到哪了?” “好像是炎之龙斩者独战三位家主,卧槽,燃起来了!” “急急急!能不能转一下视角啊?看不到路主席和绘梨衣学姐贴贴我要似了!” “话说绘梨衣学姐和路主席早就修成正果了吧?我们真的还需要看他俩在书里贴贴吗?” “以路主席和绘梨衣学姐那个黏糊劲……别说贴了,怕是做都做过了吧?今天下午还有人说在车站看到他俩拥抱。” “我芬路党求你们不要再说了5555” “楼上别叫,芦荟那可是正统官配,芬路党是什么路边野狗?” “急急急,有没有人跟我去诺顿馆听墙角的?今天正好路主席返校,急需言灵是镰鼬的同学一位啊!” “问题来了,有戒律的情况下你是怎么做到开镰鼬听墙角的呢?” “这个好解决,我们带点好酒去把副校长灌倒了不就行了?” “好主意!哥们酒量一绝,有没有愿意出酒的?” “我我我我,我现在就带酒去阁楼!加我好友细说!” “我的言灵是镰鼬,建群拉我!” 评论区依旧是经典的群魔乱舞,居然有人准备组团去灌醉副校长好来诺顿馆听墙角,这帮子混血种精英用在八卦事件上的行动力反而出奇的高。 如果换做平时或许路明非还真得提防一下,但现在是什么时候?! 路明非微微一笑,心说还好老子今天晚上就要出差去打洛基了,不然还真要被这帮崽子们逮到!去吧去吧,多给副校长送点好酒,喝完之后再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想着想着他就有点心酸来,谁家好人刚回学院还没歇一晚上就得再出门打工呢?byd这次再逮到洛基真得把他连根儿给拔了才行。 按理说这个世界上的龙应该是越杀越少才对,密党已经很久没有观测到新的幼龙出生了,而现有的龙则是杀掉一条少一条,可惜密党对世界龙类存活量没有也无从统计,不然路明非也好粗略估算一下按照现在屠龙的速度,自己最快能什么时候退休。 路明非也考虑过让老唐或者夏弥写一个召集龙类起义的号召,大家一块儿转投人类阵营和和睦睦包饺子,但最近几年苏醒的龙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枪药,一个两个宁死不屈也就算了,嘴里不干不净的连混血种带初代种一起骂。 老唐先前还很有兴致,觉得好歹都是自己同族,能拉过来一条是一条,但跟着路明非出了两趟任务之后就碰了一鼻子灰,逐渐心灰意冷,转而窝在车间里一门心思捣鼓新武器去了。 真是世事无常,重启的时候自己只是想着怎么能把原本的遗憾全部弥补,现在说是达成了一半的完美结局,但新的苦恼又冒了出来,像是男孩青春期下巴上的胡茬。 真是感慨。 路明非微微叹气,直到这个时候芬格尔才完成了他的更新,一大段文字只是简单排版了一下就直接发了出来。 炎魔诗人在前情提要中写道: 【夜间演出刚刚结束,被雨淋湿的忍者少女拖着鲜血淋漓的腿敲响了高天原的门,她说,帮帮我,蛇岐八家的人还有五分钟赶到,接着就晕倒在了芬格尔的怀里。芬格尔怜惜地抚摸她的脸庞,在她的额头印下云淡风轻的一吻,然后把少女交到了路明非的怀里,饮下一口烈酒,毅然决然地提刀出门……】 忍者少女其实就是酒德麻衣,这个世界线里的零在大事件里没有和他们有太多交集,而芬格尔则是处于平衡主角团男女比例的想法,选择将酒德麻衣加了进来。 路明非曾和酒德麻衣问起过关于零的问题,也确认了零确实在奶妈组里就职,一直来作为神秘第三人存在。只不过和上个世界线不同,这次路鸣泽好像换了个打算,一直是把零留在身边,作为贴身小棉袄使用。 路明非觉得挺好,路鸣泽对自己人的安排其实都还蛮贴心的,至少在这方面小魔鬼是绝对的小天使。不过路明非这边少了个熟人,多少还是有点遗憾的事情,毕竟在这个世界线里他和零一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什么交集。 在芬格尔的设定里,酒德麻衣是被蛇岐八家所培养出的精英上忍,蛇岐八家派她来暗杀四人小组,却被炎之龙斩者正面击败。 败落的忍者少女吐出一口鲜血,说你杀了我吧!忍者是刀子那样的东西,不能斩断人那就只有被折断的命运!而炎之龙斩者只是微微一笑,随后蹲下身子为酒德麻衣包扎伤口,这个时候樱花从空中缓缓飘落。此景绝美,从少年和少女的眼睛之中暗暗生出情愫。 酒德麻衣大概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忍者少女的身份的,因为她压根就不在守夜人社区冲浪,当然也无从得知。 但路明非一想到苏恩曦是守夜人社区上的冲浪常客就有点难绷,以苏恩曦的冲浪强度绝对看到了这个长篇连载的无厘头小说,但以苏恩曦的性格居然能忍住不和酒德麻衣说这个,估计是准备憋个大的留待日后清算。 比如这边芬格尔终于写到炎之龙斩者和忍者少女急剧升温,已经准备捅破窗户纸缔结情侣关系,两人杀出重重死侍包围,最后在烟花绽放的夜空下深情拥吻表达心意。而那边苏恩曦就会选择立刻收网,大概是一边憋不住笑一边跟酒德麻衣打电话,说长腿长腿我发现了一个好东西你快来看看。 画面太美,路明非坐等吃瓜。 大伙还在会议上吵得不可开交,连带空气里也带上了一些焦躁的气氛。而伊莎贝拉不愧是王牌秘书,看得出主席其实对这些破事儿毫无兴趣,就给他冲了一杯咖啡解困。伊莎贝拉冲咖啡很拿手,喝她的咖啡仿佛坐在威尼斯的水边,风从水上来,你望着落日发呆。 不过也只是说说,路明非确实去过威尼斯不错,不过那里倒是没有课本上写的那么美好。 路明非就着咖啡,一边缓缓翻阅着今天更新的《群英斩龙传》,只能说败狗的无厘头程度还是一如既往的逆天,独战三位家主这种场景也能信手拈来般写出,真的假的?败狗打三位家主? 【芬格尔横着长刀,站在那场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的大雨中,挡在瑟瑟发抖的忍者女孩前,唇边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冷对数以千计的黑道人物,他们的黄金瞳在夜色中咄咄逼人,而为首的正是蛇岐八家中的三位家主,这些风云人物齐聚这里,注定会带来一场血雨腥风……】 经典冷对的同时带着笑意,两年过去败狗的文笔不见增长,这阴阳脸反倒是越来越严重了!感觉得找时间给他治疗一下这方面的问题,不然现在只是阴阳脸,以后就要变阴阳人!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交出那个女孩,我们各走各的路!”风魔小太郎咆哮道,而在他的身后,龙马弦一郎与樱井七海也点燃了黄金瞳。三位黑道中的至高家主带来无穷尽的压迫感。】 我嘞个出动三位家主追杀啊,败狗写东西之前先想想逻辑好不好?这忍者少女是偷了蛇岐八家的绯闻跑路,才让他们跟追急支糖浆似的这么追啊!等一下,这三个家主的角色安排……难道说?! 【“初次见面,鄙人芬格尔·冯·弗林斯。从卡塞尔学院来。”芬格尔淡淡地说。】 【“芬格尔·冯·弗林斯?……”风魔小太郎缓缓咀嚼着这个名字,突然脸色一变,“难道你就是——炎之龙斩者?!”】 【长街上一片哗然,伴随着风魔小太郎的喊声,黑道帮众们全都被震惊了,他们颤抖着后退,直接退出了五十米远。】 乖乖,直接退五十米远也太夸张了吧?他妈的你是变形金刚随时变形状,随时能变身发射榴弹炮,这才让他们这么怕你吗? 【“炎之龙斩者只是虚名而已,”芬格尔微笑道,“叫我芬格尔就好了。”】 【风魔小太郎和龙马弦一郎的脸色都变了,记忆中似乎听过这个可怕的名字,那是曾经硬抗快手汉高与一位龙王的存在,居然会在这间小小的牛郎店外出现。】 【而樱井七海的美目则微微闪动,她的目光在芬格尔的身上来回扫视,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 什么鬼?感情芬格尔来开后宫来了,连樱井家主也被他的美貌吸引,接下来再来个阵前投敌那才是绝中绝。 路明非看得乐不可支,只不过败狗码字的速度显然太慢,作为一个作家他居然是实时更新,下面评论区在急急急的急成一片,上面的楼主板块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就在这时,伊莎贝拉轻轻敲了敲桌面,路明非原本下意识就要点头好通过某项决策,但伊莎贝拉直接笑了一下。 “会议已经结束了,路主席。”伊莎贝拉起身,将路明非原来的那件风衣披在他的身上。 “哦哦……我还以为又要我点头了。”路明非笑了一下。 “楼下的大厅已经备好宴会了,历来会议结束都会有宴会的环节的,您看……?”伊莎贝拉问。 “我就不吃了,伊莎贝拉你们吃就好。”路明非摆了摆手,他起身穿好风衣,这时伊莎贝拉替他将两把沙漠之鹰递来。 “谢了。”路明非接过两把枪,微笑了一下。 四百五十六章 星与花(2) 路明非走下二楼,伊莎贝拉在他身后相送,沿途经过的部长们都朝着他鞠躬。 换从从前他或许还会惶恐一下子,但现在的路明非已经波澜不惊,仅仅挥挥手就算作是打过了招呼。 从某种程度来讲,这大概也算领袖风范的一部分? 安珀馆的一楼是一个大厅,经常性地举办一些学生会的活动,舞会或者宴会都有。而学生会历届的传统则是在会议结束之后顺势在一楼的大厅里举办宴会。 所有的传统都是有原因的,路明非猜从前的学生会主席们大概也不是能埋头干实事的主,不然也不会多此一举的再推选一个主席助理出来作为辅佐,所以从前的学生会大概也是平时堆积很多事情最后靠开会解决。 而一旦开会就不是人力能够控制的了,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或者随机事件窜出来等人处理,所以会议的时间也会相应的延长,类似下午开始一直到晚上结束都是常有的事情。 一般这种时候学校食堂里大概只会剩下些大家已经吃腻了的德国肘子,而能够加入学生会的又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自然是吃不了这些肘子,所以干脆直接把晚饭一转变成晚宴,大家喝两杯庆祝一下会议圆满结束。 好传统。 当然,路明非自己倒是可以吃肘子的,他和芬格尔做了这么多年的狗窝兄弟,其实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俩吃不下的。不过能吃归能吃,路明非现在倒不用再苦哈哈地跑去食堂啃肘子,毕竟有绘梨衣这个顶级小厨娘在,就算全卡塞尔学院都没吃上饭,路明非也饿不着。 走到门口的时候大家都停下了,路主席转身和各位部长一一道别,这个说主席您辛苦了,还是在这里吃顿饭吧。路主席微微一笑说不辛苦不辛苦,你们在这里开宴会就行了,今天晚上还有任务要出。 伊莎贝拉说我送您回诺顿馆吧,说着就要去地下停车场,路明非赶忙摆手说不必,诺顿馆离安珀馆也不算远,走两步就算是锻炼身体了。 末了伊莎贝拉叹口气,像是遗憾至极,说如果您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路明非微微一笑,摆摆手就算是告别,随后赶紧转身开溜。 开什么玩笑,先前被伊莎贝拉接就已经是失策之举了,怎么可能再让她送自己回诺顿馆?绘梨衣可以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但他自己得注意跟助理保持分寸。 哪怕稳重绅士如昂热校长都会被风传与洛朗女爵的绯闻,路明非可以让那些狗仔吃吃自己的流量,但如果有人想拿自己的花边新闻做文章,那就真的有人要挨打了。 他大步走了出去,此刻夜幕渐黑星辰渐亮,微风徐吹拂,有些微寒的凉意。 毕竟这次的会议也从下午一直开到了晚上,算是延续了学生会一贯的优良传统,路明非紧了紧身上的执行部风衣,轻轻打了个哈欠。现在这个时段里校园没什么人,他也乐得走得清闲,不然被人围起来要签名更是麻烦事。 路明非走出很远,现在已经听不到身后安珀馆中的欢笑声,这才从口袋里取出手机。 他继续浏览之前的《群英斩龙传》,大概检查了一下芬格尔的最新剧情,在确定芬格尔没有写“刀上突然冒火变成暝杀炎魔刀”这种烂活之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上次这幅场景路明非至今还记忆犹新,本来好好的吃着火锅唱着歌,啊不,刷着帖子开着会,末了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弄丢了。 不过光是这样,路明非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打开微信准备问一下楚子航是否平安,转头就看到夏弥发了新朋友圈,那是一张照片,她和楚子航两个人在一处小岛的沙滩上合影,天空蔚蓝金黄沙滩,好一副郎才女貌。 配文:和老公环游世界~! 好好好,现在已经是老公了,隔着屏幕都能嗅到那股恩爱劲儿。 真不错啊真不错,现在看来反倒是师兄成了最大赢家,抱得美人归的同时老爹还能健在,不仅如此楚叔叔和常先生还是多年好友,什么时候师兄想稳定下来,打算去中国分部找个闲散职位干干,大概也就是楚爹随口一句话的事情。 不过以路明非对师兄的了解,他也不会搞这些弯弯绕,大概会一直留在执行部效力,直到自己实在干不动为止。 这个时候夏弥的朋友圈跳动了一下,是楚子航的留言,也或许是夏弥逼着他发的。 村中春雨:和老婆一起环游世界。 一模一样的文案,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标点符号,最后那个句号仿佛是楚子航最后的抗争,但在人形巨龙面前显然没有什么用。 路明非欣慰地叹了口气,仿佛见证自家好大儿终于长大一般。他动手给夏弥的朋友圈点了个赞,随后收起手机,专心走起路来。 他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惬意的走路了,说起来上次步行去网吧已经是重启前的高中时的事情。 重启世界线之后回到的是高三,到如今大四,那么也就是过去了四年时间。而从重启前的那个大四再往前推回重启前的高三,两者相加,也就是说他迄今已经有八年时间没有走夜路去网吧了。 时间真是奇妙的东西,好像高三那段日子还在昨天,还能听到班主任在巴拉巴拉说路明非你真是个属秤砣的一个人能拉我们一个班的平均分的。但一眨眼过去,他现在已经在卡塞尔学院里走夜路。 路明非就这样慢慢走着,在这个位置已经可以见到远处的诺顿馆。 和安珀馆一样,这也是一座哥特式尖钉的别墅建筑,作为卡塞尔学院最古老的建筑之一,诺顿馆房顶铺着的那些深红色的瓦片都有上百年的历史,在诺顿馆的墙壁上贴着印度产的花岗岩,夜幕降临时诺顿馆里也开了灯,从那些巨型的落地玻璃窗投出绚烂的灯光。 路明非原本很担心绘梨衣一个人住诺顿馆会有点寂寞。当然,绘梨衣本身是个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在那样的寂寞中度过了那么多年,但诺顿馆还是太大了点,在这么大的房间里只有一个人是会很寂寞的,和里面的人是谁无关。 而且绘梨衣不是那种能够很好好照顾自己的类型,她确实做饭好吃但也仅限于做饭上,因为烹饪是爱好所以可以尽情研究,而要照顾好自己,光靠烹饪显然是不够的。 原本蛇岐八家是要派两个绘梨衣之前的女仆过来,学院这边也同意给绘梨衣开一个特例,但反倒是绘梨衣自己拒绝了这个方案。她想更好的和路明非过一过校园生活,身边跟着家族的人多少有点束手束脚。 所以问题解决起来还是有点麻烦的,但好在最后还是解决了。 怎么说呢?感谢老唐,因为他对诺顿馆这个建筑很感兴趣——更多的是因为这个命名——所以来置办了不少家具。不过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路明非知道就算这座别墅叫别的也一样,无论是诺顿馆奥丁馆或者利维坦馆都无所谓,老唐该来还是会来。 他走近了诺顿馆,随后就看到一根扫把从门口突兀地冒了头。 “哟。”路明非抬手打招呼。 “嘘——!”扫把说。 那根扫把在原地转了个圈,似乎是在环顾四周,在确认没人之后,就一边扫地一边朝他走了过来。 是的,一根扫把,看上去和其他扫把没有什么不同的扫把,但在老唐的帮助下它搭载了活灵。 “小姐睡着了,等你等得困得不行,回房间睡觉了。”扫把一路扫到路明非面前,“她在厨房做了饭,我们已经给保温上了。” “那先别叫醒她。”路明非说。 “没叫醒。”扫把稍微晃了一下,“不过我现在有点掉穗,扫地的时候都不好用了。” “下次带你去老唐那里修一下。”路明非说。 “就不能让老爹给我换个躯壳吗?我想要自动扫地机,那个省事。”扫把说。 “老唐说那种就没感觉了。”路明非说。 “没什么感觉?”扫把转了一圈。 这个时候一个夜跑的新生从他们旁边经过,路明非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扫把的木柄,在地面上装模作样地挥扫了几下。 “路……路主席?!”一旁夜跑的新生惊讶了,他没想到居然能在夜跑途中遇到路主席这样的传奇人物,拼命想找点话题来。 “您、您也亲自扫地啊?”新生问。 “是呢是呢,好久没回诺顿馆,是得打扫一下。”路明非露出一个富有亲和力的微笑,冲新生摆手,“加油,好好锻炼身体,将来才能更好的投入到为人类战斗的事业当中去。” 两人又交谈一阵,新生诚惶诚恐地过去了,而这边,扫把则悄摸摸从路明非手里晃了一下。 “路哥,你刚才还没说呢,是什么感觉?”扫把问。 “当时老唐正在看经典迪士尼电影。”路明非顿了一下,“就是那种公主们突然莫名其妙就开始唱歌,然后一屋子的家具就一块儿跟着她唱……的感觉。他说四舍五入一下黑道公主也是公主,所以就往这个方面塑造了。” “所以我们的灵感来自于迪士尼电影是吗。但我真的好累啊,路哥你是不知道整个诺顿馆有多大!然而就我一根扫把!”扫把说。 “差不多得了,拖把也就一根,人家怎么不抱怨呢?”路明非说。 “那是因为拖把喜欢水龙头!每次涮拖把的时候都能找机会搭讪。”扫把告状。 “……照这个势头发现下去,你们什么时候在诺顿馆打仗我都不会觉得奇怪。”路明非叹了口气,“行吧行吧,下次见面的时候我跟老唐说一下,让他给你换成自动扫地机。” 他提溜着扫把一块儿走进了诺顿馆,大门是敞开着的,因为女主人想要第一时间看到路明非回来时的身影,不过她现在睡着了,于是门也忘了关。 路明非蹑手蹑脚,他轻轻关上诺顿馆的大门,在这一瞬间整个房间似乎活了过来,各式家具争前恐后的朝路明非身边移动。 “嘘——!”路明非在唇前竖起食指。 家具们都停住了,它们转了一圈像是在互相打量,随后齐齐发声。 “嘘……” 好吧,不得不说这一幕还是挺有童话氛围的,老唐确实得到了他原本想要的效果。 老唐给每个家具都设计了不同的活灵,寻常活灵在智商上通常被限制在一个很低的程度,用来确保绝对的忠诚、以及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过老唐还是格外为它们多设计了一些神智,并且在“人设”上颇下了一番功夫。 好的一面是绘梨衣一个人的时候也不会太寂寞,坏的一面就是这些活灵经常拖拉或者吵架,甚至不时还会想办法逮点松鼠或者聚众赌博,诺顿馆每次的清扫工作都宛若鸡飞狗跳。 “小姐等您都都困了。”一张椅子说。 “嗯,我知道。”路明非脱下身上的风衣,挂在一旁的衣架上,“你们都给我住嘴啊,今天晚上有人要来听墙角。” “那我们不把他打走吗?”水壶问。 “那你们就要被抓去做研究了。”路明非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这帮活灵有点信不太过,于是轻咳了两声,低声喊了一声,“小鸟同学?” “路哥不要啊!” “路哥路哥,我们保证听话!别念啊!” “路哥!” 家具们鬼哭狼嚎,但路明非下定决心,他顿了一下,用了比原本更大一点的声音再喊了一次。 “小鸟同学?” “我在。” 从一旁的时钟上传来清晰的回答,一只北长尾山雀造型的青铜鸟展翅飞下。 “把这些家伙都给我关机了,关到明天早上,时间你自己看着办。”路明非说。 “好的,已设定成功,现在将所有活灵关机至明早八点。”山雀说。 从青铜鸟的背上亮起了一个炼金矩阵,与此同时,场上所有家具的身上也亮起了相同的矩阵,片刻之后,全场寂静。 “今天晚上我大概就要和绘梨衣一块出差了,以后你定时让他们放放风就行,家里记得打扫。”路明非伸手摸了摸小山雀的脑袋。 “收到。”山雀点了点头,重新振翅飞回了闹钟上。 路明非松了口气,一切安排妥当,他朝绘梨衣——不,应该说是绘梨衣和他两个人——的卧室走去。 他轻轻推开木门,在卧室里没有开灯,一片黑暗的静谧中,只能听到绘梨衣悠长的呼吸声。 四百五十七章 星与花(3) 房间中漆黑一片,路明非悄悄蹑蹑走到床边坐下,他刚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就看到绘梨衣眨巴着眼睛看他。 绘梨衣长嗯了一声,带着刚刚睡醒的惺忪鼻音,伸手抱了上来。 “怎么醒了?”路明非也抱住绘梨衣。 自家未婚妻抱起来很是舒服,有时候连路明非也会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他轻轻拍了拍绘梨衣的后背,又伸手摸她的头发。 “听到家具们在吵。”绘梨衣说,她轻轻打了个哈欠,抬手揉眼睛。 “下次把它们都调成静音。”路明非说,“再睡会儿?我去和老唐说,让他慢慢准备。” “还没和施耐德教授申请,”绘梨衣摇了摇头,松开和路明非的拥抱,“而且饭也做好了。” 睡觉之前她换了睡衣,现在得重新换回来,而当着未婚夫的面,绘梨衣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想法。 路明非动手开了灯,房间中通明一片,他看到绘梨衣白皙的肌肤,感觉像是光滑的银子。 很久之前,早在他还在文学社混日子的时候,那时他在某个杂志上看到过一首短诗,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忘记了很多细节,只记得其中的两句。 “我的爱人,是银铸的女神。” “她的到来,将照亮我的余生。” 看到绘梨衣的时候,路明非的脑袋里下意识蹦出这两句诗来,古早的记忆在时间的冲刷下连画面都模糊了,可这两句诗却越发清晰起来。 路明非觉得这两句很有意思,而且恰如其分,虽然这话说出来太文艺太矫情,但绘梨衣确确实实照亮了他的余生。 真挺好的,一想到后半辈子每天睡醒的时候能看到绘梨衣躺在自己身边,路明非就觉得无比满足。不过要想达成上述场景,他得先把目前能够解决的问题全部解决掉,好做一个不需要出差的卡塞尔学院的校长。 绘梨衣换好了衬衣,路明非替她穿上了黑色风衣,绘梨衣和路明非的风衣的衣摆都是加长版,比起执行部更类似于日本分部的斩鬼人穿搭,而绘梨衣的风衣还在里衬上锈了须佐之男命纵情豪饮的图案。 “还是第一次穿这么正式。”绘梨衣小声说,她坐在床边,路明非在帮她梳头,把长发绑成高高的马尾。 “之前不是穿过吗?”路明非笑。 “这次要出去。”绘梨衣说。 “绘梨衣穿起来很帅气的。”路明非为绘梨衣扎起头发,拍拍她的肩膀,“好了,起来看看。” 绘梨衣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落地镜面前,路明非也走过来站在他身后。 镜中的女孩儿穿着威严肃杀的黑色风衣,风衣里衬上隐隐透出浮世绘般的盛大,但比起女孩儿本身来还是有所不如。 上杉绘梨衣是完全不加掩饰的、简单直接的漂亮,这种漂亮是具有极高可塑性的,也就是怎么打扮就怎么好看,要可爱她可以可爱,要御姐她可以御姐,只是身材太好不适合当萝莉。 现在的绘梨衣将原本的一头长发扎成高马尾的样子,看起来干练又明快,她本身就是蛇岐八家中的须佐之男命,在穿上斩鬼人的风衣后,透露出裁剪得体的威严,几乎滴水不漏。 她差点就滴水不漏了,除了看起来好像还有困以外,绘梨衣没有任何破绽。任何一个人看到她这幅装扮,都会觉得绘梨衣学姐应该在执行部里历练了多年。 路明非的风衣留在了诺顿馆门口处的衣架上,现在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衬衫。不过他现在的这一身行头也不算差,继承学生会主席的位置后各路定制服装都被自动解锁,那头发型看似不羁但其实是名家打理。 不论如何,镜中这对人看起来很搭对,虽然郎才不太够,但女貌显然是绰绰有余。 “怎么样?”路明非收起了心中的那点思绪,“没骗你吧?” “嗯。”绘梨衣点了点头,她稍微转了一圈,镜中的女孩儿也随之旋转,像是缓缓绽放的花束。 路明非微笑了一下,他还想在说点什么,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 他和绘梨衣的卧室在一楼,外围是一圈种得相当严实的花草树木,平时能挤进来的只有鸟,但现在窸窸窣窣,居然响起脚步声。 能感觉出制造声音的人已经相当小心了,但以他现在的耳力,听到这些声音不算难事。 绘梨衣轻轻抓了一下路明非的手,路明非回握住,他知道绘梨衣也听到了,从血统上来讲,绘梨衣基本处在近似龙类的位置。 外面的声音停了。 “我测……这里也太挤了点吧?”一个男声。 “嘘!!小点声,确定是这边吗?”这是一个女声。 “不知道,我从安珀馆的布局猜的。没事,等会你开镰鼬不就可以了吗?” 听到镰鼬这个词让路明非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之前在守夜人社区上看到的留言好像不是玩笑,真有人要来开镰鼬听墙角了。 唉,早该知道的,这个学院就是他妈的一个精神病横行的地方,里面到处充满了脑袋里奇思妙想的爬行类。 “但戒律还在啊!”女声说。 “别急,阁楼那边还在灌副校长酒。”男声仿佛运筹帷幄。 “可我们不是从下午就开始灌他酒了吗?”女声疑问道。 “我也不知道副校长居然这么能喝,不过没关系,我们的人多,一个个上总能把他灌倒!”男声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而且我得到确切消息,今天中午校长出差直飞太平洋去了,副校长醉倒之后戒律解除,到时候学校包有趁乱犯事的,就算是风纪委员会也得头疼。” “所以到时候就没人会注意到我们了?” “聪明!”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女声问,“我们真的必须来听这个墙角吗?” 男声顿住了。 路明非还以为他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但下一刻,男声重又开口,这次他甚至控制不住情绪,激动到无以复加。 “我靠,我当然也不想来的啊,但那个狗日的炎魔诗人真的简直不是人啊!!今天就更了那么点,还全是芬格尔装逼的剧情!不是,看这书的都是奔着路主席来的,谁乐意看芬格尔一打三啊?!” 男声喘了口气,“我真的,也就是开不到这个炎魔诗人的位置,不然早寄刀片过去了。我要看芦荟啊芦荟!再补充不到芦荟能量我就要死了!我堂堂b+混血种,要不是因为这个炎魔诗人,怎么会干出听墙角这种事情?!” “好了好了,嘘——!冷静点,我们还不知道绘梨衣学姐和路主席的卧室在哪呢,被他们听到就完蛋了。” 路明非嘴角微抽,心说这cp粉是不是有点太过魔怔了,但想到这人磕的是自己和绘梨衣的cp,又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绘梨衣也显然有点不知所措,她看了看路明非,原本脸上的那点睡意全变成了哑然。 “他们好奇怪。”绘梨衣在路明非的手掌上写,“要直接走吗?” “太不给面子了吧?他们甚至都去灌副校长了。”路明非在绘梨衣的手掌上写,“多少搞点动静出来。” 绘梨衣瞪大了眼睛,少女的脸上有点害羞,虽然平时总是她占据主动地位,但这y未免玩太大了。 原来sakura才是那个肉食系?但该怎么说呢,这种玩法好像已经不是简单的肉食了。 这吃的完全是腐肉啊!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但是没能成功,因为路明非把她的手握住了。 “怎么了?”路明非写。 绘梨衣没有回答,她轻轻摇了摇头,脸颊通红。 这时,外面又有了新动静。 “新消息……副校长被灌倒了!为此我们牺牲了十六个同学,太不容易了。”男声说,“现在戒律应该已经解除了,快快快,快用你的镰鼬试试,急需补充芦荟能量!” “嗯。” 女声开始轻声吟唱龙文。 镰鼬的领域从外展开,路明非甚至能够看到在风中飞动的风妖。 “今天是不想在家做吗?”路明非故意说。 绘梨衣愣住了,同时愣住的还有外面偷听的那位,隔着墙壁都能听到她的惊呼。 “怎么了?怎么了?听到了什么了吗?!急急急!” 绘梨衣的脸已经红透了,路明非觉得可爱,做坏事的感觉有点太好了。 “那我们去山上好不好?”路明非说,“走盘山公路上去,山顶有个湖和一个小瀑布,这个时候不会有什么人。我们两个去那里吧!” 墙壁外传来物体倒地的声音。 “不是,你别倒啊!到底听到了什么说是?!别似好吗!喂!” 路明非笑了一下,他抱了一下绘梨衣,在她手掌上写字。 “逗逗他们而已。” “sakura。”绘梨衣写,“坏。” “不过,反正说都说了。”路明非写,“要不要去山上野餐?山顶真的挺漂亮的,我还没带绘梨衣去过。” “好。”绘梨衣轻声说。 他们轻轻吻了一下,随后推开屋门走出卧室,绘梨衣去厨房拿保温盒,路明非则整理了一下衣装,重新穿好那身执行部的风衣。 这种时候他们真的蛮有默契的,好像是已经结婚了多年的老夫老妻,做起事来有条不紊,从不含糊。 5分钟后,路主席和绘梨衣学姐已经坐上了车,并且一脚油门朝校外开去。 转弯的时候路明非注意了一下,发现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学生正在诺顿馆旁边假装路过。 守夜人社区之中,一个新的头条迅速升温,很快就超过了今夜新连载的《群英斩龙传》,升到了热榜第一的位置。 《重磅!学生会主席路明非与上杉绘梨衣深夜竟做出这事!》 ----------------- 瓦特阿尔海姆。老唐的工作室中。 说是工作室,但这里的规模已经可以算作是加工车间,无数搭载了活灵的器械在其中跑来跑去,完成老唐交给他们的任务。 老唐本人坐在一张大桌子前,在桌上摆满了各种老炼金术师也很难得用到的炼金器械,无数图纸雪花般铺开,每一张上都画满机械结构。 他正在研究从舞王那里提取出的血,一些血肉组织已经完成了解析,但要完成最后的推论还不太够。 初代洛基的那颗龙牙被他从弗拉梅尔那里要了过来,就摆在他手边随手可触的位置。 寻找现任洛基的术式也需要准备,老唐原本准备把这活儿交给弗拉梅尔,但后者不知是怎么了,一直有人上门请他喝酒,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于是老唐只能把龙牙带回来,自己动手做矩阵。 “咖啡来啦!咖啡来啦!咖啡来啦!” 一个小机器人一边喊着一边朝老唐开来,它的行动结构是履带式,走起来哗哗啦啦的响。 很快它就开到了老唐的身边,两支机械臂向上举起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咖啡,还在微微冒着热气。 “谢了,宝贝。”老唐拿起那杯加了大量马钱子碱的咖啡,仰头深深闷了一口,又把空杯子重新放了回去。 “咖啡走啦!咖啡走啦!咖啡走啦!” 小机器人摇头晃脑的走远了,而老唐则微微皱眉,喝了一杯剧毒咖啡只是让他精神了一点,但是对于解题却完全没有思路。 他拽过两张纸,直接动手演算起来,炼金术的复杂公式瞬间铺满了整片纸张。 老唐咬了咬铅笔,随后拽下第三张纸来。 “啊……不对,这个人用的是新路子?我能看出来,但这种催动力又是什么呢?” 第三张纸也很快写满了。但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分析公式,老唐仍旧是没有头绪。 《little dark age》的铃声从远处响起,仍旧是那个小机器人举着托盘从远处跑来。 “来电话啦!来电话啦!” 老唐叹了口气,他揉了揉太阳穴,决定先把难题放下。 咄咄怪事,身为青铜与火之王,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费劲的想问题,而且还没想出来。 “喂。”老唐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老唐,是我。”路明非说,“我大概得晚点才能去找你了。” “没事,正好我现在还没搞定。”老唐说。 “真的假的?!”路明非有点吃惊。 “真的,我得到了舞王的转变结果,但却没办法反推出过程。”老唐重新翻看起之前的公式,“你那边怎么有风声?” “我和绘梨衣正在盘山公路上。” “去山上?小情侣还玩挺大。” “野餐啦,野餐……”路明非叹气,“那你那边加油,不过想不出来,可能是需要休息?老唐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这两天倒是休息够了,我只是在单纯的犯蠢。”老唐咳了一声,“你跟弟妹野餐吧,我挂了。” 他没等路明非回应,就直接挂了电话,随手把手机丢到了托盘上,小机器人又哗啦哗啦的走掉。 但很快,那个被老唐称之为“助理”的小机器人又去而复返,这次倒不是咖啡也不是电话,而是…… “有客人到了,有客人到了,有客人到了!” 小机器人丢掉了托盘,高举双手,在履带前进的同时用上半身转圈,看起来像是疯了一半,但又没有完全疯掉。 “唉,真是闹麻了……” 老唐深深叹了口气,他把铅笔丢在桌面上,起身前去开门。 四百五十八章 星与花(4) 老唐朝门口的方向走去,沿途路过无数凌乱的纸箱子。 很少会有人来瓦特阿尔海姆拜访,因为这里的人都怎么不正常,而更少有人来老唐这里拜访,一是他恶名远扬,二是这里是由副校长明文规定的禁区。 偶尔会有好奇心旺盛的部员或者新闻部上门采访的大胆记者,不过老唐对他们没什么兴趣,在老唐看来这些人多少都不是很有意思的那种类型。开门也只是简单敷衍一下,完全基于礼貌。 老唐走到门口,他打开门锁动手拉开,不过在门外站着的既不是部员也不是记者。 “哟。”酒德麻衣抬手打招呼,这次是休闲打扮,手里提着一个挎包。 酒德麻衣面带微笑,而她身旁的一个小女孩儿已经直接扑上来抱住了老唐,那是公孙无恙,老唐之前救出来的那条小红龙。 “唐叔叔!”公孙无恙抱住老唐大腿不撒手。 “好久不见,”酒德麻衣直接往车间里进,一副已经习惯的样子,“我听薯片说你今天从巴西回来,还以为你会休息一段时间。” “科学家的字典里可没有休息这两个字……” 说完之后老唐顿了一下,语气有点不确定:“不对,我是炼金术士职业吧?我是科学家吗?……对,我是科学家。” 在自问自答之后老唐叹了口气,他调整了一下呼吸,随后蹲下去摸小红龙的脑袋,再说话的时候脸上已经带着笑容。“好久不见,无恙又长大了,最近学了什么?” 老唐没带过孩子,但他从路明非和楚子航那里学会了带孩子技巧,那就是每次见面一定要问小孩子最近学了什么新技能,如果是能表演的就让她当场表演——当年的小楚子航就是这样,在各路亲戚朋友面前翻来覆去的吹萨克斯。 “最近在读古文。”小红龙说,“唐叔叔最近看了什么?” 但路明非和楚子航好像没教过当对面反问的时候应该怎么回答。 “最近……也就是之前读的那些书,咳,不说书的事儿,来,给你这个。” 老唐迅速转移话题,他从口袋里摸了一阵,摸出个基督教小饰品递给小红龙,那小玩意是他在里约城旅游的时候,跟路明非一块儿买的。 “谢谢唐叔叔!”小红龙欢呼雀跃。 “没事没事。”老唐拍了拍小红龙的脑袋。 他站起来,领着小红龙朝工作桌走去,转头就看见酒德麻衣就站在工作桌旁边,手里拿着他之前写的纸,那个挎包则丢在桌面上。 “里约热内卢好玩吗?”酒德麻衣翻看着手里的纸张,头也不回。 “还可以吧。路明非带我去沙滩看妹子,那里日落之后烤海鲜半价,吃到撑死也才10美元。” 老唐重新坐回桌边,从干净的纸堆里又抽出了两张,“狂欢节挺热闹的,气氛到位的时候无论男女都打赤膊,看对眼了随时随地开一局。” “……最后一句倒是不用刻意说出来。” “什么是开一局?”一旁的小红龙问。 “就是探讨哲学问题。”老唐扯谎,“当然那是开始,到了最后一切归于虚无,就该讨论人类本身存在的意义了。” “什么哲学问题?”小红龙不依不挠。 “大概是生命起源,以及人类之间社交关系的探讨。”老唐说,“探讨着探讨着男女都成了贤者,也就是贤者模式。” “原来是这样……”小红龙似懂非懂的点头,“那我也想当贤者。” “好了好了。”酒德麻衣听不下去了,“唐叔叔在忙呢,无恙先去那边玩吧。” 她摸了摸小红龙的脑袋,后者懵懂的点头,到一旁去和几个寄宿了活灵的炼金小机器人玩了起来。 “旺盛的求知欲,将来会是个好苗子。”老唐头也不抬的伸出一只手掌,“我的草稿。” “人类的幼崽和龙类的幼崽好像区别不大。至少我没看出区别。”酒德麻衣把手里的稿纸放在老唐手上,“你这是在研究什么?” “……所以你完全没看懂是吗,那你拿在手上那么久?我还以为你看懂了。” “只能看懂一些符号。”酒德麻衣耸耸肩,“无聊嘛,我现在抓到说明书都会翻开读一读。” “我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无聊。” 老唐把先前的稿纸摊开,顺着直接的思路重新演算起来,铅笔沙沙,无数符号从笔下流出。 这大概算是一个倾听的架势,老唐是个思维活泼的人,但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也可以很安静,因为康斯坦丁是个安静的弟弟,相对而坐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 “我只是个奶妈团的小小打手而已,接到的任务就是保护路明非,不过现在跟以前不太一样,以前我倒是真的在踏踏实实给他当保镖呢,但现在……” “但现在路明非不需要你保了,而且如果真的到了连他都需要保的程度,你没近身就会被直接轰杀,连一点渣渣都不剩。”老唐说。 “对,就是这样。非要说保镖的话,现在也只能是路明非保我。”酒德麻衣深深叹了口气,“但我的老板走之前又没给我安排别的工作,所以我就失业了。” “失业不好吗?之前没空做的事情现在都能做,怎么会无聊呢?”老唐问,“你又不缺钱。” “我确实想过这点。”酒德麻衣说。 “那就去做呗,just do it!”老唐说,“帮忙把旁边那个试管递给我谢谢。” “这个?”酒德麻衣按着老唐的指引拿起一支试管递过去,其中装着少量的透明液体,在玻璃上刻画着无数炼金纹路。 “谢了,”老唐接过试管,“好了,你接着说。” “你知道我的爱好吗?最开始的时候。”酒德麻衣问。 “追剧?我听苏恩曦说你可以一边在房梁上倒挂一边吃零食,手里还捧着手机看新上映的日剧。”老唐说。 “那是后来的爱好。得再往前一点,在你正式入队之前。”酒德麻衣说。 “那我就不知道了,那时候我还是个猎人。”老唐顿了一下,“我记得我们之前是不是合作过?在猎人圈子里的时候。” “是有这事,那时候你在圈里还挺有名气的,同期活跃的猎人们都叫你‘猎豹’。” “比起猎豹我还是更喜欢蝙蝠,听起来有一种吸血鬼的气质。”老唐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轻轻拔掉试管上的木塞,“所以能说说你的爱好吗?必须对症才能下药啊姐妹。” “好吧,实话实说,很久之前我很喜欢撩汉子。”酒德麻衣说。 “what?”老唐手上的工作停了下来,他转头看了一眼酒德麻衣,“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你只是看起来比较肉食系,毕竟你这几年着实很……嗯,清心寡欲?” “是真的,何曾几时姐们也是在情场上叱咤风云的角色,男朋友多到你数不清。” “粗略的数量呢?” “不知道,没数过。不过把他们凑起来大概能拍一部《斯巴达三百勇士》。” “三百个也太夸张了吧?”老唐有点吃惊,打量了一下酒德麻衣,希望能看出一点虚构成分,但后者表情平淡仿佛在正经叙事。 “是真的。”酒德麻衣耸了耸肩,她打开之前放在桌上的挎包,里面是一叠书。 她动手把这些书取出来,换掉上次给老唐带来的旧书,再把旧书装起来,“薯片的生意很大,我无聊的时候也会跟她满世界到处跑,她谈生意,我则是当成旅游。有时候也会一起出席一些宴会。” “这个时候就会有人搭讪?” “嗯哼。”酒德麻衣点头,“各行各业的男人都有,大部分都是王储。当时我很好奇,就会和他们接触。” “好奇?”老唐问。 “好奇咯。人是很有趣的,关于这一点,老唐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酒德麻衣反问。 “应该说没人比我更有理由这么认为吧?要是我认为人类没什么趣,我们现在应该已经打起来了。”老唐拉过培养皿,先是往上滴了舞王的血液样本,随后拿着试管预备。 “那还真是感谢……” 酒德麻衣顿了一下,她看向远处和机器人打成一片的小红龙,有些出神的开口:“我是忍者,平常生活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带上一点忍者的习惯出来,比如去餐厅吃饭先观察地形和路线,和人聊天的时候不自主的就会观察这个人的体态、说话习惯、惯用手,或者是走路时的状态。” “职业病说是。”老唐评价。 “就是职业病吧,回应那些男人的搭讪也只是因为我好奇而已,我对观察人这件事产生了兴趣,但又觉得仅仅观察他们的言行举止并不够满足这个兴趣,我产生了新的愿望,理解一个人的生活。” 酒德麻衣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人的行为是由习惯构成的,习惯由人的观念奠定。而支撑观念的,是过去所有的经历。每一个瞬间,都有它的原因。” “所以你要探寻的,就是这些原因?”老唐问。 “嗯,闲暇的时候我总是和我的某位男朋友呆在一起,有时候在加勒比海的私人游艇上晒太阳,有时候在阿尔卑斯山滑雪,或者出席酒会……但我其实并没有真正的享受这些,我和男朋友对视,他们以为那是在调情,但我只是在观察而已。 “我听说有些作家会坐在酒馆的角落,花费一天的时间来观察其中形形色色的人,好为写作提供角色形象,但我的余裕显然更多一点,我有更多的时间,但观察的却是同一个人。” “所以你观察到什么了吗?”老唐问。 “大概是……一个规律吧?”酒德麻衣说。 “规律?” “对,规律。从前认为势利的人,往往有他不幸的变故;从前认为固执的人,往往有他坚持的理由;从前认为愚蠢的人,往往有他局限的出身;从前认为可耻的人,往往有他值得同情的症因。” “塑造一个人的是他曾经所有过往的堆积,”酒德麻衣说,“没有天生的英雄也没有天生的懦夫,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过去。而从某个足够宏观的角度来看,每个人都可以被理解。” “……” “怎么了?”酒德麻衣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宏大。”老唐眨了眨眼。 不知何时他好像陷入到酒德麻衣的这个命题里去了,手里的试管都忘了滴。但他能够理解酒德麻衣所说的这个。 构成一个人的是他过往的经历,这一点从他自己就能看出来,并且作为切身的实例。比如在从前的千万年的时间里他是诺顿,而这几十年的时间里他又是老唐。 千万年的时间构成了诺顿,几十年的时间又构造出了老唐来。 可谁能说清楚两边哪个更沉重呢?有时候一个人类的生命只会在短暂的一个瞬间闪光,这样的一个瞬间甚至可能抵得上他的一辈子。然而,没有他的一辈子,也无从生出这样闪耀的瞬间。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无论是诺顿还是老唐,都是他自己,两者无法分割。 “你怎么会想起观察这个?”老唐动手,把试管中的液体倒了一滴在培养皿上,随后用镊子轻轻滑动。 “只是……类似于记录吧?人总得观察点什么东西,或者记录点什么东西,才能知道自己是切实存在的。”酒德麻衣顿了一下,“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就变成和梦一样缥缈的东西了。” “是呢,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很有意思的……爱好?但既然现在不忙了,为什么不继续试试呢?” “我也想试呢,但谁让我现在还在带娃呢。谁会找带娃的女朋友?”酒德麻衣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不过小红龙的这个年龄,你真的不打算教她一点龙类的知识?” “再长大一点吧,到时候我打算教她完整的炼金术。这会是个好苗子的。” 老唐耸肩,这时他动手把两种液体在混合一处,两者相遇的瞬间,老唐屏住了呼吸。 舞王的血液完全吸收了那些透明液体,并且飞快地发生变化,它原本是深沉的黑色,随后缓缓变为正常混血种血液的亮红色,但这并不是结束,舞王的血液由黑转红、又由红转黑了,反复重复了数次,最终停留在了亮红色上。 老唐皱眉不语,对着那抹红色沉默。 “怎么了?” “我之前的推论没有任何问题。” 老唐拿起之前的草稿,他动手匆匆翻看,纸张刷拉作响。“舞王不是一蹴而就的,他经历了不止一次的死侍化,这些死侍化不断堆积,最终才让他迈入了龙化的领域。” “不止一次的死侍化?但完全的死侍化是不可逆的吧?”酒德麻衣吃惊地问。 “对,没人能把死侍拉回来,就连我也不行。但是有一种办法可以……”老唐长长吐出一口气,“呼……我早该想到的。” “是什么?”酒德麻衣问。 “死亡。”老唐看向酒德麻衣,“在死亡之后,死侍的特征会快速消退,死亡之后的混血种会重新变为人类状态。” “但是死亡之后……他是怎么再进行一次死侍化的呢?” “很简单,复生就可以了。死侍化、死亡、复生……死侍化、死亡、复生……重复这个过程的同时,舞王的体质也会不断地强化,最终才得到了远强于同类的死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舞王最后那次毫无征兆的死亡,就是药物的作用。” 老唐将试管塞好木塞,递给酒德麻衣,“痛苦是进化的催化剂,但不完全是,因为通往最后进化的钥匙其实是‘死亡’,直到那时,舞王才最终得到了完整。” “抱歉我没听明白……”酒德麻衣摇了摇头,将试管放回原来的位置,“但,复生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字面意思,有人让舞王死侍化,杀掉,拉起来、死侍化,再杀掉,再拉起来……如此循环往复。” 老唐抓起放在旁边的龙牙,用两根指头捏着,在灯光的照耀下,龙牙上的无数繁密符文散发着黑色的光芒,一丝微弱的灵从中透出,但始终没有被彻底消灭。 这并不是能够让舞王起死回生再死回去的那个言灵,但老唐相信,新任的洛基绝对和这个言灵的持有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终于啊,”老唐感慨地笑了一下,他对着那颗龙牙开口,像是在隔着遥远的时空与现任的那位神秘的洛基对话,“无聊了这么久,终于来点有对抗性的了……希望这次能多少来点挑战。” ----------------- 卡塞尔学院,外围。通往学院的铁道上。 “我说……在铁道上推摩托是不是有点过于蠢了?” “没办法,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进去。” “说是学院,更像是堡垒吧?雇主这一单真的没问题?我总感觉这不是什么普通学校。” “11号,9号,不要交头接耳。”一个声音响起,“都是老猎人里的老猎人了,连这点规矩也不懂吗?” “继续前进,按规定完成任务!” 四百五十九章 星与花(5) 盘山公路的尽头是一块挡路的石碑,路明非把车停在石碑前,动手打开远光灯。 卡塞尔学院对山顶并未开发,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好像都不怎么青睐此地,毕竟要想露营的话有更好的去处,喜欢水的可以去“妖精海”的湖畔,喜欢树的干脆再走远的去维达树海。 但喜欢爬山的大概不会来自家学院的山顶,因为爬山的人基本都是享受登高的过程,以及在这个过程后所带来的成就。 而登自家山的山顶实在没有什么成就可言。 路明非打开远光灯,雪亮的光束如剑一样刺入了远处的漆黑夜空,也随之将整片山顶照亮。 和妖精海或者维达树海相比,学院的山顶确实有点相形见绌,整个山顶地形平坦,没有生长什么树木,在地面上长满了枯草。 三月上旬还只是早春,北半球春寒料峭,卡塞尔学院也不例外,新生的绿草还未成长起来,只能看到满地的枯靡。 唯一的亮点大概是地下泉,在两处岩石的中间有一口泉眼,形成了一片小型的山顶湖,湖水溢出之后朝山下流泻而去,形成一道小小的雪白瀑布。路明非猜这道瀑布最后会汇入妖精海。 “好安静。”绘梨衣看着面前的场景有些出神,“但看不到星星了。” “那把远光灯关掉吗?”路明非问。 “好。” 路明非动手关掉了远光灯,世界重新归于夜色,他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了车。 干枯的草甸有一种湿漉的寒意,路明非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牵住绘梨衣的手。 “sakura经常来这里?”绘梨衣下车,她一手牵着路明非,另一个手上提着他们今天的晚饭。 “偶尔会来这里坐坐。山顶其实没有什么可看的,不过胜在安静。”路明非牵稳了绘梨衣的手,“慢点,草很湿的。” 路明非牵着绘梨衣,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早春的草甸,循着哗哗的水声来到山顶泉湖边上。在走路的时候甚至他们连光源也没有,好在他们现在的血统其实也不怎么需要光源。 他们慢慢走到了泉水边,天上星星沉谧安静的发着光,而泉水则像一块黑色的剔透冰块。 “好像在郊游一样。”绘梨衣在一块岩石上坐下,小声地说,“上次两个人在山顶,好像还是在梅津寺町的山上。” “是呢。”路明非点头,他坐在绘梨衣的旁边,语气中有些怀念,“我记得我上次哭得很丢脸来着。” “嗯,”绘梨衣轻轻笑了一下,“但是我很开心,能见到sakura很不一样的一面,还知道了从前发生的事情。” “……我好像很少问绘梨衣。绘梨衣关于原本的世界线,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呢?”路明非轻声说。 他确实没怎么问过,之前他只是在梅津寺町的山上和绘梨衣共享了记忆,但后来紧接着就是紧锣密鼓的白王之战。 之后能够和绘梨衣在一起的时间,他们两个基本都是在腻歪。……或者做别的。 “很……感动?”绘梨衣动手把手中的饭盒递给路明非,“sakura跨越世界之后还能记得我,这一点我很开心。” 路明非没有说话,动手接过饭盒。 “然后就是,”绘梨衣闭上眼睛,歪头靠在路明非的肩膀上,“感觉在上个世界线也能和sakura认识,真的是太好了。” 路明非愣了一下,随后是从心底泛上来的温暖。 “我也是,”路明非伸手,他轻轻揽住上杉绘梨衣的肩膀,少女的香味儿于四周萦绕,“感觉遇到绘梨衣很幸福。” 黑夜静谧,流泉叮咚,少男和少女的心跳紧紧贴合。 气氛真是温软,绘梨衣感受着身边男孩的心跳,突然感觉很安心。 “我还记得,在醒神寺外见到sakura的时候,sakura在哭。”绘梨衣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笑意。 “是,看到绘梨衣的那个时候什么都想不到了,脑子里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情绪,只好哭了。”路明非有些羞赧,“现在想想好像有点丢脸。” “当时只是初次见面,但莫名其妙的就哭了。” “嗯。” “还突然抱了上来,像个笨蛋一样。” “嗯……” “最后只顾着和我写字,还被哥哥给抓包了。” “嗯……” 路明非有点窘,这种被未婚妻逮着黑历史说的感觉实在害臊,但绘梨衣好像对此很感兴趣,完全没有停下话题的意思。 “啊,对了。”绘梨衣抬头看向路明非,“之前一直忘记问sakura了,当时哥哥送我回去之后,又和sakura说了些什么吗?” “没有。”路明非说。 “真的?”绘梨衣轻笑,她挪了挪身子,凑得更近了一点,路明非已经可以感觉到少女的鼻息。 在黑暗中那双眼睛也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星。 “真的。”路明非说,不过底气明显有点不足。 “快说……”绘梨衣用手指轻轻戳他的脸,“都是未婚夫妻了,还这么害羞?” 路明非轻轻呼吸了一下,感觉自己要似了。 绘梨衣现在正做出类似攻击性的行为,却又透露出一种撒娇的意味,而且她今天分明是英姿飒爽的执行部打扮,但做这件事的时候偏偏又可爱得过分。 同时兼顾了肉食系、娇柔、飒爽与可爱,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女孩子? “快说……”绘梨衣继续戳戳。 “好好好,我说。” 路明非无奈的叹了口气,“源稚生后来确实找到了我。” “哥哥和你说了什么?”绘梨衣问。 “他盯着我打量了一圈,就好像在防贼一样,然后拍了我的肩膀,说……”路明非苦笑了一下,“‘比起现在这样,我宁愿你在马桶上参悟剑道真意,并且拜你为师。’” 在说完之后,路明非停顿了一下,这是他为绘梨衣空余出的笑的时间,像是很久之前某次演讲时预备的包袱。 他以为绘梨衣会笑,因为这确实是一件蛮好笑的事情,换成别人听了这话也会笑。 但绘梨衣没有。 “……哥哥就是会说这样奇怪的话。”绘梨衣伸手从侧面抱住路明非的腰,语气中带着心疼,“sakura不要往心里去,我们不理他。” 这是上杉绘梨衣会说的话。 明明已经感受过很多次来自这个女孩儿的善良,但这一刻路明非还是有些恍惚。 这件事早就过去了,而且就算是当时路明非也没有怎么介怀,因为他知道象龟本身不是什么坏到冒泡的人,反而有点呆。但绘梨衣居然会因为这么久之前的一件小事安慰自己。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动最是能够悸动人心,路明非突然感觉鼻头有点酸涩。 “啊,不说这个了,sakura也饿了吧,我们先吃饭。”绘梨衣微微笑了一下,笑容甜得像是蜜糖。 她递过一双筷子,路明非伸手接住,但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不是他自己一个的,绘梨衣的手机铃声也在响,路明非和绘梨衣愣了一下,一起动手掏口袋,但下一刻铃声停止,eva的声音响了起来。 ----------------- “红色警戒状态!红色警戒状态!龙族入侵!龙族入侵!新生留在宿舍中,所有通过战场生存课的学生请立刻领取武器,言灵限制解除,开火限制解除,封锁所有入口,允许对所有的身份不明者开枪!” eva的声音在校园之中回荡,她借助所有的扩音器传达自己的声音,并且直接将消息发给在校的所有教授和学生。 而就在此刻,从校门口的方向传来一声轰然的巨响,刺眼的火光中,原本生铁雕花的铁门被狠狠轰开。 那扇具有百年历史的铁门在顷刻之间就已经报废,坚实的钢铁翻转扭曲,被爆炸的冲击波抛向空中,一直升到二十米的高空后才重新坠落,狠狠地砸在地上。 警报声响彻校园,所有建筑所有房间的所有灯光在eva的操控下全数打开,一时间校园明亮如同白昼。 而此刻,在校门爆炸巨响的余音声中,如同暴走族的猎人们驾驶着轰鸣的摩托车闯入,他们穿着黑色的作战服,骑着暴躁的黑寡妇摩托,手中枪支在灯光照射下闪烁着狞厉的光。 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入侵,在进入校园的瞬间,这些闯入者们就已经完成了分散,仿佛卡塞尔学院的地图对他们来说烂熟于心,枪声密集响起犹如暴雪,凡是他们的所到之处,沿途所有的灯光与监控器一个接一个的爆开。 eva的声音还在通过广播传递,但现在她只重复最后一句话。 “重复一次,言灵限制解除,开火限制解除,封锁所有入口,允许对所有的身份不明者开枪!” “允许对所有身份不明者开枪!!” 维修部的部员们已经在行动了,一辆辆厢式货车从维修部当中开出,像是洄游的鱼群一样井然有序,他们在每个建筑外停车,此刻学生们也有序走出,在车厢后排成长队。 车厢打开,里面的武器架上满是整齐的自动枪支和弹药。弗丽嘉子弹从一开始就不在计算之中,这是混血种与龙类的战争,双方都不会给对手留下性命的机会。 大多数学生并未形成规模,很多都是以正在上课的班级或者宿舍直接构成单位,不过学生会显然是个例外,此前的学生会恰好在安珀馆举办宴会。此时此刻,在安珀馆的门前也停了一辆厢式货车,穿着西装或礼裙的男孩儿和女孩儿们依次排队领取武器,密集的上膛声响成一片。 在刚在他们还是享受宴会的男男女女,但下一刻他们就变成了密党的战士,龙血沸腾炽热,带给他们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肃杀气质。 而部门们则是另一番场景,除了忙着分发武器的维修部,其他部门也展开了行动,执行部还在执勤的专员们直接鱼贯而出,自行去到关键建筑旁边戒备,作为执行部的王牌他们压根就不需要等待武器,随身携带趁手的兵器是所有执行部专员的美德。 在繁星闪烁的夜空下,一个黑影站在卡塞尔学院的角楼上,看着那些摩托车的灯光像是萤火虫那样分散到校园的各个角落之后熄灭了。 人流涌出各个建筑,控制了所有通道和入口,这座安静的校园忽然变成了森严的军事堡垒。 黑影耸了耸肩,他蹲下身子,一身宽大的袖袍将他的身躯整个笼罩。 “如你所预料的一样,密党的年轻人们开始行动了。在我的视角看来他们就像正在茁长的钢铁,放任下去的话,龙类的未来就只有死路一条。”黑影轻声开口。 “这是必然的。”一个男声直接从他的脑海响起,“所以你们为什么不愿意参与到诺顿殿下的提案中去呢?” “失去权力和人类为伍,这种事情我做不到。”黑影向前伸出手掌,数只圣甲虫顺着他的胳膊向上爬到手掌之上。 “这种事情怎么样都好吧?……算了,你看到他了吗?” “没有。”黑影环顾着卡塞尔学院,借助地形优势,他可以从这里直接看到瓦特阿尔海姆的入口,“还有一件事。我在这里感受不到戒律的力量,圣甲虫们很安静。” “这可真是……嗯,意外之喜。”心音顿了一下,“不过我们把昂热支开就可以了,如我所料,一个老人的心愿是很强大的,他想要在任期上把所有能够解决的问题全部解决掉。至于我们,只需要放出一些似乎很确凿的消息,他自会前往。” “我们真的有必要那么害怕这样一个混血种吗?”黑影问,“而且他已经是个老头儿了,老得不能再老的那一种。” “在你之前有很多龙类都有这种疑问,而我的建议是不要再问了,当然,也请不要试。” “好吧。”黑影耸了耸肩,“所以我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仍旧按原定计划。……不过我有件事要提醒你。” “是什么?” “卡塞尔学院的执行部有一个s级的专员,他今天恰好返校,原本我是打算避开这个时段的,但很不凑巧,他正好和诺顿殿下同行。” “只是一个区区的s级而已,”黑影说,“再怎么说也无法超脱混血种,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只是建议,这是大事,我劝你最好慎重一点。”心音说。 “是吗?我倒是觉得在这个世界上……”黑影重新站起,他舒展着身躯,无数圣甲虫在他的身上爬来爬去,“混血种就是要被我们踩在脚下呢?” ----------------- 图书馆控制室,曼施坦因和古德里安匆匆推门而入。 此刻的冯·施耐德教授已经站在大屏幕前了,在屏幕上满是发光的光点,每个光点代表一名加入警戒的学生。 “龙族入侵?怎么回事?是谁判断的龙族入侵!?”曼施坦因神色紧张。 “龙族入侵”这种事他原以为只会出现在理论中。如此漫长的时间之中,都是密党占据着战争的上风,将所有的龙类牢牢钉死在世界的暗面动弹不得。 而且在最近几年里,密党还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除了击杀掉初代种们的傲人战绩,甚至连白王都已经被密党彻底拔除。 但什么时候轮到这些家伙来本部嚣张了?这事情未免有点太过荒唐,荒唐到挑战人类的想象力上限。 “是我。”eva的声音响起。 “有什么依据吗?”曼施坦因问。 “来自经验,曼施坦因教授。”eva说,“距离密党最近遭遇的类似袭击事件的时间,是在1900年。” “1900年……” 曼施坦因咀嚼着这个数字,整个人的身上散发出凝重的气息。 他当然知道eva说的是什么时候,1900年的时候还只有卡塞尔庄园而不是卡塞尔学院,但一位初代种袭击了密党的基地,并将除了昂热校长以外的所有初代狮心会成员杀死。 密党史上称这次事件为:“夏之哀悼”。 “这还是卡塞尔学院成立以来遭到的第一次入侵,无论是不是龙类入侵,都不能掉以轻心。”施耐德说,“eva,能确认他们的入侵目的吗?” “尚未明晰,但推测与冰窖有关。” eva在屏幕上探出了一副数据图,上面是冰窖的藏品,按照编号顺序排列,在eva的操控下滚动播放。 “奥西里斯青铜面……阿穆特的腿骨,等一下,为什么会有埃庇米修斯之盒?!”古德里安念出屏幕上那些藏品的名字,几乎被那些神秘炼金古物的名字惊到无以复加。 “我们的冰窖居然有这么多好东西吗?”曼施坦因咽了口口水,“还有那个摩克卡菲之理……这真的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吗?” “事实上,青铜与火之王兄弟的骸骨也在冰窖之中储存。”eva说。 “见鬼!”古德里安看向曼施坦因,“我还以为你父亲早把骨头炼掉了!” “这个时候就别说他了,来之前我得到消息,他已经喝醉了。”曼施坦因相当脸黑,“所以这种时候,只能让我们来担任临时指挥权。” “事情很明显了,对方的目的就是冰窖,而除了两位初代种的龙骨十字之外,我们的冰窖中甚至藏着连我们都不知道的宝库。” 施耐德皱眉,“冰窖先前经过好几次扩建,规模已经不同以往了,eva,调出冰窖的所有出入口!” 明亮的黄色光点在地图上浮现,eva在瞬间就完成了标注。 “在扩建之后,冰窖总共有四处主要的入口,分别是英灵殿、教堂、图书馆和装备部。具体入口如图所示。”eva说。 “瓦特阿尔海姆?!怎么会扩建到那里去?”曼施坦因惊讶地问。 “抱歉,曼施坦因教授,您的权限不足,我无法为您解答原因。”eva回答。 曼施坦因愣了一下,他刚才只是惊讶状况下的随口一问,没想到居然真的会得到eva的回答。 可如果是连自己这个风纪委员会会长都不够的权限……这个决策难道是校长或者副校长定下的? “当务之急是安排防御,不要再纠结瓦特阿尔海姆的问题了,我们需要尽快行动起来。” 施耐德皱眉,“图书馆有eva的防御,这个不用担心。那么剩下的就是……” “英灵殿、教堂以及装备部。” 四百六十章 完美临终(1) “我已经安排了瓦特阿尔海姆的防御,但由于权限问题,我无法向各位透露具体的防御举措是什么。”eva说道。 “那么剩下的就是……” “英灵殿,还有教堂。”曼施坦因看向施耐德,“执行部可以调动多少专员?” “很少,前段时间在巴西有大一新生的集体实习任务,但因为舞王的出现打乱了节奏,资深专员们没能按时返校,他们转而在秘鲁进行了一场新的实习任务,今天晚上才会正式开始。”施耐德说。 “新制度实行之后,学院基本没有保留常驻留校的资深专员,别说是资深专员,就连实习专员们都在满世界乱跑。”曼施坦因皱眉,“不如先把学生会调过去英灵殿吧?他们今天晚上正好在安珀馆有宴会,距离英灵殿也最近。” “学生会?”一旁的古德里安来了精神,“不是说学生会主席路明非回来了吗?路明非可是芬格尔的舍友啊!” “闭嘴,古德里安。没人想听你的那个留级成传奇的宝贝徒弟。”曼施坦因顿了一下,“不过,路明非好像确实在校。就算在历届学生会主席里,他也是绝对的一张王牌。” “我正在安排,”施耐德看向屏幕,“eva,帮我通知伊莎贝拉,让她带队守住英灵殿,还有,能直接联系到路明非吗?” “可以,我之前已经将学院遇到袭击的通知发给了全部在校生。现在将您的命令传达至伊莎贝拉……正在为您构建与执行部专员路明非的联络……” 短暂的嘈杂电流声过后,路明非的声音响了起来。 “施耐德教授。”路明非说。 听不到路明非那边的背景音,没有警报声也没有忙碌的声音,似乎那边安静一片,能听到的唯有风声和轻轻的呼吸。 “路明非,”施耐德教授咳了一声,“现在突发龙类入侵事件,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现在,学院需要你去守住教堂的位置,那是冰窖的入口之一,绝对不能让出去。” “收到。”路明非说。 “嗯,你现在在哪里,多久能到达既定位置?”施耐德问。 “很快就到——哦对了施耐德教授,我有个申请。”路明非说,“绘梨衣想和我一起出任务,时间大概要推迟到明天。现在校长出差,只能由您批准了。” “现在说这种事?”施耐德有些惊讶,他看了一眼屏幕,却发现在各个监控器下都找不到入侵者的影子,自从刚刚开始,这些闹出了巨大动静的家伙仿佛突然人间蒸发。 “可以吗?”路明非追问。 “等今晚这件事解决了吧。上杉绘梨衣的权限调动全在昂热校长的手里,今晚结束之后,我亲自向昂热校长为上杉绘梨衣递交申请报告。”施耐德说。 “那就多谢施耐德教授了!”路明非说。 “谢谢施耐德教授。”同时还有一个很有礼貌的女声,听起来很甜。 联络挂断,施耐德在原地愣了片刻。 “那是上杉绘梨衣的声音吧?”曼施坦因说,“他们未婚夫妻的关系还真不错。” “路明非是个好学生会主席啊。”古德里安说。 “好了,我们已经完成这边的安排,接下来……”施耐德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的塑料呼吸道发出赫拉赫拉的声响。 “轮到这些龙类走棋了。” ----------------- 在山顶上,路明非挂断了电话,摸了摸绘梨衣的头,“好了。” “嗯,”绘梨衣点头,“我们现在去支援教堂吗?” “现在就去。”路明非无奈的笑了一下,“就是没吃饭有点可惜。下次再野餐吧?” “好。” 绘梨衣站起身,她收好还没来得及吃一口的饭盒,心情有一点点的遗憾。 今晚是难得能和sakura这样相处的时光,居然就被这样打断,实在有些可惜。 绘梨衣和路明非重新跋涉过那些早春时节的寒湿草甸,原先怎么跋涉过来的现在就怎么跋涉回去,但在绘梨衣拉开车门、放好便当盒之后,路明非却拉住了她。 “sakura?”绘梨衣轻轻歪头。 “开车回去恐怕有点来不及,我们换个方式?”路明非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是什么?” “比如说……” 路明非转头,从山顶的位置看向半山腰的卡塞尔学院,即使从这个位置也能看到在校园里忙碌的人们。 “跳下去。”路明非说。 “诶?” 绘梨衣吃了一惊,但路明非已经拉住了她的手,绘梨衣先是愣了一瞬,随后乖乖地跟在路明非的身后,最终他们站在山崖的旁边。 下方就是灯火通明的学院,晚间的凉风吹拂过来,带着料峭的凉意。 “跳吗?”路明非问。 “嗯……”绘梨衣思考了一会儿,在印象里她好像在某个经典电影里看过类似情节,可当时她只是一边发呆一边用电影当伴奏,记忆点实在不是很清晰。 终于,绘梨衣抬头看路明非,有点不确定的开口。 “you jump,i jump?” “好。”路明非笑了一下,“那抱紧我。” 绘梨衣点点头,她抱紧路明非,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下一刻,路明非带她从高空跃起。 无数的气流在路明非的周围汇聚,将他们托举着平稳滑翔,绘梨衣听到耳边风声不断,她睁开眼睛,看到地面上灯火通明,夜空下星子飞翔。 ----------------- 人数不在于多而在于精,这一点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自古皆是如此。 如果算上首领自己,那么他们这次来了11个猎人。分别从1号到11号,互相之间以称号作为称呼,而不是名字——况且猎人这一行,本身就不应该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而如果再算上单独行动的12号的话,那他们就有12个人,正好不到13个。 这是经过精密安排的数字和人数,因为13这个数字在西方实在不怎么吉利,而在参与到扰乱卡塞尔学院任务的所有人中,每个人的言灵都是经过精密计算的,确保在组合起来之后能够达到最大标准。 冥照的领域扩大展开,将一个圆形区域完全笼罩起来,11名猎人就在其中走动,他们甚至连脚步声都不用控制,因为有人的言灵是无尘之地,在范围内的空气振动全部被掩盖起来。 卡塞尔学院龙潭虎穴,但他们行动起来却简单如同闲庭信步。 “情况正是如我所说的那样,”首领在心中说道:“我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正式暴露。” “多少搞点动静出来吧?”心声说道,“你们的言灵是经过严密组合的,不会、不,应该说是很难会有性命之虞。” “我当然知道,但我们需要寻找一个地方动手。我还在找。” “凯布利已经在等着诺顿殿下了,你可以从图书馆或者教堂下手,最好把动静弄大一点。” “我还是有点担心凯布利,真的不让我们两个调换一下吗?” “他会比你更加胜任的,相信我。如果是你遇上诺顿殿下,那你的言灵将起不到任何作用。” 首领没有再回应,他耸了耸肩,有些不悦。 “不要急躁,我们的目的不是在此时分出胜负。”心音循循善诱,“等诺顿殿下陷入缠斗,那就是我这边动手的时候了。” “好吧。所以我应该从哪里动手,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来着?图书馆?” “图书馆,还有教堂。”心音回答,“图书馆是卡塞尔学院电子首脑的机库所在地,而教堂则是卡塞尔学院的象征,他们在那里哀悼被龙类杀死的战友。” “那么,”首领残忍的笑了一下,“我将践踏他们的脊梁骨。” “不要太过自信,虽然昂热不在,但卡塞尔学院里还有一个s级的存在,和赛特的那一站,他也在场。” “都是庸人,而且,就算是昂热也没有什么用吧?”首领说,“他只是斩首型的混血种,遇到龙躯或者战争武装就无济于事了。” “但您不要忘了,昂热曾经杀死过赛特。” “那是赛特自己犯蠢,”首领摇头,“如果他能开启完整的战争武装,绝不至于会被昂热杀死。” “就算是这样吧。”心声叹了口气,“那么,我就等待你们的好消息了。” “再会,届时我将践踏混血种的脊梁,无论他是否是s级。” 来自心声的传讯中断了。 首领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他们此刻正在朝教堂走去,沿途经过无数巡逻的学生或者专员小队,但在冥照的隐匿下无人能够发现他们。 如入无人之境。 甚至这种情况还越发明显起来,因为越是临近教堂就越是无人看守。 首领对这种情况很是惊奇,他不知道为什么卡塞尔学院会做出如此安排,但好像对于他们来说,天时地利人和都在。 ……那么计划好像也能改变一下了,原本他们考虑到的只是在进击受阻的情况下,如何把动静闹到最大,好引出诺顿殿下。 必须确认诺顿殿下在此处现身,然后由凯布利缠上去,而在这个时候,另一边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动手。 首领打定了注意,如果卡塞尔学院真的大意到不在教堂驻防的话,那他也实在不好辜负这番美意。说实在的,虽然冰窖里青铜与火之王的龙骨十字是假的,但也不妨碍这个宝库中的诸多珍藏。 但就在他如此想的时候,却发现在教堂的门前站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看起来都很年轻,还属于男孩儿和女孩儿的范畴,不知为何男孩儿的脑袋乱成鸡窝,仿佛被巨大的强风吹拂重塑过。两人都穿着执行部的黑色风衣,但看起来和之前遇到的那些专员的风衣还略有不同。 首领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终于确定了有何不同,比起普通的执行部风衣,这两人的风衣衣摆要更长上许多。 可他也没听说过,卡塞尔执行部中有什么风衣衣摆越长、专员就越强的规矩。 “首领。”负责开冥照的3号低声开口,反正在无尘之地的加持下,也不怕声音漏出去,“我们要绕过去吗?还是直接动手?” “这里只有两个人,算了吧。我们直接去冰窖。”首领说。 “其实冰窖里没什么好玩的。” 一个声音突兀响起,首领愣了一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这帮队友在反对,然而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语气诚恳。 “其实冰窖里没有什么好玩的,”说话的是那个男孩,“真的。” 队友们都愣住了,6号更是莫名其妙,他是负责维持无尘之地的那个,可他的领域一直没有断过才对。 “你听得到?”首领问。 “嗯,”男孩点了点头,“其实我还能看得到。” 首领没有说话,他能够明确感觉到这个男孩的目光就在自己的脸上。 ……对方没有骗人,他确实看得到。 但为什么?一个能够看穿冥照的人,同时具有穿过空气墙直接倾听墙内声音的听力? 这是什么言灵? “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首领伸手拍在3号的肩膀上,示意他解除言灵。 言灵·冥照,解放。 黑色的雾气消散褪去,十一个人同时现身。他们穿着没有标记的黑色作战服,手持微型冲锋枪,腰带佩戴两尺长的近身刀,头罩面罩俱全,只露出两只鹰隼般的眼睛。 除了首领,首领的身上罩着一件黑色的长袍,将他从头裹到脚,像是某种沙漠国家的服饰。 “我是路明非。”男孩点头,随后介绍他身边的女孩,“这是我的未婚妻,上杉绘梨衣。” “学院时代就准备结婚啊?”首领微笑了一下,但他的微笑很快就凝结在了脸上,因为心声正在和他直接交谈。 “路明非……”首领重新打量起路明非,“你就是那个卡塞尔学院新的s级吗?” 路明非点头。 “你认不认识赛特?”首领问,“赫利奥波利斯的赛特。” 他观察着路明非的表情,确认对方并未听到“心声”。这让首领稍微松了一口气,能够看穿冥照、听透无尘之地已经是很夸张的事,如果这个所谓的s级还能够听到心声,他们的准备或许会白费。 “和他打过。”路明非老实回答。 “所以说,那个路明非确实是你?”首领问。 “卡塞尔学院没有第二个路明非。”路明非皱眉,“你是赛特的……朋友?” “不,我是他的仇人。”首领微笑,“感谢你和昂热杀了他,不过我并不会认可你们的力量,而是赞美赛特的愚蠢——动手。” 首领挥了挥手,其余十名猎人直接上前一步。他们的表情平静凶狠,无所谓任何欲望,好像将死。 一如最完美的临终。 四百六十一章 完美临终(2) 伴随着首领的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猎人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冲锋枪,对准路明非扣动了扳机。但在他们扣动扳机后并未从枪口中喷出火舌,恰恰相反,扳机仿佛是个一键拆卸的按钮。 预想中的枪声没有响起,反倒是他们的枪械扭曲着裂开,散落在地化为废铁,一时间金属落地的哗啦声响成一片。 猎人们愣了片刻,但到底是在猎人圈里摸爬滚打多年的存在,失去枪械并没有剥夺他们的战斗力,猎人们在第一时间丢掉了手上的废铁,拔出别在腰间的刀。 但就是这个动作让他们又愣住了,因为手中的重量完全不对,像是没有拔出刀而只把刀柄握在手里。 在短暂的错愕后有人低头检查自己的装备,却发现那并非错觉而是事实。 ——他们确实只拿到了刀柄,因为刀刃已经完全碎在刀鞘之中。 在悄无声息之间,他们的武器已经完全碎裂扭曲,但他们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精彩的运用,”首领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为路明非送上掌声,“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混血种能把‘天地为炉’运用到这个程度,能够润物无声一般消解金属。” “学院给到的通知是,解禁实弹、解禁言灵,允许对所有的身份不明者开枪,换而言之也就是杀死。”路明非开口说,他并未理会首领的夸赞,声音冷冽而稳定。 “意思是你有能力杀死我们?”首领微笑,“那么,你为什么不动手呢?对言灵的理解确实很透彻,但如果在龙类的战场上还保留仁慈,那可太惹人发笑了。” “别误会,我不杀你们仅仅是因为有问题要问——洗脑或者催眠都有缺陷,如果一心抗拒很可能会造成记忆损失,反而适得其反。” 路明非冷冷地扫视了一圈这些入侵者,那目光之中的杀意居然毫不掩饰,在场的各位都是身经百战才能入选的猎人,但在面对这个男孩儿的目光时居然感到了久违的胆寒。 森然的杀气重新回到了路明非的身上,在面对人类时他也能显露出这样的杀机了——他还以为他早就忘了。 “你要问什么?”首领问。 “你们的雇主。”路明非紧盯着他的脸,“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关于那个雇主的一切。我尽量保你们一条命。” 路明非得知道,也必须知道这个,因为世界线正在改变或者融合,舞王是明证,而这次的猎人入侵校园也是明证。上个世界线中这些猎人在大一时入侵,而现在则被挪换到了大四。 过去发生的事情在转换时间与主角之后重又再次上演,两个世界线在进行融合,上一次的猎人入侵让他失去了老唐,这一次又会让谁来顶替老唐的空缺?! 路明非必须找到指使这些猎人的幕后雇主,甚至很有可能,这个所谓的雇主与之前一手制造了舞王的人乃是同一个。 “真是抱歉,你好像不是很理解猎人社会的运行标准。”首领叹了口气,“我们是没办法透露雇主的信息的。甚至我们也不知道。” “是吗?……” 路明非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下一刻,强烈的威压从路明非的身上迸发而出,他睁眼,黄金瞳被点亮如同耀耀熔浆,猎人当中有几个血统并不顶尖的人几乎是当场就跪倒了下去。 首领被镇住了,就连他也没想到路明非会有这种烈度等级的黄金瞳,这真的只是s级,而不是…… ——初代种吗?! 可卡塞尔学院里怎么还会有初代种?!这里不是只有诺顿殿下一人吗?! “言灵!6号,维持住言灵!!”首领惊慌的呼喊,就算是他也没料到会遇到这等类似初代种的怪物。 巨大的恐惧压垮了首领,这是计划之外的事件,从未预想也没有任何准备方案,他可以在准备万全的情况下去挑战诺顿殿下,但绝对没做好在这个校园里偶遇初代种的准备。 6号奋力咬牙,他闭上眼睛,想要避免黄金瞳的威慑,但那双眼睛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在威压与恐惧之下,6号将无尘之地的出力提升到最大! 王之侍的领域也在第一时间展开,笼罩了其中的所有猎人,强化并激励他们的意志,这是精心准备过的战团,每一个人的安排都恰到好处! 绘梨衣上前一步,想要和路明非并肩,但路明非拉住了绘梨衣。 “我来吧,总得留下几个活口问话的。”路明非说,“乖。” 绘梨衣咬了咬唇,稍微有些不悦,但还是听从了路明非的话。 “好吧。”绘梨衣说。 路明非摸了摸绘梨衣的头,随后重新看向这些猎人,他从教堂的门口向下走去,逐步逐步的走下台阶。 在路明非的手里原本没有任何武器,但当他伸手于空中虚握之时,便握住了耀耀的雷光,照亮了原本昏暗的教堂。 首领的呼吸紊乱了起来,如果这个s级的言灵是天地为炉,那么,他又是从哪里抓到这一道耀眼至极的雷光的呢?! 初代种!绝对是初代种!! “冷静!我的神!”心音从首领的心中响起,“您是敢于面对诺顿殿下的存在,就算这个s级展现出了不属于混血种的力量,他也不可能超过诺顿殿下!” “把他当做初代种应对!卡塞尔学院中看来还隐藏着我们所不知道的怪物,但没关系,拿出您的最终实力来!” 心音顿了一下,最后的语气带着轻柔的引导,“按最困难的计划来?要知道,您可是不死的。” “是的。”首领做了一个深呼吸,他看着面前缓步而来的路明非,重新从刚才的震惊当中继续力量。 “我是不死的。”首领说。 “您是不死的。”心音说道。 “我会杀掉他。”首领宣言道。 “您会杀掉他。”心音附和。 首领如此诉说着,一开始他的声音很低,但伴随着话语,他重新站稳了身形,并且渐渐找回了身为龙类的矜持。 是的,他是龙类,天生就要凌驾于所有混血种之上,哪怕这个混血种像个怪物,也只有被踩在脚下的份。 “我们将带回那个属于龙类的时代。”首领目光坚毅。 “我们,将带回那个属于龙类的时代。”在这句话上心音停顿了一下,但好在首领没有发现心音的迟疑。 “我是谁?”首领笑。 “您是——” 心音轻声开口,仿佛赞颂传说中神的名号,又唯恐声音太大,惊动不朽的伟神。 ——“拉。” 首领抬手,他抓住肩膀侧的布料,用力一甩,将整件长袍丢到空中。 在那身黑色的长袍下是身材健壮的男人,他赤裸着上身,露出健美的肌肉,全身肌肤是如同被日晒过的淡淡棕色,那正是象征着太阳的颜色。烈阳形状的纹身遍布全身。 拉。赫利奥波利斯当中的主神,埃及神话体系当中最为强大的龙类,于此刻登场。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下一刻,路明非已经一拳打在了无尘之地的屏障上。 拉皱眉了皱眉,他确定路明非没有用到任何言灵,而仅靠肉体强度,怎么可能直接打破言灵的屏障? 防御性言灵是所有言灵中的bug,此刻的无尘之地笼罩了所有的猎人,在王之侍的加持下,6号已经将出力拉到最大,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 下一秒,无尘之地的屏障轰然炸开,它不是破碎而是炸开,因为这一拳已经超过了言灵能够承受的极限,连裂痕都无需出现。 以防御着称的言灵,在此刻被一拳碾碎。 无尘之地完全溃爆,紊乱的气流四散流窜呼号如鬼,这些风流失去了言灵的禁锢,在极大的压力下直接爆开,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波。 噪音与狂乱的风流席卷了此处,教堂周围的草坪和树木全都在东倒西歪之中哗哗作,仿佛在教堂的前方出现了一场爆炸。 路明非的风衣衣摆也被风流吹拂得摆动起来,长长的衣摆在大风中不住飘动。 言灵崩溃,6号猛然吐出一口鲜血,随后直接晕死过去,倒在地上。 路明非无视了所有的猎人,他缓慢而坚定地朝拉走去,点燃后的黄金瞳狰狞而锋利,其余的猎人们原本还想继续进攻,但在那双眼睛面前他们连吟唱都做不到。 这些猎人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在整个圈子中都享有盛名。而最重要的秘密,那就是他们都身怀着龙血,并且血统纯度并不低。 他们的雇主将他们集合起来,支付了足够后半生无虞的酬金,希望他们能够在卡塞尔学院里搞出点动静。而他们目前为止只是炸掉了一截铁门,在即将进入冰窖的关键节点被一个人阻拦住。 是的,只有一个人,但这个人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他的黄金瞳烈度如同狂龙,在这样的威压面前没人能够生出进攻的勇气,而是引人…… ——膜拜。 先是第一个猎人朝路明非跪倒,随后是第二个,最后这支猎人小队全数跪倒下去,他们朝着路明非的方向跪拜,如同觐见尊神。 “你还有一次机会。”路明非看着拉,手中的雷霆轻声嗡鸣。 “你不是混血种。” 拉无视了路明非的问题,“你是什么?初代种?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路明非没有说话,他的回答方式的是一记雷剑,轰鸣的雷音紧贴着拉的侧脸飞过去。 拉瞪大了眼睛,刚才那一击他甚至没能反应过来。 痛感在片刻后才传来,拉抬手想去摸耳朵,但只能感觉到温热的血从伤口中流出。 耳朵已经不在了,半边听觉受损,刚才那一击让他的耳朵在雷霆之中化作了齑粉。对方对于雷霆的掌握已经出神入化,如此强大的威能被富集在一击之上,最终却只精准的切到了耳朵,准度分毫不差。 初代种,绝对的初代种水准。 拉强行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在埃及神话的体系中他是无可比拟的主神,曾经可以和宙斯争夺最强次代种的称号。但在路明非面前,拉觉得自己与凡人无异。 地形不利,如果有沙子或者太阳还可以尝试一下,但现在是晚上。 而在这种时候展开战争武装,只怕读条还没开始就会被解决掉。 局面凝重,急需破局之法,拉尝试联系心音,但心音也没能给他带来回应,于是拉猜想可能是凯布利也在动了。 “一个问题我不会问太多次。” 路明非说,“你刚才说你是拉,那是赫利奥波利斯的太阳神对不对,像你这样的次代种还有几个?” “你猜?”拉微笑。 路明非叹了口气,他厌倦了这种无聊的问答游戏。 他伸展指节,雷光再次闪动,雷池的力量被他紧握在手中。 拉抢在路明非之前动手,他身上的烈阳纹身爆发出夺目的光芒,纹身的力量向上一直传递到双拳之上,拉抢先上前,以炽阳的力量痛殴路明非的心口。 重拳落下,轰鸣之声犹如洪吕大钟。 拉愣住了,他没明白为什么路明非不躲不闪,更没明白为什么这一拳没打出效果。 就算是次代种也少有能正面吃下这一拳的,但拉打在路明非的身上,对方居然毫无反应,好像他不是打在肉体上,而是撞上了一堵钢堆铁砌的城墙。 没有太多时间让拉想明白这个问题,因为路明非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非人一般的握力将拉直接举了起来,太阳神双脚离地。 紊乱的雷霆顺着路明非铁钳般的手掌流窜到拉的身上,这些雷霆引爆了他身上的每一处血管,肌肉组织在痛苦下痉挛不止。最后是心脏。 心脏破碎停止跳动,呼吸也停止。 “这个人是雇佣你们的人吗?” 路明非单手着扼制拉的咽喉,保持着将他高高举起在空中的姿势,仿佛生怕死去的太阳神重新复生一般,“说话。” 他是在向一旁跪地的猎人们问话,这些人都已经被自己的黄金瞳震慑住了,现在绝对不会说谎。 “不知道!”一个猎人回答道,“但这个人是负责训练我们的人!” “是吗?” 路明非将死去的太阳神丢在地上,尸体落地时发出一声沉重的响声。 为了保险,路明非又以雷池构成的利刃将尸体的脖颈直接切开,太阳神尸首分离,从切口的断面中流出金黄色的血液。 毕竟在埃及神话当中,生死循环是一个重要的元素,并且之前的舞王也有死后复生的情况。而既然舞王有这种能力,就不能排除拉不能做到。 “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找一个人来说,别七嘴八舌的。” 猎人们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他们互相对视了一下,最终是2号开口说话了。 “大概在半年之前,有人在猎人网站上找到了我,说是有一个大单子,如果完成的话,可以得到一辈子逍遥快活的报酬。” “其实本来我也不是很想去的,但是最后还是去了,因为那个雇主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就想着接来看一下。等到了指定指点之后才发现,雇主并不是只找了我一个,还有很多和我一样的猎人,都是圈子里比较有名气的,而且也都是混血种。” “他们在半年之前找到的你们,为什么一直拖到了现在?”路明非皱眉。 “不知道。雇主一直没有露过面,有的只是刚刚的首领,他让我们叫他一号。这半年的时间里我们一直都在训练言灵的协同性,但雇主始终没有告诉我们具体行动的时间,只知道任务的具体地点在卡塞尔,不,在贵校里。”2号说。 “直到今天?”路明非问。 “对,直到今天。”2号说,“而且我们是中午才接到的命令,要我们即刻动身。因为这段时间里一直有钱拿,所以我们其实也不急着进入任务,只是他们通知,所以才……” “好了。”路明非摆了摆手,打断了2号的话。 “eva,教堂任务结束,这里的猎人队伍是11人。”路明非从口袋中摸出手机,“我解决了一个自称拉的次代种,不过他们大概还有人,在彻查校园之前,我建议别解除戒备状态。” “已收到汇报,我正在安排执行部专员前往教堂接应,请耐心等待。” “好的。” 就在这时,有窸窣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路明非收起手机,“稍等。” 四百六十二章 完美临终(3) 窸窣的声音是从地上发出来的,路明非低头,但只看到了拉的尸体正在蠢蠢欲动。 脖颈处的断口正在生长出细长的丝线,尝试将自己和脑袋重新连接起来,原本已经残破失效的心脏重新跳动犹如擂鼓。 埃及神话当中最重要的就是死亡的文化,埃及的神话体系与死亡密不可分,而埃及人则相信,人在死后将经历一系列过程,但终究会重新回到人世间。 作为赫利奥波利斯的主神,拉绝对有着某种复生的手段,路明非想到了这一点,但没想到就算砍掉了脑袋,这家伙也还能试着把两者连起来。 “断掉脑袋居然还能活……”路明非叹了口气,“你是什么古埃及的虎力大仙吗?” 他蹲下身子,抓住拉的头发将那颗脑袋提了起来,同时将拉的无头尸首一脚踢开。 还在装死的拉瞬间不淡定了,他睁开眼睛,发出愤怒的喊叫。 “别叫。告诉我,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还有几个你这样的次代种?”路明非问。 “呵呵呵……”拉轻蔑的笑着,“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不如试着把我杀了吧。” “你以为我们做不到?”路明非说,“知道海德拉吗?” 拉顿了一下,他当然知道海德拉,就是在世界范围内,有着“不死”属性的龙类都不多。 不过,和海德拉不同,拉的不死特性其实是来自于他的言灵。 “知道。很久之前被混血种封印了?”拉说,“好久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了。” “这么告诉你吧。”路明非说,“海德拉被我们的副校长弄死了,用炼金术。” “你以为我是海德拉那样的东西?”拉问。 “次代种之间有什么分别吗?” 路明非站起身子,他从口袋中拔出炼金材质的短刀,在拉的脸颊上割出一道伤口。 “啊啊啊啊啊啊!!” 拉发出痛苦的大叫,那阵势让路明非都愣了一下,他原本还以为这个次代种会更加有骨气一些。 “喂,知道疼了吧?”路明非收起刀子,但拉的叫声还没有停止,“知道疼了就别……” 他顿住了,从身后传来了动作声,拉不是在怪叫而是—— 路明非迅速转身,不知何时,那具无头的尸首已经拔地而起,此刻正在朝绘梨衣的方向冲去。路明非朝那具尸体丢出手中短刀,锋利的刃器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完美的刺中了那具尸体的后背。 与此同时,天地为炉的权柄发动,以炼金短刀的刀刃为中心,新生的金属飞快增殖延展,化作一个钢铁牢笼将那具尸身紧紧捆住。 被牢牢控住的尸身再无法前进一步,歪了歪身子倒在了地上。而此刻,绘梨衣已经点燃了黄金瞳,她的双手正放在身前,准备拍手。 “sakura……”绘梨衣的表情有点哀怨,她抿了抿唇,随后有些无奈地放下了两只手。 “抱歉了绘梨衣……下次有机会就让你来,”路明非歉疚地笑了一下,“我保证。” “说好了。”绘梨衣说。 “嗯,”路明非点头,“说好了。” 拉停下了乱喊,原本他想掩盖身体偷袭时会发出的声音,好把那个女孩儿抓来当人质……是叫绘梨衣来着? 但从表现上看,这个绘梨衣好像也不是很害怕的样子。至于那个拍手的动作,究竟是什么言灵的启动仪式? 偷袭失败让拉有些沮丧,但他并不觉得自己会死,他的“不死”和海德拉的“不死”有着本质区别。 言灵·太阳船。 古埃及神话当中的航向冥界之船,它航向冥界并最终穿过冥界,每天如此周而复始,就好像太阳每天落下,但次日一定会重新升起。 拉对自己的言灵抱有绝对自信,他每次的临终都是完美的,因为每一次的死亡都是为了更完美的归来,无论冥界如何凶险都无法遮蔽太阳船的光芒。而拉神(ra)则在太阳船上达成永生。 但就在这个时候路明非转过身来,拉能够听到他极力想要平稳的呼吸声。 路明非并没有点亮黄金瞳,但拉却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甚至比刚才路明非点亮黄金瞳时还要危险。 就好像…… 在很久之前,拉曾经听说,在中国的神话中有一种龙的生物,并非他们这样的龙类,而是独属于中国的幻想生物。据说它们的“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婴之,则必杀人”。 而路明非现在的表现,就好像……被触碰到了逆鳞一样。 “我……我可以合作。”拉的声音有些颤抖,即使贵为不死的太阳神,他也感觉到了惊慌,“真的。” “不用了,”路明非声音平静的开口,“结束了。任何方面都是。” ----------------- 瓦特阿尔海姆,老唐的工作室中。 “所以有谁会傻到入侵密党的基地呢?”老唐问。 “不清楚。”酒德麻衣皱眉,“密党大概能搞定吧?” 说这话时他们刚安顿好小红龙,老唐现场新造的炼金矩阵,效果是快速安眠,不过还是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让她睡着。小姑娘就被放在老唐平时躺着的那张铁床上,呼吸安稳平静。 说真的,老唐无意让这个小姑娘提前见识到龙类的世界——虽然她本身就是龙类,但这个个体有点太过特殊了。 大概在小公孙无恙之前,不会有一个从小就接受人类教育,接受人类文化的龙类,此前也从未有人做过这种工作。 之前小红龙都是奶妈组那边在带孩子,偶尔由老唐教她一些文字或者别的课程,但那都是人类的文字,没有涉及到龙类的知识——因为很难解答。 毕竟,无恙不论是长相还是思维,看起来完全都是人类的样子,突然跟她说她其实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物,或许会让小姑娘陷入自我怀疑的死胡同。 毕竟有夏弥前车之鉴,连初代种都差点把自己搞到人格分裂,老唐不认为小姑娘能顶住这种过于哲学的存在问题。 但如果现在在小姑娘面前暴露了言灵,可不是简单就能够用魔术糊弄过去的了。 “你这里就没有安眠药之类的吗?非要费那么大功夫?”酒德麻衣低声说。 “开玩笑,我平时往喝的咖啡里掺的都是马钱子碱,你以为我这里会有正常安眠药?”老唐说,“而且幼年龙类的剂量,就算是我也没办法确定,喝出事了怎么办!” “好吧。”酒德麻衣无奈地说。 龙类入侵的警报已经弹了一阵了,而且还是全学院广播,幸好老唐的工作室里没有任何卡塞尔牌子的监控器或者播音器,不然现在小红龙肯定没心思睡觉,而是在缠着他问“唐叔叔唐叔叔龙类是什么啊?”之类的问题了。 还能是什么?龙类就是爬行动物呗,这个学院里的每个人身上都多少混了点爬行动物的血,而老唐自己和无恙本身就是正经爬行动物。 老唐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是之前eva发来的消息,他本身虽然有守夜人社区的账号,但从未上网冲浪过。 他的权限很高,因为不想被eva窥探隐私,不仅工作室里没有任何监控器或者播音器,连手机也被授予了权限,除非他主动联系eva,否则从eva那里是没有办法直接窃听或者主动语音联络的,最多也就是发个信息弹个通知的程度。 “虚拟小人发消息让我顶住瓦特阿尔海姆,因为我的工作室就在去往冰窖的必经之路上。” 老唐皱眉,语气里百思不得其解,“但卡塞尔学院里的规矩,不是说科研人员不用上前线吗?而且昂热老头人呢,他开时间零不是两秒钟就能把这些兔崽子们砍死了吗?倒是出来救一救啊?” “现在能知道外面的情况吗?”酒德麻衣问。 “不知道,我看一下……” 老唐点开守夜人社区的app,在首页的头条赫然就是路明非相关的新闻。 “《重磅!学生会主席路明非与上杉绘梨衣深夜竟做出这事!》” 老唐低声念出了这条新闻,一脸震撼:“不是,卡塞尔学院的狗仔队这么逆天的吗?人家未婚夫妻都要追着报道,怪不得连我都变卡塞尔色魔了……” “卡塞尔色魔?”酒德麻衣愣住了,她打量了一下老唐,同时悄悄后退了半步。 “纯属诬陷!”老唐一脸正气凛然。 “我想也是……”酒德麻衣又悄悄挪回来,“你的作息就不具备成为色魔的条件来着。” 老唐又划拉了一会儿,想找一点外面最新的情报。 说实在的他不是很想听虚拟小人的安排,能在这个年代入侵卡塞尔学院属于纯纯的找死行为,要来的话,至少也得等到昂热死了吧? 不过昂热死了还有路明非顶班,所以进攻密党的基地这件事本身就是极其不智的。 老唐现在满心思都是新洛基的事情,而洛基们一般就算不是聪明人也实在笨不到哪里去,策划袭击密党基地这种自杀计划,显然不会出自于洛基之手。 “我看看有没有学生发新帖。”老唐动手往下划拉。 “为什么不试着直接联系eva呢?她不是卡塞尔学院的秘书吗?”酒德麻衣问。 “我对这个虚拟小人的形象不太感兴趣。”老唐顿了一下,“声音也不感冒。” “……这算什么理由?完全是你自己不想去吧?”酒德麻衣咋舌。 “确实。”老唐直接大方点头,连装也不再装一下,“凭什么昂热不用去干活,让我一个科研工作者出头,说好的对科研工作者的优待呢!” 他又划拉了一下,看到好几个新生发的帖子。 《救命,这是我第一次上大学啊,不会真死在这了吧?》 《新通知,学生会已经行动了,英灵殿的同学们换地方守吧!》 《路主席回来了,我刚刚看到他在教堂门口!安心!》 《路主席来了,学院就有救了!路主席来了,学院就太平了!》 “路明非的人气还真高。”酒德麻衣在一旁说。 “s级的含金量!”老唐有些得意的点头。 就在这时他划到了一个奇怪的帖子,从热度来看该帖相当爆炸,而这个帖子的名字则是…… “《群英斩龙传》?”老唐皱眉,“这什么玩意儿?嘶……我怎么感觉路明非跟我说过这个?” “什么?”酒德麻衣也凑过来。 “不知道,时间太久,我给忘了。” 老唐动手点进去看了一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作者“炎魔诗人”所写的前情提要。 “夜间演出刚刚结束,被雨淋湿的忍者少女拖着鲜血淋漓的腿敲响了高天原的门……” 酒德麻衣轻声念了出来,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古怪,她向下略了一部分,直接念出了最后一段。 “芬格尔怜惜地抚摸她的脸庞,在她的额头印下云淡风轻的一吻,然后把少女交到了路明非的怀里,饮下一口烈酒,毅然决然地提刀出门……” “原来是恋爱小说!”老唐点头。 “不对,等一下……”酒德麻衣从老唐的手中拿过手机,翻了一阵。 “作品的标签是纪实小说……”酒德麻衣眼神凝重地看向老唐,“老唐。” “怎么了?” “从纪实文学的角度来讲,你还认识什么别的忍者少女吗?”酒德麻衣问。 “不到啊。也许是日本遇到的呢?等等,忍者少女……” 老唐皱眉,“那不就是你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 酒德麻衣点开炎魔诗人的帖子,寻找所有的发帖记录,但炎魔诗人每次发帖更新时只会以总篇章和数字来命名,而并不会精细到章节名称。 她退回最新章节翻找了一阵,但通篇都没有提出忍者少女的名字,称呼到的时候也只是风魔小太郎的一句:“交出那个女孩!” 酒德麻衣微微皱眉,事情仿佛一筹莫展,但就在这个时候,eva的消息突然弹了一下。 来自eva的推送帖子,帖子的标题是—— 《群英斩龙传》东瀛篇:第52章。 四百六十三章 绝望之火(1) “怎么突然就给推送了?”老唐问,“我才刚打开这个软件不到两分半钟。” “就算你问我,我也是不知道的……” 酒德麻衣微微皱眉,她觉得这事情背后多少有点蹊跷,不过还是点开看看…… 她点开这个推送的帖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前情提要。 炎魔诗人在前情提要里这么写: 【忍者少女没能战胜芬格尔,炎之龙斩者仍旧是炎之龙斩者,就算酒德麻衣是风魔家的精英上忍,也无法力敌。】 看到自己的名字后酒德麻衣愣了一下,而一旁的老唐则是如同发现新大陆,“这个忍者少女还真是你!那确实是纪实文学了。” “别吵,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推给我看这个了……” 酒德麻衣深吸一口气,直接划拉到正文。 【“咕!杀了我吧!”酒德麻衣闭上眼睛,屈辱地说道。】 【“杀?”反倒是芬格尔愣住了,他微笑了一下,手中的暝杀炎魔刀重新入鞘,“我为什么要杀你?”】 【“这是忍者的宿命,”酒德麻衣的眼中带着哀伤的神色,“忍者是刀子那样的东西,如果不能斩断他人,那剩下的就只有被折断。”】 “真的假的?”老唐问,“你们忍者还有这么多规矩?” “是假的。”酒德麻衣不悦地反驳。 忍者中有快速定位目标的训练,体现到阅读上那就是一目十行般的阅读能力,她简单翻阅了一下,就已经看到【酒德麻衣】和【芬格尔】都做了些什么。 所以说……日本给人留下的印象之中,樱花有这么重要吗?什么偶然相遇的少男和少女在樱花树下决斗,事后还在樱花树下包扎伤口,这画面只有纯粹的外国人才想得出来。 酒德麻衣收起手机,将其重新丢给老唐,这篇小说看得她一阵恶寒。 总之,有机会得让薯片帮忙查一下这个“炎魔诗人”究竟是哪路大神了。 “怎么就不看了?”老唐手忙脚乱地接住手机。 “龙类入侵的时候怎么还有心思上网冲浪的?这个时候应该出去看下状况吧?” 酒德麻衣起身,她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确认无误之后,看向老唐:“老唐,你真的不来?” “去个锤子!我已经在给卡塞尔学院无偿打工了,”老唐反驳,“可他们居然还想让我给他们当门卫!哪有这样的道理?” “算了。”酒德麻衣叹气,“那我自己去看看。” 酒德麻衣走到门口,她先是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愣了一下,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原本那丝若有若无的压制消失了。 “老唐……” “你要去就去,别拉我,我每天加班已经很辛苦了。”老唐已经重新坐到了工作桌前,在他面前摆着那根龙牙,现在正要重新拿铅笔。 “不是。”酒德麻衣声音严肃,“守夜人的‘戒律’消失了。” 老唐的手停住了。 戒律是个持续性言灵,而在卡塞尔学院里,“戒律”就相当于校规般的存在,只要守夜人还在,那么戒律就一直在。 “不可能,今天下午我还看到弗拉梅尔在喝酒。”老唐霍然起身,将手头里的东西一一放回原位。 “不清楚,但是戒律确实消失了。”酒德麻衣说。 “如果来的人言灵足够强大的话,确实可以先袭击老牛仔解除戒律。但他们怎么摸到阁楼的?就算昂热没作用,但老牛仔本身也不弱啊……” 老唐百思不得其解,密党本身的战力绝对不差,抛开这里的学生不谈,昂热和弗拉梅尔绝对就已经是混血种当中的天花板,特别是昂热还用尼伯龙根计划强化过一次,就算是初代种前来,也不会这么快就趴窝。 但阁楼究竟是怎么失守的?!难道这次是一场纠集了众多龙类的大入侵?但虚拟小人给通知的时候也没说清楚啊! 老唐快步走向门口,同时动手掏出手机想要联系路明非,而就在此时从外面传来了一声爆炸的巨响,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繁杂声音。 “我靠?来真的?!” 老唐一把拉开门,他上前一步,扑面而来的是一阵灼热爆风的余波。 他的工作室是单独扩建出来的,而冰窖的新通道也是为了照顾老唐而专门打通,入口和老唐的工作室相连,方便老唐随时去冰窖里参观藏品或者寻找灵感。 换而言之,如果想要通过瓦特阿尔海姆这条新路径进入冰窖的话,就一定会和老唐的工作室撞上。而这,也是eva没有给装备部安排布防的原因。 “嗯……该怎么说呢?”酒德麻衣轻轻拍了拍老唐的肩膀,“他好像是冲你来的。” “我看这个架势也像。”老唐说。 远处,凯布利正在微微喘气,他右臂平举,保持着刚刚爆破的姿势,手臂上的纹身蜿蜒曲折,上面所散发的光芒还没有完全消散。 他的面前是一扇被轰得稀烂的安全门,无数的圣甲虫从他的身后翻涌而来,声音窸窸窣窣。 这些安全门是装备部设计的,在eva发出龙类入侵警报时所有的部门都在积极防御,而装备部是唯一的例外,他们只是把所有的安全门封锁,随后从特殊通道run到整个瓦特阿尔海姆的最底层——也是整个卡塞尔学院的最底层。 在装备部成员看来整个卡塞尔学院都可以被牺牲,但装备部不行,因为他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看似和别人相同的大脑中却拥有别样的智慧闪光,也理应在世界末日之时登上诺亚方舟,好在世界末日之后承担起重建人类文明的重任。 他们确实建造了诺亚方舟似的避难所,但坏消息是装备部迄今没有夏娃,而亚当又实在太多了一点,而且,世界末日也遥遥无期。 今天龙类入侵的警报可让他们爽到了,他们以为这是世界末日的前兆,于是大家纷纷逃往避难所,但没有人来通知被孤立的老唐,因为卡塞尔色魔不属于处男们的行列也不懂得分享的道理,死了也就死了吧。 逼仄的通道中回荡着圣甲虫爬行时的窸窣声,像是潮水般来回回荡,通道顶部的灯源将凯布利照亮,而后者在圣甲虫的簇拥中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表情欣慰。 “呼……终于,找到诺顿殿下了。”凯布利说,“动手吧!” 寂静,只能听到圣甲虫们的声音,但很快连窸窣声也已经停止,因为就连圣甲虫们也停止前进,在地面和墙壁上静止不动。 并没有出击的动作,凯布利刚刚撂下了类似开战宣言的狠话,却摆出了一副严阵以待的姿势。 “他刚才是不是说了动手?”老唐有点不确定的问。 “是有这句话。”酒德麻衣说。 “我感受不到这附近有别的次代种……只有他一个。” 老唐观察着面前的不速之客,“烈阳纹身、圣甲虫,埃及服饰……你是赫利奥波利斯的凯布利,对吗?你该不会是在让我动手吧?” 凯布利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老唐,不断有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渗出。 老唐觉得这太奇怪了,对方说出了诺顿殿下的称呼,这是明显知道自己身份的表现,可一个次代种怎么会大胆到主动招惹初代种?这和自杀没有任何区别。 但他的疑惑只存在了一瞬,下一刻,老唐心中一根布满尘埃的弦被拨动了。 惊讶、震撼、暴怒……最后是深深的恐惧。 在转瞬之间,老唐的脸上完成了这些情绪的轮换,他知道凯布利在让谁动手了,但那个人不在这里,不在瓦特阿尔海姆,甚至不在卡塞尔学院,而是在遥远的…… ----------------- 中国,三峡水库。 当西半球夜幕降临之时,在遥远的东半球还正处于清晨时节。无数人已经开始了一天白天的工作,也有旅游的人来到这里,将心情在游山玩水之中释放。 但在三峡水库之下,任何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正在悄然发生着。 青铜城外,在无尘之地的包裹中,立着两个人形。 “心声”闭着眼睛,他的言灵能力可以让他感受到链接者的所见所听,并且可以直接以心声交流,而不受到距离的限制。 一边的人一直静心等待着,和“心声”相比他甚至只具备简单的人形,整个人是一团雾状的实体影子。 终于,“心音”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身旁的黑影,“凯布利找到诺顿殿下了,我们可以动手了。” “拉的状态呢?”黑影问。 “……只能默哀。”心音说,“s级的实力我们都知道。” “我们会记住,赫利奥波利斯众神们的贡献。”黑影说道。 他向前浮去,周围的湖水也被分拨开来。 心音看着黑影的背影,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好笑来。 黑影早就知道那个s级的真正实力,作为奥丁的最后一个儿子,黑影没有理由不知道。 赫利奥波利斯的两位次代种只是去送死的,这事儿从一开始就定好了,就算昂热不在,拉和凯布利也绝对没有任何活命的可能。至于“太阳船”那种本身就带有明显缺陷的复生言灵,也绝无可能在更高一个层次的存在手中活下去。 可黑影还是假惺惺的等了一个昂热不在的日子,好开展他的计划——不,应当是说奥丁的计划才对。 没错,奥丁的计划。 作为一位在人世间经营了上千年的龙王,奥丁的龙茧并不是被埋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固定的地方,而是埋在了他的最后一个子嗣身上,也就是面前的这个黑影。 奥丁准备了一系列的后手,并将其完美掩盖起来。在奥丁活跃时,黑影被他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属于沉寂状态,而在奥丁死时,禁制的炼金术被解除,黑影则会在同时复苏——而这,也是诺顿都没能找到奥丁龙茧的原因之一。 新的炼金术会将奥丁的部分记忆传递给黑影,让他快速明晰当前世界的事态,而好在第一时间做出对策。 而这次袭击就是黑影所做出的对策,在两年的时间里积蓄力量,找到两位赫利奥波利斯的次代种作为协助,许诺给他们荣誉与力量,好借他们来完成奥丁未竟的事业。 ——至于黑影来此的目的,是在确认诺顿无法赶来的同时,将康斯坦丁的那一份茧吞噬掉,好献祭给龙王奥丁。 “既然如此,”心音微微鞠躬,“我可以先走了吗?毕竟留在这里还是有风险的。” 心音知道这一趟有多危险,甚至黑影都不是亲自前来,对方的本体可能压根就不在中国,而这个分身则是对方的某种言灵效果。 谁都不知道如今的青铜城中有多少机关,诺顿对弟弟康斯坦丁的感情在整个龙类的族群之中都很有名,如果被那些机关拖住,在诺顿解决掉凯布利之时,就会第一时间赶来青铜城。 虽然他们为了对付诺顿而整整准备了两年的时间,已经将奥丁留下的巫术完善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就连心音都相信,只要遇上诺顿,他们的巫术就一定能够起到作用。 但是,谁又能够说绝对不会出事呢?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变故,哪怕完成了补完的奥丁都有身死的可能性,更不要说自己这个连龙类都算不上的混血种了。 万一诺顿殿下真的以万分之一的可能挣脱了他们所准备的巫术,届时,黑影因为分身的缘故而能够免于一死,但自己可是以本体的身份好好在这待着呢,现在不走,难道等着被杀? “那是自然,如果你跟来,我反而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黑影顿了一下,他朝心音伸手,黑色的雾气翻腾绵延,从中递出一支药剂。 “你的报酬。”黑影说道,“以后我还会联系你的。” “嗯,放心好了,我的售后一向有保证。”心音说。 他接过那支药剂,随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拔掉木塞,直接仰头喝掉。 其中蕴含的力量进入了心音的身体,龙血比例稳定上升,但并非劣等的死侍化,而是朝着稳定的“进化”道路迈进。 换而言之,这就是一条能够稳定迈向龙化、迈向长生种的道路。 这是前任洛基留下的方子,在黑影——其实也就是奥丁——的手中完成了最终的完善,是一种无需变成死侍就能达到的长生。 路明非和老唐以为现在所面临的困境是新任的洛基在进行布局,但实际上,距离上任洛基之死才只有短短两年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产生新生的洛基。 所有的一切都是黑影在以奥丁的意志进行,就算奥丁远未到重生的时间,他也在尝试绝地翻盘的微小可能。 在喝下药剂之后,心声心满意足地远去了。 黑影重新看向面前的青铜城,在经过修缮之后,这座城池显露出极其厚重的威压,只是单纯想想,就知道诺顿会在其中准备多少机关。 黑影的身体在翻腾之中变形延伸,他化作一团丝缕粘稠的雾气,无尘之地解除,水波重新回归,而这团雾气则顺着波动的水纹,尝试从门缝之中直接渗透进去。 但密闭的炼金矩阵阻隔了黑影的行为,重铸青铜城的人是老唐,在他决定将康斯坦丁的龙茧藏在青铜城中后,就把青铜城强化到了几乎另一个维度。卡塞尔学院为老唐修建了去往冰窖的密道,但更多的时候,老唐的选择是去存在于另一个半球的青铜城。 黑影的尝试以失败告终,炼金矩阵阻碍了他的步伐,而与此同时,青铜城中的警报被直接传递给了老唐本人,城中活灵寄宿的巨兽们依次苏醒。 渗透无用,黑影重新汇聚起实体,他积蓄了一下力量,随后上前一步,挥拳硬撼青铜城的大门。 四百六十四章 绝望之火(2) 瓦特阿尔海姆的一处通道中,铺天盖地的圣甲虫充塞其中,它们的振翅声像是海啸。 圣甲虫是凯布利的化身,而他也可以操控这些圣甲虫的军队,在古埃及之中有一种酷刑,那就是将罪人投入装满了圣甲虫的棺椁之中,只需要顷刻功夫,那个罪人就会只剩下啃不动的骨架。 在老唐的工作室中跑出两个活灵机器人,以它们的活灵思维是想要出来帮忙的,但老唐毫不客气的将它们一脚踢了回去。 他的工作室之中没有战斗用活灵,小东西们出来除了捣乱以外一无是处。 那些真正的巨兽们被老唐安排在了青铜城之中,老唐相信就算是初代种袭击,他的炼金军团也能抵抗许久,但对方既然敢直接找上门来,就一定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老唐毫不掩饰他的愤怒,黄金瞳与出力皆是最高等级,他向前伸手,手掌张开,烈焰积蓄。 言灵·君焰。爆风态。 炽热的焚火冲垮了面前的一切,圣甲虫们在爆风中化为齑粉,连带着它们身后的凯布利。 在烧尽他们之后,火焰仍未停止,爆发性的火焰直接从通道的深处冲到了外围,在装备部的某个入口处爆射而出。 黑夜中火光冲天,无数灰烬随着爆焰飞出,那是圣甲虫们的残骸,这些灰烬细微至极,在空气中漂浮如雾霾。 老唐怒火中烧,老唐惊恐万状。 他愤怒于居然有人敢把主意打在康斯坦丁身上,他恐惧于有人居然真的找到了康斯坦丁的位置。 现在的康斯坦丁只是龙茧的状态,如果死去,那就绝无再复生的可能性。 时过境迁,现在的老唐无意用整个世界作为康斯坦丁的陪葬,可如果事情真的发生,届时他又怎能独活?! 焚风落下,通道中只剩灰烬,老唐心跳剧烈如同战鼓,他颤抖着伸出指尖,于空中覆写着空间开辟的矩阵,但下一刻,从厚重的灰烬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在死寂一片的灰烬之中居然钻出了新生的圣甲虫来,它们聚集在一起,缓缓构成人形。 人形逐渐凝聚,凯布利的形象也从模糊变为具体,圣甲虫神于圣甲虫的虫群中重获新生。 “诺顿殿下。”凯布利微笑开口,像是嘲弄。在死过一次后他反倒是轻松了,因为巫术已经得手,剩下的就是激怒诺顿,无所不用其极的激怒诺顿。 “滚开!!” 老唐发出盛怒的吼声,他挥手,引爆第二次的炎爆。 这次炎爆的烈度比第一次还要强,冲天怒火自出口向上溅射出了十几米的高度,让前来查看情况的专员们也不得不在火焰前退却,这次的烈火映红了卡塞尔学院上空的深沉黑夜。 通道顶端的内置灭器在高温下启动,水流喷洒而下如同淅沥雨幕,打湿了一位怒不可遏的君王、一位落魄至极的兄长。 老唐用力喘息,沾湿的黑发丝丝缕缕,沾在略显苍白的额头上。 两年时间里他很少打理外形,蓄了本人戏称为艺术家的长发,但现在那些凌乱的头发显得有些狼狈,在雨幕中仿佛流浪汉一般。 好像将要丧家的丧家之犬。 老唐胸膛起伏不定,他努力稳定情绪,重新着手覆写矩阵,但远处的凯布利重新在虫群的汇聚中站起身子,阴魂不散。 在埃及神话中,凯布利也是太阳神的化身之一,拉是正午的太阳而凯布利则是清晨的太阳,圣甲虫是他的象征。 因为出于同源的缘故,凯布利可以完美适配拉神的“太阳船”的赐福,生命力顽强到近乎异常的地步。 “老唐,你继续画矩阵,这里交给我。”酒德麻衣站在老唐身前,挡在了凯布利与老唐之间,双手小太刀在握。 酒德麻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老唐的情绪如此失控,但相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老唐急成这样。 “没用的,已经来不及了,”凯布利微笑,在经过两次死亡后,他的脸色苍白至极,但居然还在出言嘲讽,“绝对来不及了。” “我让你滚开!!”老唐撕心裂肺般吼出这句话。 老唐平举手臂,他大吼着攥紧了右拳,一根明烈的火柱从凯布利脚下猛然腾起。凯布利在痛苦中狂叫不止,千万个太阳般的烈火将他直接吞没。 火焰大盛,而老唐则用力的咳嗽着,这记烈火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量,在火柱消逝的同时,他本人也脱力跪下。 “老唐!”酒德麻衣赶忙半跪下来,她架起老唐的一只胳膊,感觉到他整个人正在筛糠般颤抖。 酒德麻衣惊呆了,她完全能够感觉到肩上这个男人的孱弱,但这种程度的出力怎么会榨干老唐的力量?!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老唐吗? 老唐浑身虚脱,额上的不知是水珠还是汗水,他咳嗽了一阵,目光涣散。 “老唐?”酒德麻衣也急了,隐约中她看到老唐的胸膛处有一抹凝重的黑色。 情急之下,酒德麻衣直接用小太刀在老唐的衣服上割开了一道口子,她扯掉这层衣服,在老唐的胸膛上看到了…… 一圈黑色的刺青,不知从何时出现,此刻正在缓缓向老唐的脖颈处移动,同时缓缓收紧。 酒德麻衣不寒而栗,那一圈刺青犹如绳索一般,似乎要将老唐判处绞刑。 黑色的刺青生出了新的变化,从中间浮现出眼珠形状的纹路,原本的绳索则变成了树枝。 树枝与眼睛……印象当中有一个敌人有着这样的特征。树枝是他的武器,而独眼则是神话中的智慧象征。 “奥丁……?” 酒德麻衣低声说出自己的猜想,随后从恐惧中回神,“不,但为什么?!老唐!” 老唐剧烈喘气,仿佛呼吸不畅,而在另一边,凯布利再次于虫群们的汇聚下成型。 这次复生就是太阳船的极限了,在潜入之前,拉为凯布利以及他的每一只圣甲虫都进行了言灵上的赐福,但就算做到这种程度,在诺顿的滔天怒火面前也只能勉强重生三次。 “勒死诺顿殿下的,是诺顿殿下自己的情绪。”凯布利开口,他尝试抬手,但身体顷刻碎掉了半边,化作黑色的灰烬簌簌落下。 圣甲虫们枯萎着死去,而由于没有足够的基数,凯布利的生机也已经被全数榨干了。 凯布利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现在的自己连走两步路都已经是奢侈,除非用命,不然只能放弃进攻。 但好在语言仍旧能够伤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酒德麻衣抬头看向凯布利。 “字面意思。诺顿殿下的怒火昌盛之极,就算是名义上的不死者也不可能在这样的烈火面前活下去,不过我们也有应对的办法。就是专门针对诺顿殿下的炼金术,不,应该说是巫术吧?” 凯布利看着老唐,“我们只不过是往一个饱满的气囊上戳了一个很小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洞,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不会有任何事情,而一旦产生剧烈的愤怒……呵呵呵,那么,整个气囊就会飞快漏气,怒火越盛力量也就越快流失,很快就会干瘪下去。” 酒德麻衣听明白了,这就是专为老唐准备的巫术。 老唐为自己定下的罪责是暴怒,而他本身最钟爱的刀剑也是以愤怒作为力量源泉。 刚刚压垮老唐的不是别的,正是老唐自己那鼎盛至极的怒火,他的愤怒越是高燃,在巫术影响下,所流失的力量也就越是严重。 ……这究竟是何等恐怖的愤怒,能够在顷刻之间抽干一个初代种的所有余力,但酒德麻衣想不清楚的是,老唐究竟为何突然间就展现了他的怒火。 “老唐……”酒德麻衣焦急地问,“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在愤怒什么?!” 老唐艰难地喘息。 在瞬间被抽离全身的力量,这种体验他至今还从未有过。 头顶的灭火器还在喷水,平凉的水滴落在脑门上也落在身上,大脑处于一片混沌的状态。 在甚至没有愤怒的力气时,在怒火已经焚烧过后的虚弱中,剩下的就只有可能会失去康斯坦丁的恐惧。 恐惧感沿着脊髓上升,但却迷失了方向,散落在四肢百骸。老唐又开始发抖。 “失去康斯坦丁”这件事成为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心头,老唐像是溺水之人般呼吸,在恐惧之下他感觉自己视线模糊。 “青铜城……”老唐虚弱至极,以最后的力气说出了这个词,“青铜城……!” “青铜城?”酒德麻衣愣住了,她知道老唐在说是青铜城出了事,但青铜城距离美国隔了半个地球!这种情况下只能通过空间开辟的方式过去,而能够空间开辟的老唐已经是这幅样子。 空间开辟空间开辟空间开辟……! 酒德麻衣心急如焚,而越是心急的情况下就越是容易混乱,她强行压制住自己的心绪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在一次深呼吸后,一个名字从她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夏弥! 会空间开辟的并不是只有老唐一个人,只要联系夏弥就好了,让她用空间开辟去青铜城救场。 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别急,老唐,别急……能来得及的……” 酒德麻衣低声说道,不止是在安慰老唐还是在安慰自己,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要向夏弥求援。 “你们居然还有办法吗?” 一旁的凯布利站不住了,他向前迈出一步,身上簌簌的掉下碎块。 老唐蜷缩紧了身体,浑身脱力的同时,剧烈的恐惧也让他浑身颤抖。 可能会失去兄弟的恐惧几乎要将老唐压垮,这份恐惧要更胜过他自己的死亡千百倍。 “快接电话快接电话快接电话……!”酒德麻衣低声说。 她将手机放在左肩上,微微歪头夹紧了,同时往上抬了抬被架在肩膀上的老唐,只有这样她才能腾出一只手来。 酒德麻衣用右手拔出格洛克手枪,对准凯布利开枪。 炼金子弹撞碎了凯布利的脑袋,清晨时段的太阳神仰面倒下。 但在倒地之后,凯布利最后的尸体化作了一只只的圣甲虫,朝着酒德麻衣和老唐涌来,虽然数量没有先前那种遮天蔽日的程度,但还是刮擦出了惊人的动静。 酒德麻衣轻微喘气,她在考虑要不要把老唐放下,但后者浑身筛糠似的颤抖,无力至极。 就像是……溺水的人。 或者是身处在一片迷雾当中的人,前面是一处山崖,身后有一个声音要她往前跳下去。在一片迷茫之中她会想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但没有东西能给她抓住,所以她只能往下跳。 酒德麻衣以格洛克手枪点射,圣甲虫们一只接一只的爆开。但显然还不够。 就在这时从老唐的工作室中传来的新动静,那些工业用的小机器人们从工作室中潮水般涌出,像是一支迷你的军队,纷纷向那些圣甲虫冲去。 “冲刺!这帮司马虫子我槽你们嘛!” “冲刺!冲!把它们骨灰都给扬了!” 这么抽象的话也不知道是怎么学会的,小机器人们和圣甲虫厮杀起来,场面极端滑稽。 公孙无恙也醒了,刚才这里的动静实在太大,把小红龙也给吵醒了,她站在门口揉眼睛,睡眼惺忪。 “麻衣姐姐……”小红龙愣了一下,“啊!唐叔叔!” 小红龙扑上来,抱住了老唐,“唐叔叔怎么了?” “他……嗯,有点不舒服。”酒德麻衣说。 电话的嘟嘟声停下了,没有人接。据说夏弥和楚子航在做执行部的任务,或许也是因此没能及时接听。 酒德麻衣用一次深呼吸平复心情,她再次拨号,但这时响起了《little dark age》的手机铃声,在老唐的口袋里。 小红龙在老唐的口袋里摸索一阵,拿出手机交给酒德麻衣。 电话接通。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路明非微微喘气的声音。 “路明非!”酒德麻衣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嗯,”路明非说,“告诉老唐,让他放心。” “我准备好空间开辟了。” 四百六十五章 绝望之火(3) 绘梨衣放下举起手机的手,就算是这个时候路明非也没有停下对坐标的凝结,刚才是绘梨衣拨的号,然后把手机放在他的耳边。 教堂之中的某个角落,空间开辟的矩阵正在缓缓旋转,圆形的矩阵向外溢散出金色的光芒,犹如点点星光外散,照亮了路明非和绘梨衣。 那些猎人有执行部接管,后续该怎么已经和他无关,此刻,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去青铜城之中救下康斯坦丁。 在老唐说出青铜城的瞬间,eva就已经将信息传递给了路明非,虽然没有主动联络老唐的权限,但这点事情她还是能够做到的。 空间开辟是个神技,从前的路明非就很想学一学这个,但可惜那时能力不够,没办法凝聚最后的坐标点位,只能靠老唐给的那个魔方。 而当后来能力足够后,路明非也是第一时间向老唐学习了这个神技,而在当时,老唐示范技能时所用的地点,就是三峡水库下的青铜城! 在学习方面路明非并不算得上天才,而他的学习的方式就是勤能补拙。就好像当年,在重启之前经历过东京事件后,路明非能够拿出砍掉重练的毅力一样,而在经过成百上千次的练习之后,路明非也终于熟练掌握了空间开辟的能力。 而得益于这些艰苦的练习,对于青铜城的坐标位置,路明非完全烂熟于心! 最后一点代表坐标的炼金符号汇入其中,整个炼金矩阵在此完全成型,空间的结构翻折断裂,在延展、破碎、再延展的循环中敞开真实一角。 路明非割破自己的手指,将最后的血液汇入其中,一滴血进入炼金矩阵,很快便被其中的炼金符号吸收,一滴血分解为千百滴血。 血流不止的空间终于趋于稳定,最终定位完成,前往青铜城的通道也随之打开。 这就是空间开辟,在短暂的时间之内开辟出一个可以跨越半个地球的通道,单是作为单人迁跃就已经很逆天了,更别说这技能还能同时容纳多人,只要拥有定位坐标,你甚至可以随时随地召唤军队。 也无怪乎在大部分的幻想作品里,“空间”系都是最顶级的能力之一。 “绘梨衣。”路明非平复了一下呼吸,朝一旁的绘梨衣伸手,“准备好了吗?” “嗯。”绘梨衣点头,上前牵住路明非的手。 “害怕吗?”路明非在紧张中挤出一个微笑,“练成这个之后我就带你用过三次,最近一次还得追溯到去年了……” “去年情人节那次?”绘梨衣也笑了一下,“我记得你好不容易请了假,还拉了老唐坐镇,说要是我们俩待会儿传送丢了的话,就请他再开一次炼金矩阵捞人。” “对,然后你跟我说无论去哪里都可以,就算丢了也没关系,只要跟我在一块儿就好。”路明非笑着说。 “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绘梨衣轻轻说,“不过反倒是老唐生气了,说我们叫他来只是为了秀恩爱。” “是呢,在情人节里把他从工作室摇出来,然后喂他一嘴狗粮。好在上次我们两个很顺利,倒是没用到老唐捞人。” 路明非顿了一下,“不过,现在轮到我们去捞康斯坦丁了。别怕。” “嗯。”绘梨衣点头,“sakura放心好了,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朝我伸手,我都会握住的。” “我相信。”路明非说。 他们向前迈出一步,踏入了炼金矩阵之中。 风流紊乱,空间化作块状不住闪动,在这个瞬间里路明非恍惚了一阵,因为仿佛有碎片化的画面在他面前闪过。 他伸手,想要抓住这些画面,大脑在动作之前就已经开始尝试阅读并理解,但那些画面就好像水流一样,在触碰到的瞬间就顺着他的指缝溜走。 一片茫然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场景,在某个宏大的广场上,人群对着广场中心的雕像齐齐跪拜下去,他们的脸上茫然虔信如同羔羊,但路明非却看不清楚雕像的脸。 风声停止,路明非还保持着刚刚向前伸手的姿势,但周围的场景已经变了。 这里是青铜城最核心的部分,就是曾经在汉朝时,老唐和他弟弟居住的小屋。 一栋青铜铸造的古老民居,里面的陈设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就算在安置了康斯坦丁的骨殖瓶之后,老唐也没有翻新其中的物件,而只是简单的擦拭和清洁,就算那些物什已经衰破不堪,长出翠绿色的铜锈。 路明非还清楚的记得他终于掌握空间开辟的那天,在没有老唐指导的情况下,他单独一人完成了构建矩阵、撰写符号,定位坐标,最终进行了一次完美的空间开辟,只是一阵风起,炼金矩阵将他和老唐直接带到了这间小屋里,准确无误。 风声落下,荡动桌椅上的尘埃,灰尘在空中漂浮而起,这个时候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拉扯出千万缕细小的丝线。 日暮途远,恍惚黄昏。 老唐看着房间中的陈设出神,思绪似乎将他带回遥远的千年之前,那个时候他还是李熊,跟弟弟一起住在这间屋子里,白天在屠龙世家中寻找关于疗伤的炼丹术,晚上则和弟弟一起对坐喝茶。 当时什么都还没有发生,青铜与火之王在平静的日常中软化了爪牙,开始对人类这一物种有所改观。 那时他还以为这样的生活能持续一辈子。 老唐在尘埃四起的房间里走了一圈,在空气中漂浮的不是灰尘,而是历史的微小回声,老唐在微小堆积而成的厚重中跋涉而过,伸手触摸着金属质地的桌椅仿佛触摸弟弟康斯坦丁,对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路明非。”老唐说。 “怎么了?”路明非问。 路明非还沉浸在成功掌握空间开辟的欣喜中,他抬头看向在阳光与尘埃中站定的老唐,突然感觉老唐像是一个悲伤了千年之久的诗人。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 老唐低头看着自己指尖上算沾染上的灰尘,轻盈的灰尘软如细沙,他轻轻捻了捻指尖,好像以此触摸到了真实的、时间的厚度。 “我好像,有点怕死了。” ----------------- 从窗外传来了不间断的巨响,炼金巨兽们的嘶吼声将路明非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路明非仿佛惊醒一般,他先是确认了绘梨衣就在自己身边,随后转身,看到了屋子中被炼金矩阵保护的骨殖瓶。 骨殖瓶中存放着康斯坦丁的龙茧,换而言之,只要骨殖瓶还在,那么康斯坦丁的龙茧也就还在。窗外的战斗声也让路明非安心下来,既然老唐的那些炼金巨兽还在抵抗,就证明敌人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 “赶上了。”绘梨衣说。 “嗯,”路明非点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赶得及。” 他推开那扇铜浇铁铸的门,映入眼帘的是惨烈的战争。 一团漆黑的身形在天地之间涨大成高耸的巨人,在其身后的黑雾犹如大潮翻涌,所到之处连光线都被吞没。 老唐所铸造的炼金巨兽们正在撕扯着巨大的黑影,但这些攻击对黑影没有产生任何作用。 它们搭载了各式各样的言灵,地水风火的力量被频繁打出,但无论是哪方面的言灵都没能起到作用,各种各样的能量都在那团黑暗中熔化消解,变成了无害的进攻。 反倒是黑影所散发出的黑雾却带着腐蚀的力量,那些黑雾纠缠在炼金材质之上,于是连炼金材料也遭到了腐蚀,防御型的炼金矩阵也很难完全挡下这些丝缕流缠的黑雾,活灵被腐蚀杀死,巨兽依次倒地,砸出沉重的声响。 “这不是炼金材料吗?!……” 路明非愣住了,老唐在对待康斯坦丁这件事上绝对严肃,不可能做一些豆腐渣活灵出来。 这么长时间他只见过李雾月曾经初见时破开老唐的炼金盔甲,但面前的黑雾与李雾月还有所不同,更类似于“巫术”的范畴,就算是顶尖的炼金材料,在它们面前也一触即溃。 “是暗元素。”绘梨衣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场景,轻声开口。 “暗元素?”路明非愣了一下,作为一个学生来说他的理论知识一直不是很过关,在仕兰高中时如此,到了卡塞尔学院也亦然。 不过绘梨衣不一样,她之前只是没有上过学而已,在进入卡塞尔学院之后,黑道公主迅速显露了她的聪慧,除了一看就会的知识点以外,每次学期末的考试排名也从没有跌出过前三。 “嗯,构成言灵标志的元素之一。教授们说这是推测,但没想到是真的。”绘梨衣的脸上有些惊讶,但没有太多。 “怎么会有暗?”路明非则很是惊讶,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元素,“我读书少,绘梨衣你不要骗我。” “是言灵六芒星的标志之一。”绘梨衣也有些疑惑,“sakura不知道吗?” “言灵的标志不是五芒星吗?”路明非说,“地水风火和精神。” “是六芒星。地、水、风、火、光、暗。这六个元素占据了六芒星的六角,精神元素则处于居中的位置。” 绘梨衣思考了一下,接着说,“sakura说的应该是以前的教材吧?我入校的那年学院在言灵学上换了新的教材。” “还真没听说过……” “因为精神元素是独特的元素,不能和地水风火等元素并列,但这样的话五芒星也就不成立了。” 绘梨衣耐心给路明非解释:“日本分部和学院联系更紧密之后,言灵学家们意识到不能沿用各类元素同等的五芒星,因为精神元素过于特殊。最后把五芒星改成了六芒星上,将原本占据一角的精神元素置于中心,又加入光暗两种元素补全六角。” “明白了,”路明非点头,“简单易懂鞭辟入里,要是当年绘梨衣是我高中老师,我现在能在国内读个好大学。” “sakura又说这种话……” 绘梨衣轻轻叹气,脸上有一种类似于妻子对于玩闹心重的丈夫的无奈。 “要是sakura在国内上大学的话,那就遇不到我了,以后不许再有这样的想法。” “……记住了。” “好,乖。” 绘梨衣摸摸路明非的头,像是奖励自家听话的狗狗。 她微笑了一下,随后没再说话,将目光投向远处翻腾不定的黑雾,后者粘稠如同液体,在地面上肆意奔涌。 黑影撕开最后一头炼金巨兽的躯干,炼金材质的关节和骨架噼里啪啦地散落了一地,凡是他所触碰到的东西,一切都在快速灰白腐烂。 在做完这件事之后,黑影朝路明非和绘梨衣的方向看来,他有些犹豫,但来到这里是并不容易的事情,他能感觉到康斯坦丁的龙茧就在后方的那个屋子里,实在有些不忍就此放弃。 但一切都结束了,在他犹豫的时间当中,绘梨衣平举起双手放在胸前。 下一刻,她轻轻拍掌,双眼黄金瞳炽热翻涌。 世界安静了下来,在这个瞬间只能听到那声清脆的拍掌声,先前是沉寂随后也是沉寂。 言灵·审判。 无形的锋利巨刃以绘梨衣为起点向前推动,没人能看清楚这把刀刃是什么样的,只能看到它经过的地方只有生机断绝,狂风肆虐呼号敲响象征死亡的丧钟。 世间万物都是绘梨衣的镰刀,要顺着她的意志剥夺生命,无论是人是物是禽鸟是野兽,这一切一切的存在都将被悬在审判的锋刃之下受裁,哪怕是一团黑色的实质阴影也不例外。 利刃降临之时,黑影想要分化为雾气避开这一击,但这全无用处,无情的斩击在他的身体之上纵贯横扫,剥夺一切,是黑影也被切开是黑雾也被切开,在消湮的瞬间他甚至连声音都没能发出,因为模仿声带的部位在瞬间就被碾碎斩断。 炼金材质的巨兽残骸们也没能顶住这一击,在刃风之中它们变为最纯粹的齑粉,像是狂风吹走沙堆一般,它们接二连三的湮灭于风中。 风声停止下来,黑影本身遭遇了绝对的湮灭,当绘梨衣的审判开始,无论是谁都无法逃过这个效果。 这里是青铜城最为核心的内部空间,但现在已经满目疮痍——更具体一点的话,应该称为平等的灭绝。 假山成齑、微观的江河也已经断流,溪水崩碎成无数系带,在千疮百孔的土地上不知去处般流淌,这场灭绝过后,只剩下老唐镌刻在穹顶的星辰幸免。而整个过程没有超过十秒。 在绘梨衣的审判之前,世界沉寂。 在绘梨衣的审判之后,沉寂世界。 四百六十六章 黄昏教条(1) 黑暗。 黑暗是起伏的,好像是海水的波涛。 老唐确信自己在波涛之中听到了哭声,他皱一皱眉,感觉到从整个儿身躯上传来的疲惫感,随后是几乎要散架的疼痛。 有了疼痛才能算是真的醒了,在痛感之中,老唐晃悠悠的睁开眼睛。 视角模糊,但依稀能够辨认出这是自己在工作室的那张床上,因为面前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天花板,而身后的触感则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硬板床。随后感觉到的是声音,嘈杂的声音在瞬间涌入,不过都在远处,像是在争论着什么东西,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实在是热闹极了。 光线涌入,眼球感到些微的刺痛感,在强烈的不适下,老唐重新闭上眼睛,有些吃痛的哼哼了两声。 正是这两声哼哼惊动了在他身边陪护的人,那人几乎是立刻就扑在了老唐的身上开始哭,也不管这么干是不是会压到病人。 哭声很大,哭得梨花带雨,哭得泪如泉涌,哭得那叫一个惨烈至极,可称泪流漂杵。 老唐感觉在自己的胸口上被压了一块石头,但要比石头软和的多。他懒得睁眼,只能从触感上猜。 这种柔软的感觉……还真不像是路明非,因为路明非是有胸肌的,根本就达不到这种柔软的触感。如果换做他来,那得是硌人。 而且路明非也哭不出这种梨花带雨的感觉,他曾经和酒德麻衣一块儿一路给路明非当保镖顺带追踪,看到过路明非在山崖上抱住绘梨衣哭得心痛至极,但绝不是这种梨花带雨的感觉。 热泪撒下,落在他的身上,老唐的心中生出一种感慨,他活了这么多辈子,期间或驾崩也好或自爆也好,还从没有妹子这么伤心的给他哭丧过。 “呜呜呜老唐!你没事吧!你要是出事了我可怎么办啊!”女声哭得伤心极了,像是死了丈夫的寡妇。 ……但这话就多少有点歧义了,必须得起来澄清澄清。 老唐强忍不适,努力睁开眼睛,视界在模糊一阵之后重新清晰起来,随后老唐看到苏恩曦的脸。 看清楚人的瞬间,他那两撇颇具喜感的眉头直接拱了起来,老唐疑心自己看错了人,就是路明非来这里哭丧都显得正常点。 “老唐!” 看到老唐睁眼,苏恩曦直接嚎了一嗓子,抬起手指抹掉眼角的两行清泪。 “呜呜呜呜……老唐,你没出事真是太好了!”苏恩曦搂住老唐的胳膊。 “我也觉得挺好……咳咳,能别压着吗?咱起来说话就行,你这个配重让我有点喘不过气。”老唐虚弱的说。 “我这就起来!”苏恩曦松开老唐的脖子,转而抓住他的双手,“别死好吗?!作为初代种你是不会死的对不对?就算要死,你至少也得活到我死之后吧!!” “不是……额,怎么突然就?……嗯?”老唐有点犯懵,他不知道苏恩曦怎么突然就对生命生出了如此感触,但下一刻,苏恩曦就被人拽着外套后领直接拖走了。 “别拽我啊长腿!让我再说两句!!”苏恩曦喊,“老唐你一定要早点好起来啊!” “好了薯片。”酒德麻衣叹了口气,“随便闹一闹就行了,让老唐休息一下吧。” 她拖着苏恩曦走出两步,回头看到老唐那张疑惑至极的脸。 “怎么回事?”老唐问,声音中带着点惊恐。 “是这样的……” 酒德麻衣抬手,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苏恩曦的脑袋,敲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她把点金石捣鼓没电了,来找你充能。” “哎呦!”苏恩曦伸手捂脑袋,“我也很累的好不好!是老娘把小龙人哄睡着的诶!你知道那个小龙人有多难哄吗?我就想给点金石充个电,这个要求难道很过分吗!” “这个解释倒是让我安心不少……”老唐舒了口气,“康斯坦丁应该没事吧?我能感觉到他还在。” “路明非把骨殖瓶带回来了,我也觉得随身保护比较好。”酒德麻衣顿了一下,“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不舒服,或者呼吸困难?” “呼吸困难?这个倒是没有……”老唐说。 “那就好……”酒德麻衣松了口气,重又看向苏恩曦,“至于薯片你,还是下次再来给点金石充电吧。这次不行了,让老唐休息一下。” “不是!那我缺的经济这块谁给补上啊!”苏恩曦开始撒泼打滚,“金子,黄黄的,发光的,宝贵的金子!只要一点点儿,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的变成尊贵的,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 “额……薯片,”酒德麻衣扶额,“我还以为你在拿到点金石之后会好转一点,没想到反而变本加厉了。就没人来给你这个掉进钱眼里的女人指点一下吗?” “金子!……呜呜呜,唔唔!” 无视了苏恩曦的撒泼打滚,酒德麻衣直接堵住了那张不住散发噪音的嘴巴,将她给麻利地拖走了。 老唐茫然的眨眼,他想坐起来,这时他的活灵小机器人举着托盘从旁边冲了上来,其中装着一杯还在冒热气的咖啡。 “咖啡来啦!”活灵说。 “额……谢谢?” 老唐挣扎着坐了起来,倒是没去动手接那杯咖啡,而是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车间。 车间里相当热闹,正如他之前恍惚中所听到的那样,这里果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在远处围着工作桌捣鼓,弗拉梅尔正在翻老唐自己之前演算用的草稿,嘴里一边啧啧称奇,一边与夏弥争论,两个人的音量都很大,似乎谁的声音更大谁就更有道理。 “你的配方有问题!”弗拉梅尔将铅笔拍在桌面上,“我看你是初代种才耐心听完了你的发言,但很明显,你也就会一个空间开辟了——还是不熟练的那种!” “不是,混血种神奇什么!你就按我的这个配方,要是治不好他我随你怎么说!”夏弥恶狠狠地从弗拉梅尔的手里抢铅笔,“听我的!” “你懂什么,你懂世界线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能跨越世界线了!”弗拉梅尔分毫不让,“听我的!” “初代种不比你这个混血种懂世界线?而且这怎么就跟世界线扯上关系了呢?”夏弥针锋相对,顺带展开人身攻击:“看得懂炼金术吗老头!我算是知道弗拉梅尔为什么比不上洛基了。” “好,弗拉梅尔就算比不上洛基,也好过耶梦加得在北欧神话里给洛基当女儿!”弗拉梅尔反击。 “那纯粹是奥丁的锅,想要通过编排神话对大地与山之王进行抹黑!而你利用这件事攻击我,证明你私下里绝对收了奥丁送的酒!” 夏弥愤而拍案,“我要告到校董会去,必须把你按照通敌罪算处!” 车间里相当嘈杂,夏弥正在和弗拉梅尔争论,而且不像是吵了一时,而是在这里掰头了许久的样子。 夏弥居然也到了,老唐猜她是听说自己这边出事之后,用空间开辟过来的。 不过她来时来了,现在倒是和弗拉梅尔吵得正热烈。 其实这种情况是可以理解的,当两个不同类型的神经病碰到一起时,要么他们互相认可了对方的病症,成为一块发病的病友,要么两人理念不合互看不顺眼,从而吵起来。 从表面上看,夏弥和弗拉梅尔属于第二种类型,但其实两个人都只是简单的神经病而已,如果要解决问题,最好都抓起来各打三十大板。 不过既然有夏弥的话,那大概率楚子航也在这里,这两人简直如同蜜月夫妻般形影不离。 老唐观察了一圈,确实看到了楚子航,不过他正在和路明非聊天,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表情都很是凝重。 车间中的活灵们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此刻它们正在互相修复,不时给路明非他们跑个腿啥的,端茶送水,如果是夏弥或者弗拉梅尔,它们就送点武器,反正这里是老唐的车间,到处都是武器,你递去一把左轮它就送上一颗手雷,主打的就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 绘梨衣安安静静的坐在路明非身边,听着路明非和楚子航的话题,不时提出疑问,就连她的表情也不轻松。 不过话说回来……这帮byd是真不在乎病人的身体状态啊,在房间里有个病人的情况下居然还能闹得几乎打仗。 老唐端起托盘上的咖啡,小机器人一边转圈一边喊咖啡走了,就这么聒噪着远去。 酒德麻衣拖着欲哭无泪的苏恩曦向门口走去,后者表现得像是个胡乱动弹的行李箱,那身价格不菲的衣服就这么在地上拖来拖去。 在经过路明非时她停了下来,老唐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但猜测和自己有关。 果然,路明非的目光很快就投了过来。 “哟!”老唐抬手和他打招呼,随后抿了一口手里的咖啡。 下一秒他直接喷了出来,因为他亲爱的活灵在其中添加了大剂量的马钱子碱,一如既往。 ----------------- 一分钟后,老唐被重新按回在床上,那杯剧毒咖啡已经被倒进垃圾桶,在床边围了一圈人。 “有没有感觉呼吸不顺畅?或者是脖子处有异物感?”夏弥问,“要是不舒服就说出来!我们给你安排洗胃!” “还好。”老唐眨眨眼,“但马钱子碱中毒后,脖子是不会出现异物感的吧?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好问题!来,楚少爷!” 夏弥打了一个响指,楚子航面不改色,但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折盒,打开后是个镜子。 “师兄?!”路明非神色震动,“何至于此啊?”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楚子航吗?面不改色就能从口袋里掏出镜子这样的玩意儿?!在路明非的印象里师兄还是个只会随身携带村雨的猛男。 这才两年功夫,这个byd小龙女就给自己心爱的师兄调成这样了?!再这么下去他都不敢想之后会发生什么! “拍照之前她总要对着镜子梳理一下造型。”楚子航解释说。 “没办法,身上口袋太少,只能让楚少爷帮我带咯。”夏弥抱住楚子航的胳膊蹭了一下。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老唐的声音顿住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在他的脖颈上出现了一圈黑色的刺青,世界树枝的形状,点缀了一只象征着智慧的、奥丁的独眼。 “奥丁的巫术,专门针对你做的。”夏弥说,“它和你的情绪相关,你越是愤怒就越是会失去力量,之前的那次愤怒让你在这里躺了一天。” “有够狠……等我好了再研究吧。”老唐有些丧气,他叹了口气,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当然知道老唐要问什么,“康斯坦丁没事。你安心养伤就行。” “不过我好像把青铜城打坏了一部分。”绘梨衣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 “没事没事,”老唐摇头,“别放在心上,青铜城毁了也就毁了吧,不出事就行了。” “哦,对了。”夏弥以拳击掌,“其实参孙说要订机票来看你,不过我让他回去了。等他跑来你得估计也好差不多了。” “凯撒也要来,不过他是已经坐上飞机了,当天就上了航班,想拦也拦不住。”楚子航说。 “这么说来,还得让大家伙跑一趟的?”老唐叹气,“我的,我以后一定好好修身养性,控制好自己的脾气。” “其实败狗师兄也来了,大概今天下午就会到学院。”路明非说,“这么看来你简直就是团宠啊,老唐。” “我宁愿不当这个团宠……”老唐深深叹气,他抬头看向一旁的弗拉梅尔,这里就剩他还没发言了。 “你呢,老梅,你有什么要说的吗?”老唐问。 “我?当然是说工作了。”弗拉梅尔叹气。 他取出一沓稿纸,上面杂乱地写画着符印和星辰,密密麻麻令人眩目。 四百六十七章 黄昏教条(2) 5分钟后,老唐坐在了工作桌的旁边,一大帮子人簇拥在他的周围。 干这种理工活的工作还得是他来,弗拉梅尔和夏弥都不行,这两个人当中,一个局限于自身的眼界和身份,不能理解世界的本质;而另一个则聪明过盛,但是少了点踏实。 “这是什么?”老唐拿起桌上的两沓纸,上面写满的推算以及涂画。 “对于巫术的研究,”夏弥在一旁开口,“也就是你脖子上的那个。奥丁已经死了,但这种巫术显然是来自于他的。” “所以不论背后创造这个巫术的人是谁,他都一定和奥丁脱不了干系。”弗拉梅尔将龙牙放在桌上,“但我还是保留我的意见: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来不及出现新一位的洛基。” “所以你们是在逆推来源的同时,想要找到对于这个巫术的解法?”老唐啧了一声,举起其中一沓,“不过按照你们这个思路……这一沓是谁写的?” “是我写的!”夏弥自信举手,语气得意,“用炼金术清除刺青就可以了,刺青是这个巫术的具体显现,只要清除刺青就可以把巫术一起清除掉!而我的这个术式就完全可以做到这点,剜掉死肉,新长出的肉里就不会再有巫术的力量!” “是啊,如果你没考虑到我的脖子其实并没有大象腿粗的话……”老唐语气无奈。 “我们可以用龙化来解决这个问题!”夏弥说,“就是挖掉一点点的肉!事后做好清创就可以了,相信我!” “所以说这个就是老梅写的咯?”老唐无视了夏弥的建议,转而举起另一叠。 这架势像是导师在指点不成器的两个学生,而比起夏弥,弗拉梅尔显然也是自信满满。 “强行清除是错误的。”弗拉梅尔微笑,“这个巫术的外显形式是刺青,但想要抹去不一定要靠剜肉。我们完全可以准备一种于这个巫术相克制的材料,以同样的形状在你的脖子上重新刺一遍,这样就可以把原本的巫术覆盖掉!” “好主意!”老唐轻轻鼓掌,“但你有没有想过,单纯的掩盖是做不到替换的呢?这他妈的又不是电脑文件!” “那就砍掉重练!”弗拉梅尔发狠,“当你的电脑出现问题的时候,重启就能够解决百分之九十的问题!你不是初代种吗?砍掉这个躯壳再从龙茧复活就好了!在解决问题的时候,高效胜过一切!” 老唐愣住了,他没想到弗拉梅尔居然还能有这般真知灼见,在震撼过后是惊恐,老唐看向一旁的夏弥,想要听到这位姐妹对弗拉梅尔疯狂提案的反驳。 但夏弥脸上居然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时皱眉点头。 “……我觉得,”老唐轻咳一声,有点没底气,“我们还是直接说巫术本身的问题吧,怎么解决我的这个病倒还是次要。路明非和弟妹先说,你们在青铜城里见到过幕后黑手,有优先发言权。” “嗯,”路明非点头,“我和绘梨衣在青铜城确实见过了幕后黑手没错,不过该怎么说呢?对方应该是一个……嗯,黑影?好像是实质的影子,主要的攻击方式是雾气。” “那些黑色的雾气似乎可以侵蚀炼金材料,在四大元素当中没有这样的东西,只可能是暗元素。”绘梨衣说。 “什么是暗元素?”夏弥问。 “新的六芒星阵。”楚子航解释,“新言灵教材里的概念,提出了光和暗两种元素,组成了六大元素。” “光和暗是前两年新言灵教材提出来的吧?我记得他们把原本的五芒星改成了六芒星。”弗拉梅尔看向夏弥,“你和上杉绘梨衣是同一年入学的,为什么会不知道这个?” “我……”夏弥语塞。 “夏弥从大一开始就是执行部专员了,”一旁的楚子航开口,“一直和我在执行部活跃,课程方面多少会有点落下。之后有时间的话,我会帮她补习功课的。” “谁要你帮忙补习功课啊!”夏弥一把抱住楚子航的腰,恶狠狠的磨牙,随后又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要补习也是在被窝里补习……” “好了好了,别说了,色欲风气犹如洪水猛兽,危害卡塞尔学院青年。” 老唐叹了口气,出声打断了这对黏糊情侣,“说回暗元素的事情吧……不过,暗元素真的切实存在吗?” “是推论出来的,因为精神元素其实并不能和地水风火这样的元素并行。”弗拉梅尔说,“而且,路明非和上杉绘梨衣这次也已经见到了。” “五芒星阵确实不合理,所以你说的六芒星其实是,地水风火光暗分别位于六角,然后精神元素居中?”老唐问。 “就是这样……不过你们三个不是同一年入学的吗?为什么会只有上杉绘梨衣一个人知道?”弗拉梅尔语气崩溃,“我们的言灵学教材已经改了整整两年了!” “别叫!搞得你好像真的为卡塞尔学院想了很多似的!”老唐说,“天天在那个b阁楼上喝酒,还真把自己当副校长了?” “你不能这么说我!我为卡塞尔学院出过力,我为卡塞尔学院流过血!再怎么说你们也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能不能对我这个副校长尊重一点?!”弗拉梅尔的一张老脸上满是悲伤。 “额……” 老唐和夏弥对视了一下,两人的表情多少有点尴尬。毕竟再怎么说,他俩确实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而就算弗拉梅尔再怎么不靠谱,也是卡塞尔学院的校长。 对于遵守规则这件事上,无论是龙类还是人类都一样。如果没有人遵守规则,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的我的,”老唐连忙道歉,“错了副校长,我这就悔改。” “那好,给我搓个活灵出来我就原谅你。”弗拉梅尔说。 这个老登的语气突然就变了,平静中带着点抑制不住的得意,全没有之前的半点悲伤情绪。 “什么?”老唐疑心自己听错了,他看向弗拉梅尔,却只看到一条稳重至极的老狗。 “帮我搓个活灵机器人。”弗拉梅尔重复了一遍,“就按照你那个会泡咖啡的活灵机器人的规格,我要一个会酿啤酒的。” “不是,我们这是在聊拯救世界的大事,结果你跟我说你要一个酿酒机器人?!”老唐绷不住了,“弗拉梅尔,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旁的路明非惊了一下,连忙上前给老唐顺毛,现在的老唐还是处于debuff阶段,再生气真是要物理意义上被气死了。 “好了好了,老唐,副校长不靠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路明非拍拍老唐的肩膀,“别生气,对身体不好,乱了修行就坏了。” “好好好……”老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的情绪重新平复下来,在脖颈上缠绕的世界树树枝刺青也重新恢复原来的样式。 “行吧,就给你搓个酿酒用的活灵……”老唐说,“反正就是动动手的小事,不生气,不生气……” “能定制外形吗?”弗拉梅尔舔了舔嘴唇,“最好是女性外表的机器人,身材就按照……喂喂!不能这么对老年人啊!换个地方拽成吗?喘不上气了要!” 他的话只说到了一半,因为酒德麻衣这个时候恰好回来,她刚把苏恩曦拖着送走,现在又动手拽弗拉梅尔。 “好了。”老唐松了口气,“我们刚才聊到哪了来着?” “说到暗元素。”楚子航说,“原本这只是言灵学家们的新推论,但已经被路明非和绘梨衣证实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父亲分割权柄的时候,确实只分割了地水风火的四种权柄给我们,没有提到光暗。但现在,”老唐皱眉,“猜测变成现实了。” “为什么不分割光与暗呢?”绘梨衣问。 “因为光和暗本身不是这个星球本身具有的元素,不属于行星生命的权柄范围当中。有人说光归于火元素当中,但其实并不是这样,最纯粹的光元素来自于太阳,而如果没有光元素,暗元素也无法存在。自然界中确实进化出了发光生物没错,但那也和权柄扯不上半点关系。”老唐说。 “是的,而且这是规矩。一直以来,我们龙类也在遵守着父亲定下的规矩,没有规矩的话,世界就会乱套,族群会陷入无休倾轧。”夏弥皱眉,“但现在,破坏规矩的人出现了。” “不,或许早就出现了。”老唐说。 “你的意思是……?”夏弥看向自己的这位兄长,语气惊讶。 “奥丁。”老唐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刺青,“如果说我受到的诅咒来自于奥丁的话,那么我相信,那团影子也是奥丁所留下的后手。” “龙王们都有后手啊……”路明非微微叹气。 “是这样的,奥丁的傲慢让他漠视规则和规律,掌握了自己的权柄还不够,一定还要去掌握别的权柄和规则。” 老唐语气凝重,“这就是奥丁的‘傲慢’。我为他定下这个罪责,不是因为他本身的性格缺陷,而是因为他藐视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这是他的罪责,也一定会招致恶果。” “不过现在,我们得设法解决才行。” 楚子航顿了一下,从一旁取出一卷泛着黄色的古老卷轴,他放在桌上动手展开,在卷轴的纸面上写着繁密翔实的记载。 “这是从图书馆最珍贵的藏书部分取出来的,关于黄昏教条的记载。”楚子航说,“这是一个组织,执行部审问了那些猎人,eva通过他们的猎人账号找到了雇主,雇主就是‘黄昏教条’的一员。” “这上面写着的是关于黄昏教条的记载吗?”路明非问。 “是的,这个组织由来已久,距今已经有数百年的时间。但最开始的时候,它并不是一个组织,而是一种理念。” 楚子航伸手,用修长有力的指节轻点桌面,在卷轴上的古英文上停留,“在数百年之前,有一位主攻北欧神话的研究者突然对诸神黄昏的发动时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要找到那个具体的时间,从而引导密党做出应对。” “怎么可能!”夏弥摇头,身为初代种的她立刻感到了这个想法的荒不经诞,“就算是龙类也没有办法在诸神黄昏中幸存,那是一切的终焉时刻,无论是人类还是龙类都无能为力,除非在那之前完成最终的补完。” “是的,那是龙类的解法,而显然人类做不到,”楚子航说,“在神话当中,就连奥丁自己都认为绝无在诸神黄昏之中幸存下来的可能,他是传说故事的杜撰者,但在故事发展中,就算他带着英灵殿中的瓦尔基里们,也无法改写必死的命运。” 他的指节顺着文字移动,同时开口向周围人解释,“但对此,黄昏教条有独到的见解。在最开始的时候,整个混血种世界对于诸神黄昏只有两种看法。” “第一种是抵抗派,”楚子航伸出一根食指,“他们认为应该效仿奥丁,培养精于战斗的混血种,以对抗未来的局势。” “第二种是享乐派,”他再伸出一根中指,“享乐派认为诸神黄昏无法避免,在那之前最好是享受生活,反正是不知道多久之后才会发生的灾难。” “黄昏教条呢?”路明非问。 “黄昏教条属于第三种,在一开始他们是避难派。他们认为诸神黄昏并不是完全的末日,而是一个漫长的黑暗时代,就好像极夜一样,只不过是一场覆盖全球范围的极夜,而且更加漫长,但只要能够挺过去,一切就都好说。”楚子航说。 “听起来像是……额,装备部?在地下修修地道,挖挖避难所,然后期待一下来自未来的核打击,好成为新时代的亚当之类的。”酒德麻衣说,“不过找不到新时代的夏娃就是了。” 酒德麻衣走到桌边,参与到会议讨论当中,她刚刚把弗拉梅尔丢出去锁在门外,回来时正好赶上楚子航科普龙类相关的小知识。 “还是有本质区别的,装备部希望能够透过自己的努力幸存下来,但黄昏教条则是希望通过祷告的方式存活。” 楚子航伸手划过一段文字:“‘新日必出,新月必成,黑暗尽褪,世界重生。’这是黄昏教条的推论,他们认为北欧神话是一截没有写完的神话,太阳神和月亮神虽然被两头魔狼吞吃,但之后还会有新的日神和月神诞生,驱散诛神黄昏所带来的阴霾,所以,如果想要获救,就必须通过祷告的方式。”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他们通过……祷告?”路明非有点懵,“我以为我们混血种搞点封建主义就是顶天的了,他们这真的不是完全的迷信活动吗?” “确实如此。龙类的故事是隐藏在神话里没错,但这些家伙搞得本末倒置了,认为神话才是最根源的东西,只要虔诚相信,就一定能够获得拯救。” 楚子航轻咳一声,接着说道:“换而言之,新生的日神和月神也是龙类。他们的祷告其实也就是……投降派。” 此话一出大家都默然了,有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的感觉。就连路明非和老唐这两位什么话都能接上两句的神人也觉得这种时候应该保持沉默比较好。 “你们密党居然还有这种神人组织吗?”最终还是老唐开口,“这能忍住不清除,我就要攻击密党的水平了。” “当时的黄昏教条确实被密党狠狠清除了,但最终还是有一小撮人从密党中分裂了出去,当时的领袖并未多想,因为这些人只是简单的神棍而已,在他们看来神棍从来做不成大事,单纯祷告没有任何意义。”楚子航说,“但很可惜,这次事件的背后,有黄昏教条的影子。” 四百六十八章 黄昏教条(3) “黄昏教条这个词,怎么听都和奥丁有关系吧?”路明非说,“这么一说能联系到两个次代种也就不奇怪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是在阐述北欧神话时所产生的组织,但是……奥丁现在应该还不到复活时间才对?龙王会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有复活吗?”楚子航皱眉。 “可老唐当时就复活得很快。”路明非说,“烛龙自爆之后,只用了两周左右的时间就复苏意识了。” “我那是属于特殊情况,但不是我的体质特殊,而是你的体质特殊。”老唐说,“可大家都是龙王,谁知道奥丁有没有准备后手?万一他那边也是特殊情况,那岂不是出大事?” “这么长时间没有找到龙茧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而且不止是奥丁,我们甚至没有找到利维坦的龙茧,连他本人也没见到过影子。”夏弥说,“要我说,绝对出事了。利维坦怎么可能玩得过奥丁,他连话都不会说!本人都有可能已经被奥丁给吃了!” “这次猎人的资金提供方是黄昏教条,而在突袭卡塞尔学院的时候,有掌握暗元素的人去了青铜城偷家;黄昏教条和黑影有关,而黑影和奥丁有关系。所以,黄昏教条绝对搭上了奥丁这条线,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 老唐看向楚子航,“黄昏教条的后续情况呢?不是说查到了吗?” “eva已经给执行部分配任务了,大概今天就会有结果。”楚子航动手收起卷轴,“不过我觉得,既然确定了奥丁和黄昏教条有关系,我们是时候得做点准备了,路明非给我讲了另外一个世界线的故事……总觉得,有点心里没底。” “我也是这么想的,大战来临之前,再多的准备都不过分。”老唐点头,“那我们就按照最坏的结果来打算,就是奥丁复活之后吃掉利维坦,完成三度补完的情况。” “而且是附带暗元素的加强。”路明非补充,“这种力量甚至可以使炼金材料腐蚀。” “嗯,我和sakura当时都看到了。”绘梨衣也点头。 “这个倒是不用太担心,如果他能熟练掌握的话,大概早给自己用上了,但是……嗯,怎么说呢,算了,还是给他算上吧,毕竟准备太多都不过分。” 老唐轻咳一声,站起身来,但第一时间他没能站稳,稍微晃了一下。 “老唐?没事吧?” “没事。有点……虚弱,刚刚跟弗拉梅尔动火的时候,给伤着了。” 老唐摆了摆手,神情凝重,“我想想,可能的补完、暗元素……还不确定这背后有没有新的洛基协助。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必须重新准备武器。” 他摸了摸脖颈,刺青带来的些微痛感让他有点不适,但这种时候还真没时间解决这个问题,现在最优先的问题是如何针对奥丁,需要秣兵历马。 至于这个刺青只是限制输出而已,又不耽误他打铁。 老唐伸手按下桌上的一块按钮,工作桌所在的地面缓缓下降,从地面下升起了另一张“桌子”。但这是铁匠的工作台。 铁毡、炉火以及锤子。 森然的刀剑摆放其中,那是七宗罪中所剩余的几柄,还有一把世界上最为锋利之刃,天丛云。 静止时的天丛云会不受控制地外放锋利的概念,老唐为它准备了自我封闭的“刀鞘”般的矩阵作为防护,但就算如此,也必须定时更换。即使是原不及本体的外放概念,也足够割伤人、或者是龙。 “各位,请回吧。”老唐开始动手脱衣服,他脱掉外套和上衣,赤裸上身,“我要开始工作了。” “等一下,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准备锤子跟火炉吗?”夏弥难以置信的问,“这不是凡人锻造时才会用到的东西吗?” “我看大家都准备了锤子,铁毡之类的东西,哦,还有炉子。” 老唐动手打了个响指,炉膛中的炭火应声而燃,烧起耀耀的火光,“战斗之前没有武器可不行。针对奥丁的武器必须再强化一次,而且,你们的也是。” 他看向楚子航,后者愣了一下,从身上取出村雨。 御神刀村雨,传说中由妖刀村正进化而来的刀剑,在那之前它必须斩杀千人,饱饮人类之血,再被放在神社之中供养,以消解其戾气。 “其实在之前,老唐你就强化过一次的。”楚子航向前递出村雨。 “嗯,我知道。”老唐点头,接过楚子航递来的村雨。 他握住刀柄向外一拉,刀剑森然出鞘,刃面明亮如镜,在火光的照映下更显其寒意。 “好刀。”老唐微微赞叹,“再看一次也觉得是好刀,可以感受到铸剑者的心血。这种稻妻纹放在以前也是顶级了。” “我的武器呢?”酒德麻衣从腰间抽出两把小太刀,“劳驾再强化一下……虽然本来就是你锻的。” “别急,一个个来,见者有份。” 老唐把村雨放在刀架上,又取过酒德麻衣的小太刀悬挂起来,他轻轻拨动刀架上的刀剑,炼金金属们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我呢我呢?”夏弥两眼放光,“我也要!老哥!” 这么长时间还是夏弥第一次喊老哥,足见其眼馋程度,不过老唐这边心情其实也挺不错。 虽然脖子那里还有地点不舒服,但确实不耽误他打铁,而且一个人在做热爱的事情时心情总是不错的。龙也一样。 “可以啊,你想要什么?”老唐挑眉。 “镰刀可以吗?最好是黑色的,后面做点羽毛装饰……然后,”夏弥顿了一下,“等等,这样吧?我先自己动手锻一个,然后老哥你给我加强一下?” “……”老唐有点沉默,平时的话他对夏弥那个审美多少有点微词,但好在他今天心情确实不错。 “成!你先做,做完我给你强化,这种时候也就不计较什么审美问题了,能砍人就是好刀。” 老唐又看向绘梨衣,微笑问:“弟妹想要什么武器?只管说出来。” “嗯……”绘梨衣想了一会儿,“日本刀,可以吗?” “好。”老唐点头,“巫女确实得用日本刀,用别的真咳嗽。有别的要求吗?” “想要樱花色的刀柄。”绘梨衣说。 “这个好说。”老唐顿了一下,随后环顾四周,“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我就开工了。” “等一下,我呢?大家都有新武器,怎么把我给落下了?”路明非有点懵。 “你当然有武器。”老唐说。 “老唐你不会打算说:‘你就是武器’这种烂活吧?我可不认。”路明非说,“我是人啊!我到底是不是人!” “怎么会呢,我给你准备了武器。” 老唐伸手,指向被炼金矩阵围绕的天丛云,“这个。如果非要选一个天丛云使用者的话,我觉得必须是你。” “我……”路明非愣了一下,这种被绝对信任的感觉让他有点恍惚。 被信任的人最不能做的就是辜负别人的信任,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不自信?”老唐问。 “不,没有不自信。”路明非微笑,“交给我吧。” “我也想试试……”夏弥在一旁小声逼逼,“好歹我也是个补完初代种……虽然不是正确补完,但再怎么说也比一般初代种强啊!为什么不能让我用天丛云?” “别吵,就算是按kda排,也轮不到你用。”老唐叹气,“镰刀呢?镰刀给我,然后你们可以走人了。” “哦。” 夏弥叹了口气,有点委屈。虽然她和老唐不是那种最亲的兄妹,但好歹也确实是亲兄妹,没想到老唐现在居然这么向着路明非,真是男大不也中留。 不过这倒是长兄如父没错,不过不是普通的父亲,而是那个龙皇尼德霍格,非要给自家子女加各种限制的破烂老爹。 她动手在心中构思了一下镰刀的形制,正打算动手构造时,听到楚子航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等下!是哪个女人发的消息?!”夏弥收起手头动作,直接一个饿虎扑食,“被我逮到了吧?” “别闹……”楚子航无奈,“是eva的消息。” “我也收到了。”路明非说。 “是什么?黄昏教条的事情吗?”老唐问。 “我看一下……确实是。” 楚子航点开通知,将通知的内容直接念了出来:“关于‘黄昏教条’的行动结果,大部分黄昏教条成员被捕,但有一些核心成员未能顺利逮捕,经过查证,部分核心成员登上了一艘游轮,正在前往北极圈……” 路明非人傻了,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讯息,上面的文字让他缓不过气。 他找过楚子航曾经失踪前登上的那艘游轮,但找遍了当时的极圈也没有那艘游轮,没有一个游轮是那个名字。当时的他以为安全了,因为那是一艘常年往返极地的船,找不到就是没有。 但现在这艘船突然就冒出来了,像是一艘从海洋之中升起的幽灵船,毫无预兆也无法反应,在其中埋葬着旧时代的鬼魂。 “这艘游轮的名字是,”路明非咽了口口水,“……yamal号。” ----------------- 希尔伯特·让·昂热登1000次快车。 老绅士穿着黑色的毛呢大衣,苏格兰风格的格子围巾,在鼻梁上架着精致的玳瑁眼镜,手里提着银色的手提箱,上面有半朽世界树的徽章。 昂热的优雅倒是一如既往,任谁见了都会说一句英伦老贵族。在人类社会当中,他的身份是知名的教育工作者,因为在他的统筹下,卡塞尔学院持续不断地为美国社会乃至全世界输送大量人才。 从名义上来讲,这次出差也是一样,作为教育工作者的同时他也热爱保护环境,本次前往南太平洋上的某个小岛,是为了考察一种海龟的繁衍前景。老绅士作风翩翩又心怀对地球的热爱,简直是阿美莉卡上层社会的良心。 作为知名教育工作者和环保人士,就算是在芝加哥火车站等车的时候,都有许多认识他的粉丝上来要签名。 但那是之前的表现,在登车之后,这个温文尔雅的老人突然之间变得有些失落,不过昂热很好的隐藏了这种情绪。 耐心是被岁月磨出来的,而那些把心急写在脸上的人,一般都很年轻。 “昂热校长,我是本次快车的列车长,很荣幸能为您提供本次的回程服务。列车已经启动,我们将在23分钟内抵达学院车站。如果有任何需求请告诉我们。”扩音器里传来低沉的男声,带着尊敬的声音。 “多谢。”昂热轻声开口,他举起手中的红茶示意,白瓷茶杯中还冒着腾腾热气。 作为校长,昂热所享受到的规格明显要高过当今的学生会主席,在上车之前就有人备好了他最爱的红茶,就算车程只有23分钟的短短时间,学院方面也会尽力让昂热校长享受到最高规格的接待。 这是对于这位屠龙老英雄的特别优待。 昂热慢慢喝着他的那杯红茶,通往卡塞尔学院的这条路线,沿途的风景相当优美。但再美的风景也是会看腻的,昂热做了一百多年的校长,从卡塞尔学院成立起的时候就已经开始。 这段路线的各个时段,无论春夏秋冬他都见过,见多了的风景就不会觉得风景宝贵。 唯有味蕾还未完全老去,这是对老人的最大仁慈,让昂热还可以喝手中的那杯红茶。 列车经过维达树海。在阳光的照映下,红树杉林投下厚重而巨大的阴影,窗外的风景飞快后退。昂热开始吃小糕点。 列车冲出维达树海,妖精海已经在望。 按理说现在的车厢已经摆脱了原本茂盛树木的投影才对,但阴影巨大如影随形,将整节车厢笼罩其中。 像是拥有生命的活物一般。 昂热放下手中的糕点,他握住手腕,轻轻抽出了藏在手腕中的折刀拿在手里。 “你好?”昂热轻声开口,对着空无一人的车厢说道。 四百六十九章 cc1000次列车谋杀案(1) 列车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甚至最终近乎静止,难以想象的时间言灵的烈度将其完全扭曲,拖拽着它停在此处,而对方则赦免了昂热。 这是蔑视的表现,又或者是想要交流聊天的意愿。 “举着折刀干什么?”一个声音开口,带着亲切的笑意,“难得老朋友见面,不请我喝杯茶吗?” 昂热没有开口,他的精神紧绷到极点,像是被困在牢笼中的猛虎,但时刻准备破笼而出。 时间一分一秒消失,但在时间零的范畴里,这点时间着实算不上什么。 终于,昂热深深叹了口气,收起了攻击的姿势。 “这就对了,老朋友难得见面一次。不喝杯茶真是可惜。” 黑影明灭,一团影子凭空生在昂热对面的沙发座位上。 实质的影子纠缠明灭,勾勒出男人的外形,最终黑暗褪去,显示出其中的真容。 “斯莱普尼尔号可真快,我原本还以为要在这里再等你一天。”奥丁、或者说庞贝·加图索说道,他的笑容灿烂,让人如沐春风:“我的那个哥哥绝对帮你改造过了吧?” “青铜与火之王的手笔一向值得信任,”昂热也微笑,“但你想找的话,大可以直接去找我的,何必非要在这里现身呢?” “给你们学院一个下马威?当着他们的面,杀死你这个屠龙英雄之类的。而且还1000次快车里。”庞贝动手整理了一下那头耀眼的金发,“还有茶吗?” “只有红茶。” “那就红茶吧。” 昂热放下折刀,他动手给庞贝倒了杯红茶,又给自己续了一点,两人都没说话,而是端起茶杯慢慢喝茶。 时间被撕裂延长成无数碎块1000次列车的速度几乎静止,而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中,昂热和庞贝居然在坐着喝茶,就好像很久之前,庞贝还真的只是庞贝的时候。 那时他们可以算得上是至交好友,虽然带着点狐朋狗友的味道。但每逢庞贝拜访卡塞尔学院校长室的时候,昂热都会为他准备一杯红茶,大家坐下来喝喝茶聊聊世界局势,昂热听着这个花花公子说这段时间他又在哪里泡了某某王室的公主云云。 不过,那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这两年我一直在找你的龙茧,还有利维坦的,但是都没能找到。你是怎么做到的?”昂热问。 “我的龙茧当然留有保障,而且,利维坦的龙茧在我手里,不然他早就复苏了。”庞贝说,“糕点分我点。” “也就是说,利维坦现在已经不在了?”昂热伸手把一块装有蛋糕的碟子递过去。 “被我吃了呗。”庞贝拿起蛋糕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开口,“我原本是要吃康斯坦丁的龙茧复活的,可惜被你们拦住了,那就只好把利维坦的茧吃掉了。” “你也是龙茧状态,怎么能吃掉利维坦?是有人在帮你做事?”昂热问。 “只许我们有龙奸,不许你们人类里有人奸?”庞贝耸肩,“拜托,昂热,这个世界上连初代种都能叛变,别说你们这些弱不禁风的混血种了。” “恐怕不止是黄昏教条吧?”昂热挑眉,“那些人只是神棍,没有能力找到利维坦和你的龙茧,毕竟血统摆在那里。就连我们这边都没有找到,而且是找了两年,他们,怎么可能?” “这个我可不能说。”庞贝微笑,“人总要留点底牌在手里,再多都不过分。” “好吧,那就当是这样吧。” 昂热端起面前的茶杯,看向杯中的红茶,在水面上映照出他的倒影,昂热轻轻一吹,那些涟漪便将他模糊了下去。 “听你之前的口气,像是在这里等我很久了。但我猜你应该是刚复活吧?怪不得这两天,路明非一直让我注意安全。”昂热问。 “嗯?……昨天复活的。死亡的感觉很不好受,”庞贝张开右手的五指,低头看了一会儿掌心的纹路,重又握紧成拳,“适应这具身体让我花了点时间,好在你还没有返校,不然我可就扑空了……至于路明非,他说的没错。” “有空间言灵的情况你去哪都没问题吧?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你的学院里净是些怪物,我可没把握在那里杀掉你,这一点我想你也知道。” “但你杀掉我也没用,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需要我了。”昂热摇头,“我已经准备好接班人了,他会代替我解决这个世界所遗留的祸患,无论届时我是否活着。” “但你仍然重要。你的接班人只是在混血种层面出名,但绝对没有你的那种威望,”庞贝说,“换而言之,他没有办法出来主持大局。而且除了你以外,现在的密党没一个人够格来主持大局。” “你要做什么?” “很简单,”庞贝用手指轻轻敲点桌面,“这个世界,以及这个——” 他向后仰倒在沙发靠背上,抬手指着那副描绘尼德霍格的巨大画像。 就是路明非当年入学时曾经见过的画像,天空是铁青色混合着火焰的颜色,唯一的一株巨树矗立着,已经枯死的树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织成一张密网,支撑住皲裂的天空。 荒原上枯骨满地,黑色的巨兽正从骨骸堆的深处腾起,双翼挂满骷髅,张开巨大的膜翼后,仰天突出黑色的火焰。 “你到底要干什么?”昂热皱眉。 “做一个揭幕者,揭开这个世界的帷幕。长久以来,混血种们都把持着龙族的秘密,但你不觉得这样太过独裁了吗?” 庞贝慢条斯理地开口,“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有权知道这个真相,我的意思是,除了混血种之外的人。工人、农夫、学生、商人、政客、国家首脑……所有的这些人,都有权知道真相。” “你真是个疯子啊。”昂热低声说,像是畏惧又像是感叹。 “你是说庞贝·加图索?还是奥丁?”庞贝将最后一块蛋糕塞进嘴里,“但不管你是在说谁,我已经准备这么做了。而在那之前,我得把你杀掉。” “真是荣幸。”昂热耸肩。 “这是必须的,以你的号召力,要想维稳也不是不可能,社会各界的精英基本都和你有点关联,你这杆旗站着,他们就不会跟着顺山倒。但如果你死了,失去头狼的狼群只会变成一盘散沙。” “我死了之后,还有弗拉梅尔。他会比我更适合头狼这个位置的,单论血统的话他甚至在我之上。” “哈哈哈……别开玩笑了昂热,我们都知道,弗拉梅尔没有半毛钱的号召力。最关键的人永远都是希尔伯特·让·昂热,就算汉高在名义上和你齐名,也不可能在人类社会上做到维稳。” “那就当做是这样吧。”昂热叹气,他最后抿了一口红茶,将空杯子放在桌上。 “我的红茶喝完了。” “喂喂,别这么着急啊!我还有一点没喝呢。”庞贝晃动着手中的茶杯,但却并未急着喝下去,“难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跟你聊这么久吗?” “没什么好奇的。”昂热站起身,在狭窄的车厢里寻找合适的角度。 “这么说吧,因为我惦记咱们还是好哥们,蛮久没在一块儿喝茶吹牛了。”庞贝叹气,“我把利维坦吃了之后真就只剩一个人了,只能找你聊聊天叙叙旧……你说这个血之哀,怎么就这么烦人呢?” 昂热停了一下,“所以你为什么还要坚持龙类的立场呢?如果能化敌为友的话,这些争端根本就不需要吧?” “为什么?因为我是龙类,他们能丢掉龙类的骄傲,但我不行。龙类这一种族生来就是让其他种族瑟瑟发抖的,这一点,从古至今都是如此,没得商量。”庞贝说。 “极端民族主义。”昂热评价。 “对,我就是。” 庞贝·加图索点点头,他仰头将杯中的红茶一饮而尽,以一次叹息结束了这次旧友重逢的对话。 铛的一声,白瓷的杯子被重新放在桌面上。庞贝·加图索抿了抿唇上的茶水,随后霍然起身。 奥丁站起身来。 “你可以说点遗言什么的。”奥丁说,“信我昂热,这种时候最好还是说一下比较好。这个世界很快就要变样了。” “既然这个世界很快就要变样了,老东西的遗言还有什么用呢?”昂热问。 “就是因为世界马上要变样了,你这种老东西的遗言才最有用。”奥丁说,“说点鼓励学生的话也不是不行,选择权在你。” “你这算什么?对于老朋友的怜悯?”昂热问。 “不,”奥丁说,“这是对于老对手的尊重。” 昂热没有说话,他看着面前的奥丁,或者是庞贝·加图索,想要确定对方话语中有多少真实性。 在时间零的范围中没有时间可言,昂热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时间思考,但最终,他觉得自己被说动了。 “成吧。”昂热说。 他回到桌边,打开手提箱,除了任务文件以外那里还有一支录音笔。 “我是希尔伯特·让·昂热,此时此刻能完整地表达我的个人意愿,未受任何胁迫,如果我不再能履行校长的责任,我的继任者将由校董会选举产生,在这之前,由副校长弗拉梅尔导师代为行使我的校长权力,在弗拉梅尔导师代校长时,原校长相关投票权一并转交给他。同时,为日本分部授予与本部协同的权利,合并执行部和执行局的整体上层,统一归源稚生与施耐德调动。” 昂热顿了一下,“以及,如果我死了,请将我葬在学院里。而对于所有被卷入这场战争的所有同学们,路明非、楚子航、凯撒,芬格尔……抱歉把你们卷入了这场本该由大人打完的战争。对此,我很抱歉。以及,这句话也说给eva。” 他轻轻叹了口气,随后收起录音笔,将其放回手提箱,重新把箱子扣紧。在做完这些之后,昂热从容地取下玳瑁眼镜,取下围巾,脱下毛呢大衣,脱掉所有可能会影响到他战斗的一切。 “就这?”奥丁失望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在遗言里跟某人表白,吐露一下一百多年的老光棍的心意,结果你真就是简单交代了一下后事?” “我早就过了和人表白的年纪了。” 昂热说,这个时候他已经赤裸着上身,背后的纹身狰狞勃发,猛虎和夜叉们倾轧不止,杀气满溢而出。 “我们都一样,不是吗?只不过你是个极端的龙类主义者,而我是一个极端的人类主义者。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我无法说出只属于我的话,我,是希尔伯特·让·昂热。但这个名字已经不属于我了,至少不完全属于。” “作为老东西,你真是活得有够精彩。”奥丁啧了一声,“如果不是我已经准备动手的话,我会想要和你再喝一杯,当然,不是红茶。” “没必要了,我们的聊天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只有见血。”昂热说,“就算是演电影,观众们也不喜欢演员们一直说话,而死活不开枪。” “当然,当然。”奥丁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他们是曾经的挚友,现在的血仇。这血不是现在才有的,而是已经流传了上千年之久。 昂热推动了三度暴血,鳞片从他的身上刺出,狰狞的骨刺犹如厉鬼。 这个过程很快但并不够快,如果是奥丁的话完全可以在这个时候动手,但后者相当平静,正在动手吃留在桌上的最后一块蛋糕。 直到昂热的三度暴血顺利完成,奥丁才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的他刚刚复活不到一天,他单枪匹马来找昂热,但既没有单枪也没有匹马,没有斯莱普尼尔也没有昆格尼尔,只是孤家寡人独自一个。 但就是这个时候,反而是奥丁最为强大的时候,甚至可以对希尔伯特·让·昂热品头论足。 “这才像点样。”奥丁说道。 四百七十章 cc1000次列车谋杀案(2)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1000次列车像平常一样穿过了妖精海,行驶到卡塞尔学院站。 和往常的许多次一样,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同。这是早春的某天,太阳围绕着这颗行星缓缓移动,北半球的气温逐渐升高。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 列车员最先发现了问题,在冲出妖精海的时候他觉得不对劲,因为列车的速度要比平时更快一些,在到站后他第一时间下车检查,却发1000次列车已经少了一节——几乎一节车厢。 就是昂热校长乘坐的那截车厢,整个车厢的顶部已经被打飞,也许就是在经过妖精海时听到那声莫名其妙的响,车窗玻璃尽数破裂,墙壁分裂成无数块,大部分铁皮都被风撕扯了个干净,此时此刻已不知去向,而另外一部分则插在地板上,深深嵌入其中。 无可描述的力量横扫了其中的一切,像是风暴从车厢中凭空生出,所以整节车厢都遭了殃被卷成无边碎片。桌椅全部消失,有也只是碎块,曾绘制了龙皇尼德霍格的巨幅油画也已经被扯碎,已经凝固的颜料散落一地。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其中的乘客。 昂热校长的身上已经找不出一处完好的皮肤,鳞片消退之后显露出原本的巨大伤势,一道贯穿伤直接从他的胸口切开,大滩的鲜血从他的身下晕开,染红了整节车厢。 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密党的领袖遭到了敌人的突袭。 列车长感觉自己的脑袋轰然炸开,就算是从执行部一线退休下来的专员,面前这震撼的一面也让他半晌没有回神。他张了张嘴,从喉咙中发出因恐惧至极而产生的无意义呜咽。 正是这下意识的呜咽声将列车长惊醒,他从震惊和恐惧中回神,随后一边大声呼叫eva,一边朝昂热校长扑了过去,努力地做着徒劳的止血工作。 一位英雄在今天倒下了。 ----------------- 60分钟后。瓦特阿尔海科,老唐的工作室中。 原本老唐躺的那张床已经换了人,昂热校长正躺在上面,仍旧是经典的场景,一个人在上面躺板板,另外一圈人在旁边看着。 世界线以另一种方式重合了,昂热校长再次被切开了心脏,就在返校途中1000次列车上。但好在这次不止有救援队参与抢救,还有路明非和夏弥。 这两位乃是重量级之中的重量级,其中一个有着“不要死”这样的疗伤言灵,而另一个则从海洋与水之王那里继承了愈疗方面的水元素权柄。 也就是他们两个才能把昂热的命保下来,因为在昂热被送过来的时候的已经基本离去世不远,再晚上半步就能够见到初代狮心会的成员们了。巨额的失血加上几乎拦胸切开的巨大伤口,足够杀死任何混血种,好在昂热当时开了三度暴血,硬是抗下了这一击,不然现在他已经是个死人。 为了保住他的这条命,夏弥几乎是把所有能用的言灵都用了一遍。但不得不说,昂热的身子骨确实够硬,换一个其他人来,就算是有她和路明非,怕也是神仙难救。 但好在,昂热现在已经没有性命之虞了,他的伤势已经被完全扼制,被切开的心脏重新修复长好,现在已经正常恢复跳动,千疮百孔的身躯再次愈合,连伤疤都已经被消除,看起来就和受伤之前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要更好一点,因为水系言灵自带一点点的美肤效果。 大家几乎都要认为昂热没事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到现在还没醒的话。 “身体方面已经完全痊愈了,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我的言灵再加上路明非的言灵,要是有人是我们救不了的,那世界上也没其他人能救回来。” 夏弥将手指从昂热的手腕处拿下来,在确认脉搏无误后她反而更眉头紧皱了,“但就是没有醒。” “从血液分析的话,昂热在战斗的时候用了暴血。至少也是三度,我猜昏迷不醒也可能和这个有关系。” 弗拉梅尔说,老牛仔有些惊慌,一直在动手擦额头上的汗。 作为昂热“遗嘱”中的直接受益者,弗拉梅尔反而一脸苦相,他是真的很不想从昂热的手里接下来这个烂摊子,也切实地对昂热的现状感觉到悲伤。 这事儿太大了,想瞒都瞒不住,密党的领袖1000次列车上居然被人切开了心脏,而凶手则不知所踪。学生们群情激奋要求彻查此事,热队甚至已经在召集成员回到卡塞尔学院举行会议,要在全球范围内通缉凶手展开报复。 这是学生们的反应,好在大多数学生是新生,没有听说也没有见识过昂热本人的实力,如果他们知道昂热是个怎么样的男人,他们的愤怒会在第一时间转变成恐慌。 事实上,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在恐慌了,校董会和元老会的成员们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来讯询问具体状况,是弗拉梅尔出面和他们一一接洽。直到刚刚他才结束和洛朗女爵的对话。 需要一场会议来决定密党接下来的策略,有能力袭击并重伤昂热校长的存在,怎么说也得是初代种级别的至尊,当今世界,只有两位至尊身处世界的暗面,他们完全有理由相信是其中的一位至尊已经归来。 有校董和元老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老唐和夏弥,在他们看来,这两位也是初代种级别的至尊,龙类这种族群做出什么事情都不显得奇怪,但夏弥和老唐具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没有任何作案时间。 此时此刻,欧洲的校董或者元老们已经在前往卡塞尔学院的路上了。但在那之前,弗拉梅尔只能按照老唐的思路继续往下走,校园的维稳工作落在了风纪委员长曼施坦因的肩上,他则在这里关切昂热的状态,希望这位老朋友能好过来。 包括之前的那个“yamal号”也是如此,袭击昂热的至尊、受伤的密党领袖,以及一艘驶向北冰洋的航船,像是机器转动之前的齿轮依次咬定合并,一台巨大的机器将要隆隆开动,但没人能说清楚那究竟会是什么。 “校长之前四度暴血之后,血统状况并没有完全恢复。”楚子航说,“这次的三度暴血,会不会引发了上次暴血后的后遗症?” “确实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但是那种时候只能暴血,不暴血的话甚至撑不到我们这边的医疗队。不过,昂热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出过类似的事情?”夏弥问。 “你说的是夏之哀悼事件,李雾月袭击初代狮心会,在那次袭击过后他睡了足足一年的时间才苏醒。”弗拉梅尔说,“那次他是因为繁重的体力活动导致的透支,这次难道是暴血?” “当时他都做了什么?”夏弥追问,“被李雾月重伤了?” “在第一波突袭后受伤,跌入地窖进入假死状态。当他苏醒时战斗已经结束,昂热用双手从尸堆里挖出初代狮心会成员们的尸体,又搬运木柴为他们举行火葬,最后埋葬骨灰。” 弗拉梅尔看着昏迷当中的昂热,“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独自在旷野中无头苍蝇一样乱走,获救之后就直接昏倒了,一直到整整一年之后才从沉睡中重新苏醒。” “年轻的时候挥霍掉一年倒没什么,不过对于老年人来说,就多少有点残酷了。”夏弥叹气。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找到那艘游轮。”楚子航说,“如果按照路明非说的那样,世界线已经在重合的路上了。” “但是昂热校长遇袭,是在你被抹除之后的事情吧?”夏弥有些担忧地看了楚子航一眼,“你会不会突然之间又被抹除掉?那到时候我去哪里找你?” “不清楚。”楚子航摇头,“我们对另一个世界线一无所知,只能看路明非的。” 楚子航说完这句话后,众人一起转头看向远处的锻造场所。 远处烈火升腾,空中流淌着无数细线般的熔浆,那是老唐和路明非的‘天地为炉’的权柄。 作为锻造场所来讲,这片空地有点小,但老唐他们确实就在其中工作,而事实上,对于老唐这位锻造界的神来讲,这个世界上的哪个角落里都能够施展身手。 在作为铁匠存在时,老唐一般都是独自一人单独完成锻造,偶尔会和康斯坦丁一起协力,不过,现在所需要的武器显然不是他一个人能够独立逞强就能够完成的。 确认昂热没有生命危险之后,他就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铁毡旁边,顺便还拉上了路明非和绘梨衣,毕竟在疗伤方面他派不上用场,而路明非说一句不要死就算完成任务,你就是让路明非多说几遍,生的效也还是一次的。 他无比确信奥丁就是那个袭击了昂热的人,并且也正是在奥丁的指示下,那艘载满黄昏教条成员的航船才驶向了北冰洋。 路明非之前说的没有错,北冰洋中有奥丁所需要的东西,亦是足够改变世界格局的存在,他们之前曾经找过许多次,但没能找到。而在奥丁苏醒后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围绕着北冰洋布局。 事情至此完全明晰,但在出发之前,他还得先把武器给人武装起来才行,在将要动手的事后,多一把好刀总比没有强,如果说某个时间会因为一把好武器而扭转战局,那就证明消费的这些心血没有白搭。 老唐抬手,一块炼金材料的精钢缓缓成型,在高温下烧成通红的长条,路明非在一旁释放出天地为炉的力量,他完全放空这份言灵,交由老唐指引。 两股天地为炉相加起来,一同锻造着这段钢铁,但仅有天地为炉还不够,想要得到最为顶尖的炼金刀剑,免不了经过锻打。 “弟妹,”老唐操控着天地为炉,将那段锻铁在空中铺展开来,“来。” 绘梨衣点头,她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紧盯着面前那块通红的锻铁,神情专注。 想要得到顶尖的炼金刀剑,必须要经过附魔,为刀剑附带概念是一种,而另一种则是言灵。 但普通的言灵并不足以称为“顶尖”,甚至高危言灵也不行,要找,必须做到断档级别的言灵强度。 譬如绘梨衣的审判,就是一个很好的言灵。 但想要做到这一点,就要求审判的使用者对自己言灵的精准掌握,她必须可以完全释放言灵的力量,将审判之力烙入这段锻铁之中,但又不能将它斩断,不然就会导致言灵之力的流失。 非常苛刻的要求,因为审判本身就是以杀伤性着称的言灵,这样的要求几乎相当于要一辆坦克轰死在墙面上的一只苍蝇,但却不能伤到这面墙的分毫。 绘梨衣抿了抿唇,她先前已经失败了不少次,上一次距离成功只差一点,甚至她自己都以为完全控制住了力度,但审判的伤害最终还是溢出了。 “别急,绘梨衣。”路明非在一旁轻声鼓励,语气温柔而信任,“沉住气,再来一次。你能行的。” “嗯。” 绘梨衣点头,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伴随着悠长的吐息,好像也将原本心中的紧张也一并排出。 随后,她轻轻拍手。 审判的力量凭空生出,朝着面前的锻铁斩去,一旁的老唐动操纵着那截锻铁,想要将审判的言灵之力尽数吸收储存,无数符文在空中漂浮显现。 绘梨衣心无旁骛,她的双眼泛起金色的光芒,审判的力量在她的手中最精确到了极限,无数锋刃击中那截锻铁,原本足够开山辟海的锋芒此刻只用来做切割发丝的精度。 老唐的额角冒出豆大的汗珠,作为天地为炉的主导者,这种精度的计算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负担,绘梨衣需要控制她自己的出力,那么老唐则是需要确保这些力量均匀的落到这段刀刃之中的各处。 终于,审判的斩击结束了。这是一次完美的控制,绘梨衣用审判圆满的完成了这次锻打。 老唐伸手,示意路明非停下言灵的输送,接下来的冷却锻钢过程是极为考验铸剑师水平的一环,他必须亲自、并且一个人来把控。 路明非点头收手,而伴随着言灵的消失,黄金瞳也重新归于沉寂。他和绘梨衣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会心一笑。 那段锻铁被延展成刀刃的形状,在天地为炉的作用下,老唐正在让它快速降温成型,最终他将刀刃缓缓浸入一旁的水桶,传出水分蒸发的嘶鸣声。 老唐轻轻招手,一段漂亮至极的锋刃从中飞出,一把日本刀就这样成型了,刀刃明亮如水,其中的纹路前击百斩而铸就,漂亮得像是漫天雪花飘落,但每一朵雪花上都带着六边的利刃。 “成了。”老唐长长吐出一口气,“锻的时候我已经开过刃了,剩下的就是装上刀镡、刀柄,再配一个刀鞘了。这个简单,很快就能完工。” “要樱木色的。”绘梨衣说。 “没问题,樱木色的。”老唐说。 锻造工作告一段落,老唐舒了口气,将新锻成的刀刃放在刀架上。 “这样就能把言灵也封存到里面了吗?”路明非问。 “嗯,只需要一点炼金术的加持,以及言灵使用者的小小把控。这样锻成的刀,在挥刀的时候就能带动审判的力量。” 老唐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汗,“不过暂时就先锻到这里吧,该去看看我们的伤员了。” 他收了家伙——虽然也没怎么用得上这些家伙,摆出来只是为了告诉人们他在打铁——随后就朝病床的位置走去。 “所以说,我能问一下,为什么会把我的工作室变成病房吗?”老唐叹了口气,上前挤到床边,“而且他为什么还没醒?” “不清楚,可能是暴血的后遗症,”夏弥说,“而且你这里是最安全的了,就算是奥丁来了,也会先跟你动手。” “为什么?”老唐乐了,“我这两年甚至连门都不怎么出,而且也没找到他的龙茧,再怎么也找不到我头上。” “因为他必须先攻击那个具有嘲讽的随从。”路明非说,“就算现在没仇,以前的仇也已经结下了。” “……真有这事吗?”老唐显得有点惊讶。 “难不成你真的忘了?”酒德麻衣问。 “什么?” “从前你还在灵体状态的时候,经常性去他的尼伯龙根刷怪来着。”酒德麻衣说,“后来找龙茧的时候,我们最先选定的也是奥丁的尼伯龙根,那次也是你带的队,把整个尼伯龙根都犁了一遍。” “额……”老唐终于想起这事儿了,他动手挠了挠脸,小声逼逼:“小杀不算杀,大家都初代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计较两个死侍真没什么必要。” “死侍也算是战略资源吧?小狗什么的。”路明非问。 “尬黑了,死侍这种什么大活儿都掺和不了的东西,怕是连小狗都算不上。”老唐说,“龙类这个种族的战力有点断档,强的就是爆城水平,弱的爆墙就顶天了,上下限跨度太大,导致小兵没什么卵用。” “设计的时候确实不太合理,”路明非点头,“那大概就是黑王的锅咯?” “赞同。” “快别扯皮了,来看看昂热的情况。”一旁的夏弥出声打断了这两个活宝,“他如果不醒的话,难道我们真的要把学院的事务交给副校长处理?” “对,不能交给我的啊!”弗拉梅尔连忙点头,“我就是个喜欢喝啤酒的,校长这种累活儿还是让昂热来吧,实在不行让路明非来也是可以的!” “你没把他救回来?”老唐有些讶异。 “没有。”夏弥说,“所有疗伤疗程都用过了,身体状况一切正常,但就是没有醒来的迹象,我怀疑是三度暴血导致的。” “那就坏了……”老唐皱眉,“之前四度暴血那次,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幸运了。这下又三度暴血,有点难搞。” “这种时候,能用上那个吗?”夏弥问。 “什么?”老唐愣了一下。 “时间逆流,你在研究这个对吧?”夏弥说。 四百七十一章 cc1000次列车谋杀案(3) 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老唐的脸色变了。 “时间逆流?”弗拉梅尔在一旁问,“那不是炼金术七大王国当中的一种吗?我听老唐说起过。” “嗯,七大王国中的一种。很久之前,我和老唐学炼金术的时候曾经问过,但是他没有教给我。”夏弥趁机告状。 “不是不教给你。”老唐摇了摇头,神色认真:“时间的力量是禁忌,就连我也不能掌握。” “你看,又来!‘时间的力量是禁忌,不能轻易踏足’巴拉巴拉的,当时你就是这么说的!”夏弥委屈道,“你就是不想让我学!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夏弥感觉自己确实有点委屈,在分割权柄时她得到了智慧,但这智慧貌似是和芬里厄对比得来的,对于掌握别的言灵没有什么实质性帮助,甚至在复制言灵这方面,她还比不上路明非。 而且现在就连路明非在用天地为炉时都能提炼出炼金材料,但她还是不行。这么看来,就算是掌握了其他的权柄也没什么用,即使你能够和元素沟通,做不到极致也是无用功。 龙类是很现实的生物,如果你的智慧不能把你的拳头变大,那么这些智慧就是假的。 “夏弥……”楚子航伸手拉住了夏弥,声音沉稳:“先别急着下定论,我们听老唐说完。” “切……”夏弥撇嘴,“他最好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的解释,不会让人感觉到合理的。” 老唐深深叹了口气。 “时间逆流被我归为炼金术中七大王国的一种,不过认真的说,我也只是摸到了时间逆流的门槛而已。”老唐说。 “怎么可能?诺顿是炼金术的至高王座,应该能够熟练掌握所有炼金术才对。”弗拉梅尔说,“这不符合常理。” “这是真的,所以先前我也说过了,我的解释不会让人感到合理。时间逆流是时间的力量,足够改变时间线,但时间线的改变往往会推动世界线的改变。这一点,路明非应该深有体会。”老唐看向路明非。 “嗯……该怎么说呢?”路明非皱眉,“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改变了时间线,还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线中迁跃到了另一个世界线当中的、过去的时间。因为这个世界线里的事情和以前的那些比起来,有点差异过大了。” “你看,就连亲历者都这么说。”老唐叹了口气,“如果不加以管制而滥用时间逆流的力量,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不同人的不同选择会催生并延伸出无数条并行的世界线,错综复杂像是缠在一起的耳机线。但自从世界树尤加特拉希枯萎之后,就再也没有能够承载‘世界线’的载体了。” “世界树承载了世界线……所以?”弗拉梅尔追问。 “所以,”老唐说,“在如今世界树已经枯萎倒塌的当下,如果这些新生世界线的数量超出世界的承受范围时,将会导致所有世界线的集体崩溃,一切湮灭于虚无,甚至连半只虫子半块石头都留不下来。” “那你研究的那支药剂是怎么回事?”夏弥问,“那绝对是时间逆流的力量!” 她说的是老唐在桌上的那支试管中的白色液体,看上去剔透空无,像是什么都没有。 “之前你用在舞王血液上的那个?”酒德麻衣问,她还记得自己帮老唐递过那支试剂。 “嗯,确实是。但那是小范围的时间逆流,我只试过作用在物体上,之前我推测不出舞王的血液变化过程,所以用了药剂进行逆推,以再现舞王的血液变化。”老唐说,“但是,我对时间的利用也就到此为止了。” “但既然已经表现出了可控,为什么不继续往下钻研呢?”楚子航问,“在时间逆流研究成功之后,作为秘密保管起来不就好了?” “不,你还是不明白,任何领域的知识,只要开创出来就一定会流传出去。和你是否会保管秘密没有任何关系。” 老唐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举个例子,在二战末期,美国成功研制了原子弹,随后各国争先效仿研究。而在中国这里,几乎是独立研究成果的,在最开始的时候只知道一个简单的公式,完全按照答案往上逆推解题过程。” “所以,一条路如果被踩出来,就一定会有人跟着走上去。不论你如何保守秘密,但因为路已经在那里,这件事就不可能被制止。” “而你杜绝这条路的办法,就是选择不踩上去?”楚子航问。 “嗯。”老唐点头,“这是我能想到的。只要时间逆流被开发出来就一定会有人用,而一旦流传就会导致更多人的滥用,届时,各种杂乱的世界线就会不可避免的将所有世界线一同毁灭。在已经没有世界树的情况下,我只能确保这件事从源头上不会发生。” 沉默。 原来背后居然是这样一个故事,单单从结果来说,能够忍受超凡力量的诱惑已经很了不起了,特别是这种伟光正的正经理由。 “怎么说呢?……嗯,多少有点伟大了。”路明非叹气。 “不过……有这种毁灭世界的机会居然不好好把握,”酒德麻衣吐槽,“你以前真的是反派吗?” “废话!世界毁灭了我也要死,我是想过解决人类没错,但这又不代表着我愿意和人类一块儿陪葬。”老唐说,“有些规则是不能打破的,你开了这个先河,世界就会随着变得千疮百孔。” “这话从一个动不动就‘死亡也是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的人嘴里说出来,真是挺有意思的。”酒德麻衣挑眉,“还是说你现在想明白了,也觉得还是活着比较好?” “具体要看怎么死的吧?当然了,我现在……” 老唐顿了一下,他环顾周围,目光扫过身边所有的朋友,语气温柔:“也确实不怎么想死了,如果真的要死的话,就来个轰轰烈烈点的死法好了。” “我们是在商量战术,不是在商量怎么死的!”路明非出声打断,“这么不吉利的事情,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呢?!” “战前立这种g很不好的,一般在动漫里这么说的人,最后都真的死掉了。”绘梨衣也附和,作为资深二次元爱好者,她在这方面和路明非很有共鸣。 “真的假的?”老唐笑,“倒也不用那么紧张吧?我就听说过一个g,说‘这场仗打完我就回老家结婚’。” “好,这下全说了。”路明非无奈叹气。 “结婚的事情先放一边吧,”夏弥皱眉,“但你也研究出了成果不是吗?如果把那款药剂用在昂热身上呢?能不能把他的时间回退到受伤之前?” “我只对物品用过,而此前的活物实验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之前我也说过,对于这个领域我不敢涉及太深,因为害怕招致无可挽回的后果,比如世界湮灭之类的。”老唐说。 “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夏弥神色凝重,“不是所有人都在遵守规则的,万一有人真的丧心病狂到研究时间逆流的程度……?总之,我们至少也得找到反制的手段吧?就算我们不利用时间逆流作为武器,也要防止别人利用时间逆流对付我们。” 老唐没说话,他忖度了一会儿,随后看向路明非,“你觉得呢?” “有枪不用和没有枪是两回事。”路明非顿了一下,接着问道:“以奥丁在炼金术上的造诣,有可能在时间逆流上取得突破吗?”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奥丁是一个漠视规则的人,他连暗元素都能强行分割提取出来,也就有可能对时间逆流进行研究。但是……世界需要把时间逆流锁死。” 老唐摇头,犹豫两个字明明白白的写在他脸上,“我不是在杞人忧天,但如果在解决奥丁之后,时间逆流的方法流传出去怎么办?” “今日不同往日,世界上早就没有那么多的炼金术大师了。时间逆流绝不会传去的。”弗拉梅尔朝上举起右手,语气真挚:“我以弗拉梅尔导师的名义保证。” 老唐叹了口气,他知道,如果现在研究的话,世界可能毁在后来者的手里,但如果现在不研究,那世界就会毁在奥丁手里。 短暂的沉默,众人的呼吸声交叠在一起。 “行吧,那你们可以走了。” 老唐松了口,伸手指向病床上的昂热,“顺便把伤员也带走,谢谢,这里是罗纳德·唐的车间,不是什么病房兼保安室。我需要好好研究一下怎么解决时间逆流的问题……以及,” 他把手指指向路明非,“路明非,你。” “我?”路明非愣了一下。 “对,你留下来。我一个人研究太慢了,还有兵器要打造。你的天地为炉熟练度很高,还跨越过时间线。如果有你帮忙的话,应该能多少顺利一点,各种方面上都是。” “好。”路明非点头,“那我留在这里帮你。” “嗯,至于其他人。”老唐吐出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手掌,“其他人就此解散,还有,别忘了带上伤员。” ----------------- 偌大的车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老唐活动了一下肩膀,路明非则站在他身边。 小机器人举着托盘从旁边冲过来,在托盘上放了两杯可乐,老唐拿起两个杯子,又伸手递给路明非一杯。 “除了喝毒咖啡就是碳酸饮料?虽然说是长生种,但偶尔也注意一下养生吧?”路明非接过可乐,仰头喝了一口。 “我很年轻的好吧?从心理年龄上讲。”老唐朝路明非举杯,“碰一个?” 纸杯有什么好碰的呢?而且还是碳酸饮料,连啤酒都算不上。 但路明非点点头,伸手同老唐碰杯。 两人仰头把纸杯中的可乐喝了个干净,将空杯子重新放回托盘上。 “需要我做什么?”路明非问。 “需要你……解一下惑。” 老唐说,“你的故事里有一个盲点。” “什么故事?”路明非问。 “重启前的故事。按照你原本的故事轨迹,既做不到杀掉我,也做不到杀死芬里厄,至于之后的白王更是无稽之谈了,就算天谴之剑真的有你说的那种伤害,也没人能把白王拖在红井。” 老唐说,“如果你只是一个混血种,在初见的时候就会被我捅死,就算我已经傻到连剑御都不会用,看着你当着我的面把七宗罪打开……”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唐愣了一下,原本听着的时候他还不觉得自己的操作有多逆天,现在自己越是复盘就越是觉得自己纯在送。毕竟除了送以外他找不到任何角度给上个世界线当中的自己洗白。 “不行,怎么越说越觉得我像是个傻逼呢?” 老唐敲了下脑袋,“咳,总之,你一个人绝对做不到这些,包括最关键的重启世界线也是。我知道你现在蛮牛的,但重启世界线这件事甚至不属于初代种的能力范畴。” “我这边确实有帮手……”路明非顿了一下,他想起路鸣泽在那个幻境里给自己的嘱托。 他不确信能不能把路鸣泽的存在说出来,但在这种甚至没办法征求当事人意见的情况下,还是不说出来为好。 “不方便透露吗?”老唐问。 “嗯,你可以理解成我有一个系统,关键时刻能用作弊码开挂好了。我就是靠着这个才能屠龙。”路明非说。 “但是需要支付代价,对不对?”老唐问。 “……怎么猜到的?”路明非显得有点惊讶。 “没有条件的话,你没理由不直接拿出来用。而且,”老唐顿了一下,“算了,没什么,当我没说吧……” 路明非没说话,他大概知道老唐从哪里推断到的了。 “不说这个了,我们来说一点实质性的事情。”老唐轻咳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路明非,“在你穿越世界线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没有。就好像做了一场很深刻的梦,梦里的时候你看着一切发生但你却无能为力,甚至一直到要死了的地步。但就在这个时候,梦醒了。” 路明非回想了一下,接着说道:“梦醒了,你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这是在高三某天的课堂上,就在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班主任的粉笔头已经从讲台上飞了下来,说路明非你搞什么鬼,上课还在睡觉,给我站起来听课。” “真是苦逼的高中生涯。”老唐顺着路明非的描述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不过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可惜没什么参考价值。” “重启世界线和时间逆流有什么联系吗?”路明非问,“还是说两者其实一样?” “不知道,我随口问的。而且现在连世界树都枯萎了,谁又能说清楚这个?”老唐皱眉思索了一下,接着问;“那关于楚子航的事情呢?突然就失踪了?” “就是突然的失踪,我所知道的就是他失踪之前在北冰洋上某艘游轮上执行任务,就是之前黄昏教条搭乘的那一艘。” 路明非说,“而且除了我之外,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记不得他,就好像被凭空删除掉了一样。所以这次我让夏弥跟着他,心想有初代种跟着应该能保住。” “嗯。那大概也是奥丁干的,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从认知层面把一个人在世界范围内抹除掉。” 老唐紧皱着眉头,眉宇间的困顿浓重得化不开,脖颈上一圈世界树枝样式的刺青微微颤动,仿佛有生命的活物在呼吸。 “有什么问题吗?”路明非问。 “没什么,我突然想起,在上个世界线里,奥丁刺杀昂热是为了嫁祸给你。但这个世界线里,他的理由显然不是这个。” “我感觉……我们可能遗漏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四百七十二章 诛神黄昏的号角(1) 卡塞尔学院。英灵殿的下层会议室。 元老们和校董们在长长的会议桌旁落座,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凝重。 密党的现任领袖遇刺是头等大事,他们不得不抛下手头的一切来卡塞尔学院核实情况,并且通过会议商讨之后应该如何应对奥丁。 只是过去了短暂的两年时间,奥丁居然就已经从龙茧之中复活归来,这是超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而且仅仅是两年不见,奥丁居然已经成长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 在苏醒后的第一时间,奥丁就对如今的密党领袖昂热进行了刺杀行动,好在学院也有拥有疗伤言灵的初代种至尊,这才把昂热奄奄一息的性命保了下来。但造成的结果就是,昂热校长昏迷至今,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但奥丁并未就此结束,他直接以尊神的身份在美国的首都华盛顿现身,宣布一个崭新的世界就此开始。 他的现身持续了长达5分钟之久,周围有无数人录像并上传视频,讯息跳跃般传播仿佛瘟疫,超自然事件震动了全世界,整个世界都知道了尊神的存在。一位能够操控天象,召唤闪电、狂风以及暴雨的神明。他是只身对抗诸神黄昏的英雄,就算战到孤身一人、无枪无马的地步,也仍旧在坚持着战斗下去。 就算是eva也无法强行垄断整个世界的网络世界,她使整个华盛顿地区的网络瘫痪了半个小时,但视频没能全部删除,奥丁的现世震撼了整个世界,国家首脑们举行紧急会议,商议着如何应对尊神所说的预言。他预言说诸神黄昏即将到来,届时整个世界都将迎来毁灭,而想要对抗诸神黄昏,唯一的活路就是追随、并且帮助奥丁本人。 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味道,沉重得简直呛人,每位校董或者元老都知道,现在已经到了混血种社会存亡的边缘,如果奥丁真的能煽动人类的社会,那么他就一定会把矛头对准混血种。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推开,扑面而来的是扑鼻的浓郁酒香,弗拉梅尔从外走了进来。 “哟!我亲爱的朋友们,来得还真是齐啊!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两年了,怎么样,这两年来你们过得如何啊?” 他沿途拍打每位长老的肩膀,和校董中的两位女士飞吻,在走到现任贝奥武夫的身边时收回了手。这个家族的人无论男女都是疯子,而弗拉梅尔还没愚钝到去和她打招呼。 仍旧是这一幅吊儿郎当不修边幅的样子,但元老们都已经知道,弗拉梅尔的这幅样子只不过是伪装而已,真正的他,众人早在两年之前的波托菲诺就已经见过。 “啊……各位都看过昂热的情况了吧?”弗拉梅尔在主席位置落座,原本那是属于卡塞尔学院正牌校长的位置:“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昂热校长在短暂的时间里恐怕是醒不过来了,这段时间只能靠我们顶缸。” “他已经在屠龙的第一前线为密党战斗了如此之久,是时候给自己放一个长假了。”洛朗女爵哀伤地说道。 “我完全同意这个观点,但目前的情况对于密党来说十分不利。”卡德摩斯语气低沉,“而且是密党从成立至今也没有遇到过的局面。” “大是大非之前需要领袖,但我并不能够信任弗拉梅尔,我认为我们需要更换一个更适当的领袖。”贝奥武夫看了弗拉梅尔一眼,从鼻腔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正是因为大是大非当前,所以我们才更需要团结。”夏绿蒂说。 “我同意夏绿蒂的看法,这个话题确实应该暂时搁置。”圣乔治说。 “问题已经很明朗了,奥丁之所以会刺杀昂热,就是为了让密党在这种变革的阶段失去领袖。但是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洛朗女爵看向弗拉梅尔。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在这方面,我们显然还是低估了,关于奥丁本人、或者说龙类这种超凡力量所能够做到的煽动性……”弗拉梅尔叹气,“eva同学,来给大家说明一下现状。” “好的,弗拉梅尔导师。” 荧蓝色的光束在弗拉梅尔导师的身后投下,少女浮空而立,身体晶莹得近乎透明,蓝色长发和白色的裙摆如同波浪般缓缓起伏。 “一个小时之前,‘先知’们宣布奥丁将在纽约时代广场现身,并且宣读新的神谕。政府在得知此事后试图封锁时代广场,但警戒线很快就被数量庞大的朝圣者人潮冲垮。 “而在20分钟之前,奥丁如约再次现身,这次的现身长达10分钟之久。因为空间言灵的缘故,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展示超凡的显圣能力,虽然没有八足天马也没有昆格尼尔,但奥丁已经向世界展示了他的权限,无论是狂风还是闪电。” “这是他的挑衅吗?让所有的混血种陷入如此境地?!”贝奥武夫冷笑,“赤刃依然锋利,我们应该让奥丁吃点苦头看看!他不是会定时进行集会吗?只需要一枚贤者之石的子弹,我们就能够把他杀掉!” “没人骑的老毛驴诶,贝奥武夫一家就没有一个聪明的。”弗拉梅尔深深叹气,“这么多年过去,就没人来给你这根棒槌指点一下吗?现在该头疼的人是我们,你居然还能想着反攻。” “贤者之石的子弹不行吗?”夏绿蒂问。 “如果没有头盔的话,可以。但精神结晶怎么打透金属?” 弗拉梅尔导师扶额,“昂热遇刺这件事已经够我们头疼了,现阶段我们找不到任何一个人来代替昂热的校长位置,而且奥丁不止是现身而已,作为神迹的显现者,他的作用强大到你想象不到。” “装神弄鬼的伪神,又能带来什么作用?”贝奥武夫皱眉冷哼。 “宗教。”eva说,“奥丁宣扬说诸神黄昏将要到来,届时,世界上的龙类将会复苏,这些龙类是人类的敌人,将会把整个世界拖入绝望的诗篇当中。” “从某种意义上居然还挺合理,庞贝一向幽默感十足,到了奥丁的时候也不例外。”圣乔治说。 “是挺幽默的,但更幽默的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奥丁宣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龙类和人类的混血,这些人是邪恶的混血种,也是龙类进攻人类的先遣军,他们常年在人类社会中蛰伏,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响应诸神黄昏的召唤。” 弗拉梅尔导师喝了一口酒,满足地叹了口气:“顺带说一下,这些个所谓的邪恶混血种就是我们,而且奥丁还说了去哪里能找到我们,也就是……卡塞尔学院。他说这里到处都是邪恶的爬行类动物,却假借着人类的外形,里面连食堂里卖的德国肘子都没有无辜的,全杀了都不过分。”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每个人都在思考这件事的严重性,奥丁今天可以说出卡塞尔学院,明天就可以精确到洛朗家族、贝奥武夫家族或者圣乔治家族。 民意是汹涌的海啸,能够淹没一切。甚至连政府也在摇摆不定,不知道在这等超自然现象面前应该如何自处。 “事实上,已经有一批宗教狂热分子行动起来了。”eva说,“接执行部报告,这批人计划在明天早上开始行动,从南达科他州开始,一路召集‘圣军’来进攻卡塞尔学院。他们向当地公安递交了请愿书,希望能够得到警察的支持和参与,但遭到了拒绝。但这只是第一批行动者。” “那么,他们行动,我们也是时候该行动起来了。”贝奥武夫敲打桌面,“我们是对抗龙类的英雄,怎么能被凡夫俗子杀死?稳定我们的学院,分发武器,确保每一个学生都能在战斗的时候挺身而出!” “我完全同意贝奥武夫的说法,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密党为了世界而与龙类争斗了千年之久,不能够死在目光短浅的人类手里。” 圣乔治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承认,在龙类即将灭亡的那段时间里,混血种家族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自己的心思和盘算,但这并不是我们要被人宰割的理由。” “我已经将学院调整为一级警戒了,只要是在校的师生都被分发了武器,只要有入侵者,随时可以进行反击。”eva说,“目前前往学院的铁路线已经被关停,在森海埋伏了一组全副武装的执行部专员,武器配置是弗丽嘉子弹。” “为什么不用实弹?!”贝奥武夫追问。 “冷静,贝奥武夫,用实弹的话性质就完全变了。”弗拉梅尔导师叹气,“你想让学院被定义为恐怖组织,然后引来政府或者军队?现在还只是简单的暴动,性质变了的话就会变成战争。” “放纵敌人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贝奥武夫说。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好像还不清楚事情究竟严重到什么地步。” 弗拉梅尔打了个响指,“eva,让他们看看奥丁在集会上的表现。” “好的,弗拉梅尔导师。” 全系光束从四面八方射来,交织成一张网,随着这张网快速扫过,周遭的环境完全变了。会议室变成了人头攒动的广场,所有的校董和元老都坐在其中,而在正中间临时搭建出的高台上,则是奥丁的信徒正在集会上宣讲。 “正在宣讲的信徒已经查明是黄昏教条的成员之一,奥丁的信徒们冲垮了警察的警戒线,警察没有选择开枪,因为信徒的人数实在太多,动用武器的话会酿成流血事件。”eva在一旁解释,“执行部也派出了专员,但考虑到奥丁的危险性,专员只在远处进行观察。” 人潮攒动,加之警察也在场尽力维持秩序,声音更显喧闹嘈杂,黄昏教条的人必须拿着大喇叭才能压过喧闹声。 “我看到了许多面孔,有新也有旧。”宣讲者开口,他的语气很轻柔,借助扩音器传达到四面八方。 “欢迎所有人。我们每个人都随着自己的路走到这个地方,无数条路在这里汇聚成一条。但请放心,从今往后你将不再孤单。” “像是邪教徒在传教。”贝奥武夫低声冷哼道。 洛朗女爵没有说话,她打量着周围的人群,在他们的脸上只有全神贯注,最虔诚的虔信者。 “我们全都带着伤疤,”宣讲者继续说:“生活和苦难留下的痕迹,我们只能被动接受,见风使舵、投机取巧的政客们,充斥着无耻谎言的新闻,枪支、毒品……太多太多,没人在乎我们。这样的现实把我们留在这里,还要我们微薄着感激,这样的现实已经存在了太久太久,是时候要变一变了。” 呢喃的赞同声传遍人群。即使是很少见过这场面的校董们也能感觉到紧张的气氛正在积攒。宣讲者正在揭露伤疤,貌似是要掀起一场空前的暴动。事实上,参与集会的大多都是这些底层的人民。 对现状不满者往往容易被煽动,而火一旦被点起来,就会有更多的人对现状感到不满。如果是其他集会,或许会导向成一场大罢工或者起义,这站在这里的是奥丁的宣讲者,就注定了这场集会的风向很快就会改变——很快就会。 “那些压迫者的铁靴还要在我们的喉咙上踩多久?”宣讲者的声音开始提高,锋芒初露,“对我们的现状一再剥削,放我们在工厂里拼死蛮干,用我们的身体敛财谋利,而我们又得到了什么?没有保障的空气、没有保障的饮水,疾病、痛苦、死亡——难道这就是我们的下场吗?!” “不!!”人群已经愤怒了,被宣讲者玩弄于股掌之间,警察们嗅到了空气中的危险气息,他们想要维持现场的秩序,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周围的人群像是汹涌的潮水。 “要我说,到此为止了。”宣讲者怒吼道,“我们为倒下的兄弟姐妹们流的泪到此为止,我们眼看着孩子们荒废的生命到此为止!有人将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支付代价,但还远不止如此,我们将在尊神的领导下,直面这个世界上的所有黑暗!!” 重点要来了,校董们呼吸紧张。 宣讲者朝天上伸出一根控诉的手指。“那些腐败的商人、那些贪婪的政客,他们所身处的高位让他们看不到自己在底层所犯下的罪行。他们伤害了你,伤害了你爱的人,他们以为手握权力就能躲过惩罚,他们以为枪支就能够杜绝一切!但不可能,他们错了,因为他来了。” 惊讶的低语填满了会场,就好像他刚刚说的是一位神明。但那的确是神明,一位神话中的尊神。 “我是他伟大理念的宣讲者,我们都是他的孩子。我见过他的脸,我听过他说的话。我是他所选中的孩子,而你们也都是!准备迎接他的回归吧,这一刻马上就要到来,我的兄弟姐妹们。但来的不是复仇,而是正义。” 宣讲者顿住了,他以揭晓答案的神秘语气开口,同时带有同等程度的虔诚,“让我们呼唤他的名字,我的兄弟,我的姐妹,让我们一同呼唤……” “奥丁!” “奥丁……” “奥丁。” “奥丁。” 这个名字从人群中频频传来,就像是一句祷词。最开始只有一两个人在说,后来是十几个人,几十个人,最后会场中所有的与会者都在呼唤奥丁的名字。 天空突然变色了,难以言喻的厚重乌云在天空中席卷凝结,构造成旋涡的模样,在旋涡的中心流动着明亮的雷霆和风暴,狂风从天上向下席卷,但精准的避开了人群。 所有人都紧盯着天空的漩涡,有一个身着白色盔甲的人影正在缓缓下降,那是重生归来的奥丁,他单枪匹马而来,既没有单枪也没有匹马,但却已经位于最强的顶点。 神光普照,那是降世的神光,让所有的与会者都能够沐浴其中,那是奥丁的光芒,无论他本身到底是不是神明,至少在这一刻,他已经是神明了。 一时间,无论是戒备的警察还是前来参拜的朝圣者都陷入了混乱,而在短暂的混乱之后是虔诚,人们纷纷上前,在奥丁的神光下虔诚跪倒,低声祈祷。就连原本负责维稳的警察也缓缓跪倒,在超自然的神光面前膜拜。 会议室中,元老和校董们都站了起来。即使清楚面前的奥丁只不过是投影出的虚影而已,但他们仍旧如临大敌。 奥丁降落在临时搭建而出的高台上,就站在他的宣讲者的身边,落地时激起一阵细密的雷屑。 他挥手,整个天空的乌云霎时间消失无踪,阳光重新从天顶倾泻而下,但已经没有人在意阳光了,所有人都在因为沐浴到了奥丁的神光而欣喜若狂。 “您来了,”一旁的宣讲者激动的说,“您终于来了,回应了我们的呼唤。” “的确,我的见证者。我来了。”奥丁的声音像是雷电,从钢铁熔炉之中响彻,即使是模拟出的投影,也让人耳膜震动。 奥丁的目光投向人群,缓缓扫视着年龄肤色性别各不相同,但全部都把相同心思写在脸上的面孔。 “我是奥丁,”尊神沉静而冷酷的开口,“我听到了你们,凡人。我听到你们心中的轻语,你们希望中和梦中的我。不同的名字、不同的称谓。众神之父、神王、神、救世主……啊,我听到了你们的称呼,你们在为我冠上不同的名字。” “但是——我不是那样的东西。” 人群愣住了,他们感觉到不安、焦虑以及困惑,就连校董们也感到奇怪,他们对所谓的救世主的讲话可能有各种期待,但绝对想不到会是否定。 “对,我不是那样的东西。我不是众神之父、神王或者救世主,这样的称谓太过肤浅了。我现在直接对你们说,我不是那些东西。我是更伟大的存在。” 奥丁顿住了,他一字一句的开口,确保自己的声音能被所有人听到。 “我,是一种——理念。” 人潮静默的行动起来,每个人都围到高台下,在他的神光之下围成一圈。奥丁伸手,他隔空向人群倾泻他的神光,仿佛在为众人开悟。 “我是这个世界的反省,我是力量与软弱之间伟大对抗的回响,我们每个人的灵魂,每一次呼吸,都是这场伟大对抗的一部分。” “听着,我的孩子们,诛神的黄昏即将到来,届时谁都无法幸免于难。我无法成为你们的神——我没有那样的力量。我只能给你们提供一次考验,让你们知道如何自己成为自己的神。” “请说吧,奥丁。”站在他身边的宣讲者开口。 “请说吧,奥丁!” 声音在人群中整齐响起。 “来,我告诉你们真相。”奥丁声音严肃,“诸神黄昏的先遣军已经在这个世界扎根了,就在这里,就在你们的美利坚合众国的国土之上!” “他们是合众国的脓包和毒疮,与世界上最可怕的恶魔相勾结,体内流淌着恶魔一样的血液。也正是他们,为社会输送着垃圾一样的商人和政客,试图替恶魔掌握这个世界。” “他们是谁?”宣讲者问。 “他们是谁?!”人群愤怒激动。 “他们就是……”奥丁微笑,“卡塞尔学院。” “卡塞尔学院?”宣讲者问。 “从没听说过……” “那是什么地方?” “必须予以根除!拔除恶魔!” 群情激奋起来,所有人都激动了,他们从神明口中得知了幕后黑手,决心清洗世界。 “你们要去抹平卡塞尔学院,把那个地方烧成灰烬。” 奥丁再次开口:“不要因为他们的长相和我们相仿而心软,他们不是人类,不属于我们的一份子。” “那是恶魔的孵化窝,恶人的盘踞场,是整个世界的祸根本源,而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清除!彻底的、不择手段的清除!” 四百七十三章 诸神黄昏的号角(2) 投影就此结束,众校董却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场景当中,长久之后才有人重新落座。 不安的沉默缓缓蔓延,最终是贝奥武夫先动手敲了桌子。 “我们要做点什么,”贝奥武夫咽了口口水,“必须做点什么。”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该做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做了。”弗拉梅尔说,“现在只是被奥丁煽动的信众,不知道军队什么时候会下场,到时候就轮到我们打整个美利坚合众国了……我本来想着让装备部研发武器的时候注意一下杀伤力,但好像等真打起来的时候,也就顾不上这些了。” “哪怕是有史以来,密党都没能经历过这种场景吧?”洛朗女爵叹气,“而且在北欧神话当中,奥丁是完完全全的正面角色,在世人眼中,他确实是正义的尊神。” “奥丁本人就是北欧神话的创作者,难道说在当时,他就想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天吗?”圣乔治感慨。 “不,朋友们,你们都错了。”弗拉梅尔导师说,“奥丁只是在掩饰而已。” “掩饰?他做了这么多,在集会上如此煽动人心,就只是为了掩饰?掩饰什么?”夏绿蒂问。 “他煽动人心只是为了把我们拖在这里,拖在卡塞尔学院,让我们分身乏术甚至自顾不暇,而他好去做他所认为正确的事情。”弗拉梅尔说,“eva同学,又得麻烦你了。” “明白。” eva重新进行了一次投屏,这次是一艘游轮的形象。 “yamal号,世界上最为顶尖的破冰船之一,之前它并不叫这个名字,在这次出海时才临时更名。登船的人当中几乎都是黄昏教条的人,像是在奥丁的指示下,要去往北冰洋寻找什么。” “之前我们的执行部也在北极圈找过东西?”圣乔治问。 “没错,有资料显示,奥丁曾经去往过北冰洋,而海洋与水之王中的两位,李雾月与利维坦,更是在北极圈内逗留了相当之久。” 弗拉梅尔说,“我和昂热认为在北极圈里一定有龙王们所需要的东西,我们先后派遣了十几批执行部专员去往北极圈内,但却始终没有找到。最终在去年的年末,中止了对北极圈内的探索。” “但既然奥丁让黄昏教条的人去北极圈,就证明那东西确实存在,而且至今也未被人取走。”洛朗女爵说。 “这是我们的优势。”弗拉梅尔点头,“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太多,否则我们还在和奥丁在北极圈兜圈子的时候,卡塞尔学院就已经被人偷了家。” “听起来像是,他非常乐于把我们丢给一堆被随意煽动起来的普通人,而自顾自的去北极圈找宝贝。” 贝奥武夫冷笑两声,“真是有够大腕啊,那我们还等什么?趁着缠人的对手还没来,我们率领密党全面出击!必须抢在奥丁的前面,找到那个连龙王都需要的东西!” 贝奥武夫的话音刚刚落下,入口的门轰然洞开,走进三个身穿执行部黑色风衣的身影。 “恕我直言,我们还没有做好全面出击的准备,而且大部分专员都无法做到直面初代种。”为首的男人说道。 凯撒·加图索。 这个纨绔子弟现在本来应该在加图索家收账,过着顶级少爷该过的日子,但没都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卡塞尔学院,他的身后跟着路明非和楚子航,三个人都穿着执行部的黑色风衣,已经整装完毕,似乎随时可以待发。 三个都是俊男,夏绿蒂发出花痴般的惊叹。 自从两年前那次会议之后,夏绿蒂也迷上了在闲暇时逛守夜人社区,《群英斩龙传》更是她的心头挚爱,凯撒、楚子航、路明非以及芬格尔的四人组在世界各地与龙类战斗,让夏绿蒂对此深深着迷。没想到这次的任务,不仅让已经毕业的楚子航重新归队,甚至还有凯撒·加图索。 可惜没有炎之龙斩者,不然执行部四天王就要到齐了。想到这里,夏绿蒂稍微觉得有些惋惜,毕竟她是坚定的芬路党,然而芬格尔竟没有来。 “这里是校董和元老的内部会议,谁让你进来的?!”贝奥武夫质问。 “我既是有功勋的资深执行部专员,也是加图索家的当家人。”凯撒声音沉稳,瞥了一眼旁边的贝奥武夫,“要么对我尊重一点,要么把嘴给我闭上。” 贝奥武夫心头火起,她没想到会被一个后辈如此顶撞,但看着凯撒身边的两尊杀神,还是识趣地闭了嘴。 凯撒在会议桌前站定身子,路明非和楚子航也随之停住,分别站在他左右两侧。三人身上的装备并不多,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执行部专员常规携带的武器数量。 eva操控着天花板上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仿佛三人组是某个舞台剧中登场的主角团。 凯撒将两只手放在桌面上,微微前倾身体,以帝王审视臣子的气概环视四周。 “我将带领执行队去北极圈完成三项任务。” “第一,找到并杀死奥丁。” “第二,摧毁掉奥丁在找的东西,无论它是什么。” “第三,铲除yamal号上所有效忠于奥丁的黄昏教条成员。” 话音落下,会议室一阵寂静,校董和元老们并未发表意见,而是在第一时间审视着凯撒。 奥丁脱离加图索家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两年之前,弗拉梅尔导师代表的学院派在校董会上力保加图索家,虽然当时的元老和校董们有诸多不愿,但在看到学院所展示的力量之后也不得不同意。 况且奥丁当时已经死过一次,算是和加图索家做了切割。 自从奥丁叛出混血种之后,凯撒就直接顶替了他作为加图索家家主的位置,但当时的凯撒尚未毕业,仍旧由弗罗斯特代为行使家主权利。 两年来,加图索家已经从上任家主叛逃的阴霾中走了出来,不仅如此,甚至有一种蒸蒸日上的感觉,毕竟前任家主其实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全都是弗罗斯特代为打理家族事务。 在凯撒毕业之后,弗罗斯特直接将大部分权利交接给了凯撒,而凯撒也无愧这么多年的学习,将家族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今已经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合格家主,远胜过当年庞贝。 但在已经成为家主的今日,他居然能放下加图索家的事务,前来卡塞尔学院参加极地行动,只能说《群英斩龙传》不是假的,当代加图索家家主在手握权力的同时,仍旧是一个看重兄弟的热血青年,心中棱角尚未被完全打磨干净。 “都还有意见吗?”凯撒问,“如果没有意见的话,那就开始举手表决吧。我自己就是校董,eva,请帮我记我的那一票。” ----------------- 此时,英灵殿上层的大厅。 校园中正在下着暴雨,也许是奥丁想要给卡塞尔学院来一点天象上的小小震撼,原本万里无云的天气居然变成瓢泼大雨。不过奥丁也没太过分,好歹没下到要发洪水的地步,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诺顿也在这里,真下太大了也没用。 酒德麻衣推开英灵殿的大门,大厅没有开灯,从外往里看,她还以为英灵殿没有人,要不是因为她知道现在英灵殿里正在开会,她差点就要信了。 暴雨的缘故,整个卡塞尔学院的校园都显得有些昏暗,一张小桌子被摆在一张窗户旁边的位置,唯一的光源就是桌面上的一支蜡烛。小桌旁边放了两张小凳子,两个男人正相对而坐,唏嘘对饮。 “有时候还是觉得苍凉,纸质书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抚摸那种被阳光晒过的书页的感觉好像一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书籍变成电子,人们在没有厚度的东西里找知识。” “移动设备,他们用移动设备读书,但移动设备里的书有什么温度呢?既摸不到也闻不到,摸不到时间的感觉,也闻不到油墨的香味。” “也许有一天电子书会完全取代纸质书,人们用芯片学习,阅读变成一种本能的咀嚼,毫不费力地吞吃知识的尸体。” “这么想着真是悲哀啊,悲哀的生活和悲哀的时代,而在悲哀的时候应该喝一杯。” “凄风苦雨的晚上能跟人聊文学真是幸事。” “对我何尝不是如此呢?我敬老唐兄弟。” “我也敬芬格尔兄弟。” 酒德麻衣呆呆地看着这两个畅聊文学的神人,听着他们用诗一样的语言描述和他们这种糙汉根本不搭——至少和芬格尔不搭调——的话题,突然感觉世界是一个巨大的bug,在荒诞与荒诞的碰撞之间居然能够做到正常运转。 左边的小凳子坐着大概是刚刚睡醒的老唐,他连上衣都没穿,就来英灵殿旁听会议,但半路却折在这里和芬格尔喝酒;至于芬格尔则套了一身墨绿色的军大衣,一边喝酒一边啧啧感慨。 两人碰杯,皆是仰头一饮而尽,在放下杯子的时候才注意到酒德麻衣正呆呆地站在旁边,她手上的伞收了一半,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美女你好……”芬格尔愣了一下,随即堆上满脸笑容,“要不要来一杯?正喝到高兴的时候,大家一起喝酒赏雨,岂不美哉?诶,老唐,再炼个小马扎出来,顺便酒杯也再做一个!” 芬格尔语气轻松自然,好似他是这场酒局的主人,刚刚是正在吩咐老唐这个服务生再去后厨炒俩菜一样。 “不用了。”酒德麻衣收起雨伞,“他们不是在下层开会吗,你们两个没去旁听吗?” “没。我昨天通宵打的铁,累得要命,就不去听他们在那里扯淡了。”老唐递过来一个凳子,在动手能力这方面他一向没的说,“坐呗,喝两杯。” “……唉。” 酒德麻衣叹了口气,她看了眼老唐脖颈上的那圈巫术刺青,无奈地接过那个凳子,在小桌边坐下。 不知道这两个男人在聊什么东西,面前只是一扇窗子,暴雨将雨丝倾泻在玻璃上,水珠相互攒聚起来后形成一道道水线,在玻璃上不间断的下滑。 老唐再炼一个酒杯放在桌面上,芬格尔抓起酒瓶,往三个人的空杯里依次倒酒。 “话说……”酒德麻衣看向正在倒酒的芬格尔,“芬格尔你不是昨天下午就该到的吗?” “唉,别提了,原本是要在昨天下午到的,可我在芝加哥火车站等了五个小时都不1000次快车,上守夜人社区一查才知道出事了。” 芬格尔叹气,“然后我就只好在芝加哥火车站凑合了一晚上,好悬没被当流浪汉清走,而且这个天气差点没给我冻死。今天一大早我早早起床,想要沿铁轨一路走到学院,结果沿途经过维达树海的时候还吃了一枪弗丽嘉子弹,因为执行部在那里设了一队人马。” 说到这里时芬格尔已经有点累了,但显然他怨气极深,喘了口气,接着说:“而且他们是管打不管埋的,开枪的时候也不查验一下身份,还好我是体育生,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多一点,不然这一觉得睡到明天。” “那还真是……额,命运多舛。”酒德麻衣找了个词汇。 “不,最难受的是,我到了学院之后,食堂里只剩下德国肘子啃!我啃了这玩意儿多少年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再回来居然还是啃德国肘子,我恨德国肘子!我们是一个推行中文的学校,但饮食方面居然一点都不中餐!” 芬格尔一脸苦逼,伸手同老唐碰杯,“唉,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来,老唐兄弟,再走一个。兄弟多年不见没关系,情谊都在酒里,干了这杯,庆祝大家兄弟再聚首!” 两人又碰杯,仰头把酒喝了个干净。 “天才总是要经过磨难才能炼就的。”老唐安慰芬格尔,“芬格尔兄弟是栋梁之材,所以才要经受这等磨难。” “我怎么感觉我只是单纯的霉逼呢?原本我是来看你的,结果现在要拉我上去北极圈的贼船。”芬格尔欲哭无泪。 “都一样的,早晚都要打一架。现在早点打完早点解决问题——话说,你那个事儿安排的怎么样了?顺利吗?”老唐问。 他问的是eva的事情,两年前他教给了芬格尔关于生命缔造的方法,并表示可以帮忙,但芬格尔拒绝了帮忙,理由是:那是自己的老婆,不能经别的男人的手。 这是表面说辞,芬格尔其实是想自己独立完成生命缔造这件事,他在自己古巴家里的地下室种布置了炼成的场所,每次工作时抛掉一切电子设备,就是为了给eva一个惊喜,也是让自己浸入回忆。 她的样貌,她的身材,她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她皮肤的触感,她开心的时候是什么表现,她生气的时候会说什么样的话…… 种种种种,芬格尔在暗室中拼凑着对逝去爱人的思念,每缔造一点就会觉得自己的爱意更深沉一分,他在咀嚼温暖的回忆当中度过了两年时间,终于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沉疴难救。世界上没有一种办法能够解名为爱的沉疾,如果有的话,那么也只能是名为爱的解药。 两年过去,他终于完成了生命缔造的准备,剩下的就是转移灵魂。但这个时候世界局势反而变了,奥丁的阴影让所有的混血种都喘不上气,而战争也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只是时间问题。 这种情况下,芬格尔甚至不确定是让eva回来好,还是该继续作为电子生命存活。 “还……嗯,还好吧?”芬格尔用了一个模糊不定的说辞,又仰头喝了口酒,“现在形势这么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打仗。我还没想要要不要接她过来。” “这么说倒也是,好像还是不来比较安全。”老唐叹气,拍了拍芬格尔的肩膀,“唉,也别急,总能解决的。反正东西都准备好了,就剩下去北极圈找人了。” “嗯,希望如此吧。”芬格尔说。 他俩又一次碰杯,酒杯相碰时传来清脆的响声,其中酒液晃荡。 酒德麻衣没能加入碰杯行列,这两个人显然是聊嗨了,于是她只好自斟自饮,对着窗外的雨幕发呆。 他们好像在聊接人的事情,是芬格尔的爱人,亦或者是家人?或者是别的什么? 酒德麻衣有点惊讶,她没想到芬格尔这样的生活状态居然也能有女友。不过这样倒是排除了芬格尔的嫌疑,也就是之前那个《群英斩龙传》的事情。 她让薯片去查一下这本书的作者,但薯片那边含糊其辞说是找不到,酒德麻衣一头雾水,随后自己又稍微看了一下那本书的梗概。 从炎之龙斩者的角色安排上看,芬格尔是作者的嫌疑是最大的,不然也没必要在这本小说里如此吹捧芬格尔了。 酒德麻衣原先也怀疑过芬格尔其实就是炎魔诗人,但这家伙既然已经有爱人,怎么还会安排他自己和别人有情感戏? 这差不多类似于不在场证明,酒德麻衣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话说芬格尔……”酒德麻衣抿了口酒,“你知道‘炎魔诗人’吗?” 芬格尔倒酒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什么炎魔诗人?id?” “嗯,守夜人社区上的一个账户,我想让你帮忙查一下,这个炎魔诗人是谁。”酒德麻衣说。 “炎魔诗人……?”老唐皱眉,记忆中似乎听到过这个id,“嘶,等一下,这个id不就是……” “没事没事!”芬格尔急忙打断了老唐,“查人是吧?包在我身上,我在eva那里有权限,还是前任的守夜人社区管理员,交给我就行。” “嗯,那就谢谢了。”酒德麻衣点头。 “小事小事,来,喝酒,大家一起干一杯!”芬格尔提议。 三人举手碰杯,就着窗外的雨声喝完了杯中酒。 空气中弥漫着沁凉的湿意,英灵殿也是老建筑,现在难免会窗户漏风。 喝了两杯酒之后,酒德麻衣心中那点担忧没能被压下,反而越来越明显起来,她看着老唐脖颈处的刺青,终于还是开口问了。 “老唐,”酒德麻衣指了指他的脖颈,“你这里真的没问题?” 四百七十四章 诸神黄昏的号角(3) “对,我之前就想问了。老唐你什么时候搞了刺青?”芬格尔打量了一下老唐的脖颈,“而且还是这么非主流的刺青。” “不是刺青,是奥丁的巫术。”老唐有些不自然的摸了下脖子,“我稍微研究了一下,不过没研究明白?” “是没办法解决吗?”酒德麻衣问。 “也不是没办法解决,就是……嗯,会比较浪费时间吧。”老唐说。 酒德麻衣以审视的眼神看他,在她的印象里老唐不像是那种会怕浪费时间的人,而且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怎么会因为浪费时间而选择不清除诅咒? “行吧。”老唐叹气,他摊了摊手,语气有些无奈,“我……我搞不定这个。没办法,之前对这方面的巫术完全没有接触过。” “巫术不属于炼金术的范畴吗?”芬格尔给老唐倒了杯酒。 “属于,但我没有研究过。”老唐说,“奥丁在炼金术上也是不世出的天才,我开创了七大王国,而他开创的则是巫术,分类比较复杂,更多偏向于给人挂debuff的诅咒。” “很难掌握吗?”酒德麻衣问。 “不难,但需要花费时间研究。而显然我们现在很需要时间,”老唐从桌上拿起酒杯,“我可以尝试减缓一些debuff,但很难做到彻底清除,或者就像弗拉梅尔之前的建议那样,砍掉重练。” “这个节骨眼上,砍掉重练才是最不明智的。”酒德麻衣摇头。 “所以只能这样了,正好,从前一直没有学会控制脾气,现在得控制一下自己了。”老唐抿一口酒,“也不能老是靠暴怒的力量,修身养性对长寿有帮助。” “有没有试过抽烟?”芬格尔问,“我感觉抽烟的时候还挺能舒缓心情的,古巴是个好地方,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烟叶田。” “不抽。” “为什么?” “因为我抵制不住诱惑。” “初代种也抵制不住诱惑吗?” “但凡是生物,就很难抵制诱惑,夏弥是初代种,她能好好压制一下自己的色欲吗?”老唐反问。 “……还真是,挺有道理的。” “就是这个道理,因为我知道自己抵制不了诱惑,所以干脆从源头上避免接触了。” 老唐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我抽烟的话,大概很快就会觉得剂量不够,一开始会加大抽烟的剂量,随后会感觉烟草无法满足,最后直接去飞叶子。这种事情是可以预见的,所以干脆就不做了。” “也不失为一种抵制诱惑的办法。”酒德麻衣评价。 “嗯,还有一点就是……我是个做哥哥的,总得给弟弟当榜样。” 老唐微笑了一下,虽然那个笑容里有点悲伤:“康斯坦丁现在是不在没错,但书上说要君子慎独,剩我一个人的时候,也不能忘了给弟弟当榜样。” “好哥哥。” “好哥哥。” 话题中断了,芬格尔和酒德麻衣对视了一样,随后共同举起酒杯来看着老唐,老唐被他们俩看得有点发毛,最终也动手举杯。 碰杯的声音清脆干净,在某个瞬间居然生出一丝惬意的感觉,就好像大家只是在这里对着窗户喝酒,因为今天下暴雨所以只能在这里喝酒,其他的一切事情都没有什么关系。 “我突然想起来,”老唐看向芬格尔,“现在已经有不少人被煽动着往学院来了,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啊,怎么会不担心呢?”芬格尔叹气,“我真想就这么带着她跑路,免得机房被炸了都没处说理。虚拟生命可以在网络里留有无数备份,但真正的那个人其实只有一个。” “有点上升到哲学问题了,算了,临走之前我会开放我的兵工厂给装备部的。也算是帮学院做一点小小的贡献。”老唐说。 “你觉得这场仗会打多久?到时候军队会不会下场?”芬格尔问。 “不知道,不过军队下场那可就太好了,我早就想试试跟美利坚碰一碰了,说得好像谁没有战斗机一样。”老唐耸肩,“实在不行我就放夔龙,给他们一点小小的言灵震撼。” “……还真是,我之前还感觉我们要打美利坚是件难事,但现在看来,好像确实是美利坚打我们更困难一点,”芬格尔摸了摸下巴,“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大的博彩盘口,说不定能捞一笔。” “不过根本不需要进入全面战争的地步吧?我们其实只需要解决奥丁就好了,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奥丁,杀掉他,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酒德麻衣说。 “不可能的,”老唐摇头否定,“火一旦被点起来就很难熄灭,除非把整片草原全部烧掉,届时才会有新生的草长出来,我见过太多火被人随意的点起来,却没有办法扑灭。” 说到这里时老唐有点伤心,他看看芬格尔,又看看酒德麻衣。 “不过,不管这场火会烧多久,我只希望大家能好好的活着,一直活下去的那种活着。这已经很难了。” “老唐,混血种不是长生种。”酒德麻衣提醒他。 “是,所以我说,”老唐深深地叹气,这个时候他想抽一支烟了,“这已经很难了。” ----------------- 日本,源氏重工。 源稚生这几天忙得要死,先是昂热校长遇刺,然后是突然窜出来的初代种号召进攻卡塞尔学院,而这种昭告天下的超自然现象直接让全世界都产生了震动。 各地分部都很紧张,生怕奥丁下一秒会流窜到自己分部所在的国家煽动一气,而且就算奥丁不来,单是他所说的诸神黄昏本身就足够唬人了。 每个国家的社会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动荡,到处都是购买求生设备、囤积生存资源的人,瓶装水成箱成箱购入,各类罐头被卖到脱销,甚至包括鲱鱼罐头。所有人都在把经济换成资源,以及武器。 俗话说的好,存粮不备枪,家里变粮仓。在屯粮的时候战备也在进行,世界丧心病狂地乱成一片。 好在日本这边的形势还不错,反正没有到糟糕的地步。毕竟本家在日本深耕多年,可以说直接把控了日本社会和这个国家。不管局面再乱,只要本家还在,就能够镇住场子。 源稚生在办公桌旁坐下,樱上前为他整理衣着。而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源稚生努力闭眼休息。 真的,现在连休息都得用努力的了,不然真的没办法保持好状态。 何曾几时,源稚生还在幻想着在日本分部稳定下来的时候把接力棒交接给别人——就算是路明非都可以——然后run掉。 源稚生已经不再期待着能run去法国了,对他来说在哪里的沙滩上卖什么牌子的防晒油都已经无所谓了,只要不是日本就可以,出了日本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 但现在,他至少得保证这个世界的未来还能有供游客游玩的沙滩才行,谁也不知道这场变故会持续多久,而奥丁还会在这段时间里煽动多少信众站出来起义。 在归隐江湖之前……还是先努力活下去好了。 “稚女还习惯现在的生活吗?”源稚生低声问。 “他在执行局适应得很好,最近的几项任务完成的也都很出色,不过还是有很多人会把源稚女认错,以为是大家长。”樱说。 她最后整理了一下源稚生的衣领,随后拍拍他的肩膀。 “好了,大家长。”樱起身。 “嗯,”源稚生点头,“让辉夜姬开始吧。” 一阵短暂的延迟过后,联络被搭建起来,因为贪图省事并没有用全息,而是直接在屏幕上显示。 而在英灵殿的下层会议室中,eva刚刚把投屏放出来,屏幕中是一个阴柔的男人,黑发黑瞳,身上带着说不出的疲惫气质,但却威严至极,仿若已经手握大权多年。 路明非愣了一下,抬手和这位未来的大舅哥打了个招呼,但后者好像没有看到。 “各位校董、元老们,”源稚生沉声开口,“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日本分部部长兼蛇岐八家大家长源稚生。关于这次的事件,我想蛇岐八家会对本部有所帮助。” “源稚生,你是昂热校长留言中提到的那个人?”洛朗女爵问。 “是的,昂热校长在留言中,授予我与执行部部长施耐德的同等权利,”源稚生说,这个时候他看到了路明非,眼角不自觉的跳动了一下,“咳,蛇岐八家需要稳定日本社会的状况,不能全线协助学院,不过,我们已经委派了一位混血种前往本部。” “一个?”贝奥武夫问,“你们只派了一个人来?究竟是什么人,让你们可以相信仅靠一人之力就足够扭转战局?” “我想你们当中的很多人大概只是听过这个名字,而更多的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不过,请相信他,因为他是昂热校长的挚友,也是家父,他的名字叫做上杉越。”源稚生说。 像是一块石头投入湖水一样,上杉越这个名字在会议室中激起了一阵涟漪,但校董和元老们显然都是见惯了风浪的,很快就结束了这个话题,重新把话题拉回正面上。 “除此之外,蛇岐八家还可以提供一些特殊的地雷或者简易陷阱的制作方法,据我所知,本部的装备部对这些类型的武器没有研究,如果把这些陷阱布置在维达树海的必经之路上,或许会对本部的防御工作起到一些帮助。”源稚生看向弗拉梅尔导师。 “那太好了。”弗拉梅尔搓了搓手,“具体方法就让辉夜姬直接发给eva好了,还有,那位上杉越什么时候能到?” “家父是在昂热校长遇袭的当天晚上出发的,或许会因为交通问题耽误一段时间,但不会太久。”源稚生说。 “嗯,那么就等上杉越到达之后,就可以直接出发了。”弗拉梅尔看向凯撒,“摩尼亚赫号的调试工作已经完毕了,目前就停在——” “不,我们不用摩尼亚赫号。”凯撒打断了弗拉梅尔的话,随后看向一边的楚子航。 “在北极圈航行需要做一些准备,不过我们会独立完成。”楚子航说,“学院方面,还请副校长着重准备应对可能会来的袭击。” “各位校董和元老在这段时间里也请留在卡塞尔学院,毕竟外部的情况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奥丁下一步会做什么。而如果是学院的话,至少能够保证各位校董的人身安全。” 凯撒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校董们,接着说道:“我之前已经检查过学院的粮食储备,足够我们固守在这里半年以上。只要事情不恶化到出动军队的地步,这里绝对比世界上的其他地方都更加安全,而且就算有核弹袭击,各位也可以躲进瓦特阿尔海姆继续指挥。” 校董们面面相觑,或许在刚刚他们还对凯撒有着这样那样的看法,但现在他们已经看到了一位真正的新校董。或许这就是加图索家一直在等待的领袖?被冠以皇帝之名的男人最终成长成了皇帝的样子。 “我同意凯撒·加图索的看法,”圣乔治点头,“在这种时候,我们必须和学院紧紧站在一起,既然奥丁要同学院开战,我们这些元老和校董更不能离开。” “我也同意,如果未来真的到了动用军队的地步,我们也能在这里帮上一点忙。”卡德摩斯说。 “同意。” “同意。” 决策顺利通过,最后只剩下了一个问题。 “那么,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弗拉梅尔问,“毕竟我们都不清楚,黄昏教条的那艘船在北极圈内究竟是在找什么。越晚行动对我们来讲就越不利。” “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奥丁实在是个隐患,拖得时间越长,我们就越会难以避免的被拖入奥丁的算计当中。如果他发动信徒阻挡我们,会很难办。”圣乔治说。 “我们已经做好了出发的一切准备,随时可以出动,只需要等到上杉越到场。”凯撒·加图索说。 四百七十五章 诸神黄昏的号角(4) “好久没见,演讲功力居然没落下啊。”楚子航说。 “说的什么话,前任狮心会会长不也一样雷厉风行吗?”凯撒挑眉。 刚刚开完会的一行人走在冗长的通道中,这是回老唐车间的那条通道,不知不觉间,这地方已经成为类似据点那样的地方了。 “不过都不如s级。”楚子航淡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路明非。 作为一个面瘫,能做出笑这种动作已经很可以了,不知道夏弥用了什么魔法,两年间就把原本的杀胚变成了这个样。路明非如是想到,不由得有些感动。 “这倒是,比来比去都比不过我们的s级。”凯撒叹气,“有时候感觉挺绝望的,混血种和混血种之间的差距,居然还能比混血种和龙类之间的差距还大。” “谬赞了谬赞了,没有前任学生会主席的精心栽培,哪能有我今天的成就?”路明非说。 “你这话好像是在说我这个前任主席管得不怎么样。”凯撒说。 “怎么可能,全卡塞尔学院就属我最尊重老大你了。”路明非说。 “没事,开个玩笑。”凯撒耸耸肩,“好久没回卡塞尔,都快忘了瓦特阿尔海姆是什么构造了,你们确定这通道不是往冰窖去的?” “学院给老唐单独扩建的车间,刚回来的时候我也没摸清楚路怎么走。”楚子航顿了一下,“不过,我还以为诺诺会跟你一块儿回来。” “没有,你以为世界上的情侣都像你和夏弥,打着执行部执行任务的幌子满世界度蜜月?” 说到这个话题让凯撒很无奈,“你根本不知道加图索这个家族有多少繁文缛节,未来家主想要结婚,还要先对未婚妻进行考核,搞得像是什么持证上岗一样。本来就是个暴发户家族而已,又不是什么传承千万年的混血种世家,规矩倒是多得吓人……抛开我爹不算的话,应该不算混血种世家。”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这个,诺诺是在金色鸢尾花修道院进修?”楚子航问,“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嗯,”凯撒点点头,“是这个名字没错,每天除了打坐就是学一些家族主母该加点的技能点,晚上的时候大家一起对着基督耶稣祷告,基本就是做见习修女的活……见鬼,这他妈的就是见习修女的活!” “让一个巫女去做见习修女……”楚子航说,“挺微妙的感觉。” “不过现在也没事了,出了这档子事再大的新娘修行都得中止。诺诺说想要跟我去执行任务拯救世界,她是那种闲不住的人,看着我们勇斗恶龙,绝对不会只甘心在某个小岛上做一个只会吃斋念圣经的尼姑。” 说到这里时凯撒语气温柔,他想着自己亲爱的未婚妻,脑海里不住冒出她古灵精怪的样子。 “你答应她了?”路明非问。 路明非有点担心,毕竟诺诺没有言灵,而且a级的血统在这次任务里充其量只能当炮灰。 看看这次任务的配置就行了,老唐和夏弥两个初代种,师兄身上埋着龙茧有强化buff,凯撒本身是次代种,只是暂时没激发出实力;自家老丈人上杉越和未婚妻绘梨衣的言灵都是杀器中的杀器,真正可以爆街的那种,就连酒德麻衣和废柴师兄都不是省油的灯。 而且就算是这个配置都有点不太稳当,夏弥之前还说出发的时候要把哈提和斯库尔摇过来,如果不是芬里厄太笨重,也会把芬里厄带来。 毕竟奥丁已经不是普通的补完了,如果是对付这位掌握了暗元素的巫术之王,做再多准备都不过分。 “没,我没答应她,”凯撒摇头,“她没有言灵,在战斗方面很难帮上忙。而且北极圈里究竟是什么状况,谁也不清楚。但是诺诺和我说就算不带她,她也要孤身一人杀出金色鸢尾花修道院,从地中海的马其他共和国一路杀到美利坚合众国,要和广大的卡塞尔学院师生站在一起,与母校共存亡。” “风采尤胜当年。”楚子航点评。 “谁说不是呢?” 凯撒叹了口气,好像在说真头疼啊真头疼,有一个这么不省心的未婚妻可怎么办,但谁都能看出来他这是在炫耀,这就是我的未婚妻,看见了吧看见了吧?母校有难,立刻就从大西洋另一岸杀过来两肋插刀! “但学院已经进入战备状态了,维达树海里常驻了一队标配弗丽嘉子弹的执行部小队1000次快车也已经停了。如果诺诺要来的话,可能会有点困难。”楚子航说。 “如果是打龙类的话,我或许还会有点担心。不过如果是从一堆抗议队伍里杀出重围,我相信诺诺。”凯撒笑,“不然她也就不会被叫成巫女了。” “嗯,不过还是希望不要真的走到战争那一步。”路明非说。 “你担心学院会顶不住?”凯撒挑眉,“应该没问题,我们的武装力量还是很可观的。” “不是,我是担心老唐把看家宝贝全一股脑交给装备部,装备部已经很夸张了,加上老唐这两年的研究成果,说不定还真的会被执行部直接打穿北美。”路明非叹气,“你永远说不清楚副校长会在什么时候想玩个大的,万一等我们执行完任务,回来看到副校长出任美国总统该怎么办?” “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还是优先完成任务好了。确保回来的时候,不会看到一位有史以来年龄最大的美国总统。” 凯撒笑了一下,他在一扇门面前站住脚,门上挂着一个“军事禁地,闲人免进”的牌子。下方是罗纳德·唐龙飞凤舞的中文签名。 “就是这里?”凯撒问。 “嗯。”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凯撒按下门把手,吱呀一声铁门推开,三人依次走进老唐的车间。 车间里空荡荡空无一物,没有东西也没有人,只有酒德麻衣正坐在工作台旁,接着灯光保养手里的两把小太刀。不光是没有其他人,连老唐造的那些小活灵的机器人也消失了。 “开完会回来了?”酒德麻衣抬眸看了门口一眼,重又低头擦她的刀。 先前她去英灵殿找老唐,喝酒喝到一半时收到夏弥的联络,说是造船业上遇到了点麻烦,急需老唐帮忙,于是酒会解散,大家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 “是回来了……”路明非环顾了一下四周,有点懵。 “如果你们找人的话……嗯,芬格尔被你们学院的虚拟小秘书拉去干活了,老唐和夏弥在造船。绘梨衣也在。”酒德麻衣朝一处地标指了指,“喏,就是那个空间开辟的矩阵。” “怪不得你们说不用摩尼亚赫号,原来是在自己造船?”凯撒问。 “不,我还以为我们是要通过卫星定位找到yamal号的位置,然后直接空间开辟过去做斩首行动。”路明非愣了一下。 空气中一片沉寂,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路明非,恍如当年的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的震撼。 “额……”路明非有点懵,“难道你们都不是这么想的吗?” “等一下,难道还有这种办法?”酒德麻衣也愣住了。 “天才般的战略思维,我还以为我们要造一艘船过去和黄昏教条那些人海战,但居然可以直接传送?!”凯撒惊叹,“真不愧是执行部的当红王牌,卡塞尔太子说的就是你!” “单纯的战斗思维确实不足以概括,这已经是战略层面的高瞻远瞩了。”楚子航也感叹,“怪不得昂热校长最想把校长的位置传给你,在卡塞尔学院校长的这个位置上,没有人会做得比你更好。” “不愧是s级……”酒德麻衣也点头,语气中带有由衷的钦佩:“直接进行斩首行动,无论是行动力还是胆魄都是顶尖。” 接二连三的赞美声扑面而来,特别是老大和师兄居然在一块儿夸他,实属让路明非有点不好意思,但他也没觉得这想法有多惊为天人,只是觉得确实该这么打。 毕竟空间开辟这种能力实在是太好用,没道理在这个时候只用来运船,完全可以用来寻求和奥丁的决战。唯一的缺陷在于船只的位置会不停变动,一旦空间开辟时出了岔子,那么他们就都得掉进北冰洋里游泳了。 “总之……先和老唐他们说一下这个计划吧,”酒德麻衣说,“他们还在里面造船,不,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战舰。” “里面?”凯撒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将目光放在了酒德麻衣之前指过的一个矩阵。 看起来很简约的矩阵,还在发着红光。 “就在这里面吗?”凯撒问,“真的假的?” “是在这里没错,用了空间开辟的矩阵,这个矩阵连接着另一个巨大的空间。”酒德麻衣说,“毕竟老唐经常需要制造一些……嗯,比较巨大的东西,比如战斗机或者星舰之类的。” “战斗机就算了,星舰这种东西居然也是真实存在的?”凯撒有些吃惊。 “是真的,”路明非点头,“这两年老唐造东西都造得有点魔怔了,基本能造的不能造的都试了一遍,而且为了这个一天只睡四个小时。” “一天只睡四个小时是真实存在的吗?我还以为龙王们是世界上最会享受的生物。”凯撒说。 “是真的。老唐白了不少,因为一直在车间里工作,很久没有晒过阳光,”楚子航说,“看到他的时候我也吃了一惊,不过据路明非说已经是休息后的结果了。” “好吧。”凯撒有些感慨,“看来两年不见,大家都变了很多啊。” 酒德麻衣将小太刀收入刀鞘,藏在衣服的下摆后,大家一起走向炼金矩阵,依次踩上去如同踩机关。 一阵白光闪过,几人进入开辟空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白色空间,远处的空地上赫然停着一艘巨大的帆船。 船身上覆盖着一层炼金材质质地的光滑护甲,但其中点缀着柔软的苔藓,无数活灵们正在船边跑来跑去,查漏补缺。看不到老唐和夏弥,而绘梨衣在一旁喝一种盒装的橙汁。 “啊,sakura。”绘梨衣朝路明非小跑过来。 “绘梨衣。”路明非点头,两人抱了一下。 “等等……”在看清楚眼前这艘庞然大物后楚子航愣住了,“我们真的要乘这艘船去北冰洋吗?一艘帆船?” “不过,作为帆船来讲还是蛮漂亮的。”凯撒点评。 老唐和夏弥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夏弥的天地为炉做不出炼金材料,但在老唐的引导下也能勉强合格。 他们最后放好了一块甲板,从船上直接跃下,将后续查漏补缺的工作交给了那些活灵们。 老唐和夏弥双双落地,而在看到正黏成一团的路明非和绘梨衣后,夏弥选择往楚子航怀里抱上去。 “能问一下为什么是帆船吗?”路明非问。 “造型是帆船而已,内核还是炼金材料的战舰。而且,你不觉得帆船很帅吗?”老唐有些得意的挑眉,“如果需要的话,它也可以随时变出一门超级火炮,融合了我两年以来的心血,只需要一炮就能够把那个什么y号直接给打沉,送那些黄昏教条的邪教徒们去北冰洋的冷水里去喂北极熊。” “那该如何操作呢?再额外找一位船长?”酒德麻衣问。 “不,开船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情,我亲爱的活灵们会帮我们安排好一切。而且我准备了电子设备,必要的时候可以让eva来接手指挥,我们只需要专心致志找奥丁就行。”老唐说。 “我和老唐随时可以进行空间开辟,”夏弥抬起头,说,“不过我想把哈提和斯库尔叫来,老唐因为巫术难免实力受限,他们可以弥补一部分。” “就是这样。”老唐摊手。 “虽然我也确实很想和我爹打海战,但现在已经不是海战的时代了吧?”凯撒收回打量帆船的目光,“路明非建议说,我们可以直接用空间开辟去yamal号上斩首,定位的话就先用卫星定位,这个办法可行吗?” 又是一模一样的沉寂,老唐和夏弥对视了一样。 “天才!” “天才……” 老唐以拳击掌,“卫星定位接空间开辟进行精准斩首,这个办法是绝对可行的。他妈的,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么好用的点子呢?!” “别夸了别夸了,再夸就……”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路明非的话,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脸上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怎么了?”绘梨衣问,她看了一眼屏幕。 来电显示是:叔叔。 四百七十六章 诸神黄昏的号角(5) “是……我叔叔打来的。”路明非说。 他有点惊讶,惊讶的是叔叔居然这个时候会打电话过来,但很快就想明白了。 不久之前奥丁才在时代广场上发表了针对卡塞尔学院的宣言,这种规模的事件根本没办法阻止传播,而且就算叔叔婶婶不知道,表弟路鸣泽可还是在美国念大学来着,一准已经把这件事给家里说过了。 这不,叔叔的电话这就打过来了。 路明非还在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接这个电话,就算是接了这个电话对当前的局势也起不到什么实质性变化,只能徒增叔叔和婶婶的担心,而如果不接的话,叔叔婶婶那边就只剩下瞎想。进退两难。 “还是接电话吧。”绘梨衣看出了路明非的犹豫,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我们到外面去说。” “……好。”路明非点了点头。 他和绘梨衣一同穿过炼金矩阵,在一阵柔和的白光后他们重新回到老唐的车间里,现在这里就剩下他和绘梨衣两个人,整个车间中安静得落针可闻,而路明非的手机铃声还在不知疲倦的响,像是婶婶魔音灌脑的唠叨。 路明非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接通了电话。 “叔叔。”叔叔。 “喂,明非!”接通之后,电话那头的叔叔明显松了口气,随后是婶婶的声音,像是在一旁和叔叔说话。 “哎呦哎呦,接了电话就行,接了电话就行……你快问问现在是怎么回事啊!” “我这不是正在问嘛!再着急也没用,事情已经出了,这种时候就得慢慢说。” 叔叔顿了一下,“咳咳,明非啊,今天我在新闻上看……你们那个卡塞尔学院是什么邪教组织?什么恶魔什么诸神黄昏的,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没事,叔叔……那哪可能啊?我们学校就是正经大学。”路明非干巴巴的说,“你是不是看了网上的那些视频了?那些都是假的,看看就行了。” “什么假的!我们单位这边都有消息了,就是真的!这两天还要再开会说这个问题。小区里的人都在囤水囤粮!” 叔叔提高了声音,“鸣泽也跟我说了,都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情!你最好别在学校呆了,能回国就趁早回国!绘梨衣不是也在你们学校吗?你带她一块儿回来,或者直接去日本投奔亲家,不怕那些美国佬追过来!” “我这边……走不脱。”路明非找了个理由,“不然就拿不到毕业证了。” “你看,我就说了,这个卡塞尔学院有问题!现在已经开始扣明非毕业证了!明摆着就是没安好心!”婶婶在一旁说。 “拿不到毕业证也比把命丢了好,不然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叔叔强硬了一句,随后又软了下来,说得苦口婆心,“明非,我跟你说,宗教这上面的事情碰不得的!美国人说起主来也个个都是疯子,咱们别掺和这趟浑水!你尽早带绘梨衣回来!” “我知道,叔叔,就是……”路明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我现在真没办法解释清楚,接电话也是报平安。真的没事,真的!” “叔叔。”绘梨衣在一旁开口,“我现在和明非在一起,没关系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了下来,叔叔和婶婶听出了这是绘梨衣的声音。 此前他们去东京参加订婚宴的时候,也见识过这女孩儿家里的权力和财力,按理说这时应该止住话头了,毕竟那可是能把控一整个东京黑道的家族,如果上杉绘梨衣和路明非在一块儿,那应该是可以保证安全的。 但路谷城还是担心,他看了自家儿子给自己发的那个视频,视频里的那个“奥丁”抬手就能呼风唤雨,怎么看都真实得要命,不像是用特效就能做到的。 “绘梨衣,明非,你们两个老实给我说实话,你们那个学院到底是不是不对劲?”路谷城急了,“我哥之前也是在那个卡塞尔毕业的,毕业之后几乎没着过家,你们那个学院到底是干什么的?” 路明非听得默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叔叔的话,甚至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家老爹和老妈是否存在,不然何以见都没能见得上一面?在重启前满世界逃亡的时候,他也想过去找爹娘完成最后的心愿,然后一死了之,但在那之前就已经被学院的锄奸队逮到,又由小魔鬼重启了世界。 他没办法回答叔叔的问题,但却能切实感觉到这个中年男人的焦急和关心,一瞬间竟然有一种泫然欲泣的感觉。 长久长久,电话两边都没有动静。叔叔看路明非没有说话,深深叹了口气。 “明非,叔叔不知道你们在外面做什么大事,你们是年轻人,见的世面大想的事情多,我问了也没什么用。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绘梨衣,别欺负人家小姑娘,也别跟那群癔症美国佬起冲突。” “对!别跟他们起冲突,”一旁的婶婶插话,“他们不就是传个教吗?不行先忍一时给他们说你信了,忍一时风平浪静!婶婶之前去教会领鸡蛋的时候也说自己信教,回头跑的时候跑快点就行了,无非是在美国他们不发鸡蛋。” “嗯,”路明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无所谓,笑着说:“我知道的,他们就是宗教争地盘,到时候我做两面旗,哪边占优我就挂哪边的旗子。等这边事情结束,我立马就回国。” “嗯,叔叔婶婶就不交代别的了,你们是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好好照顾绘梨衣,现在她是你未婚妻了,对人家好一点。还有绘梨衣,要是路明非这小子对你不好,你跟婶婶打电话,婶婶帮你收拾他!” “嗯,我知道了,谢谢婶婶。”绘梨衣说。 电话那头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路明非抢先开口,打断了话头。 “叔叔婶婶再见。”路明非说。 “叔叔婶婶再见。”绘梨衣说。 这就算是强行结束话题了,但叔叔婶婶那边又交代了不少事情,比如囤粮囤水,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换成现金什么的,事情过一段落之后可以先想办法去大使馆云云。 路明非依次点头,叔叔和婶婶说什么他就应什么,最终耐着心结束了这场通话。 电话挂断,路明非和绘梨衣对视了一样,后者上前抱住他。 “等这次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就结婚吧?”绘梨衣说。 “别立这种g啊,会出事的。”路明非摸摸绘梨衣的头,他顿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头,“……行,结束之后就结婚,第一场婚礼在我家办。” “好。”绘梨衣说。 ----------------- 图书馆地下四十米深处,一个影子抄着双手缩在转椅里,低着头。这里只有屏幕的微光照亮,他的脸藏在阴影里。 “不是说来帮忙的吗?为什么坐在这里发呆?”eva的声音。 少女的影子倏然出现,就在芬格尔的身后,蓝色的长发和白色的丝绸睡裙,像个精灵。 “我在思考……”芬格尔说,他抬起头,露出刚刚刮过胡子的铁青色下巴。 “思考什么?”eva动手摸他的脑袋,虽然摸不到就是了。 “思考这个地方能不能扛住核弹,干脆让维修部把你的机库搬到瓦特阿尔海姆最下层的避难所所里?”芬格尔问,“我感觉这个世界上都没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不要,”eva摇头,她双手抱紧肩膀,作楚楚可怜的少女状:“瓦特阿尔海姆里净是些哥布林,你居然要把我送进哥布林窝里?弗林斯殿下真是好狠的心。” “我也担心这帮哥布林的逆天程度,所以我才在思考。”芬格尔抬头看向eva,“我粗略看了一下数据,装备部这两年为学院做出的贡献,几乎比不上老唐一个人的四分之一。” “凡人怎么能在铸造的领域和青铜与火之王相比呢?”eva问,“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芬格尔横掌,恶狠狠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把装备部那些酒囊饭袋扔去填线!造武器的人留几个就行了,老唐的车间里有一整套活灵流水线,不会耽误任何效率。” “那让他们去哪里呢?”eva朝芬格尔伸手。 “暂时去老唐的车间里办公,把避难所腾出来作为机库。”芬格尔伸手握住那只小手,分明只是握住了空气,但他却感觉自己真的触摸到了eva。 “你真这么想?”eva问。 “你不能死。”芬格尔认真的说,“必须考虑到战争的可能,你的机库在这里不够安全,但瓦特阿尔海科的避难所绝对安全!” “我知道了,”eva抽出手,语气无奈,“弗林斯殿下不是来帮忙的,是来添乱的。” “我是说真的,你不能死。”芬格尔说。 “难道你认为我现在还活着吗?”eva微笑。 “……为什么不算?”芬格尔反问,“我……” “好了好了,要是来添乱的话,就请回吧。”eva叹了口气。 “我很认真的。”芬格尔说,“谁能说清楚会不会真的进入到战争状态?要是奥丁铁了心把人煽动起来呢,我们总不能指望用无尘之地和一个炼金矩阵扛住核弹!”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制作无数个备份,每一个都和我一模一样,相同的模样,相同的记忆,相同的思维,同样会在你说出蠢话的时候摸你的脑袋。” eva动手摸着芬格尔的脑袋,像是给在不听话的狗狗顺毛,“对你来说,留下我的机库真有那么重要吗?” “不是机库,是灵魂。”芬格尔抬头看她,“但备份的话就不是灵魂了。” “那么,你怎么能确保,现在的我不是那个曾经的女孩的一份备份呢?”eva微笑,“我就不是她复制粘贴出来的产物吗?” 沉默。 难耐的沉默,像是冰水灌进肺里,噩梦晕染开来,黑暗幽闭呛人。 “废话,我是电脑高手,怎么会认不出老婆?”芬格尔伤心地说,“灵魂和备份之间的区别,我还是能分出来的。” 又是沉默。eva看着这个男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灵魂还是备份。 这个问题没人能说清。她最终还是选择绕开这个话题。 “某人在小说里塑造的感情线,可不像是把我当老婆的样子。”eva小声哼哼,“喜欢人家的美腿?还是说女忍者职业对你是特攻?” “小说这种东西都是整活来着……我对你一片忠心好吗?”芬格尔小声反驳。 “给我把大纲剧情改了。”eva用手指戳芬格尔的脑袋。 “改,绝对改,马不停蹄的改!”芬格尔指天发誓,“后续马上安排蓝发少女出场,给你安排正宫地位。” “正宫是打算开后宫吗?可我比较喜欢纯爱诶……”eva说。 “包纯爱的,”芬格尔拍胸脯,“我写纯爱有一手。” “嗯,那没事就请回吧,我还要……” eva顿了一下,她的瞳孔闪烁了一阵,从中上涌出数字的浪潮。 “怎么了?”芬格尔问。 “没什么,第一批示威者到了。”eva说。 “第一批的规模应该不会太大吧?” “并不算太多,大概有两百人,他们穿过了芝加哥火车站,现在马上要进入维达树海的范围了。”eva说,“稍等,我正在调动附近的设备。” “没必要吧?这种暴雨的天气里还要来,光从智商上来说就已经被淘汰了吧?”芬格尔问。 “正常来说是这样的,但是……” eva启动了屏幕,芬格尔坐直身子,前面的大屏幕一点点清晰起来。 画面中是一条铁轨,一群示威者正打着雨伞在维达树海中前进,在这种天气选择来卡塞尔学院已经是神人了,维达树海中埋伏了一队执行部专员就是为了在这里拦截。用弗丽嘉子弹击晕后直接半自动遣返。 芬格尔眯起眼睛,他看了一会儿屏幕,随后惊了一声:“等一下,为什么会有这位?!” 四百七十七章 通往世界尽头的航路(1) 大概在一个小时后,上杉越抵达了瓦特阿尔海姆,在芬格尔的带领下,他们先是去看望了病榻上的昂热,随后就直接奔着老唐的车间一路而来。 他是跟着那群试图给卡塞尔学院一点小小震撼的示威群众来的,但显然这些宗教疯子们并不清楚卡塞尔学院里究竟生活了一些怎么样的狠茬,不然也不会就带着几把手枪就以为能够解决恶魔滋生的巢穴。 上杉越原本有点犯难,原本下飞机后只是打个盹的功夫,他的手机就被一个扒手给顺走了,他既没有办法跟学院联系,也一直没有单独记朋友号码的习惯。 好在这时他遇到了一群准备来卡塞尔学院的宗教狂热份子,就这么误打误撞地加入了进来1000次列车停运,他们就沿着铁路一路前进,随后在所谓的“维达树海”遭遇了执行部的小队,对方以弗丽嘉子弹进行了一轮扫射清场,不过好在上杉越之前也分到了一根棒球棒作为武器。 随后就好说了,原本他还和这支小队僵持了一段时间,但对方似乎是接到了消息,派出一个人把他护送到了卡塞尔学院,到了学院门口也就有人——也就是这个叫芬格尔的年轻人等着了,事情一切顺利。 这位前·拉面师傅风尘仆仆赶来,是为了看望昂热,作为老混蛋兼老朋友,昂热的遇袭震惊了整个混血种世界。上杉越在第一时间就准备来美国助阵,但源稚生第一时间没有同意,毕竟能够杀死昂热的存在,未必不能杀死上杉越——倒不如说是绝对能杀死。 这已经不是混血种能够解决的范畴了,要上就让同为初代种级别的人上吧。夏弥、老唐或者是路明非,谁都好——不,最好把路明非拉回来,再怎么说这也是将来注定会和绘梨衣结婚的人,源稚生可不想让妹妹守活寡。 象龟觉得事情已经很困难了,一个极其了解密党的人成为了密党的敌人,并且他随时可以用言灵展现神迹,成为一位抵抗所谓“诸神黄昏”的神明,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守好日本的一亩三分地已经是难的事情了。 但上杉越不这么觉得,当初昂热来日本处理白王问题的时候,也是抱着必死的念头来的;现在昂热造了难,那么他这个昂热的老朋友也没有理由不来帮忙。 并且,他的女儿和准女婿也都在卡塞尔学院,这种情况下他必须来助阵。 事实上,上杉越觉得这其实是一件早有预料的事情,在事情真正发生之前总会有诸多厄兆显示,譬如昂热的老对手汉高。目前昂热遇刺的消息已经被世界上所有的混血种所知悉,各方有头有脸的混血种头头都对此表示了沉痛的心情。 但有些人是需要到校慰问的,上杉越,以及各路校董、元老等,他们当中有的是为了在昂热不在的时候帮忙稳定密党,以及做出决策;也有上杉越这种和昂热交情匪浅的老朋友。 可汉高居然没有,在过去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汉高被引为昂热的宿敌,两人明争暗斗了漫长的岁月,从少年时代争斗到彼此两鬓斑白,但这对宿敌最终在日本选择了并肩作战,相逢一笑泯恩仇。就此成为一段佳话。 按理说汉高是最应该到的人,而且他所经营的基地就在芝加哥,完全可以比各路校董或者上杉越要先到,但最终只是口头上表达了哀痛之情——因为他自己完全来不了了,就算来,也很难发挥什么作用。 大概是今年年初的时候,菲德里斯·冯·汉高在家中突发脑溢血,虽然被抢救了回来,但却已经落下了半身瘫痪,双腿无法行走只能借助轮椅,自此无法再承担起家族领袖的位置,只能整日窝在自己的庄园里。 这是突发事件,当时的老东西们都为汉高感到悲哀,又或许他们感到悲哀的也不仅仅是汉高,同样还有日益衰老的自己。 但上杉越不那么觉得,就是从那时起他觉得不对劲,因为这两年里死了不少混血种家族的老人,虽然并不是领袖,但死了不少关键的角色,譬如在政界、医疗、教育上。这些人在社会上具有不低的话语权,但在家族内部并算不上不可或缺。 那时的上杉越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但却不知道背后究竟有一个怎样的阴谋,但在奥丁露面后他终于明白了,奥丁要下手的根本不是那些混血种家族的内部,而是从整个人类社会的层面上推动一场变革。而暗地里,那些黄昏教条的人则在除掉密党安插在社会当中的安全钉。 他终于察觉到了这点,但很可惜,为时已晚。 好在还不是太晚。 “好。”前面带路的芬格尔停了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我们到了。” 他伸手推开面前的门。 ----------------- 北纬76度,巴伦之海以北,北冰洋的深处。yamal号。 这艘超级破冰船进入极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迄今也没有找到那条黑色的行星级鲶鱼。 麦卡伦先生对此并没有太多惊讶,他留下道标也是两年前的事情,两年里发生什么他都不感到奇怪,或许鲶鱼又进行了一次进食,而这次是将自己的道标也一同吞噬掉了。 鲶鱼是行星级的生物,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行星级生物居然是一条鲶鱼,但事实确实如此。而关于行星级生物的存在,本身就不能用概念来解释。 但麦卡伦先生并不着急,他在世界范围内点上那么一团火,还有不少黄昏教条的成员以奥丁的名义进行传教,足够将密党们拖住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甚至可能会将密党拖入战争之中。从人性上面来讲,这是绝对显而易见的事情。 天象对他来说也是好消息,这么紊乱的气象,就算是卫星也难以对yamal号进行定位,就算是想要用空间开辟的办法,也会陷入找不到具体坐标的窘境,所以他仍旧有足够的时间去找到那条鲶鱼。 甲板上聚集了很多人。自从这艘船启航之后,每天都有乘客在甲板上狂欢,这是航向末日之船也是航向新生之船,在北极圈中再无比这更奢华的盛宴。 头顶的夜空中布满了阴云,透过阴云的缝隙可以看到灿烂的极光。偶然有上百公里长的电弧在乌云间穿梭而过,下方赤红色的海中屹立着白色的冰山。 在停机坪上摆着一张桌子,桌子的中间放着一瓶麦卡伦1926,这可能是世界上最贵的威士忌,售价上百万美元,稀有到根本不会有人真的开瓶来喝,只是如收藏珠宝那样收藏在保险柜里,但现在它确确实实已经开了瓶,有一人并未参与到甲板上的狂欢中,而是于此自斟自饮。 麦卡伦先生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金黄色的长发在后脑被扎成小辫,鸟喙假面让他看起来像是个行走在瘟疫时代的医生。他看着甲板上的狂欢者们,嘴角流露出鄙夷与可怜的笑意,他为自己倒上一杯昂贵的威士忌,小口啜饮,每一口都喝掉无数金钱。 这张桌子是应麦卡伦先生的要求摆的,也正是在这个地方才能让他尽情俯瞰饱览众生的癫狂表演。甲板上的人们高声笑骂,怒吼,杀戮以及破坏,男人和女人不再是人类,而是退化到最原始的时代,心中只有纯粹的野兽欲望,每个人的黄金瞳都在夜色中闪闪发光,每个人的肉体都仿佛不受到精神支配,而只凭借本能再次癫狂乱舞。 从这个角度来看,混血种们和野兽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够资格上这艘船的人在混血种中也是站在权力顶点的人,但如今他们的行径与身份毫无相匹配的地方。 麦卡伦先生看着他们,像是欣赏一副艺术品,据说比名画更美丽的是燃烧中的名画,那是绝美存在被破坏的瞬间,而在燃烧的过程当中,它的绝美也会被无限放大。 他对混血种们的肮脏狂欢其实没什么兴趣,麦卡伦先生欣赏的是更深层面的东西,是虚伪人类在巨大诱惑面前卸下伪装时所露出的肮脏本心,看着人所以为最重要的人性被他们自己放在脚下践踏。他对这种艺术感到痴迷。 人类就该是这种生命才对!靠着那些伪装建立起似是而非的文明,但这些文明都是虚假的,连他们本身都无法对自己进行约束,说到底也就是哺乳动物而已。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交给龙类统治比较好。 麦卡伦先生再啜一口酒,伸手翻动放在桌面上的厚重书籍,那是一本圣经。 此刻他正好翻到第二十三卷的《以赛亚书》。 【彼此呼喊说:‘圣哉!圣哉!圣哉!万军之耶和华,他的荣光充满全地!’——《以赛亚书》第六章。】 麦卡伦先生笑了起来,这个时候乌云散去,在原本漆黑的天幕中出现了毫无征兆的极光。 几百道淡青色的极光在黑夜中显现而出,变幻莫测,像是一幅能够覆盖整个天空的长裙,它的边缘以最轻薄的淡青色丝绸装饰。这种罕见的现象被北欧人称为“神之裙摆”,恰似女神的长裙悬挂在夜空中。 北欧人都以一生中能看一次神之裙摆为荣,但很多人哪怕穷其一生也没能经历过一次。yamal号在如此深入极地的情况下居然能够看到此番美景,游客们可以称得上是相当好运了,但没人去关注天上的极光,所有人仍旧在癫狂中遵循本能形式。 哪怕是动物都会有欣赏美景的心情,但这些混血种居然没有,作为动物没有比人类更低劣的,作为野兽也没有比人类更狂野的。 麦卡伦先生感觉好笑。 他啪的一声合起手中的圣经,豁然站起身来。这个时候在甲板上有人高声欢呼。 “圣哉圣哉,万军之王!!” 先是一个人的高喊,但随后第二个人也开始欢呼,赞颂声像是会传染的病症,在原本已经患了疯病的人们之中传播,最后所有人都在振臂,冲着高处的麦卡伦先生欢呼,这些人当中有男有女,年龄不同肤色不同国家不同语言也不同,但此时此刻这些人摒弃了所有的隔阂,用不同的语言喊出语义相同的呼喊。 “圣哉圣哉,万军之王!圣哉圣哉,万军之王!” 麦卡伦先生终于笑出来了。 他将那瓶麦卡伦1926全部倒进了高脚杯中,按理来说高脚杯根本承载不了这么多酒液,但那支高脚杯仿佛无底一般,将整瓶酒液全部容下。麦卡伦先生举起高脚杯,仰头将其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随后,他向着甲板上抛出这支杯子,空杯在甲板的空地上摔出一声脆响,摔成四分五裂的玻璃碎片,而甲板上的混血种们则停下了欢呼,转而疯抢那些被摔碎的锋利碎片,任由自己的手指被割得遍体鳞伤。 混乱之中,有人抢到了,有人没有抢到,没有抢到的人开始直接去抢那些已经抢到的人,有人从身上掏出了刀子,很快,木质甲板上鲜血横流。 杀戮在此时也不过是表达欢喜的一种方式,反正他们就要成为新时代的神了,人类的法律凭什么再来约束他们? 麦卡伦先生欣赏了一会儿面前的美景,他看着这幅美好的画面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点起一阵浓烟,但心中却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欣喜。 其一,行星级生命只是需要营养而已,至于营养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其二,他好像已经找到行星级生命的存在了,虽然他至今还没有看到黑色大鲶鱼。 “我早该知道的。”麦卡伦先生轻声叹息,对着还未曾见面的鲶鱼说道,语气感慨而温柔:“你可是行星级别的生命啊,在你之前的,乃是黑色与白色的龙皇,那么你也不可能只是一条鲶鱼而已。” 在yamal号前方的纯净海面中,有一座呈现在海水倒影中的岛屿。 四百七十八章 通往世界尽头的航路(2) 那是一座怪模怪样的岛屿,整个岛屿的外形酷似古罗马斗兽场,黑色岩壁环绕四周,在岛中央生长着巨大而无状的参天大树。 “在吃掉我的道标之后,自主构成了尼伯龙根吗?”麦卡伦先生喃喃自语,“行星级生命本身就已经够麻烦了,还要带上尼伯龙根的规则。真不想跟这种蛮不讲理的东西打交道啊……” 他叹了口气,随后脱下了戴在双手上的白手套,那对白蝴蝶般的手套被他撇在了桌上,随后麦卡伦先生动手打了一个响指。 言灵·婆娑世界。 甲板上的乱状停了下来,巨大的精神言灵笼罩了所有的乘客,他们被拖入美好的幻觉之中,此时此刻有人被捅了肚子,但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痛感一般痴痴笑笑。 这是麦卡伦先生最后的仁慈了,反正这些人不是追求永生的美梦吗?那么现在他们也将在无止境的美梦之中溺死,恰如其分。 无端的飓风凭空生出,切割并撕碎了甲板上的所有活物,并呼啸着冲进船舱之中解决了剩下的。在麦卡伦先生的操纵下,这些混血种们死于瞬间,血肉模糊着团成一个圆形,那些甲板上溅出的血液也没有被遗漏,这些血液都是蕴含高纯度龙血的,会起到很高的营养价值。 麦卡伦先生向前伸手,那团圆形在他的操纵下仿佛“炼化”般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空间言灵在他的手中被操纵到了极致。最终,整艘船的人尽数死去,被他炼化压缩成一颗小小的丹药。 不过这灵感也确实源于中国古代的炼丹术,麦卡伦先生撇了撇嘴,对于这点丹药他有点不满,毕竟这些混血种们能提供的营养价值真的不够多。 好在,像这样的“丹药”,他还有很多。 麦卡伦先生信步走过甲板,如今的yamal号已经成为了一艘鬼船,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天顶上还悬挂着神之裙摆级别的极光,而麦卡伦先生就这样在神的裙摆下走向恶魔的所在地。 甲板上重新恢复了整洁,在极北之地的凌冽寒风中,刚才的一幕好像从未发生,甚至在空气中连一点血腥味都没有留下。 他行到甲板边缘,看着面前的澄净海面,原本的yamal号是撞碎了一路浮冰而来,但到了这里后反而出现了一片空无的海面,没有任何冰屑,水面平整得像是镜子。 而就在水面之下,孤岛静静远悬。 就算是初代种,麦卡伦先生也从未见过这么……奇特的尼伯龙根。 尼伯龙根是要设置进入通道的,换句话说就是门,门是介于现实世界和尼伯龙根之间的扭曲存在,可以是规则,也可以是特定条件下生效的东西。 耶梦加得在bj的尼伯龙根是规则,通过特定路线解锁特定道具,从而进入特殊的门,诺顿因为可以随意操控金属,所以并未为自己准备真实意义上的尼伯龙根,而他自己的尼伯龙根则是雨夜条件下的000号路。 但面前的尼伯龙根似乎没有门的样子,如果非要说的话,面前的海面就是它的门,没有做丝毫掩饰。 似乎是行星级生命无意识下的构筑,真不知道该说精巧还是愚蠢,又或者对方是有神智的,留下如此大敞的门,就是要邀请人进去。 “真说不清楚,面对这场景是该称赞还是该畏惧啊。”麦卡伦先生叹了口气,“不过,我就当做这是一种邀请好了。” 他上前一步,从yamal号上一跃而下,跃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之中。 周围的海水仿佛冰冷的针刺,麦卡伦先生并未选择用言灵避开这些海水,每个尼伯龙根都有各自的进入规则,在这个过程中使用言灵也算逃避规则的一种,或许会起到反作用。 四面八方都是气泡包围着他,重力与浮力开始相持。这片海域的海水似乎有着超乎想象的浮力,但这样的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麦卡伦先生开始下沉。 寂静中仿佛藏着古老的声音,其中似乎隐隐混杂着言灵·皇帝,麦卡伦先生听了一会儿,又听出许多其他的龙文来,像是在自奥古的时代穿越而来,并且在高声颂念。 一个已经逝去的时代,麦卡伦先生如是想道,感觉有些伤心。 不过他也听出了异常的地方,那就是除了皇帝之外,其他的龙文都是参错破碎的碎片,完全构不成句子,更别说是言灵了。他高估了鲶鱼。 虽然是行星级生命,但毕竟也只是一条鲶鱼而已,空有力量却不知道该如何运用。不过算了,原本他也没指望一条鲶鱼能够孕育出多大的智慧。 麦卡伦先生放弃了对一条鲶鱼横加苛责,他放任自己在海水之中下沉,以免在尼伯龙根的规则面前违规。海水之中一片空无,像是漂泊在无垠宇宙之中,终于,重力与浮力到达了一个临界点,两者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了互换,原本向下拉拽着他的方向改为上升,原本上浮的方向反倒传来了重力。 是时候了,尼伯龙根的门扉已经对他打开,但麦卡伦先生没想到的是,居然这么简单就结束了,没有任何规则,只是简单的一道门,跳进海水里就可以解决问题。 不愧是鲶鱼。 他直接释放了言灵,无尘之地分开周围的海水,随后转化成旋转的飓风,片刻之后,麦卡伦先生裹挟着水龙卷的飓风从海面上升起。 映入眼帘的是青色的大海和青色的天空,天空中流动着奇异的云彩,神秘的光从天而降,照亮了海中那座孤零零的石岛。 麦卡伦先生皱眉,他先是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场景,天空中密布着青色的云,仔细看去的话云中有着海水般的纹路,再看往这片海的深层,会觉得海底有着隐约的光带,仿佛巨大的青色裙摆。 “额……所以,这就是一扇门?” 麦卡伦先生有点无语。按理说,在尼伯龙根之中是无法直接观测到现实世界的,但这里却并不符合常理,像是完全在海底中开辟出了一处“门”,也就是正常尼伯龙根与现实之间相连的那个扭曲点。 初代种们会尽量规避或者隐藏那个扭曲点,好让自己的尼伯龙根更加隐蔽,但鲶鱼则是直接开辟了一处巨大的扭曲点用以栖身,只不过门扉过于庞大,看上去宛如尼伯龙根一般。 麦卡伦先生看向四周,四周的场景进一步验证了他的想法,在原本的天海交界处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够看到青色的浓郁雾气,那是门扉的边界所在,确凿无疑。 如果说这是个尼伯龙根未免太小,但如果认定为门扉的话就能够说得通了,只不过这门扉大的惊人。但不管是尼伯龙根还是门扉,一切全都是围绕着那座孤零零的石岛,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完全确定了此地的形制,随后将目光放在岛屿沙滩上的一块石头上,随后言灵·移星发动,两者之间位置对调。 麦卡伦先生的身影直接出现在了沙滩之上,他仍旧穿着那身西装,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一边检视四周一边拨开高逾两人的杂草,朝着岛屿的中心前进。 对于鲶鱼来讲,能够制造出这样一个“门”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过麦卡伦先生还是想不明白一件事,鲶鱼的身躯庞大得过分,究竟是怎么委身在一座岛上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鲶鱼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完成了进化,成为了一种体型偏小的生物,或许是类人型,也有可能是其他模样。 空气中相当沉闷,每个尼伯龙根中的情况都不尽相同,而显然这里格外不同,因为创造者并未在意类人型生物的生存,只是草草塑造了事。这里的空气是近似固态的粘稠,在行走时甚至会感觉到滞涩感,麦卡伦先生将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把玩着他之前所炼化出来的“丹药”。 他走到了这片森林的边缘,隐约已经能看到前方的空气,那是整座岛屿的中心位置。麦卡伦先生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如果不出所料,进化过后的鲶鱼应该就在前方,它的智力不足以支撑它想到更好的藏身处,只能草草捏造一个门扉,随后在门扉的最中心藏身。 还是那句话,鲶鱼理解不了这份强大的力量,龙皇级别的力量在它的身上就是暴殄天物。 麦卡伦先生断定鲶鱼的进化体就在前方的空地上,他拨开如同树木般高大的杂草,向前一步,踏出了森林。 他抵达了岛屿中间的空地,远处是一片由白色砂砾堆砌而成的圆形广场,在广场周围树立着巨大的石柱,宛如英国的巨石阵。但直到这里他也没有看到任何活物。 结束了,像是一场落差感巨大的旅行。 “我靠!耍我呢?!”麦卡伦先生怒骂出声,他摘下脸上的鸟喙面具丢在地上,露出那张俊朗如同古希腊雕塑的脸。 庞贝·加图索,或者说就是奥丁。 自从苏醒之后他就马不停蹄地行动,先是刺杀了昂热,随后又开始在美国忙活,和那些黄昏教条的成员一起造势,先是将密党拖入舆论的泥潭之中,又按照之前的道标回到这艘yamal号上,继续参与对鲶鱼的寻找。 看到这座岛的时候他还有过一瞬间的担心,但担心的是能不能满足鲶鱼的胃口,或者是能不能杀掉鲶鱼。但从没有想过会有找不到鲶鱼的时候。 这个世界真是疯了,那么大一条鱼,怎么会说找不到就找不到呢?! 奥丁愤恨的骂了一声,他不再考虑了。 事情不该这么发展,他为了成功付出无数的努力,要的可不是来这里找到一处无人小岛,无人小岛在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没有人为为了一处无人小岛跑到北冰洋。 “我真的草了,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不能按照我的计划来吗?为什么每次我想的点子都需要再走两步呢?!” 奥丁发出盛怒的吼声,“就不能老老实实让我杀了你吗?!” 他的气势可怖的高耸起来,无穷的暗元素在他的周身涌出犹如平地雪崩,四面八方满目黑暗,如同触角般覆盖了整座岛屿。 奥丁抬手,尼伯龙根中的天空风云剧变,他相信除了鲶鱼以外再无其他东西能够在北极圈中生生造出一个尼伯龙根来,所以鲶鱼就在这里。而如果他没有找到鲶鱼,那么只能说明他找的不够深,至少也要再掘地三尺。 耀耀雷霆在他的手掌中浮现,他以雷霆为刀锋,以黑暗为锋犁,肆意轰击切割着尼伯龙根中的天空与海洋,将这座岛屿轰击得不住摇动,岛屿开始颤抖起来,开始时如同轻微地震,但很快就变成了一场巨大的战栗。 奥丁浮空而起,白色的西装在雷光下熠熠发光,而在身后无边黑暗的映衬下更显得耀眼。 他露出了微笑,因为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个突兀的岛屿了。这个岛屿不是鲶鱼的栖身地,它的栖身地就是这处大得异常的门扉,至于鲶鱼,它把自己伪装成了岛屿。 找到鲶鱼本体就好了,奥丁召集着“深渊”,这是来自利维坦的权柄。贯通深渊的命途就此敞开,从中涌出无数鬼齿龙蝰,这些鬼鱼如同浩荡潮水,冲上前去啃咬“岛屿”。 剧烈的痛苦让鲶鱼发出一声长啸,它再也坚持不住了,鲶鱼奋力挣扎,抖落沉积在身上的石壁和沙滩。那样巨大的存在,居然真的让它找到了藏匿的办法。 奥丁微笑起来,但他察觉到从海面上升起了别的东西,不是来自于深渊的造物,而是别的东西。 他没有回头,但已经感受到了来者的气势,有人穿越了冰冷的海面来到了门扉,而且不止一个人。 船上已经没有活人了,那么来的只能是密党。虽然他不知道对方怎么定位的,但终究还是来了。 “我现在心情很好,”奥丁漠然开口,他的声音犹如烘炉,在青色的天与海之间回荡,“希望你们别来扫兴。” 四百七十九章 通往世界起始的航路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迟滞,但下一瞬,刀光倏然亮起! 在奥丁话语落地的瞬间,龙华状态的路明非和老唐的刀刃也已经到了,两人一左一右斩向奥丁,但后者的身影在原地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模糊的黑影。 锋利的刃面在一片黑暗中也散发光芒,路明非和老唐一时落空,但已经有一个身影振翅掠空。 “借过!” 龙化状态的夏弥从他们头顶冲过,在经过时她伸脚踩在两人的肩膀上再次借力,用力在两人肩头蹬了一脚,龙翼振动时划出极其锐利的破空声,像是炮弹脱膛而出。 夏弥挥舞着手中的巨镰,朝着奥丁直冲去,同时展开了自身的立场,足以崩山裂石的威压以她为中心散发而出,撞上了奥丁周围的深沉黑暗,爆炸的冲击波横扫了岛屿上的一切,原本已经倒塌的山石在瞬间被化为齑粉。鲶鱼开始剧烈的扑腾。 奥丁从后腰抽出黑色的利刃格挡。那件武器不像是炼金材料的产物,而更像是某种黑石所制,那是最为纯粹黑暗的黑色,浑然一体,又像是经过了耐心的打磨。 两者相撞,利刃碰撞僵持,补全过后的奥丁在蛮勇上远超他的兄弟,但夏弥则以山王的势大力沉抗衡,她出拳痛殴奥丁身上的“眼”,但奥丁避过了这一击,同时召唤出无数的雷光与黑暗,这些雷霆与黑暗交错生长,自奥丁的周身涌出,形成无数巨手朝夏弥抓去。 夏弥闪身退后,避开这些抓挠的同时让出了一个缺口,而紧随其后填补上缺口的,乃是路明非和老唐! 这两兄弟手中的刀刃均不是夏弥那柄镰刀可以比拟的,路明非双手持剑,左手天丛云,右手三阶暴怒,而老唐的手中则紧握着傲,每一把刀都足够杀人。 两人的刀刃一路切开无数的雷霆与黑暗,无论是实质的东西还是虚幻的产物,哪怕是言灵的领域,天丛云的锋利刀刃都能够一切即开! 奥丁的瞳孔骤然紧缩,他原以为能够以黑暗的概念来克制天丛云,但他想错了,这是足够割裂黑暗的锋刃,再多的黑暗都无法抗衡。 电光火石之间,奥丁将目光投向远处,移星在瞬间发动,将他与一团凝聚起来的黑暗交换了位置。 这次的移星为他争取到了一点距离。 “真不容易啊,我的哥哥和妹妹!”奥丁大声笑起来,伸手抚摸了一下手中的刀刃,“真难得你们居然能找到这里来!” 他故意摆出一副谈兴很好的样子,想用聊天来拖延一下时间,顺便找到破局的机会。 “找到你不是什么难事,”老唐晃动了一下脖颈,他的脖颈上满是黑色的刺青,语气中带着笑意:“毕竟这种下三滥的巫术,连善后都没怎么做。” 奥丁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诺顿居然会就这样接着和他谈天。明明鲶鱼还在翻腾。 不过这真是甚好的事情,正中他的下怀。 “但你也没能解决我的巫术吧?”奥丁笑。 “对。”老唐点头,“作为弟弟,你还挺值得表扬的。” “能问个问题吗?这里的岛屿是什么,一条大鲶鱼?”夏弥问。 在问话时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奥丁能够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姐妹的不安。 不知为何这些人突然就笨了下来,不过倒是挺如奥丁所愿的,他可以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想想破局的办法,虽然他还有最后一招后手,但实在不愿意就此动用。 该抛出来一些重量级的话题了,好让这些人失去判断。 “对,一条鲶鱼,”奥丁点头,语气淡然:“只不过是一条行星级生命的鲶鱼,继承了龙皇尼德霍格的全部遗产。” 远处,耶梦加得瞳孔震动,诺顿的架势也显然顿了一下,仿佛只有路明非不甚在意,眼中只有自己这个神王。他此刻显然也是龙化的状态,两只龙翼刺破肩胛成长而出。 “你的意思是,这条鲶鱼继承了父亲的遗产?!”耶梦加得难以置信的摇头,“不可能。继承父亲遗产的……是一条鲶鱼?” “这话有点像是在开玩笑了。”诺顿说。 “究竟是不是开玩笑,你们应该能够感觉出来吧?”奥丁说。 诺顿和耶梦加得都沉默了,而路明非则不安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天丛云和三阶暴怒的锋刃闪烁寒光,在尼伯龙根的青色天空下显得十分扎眼,鲶鱼还在翻腾不止,鬼齿龙蝰足够咬开它的鳞甲,但这条鲶鱼实在是太大了,要想吃掉这些力量,至少得用上整整两天。 奥丁这个时候才终于给自己争取到了一个思考的时机。 他的这两位兄妹突然的到来确实打了他一个始料未及,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了,必须想办法解决。 而且解决必须是杀掉,因为他不可能把鲶鱼拱手让人,但这要求太过苛刻,在杀掉他们之前,奥丁必须小心自己不被他们杀死。 路明非和诺顿的武器是不得不防的,两个人一人持有天丛云而另一人持有傲慢,无论哪一把都可以置他于死地,反倒是耶梦加得那边的武器无关紧要,没办法对他造成威胁。 耶梦加得的威胁是在看破“眼”的能力上。这原本也是威胁,但和天丛云或者傲慢相比起来,反而算不上什么了。可就算如此,如果吃了耶梦加得一拳,也很不好受。 需要优先解决武器,傲慢和天丛云是必须解决的,如果能击碎这两把武器,主动权就会重新回到他自己的手里。 奥丁下定决心,从天丛云和傲慢这两把武器下手,只要抹平了武器上的差距,那么优势就会被全部占据到自己的身上。 吃掉了克洛诺斯,吃掉了宙斯,吃掉了利维坦……吃掉了这么多高位的兄弟,获得了远超初代种的冠位,在对手没有超凡武器的情况下,自己没有道理不无敌。 远处,诺顿他们似乎察觉到了这样拖延下去十分不妥,他们对视了一眼,在以眼神交流之后展开了行动。 诺顿手持傲慢,一马当先直接冲了上来,在一阵符文的闪烁过后,他手中的傲慢在言灵下被点燃,一路带起燃火的爆风。 路明非在诺顿身后的远处策应,似乎是担心奥丁再次用言灵换位,而耶梦加得甚至直接等在了远处黑暗蔓延的地方,打算直接进行伏击。 在看到这三人的战术安排之后,奥丁有一瞬间的愣神,他确信现在的诺顿远非自己的对手,无论是从龙骨强度还是冠位皆是如此。 但对方居然就这样直接让诺顿独自上前,未免太过小瞧自己。 而且移星的力量可以和目光所触及到的一切进行换位,他们就算再怎么严防死守,也不可能有任何作用,路明非和耶梦加得居然能如此放心的让诺顿独自冲在这么靠前的地方,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蔑视。 更别说诺顿现在还被套着debuff,一个没有怒火的诺顿,根本不足为惧。 好吧,不得不承认的是,有的时候你必须展示一下自己的力量,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 奥丁严阵以待,傲慢的锋利度不比天丛云,只要能格挡下第一次斩击,他就可以—— 燃火的利刃破空而来,诺顿高吼着将傲慢直接斩下,他的声音高亢至极,像是死士在冲锋时发出的战吼。 但这些动作在奥丁的手里犹如慢放,让一个被巫术缠身的诺顿来这里打前锋,真是胡闹得可以。 奥丁以手中的黑刃格挡傲慢,刀刃碰撞时迸射出明亮的火花和雷屑,两者一时僵持不下。 “兄长,”奥丁阴恻恻开口,嘴角拉出一抹微笑,“你的人变慢了,傲慢也钝上了许多。” 诺顿还在无意义的怒吼,或许他原本的战吼之中没有愤怒,但现在就连奥丁都能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因为那一组巫术刺青正在疯涨,将诺顿的脖颈勒紧。 奥丁皱眉,他不知道诺顿为什么会突然如此一反常态,但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才是傻瓜。 诺顿的力气越来越小,巫术正在让他快速流失力量,奥丁伸手夺下诺顿手中的傲慢,随后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远处,路明非接住了横飞而出的老唐,但强大的冲力连带着让他也飞出了一段距离,路明非奋力挥动龙翼,才化解了这份冲击力。 “兄长,你怎么了?康斯坦丁的死对你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奥丁歪头问道,那声音中带着疑惑也带着嘲讽,他摇摇头,打算先行一步,动手毁掉这把傲慢之刃——和诺顿不同,他可不会拿着能够杀死自己的武器胡乱挥舞。 这位被判处傲慢之罪的神王横举起那把汉八方剑,同时右手高举黑刃,想要将其直接击碎,但下一刻他愣住了,因为那把汉八方剑的刃面上遍布裂痕,正在一块块碎裂开来,刚才的那次对撞,让这把刀刃上遍布伤痕。 ——可真正的傲慢怎么会如此孱弱?! 这不是那把顶尖的炼金刀剑,可是真正的傲慢在哪里?! 奥丁还没从巨大的震撼中回神,就感觉到有一股冰冷的凉意从后背闯入了他的心口,他低头,看到一截锋利的刀刃自他的胸膛穿过。 受伤的奥丁发出愤怒的吼声,他强顶着伤势转身,想要以漫天的雷霆淹没不知好歹的偷袭者,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拍手声。 当他转过身的瞬间,他看到的是无形的审判之刃,以及一轮漆黑色的太阳。 言灵·审判。 言灵·黑日。 这两个高危中的高危言灵淹没了奥丁的一切反应,他同时遭遇了漆黑太阳的炼狱级烈度,以及来自审判的无尽斩击,其中每一次斩杀都在下达死亡的概念。 然而最可怖的还是来自心口的那把汉八方剑,那是真正的傲慢,此刻贯穿了他的心口。 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诺顿刚才那看似无谋的攻击的战吼,只是为了掩盖真正的杀招,而耶梦加得和路明非的举动,也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啊啊啊啊!!” 千刀万枪与烈阳焚身的痛苦让奥丁痛吼出声,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在飞速流逝,汉八方剑是他命中注定的死星,而此时此刻就是死地。 但一切还能逆转,他花费那么长时间探寻禁忌之力,可不是为了死在这里!! 时空不受控制的扭曲起来。 时间静止了一瞬,随后回退,像是钟表上的指针被强制拨回。 老唐有一瞬间的愣神,他记得自己刚刚被路明非接下来,两个人但现在居然正在与奥丁僵持拼刀。 奥丁发出怒吼,他甩开老唐,随后转身,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空无的黑暗,看起来和其他的黑暗没有什么不同,但他已经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了。 言灵·冥照。 正是这个言灵掩盖了援军们的身形,再辅以诺顿故意露出的破绽,才让他没能注意到突如其来的袭击。 奥丁抬手,从厚实的云层中延展出狂乱的雷霆,朝着面前的所有黑暗倾泻而下,拍手声仓促的响起,审判朝着天空释放,斩落无边的落雷。 冥照的轻微黑影迅速闪动,在酒德麻衣手中的才是真正的傲慢,她不知道奥丁究竟做了什么,但她能想到的就是再杀一遍。作为忍者,酒德麻衣深知如何快速杀死一个人。 奥丁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他迅速转身,将目光放在远处的夏弥身上,想要发动星移,但言灵迟滞了一瞬,没能发动成功。 一个戒律的领域覆盖了此处,那不像是有人发出的戒律而是临时构筑的,虽然只能维持短短一瞬间,但已经足够了。 奥丁惊惧交加的盯着老唐,而后者只是微笑了一下。 “能够临时储存言灵的道具,古赫利奥波利斯出品。” 老唐顿了一下,微笑着开口,“由我完善。” 酒德麻衣挥动傲慢横斩,带起锐利的破空声,与此同时,扣动扳机的声音从奥丁的身后传来,那来自于凯撒的沙漠之鹰,其中的子弹装填着贤者之石。 “你们他妈的!!” 奥丁怒吼出声,在傲慢落下的前一瞬,他再次发动了禁忌的力量,将指针往后回拨。 时空不受控制的扭曲起来。 空时。不受控制扭曲的起来 不时空的曲扭控制来起。受 。起来时空制控扭曲的受不 时间逆流、时间逆流、时间逆流、时间逆流……!! 奥丁一次次的发动时空逆流的力量,将指针往后回拨,但每次都功亏一篑,无法从这次合围中逃脱,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他赶在戒律发动之前与耶梦加得完成了换位,但却无法躲过路明非手中天丛云的利刃。 贤者之石的子弹、浸满新水银的穿甲爆弹、审判、黑日、傲慢、天丛云、被储存起来的戒律…… 这是密党针对他所构筑的一次天罗地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逃脱。两位初代种——不,三位,因为路明非也可以算作是初代种——三位初代种、一群绝对优秀的混血种,各种高危中的高危言灵,外加贤者之石磨制而成的子弹。 奥丁以为能够用巫术限制诺顿,他确实做到了,但也把自己的信息暴露在了诺顿的面前,让对方顺着巫术溯源,如同顺藤摸瓜般找来。 他犯了巨大的失误,所以也应当付出代价。 ——但他不甘心!!他为了龙族倾尽了一切,怎么能就此死在这里?!还是被自己的兄弟与姐妹围攻?! 在绝望与愤怒之中,奥丁迸发出最后的潜力,用出了他所能够达到极限的最后一次时间逆流。 时空停稳,奥丁在第一时间振开老唐,随后直接冲天而起,他尝试了许多突围的办法,但完全逃不掉,只能用上最后的后手,玉石俱焚。 “兄长!!”奥丁在高空之中发出狂笑,“你觉得人类真的配和龙族和平相处吗?!我们生来就是要统治世界的族群,怎么能够与人类为伍?!” “所以我说了,”老唐仰头,他看着冲天而起的奥丁,深深叹了口气,“这就是你的傲慢啊。” 奥丁冲到了顶端,他冷眼看着下方的场景,在海水中翻腾的龙皇遗物,密党组成的混血种清缴队,以及同样奋起直追的路明非与夏弥。 “路明非,”奥丁问,“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一个要杀了你的东西!” 路明非用力振动双翅,他按碎被安置在胸口处的一个陶罐,戒律之力满溢而出,笼罩了周围,与此同时,他向奥丁斩出手中的天丛云,再一阵加速,朝着穹顶的奥丁直冲而去。 “也许是吧,但是现在不行。” 奥丁深深的叹气,天丛云当前他居然感到了落寞。 “我的兄长,我的姐妹,我们在无尽的苛责和彼此的攻伐之中失去了太多太多,我们变得六亲不认,我们在战争中让人类乘虚而入,并终于酿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但我要说的是,我们还有挽回的机会,”奥丁微笑,“一直都有。” 奥丁举起手中的黑刃,那黑色让路明非皱眉,在刚刚战斗开始时他就对那材质感到似曾相识。 路明非看着那团纯粹的黑色,不安的情绪在心中疯涨蔓延,随后不安变成了实质性的恐惧——他想起那是什么黑色了,那黑色源自于白王尼伯龙根中的黑柱,两者的材质如出一辙。 但为什么是这种材质?!路明非还记得白王即使变为了骨髓状的蛆虫,也仍旧在扭曲蠕动着朝黑柱爬行,那是来源于白王的后手,此刻落在了奥丁的手上。 白王就连在作为蠕虫时都相信那座黑柱能够为她逆转局势,那座黑柱究竟是什么材质?!为什么一向习惯在柱子上记录历史的龙族,会什么都不在黑柱表面上留下,为什么厌恶黑王乃至于厌恶一切黑色的白王,会在自己的尼伯龙根中留下那样一根黑柱?! 无数谜团让路明非感到窒息,他想不明白这些问题,只能用全身的力气全力振翅,想要赶在奥丁之前将他杀死,风声狂乱从耳边掠过,天丛云的锋刃距离奥丁的咽喉只差一寸! 但下一刻,奥丁狂笑着将黑刃插进了他自己的心脏之中。 四百八十章 新伊甸 黑暗。 “我”醒了过来,时断时续。 “我”被困在这里多久了?“我”试着想了一下,发现没有概念。 黑暗。 ‘我’是被困起来了吗?那么将‘我’困起来的又是谁呢? 黑暗。 ‘我’试着舒展了一下,发现并不能感觉到自己的四肢。‘我’舒展,但没有丝毫舒展的感觉,只有更加的压迫涌过来。从来没有舒展的感觉,像是被掩埋。 黑暗从四周紧逼着‘我’,‘我’有些喘不过气。 黑暗。 我得想一想,我到底是怎么落在这儿的。 我想不起来我究竟是怎么落在这儿的了,我是被谁丢弃了吗?不,我怎么会被人丢弃呢?我又不是物品。 但我仍是想不起来。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破掉了,从那里涌出无数的热与光,喉咙那里很灼热,就像——就像——像是那里流动着一个太阳。 黑暗。 痛苦仍在继续。但我好像从无边的暗里听到一些琐碎的声音,窃窃的私语,无影的密谋…… 啊啊——好像有光浇了进来,同时涌入了声音,对,声音。交谈声,是什么人呢? 他们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彻,如同奔涌的雷电,但却又含糊不清,无法辨认。 可我分明的感觉到了有光从无边的黑暗中透出。窃窃的黑夜,无影的暗咒…… 那片光越来越热烈越来越明亮,我的视界里褪去了黑暗,但却又被这片光芒刺瞎——然而我从未感觉像现在这样清晰过。 我从未感觉像现在这样清晰过,我看到这个世界的过去,我听到这个世界上历史堆叠的回响。我从未感觉像现在这样清晰过。 我“醒”了过来。我睁开了“眼睛”,“注视”着这个世界。 路明非睁开眼睛,他努力适应着面前的一切,同时有声音。 “龙皇的神使乘着天马要往沙丘外去,他手握着富足。 龙皇的神使驾着天马要往沙丘外去,他满载着生机。 龙皇的神使引了众人要往沙丘外去,他要我们虔信。” 从四面八方传来了颂唱的声音,那声音像是潮水抑或唱诗,由周围的人群发出来,这些西装革履打扮亮堂的少年中年老年人齐刷刷地站着,全部仰望着同一个方向,神情专注着颂念祷词,路明非夹杂在他们中间,脑袋空白一片,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行过燃烧的冰原,他行过冰寂的火炬, 龙皇的神使终于在空旷里站住脚, 他造了一处启灵的盛居。 啊,新伊甸—— 啊,新伊甸—— 龙皇的神使将繁华赠予。 啊,新伊甸—— 啊,新伊甸—— 龙皇的神使把邪祟逐驱。” 人群全部在朝同一个方向看去,像是被太阳吸引的向日葵花田,路明非眨了眨眼睛,他尝试着张开嘴巴,胸腔振动后发出了同样的声音,随后他跟着人群一同颂唱起来。对于人群颂唱的内容,他好像十分熟悉,像是已经做过了成千上万次,只需要张开嘴巴,舌头就会自动接着唱下去,已经形成肌肉记忆。 “呀,新伊甸—— 我们呼唤着新伊甸的名字, 如同我们呼唤龙皇的名字, 唉,新伊甸—— 启灵的盛居默然不语, 恳望魂灵万勿迷失。” 颂唱结束之后是钟声,钟声从遥远的教堂传来,那是这座城市当中最高的建筑和神迹,浑然天成,万民仰止,无数白色的圣灯被神力牵挂着漂浮其间,整个建筑被能工巧匠镂空,从外面就能够看到里面各式神灵的雕像,在石料边角的刻饰上布满繁琐的祷词。 在这座城市里,不论何时都有前往教堂朝拜的人们,其浩荡的灯火就算在城市最边缘的角落都能够看到。而这样的教堂不止有一座,在所有龙族所统治的地方,都为龙皇矗立了伟大的教堂。 钟声阵阵,每一声钟响都会从教堂之中飞出一群群白鸽,在第十二声钟声落下后,周围的人们重新恢复了正常,好像刚刚的朝拜从未发生过,大家继续高声谈笑,说一些刚才被朝拜打断了的话题,路明非隐约能听到他们在议论自己。 “他就是路明非吧?那个当年的市级三好学生,以优异成绩直接考入了北美洲的纳瓦霍学院。没想到现在居然也回来参加校庆了,真是给我们仕兰高中长光啊!” “这可是我们仕兰高中的优秀毕业生!当年在大红榜上也是排在顶头上的,待会儿安排他去给家长学生们发言。” “嗯,确实仪表堂堂……能进纳瓦霍学院,体能方面估计也不会差到哪去。以后再努努力,说不定能考核进神使编制,去非洲或者澳洲,替神上们管理肉人,那待遇……啧啧啧。” “管理肉人也挺麻烦的,前半年他们不是还闹了一次?死了不少神使,最后还是神上们去解决的问题,要我说,这帮肉人就不能老实点吗?每天净是想着些乱事,就应该把他们当家畜养殖!” “唉,神上们还是太宽宏大量了,这些肉人根本就是家畜,教会他们知识也没什么用。不过我倒是听说这个路明非的游弈技术很好,当年打遍市区也找不到敌手。” “真的假的,那岂不是有机会进青铜城?!诺顿陛下的身边就是缺这样的人才,能跟陛下对弈,可比管理肉人强太多了。简直就是一步登天啊!” “你怎么想的?!伴君如伴虎,之前不是有人说,打游弈输给陛下不要紧,万一要是赢了陛下……” “嘘!!怎么说话的,不知道有神使啊!当今陛下英明神武,比欧洲和北美那几位要好上太多了。而且以陛下的游弈水平,怎么可能会输?去年的游弈公开赛,你也不是没看直播。” “这倒是……” 路明非皱眉,他听到周围的人在说话,但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违和与熟悉感。 仕兰高中校庆?北美纳瓦霍学院?神使?肉人? 还有这个游弈又是什么?青铜城的陛下?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路明非能够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就好像有人将他原本熟悉的世界揉碎拆开,再重新以一种更加怪异的方式排列组合起来,单单是站在这里,就让人感觉到满满的不适。 他还在努力思考,但这个时候外面的大喇叭开始喊了:“各位家长各位同学,大家好!在仕兰中学五十年校庆的重要日子里,各方校友齐聚母校,共话同窗情谊!今天,我们隆重地请出优秀毕业生路明非同学,给我们讲讲他对母校的深厚感情!” 停了广播之后才让路明非回过神来,他心想原来今天是仕兰中学五十年校庆,而自己是作为优秀毕业生回来的,那这下不得不慨然应允了。 他站起身子,周围的人群朝他簇拥过来,他认出这是当年的校长和老师们,只不过时间变换,这些人也都老了,大家的脸上都带着微笑,一副十分和气的样子。 路明非在校长和老师的簇拥之中走出会议厅,来到图书馆顶层的露台上。 站在高处的时候有一阵风吹过来,他看着下面操场上站着的家长和学生们,突然感觉脑袋一阵一阵的疼痛。 痛苦是会增长的活物,像是荆棘的种子在脑海里扎根发芽,生长的过程中长出无端尖刺,刺得他头痛万状。 但在痛苦疯狂增长的同时,也意味着清醒。 清醒是好事,痛苦也是好事,喧嚣的声音从两侧的耳畔响起,夜色一层层剥开晚夏的外壳,露出本该发生之事和不该发生之事的真相,而在知晓一切的时候,只能觉得风声喧嚣。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他大口大口的喘息,在接受一切的崩溃现实中努力稳住身子,记忆的最后时刻是奥丁伸手将那块黑石刺进胸口,整个视界与整个世界都被染上耀眼的纯黑。 他终于全部想起来了,一道门被推开之后就是豁然开朗,黑色的石头源自白王,那么或许和精神方面有关,所以他这是被困在了一个幻境里? 但之前的路鸣泽分明说过,他自己的精神已经被锤炼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不可能再被拖入到幻境当中才对。 “叮!恭喜宿主察觉世界出了问题,为你解锁外挂系统,祝你一臂之力,在这个世界上如鱼得水!” 路明非愣了一下,这倒不是说他对系统产生了浓厚兴趣,毕竟这玩意儿已经属于超出世界观的东西了,他对超出世界观的东西也很难选择相信,再说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系统这种东西,那也该早发出来了,不说签到挂机发奖励,就算来个最简单的加点,他都能在一周目的时候打出完美结局。 他感到惊讶——不,应该是惊喜才对,他感到惊喜的原因在于,那个系统的声线是路鸣泽的,不是表弟路鸣泽,而是那个小魔鬼路鸣泽。 时隔两年之久,路鸣泽终于打赢复活赛了,而且复活的时间点相当关键,他前一脚刚刚被拉进幻境,下一秒就有路鸣泽出来救场。 周围的一切缓缓变成了黑白的颜色,看到这熟悉的滤镜让路明非忍不住要落下泪来,而就在这个时候小魔鬼从他的身边突兀出现,穿西装打领带,好像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路明非看着路鸣泽,他张了张嘴很想说点什么,比如老子真是想死你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比如你再打不赢复活赛我跟绘梨衣就要结婚了,说好给你预留的伴郎位置可该怎么办?比如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要不我们两个拥抱一下表达感情? 无数的话语在他嘴里酝酿着来回打转,但最后路明非还是对着路鸣泽笑了一下。 “好久不见。”路明非忍住感动的泪水,强笑着吐槽,“怎么两年不见,你就转行去做系统了?” “好久不见,哥哥。”路鸣泽也微笑,但表情很是唏嘘,“不过不是两年不见,我们已经相隔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 路明非笑了,他想说不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有没有必要说的这么花哨,你一个魔鬼煽情什么啊?但他看着路鸣泽的表情,很快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小魔鬼的表情相当严肃,就好像他们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一样,久到数个漫长的世纪已经过去。 漫长的世纪过去,有一些应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有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反而发生了,一个巨大的错位已经结束,而你甚至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路鸣泽?”路明非咽了口口水,“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有需要我们处理的事情。” 路鸣泽深深叹了口气,“哥哥,我们的运气好像一直都不是很好呢。”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路明非问。 “字面意思,我们的运气真的很不好。”路鸣泽说,“好了,你先把这场演讲应付完吧,其实我也是刚刚醒,需要去了解一下现状。” “你也不清楚现状吗?”路明非感觉自己头皮发麻,“这里难道不是幻境?!” “是的,这里不是幻境。”路鸣泽挤出一个微笑,“而是一个滑向了另一种可能的现实。” 在留下这句话后,路鸣泽直接消失了,与此同时世界也从黑白状态恢复了色彩,万事万物重新开始流动。 天迅速地阴了下来,要下雨了,操场上迅速绽开了无数朵伞花。家长们都仰着头,望着高处那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 他们准备得居然相当周全,真是奇怪,难道现在这个时代居然也有天气预报? 路明非看着底下的家长和学生们,他知道他们在期待一个中学生的励志故事,自律勤奋汗水,如何克服苦难提升自身,最后成功考到了北美洲的一个什么什么大学。 但事实上不是这样才对,他上的那个大学不是那个拗口的纳瓦霍学院,而且那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大洲而已,而是国家那样更详细的地方。 他上的是美国的卡塞尔学院。 四百八十一章 同学少年仍不贱(1) 路明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自己在高中的时候既不是好学生,毕业后上的也不是那个什么劳什子大学,到了该开口的时候真的连舌头都是麻的。 难道要现在跟这些听众讲嗨亲爱的家长和同学们,我其实是从另一个世界线来的,那个世界线里的龙类早就死翘了,没有什么这个陛下那个龙王的,更没有肉人这种东西,大家更习惯用国家来详细划分地点而不是大洲。 好在教政治的陈老师看出了他的犹豫,上前塞了一份讲稿在他手里:“照着念照着念!” “谢谢谢谢!谢谢陈老师!”路明非如蒙大赦,清了清嗓子念起稿来,“作为仕兰中学的毕业生,很高兴母校能给我这个机会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在这春风送暖的美好日子,我们相聚母校、感恩母校,共同庆祝仕兰中学的五十岁生日。五十年来栉风沐雨,五十年来薪火相传,终于到了这硕果累累的日子……” 雨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世界看起来灰蒙蒙的,大家都躲到屋檐下去了,只剩路明非还在逐字逐句地念稿。 所以说那块黑色的石头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重新改写世界线这种事情真可能发生吗?这个世界线里的四大君主活着,但白王和黑王呢?这个世界线里有科技吗?还是说在老唐的作用下发展到了一种新的地位? 路明非的心里乱糟糟的,他照着手上的稿子开念,念的也都是当年常听的稿子,以前这种时候一般都是校领导或者优秀学生代表发言,也就是楚子航。想到这里的时候路明非突然打了个哆嗦。 在这个整体被大改过的世界线里,混血种真的还存在吗?龙类真的有可能跟人类通婚吗? 那师兄或者老大、废柴他们还在吗?而且如果世界线被改变了的话,白王怎么样,白王血裔怎么样……以及绘梨衣怎么样? 雨中的世界是铅灰色的,雨点喧嚣吵嚷,路明非突然厌倦了发言,虽然他在学生时代很羡慕楚子航这种学生代表,而如今他终于有了这样一个发言的机会。 “雨太大了,我就不念完了!”路明非把讲稿丢进了风里,“没啥说的!感谢老师感谢同学!感谢仕兰中学的每个人!” 老师们都有点懵,不知这个循规蹈矩的模范生何以忽然表现得有点乖张,家长们的掌声却很热烈。优秀的孩子做什么事都是有他的道理的,他要是顶风冒雨念完稿子,你可以认为他不怕苦难能够坚持,是成功的必要元素;他只念一半,你也可以认为他懂得变通不拘一格,会在社会中如鱼得水。 某个中年男人鼓掌鼓得尤其起劲,还冲路明非吹口哨。路明非看了过去,那颗油光水滑的小分头,扎在皮带里的立领t恤,走路带小风的裤子,绝对是本地中年男人里最潮的。 那居然是叔叔,看到叔叔之后让路明非松了一大口气,好歹这个世界上除了路鸣泽之外还是有熟人的,而且叔叔没事那婶婶大概也没事,这一家子没事儿比什么都重要。 但看着看着路明非就察觉到不对劲来,因为叔叔背后还站着个牛高马大的男子,给他撑着伞,脸上仿佛就写着“跟班”二字。 世界线好像出了大问题。 5分钟后,叔叔在跟班的陪同下施施然地登上露台,还没来得及跟路明非说话,副校长就带着一群老师喊着路董路董迎了上去。 左一口路董右一口路董,让在一边旁听的路明非都惊了一下,感情叔叔在这个世界线里已经是仕兰中学的校董,和原本的职工相比,这变化多少有点太大了。 不过想想也不是不能接受,就连自己都能考上美洲纳瓦霍大学在这里当优秀毕业生讲话,叔叔为什么不能做校董呢? 毕竟老路家的男人都不差。 路明非上下打量着叔叔,这个中年男人终于活成了当年梦想中的自己,一身行头看起来就造价不菲。虽然路明非不知道叔叔这钱是从哪来的,但大概不会太“脏”。 他还是没搞清楚这个世界线里龙类和人类是怎么共存的,但既然这里在老唐治下,想不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乱子。 路明非了解老唐,诺顿只是他表面上的一个正经人设,这位龙王的真实性格就是老唐那种平时不靠谱关键不掉线的逗比,想要装正经是很难的一件事。而路明非实在想象不到一个逗比的老唐会让自己领土上的子民——如果他认人类是子民的话——陷入水深火热的情况。 况且老唐这一脉的人丁相当稀薄,就算想类似古代王爷那样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估计也是有力不逮。 那边的寒暄终于结束了,叔叔上前一把抱住路明非。 “你小子真是飘了!这几年住在美洲的学校里,连个电话也不跟我们通!” 路明非心说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电话吗?如果能发展出智能机就太好了,但之前听说诺顿陛下喜欢跟人游奕,恐怕电子设备也够发达。 “时间紧任务重嘛,”路明非顿了一下,也伸手和叔叔拥抱,如今的他撒起谎来也润物无声,“一时间就忘了和家里联系。” “得,别说了。回家再收拾你!” 叔叔爽快的笑了一下,他松开怀抱,伸手拍路明非的肩膀,随后又看向一旁的校长:“明非这小子一声不吭就回来了,我事先也没得到消息。这小子不懂事,但我这个做叔叔的不能没有表示,今晚我在丽晶酒店摆个谢师宴,校长和各位老师都得来!明非的同学们也都一起来!喝完去我店里洗脚!” 路明非听着听着就笑了,原来叔叔如今是开洗脚城的,而且还靠洗脚城行业一路做到了校董的位置,看来老唐在当土皇帝上也没太上太多心思,任由底下的百姓肆意生长。 不知为何,路明非现在有点好奇起来当今世界究竟是个什么发展和格局了。比如科技、人文方面,又或者其他龙王们的现状。 路董请客,校长和老师们当然是纷纷点头,老同学也都想凑个热闹,这个时候路明非才发现原来这里还有不少老同学,毕竟今年校庆,老同学回来捧场也是理所当然的——他自己不也莫名其妙的在这里吗? 不过说是老同学,其实还是当年同班的文学社,徐岩岩徐淼淼双胞胎自不必说,还有陈雯雯和赵孟华这对儿小情侣。这么说来当年自己班上还真是神人云集,各路豪横人马都在这里齐聚,又或者说仕兰中学本身就是贵族高中,神人云集也是正常的事情。 大家都很应允,一来是不吃白不吃,二来则仿佛被路董请吃饭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路明非心说这不对吧?难道说叔叔不是最近发家而是从一开始就是大老板,那老路家的男人也太猛了点。 陈雯雯还是当年那副白裙翩翩的打扮,只是不知为何总将目光瞟过来,白皙小脸上不时流露出羞涩之情,仿佛在打量情郎。 路明非在一旁被瞟得头皮发麻,他可以找条龙的黄金瞳完成对视一分钟大挑战,期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但在陈雯雯的情意绵绵目光面前显得招架无能。这个世界真的癫到他看不懂的程度了,要知道陈雯雯正派男友赵孟华还在旁边站着呢。 他打量赵孟华,但后者则并不不满,显得一脸落寞和强自伪装出来的镇定,好像说女朋友和初恋男友见面,看两眼就看两眼吧,反正也不会掉块肉。 路明非心说别吧哥们,这是你女朋友你不管一下吗!还是说你他妈的有某种特殊癖好?!是个男人就把自己女朋友拉回去啊好不好,就算你不介意也得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啊,我如今也是有未婚妻的男人!! 他想起绘梨衣,只是想起绘梨衣的时候,又不自觉的有些泄气。 路明非不知道绘梨衣在这个世界线上究竟在何方,甚至不知道这个被龙族所统治的世界里,会不会有白王血裔。 老同学们围着路明非说说笑笑,仿佛一直以来路明非都是大伙的主心骨,当年入社不是为了白裙美少女陈雯雯,而是为了文学社社长路明非。搞得路明非自己都有点无所适从,总觉得现实和记忆有巨大出入。 不过也有一个小插曲,同学一个个都很踊跃,但唯独赵孟华想找理由不参加宴会,说晚上得去和教友们读经。 路明非在一旁竖起耳朵,他想起从前赵孟华和陈雯雯是教友来着,可难道这个世界里也有耶稣基督? 这边赵孟华想带陈雯雯推掉饭局,但陈雯雯看路明非的眼神已然拉丝,脸庞微红声若蚊呐,小声说老同学好久不见,晚上的读经班不参加也没关系,龙皇尼德霍格并不会因为我们一次不到而怀疑我们的虔信。 这边路明非直接晴空一个霹雳,原来这个世界不信上帝而是改信尼德霍格了,这尼玛还是国内吗?给我干哪来了?! 可如果黑王还活着的话,那白王岂不是已经似了?白王血裔这个设定就这么被直接吃书?!又或者黑王和白王之间并没有发生战争,两位龙皇一起携手共创美丽新家园? 但这样一来新的问题又出来了,一个白王就有够难杀的了,如今这世界上双皇临世,双龙皇+八位初代种君主,这剧情真的能还往下推吗?这得把主角换成超级赛亚人才行吧! 路明非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转头又看到陈雯雯的眼神拉丝般黏上来。见此情况,路明非赶紧替赵孟华说话,说读经班该参加还是得参加的,哪能为了我耽误伟大的龙皇尼德霍格老人家的事儿呢? 但陈雯雯已经死心塌地,坚决程度像是准备和路明非私奔,就算龙皇尼德霍格挡在路上也不在乎,而那边赵孟华不能放任女友单独赴约,就打电话把读经会推掉了。 一波下来,路明非只剩下一个感受,那就是这个世界在发癫。 他急切的想要在这个发癫的世界里找到一个不怎么发癫的人,可他并没有找到。 世界已经发癫到一定程度了,路明非如是想到。 然而小魔鬼竟还没有回来。 ----------------- 大概在半个小时后,一帮老师同学校长主任一齐涌进了丽晶酒店,在世界线变换之后这里居然还是行业标杆,这让路明非又重新燃起了一点希望,难道说世界线的变动并不会大幅度修改,而是轻微改动? 但路明非也只能想一想,况且现在他也只能在这里干想,没有办法去验证。 叔叔把整个二层的ball room都给包了,去掉隔断变成大空间,摆了满满当当的十几桌酒菜,气氛欢快得像是过年,一个许久不见的大家族凑在一起吃年夜饭。 何曾几时路明非也想过在丽晶酒店办婚宴,但现在看来这地方已然成了叔叔的食堂。 这边叔叔刚在主位上落座,那边经理就赶忙上来嘘寒问暖,想知道路董今晚想怎么安排菜,叔叔也不看菜单,随口说今晚咱就喝茅台,不会喝的同学就来两件啤酒,菜你看着点,葱爆海参、黄焖走地鸡和双色烧鱼头这三个招牌菜一定要有,再多加几个口味菜。 世界真好啊,不,应该说劳动人民真伟大,到了这个时候居然也能演变出葱爆海参、黄焖走地鸡和双色烧鱼头。 路明非坐在靠窗的敞亮位置,一抬头就能够看到外面的夜景,老家的发展好像比印象中还要好不少,那座高耸的教堂即使在这里都能看到。现在他已经知道那是供奉龙皇尼德霍格的教堂。 这是一个被龙族统治世界的世界线,路明非强行让自己接受了这一点。但目前看来,至少老路家没有遭罪,而且不仅没有遭罪,叔叔甚至还混得风生水起,要知道当年叔叔招待客人的时候也只是在家旁边的小酒楼上。 如今真是发达了。各种意义上。 路明非对着夜景如是想道。 四百八十二章 同学少年仍不贱(2) 路明非迫切的想搞清楚目前这个时间线究竟是什么情况,趁着叔叔拉着校长老师展示酒量的时候,他借口肚子不舒服去了洗手间。 丽晶酒店的洗手间也进行了翻新,在老唐的领导下大伙倒是不约而同的发展着经济。地面上铺着雪白的大理石板,从天花板上垂下豪华的吊灯。 路明非对着这场景眨了眨眼,颇有一种到乡翻似烂柯人的感觉,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他摇摇头不再细想,现在可没时间给他感慨家乡蓬勃发展的厕所装修,于是躲进洗手间里,伸手在身上摸了一大阵。 他是在找能确认自己信息的东西,来的时候他被安排和同学们坐一车,一路上陈雯雯一直凑过来问东问西的,不穿帮就不错了,也没时间搜集消息。现在才终于有时间找找能够确认当前状况的东西了。 路明非在身上摸了好一阵功夫,来的时候他居然还是一身风衣,不过不是加长款,口袋倒是和之前一样多,他先是从身上掏出了好几把精钢打制的小刀,随后才终于摸到了智能手机。 “怎么在这个世界线里也随身带刀?”路明非有些讶异,他能看出这些刀具的水平其实并不怎么样,不但没法和老唐铸作的相比,就是和装备部比起来也有不小差距。 但随身带刀已经是身份的一种体现了,亦或者是世界观的体现……话说陈雯雯看自己的眼神都郎情妾意得要拉出拔丝地瓜了,要是这个世界观里人人都带刀,待会儿赵孟华不会真从身上摸把刀子来和他掏心窝子吧? 路明非动手掀开自己的衬衣,朝身上看了一眼,好在久经锻炼的腹肌都还在身上,也不能说是手无缚鸡之力——至少比上次在风间琉璃的梦貘里要好上太多。 在做完这些事之后他看了一下手机,logo的品牌赫然写着“青铜城”。 “我嘞个青铜城手机啊?!”路明非一阵震撼,再三确认了品牌之后才知道这不是幻觉。 在这个世界观下敢用这个品牌名的恐怕只有老唐跟康斯坦丁,这么一看老唐这科技树点的还真是歪到姥姥家去了。 路明非感慨了一会儿,他在手机上翻了一阵,却没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没有守夜人社区没有微信没有qq,好在电话簿这种东西还是有的,除此之外就是各种各样的游戏图标,五颜六色花里胡哨。 这方面倒是符合刚刚听来的“游奕”,不过在路明非印象里,老唐倒是不怎么关注手游,也许当了土皇帝之后在游戏方面有所改观。但没什么用,毕竟你不能指望在游戏里找到有用讯息。 那么就只能从电话簿里找线索了,然而在打开电话簿之后路明非直接傻眼了,里面的联系人只有三个,叔叔婶婶,以及自己的那个表弟路鸣泽。 “虽然我知道我在社交方面挺乏善可陈的,但总不至于这样吧,好歹把师兄和废柴师兄给我安排上呢?……” 路明非叹了口气,又在手机上翻了一阵,但并没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既然手机不能指望,那只能从身体上找线索了,最重要的是先看看这个世界线的自己战力如何,还有没有言灵。 路明非收起手机,又随手从那些小刀中抽出了一把,在自己手腕上敲了敲,两者相碰时发出了金铁般的响声。听到这动静之后他稍微安心了一点,还好这幅被淬炼过的躯体没被这该死的世界线改变。 “等一下……”这种时候反而是路明非感到困惑了,“既然这个世界线上的龙类还是统治阶级,那又是谁给我用龙血锻体的呢?” 他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这个重启后的世界有些漏洞百出,或许强行重启本身就会带来很多无法修补的bug。重要的是在这种时候该怎么推主线。 “算了,不想这个了……” 路明非吐出一口气,他想要直接燃起一团君焰之火,但没能奏效。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他尝试吟唱龙文来施法。 君焰……失效。 事情有点不对劲,bug还是存在。 他依次又试验了许多之前曾经掌握的言灵,最后确定自己还掌握着雷池和青铜御座,以及“莱茵”。摸到莱茵的时候路明非放松了不少,只要手里还有这种杀器级别的言灵,副本就都还能打打。 大概是因为前两款是路鸣泽最先为他开的挂,莱茵则是在白王尼伯龙根之中时他所能掌握到的最高杀器,所以才在世界线变动后也保存了下来。不过具体的解释应该得是归路鸣泽所有了。 接下来则是不要死。 路明非在厕所里找了一圈,但没找到从前一直测试用的蚊子或者苍蝇什么的,于是他推开隔间门想要在更大的范围里找一下,同时百无聊赖地用刀子在自己的手腕上划拉了两下,倒是没指望弄出伤口,毕竟自己现在有多皮实自己也知道。 但在推开隔间门后他直接愣住了,映入眼帘的是纯棉的白色裙子。 就在洗手池前的镜子里,白裙黑发,经典黑长直的长发像是经过精心打理,她保持着洗手的姿势,在路明非看到她的同时她也看到了路明非,随后两人一起凝固在了原地,时间静止。 那是陈雯雯…… 我嘞个豆啊,上辈子……不,上上辈子他走错过无数次女厕所,在这方面真是出了不少糗,但现在自己已经是主打精英人设路线的成功人士,再怎么说也不能在上厕所上面走错路啊。 “那个……我……” 路明非刚想解释,但陈雯雯已经扑了过来,一把夺下他手中的刀子。 “路师兄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商量,不要这么做好吗?”陈雯雯急切的说,眼眶里已经带上了泪珠。 路明非人麻了,于是他想起自己刚刚是拿着刀子在手腕上划拉来着,他自己看来这行为和挠痒无异,但在陈雯雯眼里恐怕就是割腕还要专程跑到女厕所来的变态,用不知所谓四个字已经没法形容。而且路师兄这个称呼又是什么鬼?但碍于场景限制路明非也不好这个时候问。 “我……我走错厕所了。”路明非说,“这个刀子其实是假的,表演用的。” “表演用的?”陈雯雯抬眼看路明非,双眼朦胧欲泣。 “对,我们学校那边,不,美洲那边很喜欢话剧表演,这就是个表演道具。”路明非动手用刀子在手腕上划拉了一下给陈雯雯看,“你看,没有开刃的。” “原来是这样……”陈雯雯点点头,一副无条件相信的样子,好像路明非说什么她都会信一样,双眼中能够看到绵绵情意与无限关心。 不是,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世界线变动也不至于变动这么大吧?搞得好像自己和陈雯雯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似的…… 当然不能说没有,毕竟单方面的暗恋还是有的,对于懵懂少年的初次恋爱来讲可以说是刻骨铭心,但那也已经是上辈子、不,是上辈子的上辈子的事情了。 而且路明非记得自己是单方面恋爱,现在怎么搞得像是反过来被陈雯雯追一样? “咳,路师兄没事的话,我们先出去吧?这里挺……”陈雯雯小声说。 “出去出去,是得出去。”路明非赶忙点头,毕竟现在还在女厕所,待会儿再进来个人那就是百口莫辩了。 他和陈雯雯一块出了女厕所,又找借口磨蹭了一会儿,毕竟赵孟华也还在,自己和人家女朋友一块儿回席,多少有点…… 路明非在男卫生间里惆怅了一会儿,对着镜子中的那个人影看了又看,明明镜子里的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但人没变,整个世界却已经变了。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他还是执行部的资深专员,s级血统学生,卡塞尔太子执行部之龙神眷之樱花…… 但这些现在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之前他还在北极的尼伯龙根里打世界boss,转眼就变成了龙之还乡,还要被掺和进一对小情侣的恋情,甚至自己还和其中的女生有过一段遥远之前的单相思恋情。 “路鸣泽……”路明非动手洗了把脸,深深叹了口气,“你倒是快点回来救一救啊,搞得我现在像是被泥头车创到异世界了一样。” 说完这句话后,路明非环视了一下四周,希望下一秒就能看到自己的身边刷新一个小魔鬼出来,但世界还是原来的颜色,灯光柔和温暖,从天花板上倾泻而下,路明非轻轻叹了口气。 他稍微拾辍了一下心情,这才重新回到了酒席上。 此时此刻席间已经酒过三巡,叔叔在这个世界线里俨然还是那个千杯不醉的酒席王者,席间无论是校长老师还是主任都被他灌了一通,就连徐岩岩徐淼淼两兄弟以及赵孟华都被他关照了一遍,可谓是以一人之力打倒整个酒桌了。 路明非落座的时候,叔叔还在拉着赵孟华喝酒划拳,后者完全不是叔叔对手,被灌得七荤八素,而那边叔叔则给路明非递了一个眼神,又瞟一眼陈雯雯,意思相当明显。 路明非心说这不对吧叔叔,咱们老路家不是一向追求纯爱么,您当年和婶婶也都是初恋结婚,不至于支持自家人撬墙角吧?! 但那边的叔叔好像误解了路明非的眼神,和侄子对视一眼之后反而更来劲了,一边给赵孟华又灌上了一杯酒,一边悄悄拍了拍胸脯,意思是老路家男人办事儿你放心。 “倒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这么上心吧……” 路明非小声吐槽了一句,下一秒,ball room的门被人推开了,进来一个身穿套裙脚蹬高跟鞋的女孩,鞋跟高得吓人,走起路来也风风火火。 描画精细的脸蛋,玲珑有致的身段,一看就是某家大公司的女总裁。等她走到身边路明非才看清楚那其实是个年轻女孩,尖下颌的小脸似曾相识。 而且二话不说直接就在他身边坐下来了,好像两人也是相识多年的好兄弟,只是有段时间没有见过而已。 “小天女?”路明非看傻眼了,“这么……这么巧啊?” “怎么说话呢?难道路叔叔觉得我不该来这儿?”女孩白了他一眼,“劳驾那边挪一挪嘞,留个地方给我坐可好?” 那是苏晓嫱,当年跟陈雯雯柳淼淼并列,不过单从取名方面上就可以看出其独到之处,在abb方式当中脱颖而出。 想起这个路明非就莫名感慨,仕兰中学是贵族学校,各方各面有特长蛮优秀的女生比比皆是,然而他们班上居然能占有三位,绝对的神人班级。 不过三位美女虽然各有所长,可单论长相的话,苏晓嫱才是当年的校花。 回想高中生活的时候,路明非和苏晓嫱反而说的话比较多一点,因为他们俩同病相怜,路明非暗恋陈雯雯,苏晓嫱暗恋赵孟华,俩人属于败犬惜败犬,偶尔插科打诨就算是舔舐伤口。 不过很难说清楚俩人到底谁更败犬一些,赵孟华在文学社最后聚会上筹划的告白,所有文学社的人事前都知道,只瞒住了两个人,一个是路明非而另一个就是苏晓嫱。 按理来说他俩的交集就到此为止,后面就是路明非去美国卡塞尔……现在应该换成是美洲纳瓦霍,而苏晓嫱则是去了复旦,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中间隔了一个太平洋。 苏家是本地最大的矿主,躺着就能赚钱的那种家庭环境。就算是在仕兰里也是上流家庭,但苏晓嫱上大学之后,家里的苏老爹突发心脏病,苏晓嫱只能回家接管家业。 当年路明非也就此慰问过苏晓嫱,但也仅限于慰问,两人关系还没好到倾诉烦恼那一步,至于后面,路明非也就不知道了。 但看今天的表现,他们两个当年难道还有别的交集不成?不然苏晓嫱何至于进来就坐,一副红颜知己哥俩好的样子。 路明非怕得有理。 四百八十三章 同学少年仍不贱(3) “明非师兄怎么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声?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回来了?”苏晓嫱微微一笑,冲路明非举起手中的酒杯。 路明非心说我不到啊,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而且这个世界里既没有qq也没有微信,我电话簿里就只有自己家里的联系方式,我怎么跟你说一声,虚空说一声是吗?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到了嘴上却是另一番话术。 “是准备说的。不过回来之后正好碰上仕兰校庆,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嘛?”路明非微微一笑,抬手和苏晓嫱碰杯。 两辈子的经历还是让他有所成长的,至少在应酬方面,要知道他原本可是要成为卡塞尔学院下一任校长的男人,在混血种社会中会和希尔伯特·让·昂热同等的存在,简直光耀门楣。 很可惜,现在虽然还有门楣可供光耀,但原本的光却不知道在哪里。 “切。我才不信,明非师兄怕是在美洲有了新欢,就忘了我们这些旧爱了呗?”苏晓嫱挑眉看他。 灯光是柔和的暖光,在灯光的映衬下小天女的脸上说不出的妩媚,饮酒之后的脸庞染上如樱般的红晕,长长的睫毛像是飞鸟的羽翼。 看着苏晓嫱现在化了淡妆的样子,让路明非有一瞬间的恍神。仕兰中学虽然是贵族学校,但中学生里也是规定不能化妆的,但现在那个跋扈的小天女居然也会梳妆打扮成职场女强人了。 路明非突然意识到大家原来都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可以在课堂上偷偷读闲书的年纪了,不会再有老师在讲台上说路明非你真是属秤砣的云云。过去的时光都已经消散,像是点燃的煤气灶上,刚刷过的铁锅里残余的星点水渍。 甚至那些水渍还强一些,因为在蒸发的时候还会发出嘶嘶的声音,可青春不会,青春死掉的时候连叹息声都没有。 路明非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好扼制住那些还没发散开来的伤感,今日不同往日,想吐槽的时候也没人陪自己,再说已经重开两次了,还伤感这么久远的事情干嘛? “别乱说啊。”路明非一本正经,“我事业心很重的,暂时没想过新欢啥的,再说我也没有旧爱啊!” “明非师兄这话说的,我难道不算旧爱吗?”苏晓嫱冲他一笑,“而且仕兰中学里的女生有几个不喜欢明非师兄的?” “这设定真和我搭边吗?”路明非皱眉,“你确定这是我?而且为什么一直在叫我师兄,大家不都是同学吗?一个两个都叫师兄的。” “我们不是一直叫你师兄吗?”这下轮到苏晓嫱愣住了,“明非师兄你可是偶像级人物,是大家的师兄!凡是仕兰中学的学生都是你的师弟师妹好不好?” “那可真是抬举……” 路明非话说一半停住了,他终于想明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仕兰中学里确实有一个师兄没错,但那个师兄绝对不是他,而是楚子航! 他完全顶替了楚子航的位置!可这个世界线的楚子航去哪了?! “怎么会是抬举!高中三年里你带我们仕兰拿了多少成绩,征文比赛里你是文学社的台柱子,篮球比赛带仕兰拿下省级比赛,能文能武,能学能打,大家都服气你。”苏晓嫱说。 这话题真是越加跑偏了,天可怜见,整个高中生活里他甚至没进过篮球场,而那个带队拿下荣誉的人其实是楚子航。 “是吗?”路明非不动声色的喝酒,同时打算从苏晓嫱这里下手打听:“我记得我们篮球队里当时还有个姓楚的哥们,好像叫……楚子航来着?篮球打得也特别好,我和他当时配合得蛮不错,小天女你有没有印象?” “楚子航?……”苏晓嫱皱眉,随后摇了摇头,“不记得了欸。而且我们篮球队核心完全是明非师兄你吧?如果再补强的话说不定都能打洲际比赛了。” 路明非心说这对吗?仕兰一个中学的篮球赛都能打到洲际上了,这帮龙王们到底是在干嘛啊? 但楚子航确实不在,不知道这个世界线是什么情况。也许是删除了楚子航的存在,但更可怕的一个可能是…… 在这个世界线里,根本就没有“混血种”的概念,所以那些本该出现的混血种就都不存在了,不仅仅是楚子航,校长、凯撒、败狗师兄、零、酒德麻衣、象龟……等等等等。 以及绘梨衣。 路明非为自己这个想法感觉到害怕,一时间手没拿稳,不由得呛了一口酒。 “路师兄?”在他左手边坐着的陈雯雯立刻关切的凑上来。 路明非连忙摆手拒绝了陈雯雯的关切,虽说这位没喝多少,但也给了他带来了莫大的压力。陈雯雯一直在默默地给他倒酒和递擦汗的湿毛巾,一句话没有,像是优雅自信的贤内助,看着爱慕自家男人的女人穷打猛追却不能得手。 但路明非害怕陈雯雯远胜于害怕苏晓嫱,因为赵孟华还在被叔叔灌酒呢,他真怕下一秒赵孟华从兜里拿把刀出来跟自己爆了。 “我……咳咳咳,”路明非摆手,“我去洗手间。” 他起身离席,不过倒是没有去洗手间,而是去了丽晶酒店的楼顶。 丽晶酒店的楼顶是那种装有排风扇的大天台,雨丝蒙蒙,夜风透着一丝凉意。路明非站在夜幕下的楼顶上,望向cbd的方向,远处的灯光汇聚在一块儿,仿佛潮水向他涌来。 一时间他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高中生时代,坐在老楼铅灰色的天台上眺望,远处的灯光在夜幕下像是城市闪闪发光的脑仁。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路明非虎躯一震,下意识就伸手要从身上掏刀,但终于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叔叔。 “不陪老师同学,跑这里来干什么?”叔叔叼着根烟,满嘴酒气,可眼神还蛮清澈,不像在包间里那么混沌,好像再喝一杯就会倒下去,“你是不是有心事?叔叔给你撑场面你都不开心。” “没有的事儿,喝多了有点头疼,上来吹吹风……倒是叔叔你没事吧?”路明非问。 “我有事?开玩笑!你叔叔我战过多少酒场?我怎么会有事?”叔叔狠抽一口烟,吐出青色的烟雾,“还有你小子可别给我转移话题啊,说你的事儿,到底是有什么心事?我从你小的时候就开始养你,你什么心情我会看不出?” 路明非笑笑心说好嘛,感情这个世界线里也是个没爹妈的可怜孩子。不过他也没指望换个世界线就能找到爹妈,君不见有那么多平行宇宙,然而每一个平行宇宙里的蝙蝠侠也没能保住父母。 不过对此他也是有所预料的,在之前电话簿里也只有三个联系人而已,叔叔婶婶表弟路鸣泽,至于路麟城和乔薇尼这对爹娘,不说是查无此人,差不多也算是人间蒸发。 但叔叔这个男人还真是蛮心细的欸,酒桌上那么可劲儿拼酒的间隙里都能看出来自己状态不对劲。但路明非却不能和叔叔说实话,一是叔叔不可能相信这么离谱的事情,二是就算叔叔信了也没用,只能给他徒增烦恼。 “真没什么,就是喝酒喝多了。”路明非选择报喜不报忧。 “唉。算啦算啦,”叔叔叹了口气,走上来和他并肩,俩人一块看着前方的夜景,“你跟鸣泽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什么心事也不愿意跟家里说了,叔叔都理解。” “真没事的,叔叔。您就别担心了。” “行行行,不说这个,说点别的。”叔叔抽一口烟,“这次回来是怎么着?打算在家发展了?” “学校那边有个考察,得回家一趟,不过也说不准,说不定很快就走了,也说不定在家里住一段时候。” “是么?我倒是觉得咱老家现在发展的不错嘛!再说,美洲有那么好?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也就剩下一个师资力量还能吹吹,你真准备留在那里发展啊?”叔叔问。 路明非心说我嘞个豆啊,真是风水轮流转,这年头连美洲都变成穷乡僻壤了,不知道这个世界线上的几个大洲到底是怎么发展的,也不知道老唐究竟在这个世界线上发明了什么东西,让老家能沾这么大的光,可他看来的时候开的车,也不是炼金科技来着。 “也没那么好,”路明非摸了摸鼻子,“不过穷乡僻壤也有穷乡僻壤的好处,我在美洲认识一个叫罗纳德·唐的,我们俩没事就坐灰狗到处溜达,跑到哪就算哪。” “那个罗纳德·唐是干什么的?”叔叔问。 “额……”路明非顿了一下,他原本想说是个喜欢看书炼铁搓航母的铁匠,但又想起老唐现在是大人物了,人家现在不叫罗纳德·唐而是叫龙王诺顿,每天不是打铁而是批奏折打游戏——就是不知道龙王要不要亲自批奏折。 “算是个大少爷吧,祖上蛮阔绰的。”路明非说。 “又骗叔叔是不是?大少爷会跟你一块儿坐灰狗?”叔叔哼哼,“再说美洲的少爷算什么少爷?我知道明非你想说什么大洲平等,你们这一代年轻人都这么说。但叔叔跟你说实话,你还真别不信,咱们亚洲的爷就是爷!什么欧美真都是土乡下,比得上我们青铜城吗?” 所以这个青铜城到底是个啥啊?logo,地名,还是什么企业,不会类似于荒坂塔吧?难不成之后他找老唐的时候要一路刷怪上去? “叔叔你这话就不对了,”路明非说,“大家都是人来着,就是大洲跟大洲不同而已。”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了你们年轻人绕不过来这个弯。”叔叔又抽一口烟,“那按照你们这个说法,澳洲和非洲那些肉人也算我们这里?” “我没这么说……”路明非小声反驳,他不了解当今世界局势,只能少说一点,所谓言多必失,被叔叔看出端倪就不好了。 “但你就是这么想的。”叔叔用指尖轻点手中的香烟,白色的烟灰在夜幕中簌簌落下:“年轻的时候我也这么想,什么肉人也是人,肉人的命也是命……现在就两个字,扯淡。我们这边是诺顿陛下管着,他老人家不吃人肉也不让自家人吃,但美洲那边的两位怎么说?没有肉人他岂不是在自家领地里开吃?” “还有这事?”路明非问,“话说我们诺顿殿……陛下,为什么不吃肉?” “我哪知道,他老人家人善呗,每天打打游戏就挺乐呵,青铜城那么大企业,还能提供不少岗位。每年创造多少gdp!” 说到这里时叔叔又是叹气,“唉,明非,不是我说,发展的时候还是在咱们家比较好,有前景!多少人想来咱们亚洲落个户都是难的,就别老惦记着在美洲那穷乡僻壤发展了。听叔叔的,就留在家里,你之前打游奕不是很擅长吗?试试去青铜城应聘也是可以的嘛!” “但我听说诺顿陛下要是打输了就会……?”路明非问。 “哦,你是说诺顿陛下跟人打游奕输了,气急败坏之后抄起手机给人脑袋开了个瓢的事儿?”叔叔摇摇头,“要我说,明非你还是得学着鉴别一下信息,这都已经是老谣言了,从我小的时候就开始传,到现在也没见谁真的被他老人家开瓢过。” 路明非心说还真是,诺顿就一跟汉朝造反的,距离大汉棋圣还得有一段差距,怎么会做出拿手机爆人头这种事情呢? 而且他要动手也不必爆头啊,直接上君焰烧就可以了,这可比自己亲自上手方便多了。 “还有就是……”叔叔顿了一下,又说,“多少得把婚事定下来吧,啊?你爹把你交到我的手里,怎么着也得看着你成家立业不是?我看今天来的那两个女同学就挺好的。你说呢?” 四百八十四章 同学少年仍不贱(4) “我……我倒是觉得没必要这么早定下来吧?”路明非说,“男人总得先做做事业再说儿女情长。” “这倒也是。”叔叔有些忧愁,“我是害怕你在美洲跟那些美洲姑娘混在一块,荒蛮之地不怎么开化,作风难免开放,思维也跟我们亚洲不一样,上次鸣泽说看上了个美洲姑娘,我和你婶婶好一阵骂他。你可别学鸣泽,正事不干,就知道跟那些坏女人鬼混。” 路明非心说这对吗?不怎么开化的荒蛮之地哪来的师资力量雄厚,还犯得着去美洲上大学?所以这个世界线里到底有多少个bug啊?来个人修一修成吗?好歹搞得符合逻辑一点。 “没呢叔叔,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美洲娘们其实也就那样,还是咱们家里的小姑娘耐看。”路明非说。 “对咯!你叔叔也是这么想的。”叔叔接着侃侃而谈,“还是当年你那几个女同学好,柳淼淼啊、陈雯雯啊……可惜陈雯雯跟赵孟华在一起了,咱们就不考虑了,还不是你这几年不在家,否则陈雯雯能看得上赵孟华那小子?赵孟华那小子算啥?毛头小子一个,家里那点钱还不够给咱家提鞋的。还是柳淼淼那姑娘我看着顺眼,弹钢琴多好,弹钢琴养性格!柳淼淼是在北平大学读书么?” “是是,她是在北大。”路明非点头,心说怎么突然之间开起选妃会来了,而且北京大学变北平大学,难不成青铜城还是在三峡? “苏晓樯也不错,你娶她就等于娶几十个矿。你是不知道,人家今天晚上是陪土地局的领导吃饭,结果听说你回来,二话不说起身就走!我看你俩能成,就是你点个头的事。” “叔叔,我们老路家的男人不好吃软饭吧?”路明非无可奈何道。 “那也是你凭魅力挣来的,这叫软饭硬吃!谁能说闲话?”叔叔义正词严。 “但叔叔都是白手起家,都是老路家的男人,我怎么好意思吃软饭?”路明非适时拍马屁。 “锤子!能吃软饭还努力干什么?”叔叔又抽一口烟,对着面前的灯火出神,“我这个人没什么抱负也没什么本事,比不上我哥,但我哥既然把你交到我手里,我就得好好对你负责。” “明非我跟你说,叔叔活了这么多年,就悟出来一个道理,人这辈子就这样了,钱挣再多也没什么意义,顾得上吃穿用度就行了,你看诺顿他老人家够有钱吧?全亚洲都在他手里捏着,要多少钱有多少钱,结果最喜欢的事情是打游戏。” 叔叔把最后一截烟屁股丢到地上,用皮鞋碾灭了,他伸手拍拍路明非的肩膀,语重心长开口:“听叔叔的,就在老家安定下来,啊?太潇洒也不行,老的时候总得落叶归根的。再说,你还能有啥抱负?” 夜色深沉,天空中飘落着零星的雨丝,路明非在这里听自家叔叔一阵嘴遁,突然感觉有点迷茫。 是啊,自己还能有啥抱负呢?以前也确实想和绘梨衣回老家发展,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毕竟地球有他没他都一样转,卡塞尔学院也是。可以说没有执行部之龙,卡塞尔学院仍旧会奋斗在屠龙事业的第一线,只是过程稍微曲折一点。 但现在别说执行部了,连他妈作为组织的卡塞尔学院都已经没有了!甚至连混血种这个概念也生死未卜,整个世界由龙类把持,这帮龙会给你混出混血种?那编辑新世界线的人才是真疯掉了。 路明非很茫然,他原本是准备杀掉奥丁好毕其功于一役,但转眼就到了新的世界线里。颇有一种大秦忠臣在统一六国的最后阶段时,突然被传送到了美国西部时代,就算是想努力复兴大秦帝国也没处下劲儿,有种手里提着把长矛就想着跟左轮拼居合的无力感。 而且这个世界线里还不止有左轮,那位龙皇尼德霍格还在教堂里吃着香火呢,就连先前皈依耶稣的陈雯雯都加入了颂伟大龙皇功德的唱诗班。在新世界线里的这位黑王是当之无愧的重量级,换算一下就是加特林机枪大战原始人。 如果按照路鸣泽的说法,当年是尼德霍格不愿意和那帮不孝子们计较,而选择了“自杀”。否则别说八大君主,就算是再加上八个,也全是白搭。 所以自己其实是要打尼德霍格+八位君主,而且说不定还要外带一个白王?不是,真的假的?这真的是正常人能够通关的副本吗?这真的得换超级赛亚人来吧?! 可他真没打算守护世界啊,一直都没有。最开始他是被推着走上风口浪尖,因为不上卡塞尔学院就真没大学读了,而重启后也只是为了不留遗憾,想把没有救下来的人都救一遍,毕竟他跟龙族也没仇没怨的,好好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管守护世界的事情干什么?大家都不容易。 非洲和澳洲的肉人和他没什么关联,被当粮食吃了就吃了呗,自己在亚洲活得好好的就行了,刚刚叔叔也说了,亚洲的爷就是爷!关心那些肉人的死活干嘛? 路明非尝试说服自己,他觉得叔叔说的没错,在老家混混日子也挺好的,闲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去青铜城看看老唐,再说自己家乡发展得也不错嘛,非得那么自找麻烦是干嘛呢。 差不多该歇就歇歇,忙活这么长时间也该退休一下了。 “只要退后一步,就会有数不清的可能向你展开,”有人在背后说,“谁说你非要逆流而上的呢?” 风和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凝固灰败下来,远处的城市被染成黑白两色,与深沉的黑夜汇聚成一团。 路明非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终于舍得回来了?”路明非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迫切,“有没有什么消息要跟我分享的?” “你觉得呢?”路鸣泽叹气,“我们俩真是难兄难弟啊,哥哥。”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路明非问。 “意思就是,我们两个一直很倒霉,而且现在的形势也很糟糕。”路鸣泽说。 路明非舔了舔嘴唇,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他知道小魔鬼一定会接着解释。 “先说结论,这是一个被龙类统治的时代,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路鸣泽问。 “很难不知道,毕竟大家都不信上帝而改信尼德霍格了。”路明非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这算什么,岁月史书是吗?我就是那个唯一保存了记忆的小玉,接下来要去一路摇人帮忙?” “错咯,哥哥你是龙叔来着,混血种势力里最能打的就是你了。”路鸣泽微笑,“而且是唯一能打的那个。” 路明非心凉了半截。 “开什么玩笑?真别就剩我一根独苗吧!”路明非咽了口口水,“其他人呢?!绘梨衣呢?师兄呢?!……等等,凯撒呢?他是次代种啊,凯撒总该在吧!比如说在欧洲当王爷之类的?!” “凯撒的母亲只是人类而已哦,而且哥哥你真的认为在这个世界观里,一位龙王会和人类诞下后代?”路鸣泽说,“我的建议,留在这里享受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生活,把之前的经历当做是一场梦,不要再想着找组织之类的事情了,你已经没有组织了。” 路明非没有说话。 “好啦,别那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啊哥哥,这个世界里可没规定要一夫一妻制,你就算是想开后宫都没人拦你,笑一个呗?”路鸣泽微笑。 “……笑不出来。”路明非摇头,他极力压抑着愤怒,语气颤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就因为那块黑色的破石头?!” “那是来自于伟大龙皇尼德霍格的遗物,其中贯注着尼德霍格的力量,这位龙皇的尊号是‘世界与历史之王’,也理所当然的也能修改世界与历史,是当之无愧的岁月史书。” 路鸣泽顿了一下,“当然,就算以我的力量也没办法完全探究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推测,你要听吗?” “……你说。” “那根黑柱是黑王的遗物,被白王以某种方式保存了下来,并且当做后手使用,如果她被逼到绝境的话,就会直接使用它来修改整个的世界与历史。我相信白王一定对这些原本属于黑王的遗物进行了某种干涉,但就算是她也不敢断言一定能够用这种力量创造出有利于自己的世界线。毕竟那是龙皇尼德霍格的东西。” “所以她才一直没有用那根黑柱?”路明非问。 “对,她自以为胜券在握,而当她真正需要启用后手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不过最后居然是奥丁拿到了黑王的遗物,这是我的疏忽,没有提前讲明。”路鸣泽说。 “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复盘了,重要的是打好现在。”路明非顿了一下,开口说道:“但既然这个世界线里的大家都在供奉黑王,也就是白王失败了对吗?毕竟她没能成功把历史修改成有利于她的方向。” “是的,从我查到的资料来看,她确实失败了。历史记载,龙类自古以来就是人类的主人,而在漫长的岁月之前,白王确实掀起过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但被黑王无情镇压,被绑在冰海的通天铜柱之上处以极刑。” 路鸣泽伸手,指尖触过空中悬停的冰凉雨丝,“唯一不同的点在于,在那之后,八位君主并未起来推翻黑王,而尼德霍格也一直将统治延续了下来,他是无上的龙皇,而他的八位子嗣则掌握着具体的地域,统治着相应的人类族群。比如说我们所处的亚洲就是龙王诺顿的地盘。” “那老唐还真是出息了……”路明非微笑了一下,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重新又燃起了希望,“不过既然前面有白王叛乱以及在冰海上被杀的剧情,就有留下血裔的可能性!这个世界线里也一定有人类穿越冰海找到了白王,得到了她的馈赠!” “我知道哥哥你很想让白王血裔存在下来,但我可不敢打包票,之前的那个终极作弊码可是让我元气大伤,在这个世界里很难再帮到你什么了。先前的那些,也只是我看了历史之后得出的结果。”路鸣泽说。 “没事,有目标就好办了。”路明非认真的说:“我现在还有青铜御座,不要死,雷池,莱茵……都是用得很顺手,不,都是我绝活的言灵!就算是遇到初代种也能打一打!” “这配置确实可以,但哥哥你真打算这么做吗?”路鸣泽问。 “什么?” “就是放任着一个后宫不管——而且是真的后宫哦?这里的法律没有要求一夫一妻制,哥哥你想娶几个老婆就娶几个老婆,无论是陈雯雯柳淼淼还是苏晓嫱,当年她们可都是校花级别,但现在你能一次娶三个。” 路鸣泽看着路明非,表情认真:“你真的要放弃一个唾手可得的后宫,而选择去找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白王血裔,可你又从哪里找起呢?现在的东瀛是龙皇尼德霍格的暂住所,哪里有白王血裔,东瀛都不可能。所以你需要满世界找,用大海捞针都没办法准确形容,这是星球捞针。甚至在你找到白王血裔之后,都没有办法判断他们是不是白王血裔。” 路明非没有说话。 在这么明显的利弊权衡面前谁都没办法立刻回答,要从唾手可得的后宫和虚无缥缈的幸福之间权衡,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儿。 “听起来确实不错诶!陈雯雯文学少女,柳淼淼钢琴公主,苏晓嫱事业强人,能开这种后宫真是这辈子有了……不过,” 路明非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脑袋果然还是不正常:“不过我真不像是那种能开后宫的人吧?” “再说,这不是还有一整个世界能让我找吗?” 四百八十五章 线索(1) 洗手间里传来叔叔抱着马桶狂吐的声音,婶婶正以穿脑魔音发泄着无穷怒火。 这次什兰中学的团建晚宴一直到将近午夜才散,叔叔在陪酒方面如有神助,无论校长老师还是学生都被他给喝到位了。宴会散去后客人们各自打车回家,苏晓嫱的司机来接她,路明非扶着这位喝醉的大小姐一直送到车上。 苏晓嫱喝得太多了,哭了两三回,靠在路明非怀里嘟嘟囔囔地说了好些话。陈雯雯本不愿让苏晓嫱占这种便宜,可她如今已经是赵孟华的女朋友了,必须照顾喝醉的赵孟华。 路明非原本不打算回叔叔家的,因为他感觉时间压迫得厉害,必须尽早动身,也就是立即动身,但叔叔说什么都要拉他回家住,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说了多少遍了别喝酒别喝酒!怎么就是不听呢?!本来身体就不好还要硬喝,喝死你得了!” 婶婶一边照顾叔叔一边斥责,末了叔叔的呕吐声渐歇一阵,她又从洗手间探出半个脑袋骂路明非。 “还有你!你也是的,你叔叔喝酒也不知道拦着点!去了美洲之后三四年时间也没个信回来,我看鸣泽就是跟你这个哥哥学坏的!这次回来之前不提前说一声也就算了,回来了还让人这么不省心……”婶婶絮絮叨叨的数落。 时过境迁,婶婶现在也已经做了富家的太太,但仍旧没有改变曾经的泼辣本色,在家里充当一家之主的地位,无论是叔叔路明非路鸣泽都要乖乖听话,以一己之力镇压所有老路家的男人一头。 在婶婶面前路明非连句反驳的话的都说不出来,仿佛回到了晚上偷偷去黑网吧上网反被抓包的时候,所谓挨打就要立正,而不挨打就算成功。 路明非一边听着婶婶的絮叨,喏喏点头,一边在心里吐槽着叔叔,话说这跟叔叔之前喝酒的时候说的完全不一样啊,什么“叔叔如今赚钱了,叔叔在家里有地位”、“你婶婶?你婶婶也得听我的话”……之类的。 可转眼叔叔这边已经吐完了,婶婶用毛巾给他擦干净了呕吐的秽物,又把叔叔拉到沙发上,拿了个漏斗就要把姜茶给他灌下去。 路明非心说叔叔你这也没有家庭地位啊,你骗我干嘛呢? “还愣着干嘛呢?!”婶婶看了眼愣着不动的路明非,“回你屋去啊,家里又没拆你铺!这么大个人了,累了不知道自己休息,难不成还得让我请你去歇?!” 路明非看了眼嘴里已经被塞了个漏斗的叔叔,本来还想上前营救一下这个老路家的中年男人,但看到婶婶那个眼神后,只觉得一股压迫感直冲天灵盖,威压程度直接烙进血脉,远胜黄金瞳,而原本那点冲动也随之碎了一地。 “那辛苦婶婶了,我先回屋了……!” 路明非赔了个笑,小心翼翼地朝自己当年和路鸣泽住的那个房间挪脚,临关房间门的时候听到了客厅里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那是婶婶正在往漏斗里灌姜茶,而叔叔正在学习溺水。 他关上门,把老路家的中年男人抛在脑后,转而看了眼房间里的陈设。 世界线改变之后连带着这件屋子里的布置也被改变了,床上两套被褥收拾得整整齐齐,全套美式家具,壁橱上放着路明非和路鸣泽得过的各种奖项,墙上挂着兄弟俩的大合影,合影里的路鸣泽是个剑眉星目的俊朗少年,怀里抱着古典吉他,说不尽的风流倜傥,但和路明非记忆里的小胖子相去甚远。 “不是,这……”路明非在合照面前愣了半晌,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正在让他的世界观崩塌,而他甚至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吐糟。 是该把功劳归到世界线上?还是应该说是诺顿陛下治理有方?不过不得不说的是路鸣泽的底子好像还真不错,瘦下来确实帅得出奇。 “哥哥你看得很出神嘛!”小魔鬼的身影在沙发上浮现,不过这次他倒是没有暂停时间,“看到家里这么多变化,有没有什么感想?” “只有一个,你要听吗?” “是什么?” “唉。”路明非深深叹了口气,语气感慨:“老唐的恩情还不完啊!”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陪你一起吐槽的。”路鸣泽说,语气有些伤心,“不过看着你和那个小胖子兄友弟恭,我这个当弟弟的多少有点嫉妒啊!” “尬黑了,人家现在已经不是小胖子了。所以我说得感谢老唐,在他的治理之下老路家蓬勃发展。” 路明非耸了耸肩,朝旁边的书桌走去。如今这个关键道具也被更新了,在记忆里他和路鸣泽得共用一台老式的ibm笔记本,还是叔叔从单位偷摸带回来的。 可如今他俩各有一张书桌,桌上各摆一台笔记本电脑,logo上是大写的青铜城。 “这青铜城到底是个啥啊?不会是老唐做的数码品牌吧?”路明非吐槽,他动手打开那台笔记本,但感觉和记忆中没有什么不同。 “就算是吧。”路鸣泽突然换了一副爱答不理的语气:“在龙王里有能力制造现代科技的并不多,老唐算一个。” “我想也是。” 路明非没想太多,他动手打开了电脑,但桌面上很是整洁,只有几个游戏图标,他看了一会儿,发现一款名叫《世界争霸》的游戏。 “看起来就好像是《星际争霸》一样!不过这个世界线里居然也有《星际争霸》吗?”路明非惊叹。 “如果老唐喜欢玩《星际争霸》的话,为什么不会做一款类似的游戏出来呢?”路鸣泽摊手说,“反正他有大把时间,可以做出他想要的任何类型的游戏,就算是你最爱的galgame说不定也能做出来。”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得纠正你一下。”路明非说,“首先我最爱玩的并不是galgame,其次老唐也没必要专程搓个游戏出来,他在现实世界里直接开后宫就可以了。” 他连上鼠标,但是没有点开那个游戏,而是在桌面上找到了一个似乎是搜索引擎的东西,名称叫做“青铜快搜”。 “有时候我怀疑,”路明非啧啧感慨,“老唐这辈子就跟青铜杠上了,虽然我知道他是青铜与火之王,但没必要到处标青铜吧?” “如果你能联想到,他在装备部的时候喜欢给武器亲笔签名,大概就能理解了。” “大概能明白……他说什么工作留痕来着。” 路明非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世界争霸”,很快,词条便跳转了出来,路明非看着那些文字,轻轻念了出来。 “《世界争霸》系列,是由亚洲青铜城集团发行的即时战略类系列游戏。故事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线的地球上,那时的地球遭遇了一次空前的灾难,幸存者们在废土上展开了生存之战,这些幸存者之间被分为三个派系,分别是‘人族’、‘混血族’以及‘龙族’……不是,等一下?!”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这背景故事真的没问题吗?!” “背景故事的设定而已,原版的星际争霸还发生在26世纪的外太空呢。”路鸣泽说。 “我怎么感觉这是老唐在向外传递信号?说不定他也在这个世界线里保存了记忆。”路明非说。 “那我就不知道咯,相比之下我挂的机可比你多太多了,上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还在打白王,一转眼过来,整个世界就都天翻地覆了。”路鸣泽的语气云淡风轻。 路明非看了一眼路鸣泽,小魔鬼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副兴致缺缺也没什么所谓的样子。他不知道路鸣泽这是怎么了,但好像是不打算给自己提供什么支持。可路明非感觉自己也没说错什么话啊?不知道怎么就又惹得小魔鬼不高兴了。 不过他倒也习惯在没有小魔鬼的时候自个儿想点子了,毕竟这么多年的成长真不是白成长的,就是没人跟他一块对这些十分值得吐槽的事情一吐为快,总觉得有点憋得慌。 路明非摇了摇头,他想甩开这个念头,却又无法克制地开始怀念老唐和芬格尔,在吐槽界里混了这么多年,只有这两位在斗槽上可以被他引为知己。夏弥当然也可以,但自从她和师兄腻歪起来之后,就开始往古灵精怪的女友路线发展,荒废了在斗槽上的天赋,实属可惜。 他往下划拉了一下词条,简单查看了一个各个种族里的兵种,随后发现这几乎就是和《星际争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龙族是量少的精兵路线,类似神族;人族是暴兵的人海战术,类似虫族;而混血族是最均衡的一种,类似人族。 路明非合理的怀疑,老唐并没有被这次的重启世界线抹去记忆,或者保留下了不少记忆,而这个游戏就是他所留下的暗示。 换句话说,老唐可能一直在等着自己去找他! 经典剧情中的经典剧情,老唐发现世界线被完全改变,但以他一个人绝对不可能直接打其他全部的君主+黑王,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来传达信息,等待着自己出现之后去主动找过去,说不定已经准备了造反用的道具! 如果事情真的这么发展,可以说老唐c麻了也不为过。不过老唐一直都挺c的。 路明非松了口气,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毕竟老唐的作用有目共睹,如果他能找到老唐汇合,在军械加持下,说不定还真能在这个世界线里尝试大展拳脚一番。 但还有第二个问题,那就是关于自己的身份。 路明非不太相信以自己的性格能做到放着仕兰中学的后宫不要,而跑去美洲上纳瓦霍学院,反倒是墙上的那些荣誉奖项里,十个有九个都是楚子航曾经获得过的荣誉。 就好像是楚子航的荣誉被强行按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样,包括称呼,毕竟仕兰中学里只有一个师兄,那就是楚子航师兄,就算自己再怎么出名,怎么可能让同班的人称呼自己师兄? 同辈之间,甚至是朝夕相处的那种同班同学,突然冒出来一个“师兄”,实在是有悖常理,一般来说都会称呼“老大”才对,怎么会称呼师兄? 而且深究的话,黑王的遗物也很奇怪,它先是经了白王的手,又经了一次奥丁的手,如果后面两位在遗物上加了什么新的程序,路明非也不知道。 这个所谓的“新世界线”是有bug的,楚子航在他本该在的位置上消失了,但他的事迹却没有完全消失,而为了填补bug,路明非则被推举了出来,代替楚子航成为了仕兰中学当中的那个“师兄”。 这样一来就解释得通了,陈雯雯、苏晓嫱或者柳淼淼怎么会围着自己转呢?因为她们原本喜欢的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曾经的那个楚子航师兄!但楚子航的事迹已经被自己取代,所以她们也就只好移情别恋了。 想到线索让路明非振奋起来,连带着原本的那点困意也被驱散了,他起身披上风衣,准备出门转转,顺便印证一下心中所想。 “哥哥?”路鸣泽看他。 “我想到点子了,现在出去验证一下,”路明非看他,神情难掩激动,“i have a n!” “哦。”路鸣泽点点头,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那我在这里睡一觉。” “你还需要睡觉的吗?”路明非有些惊讶,而且这次的小魔鬼居然保持了这么久的实体状态。 “就算是魔鬼,也是会感到累的。”路鸣泽摆了摆手,“哥哥你快点走,别吵到我休息。” 路鸣泽没再说话,好像真的累了,光速就已经入睡,只能听到悠长而平静的呼吸声。 “路鸣泽?……路鸣泽?” 路明非喊了两声,却没能得到回应,随后拿来一床毯子想要盖在路鸣泽身上,但想了想后,转而抱起路鸣泽把他挪到了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四百八十六章 线索(2) 在路明非的印象里,小魔鬼还从未像现在这样,直接以实体状态出现在现实当中这么久,之前他的每次现身都必定伴随着灰白的世界。 路明非猜测这也是新世界线所产生的问题,这个世界线里丢失了太多东西,而理所当然的需要从其他方向上完成补足,一来二去难免就会产生bug。 他看了路鸣泽一眼,后者紧闭眼睛,呼吸悠长而平稳,看起来睡得很安心,也好像很久都已经没有睡得这么安心的样子。 虽然是魔鬼,但从外表上来看,路鸣泽也只是一个小男孩而已,穿着西装的时候会让人感觉他是强自伪装成大人的孩子,但眉宇间的神态很好的掩盖了这点。但当魔鬼入睡的时候,也确实就是个男孩。 路明非叹了口气,从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兄弟两人亡命天涯相依为命”的凄凉感,他帮路鸣泽又掖了掖被角,随后起身关掉屋里的灯,准备自己独自出门追查线索。 他走到门边抓住门把手,但又很快松开,因为他想起婶婶应该还没睡,这个时间点还出门肯定会被直接逮捕,然后就是翻来覆去的盘问。 不过这倒也拦不住他,就当是回忆中学时代了。 叔叔挣大钱之后并未搬进别墅区,家里住的还是当年的公寓楼,只不过叔叔把左邻右舍的房子都买下来打通成了一个大平层。 婶婶说老房子住着自在,路明非也这么想,所以这里还是他的地盘。他先是反锁了屋门,随后翻出窗户,在窗下有一道可供一个人行走的沿儿,贴墙走上几步,再前面就是那道熟悉的墙缝。 中学时代他就能沿着这道墙缝出入自由,现在更是游刃有余。 路明非轻盈地落在街面上,此时正值午夜,街头空空荡荡的,红绿灯单调地在雨幕中变换着颜色,拉扯出缤纷的雨丝,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有一只流浪猫正在冒雨经过斑马线,见了路明非居然也不怕。 “我靠,”路明非紧了紧风衣,翻墙出来之后他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是不是得搞一辆交通工具啊!” 他看了看周围,但没有找到任何能够代步的东西,这个时间段里没有公交,而路明非也不记得自己来的时候是不是自带了交通工具,再怎么说也是在美洲留学的高材生,居然连辆车都没有,真是不应该啊不应该。 路明非选择边走边看,而就在他思考是不是开作弊码跑步前进比较好的时候,在路边的绿化带旁出现了一辆黄色的三轮车。 那是环卫工叔叔阿姨们用的人力三轮车,后面带着一个铁皮打造的垃圾箱,路明非犹豫了一下,突然觉得人力三轮车好像也还不错。 路明非凑上前去,发现三轮车没有上锁,看来这个世界线里还真是民风淳朴路不拾遗……不过好像应该不会有人对一辆环卫人力三轮车起什么坏心思。 “只是稍微骑一下,应该没关系的吧……?而且明天之前就能还回来。” 他打定主意,上前抹了一把座位上的雨水,随后直接坐上车座,蹬了起来。而且蹬得飞快。 ----------------- 三十分钟后,在市立图书馆外迎来了一个蹬着人力三轮车的年轻人,从穿着打扮来看,他和胯下的坐骑显得实在有些格格不入。那身风衣看起来着实价格不菲,衣裤鞋子也是顶级,偏偏骑着的却是一辆环卫工人的人力三轮车,而且蹬得飞起,站起来蹬。 路明非找了个避雨的屋檐下停车,随后整理了一下那头被雨水打湿的乱毛。 以他的体质还不至于受这么点风寒就生病,倒不如说现在能让他生病的事情已经很少,路明非停好三轮车,一边拨拉湿发,一边朝着市里图书馆走去。 印象里的老图书馆是一座颇具时代的苏联建筑,红砖外墙,白色屋顶,巨大的立柱,屋顶上还装饰着金色的五角星。 但现在不一样了,老图书馆的整体基调是黑色的,更加类似于哥特式建筑,立柱的数量被添加了许多,路明非猜测那是源自于龙族的传统——龙族记录历史的习惯是,把字刻进柱子上。 但这个世界也是有纸质书籍的,所以也一定会用到图书馆里,这不是路明非的猜测,而是对于老唐的自信。 根据老唐的自述,在他当年来到中国之后迅速选择了用竹简作为柱子的上位代替。而如果是老唐的话,在有纸这种东西存在的情况下,就一定会推行纸质书籍。老唐绝对是龙族里当之无愧的维新派,不会做出让图书馆里摆满柱子这样的逆天奇观。 毕竟柱子哪有纸质书方便。 “好嘞……”路明非站在紧锁的图书馆大门前,稍微吐出一口气,“三更半夜专程跑一趟,最好别让我失望……希望我的开锁手法还管用。” 他拿出一根刚刚在环卫车上找到的铁丝,动手在锁孔里捣鼓了一阵,啪嗒一声锁舌弹开,包裹黄铜的大门吱呀吱呀地开了。 路明非松了口气,他再次甩了甩那头湿发,收起铁丝,先是在外面跺了跺脚,好把鞋底沾染的水渍跺掉,往前向前踏入巨大而陈旧的阅览室中。 桌椅的形制看起来很有一番年代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两侧的书架上站着封皮严重磨损的精装书,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霉味儿。 在这个世界线里,龙族的纪年法比较独特,路明非自己查了一些,也算有所了解。分为前龙皇时代,龙皇时代,以及如今的君王时代。 前龙皇时代是尼德霍格与白王并存的时代,是世界第一个纪元;龙皇时代则是尼德霍格镇压白王后开创的新纪元;而如今的君王时代,则是尼德霍格给子嗣们分家之后的局面。 这座图书馆就是君王时代的产物,路明非猜测距今或许有百年以上的历史。 他高举手机,开启手电筒照亮前路,在正前方是面巨大的镜子,高有四五米,镜子周围装饰着金色的藤蔓花纹,透出一股皇家气派,镜子两侧是盘旋进入书库的螺旋楼梯。 路明非往前迈步,他要查的东西不在这里。 对于这个新的世界线,路明非一直感觉很困惑,他觉得既定的世界线不该会被这么轻易改变才对。 当年奥丁在世界线上删除了师兄的存在,但仍旧做的不够干净,留下了许多可供追查的蛛丝马迹。而尼德霍格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个纪年,以他留下的一点遗物,居然强大到足够逆转所有时空? 路明非对这件事表示十分怀疑。 破局的办法在于混血种,如果按照这个世界线的发展,龙族是不会也不可能与人类通婚的,更别提人类抓捕龙族,强行用年轻女性与他们混出混血了。 所以,在混血种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背景下,只要追查这个世界线上到底有无混血种就好了,而在这个城市里,最简单直观的办法就是追查师兄的下落。 师兄是混血种,如果师兄存在,那么混血种也就存在。 路明非并不指望能够一次成功,毕竟世界线改变之后,雨夜迈巴赫的新闻也有可能随之消失。如果他没能在这里找到师兄的下落,他会尝试找一找苏小妍,或者明天去高架桥上看看奥丁的尼伯龙根是否还在,看看尼伯龙根里有无迈巴赫。 他沿着螺旋楼梯一路下行,向下进入了地下书库。这里的霉味更重,还混合着厚重的湿气,路明非高举手机照明,循着记忆找到了灯绳的位置,动手拉亮了白炽灯。 老式的灯泡嘶嘶作响,几度明灭之后最终还是稳定了下来,不像灯泡倒像是燃烧的火炬。 “一旦落实到细节上,就感觉这个新的世界线里确实漏洞百出啊……”路明非轻声感慨,“如果是老唐点的科技树,根本就不会发展出这种拉绳的灯泡才对。” 路明非轻咳一声,稍微适应了这间书库里的污浊空气。这里堆满了报纸,成捆的、发黄的报纸,用非常粗放的方式捆在一起,随便丢弃在角落里,很多已经生出了霉菌。 书架上也都是报纸,只不过保存得稍微精心一些,每个月或者每个季度的报纸按顺序钉成一本册子,裹上白色的封面,像是一本本的线装书。 科技树完全对不上,就算老唐有喜欢看书的设定,直接用电子书不就好了? 搭建图书馆已经很奇怪了,而且就算有图书馆,报纸这种经典纸媒,在这种世界线里也不会有太多发展的空间,很快就会被“青铜快搜”这样的搜索引擎或者相关推送替代。超信息时代里的报纸,更像是一种怎么删都删不干净,所以在无可奈何情况下才保留下来的bug。 路明非在周围找了一阵,如果按照师兄当年遭遇奥丁的时间来算的话,大概是七八年前左右,在确认了时间之后,他把相应年份的几捆报纸全部提到了一块,就在唯一的一盏白炽灯下,动手摊开那些报纸合订本,按照日期按个搜寻。 翻看旧报纸让路明非记起以前的好多事,但又有许多不一样的事情,在新的世界线中被篡改,比如仕兰中学和北欧某所贵族中学结成友好学校,还有仕兰中学军乐团参加省中学生运动会开幕式演出,被诺顿陛下提出特别表扬……泛黄发脆的报纸在手指间哗啦啦地流过,好像时间也哗啦啦地流过。 看着看着路明非居然有点乐,因为他看到一篇报道诺顿到仕兰中学慰问视察的新闻,没想到老唐本人居然也这么关心本地的教育事业。但想着想着路明非又觉得有点不对劲,老唐完全可以窝起来打游戏,非要来仕兰中学干嘛?莫不是来找人?! 既然是来仕兰的话就只可能找两个人,要么是楚子航,要么是路明非自己——如果老唐保存有记忆的话。但从结果来看,老唐好像谁都没找到,不然以他诺顿陛下的地位,想带哪个学生走都是一句话的事。 又或许是老唐只找到了师兄,所以也就只带走了一个人?可报纸上只是说慰问视察,没有说带走学生。 “所以我说,这个世界线里真的满是bug啊。”路明非叹气。 他翻开下一张报纸,泛黄的纸页干枯发黄,在头版头条的标题上赫然写着《雨夜恶性交通事故,车辆残骸被神秘搬运》的字样。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 他确认了那个日期,又按照那个时间飞快的搜寻了其他报纸的报道,老家风行小报文化,只要有什么大事,所有的报纸都会对此添油加醋一番。 路明非找到了所有报道这件事的报纸,开始逐字逐句的看起来。 报道中写道,有一位鹿姓的学生和他的亲生父亲在暴风雨中出了车祸。按理说暴风雨引发车祸并不算稀奇,但那场车祸却十分怪异,而且出事的车辆是一辆迈巴赫,豪车中的豪车,更有了报道的噱头。 据说这辆迈巴赫是在一片废弃的农田中被发现的,出事地点距离最近的公路有差不多四公里远,车头向下,扎进被雨水泡软了的水田里。 当晚暴风雨严重到连救援车都无法出动的地步,怎么把一辆报废的迈巴赫轿车送到水田里去扎着呢?而且前后左右都没有车辙,那辆车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扎进水田的。 路明非翻了所有的报纸,无论大小报纸对这件事都进行了详细的报告,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那辆车是掉到时空隧道里去了,也有人说那辆车是被‘五鬼搬运’到那里去的,一时间人心惶惶,最后甚至惊动了体制内的“神使”前来调查,这才平息了舆论。 而在一家更八卦的报纸中则进行了更多爆料,譬如那名学生名叫鹿芒,仕兰中学初中三年级学生,成绩优秀,还是篮球特长生。 路明非知道那是师兄从前的名字,而换句话说,这个世界线里是存在混血种的。 这个发现让路明非松了一大口气,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混血种,代码没删干净是这样的,而且既然有了混血种,说不定就也会有混血种的组织。没有卡塞尔学院的话,卡塞尔反抗军也不是不行。 得知组织还存在大概是路明非今天最大的收获了,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也算有了底气,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单枪匹马的对抗世界。 但随之而来的是新的问题。 ——在这个世界线里,师兄又去哪了呢? 四百八十七章 线索(3) 头顶的白炽灯已经有些年头了,原本就照不亮太大的范围,开了一会儿之后反而还忽闪起来,路明非皱了皱眉,他抓起手中的报纸,重新看起那份报纸上的日期。 有一个日期好像不怎么对劲,就在刚刚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类似的日期,而他却漏过了。 脑海中灵光一闪,在皱眉苦思之后,路明非终于想起知道那串日期在哪里见过了,他重新翻找起之前的报纸,找到了之前那章《诺顿陛下微服私访仕兰中学,亲切慰问尽显贤君风范》。 报道上说是诺顿陛下心系教育事业,对人类们关怀有加,更是微服私访来仕兰中学慰问,与校长和一众教师亲切商讨亚洲未来的教育事业,报道写的相当详细,甚至记载了翔实的过程。 话说诺顿陛下来到仕兰中学,在体育场的主席台上就坐,一边观看着下方的学生方阵表演,一边询问身边的校长,关于仕兰中学的发展前景和近日成就。校长同志说仕兰中学前些日子与北欧的某某贵族高中达成学术合作关系,教育水平直追美洲高中,未来可期。 诺顿陛下说那很不错,仕兰中学要打造成亚洲高中的标杆,让整个亚洲的高校都来学习,分享优秀创学经验,努力实现共同发展。校长同志说您说的对,亚洲人们的教育事业一定会在您的带领下蓬勃发展,有您这样英明神武的领袖,超越美洲的教育水平指日可待。 诺顿陛下一听反而叹了口气,颇有些神色落寞,这口气叹得让周围校长和领导直接脑门冒汗,不知道刚刚的马屁究竟是在哪里拍错了,半晌校长同志战战兢兢地凑过去,问您是觉得哪不好吗?觉得哪不好请务必要告诉我们,我们一定全力整改。 末了诺顿陛下摆了摆手,说没事,你说的都挺好的,我也看到了大家对于仕兰中学的用心程度和热情,但我还是要补充一点。 这话一说,校长同志直接激动得站了起来,同时站起来的还有一众领导老师,大家聚拢在诺顿陛下的周围,每个人手中都拿着纸笔,随时准备记录来自诺顿陛下的最高指示。 而那边的诺顿咳嗽一声,语重心长开口,说其实不是我带领亚洲教育事业前进,该努力的还得是你们!亚洲的高中不单单是我的高中,也是亚洲人民自己的高中!我们要努力发展教育业,争取在高中教育上超过美洲教育,积累经验,而在将来彻底超越美洲的高校,让我们亚洲人上属于我们亚洲自己的大学! 话音落下,后面的鼓掌声与笔记声响成一片,照相机咔咔咔的响,这场微服私访也就此进入高潮,皆大欢喜。 但大伙儿也就是说说而已,或许仕兰中学在之后又迎来了一波发展,而亚洲的高校显然是没有做起来的,不然他路明非何至于跑到美洲去上那个什么劳什子的纳瓦霍学院呢?想来这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校长记笔记归记笔记,但做到手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之前路明非看的时候感觉还挺乐,心说老唐居然也会搞微服私访这套,而且这报纸写的也太细节了,对封建君主也敢这么编排,好像作者当时在场一样,光是读报就忍不住笑出来,多多少少有点难绷。 但现在路明非不觉得乐呵了,因为他注意到了这份报纸上标注的时间。 第一份师兄迈巴赫是“君王纪3071年8月9日”,而第二份老唐视察则是“君王纪3071年8月10日”。 也就是说师兄迈巴赫出事的日期,和老唐来仕兰中学视察的日期,两者之间只间隔了一天。 师兄前脚刚出事,紧接着第二天,老唐就从青铜城来仕兰中学微服私访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路明非想不明白,究竟是奥丁放着好好的北欧不坐,专程来一趟中国找师兄的麻烦,还是老唐把师兄给带走了,只是后续又专程去仕兰高中演了一出掩耳盗铃的把戏。 如果世界线变动了,奥丁真的还会在中国留有一座尼伯龙根吗?而且奥丁在老唐的地盘上这么明目张胆,老唐真能够咽得下这口气吗?如果按照暴怒的龙王性格来看,怕不是直接提着暴怒一路杀到北欧,而不是来仕兰中学慰问。 而如果是老唐把楚子航带走,也没必要专门搞出一桩意外吧?他贵为君主龙王,没有必要专门表演一出意外的戏码,更没有必要之后再来仕兰中学慰问,搞这种欲盖弥彰的事情。况且,既然老唐已经带走了楚子航,为什么不把自己也一块带走呢? 路明非摇了摇头,感觉到十分的棘手,两种猜测都有很大的漏洞,但他又想不出第三种更合理的可能,总不能师兄父子真是遇到了龙类之外的超自然现象了吧?那这个世界线还真是够缤纷多彩的。 就连小魔鬼的力量都好像受到了新世界线的限制,也有可能是因为小魔鬼之前消耗过大,但无论如何,都好像不太能给自己提供助力了。 思绪混乱如同缠绕在一块儿的耳机线,他自己一个人没有办法厘清,而且也没有人能来帮他厘清。 “头疼啊头疼……” 路明非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来这里是准备解决困惑的,但现在困惑并未消失,反而越加纠缠起来,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站起身子,想要重新再找一些情报,如果还是找不到的话,他就只好去高架桥上找奥丁的尼伯龙根了。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脚步声从上方的阅览室传来,似乎是有人正沿着楼梯一路下行,要朝地下书库过来,已经能够看到手电灯光的晃动。 路明非屏息,他没想到这么晚的时候居然还会有人,而且也是到这间地下书库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来人踏下台阶,而路明非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来者的脸。 “朱什师兄?!” ----------------- 10分钟后,地下书库中被清出了一片比较干净的空地。 在空地上摆了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两只白瓷杯子,路明非和朱什在小凳子上相对而坐,朱什正在动手从暖水瓶里给路明非倒茶。 路明非身上的那件湿透了的黑色风衣已经被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朱什给他的薄毯。这位师兄现在在图书馆就职,因为今天晚上突降暴雨,为图省事,就在阅览室的角落里的床上准备凑合一晚上。 因为睡觉很安静的缘故,他没被路明非发现,而路明非一开始其实也没有将他惊醒,朱什之所以会醒,完全是因为寒风把虚掩上的门吹开了,搞得朱什在被窝里也不暖和,起身一看,图书馆的门大开着,而楼下的地下书库中还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于是他就下来,找到了正在翻找报纸的路明非。 “所以,”朱什把手中的茶杯递给路明非,“我们之前见过吗?” 朱什师兄好像还是之前的样子,仍旧带着那种温润的气质,仍旧是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亲和力,仿佛阳光透过璞玉般剔透。在他伸手的时候,路明非没有错过他的手腕挂着的那块墨绿色的玉佩。 “我……不太好说明。”路明非伸手接过茶杯。 路明非有点感慨,他和这位朱什师兄也算有点缘分,一开始在学校里见过几面,后来在夏弥袭击火车站的时候又遇到了一次,但再往后和朱什有交集时,就已经是得到他过世的消息。 那是他在解决完奥丁和利维坦之后不久——也就是在波托菲诺的那次,每次执行完任务之后,执行部的专员们在返校后都会去卡塞尔学院的教堂一趟,这是惯例,意味着告慰因屠龙而牺牲的战友和同伴。 卡塞尔学院过世的校友们都会在教堂留名,作为一种纪念,而那天路明非则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新刻的名字,就是朱什。他通过eva查了一下,发现这位师兄是因病亡故。 但没想到在世界线变更之后,居然还能够在这里遇到这位师兄。而这也进一步说明了,这次的世界线确实是“回溯”+“修改”,而不是奥丁那种简单粗暴的直接删除记忆。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修改的过程之中,出现了比奥丁那次更加恶性的bug。但好消息是,既然这个世界上也有这位师兄,那就证明了混血种确实存在,你别管到底出了什么bug导致混血种居然还活着,反正就是有。 “那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选择在时间点来图书馆吗?”朱什动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白瓷杯中的翠绿茶叶上下翻飞,“毕竟现在实在不是开馆时间,而且你是撬锁进来的。” “……我可以照价赔偿。”路明非说。 “倒也不用,门锁本身就已经很锈了,这几天过去之后,我也会换掉。”朱什顿了一下,看了看周围的报纸,“你在找什么很要紧的消息对不对?要紧到不惜冒着暴雨夜也要过来。”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主要我是个急性子,突然想到想要查东西,也就过来查了。”路明非找补说。 但说出这话之后他就觉得后悔,毕竟现在已经有“青铜快搜”这种东西了,有谁查资料还要专门跑到图书馆来?而且还是在一个下着大暴雨的午夜时间,过来的时候还淋了一身雨,淋得头发衣服全湿透。 而且这还只是朱什能看到的,路明非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自己停在外面的那辆人力环卫三轮车,一个人如果在大晚上冒雨骑这么一辆环卫车来图书馆查资料,完全可以说是在搞行为艺术了。 但朱什那边居然在皱眉,似乎是在思考路明非说的话里有几分真实性,在短暂的思考之后,他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朱什说。 “你居然信?”听到回答后反倒是路明非怔了一下。 “嗯,这个世界本来就很奇怪,一件符合逻辑的事情有可能是编造出来的,而一件完全无法的事情,却有可能在现实中真实发生。” 朱什顿了一下,接着问:“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叫我师兄呢?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可以理解为我们曾经见过,只是我没能记得。但你的这个称呼,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我……” 路明非看着这位师兄,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他真是没想到这么晚的雨夜里居然还有人在图书馆里,更没想到这是一位熟人。 但他能怎么办呢?难道要将事情和盘托出?但这位师兄极大概率不会相信,毕竟重启世界这种事情,说出来也像是胡言乱语,而路明非可不想再进一次精神病院,那种体验只需要有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但就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好不容易找到了熟人,不尝试再发掘一些新线索就太可惜了,而且朱什师兄本身就是混血种,从他这里入手,也好知道混血种在这个世界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存在着类似于抵抗军这样的组织。 “不想说吗?”朱什问道,语气稳定而温柔:“如果不想说的话就算了吧,我相信你冒雨来这里是有自己的原因的,不过这种行为并不可取,如果你有什么需要解惑的问题,欢迎随时来找我商量,但这种雨夜拜访的行为,还是少一些为好。” 这样的回答反而让路明非有些无措,他之前只是知道这位师兄相当随和,但凡有人找朱什帮忙,朱什都不怎么会拒绝,但现在这位师兄已经散发出类似圣母的光辉了啊! 我嘞个圣母啊,这种亲和力是怎么回事?正常人会对一个夜间撬锁私闯民宅,不,公共场所的人,释放出如此程度的善意吗? 路明非犹豫了一会儿,但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因为时间不早,明天还得还车。 “那个,”路明非问,“你知道混血种吗?” 四百八十八章 新世界的绝望诗篇(1) 在听到路明非的话后,朱什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好像从来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么一句话,整个人就已经愣在原地。 空气逐渐凝固下来,头顶的白炽灯一闪一闪,照亮下方枯坐的两人。朱什沉默了许久,手中握着的茶杯中袅袅升起白色的热气。 单单看朱什师兄的反应,路明非就已经知道答案了。这个世界上绝对存在混血种,而且极有可能已经发展成了组织。 “你是怎么知道混血种的?”朱什紧紧盯着路明非的双眼,“此前你从未接触过混血种相关的事情,无论是仕兰中学还是纳瓦霍学院。” 朱什看着路明非的双眼,似乎是要从那双三白眼之中找到答案,但路明非只是静静的和他对视,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是因为路明非不回答,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自己是从上个世界线里知道的吧? 而且从朱什话里的信息来判断,这件事本身就够蹊跷的了——他怎么知道自己在仕兰中学和纳瓦霍上过学?而且此前从未接触过混血种相关的事情。是不是有组织的人在监视自己,一直在等自己觉醒血统? “……是吗?”朱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抿一口茶,随后问道:“是因为你的‘灵视’吗?” 路明非还是默不作声,这种时候言多必失,只需要听着就好。 不过这位朱什师兄好像是把自己知道内情的原因归结到灵视上了。 每个混血种开启血统的时候,都会看到不同的灵视,都是诡异如梦境般的场景。 一个人的灵视可以是巨龙与刀剑交错的战场,也可以是群蛇环绕的巢穴,其中深埋着一颗金色的珠宝。 据说在灵视方面也有很多讲究,学院的言灵学家们坚信灵视与言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比如昂热校长当年开启灵视时,是乘坐一个小船在冰洋上与一座冰山对视,一直对视了漫长的时间,直到冰山全部融化为止,醒来之后就觉醒了时间零。 言灵学家们致力于操控一个人觉醒灵视时所看到的场景,从而帮助混血种们解锁场景所对应的言灵,并为之研究了相当长的时间。但他们一直研究到世界倾覆为止,好像也没找到一个能够操控灵视的、行之有效的办法。 “你不说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朱什叹了口气。 路明非能看出他有些犹豫,大概这件事本来不应该由他来说,但自己现在已经找上了门,而且问的这么的明白,就算不说也没办法。 朱什犹豫了一会儿,伸出一只手抚摸着缠在手腕上的挂坠,但很快,他便抬起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 “你有没有想过,”朱什严肃的看着路明非,将手中的瓷杯重新放回桌上,“这是一个错误的世界?” “错误的世界?”路明非一愣,他不是因为这个结论而讶异,而是讶异朱什,或者密党为何能够得出这个结论。 “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颠覆你的世界观,不过我还是要说出来,希望你已经做好了准备。”朱什说。 “我准备好了。”路明非点头。 “但愿如此。”朱什点点头,“我们的这个世界,原本不该由龙族统治才对,这是人类的世界,但因为某种未知的错误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真的假的?”路明非表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 “是这样的。”朱什顿了一下,“既然你之前对混血种有所提问,那我就直接了当的问了,在你的‘灵视’里,对混血种知道多少?” “如果‘灵视’是觉醒血统的时候看到的东西,那我基本上算是很了解混血种这个概念的。”路明非说,“请直接说吧。” “嗯,那我就直接了当一点好了。在世界上存在着‘混血种’,是龙族与人类之前的混血,比如你,也比如我。而相较于人类,除了更为强大的身体素质之外,我们最大的特征就是能够使用龙族的言灵,以及可以点燃为金色的黄金瞳孔。” 话音落下,朱什点亮了自己的黄金瞳,但他的瞳孔并没有那种强烈的威压,反而有些暗淡。于是路明非想起这位师兄的血统评级好像是c。 “我也能点亮这样的黄金瞳吗?”路明非装成一副惊叹的样子。这一点倒是简单,只要把自己当成当年的那个废柴就可以了。 “可以,凡是混血种就都可以。”朱什说,“你是刚刚觉醒灵视吗?” “嗯,我今天晚上才觉醒灵视的。在灵视里看到一些奇怪的画面,所以想连夜来图书馆查证一下。”路明非说。 “这样的话,你大概需要等熟悉血统之后,才能够自主点燃黄金瞳。” 朱什轻咳一声,熄灭了他的黄金瞳,“其实‘灵视’也就是解锁言灵的前置条件,如果你看到了灵视,言灵也会随之觉醒。” “我们也能够掌握言灵吗?”路明非问。 “当然,这是混血带来的优势,让我们可以获得原本只属于龙族的权柄。”朱什说,“这个世界上不止有纯正的人类和龙族,也有混血种的存在,而且已经形成了一个足够规模的组织,致力于将世界矫正回原来的样子,也就是那个由人类统治的世界。” “组织?”路明非问,“是怎么样的一个组织?” “说来话长。” 朱什顿了一下,他低头看着桌面上的瓷杯,思考了一下,开口说道。 “混血种们都会有‘灵视’,有人在灵视中看到尸体开口说话,有人在灵视中看到远古时代里巨龙们的战争,而这个过程通常都不会太久,很快就会结束。但有一位混血种在开启灵视时的遭遇却截然不同,他的灵视过程持续了长达三天三夜的时间,在这个过程中整个人一直在发烧呓语。” “而在他的灵视结束,苏醒过来之后,他便讲述了他的灵视中所看到的场景,那是一个与现在截然不同的世界,无论是龙皇尼德霍格还是白之王都早已死去,世界上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八位君主,而一个由混血种组成的‘密党’组织则在世界范围内狩猎龙族,不断杀死新生的龙王们,将他们送回永寂的坟茔。” “而这个混血种的名字叫做梅涅克·卡塞尔,正是初代狮心会的创始人。” “初代的……狮心会!”路明非惊叹。 从灵视中梦到另外一个世界线的发展?!这就是梅涅克的实力吗?只能说,不愧是言灵为“莱茵”的男人。 “是的,狮心会是一个混血种的结社组织,成立迄今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朱什说,“狮心会致力于帮助解放人类,尤其是美洲和欧洲,包括澳洲和非洲的‘肉人’,梅涅克认为世界上所有的人类都是兄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也不该受到龙族的欺压和统治。” “但他好像没有说亚洲?”路明非问。 “嗯,亚洲以及中东的龙王们还是比较开明的。诺顿、康斯坦丁两位兄弟自不必谈,就连耶梦加得和芬里厄也只是在饮食上较为热衷,不会有什么欺压行为。但美洲和欧洲不同,那里的龙王们完全是把人类当成了奴隶来使用。不仅如此,他们还进一步分化人类阶层,让极少数的一部分人类替他们统治绝大多数。”朱什说。 路明非点点头,之前他还好奇小龙女现在的地盘是在那里,没想到是在中东,不过貌似也很合情合理就是了。 “所以,现在主要是狮心会的成员们在进行抗争吗?”路明非问。 “……以前是。”说起这个话题,朱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悲伤,“初代的狮心会在一次集会之中遭遇了来自龙族的袭击,由海洋与水之王当中的李雾月亲自带领,袭击了集会地点的卡塞尔庄园,发生了被称为‘夏之哀悼’的时间。” 路明非闻言一凛。 他还以为在这个世界线里,梅涅克能够和校长并肩作战,但没想到那场来自李雾月的偷袭居然还是发生了。 这算是某种近乎宿命的感觉吗?已有的事情后必再有,已行的事情后必再行。 强大的宿命感让路明非有些悲怆,他调整了一下心情,开口问道:“怎么……怎么会这样?狮心会不是秘密结社吗?消息是怎么走脱的?”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即使是我也并不清楚当时的细节。”朱什摇了摇头,“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狮心会当中疑似出现了叛徒,我也曾经问过校长详细的事情,但他并不愿多说。” “校长?”路明非问。 “嗯,昂热校长。全名希尔伯特·让·昂热,是初代狮心会在那次遇袭后的唯一幸存者。”朱什顿了一下,“梅涅克会长用命拖住了龙族的军队,他的言灵是杀伤力极高的‘莱茵’,将当时的李雾月与他的军队全部杀死。但龙王们都是拥有龙茧的存在,李雾月很快就重新复活。” “昂热校长幸运的躲过了莱茵的爆炸,他当时受伤后落入了地窖,属于假死状态。在莱茵过后,他被巨大的震动感惊醒,从地窖出来时才发现卡塞尔庄园已经被夷为平地。” “校长悲痛交加,但他甚至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因为龙族随时可能会再派人来清扫后续的战场,他从好友梅涅克会长那里取得了一份破碎的刀尖作为遗物和纪念,随后远离战场,在荒野中奔走,直至遇到他的好友。” “是谁?”路明非问。 “菲德里斯·冯·汉高。”朱什解释,“他在美洲的人类阶层中享有相当地位,你在纳瓦霍学院进修过,应该也知道他的名字。但汉高其实也是一位混血种,与昂热校长私交颇深。” “原来如此。”路明非若有所思的点头。 看来在这个世界线之中,汉高和校长剪去了之前的宿敌状态,而是直接进入了挚友关系。在某些细节之中有所出入,不过整体能够对得上号。 “不过……”朱什顿了顿,有些犹豫。 “不过什么?”路明非问。 “不过,汉高现在和昂热校长的关系有点紧张。”朱什说,“当年昂热校长自昏迷之中苏醒之后,邀请汉高去参加他所创立的抵抗军组织‘卡塞尔’,但汉高没有同意,因为他实在舍不得自己在美洲经营多年的产业。在汉高看来,世界上的其他人类是什么样的,与他毫无关系,只要汉高这个名字还在社会之中如雷贯耳,其他的事情都无所谓。” “昂热和汉高进行了一次彻夜的长谈,昂热希望能够说服汉高作为反抗军的助力,但汉高不认为对抗龙类能够获得成功,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灵视而努力更是白痴的做法,极力邀请昂热来享受社会当中的名誉与地位。” “两位领袖谁都没能说服谁,昂热离开美洲,召集混血种并创建了名为‘卡塞尔’的抵抗军,立誓要为梅涅克和初代狮心会的所有成员报仇,并实现梅涅克当年在灵视当中的预见,解放所有的人类,将龙族们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之中。” “而汉高则继续留在美洲发展产业,他的名望越来越高,甚至成为了那种欺压底层人民的存在,为此昂热和汉高进行了许多次争吵,昂热认为汉高不应该抛弃自己的同胞,但汉高认为无所谓,只要自己活得舒坦就好,哪管死后洪水滔天。” “他们进行过一次谈判,但不欢而散,而汉高在趁着昂热背对自己的时候,朝他开了一枪,虽然昂热校长并未有生命之碍,但两人从前的情谊也就此一拍而散。” “真是……有够曲折的。” 路明非感慨着点了点头,无论从哪个世界线上,这两位老头的爱恨情仇都多少有点丰富多彩了,是足够拍成电影看的那种。 不过上个世界线里的汉高已经突发脑溢血了,现在还能活蹦乱跳,也许也是件好事? 四百八十九章 新世界的绝望诗篇(2) “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朱什问,“市图书馆已经处在半废弃状态很长时间了,毕竟很多问题可以直接在网络上找到答案,图书馆的影响力正在逐年下降。就连我也是最近才调来的。” “我确实是来这里找资料。但你不会是因为我才被调来这座图书馆的吧?”路明非问道,“组织一直在观察我对不对,而因为我最近从纳瓦霍学院回到亚洲,一时抽不出人手,所以才调你来?” 朱什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嗯,确实是这样没错。”他倒也不避讳,语气相当诚恳:“实话说吧,我不是最近调来的,而是今天才到的这座图书馆,这个职位是个暂时的掩饰,随后我会被调动到更便于接近你的位置。组织方面还没有给我安排住处,所以我今天晚上只能在这里留宿,但没想到你会主动来。” “大概能猜到,正常人看到陌生人闯入不会是你的那个反应。”路明非点点头,“方便问一下原因吗?” “敏锐的洞察力。”朱什有些钦佩,“不过,要说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你的父母是组织的核心成员,在抵抗军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但他们并不希望你参与到这场战争里来,毕竟亚洲的环境还是比较宽松的,和其他的大洲都不一样。所以我们这其实是在提供某种保护。” 路明非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理由。 “我的……父母?”路明非问,一脸将信将疑。或者说难以置信。 不怪路明非怀疑,第一个世界线里他就压根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死在了被学院通缉的逃亡途中,而第二个世界线里更是离谱,他明明已经和绘梨衣订婚了,但后者居然连个信都没有,订婚宴还是叔叔婶婶参加的。 甚至在第三个世界线之后,他也还处于一个没爹没娘的状态,据叔叔的说法,自己是从小就被寄养在他的家里,一直到现如今的纳瓦霍毕业,成为炙手可热的海归。 但现在,有人告诉他,他的父母是这个世界线里的英雄、抗击龙类的重要成员。 多多少少有点突然,因为他甚至都没有见过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 “对,就是你的父母。”朱什点头,“他们愿意献出个人的身心去为了人类而抗争,但他们却并不想决定你的未来,他们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在组织中颠沛流离,而是希望你能够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被其他人所左右。你叔叔婶婶的家庭足够让你过上优渥的生活,无论你想怎么发展,都会有不错的出路。” “所以他们就让组织的人来监视我?还是说他们觉得这样做能够起到监护的作用?!”路明非问。 他突然感觉有些好笑,两个素未谋面的所谓亲人,口口声声说着不干涉孩子选择的话,但所作所为却背道而驰。 原来他真的有父母啊?带上这次重启,他已经经过了三辈子,虽然都不怎么长,但也是实打实的三辈子,可却没有一次见过他们,显得自己和孤儿没有什么区别。 “抱歉,但这是他们的想法。”朱什语气诚恳,“抵抗军尝试从非洲和澳洲突破,首先将肉人们解放出来,但进展并不顺利,我们的人每时每刻都在消耗。” “龙族把持世界已经有三个纪年之久,就连他们都不确定能否成功。说是监视也好,说是监护也罢,总之,你的父母希望你不要被卷入这场战争里。但又放心不下你这个人,只能让组织的人来监护你,或者你如果想理解成监视也可以。” “那他们就看着……!”路明非话到嘴边,却被自己噎住了。 他原本想说,要是真有人来监护自己,那是怎么做到在高中生涯里衰到那种地步的,但转头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线里是个优等生,突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是呗,都优秀到能够在仕兰中学里开后宫了,陈雯雯柳淼淼苏晓嫱赶着倒贴,甚至这个世界里没有规定一夫一妻,可以正经开后宫。那这样的孩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所以也无怪乎这么长时间连封信也不寄一个了。 但这根本不是他啊!这个优等生的剧本原本是属于楚子航的,自己这么个没有爹娘的人在仕兰这所贵族学校里连小透明都算不上,属于是被作弄的丑角,临毕业的时候还被挂在舞台上羞辱。 就因为世界线变了,这些经历也已经随之改变,路明非不知道这次的毕业晚会作何发展,但换仕兰中学里的谁来都不可能有作弄明非师兄的胆子。那原来的那个路明非呢?那个无父无母的衰仔呢? 一想到自己连这点幸福都是偷来的,路明非就突然有些想哭。 “因为他们也是……嗯,初次为人父母吧。”朱什说,“抵抗军的生活很艰苦的,需要深入非洲或者澳洲的腹地,和那些龙族手下的神使们对抗,偶尔还会和龙族遭遇。” “整个世界的武器制造都被垄断在龙族手里,我们的条件和武器都很简陋,抵抗军在前线里每天都会见血,你的父母更是组织的骨干,他们不想让你卷入这种生活,只想在偶尔休息的间隙里知道你的消息,聊以慰藉。” “我的消息?”路明非的喉咙有些苦涩,“什么?” “就是由我们这些监护人,不,就直说是监视人吧。每个来监视你的人都会详细观察你的生活,把你在生活中遇到的事情记录下来,然后以月为单位寄信到组织。信里会记载说你某天上课打了瞌睡,某天打篮球的时候不小心被砸到了脑袋,某天读课外书的时候被班主任捉到,某天的晚上偷偷从叔叔家里溜出去上网……” 朱什的声音诚恳而低沉,娓娓道来时像是春天里清冽的溪流:“一开始的时候,监视人还会写一些你的成就,比如在考试里连续蝉联第一名,带领校篮球队取得了好成绩,代表文学社参加比赛,得了省里的征文一等奖,等等等等。” “但你的父母说不想看这些,他们说想要看到自己儿子的生活,爱吃什么爱玩什么,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晚上翻墙的时候去的是哪个网吧,上网的时候会玩什么游戏,打游戏的时候开不开心。他们关心你,但不是关心你能够取得什么样的成就和荣誉,而是关心一个儿子,是不是能吃得好穿得暖,是不是能过得健康开心。” 朱什顿了一下,他看到路明非的眼神有些呆滞,像是神游天外,但偏偏身体轻轻颤抖,仿佛极力在忍耐什么。 “是这样吗?”路明非问。 “嗯。”朱什点了点头,“他们说,监视人只需要记录这些生活中的点滴就可以了,关于你的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更能牵动他们的心神。你的快乐牵动着他们的快乐,你的伤心也牵动着他们的关心。而看着这些的时候,会让他们感觉亲眼看到了你的成长。” “是这样的啊。”路明非呆呆的点头。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朱什师兄是一个很擅长讲故事的人,无论是语速音调还是音色都是如此,听朱什师兄讲故事是一种享受,像是春天里的溪流开化,温暖的溪水娓娓道来,直接流汇入心坎。 听着这样的故事是一种享受,但朱什师兄所讲述的故事是关于自己的父母的,路明非很难想象素未谋面的两人,他已经两度毙命三度重生,在重生的三次里都没有见过他们的身影也不知道他们的样貌。 可现在朱什师兄就在柔和的白炽灯下说着诸如他们很思念你之类的话,就让人忍不住想要哭。 “然后……”朱什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其实,你的父母给你写了一封信,我原本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现在就是合适的机会!” 路明非几乎是抢着说了出来,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回过神的时候,嘴巴已经先脑袋一步发生。 他咳了一声,看着面前这位师兄,语气恳切的重复了一遍:“现在就是合适的机会,请给我吧。” “那好吧,我去拿。” 朱什点了点头,随后起身。 路明非看着朱什走向阶梯的方向,脚步声嗒嗒嗒远去消失。他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干什么,也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干什么好,只好去看桌面上的两个白瓷杯子,其中的热水还在冒着袅袅的热气。 空气中仍旧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儿,路明非现在已经习惯了这股味道,他看看周围,故纸堆中枯黄干脆,其中掩埋的历史已经成为过去式,但总有事情在当下发生,永远有现在进行时。 他看看头顶的白炽灯,这点灯光对于他的血统来说压根算不上刺眼,甚至可以说是柔和,但路明非觉得很刺眼,就像直视太阳一样刺眼。 眼睛受到刺激的时候是会流泪的,所以这个时候流泪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换成任何一个人瞪着太阳看都会流泪。 流泪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只是和刺眼的灯光有关,路明非如是想道,于是他开始流泪。 开始只有眼眶中的一点,泪腺分泌出微咸的液体,在眼眶中堆积起来,透过泪珠,白炽灯的温和灯光在视线中模糊成一个温润的光团,一个在整个视界里散发出流光溢彩的奇点,光线真是刺眼。 于是路明非开始哭。 他哭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呼吸都很稳定,像是一块经过时间打磨、经过三辈子的时间所打磨而成的石雕,只能看到从眼眶之中流下眼泪来,在他的脸庞上犁出两道运河。 脚步声去而复返,是朱什师兄拿了信重新折返回来,在落下台阶后脚步声顿住了,朱什看着面前正仰头对着白炽灯哭泣的路明非,一时间也受到那种悲伤的情绪所感染。 他咳嗽了一声作为提醒,路明非从沉溺的悲伤中回神,使劲眨了眨眼,动手用袖子擦掉了眼眶里的泪水。 “这灯真是刺眼……”路明非一边擦眼泪,一边小声嘀咕。 “我把信拿来了。”朱什说。 朱什在桌前站住,将手中的信封递给路明非。 一只白色的信封,没有贴邮票,更没有邮戳什么的,背面封口烫着红色的火漆,这是一种很古老的封信方式,正面则是几个娟秀的手写字。 “朱什组长转路明非(收)”。 路明非觉得嘴唇发干,伸出手去的时候,手有些颤抖。 这是手写字诶?不是那种印刷字体,而是纯正的手写字,有谁会骗在这个世界线里的自己呢?要骗的话还轮得到他去上纳瓦霍学院吗?早在高中毕业的时候就被抓去当壮丁了,实习士兵路明非,忠!诚! 可自己并没有被抓壮丁,所以这份信也不存在骗人的必要,只是一对父母对于儿子的想说的话,他们不愿意看到儿子选择一条充满艰辛的道路,只想看着他健康卓越的成长。 那么这封信就是这样的了,不存在欺骗,也没有欺骗的必要。这是一份手写的信,由一对忙碌的父母,在百忙之中写给自己的儿子,并托人送来,就是这么简单。 “信的话,我已经带到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点书没有整理,你先看,我去阅览室整理一下。”朱什说。 这位师兄很贴心的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而且用了一个相当拙劣的借口,脚步声重新远去,直至听不到。 真是拙劣的借口,这位师兄是来做新监视人的,又不是来当图书管理员的,整理书籍有什么用?反正过几天还会调到其他岗位。 但至少,路明非现在也不需要找借口了。哪有人为了哭出来而去直视电灯泡的?这借口的拙劣程度世界第一。 现在,整个地下书库只有他一个人了,路明非不必再伪装了。 他捏住那封信的边缘,把泪水滴在信封上。 四百九十章 新世界的绝望诗篇(3) 深夜。 雨势没有停歇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大,路明非推辞了朱什让他留下避雨的邀请,而是选择了蹬着那辆环卫工的人力三轮车回家。也就是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从血统的角度来看,就算是淋着暴雨回去也没有感冒的风险,龙血在这方面有些近乎赖皮的超模,譬如老唐可以嗯造毒咖啡也没事,而楚子航只是长了一颗蛀牙就让施耐德教师心生感慨,觉得这孩子至少还是个人类。 换句话说,龙类就是一种不会生病,毒抗拉满,且寿命极长的完美生命。而混血种因为有龙血的存在,也享受到了这种福利。 不过当看到朱什递过来的雨伞时,他还是动手接了过来。 “真不考虑在这里住一晚?”朱什看了看路明非,又看了看瓢泼的雨幕,显得有些担心,“这么晚的时候了,还下着这么大的雨,而且我记得你叔叔家离这里不算近吧?” “没事,现在城市发展这么好,到处都有路灯。”路明非说。 他耸耸肩,用从阅览室里拿到的一张旧报纸把信封包了起来,随后又用一个塑料袋包裹住,放进衣服的里衬里。 接触皮肤的时候有些冰凉的感觉,但一想到里面装着的是来自自家爹妈的信,路明非也就不觉得凉了,反而感觉有点温暖。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撑起朱什递给他的雨伞,走入雨幕之中,从图书馆旁边的一个角落里骑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出来。 “……好吧,看来你还是有交通工具的。”朱什极力抑制住抽动的眼角。 “没有交通工具才不正常吧?”路明非说。 “说的也是,先前看你淋了一身雨,还以为你是走过来的。”朱什顿了一下,“路上小心,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商量。” “嗯,谢谢。”路明非点点头。 他一手撑伞一手握着车把,蹬着那辆人力三轮,在雨夜里潇洒的掉了个头,随后朝着大路上蹬了过去,不时摆摆握着雨伞的那只手,就算做是在和朱什道别。 朱什也摆手,他站在台阶上,背后阅览室的灯光将他照亮,就这么一直看着路明非驶入远处的夜幕中消失不见,这才回到了阅览室之中。 锁被撬坏了,朱什动手关上门,随后找了几捆废旧的报纸把门给堵住,听着门外的风雨声,心中有些感慨。 在做完这些之后朱什感觉有点不适,他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半夜起来吹了点风更是头疼。 朱什坐在自己的临时床铺上缓了一会儿,随后动手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喝了一点平时服用的镇痛药物,这才去关了灯,重新躺回去和衣而睡。一片静谧里他叹了口气,觉得路明非这孩子真是有点可怜。 ----------------- 路明非一手持伞一手喔着车把,在马路旁边用力蹬着三轮车,作为纯正的海归精英,这操作实在有点抽象,但路明非并没有思考这个,反而不时挪开一点雨伞,好让冰凉的雨丝飘进来一些。 雨急风啸夜黑,雨丝落在伞面上嗒嗒作响,路明非任由那些冰凉的雨丝打在自己的脸上,这样做会让他感觉清醒一些,也方便思考问题。 在之前哭过,并且冷静下来之后,他又和朱什师兄聊了一些事情,比如如今的世界局势,抵抗军组织的现状,以及各位龙王们的府邸居所,当然,首先问的是关于老唐的。 路明非需要老唐的帮忙,这倒不是出自某种自私,也不是见不得老唐如今终于过上好日子,并不存在那种“看不得兄弟苦,更看不得兄弟开路虎”的心里。 他感觉到自己多少有点离不开老唐,或者说重启后的那段日子里他已经熟悉了身边有老唐这么一个人。 在吐槽方面,老唐可以是引为神经病级别的挚友;在游戏方面,可以说他和老唐是少有的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虽然老唐本人不这么想。 最重要的是老唐在这个世界线上拥有整个亚洲的人脉,无论是从情报、能力还是力量上进行考量,老唐都是最重要的存在。 除了康斯坦丁,试问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在炼金术上和老唐媲美呢?上个世界线里的老唐可以闭起门来自己搓星舰,那时他拥有的只是一间小小的工作室,而现在的老唐拥有的乃是整个亚洲,是从大高加索山脉以东的广袤土地,甚至延展到东南亚的大片海域,在名义上也是在老唐的治下。 而关于老唐的作用,在上个世界线里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了,基本是从头c到尾的程度,除了刷北京地铁副本的时候掉了链子,其余时间全在c,更是在白王尼伯龙根副本里一把抓住天丛云,顷刻炼化,完成最关键的一波道具铸造。 作为队友的老唐可以说是绝对的c位,进可提刀砍人,退可在后方搞军备工作,用炼金材料轻松武装起一支庞大的军队,或者打造出七宗罪这种级别的超级屠龙宝刀。 这是作为队友时的老唐,而当老唐作为敌人时,几乎可以被认定为最棘手最难缠的一位龙王,如果抵抗军真的要和老唐碰上,几乎没有必胜的把握,因为除了老唐之外,谁都不知道炼金术究竟还能进化出什么匪夷所思的功能。而可以量产的炼金巨兽们,绝对可以轻松撕裂任何军队的防线。 ——所以,路明非其实至今也没想明白,在最开始的时候,老唐为什么会那么轻松就被杀掉了,说是踢死路边一条野狗的程度有点夸张,但在所有龙王里,除了康斯坦丁之外,老唐大概是第二简单杀的了。 就连常被调侃为战力最低的夏弥,也是在尼伯龙根里与暴血后的师兄大战了三百回合,大战到整个尼伯龙根都为之崩碎,甚至还处于一个放水的状态。而偏偏理论战力最强、最难被解决的火王两兄弟,反而死得最为简单草率。 “所以说,世界线这东西,谁能说得清楚呢?”路明非轻轻叹了口气。 他继续蹬车,同时回想起之前和朱什师兄的谈话,以及他对于“青铜城”的提问。 “青铜城”是一个地名,一个货真价实的城市,也是一个企业,制造并生产与生活各方各面的产品,不过主要攻研的还是数码产品,并且还是一个游戏公司,世界范围内几乎所有的畅销游戏都是由青铜城发布推行的。 路明非问过朱什师兄关于作为城市的青铜城是什么样子的,而后者在思考了一阵之后,和他有过这样一番话。 “非要说的话,青铜城应该是很科幻的感觉吧?” “科幻?” “嗯,科幻。大厦级别的高楼到处林立,高到近乎奇观的程度,河水穿城而过,所有的建筑上都装饰着大量的霓虹灯,整体色调五彩斑斓,夜间的时候把河水照亮成斑斓一片,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梦境。整个城市都是高楼,而其中最高的那座楼被称为青铜大厦,是整个‘青铜城’企业的基地,也是龙王诺顿的居所,他和弟弟康斯坦丁住在自己的青铜大厦之中,说那座楼就是整个亚洲的绝对中心也不为过。” “这个风格描述……” “怎么了?” “不,我在想,青铜城的居民都是哪些人?全是龙类的皇族吗?还是说会有其他人?” “嗯,不全是。诺顿的子系很稀薄,他没有名义上的皇妃,只是和弟弟住在青铜大厦里,作为龙王来讲,他不像是美洲的李雾月和他的子嗣们那样喜欢食人,也不像是欧洲的奥丁与克罗诺斯,他们对于女性简直有一种狂热的程度……有些时候,抵抗军内部甚至在讨论诺顿与康斯坦丁兄弟究竟是不是龙类,因为他们的爱好太过纯良了,只是喜欢打电子游奕而已。” “这么一听,是有点不太像龙类……” “确实如此,而且前段时间,青铜城还设置了一个青铜文学奖,说是诺顿希望看到一点文学上的作品,要让亚洲的文学蓬勃发展,而最主要的就是人类发展文学。” “这完全是明君吧?!” “是的,贤明到不像是龙族,更像是人类自己的君主,但再怎么说,诺顿也是龙族中的王,代表的是龙族的利益。如果抵抗军在未来能够有起势的那一天,我不相信诺顿会袖手旁观,而一定会下场,站在他的族群那边。” 这是实话,路明非知道朱什师兄说的没错,如果按照目前的形势往下发展,如果抵抗军真的蓬勃兴起,一定会招致龙族的围剿镇压。 抵抗军目前主要是为了解放非洲和澳洲的肉人,但战争总会有扩大的那天,届时的战场也不会仅仅局限在非洲和澳洲,而老唐作为龙王诺顿,也一定会下场参战,毕竟他代表的是整个龙族的利益。 但老唐参战的话,形势就会完全不一样,其他的龙王们有许多子系,而老唐的军队从来不需要子系撑腰,而是炼金材料的、源源不断的炼金巨兽们。 这些巨兽在搭载言灵之后与龙躯的龙类几乎无异,甚至在躯体强度上还要更胜一筹,毕竟是顶尖的炼金材质,远胜一般的龙躯。 而抵抗军究竟能不能突破老唐的巨兽军团,实在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甚至最恐怖的一点在于,如果对方是龙类的大军,那就总能有杀完杀尽的一天,但老唐的炼金巨兽们,是可以做到源源不断的。 只要老唐愿意,他就可以做到无限生产。 “所以,想致富先修路,如果要是想在这个世界线里造反,必须得先找到老唐啊!” 路明非轻声感慨,随后加紧了脚下蹬车的速度。 他必须得让自己紧张起来,首先就从找到老唐开始!需要即刻起准备前往青铜城的相关事宜了,之前听朱什师兄说过,青铜城作为企业来讲养活了周边不少人口。而入职青铜城更是比考上神使编制还要吃香,特别是游奕研发部,据说那里一个普通员工的工资,就足够养活一个六口之家,并且还绰绰有余。 而除了游奕研发部之外,还有电竞部,在世界范围内都有老唐牵头比赛的电竞赛事,每个龙王都有自己的电竞队伍名额,每年两次世界赛,最后的胜者可以有大量奖金,而在这些电竞赛事之中,最受欢迎、热度最高的就是那款仿照《星际争霸》设计的《世界争霸》。 不过,亚洲代表队伍这几年输得着实有些惨,毕竟龙王不能够亲自上场参加比赛,而这几年的电竞人才着实有些青黄不接,甚至已经到了需要引入外援的地步。 而据说今年,老唐痛定思痛,先是解决了电竞部门中的一系列贪污腐败问题,处理了大量占着工位不办事的员工,清走了所有的关系户以及外援,誓要打造一支属于亚洲的全亚班子,而目前在处于招工阶段,包括领队、运营、选手等等等等…… 如果说打别的游戏,路明非可能会有点犹豫和犯怵,毕竟他只是简单的游戏高手而已,如果说要做到精通所有的游戏,那还是有很大一部分差距的。但说到《星际争霸》——如今得改名叫《世界争霸》了,总之,但凡是说起这个游戏,路明非就能够有绝对的自信。 要知道,就连诺玛这种超级人工智能,在这款游戏上也只是能够和他打个平手而已,这已经完全不是一般的职业选手水准了,完全可以说是人类极限。 甚至路明非当年自认为没学上的时候,也确实考虑过去打职业比赛作为一条出路,只是还没来得及实践,就被学院的人找上了门。 但现在这个世界线里,好像还真有一个成为职业选手的道路摆在他面前。不过并不是真的要去打比赛,而是光明正大接近老唐的一个途径。 “怎么说呢?” 路明非无奈笑了一下,自嘲道:“你觉得你是职业选手吗?” 四百九十一章 新世界的绝望诗篇(4) 时间已经很晚了,而好在叔叔家已经在望,就在道路的不远处,路的两边有路灯把雨夜映亮。 路明非算了一下,这次乱七八糟又临时起意的外出大概用了他两个多小时的时间,现在大概在接近凌晨三点左右,除了必要的蹬车以外,大部分时间都被用在了和朱什师兄交流情报上。 他把那辆人力三轮车骑回了一开始发现的位置,不过原位不太合适,那地方有些低洼,现在已经有了一块浅浅的水洼,而且并不避雨。于是路明非先是在附近找了一个能避雨的地方,把三轮车停好之后,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举起雨伞朝家里走去。 因为时间紧张的原因,路明非没办法去高架桥验证奥丁的尼伯龙根是否还在,而如果说进入高架桥的条件是暴雨、夜晚以及载具的话,他还需要在老家再呆上至少明天一天。 好在天气预报上说这座城市明后两天都是持续暴雨,他有充足的时间去验证这件事。而在这段时间里,他需要熟悉一下《世界争霸》里的各项兵种,以及基本战术,不然入职青铜城这件事基本就是做梦,也就别说跟老唐汇合了。 路明非并不觉得这是过分的谨慎,现在的世界对他来说几乎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用再多的谨慎也不过分,而且这个世界线的黑王还活着,不知道龙皇尼德霍格能够在何种程度上做到全知,但小心一点总是没问题的。 他蹑手蹑脚按照原路返回,先是找到了通往自己房间的那个墙缝,随后收起雨伞挤了进去,他在窗户边站住脚,动手把雨伞挂在窗沿上,又从重新翻回去,整个过程中连半点脚步声都没有发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只能说熟能生巧,当年路明非经这条小道偷偷去网吧,少说也有上百次了,而在日复一日的翻墙上网的过程之中,他的步法也显得越来越轻车熟路,颇有轻功高手的风范。 路明非轻巧落地,他轻轻踩了踩脚,随后动手脱掉外套。虽然回来的时候他打了伞,但还是有不少雨点直接落在了他身上,那件风衣还没有晾干,就又重新湿透。 他把风衣挂在衣架上,随后动手关上窗户,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阵悠长而平稳的呼吸声。 是路鸣泽。 路明非差点忘了,路鸣泽现在也在这个房间里睡觉来着。只是一想到这个房间曾经是自己和那个堂弟路鸣泽住的地方,就不由得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此前路明非还从未想过会跟小魔鬼的路鸣泽住在同一屋檐下,没想到现在已经成了现实,不过他倒是没有和路鸣泽挤在一个铺子上的想法,而是去拿了另一床被褥铺在沙发上。 随后就是整理衣服,折腾湿衣服花了路明非不少时间,他脱完之后又用毛巾给自己擦了一遍,这才感觉稍微舒服一点。最后是处理那封信,对于这封家书,路明非多少有点无所适从,最后在书架上拿了一本大部头,把信封夹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路明非躺在沙发上盖上被子,而在入睡前,他所思考的最后一个问题是:路鸣泽是不是有什么状况。 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路鸣泽以实体状态出现这么久,甚至路鸣泽还在现实世界当中睡觉,此前路明非一直以为路鸣泽是不需要睡觉的,毕竟小魔鬼的能力是梦境,在路明非的猜想里,路鸣泽是那种以吞食他人梦境为生的存在。 但现在,梦境权柄的魔鬼居然也在睡觉了,而且睡得似乎很香的样子。 就是不知道操控梦境的魔鬼在睡着的时候,本身会不会做梦。而如果会做梦,做的又是一个怎么样的梦。 ----------------- 次日,路明非一直睡到很晚才醒,而当他从沙发上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坐起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有路鸣泽的影子了。 “路鸣泽?”路明非咳嗽了一声,感觉眼皮上下还是像被黏在一起,“路鸣泽?” “在这里呢,哥哥。”路鸣泽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路明非回头,看到小魔鬼正坐在书桌旁,手里捧着一本书在读。 “你居然还在啊?”路明非晃了晃脑袋,他掀开被子,用脚在地板上找拖鞋。 “哥哥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很扫你的兴似的。”路鸣泽叹气,“对我有必要这么不耐烦吗?让我这个做弟弟的很伤心啊。” “没,我就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一直在以实体状态出现。”路明非说。 他终于找到了拖鞋,于是就这么起身到衣柜前,拉开衣柜,里面满满当当的衣服清一色只有两个颜色,非黑即白。 “嗯哼,发生这种事情,我也挺奇怪的。”路鸣泽动手翻了一下书页,“我饿了,哥哥。” “what?!”路明非穿衣服的手停住了,他扭头看向路鸣泽,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路明非问。 “我饿了。”路鸣泽重述了一遍,“饥饿,人体的一种正常生理现象,一般出现这种状态的时候就意味着该进食了。我之前说我饿了,这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情吗?” “……我问一下,你真是路鸣泽吗?”路明非把另外半边袖子套到身上,“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不需要进食,毕竟你是魔鬼。” “魔鬼也是要吃东西的。”路鸣泽说。 “你不是要吃梦境的吗?或者说吃点人类的愿望之类的东西。”路明非说。 “以前吃,不过我现在不吃那个了,这个世界上的梦都没什么味道——还是说,你以为我是梦貘那种东西,只要是梦就能填饱肚子?”路鸣泽冲路明非挑眉。 “说实在的,我一直以为你是精神体。”路明非老实回答。 “太伤人了,我也是会饿的好不好?”路鸣泽的表情有点委屈,他看着路明非,用一根手指敲了敲桌面,“真的很饿啊哥哥,来点人类的食物吧,再这么扯皮下去,你就要收获一个饿死的亲弟弟了。” “……唉,服了你了。” 路明非叹口气,他穿好了衣服,走到房间门口,冲路鸣泽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我去厨房看看,你可别乱跑,被婶婶逮到就完蛋了。”路明非说。 “到时候就说我是你女朋友家的弟弟好咯!”路鸣泽满不在乎的耸耸肩。 “还没找到绘梨衣呢……不过也行。” 路明非叹口气,动手解开门锁,推门而出。 客厅里倒是安静,今天还在下暴雨,昏蒙的窗外响着哗哗雨声。 路明非没能发现叔叔和婶婶,反倒是在桌上看到了一张纸条。 【明非,我和你婶婶去参加一个订货会,今天晚上才能回来,想吃什么自己叫外卖,叔叔给你报销。给你留了一辆法拉利,车钥匙在桌上,有问题联系。——叔叔留】 “什么订货会?叔叔不是做的洗脚城业务吗?”这下反而是路明非有点懵。 不过新世界线里发生什么都不觉奇怪了,就连路鸣泽都变成了实体,还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吗? 路明非收起纸条,同时看到了桌面上的那串车钥匙,没想到现在连叔叔都开上法拉利了,希望今晚去尼伯龙根的时候能管用。 不过他倒是没有叫外卖的打算,现在下这么大的雨,等外卖上门不知道得花多长时间,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去厨房自己做。 厨房里倒是一应俱全,婶婶还是保持了自己动手下厨的好习惯,而在原先的基础上还增添了不少设备。路明非不知道这个世界线的科技树到底是怎么点的,但好像和原本的世界线里区别不大,比如他现在看到的就有电磁炉和咖啡机。 熟悉厨房花费了路明非一点时间,备好食材后他决定给路鸣泽吃顿经典的。 路明非热锅烧油,同时动手往碗里打了三个鸡蛋,搅拌均匀之后直接下锅,把鸡蛋炒老炒香,随后盛出来放在碗里。 重新热锅下油,两个大料瓣加大葱葱白切丝炝锅,西红柿切丁下锅,烹酱油,倒入先前炒好的鸡蛋,随后加入热水,开大火煮汤。 路明非围着灶台忙活,等到水沸的时候他就开始动手下面条,那是婶婶之前留下的手工面条,吃起来很是筋道。干面条下锅之后会将汤汁的味道吸得很饱满,这样煮出来的面条香到掉眉毛。 他其实不经常下厨,因为厨房里有绘梨衣这个食神动手,不过路明非还是学过几手简单的饭菜,他和绘梨衣学了红烧肉,和源稚女学了煎鸡蛋——这一招源稚生也会,还有和老丈人上杉越学了如何煮拉面才能煮得好吃。 这么看来绘梨衣一家各个在吃上都有不小的造诣,在意外的情况下成长出了一家食神。 路明非学不会那些太难的菜,但老丈人上杉越曾经跟他说过,做饭靠的是认真的态度,以及在菜品中倾注的爱意,只要感情到位,其他都不重要,就算是简单的菜品也能带给人无限的感动。 上杉越跟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说譬如自家儿子源稚女在做牛郎时的艺名叫做风间琉璃,在牛郎界中是不败神话,无数女孩儿渴望和他进行一场艺术般的邂逅,更渴望早晨分别时能够吃到一顿他的手制早餐。 其实风间琉璃会做的也只不过是简单的煎鸡蛋而已,但就是因为倾注了感情,所以才能让无数的少女都为之痴狂如醉,换句话说就是加封为煎鸡蛋仙人都不为过,而源稚女的煎鸡蛋其实也是从源稚生那里学来的,换句话说源稚生那就是煎鸡蛋仙人中的仙人。 路明非说老丈人我悟了,您是要教会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吗? 上杉越笑笑说错了,其实我吃过源稚生做的煎鸡蛋,他做的没有源稚女好吃,我跟你说这个,就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只要对你的菜品倾注足够的感情,那么你就能成为这方面的仙人。 末了上杉越又说他自己也是,他在街面上摆了几十年的摊,每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要去采购做一天拉面所需要的食材,你可能觉得这是出于热爱,但他只是为了糊口,毕竟离家出走之后就没有任何经济来源了,不干活就只能饿死。 路明非问不对吧,校长说您在当影皇的时候就喜欢捣鼓拉面来着。 上杉越说对,但心境是不一样的,影皇的时候他喜欢捣鼓拉面,但这只是爱好,后来他离家出走做了拉面师傅,拉面变成工作之后就失却了原本的心境,一连几年的时间里都很厌恶这份工作,只是为了糊口而不得已为之。但后来他又重新喜欢上了这份工作,也重新喜欢上了拉面,把热爱变成工作,又学会了把工作变成了热爱。 路明非点点头,他能够感觉到上杉越说的是拉面,但又好像不只是拉面,而是在告诉自己一个道理。 这个时候上杉越抽了口烟,这个老头儿抽的是那种自己卷的土烟,说其实不止是做饭,人生啊感情啊也是这个道理,有的人做了一辈子饭才做明白,做了一辈子饭才爱上做饭,这个时候被称为仙人。而有的人只是倾注感情,把简单的煎鸡蛋做到极致,也被称为仙人。 路明非说您是在说我和绘梨衣对不对?我大概明白您说的意思了。 上杉越叹气说不你还不明白,你不明白绘梨衣也不明白,我只是跟你讲了一个故事,你们日后的生活还得靠你们自己悟。我只希望你们俩都能好好的,希望源稚生跟源稚女也能好好的,所以我说了皇血就是诅咒,唉,这一家子的,一个个全都在造孽。 当时路明非懵懵懂懂,不知道老丈人是要让自己和绘梨衣悟什么,只能点头。但他却因此学会了做一点简单的菜,有时候吃不惯外国菜的时候也会试着自己动手下厨。 现在他好像稍微明白了一点道理,但世界线却已经变了,物非人也非。 路明非抿了抿唇,这个时候面条熟了,他动手关火。 四百九十二章 老唐(1) 锅里咕嘟咕嘟的冒泡,发出好闻的温暖香气,在这个下雨的天气里吃上一碗炝锅面,可是会让人感慨生活之美好的。 美食就是这么美好的东西,一个不喜欢美食的人可以说是卡在这儿了。 路明非用筷子挑出一根面条尝了尝味道,确定已经被煮熟煮透了。 面条把汤汁的味道吸得很足,简单的西红柿配鸡蛋也能造就如此好味。还有炝锅。 路明非啧啧感慨,而在尝了口面汤之后,他越发觉得选择做炝锅面是一个好主意,只是味道有点寡淡,他又补了点盐,用铁勺充分搅拌后关火,出锅盛碗。 随后路明非端着那碗炝锅面重新回到房间里,路鸣泽还在书桌旁坐着看书,他咳嗽了一声算作是提醒,随后把瓷碗放在桌面上。 “来来来,学习这么久,也该休息一下了。”路明非挑了挑眉,又给路鸣泽递上一双筷子,“也尝尝你哥的手艺。” “好香。”路鸣泽说。 他把一片书签夹到书页里,将那本大部头放到旁边,这个时候路明非看到书的封面上写着《世界历史:龙族的三纪元》。 “真没想到哥哥你居然还会做饭,上次分别的时候你甚至只会点外卖。”路鸣泽接过筷子。 “人总是在学习和进步之中不断成长的,你就吃吧!” 路明非没再管路鸣泽,而是回到电脑桌前,准备开一把《世界争霸》,他得先熟悉熟悉兵种,好在接下来去青铜城的时候准备好一块敲门砖。 “哥哥你不饿吗?要不要一起吃?”路鸣泽问。 “保持空腹状态有利于让我的大脑灵活转动,在电竞赛事里,选手们上场比赛之前都是不吃东西的。”路明非说。 他打开了电脑,随后动手点开《世界争霸》,但没能成功,一个新的弹窗跳了出来。 【该版本过于老旧,无法启动。请在手机端进行最新的《世界争霸》体验,最新青铜城系列手机,请移步至青铜城官网查询。】 “pc端没法启动,变成手机端独占??” 路明非有点懵,“这个世界的游戏终于发展到我看不懂的程度了吗?” 从历史的发展趋势来看,游戏手游化是必然的,因为手游更加方便,可以随时随地启动,更能满足对碎片化时间的利用,而且上手门槛低,可以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全民游戏。 但《星际争霸》真的能做到手游化吗?而且看描述还是手游独占,一般来说这种游戏都是pc独占才对吧?这个世界线里的科技究竟爆炸到一种什么样的程度了啊? 路明非摇了摇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他动手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在一种花花绿绿的游戏图标之中找到了《世界争霸》,没想到确实有这么一款手游,他之前居然没有发现。 这个世界线上的游戏多到眼花缭乱的程度,路明非这几天并未来得及深入体验,但显然,这些游戏很有可能已经取代了qq或者微信的社交功能,甚至连移动支付这种功能也已经被游戏取代。 多多少少有点太魔幻了。 他叹了口气,随后几乎是带着一种好奇的心态点开了《世界争霸》的游戏图标,想要见识一下青铜城公司究竟是怎么把端游优化成手游独占的。 屏幕黑了下来,首先是一串黑底白字的提示。 【欢迎游玩《世界争霸》,请确保你能够处于一个长时间游玩的舒服姿势。准备完成之后,请点击确认键。】 “长期游玩?” 路明非愣了一下,他看了看自己的凳子,感觉坐在这里好像并不是很合适,于是他换到了沙发上躺下。 “哥哥你在干嘛?”路鸣泽好奇地看他,“不是要打游戏吗?怎么又躺下了?” “我就是在打游戏啊,它说要我找一个舒服的姿势……而且这游戏变成手游独占了,不知道是有搞出了什么技术革新。”路明非在沙发上扭了两下,在确保舒服之后,动手按下确认按钮。 屏幕完全黑下来,字幕消失,片刻之后有一双金色的瞳孔在手机屏幕中亮起,那赫然是一双黄金瞳。 游戏的bgm悠悠响起,古老的音节流淌而出,像是风铃在风中叮当响动,而那双黄金瞳的纹路也旋转起来,生长出如花如蔓的纹路。 路明非愣住了,此前他曾经见过这个言灵,那是源稚女,或者说是风间琉璃的言灵“梦貘”,无论是黄金瞳的样式,还是那个bgm都与梦貘如出一辙。 他做梦都想不到这游戏居然是依靠言灵来启动的! “还真是科技发达了,言灵都能跟游戏结合起来了!我们那个世界线里哪有这条件啊!……”路明非啧啧感慨。 不过说归说,路明非并没有被直接拉入梦貘的幻境,毕竟现在的他魔抗叠得已经相当之高了,别说是靠手机端运行的梦貘了,就算白王重新活过来,也很难在精神层面上对他起到什么作用。 “哥哥?”路鸣泽在一边问,“怎么了吗?” “没事,我就是有点感慨。”路明非摇摇头,“你吃好了把碗筷放在水槽就行,到时候我去刷。叔叔婶婶今天晚上之前是不会回来的,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叫醒我。” “哦,知道了。”路鸣泽点头。 “嗯,那我开玩了。” 路明非做了个深呼吸,他盯着那双屏幕上的黄金瞳,随后放松全部身心,让自己缓缓接纳了来自梦貘的力量。 言灵生效。 空气中满是沾染湿润雨丝的气息,其中还掺杂着湿润泥土的香味,但现在这潮润的空气正在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密布黄沙的浑浊烟尘……黄沙漫天四起,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当年打赛特的时候。 路明非重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黄沙,而在远处的一片昏暗之中,挺立着黑色的建筑。 赫利奥波利斯的方尖碑。 “明明!!” 路明非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就扑上来抱住了他。来人留着黑色的长发,脸上最明显的特征是一对颇有喜感的眉毛。 ——“老唐?!” 路明非震惊至极,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老唐不应该是在青铜大厦里左拥右抱着开后宫的吗?怎么会在游戏里出现? 梦貘,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怎么了?不欢迎?”老唐松开了这个怀抱,退后两步,打量了一下路明非,“也没怎么变样啊?话说明明你这两天都在干嘛?怎么这么久都不上线?” 听到上线这个词后,让路明非确信自己刚刚确实是打开了一款名为《世界争霸》的游戏。感情这个梦貘还是个联网类型的,就是没想到这个世界线里的老唐也耐不住寂寞,跑到游戏里来玩角色扮演。 “这两天有点事,所以没能上线……” 路明非顿了一下,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随后更是被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的立足之地是一辆战国时期形制的战车,在战车前方有三头不知名的巨兽,正在拉着他们前进。在他们身边,像这样的战车还有不少,都是由一头或者数头巨兽拉车,目测来看至少有上百辆,而那些被黄沙遮盖视野的情况下可能还更多。 每个战车上都站着几个身着盔甲的战士,而每个人的头顶上都顶着一串绿色的名字,譬如什么【爷傲丿奈我何】、【超级暴龙战士】、【skt、uzi】、【小熊软糖】、【大熊硬糖】……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路明非看了眼老唐,老唐的头顶明明白白写着【老唐】两个字,简洁明了。他抬头,没在自己脑袋上看到id名称,不过倒误打误撞弹出了一个面板。 名称:【李嘉图·m·路】 种族:【混血族】 称号:【扼凶杀兽之人】 职业:【盗贼】 职位:【青铜城工会副会长】 …… 往下还有许多数值面板和技能之类的,不过路明非没有细看也懒得细看,现在的他满脑子只有问号。 “等一下,等一下……”路明非一脸懵逼,扭头看向一旁的老唐,“我们这不是即时策略游戏吗?怎么被爆改成mmo了?” “说什么呢?你高中毕业那年不就改成mmo了吗?”老唐看傻子一样看他,“当年还是你突发奇想,说要是能改成mmo就好了,划分成三个种族,随便分点职业,要多好玩有多好玩。” 路明非点点头,心说还有这么一出,但听老唐的口气,好像在端游时代里他们就已经认识了,甚至爆改mmo的前提,还是他自己的牢骚。 “后来呢?”路明非继续打听。 “后来,后来当然是我让……咳,是我给青铜城写了封建议邮件反馈了一下,没想到他们居然真做出来了。” 老唐摇摇头,一脸狐疑地看路明非,“明明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难道是你表弟顶号了?不过我们这个游戏是言灵登入,不存在顶号现象啊……” 路明非心说好家伙,看来他俩关系还挺好,居然连有个表弟这种事都往外出说,不知道网恋骗人这事说没有。不过这样也好,倒也省去了他攻略老唐的功夫,从初始来讲,好感度就是满的。 “没,这两天就是单纯忙昏头了,”路明非摇摇头,“咱们这是要干嘛?” “赫利奥波利斯这帮b龙活腻歪了,前几天在公屏骂我们青铜城工会,真他妈的给他们脸了!”老唐一脸凶狠,“妈的龙族了不起啊?爆兵都爆不出来的东西,今天就把赫利奥波利斯给灭了!” “好经典的工会战!”路明非感慨,“对面的配置都是什么?” “对面首领id是【赛特】,不知道是不是我认……咳,不知道是不是龙族里的那个赛特,还有个叫【超级黄金圣甲虫】的,一个满级战士,一个满级巫师,工会天赋有【沙地强化】和【召唤物精通】。” 老唐顿了一下,“不过他们工会整体也就那样,顶尖战力没有几个,城防也一般般,只要过了前排,后面我们随便玩就能乱杀。而且这次我还带了个保镖,绝对万无一失!” “保镖?”路明非左看右看。 “就是【拉斯特】呗!难道你忘了?不过她还没上线,我去催一下,稍等……”老唐说。 说完之后,老唐直接顿在了原地,头顶的状态从绿色的【在线】变成了黄色的【短暂脱线中】,过了半晌,老唐重新晃了晃脑袋。 “好了,来了。”老唐舒了口气。 老唐话音刚落,一个白色的人体模型在他们两人所处的战车上浮现出来,随后逐渐加载出服饰、肤色、样貌、身材等等…… 而最终呈现的结果居然是一个漂亮妹子,前凸后翘大腿长,长发金黄末端带点卷曲,身上服饰很是西域风情,像是舞娘会穿的那种轻纱,而且在背后还长了双白色的翅膀。 路明非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这翅膀是怎么回事?我们的捏脸系统有这么丰富吗?”路明非问。 “我靠,这翅膀不是早就有了吗?出厂自带的设备。话说明明你这两天脑袋被车给创失忆了?怎么老是一惊一乍的?”老唐有点被整笑了。 “额……我的,这两天事情真的挺多,是有点糊涂了。”路明非打了个哈哈。 看到老唐让路明非有一种强烈的亲切感,一时间就忘了自己现在身处另一个世界线里。而这个世界线里的老唐只是来游戏世界里体验生活而已,真实身份还是那位青铜大厦中的诺顿陛下,没事可不能嘻嘻哈哈的,得注意一点。 换句话说,诺顿陛下也算是来与民同乐了。 不过…… 路明非不知道老唐是怎么把这个漂亮妹子摇上线的,但大概率不是专程去通讯设备上喊的,更像是短暂离线之后,在现实世界里喊了一嗓子。 感慨啊感慨,没想到老唐在这个世界线里也是过上好日子了,左拥右抱人生赢家。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打了一辈子仗了,好不容易回到诺顿陛下的年代,还不让享受享受了?! 路明非为老唐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不由得感到了些许欣慰,毕竟老唐是自家兄弟,看着老唐过得好他也蛮高兴的。就是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线里,康斯坦丁的身体怎么样,要是康斯坦丁这个弟弟腿脚比之前利索的话,老唐基本就算是找到属于他的完美世界线了。 可喜可贺,真是可喜可贺。 而就在路明非这样想的时候,【拉斯特】终于完成了全部登入,睁开了眼睛。 而她登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朝老唐深深鞠躬,恭敬地开口:“主人。” 路明非的表情僵住了。 他突然发现老唐在私下里好像玩的挺大的。 四百九十三章 老唐(2) 伴随着这句称呼,路明非的表情也随之凝固,id名为【拉斯特】的女人仍旧保持着鞠躬的姿势,空气中一时间有些尴尬。 见鬼的!这是什么羞耻y吗?路明非知道老唐可能在享受生活阶段,每天不是奏乐就是舞,但听着这个金发美女直接喊了声主人出来,他还是感觉有点难绷。 该不会这货真的每天都在夜夜笙歌吧?每天左拥右抱,不是泡妞就是上网,晚上找暖床丫鬟还得用翻牌子的,小日子舒适至极。不过康斯坦丁呢?救一救啊! 在路明非的心目中,老唐完美工科宅男的形象出现了一丝裂痕。 老唐的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咳嗽了一声,开始指指点点:“什么主人主人的,说了多少遍了,游奕的时候称职务!” “会长。”拉斯特换了个称谓,随后又看向路明非,“副会长好。” “你好你好。”路明非干巴巴的摆了摆手,他甚至能看到女人的身边飘动着粉色的爱心特效……甚至她的瞳孔颜色都是粉色,瞳孔中心的形状像是爱心。 这完全是按照魅魔捏的形象吧?!要是把背后那对白翅膀换成黑色恶魔翅膀就是纯正魅魔了。 路明非看了看老唐,感觉这货的外形和游戏外也没有什么区别,大概这个游戏本身就是靠言灵驱动的,所谓的捏脸系统也只能做到微修。他曾经被拉入过梦貘的幻境,里面无论是绘梨衣、老鲸,或者是别的什么人都和现实一模一样。 ……意思是,现实里的这个拉斯特就是个魅魔女仆吗?老唐你到底都做了什么啊! 该说不说,不愧是站在青铜大厦顶点的男人,玩的就是创造模式。 “上次来打赫利奥波利斯还是在三年前吧?这三年一直挺老实的,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又蹬鼻子上脸了。”老唐忖度了一会儿,看向拉斯特:“拉斯特,你去看看他们的城防有什么变化没有。” “是。” 拉斯特点点头,振动身后的那对翅膀,那居然不是某种游戏内的饰品,而是真的能飞起来的翅膀。 她从腰间的刀鞘之中抽出一把短刀拿在手里,那是一把肋差,而路明非对其相当熟悉——那造型分明就是色欲,七宗罪之中的那把色欲,用来杀死夏弥的武器。 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从路明非的脑海中浮现,粉色爱心特效,粉色爱心瞳孔,以及这西域舞娘般的魅魔形象,再加上手里这把色欲…… 这难道不会是色欲的具象化吧?!就好像很多玄幻小说里都会有的剑灵或者戒指老爷爷一样,只不过色欲里的活灵不是老爷爷,而是金色大波浪的魅魔大姐姐。 而且联系【拉斯特】这个名字……这不就是lust吗?!英文意为色欲或者肉欲,和七宗罪中的罪名完全对得上。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他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无比震惊,而更震惊的则是这个草率的命名,他实在想不到一个会给幼龙取名“公孙无恙”的人,现在命名的时候会直接选择lust的音译拉斯特。 好歹也把“斯”改成偏柔和的“丝”吧?不然怎么突出色欲的女性身份呢?这道理甚至连路明非都懂。 光是听名字,还以为拉斯特会是一个手里拿着镰刀的红色暗裔,每天嚷嚷着杀人,就是名字里少了个亚字。 拉斯特一手持刃,挥动翅膀从战车上飞起,一个振翅飞向远处,很快就在漫天的烟尘之中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一阵香风。 老唐哼了两句小曲,心情很好的样子。仿佛这次的工会战对他来说只是再简单不过的郊游,一扭头却正好撞上路明非狐疑的眼神。 “嗯?”老唐愣了一下,“看我干嘛?” “我刚才是不是听她说了一个什么词汇?”路明非问。 “什么什么词汇?”老唐皱眉。 “她喊你叫主人不是吗?”路明非问。 “我家的女仆呗!”老唐耸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哥们家里住青铜城的,在青铜大厦里有股份,每天没有别的,二话不说就是玩!” 路明非默默听老唐吹牛逼,上个世界线里,他们给老唐的伪装身份是中国末代屠龙世家的少爷,但没想到现在的老唐真把自己给包装成了个少爷,还是青铜城里的爷。 “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信啊?!”老唐挑眉,“告诉你真别不信!咱老青铜城每天玩的就是这么一出,除了打游戏以外没别的!下次到青铜城来,兄弟全程包车,带你逛三峡!” 路明非无奈笑了一下,难为老唐在游戏里能这么放飞自我,不过他倒是对这个老唐再熟悉不过了。 至于这个邀请,倒是省去了他找借口的功夫了。 “也不是不行,我这几天回国,还在待业,找你去青铜城逛一圈也不错。”路明非说。 “可以啊!我随时奉陪。话说,我记得明明你是在纳瓦霍上的学?”老唐问。 “是,”路明非点点头,“话说老唐你知道吗?我高中在仕兰中学上的,当年诺顿陛下还来仕兰考察指导过!说要把仕兰打造成一流名校。” “去仕兰考察?……我怎么不,额,好像是有这事。”老唐恍然看向路明非,“你高中居然是在仕兰上的吗?!” 那惊讶的表情不似作伪,路明非基本可以排除老唐保留完整记忆的可能。不然老唐当年可能就不是以诺顿身份来考察,而是直接用老唐身份来和自己面基了。 所以,当年师兄和楚叔叔遭遇的另有其人,不可能是老唐把他们带走,又伪装成超自然车祸现象。 “这你能不知道的?那可是重要讲话,”路明非不动声色地套话,“而且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就在诺顿陛下来视察的前一天,我们学校有个学生离奇失踪了!” “是吗?”老唐咳嗽了一声,眼神有些飘忽,不时看向远处的天空。 路明非知道老唐的习惯,一般当他如此表现的时候,基本可以断定为心里没谱,或者就是想要掩饰些什么。但他为什么要掩饰这件事?他已经是龙王了,没必要掩饰这么一件失踪案件啊? 这奇怪的反应让路明非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依据现有的条件做出了自己的推论。 第一,老唐知道师兄父子失踪事件的内幕,他之所以在第二天赶来,善后的可能性相当之大。 第二,老唐对此讳莫如深,似乎不是很愿意提起。此刻他的表现就足以说明。 所以,袭击了师兄父子的极有可能是和老唐同阶的龙王,否则老唐没必要掩饰也无需顾忌。 会是奥丁吗? 作为重启世界线的那个人,奥丁保留记忆或者实力的可能性相当之大,但老唐居然会怂奥丁,路明非觉得不太可能。 就在路明非想办法再问出一点有效信息的时候,老唐终于在天边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影子。 “拉斯特!”老唐迫切的挥手,足以看出他有多想转移话题:“这里!” 拉斯特在澄净的蓝色天空之中现身,她振翅穿过一片沙暴的烟尘,重新落在了路明非和老唐所乘驾的战车上。 “会长,”拉斯特优雅地躬身,“已经探明了,赫利奥波利斯准备了三艘太阳船,我绘制了详细的城防图。” 她伸手递给老唐一张图纸,老唐略略扫了一眼,随后打开面板,直接用工会会长的权限把地图传给了工会的所有人。 看到那些界面和面板让路明非回过神来,如果不是这些面板,他都快忘了这其实是个游戏。 真不愧是用梦貘搭建出来的游戏,简直像是身临其境,沉浸感方面没得说。 不知道老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把言灵和科技结合起来。 “大概还有两分钟就结束沙暴气象了,”老唐看了眼界面上的时间,“明明,待会儿你直接跟我冲,咱们先打掉太阳船的集体buff,赫利奥波利斯工会大多都是龙族,占人口比较多,干掉一个太阳船他们就是纯亏。” “那他们还建这种加集体buff的奇观?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应该堆人口吧?”路明非一愣。 “对!所以我说这帮人不懂打游戏呢!那个b赛特还号称战争之王,我看他是战争个锤子。”老唐耸肩。 他继续在那个界面上操作,周密的给工会成员安排着任务,青铜城工会的成员构成大部分是混血种种族,不是龙族那种占高人口的精英单位,也不是人族那种经典爆兵流,属于一个优缺点都不十分明显的种族。 但换句话说就是均衡,既能够拥有不俗的数值,又能够在数量上足够实现战术安排,在高手手里更能发挥出极致的作用。老唐这边手指飞快安排周密,那边工会成员纷纷领命士气高昂。 可以理解,毕竟老唐之前就是人族高手,当年在《星际争霸》里玩人族,现在在《世界争霸》里玩混血种族,来来回回其实都一样,只是换了个称谓。 “沙暴气象还有10秒钟结束,赫利奥波利斯在望了。”老唐最后活动了一下筋骨,直接通过工会频道向所有成员发言:“准备好了吗孩子们?” “准备好了,会长!”拉斯特第一个响应,她看向老唐,瞳孔里的爱心特效几乎要溢出来。 “准备好了,会长!”其余的工会成员也回答。 “你呢?”老唐笑了一下,冲路明非挑眉。 “准备好了,”路明非点头,“会长。” 他从腰间抽出自己的武器,那是两把小太刀。作为盗贼职业来讲倒也是标配了。 老唐点头,他点开物品面板,伸手从面板之中抓住刀柄,随后从中拔出了一把无鞘的斩马刀。 那赫然竟是七宗罪中的暴怒,和现实中的暴怒别无二致,兜兜转转这么长时间,老唐还是以这把斩马刀作为他自己的专武。 路明非看着那柄斩马刀,心中生出无数感慨,但更多的则是一种过于幽默的联想。 ——色欲是七宗罪之一,而色欲如今已经有了剑灵,前凸后翘大腿长,活脱脱的西域舞娘造型,眼睛里还冒爱心。 ——暴怒也是七宗罪之一,色欲有娘化剑灵,那暴怒也未必不能有。 ——而这样的娘化剑灵还有五把。 路明非尝试想象了一下,感觉老唐现在已经是那种经典日式轻小说男主的形象。不过就算是轻小说男主,一般也只是以一把剑作为武器,像老唐这样直接带七把剑的基本属于前无古人。 所以老唐的后宫团里至少已经有七个妹子了是吗?其他的路明非不了解,至少傲慢的形象,很容易就能联想到金发傲娇双马尾。 以此类推的话,懒惰是经典黑发宅女人设,嫉妒就是青梅败犬女二……这么一看老唐还真是典中典日式男主人设。 这个世界真是何等沟槽的展开啊。 路明非看着豪气干云的老唐,面上不显声色,心中却满是感慨;而老唐看看路明非,只觉得自家副会长已经被自己的豪情打动,不由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微笑。 在这一刻,老唐显露出作为诺顿的气质来,仿佛睥睨世界的帝王也确实是睥睨世界的帝王,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他就已经进行过类似不知道多少场战争,而且并非游戏而是现实。 龙王诺顿可以用游戏里的输赢来代替现实当中的征伐,这是他作为君主的仁慈。 而就算在游戏当中,来自君王的气质也是无法掩盖的,睥睨纵横,无人可抗。 战争还未完全开始,但老唐已经预见到了胜利的结果,他的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表情悠然。 下一刻,沙暴的气象完全消散,梦貘的游戏世界毕竟不如现实世界精细,亦或者是游戏制作者为了植入各种功能系统,而对言灵的精细度做出了妥协,总之,在气象持续时间结束的瞬间,天空中的昏黄沙尘全部倏然消逝,直接袒露出蓝色的晴朗天空。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世界顶级工会【青铜城】的大军从沙暴过后显露而出,在金黄色的沙漠上一览无余,混血种们身着甲胄,乘坐着由巨兽牵引的战车,他们的人数多如沙子。 而在最前方的一辆战车上,id名为【老唐】的重甲战士伸手,从腰间拿起一块黑色的铁质假面戴在脸上,假面狰狞凶恶,掩盖了那对喜感眉毛的同时,为他平添了一股肃杀的气质。 随后,【老唐】举起了手中的斩马刀,发出进攻的信号。 ——“青铜城,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