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妻临门,王爷温枕》 第一章 大丧 第001章报仇之日 猩红的血沾染衣袖,白发老人气息奄奄,老人目光游离却温暖:“清菡,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露出锋芒……爷爷、爷爷担心他们……他们不会放过你……” 是谁在哭泣,拉着老人的手紧紧握住:“爷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求你、求你不要离开!” 老人猛烈咳嗽,鲜血从嘴角涌出,依旧有力的握着少女的手轻声道:“可怜的孩子,好好活……下去……”苍老的手忽然无力的松开,逐渐失了温度。 “爷爷?”少女瞪大眼睛,不容错过一丝一毫,然而老人终究闭上了眼,泪水肆流,“爷爷!” 眼皮有些沉重,沈清菡微微睁开眼,有一瞬愣怔,哦,今日是爷爷下葬之日,这个陪伴了她十五年的慈祥老人,唯一的亲人,离开她了。 “爷爷……” 西庆元泽二十年冬,寒意甚浓,鹅毛大雪为京城盖上一片灰蒙,冷峭的寒风钻过密密云层,拂过包裹着冰霜的寒梅枝桠,盖在参差砖瓦上一片雪白。 宁国公府大丧,皇恩亲至。玉苑门口围着几个丫鬟,院子里头两个花发婆子不耐烦的搓着手取暖,哈出的气息凝成白雾。 一个婆子倒三角眼,凌厉地瞪一眼挡在门口瘦骨嶙峋的小丫头:“大小姐好生娇贵,拾掇了一盏茶的时候了,你还不催催!” 门口的弱小身影一颤一颤,白色薄衣在风中微微抖动,苍白的小脸写满了怯懦:“奴、奴……”啪的一声,一巴掌打断了她的话,吓得她一哆嗦摔在地上。 “怎的,小小贱婢还想顶嘴?快进去将咱们大小姐请出来,难不成让皇上、皇后等她?”另一个婆子长得肥圆丰满,一巴掌能盖满黛儿的脸,说话时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 吱呀一声开了门,出来个身着孝衣的纤柔少女,发挽双髻头戴白玉簪,鹅蛋脸上有一双细长的凤羽眼,纤长的睫毛犹如扇子微微下敛,一字眉轻轻淡淡的伏在眼上,小巧的鼻子微微有些红,粉嫩的唇微微抿着。 沈清菡垂眼看向地上的黛儿,随即抬眼看向肥婆子,眼中透出滴滴冰冷:“刚才……是谁打了黛儿?”本是甜腻糯嫩的声音,此刻却轻飘阴沉,拉起黛儿,微微一笑,那股幽然天成的冰冷中染上一层飘忽:“黛儿,方才是这个婆子打了你?”纤纤素手指向那肥润的婆子。 黛儿一颤,怯怯的低头:“小姐、该、该走了。” 啪!只见青色萝袖挥过,那婆子竟然被打翻在地,右脸颊瞬间青紫,鼻血混着嘴角的血模糊了脸。 冰冷清寒的声音又响起:“怎么还不带我去见皇上?让皇上等你们担待得起么?” 黛儿嘴角喏了喏,终究没出声:小姐,明明是你拖了这么久啊…… 宁国公府山鹬轩被炭火烧的暖和,五张大圆桌坐满的宾客无一不是衣着华贵,桌上珍馐无一不是精美绝伦。 皇帝和薛后就坐在主座上,二人虽是着了银色便衣,那银色丝线中夹杂着的金色纹样还是十分扎眼,几乎把屋子照个亮堂。 屋子里本是说说笑笑,之后却越发的冷寂,因为皇上不高兴了,薛后便不再言语,只是一双凤眼扫过在场的宾客,将原本小巧的脸衬托出几分深沉。 皇上下巴的胡子微微一抖,斜靠在椅上,眼角的皱纹微微皱起,眯眼看向地下跪着的沈家老小,似笑非笑的问为首的沈润:“沈爱卿,这位就是慧心大师说的祥女沈心云?” 被提到的女子一身藕色襦裙,淡粉色裙摆铺散在地犹如一朵莲花冰清玉洁,瓜子脸上始终以沫愁容,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意。 “回皇上,正是臣的嫡次女。”沈润额角微有汗意,可是那个嫡长女…… 一位公公忽然挑了帘子进来,弓着腰笑眯眯的看向皇上:“圣上,沈氏嫡长女沈清菡到了。” 皇帝动动手指头,公公立马会意,转身冲着门外:“沈氏嫡长女沈清菡,觐见!” 帘子被小丫鬟掀开,沈清菡却在众目睽睽下,兀自低头解下兔毛斗篷递给一旁的黛儿:“里头热,用不着这个,你给我暖着,我出来了再穿。” 黛儿杏眸盈泪,咬着嘴唇点头,那模样实在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小猫小狗,惹得沈清菡微微一笑。 公公一挑眉毛,微张着嘴有些诧异,迟疑的忘了一眼屋子里头,高声道:“沈氏嫡长女沈清菡,觐见!”一面,尖锐的眼睛紧盯着沈清菡,深怕她没瞧见皇上和皇后的脸色有多难看。 事实上,她也确实没瞧见,只因为她此刻心情也十分不好,像是被幽色烟雾坏绕着的白色寒梅,轻飘飘的站到合适的位置,跪身行礼:“臣女沈清菡拜见皇上、皇后。”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怨不得她带着煞女的身份,只说这容貌便让所用人屏息惊叹:这双生的姐妹长得真是不像啊! 若论样貌,沈心云是较弱柔顺的嫩花,远看犹如浮柳不盈一握,近看犹如桃花粉黛、翩翩降临的桃花精,而这个煞女,乍看不可直视亵渎却又飘若如仙,不禁要瞧瞧是不是会忽地化为云彩,近看犹如冰霜裹着花苞,似看透又似看不透。 薛后左右那么一打量,将沈清菡与沈心云的模样尽收眼底,这才垂下眸子,巧笑如烟的斜向皇上一侧:“皇上,当年慧心大师说的果然没错,这祥女虽是相貌平平却是福相之人,自古红颜多祸水……”意有所指的看向一旁的沈清菡,眼里透着一丝惋惜。 沈心云低眉神色微变,抓着帕子手猛地揪紧,微微颤抖好不容易才平复,可怜了那帕子一片褶皱,却被抹上一层不甘。 沈清菡心中冷笑,可都是一群会做作的人啊,想她自打穿越来就没过过好日子,出生的那天还没有从穿越的事实中回过神来,便踏上了无止尽被追杀的旅程。然,这个不断要杀自己的人,不仅有皇上、皇后,还有自己家的亲人!要不是爷爷保护着,她觉着此番穿越就只是为了被这种人杀死而已。 “咳咳咳咳!”皇上忽然一阵咳嗽,咳得满脸通红,皇后忧心的递上一盏茶,从荷包里抽出一条帕子为其擦拭。 忽地门帘子掀开,率先进来一位约莫二十的男子,一身紫色莠金纹绣长衫,外头披着貂皮斗篷,细长的眼睛加上高挺的鼻梁显得十分深邃成熟。男子一进来便提着嘴角看向皇上:“皇上风寒未好便来吊唁,臣实在不能放心。”正说着话,就见他身后跟着进来三位男子,沈清菡猜测,后头进来的就是三位皇子,而这个自称为臣的人,应该就是那个小王爷南羽風了。 一群人又对着几位男子一阵行礼,沈润将他们请到贵宾座上,皇上这才缓了过来:“哦,你们来了,今日稀奇,你们几个一同迟到了。” “父皇这可是冤枉儿臣们了,儿臣原本可是要早早来的,结果遇见四弟、五弟说吊唁要讲究服饰,于是才想起来自个儿的衣服似乎不太体面,便让四弟、五弟等了儿臣一会儿,正巧又在宫门口遇见了小王爷说要找父皇,于是乎就一同来了。” 说话的是三皇子皇甫朔,是个看似老成些的男子,圆润的脸上有两撇小胡子,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似弥勒佛,说话时也始终一张笑脸。 “说起来,还是臣的错,一路上同几位皇子回去换了身衣服。”南羽風缓缓一笑,犹如温玉书生,似乎周身都散发着温和柔亮的光芒,让人忍不住向往。 皇上微笑点头,认真的打量着几人的着装,确实是一番斟酌过的,十分满意,于是温和的呵呵一笑,手指指了指沈心云:“这位便是朕同你们提过的,沈家嫡女沈心云。”眼睛掠过沈清菡时,她明显感到一股凉意,却又听他说,“朕说过,慧心大师所说的祥女,定是要嫁入皇家造福江山社稷的。” “父皇说的是,如此说来,沈家有功啊!”皇甫朔圆肥的脸将眼睛挤成一条缝而得嘿嘿一笑,不再言语的端起茶来品。 皇后抿着嘴温和的瞧着皇上:“皇上,您这是要认个儿媳妇了?” 皇上怕腿哈哈笑起来:“皇后这么一说,朕也想起来了,刘德富。” “诶皇上,现在宣旨么?”皇上身边的老奴刘德富微微弯着腰,脸上一丝不苟,只见皇上应了一声,便从身后拿出个锦盒,里头装着圣旨,展开来:“沈氏接旨!” 沈清菡皱眉,用爷爷的死换来的世代荣华,真是便宜他们了。 第二章 煞女之争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宁川伯甍丧,朕心甚悲,念其军功赫赫而不求闻达,其子功勋累累而清正廉明,其孙福鸿祥瑞而端庄贤淑,特封宁川伯国公之位,其夫人严氏加封御国夫人,其子沈润为宁川公,其嫡次女沈心云为瑯钰郡主,钦此。” 沈润激动的脸色红润,伸出手接过圣旨:“谢主隆恩!” 沈清菡面无表情的看着地面,接下来是要了结她这个煞女了吧? 皇帝似乎很是欣慰,点头慈爱的看向沈心云:“瑯钰郡主日后要到宫里多走动走动,毕竟迟早嫁入宫中,多多熟悉嘛。” 此话一出,几位皇子皆是看向这边,皇上未说让她嫁给哪位皇子,只说多熟悉熟悉,但是按着慧心大师的话,只有未来的帝王才能娶沈心云不是么? 皇后也笑着点头直说好,五皇子皇甫瑜却忽然起身:“父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众人讶异,皇上也讶异,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随即问:“何事?” “儿臣心仪一女子许久,却不能擅自做主,于是想借此机会向父皇提出。” 这么一提,众人似乎都忘了今日是宁川公的大丧之日,反倒是对此事起了兴趣。 皇上也是十分好奇,向前倾着身子问:“哦?不知是哪个女子?”今日是在沈家,将将封了郡主,这个儿子不会是…… “回父皇,是沈氏嫡女。”众人大惊失色,皇上才封了郡主,五皇子便要娶人家?这不是明摆着挑衅皇威么! 皇帝也是微微眯起眼睛,然而那眼中的冷意没有逃过皇后的眼睛。 皇甫瑜俊朗高大,尤其是一双浓眉大眼颇有威严,又是习武带兵之人,生来一股傲气让他看上十分显眼。沈清菡事不关己的低头想着自己的事,一面恼火对面那个小王爷平静而又热烈的注视,忽然听见一句话险些拍案而起。 这句话是五皇子皇甫瑜一本正紧说的:“儿臣心仪沈氏嫡长女沈清菡,望父皇赐婚。” 然,又有人说了一句话,让她彻底拍案而起。 这句话却是一直没开金口的病弱四皇子皇甫鸿说的:“不巧了五弟,为兄同五弟中意的竟是一人呢。” 沈清菡的嫩白小手往桌上一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来。 “民女自知头冠煞名,实在不敢承受两位皇子如此大的恩典,还望四皇子、五皇子莫要开玩笑了!”实则是,憋了十五年,她终于忍不住任性一回。 檀木桌上的茶水晃了晃,晃出了许多水汽,氤氲间看不清他人的目光,却唯独对上了一双深邃玩味的眼睛,沈清菡快速的飞开眼,面向皇上行礼:“民女受了些惊吓,在圣上和皇后娘娘面前多有失态,还望皇上、皇后恕罪。” “皇上,臣忽然想起,慧心大师曾说煞女必诛,如今瑯钰郡主尚有高位镇守,却不知会不会被沈小姐影响到啊。”南羽風一手端着茶盏,修长洁净的手指轻轻摩擦着茶盏边缘,另一首支着下巴朝着沈清菡微微一笑,那模样是在妖孽邪魅,沈清菡不适应的眨了眨眼睛。 这话却让在座的陷入沉思,没错,慧心大师说过:得祥女而定天下,遇煞女而祥女忧,必诛之。 皇上嘴角虽然没了笑意,眼里却颇有意味的看向南羽風,不知想到了什么,锐利的眼睛忽然换上恍然大悟的神采。 皇甫瑜大眼一瞪,声音已然变冷:“怎么,小王爷是想杀了沈姑娘不成?” 皇甫鸿苍白的脸微微一僵,猛地重咳两声,脸色倒是红润许多,只是气息不稳:“父皇,儿臣是真心希望能饶她一命,儿臣愿娶沈小姐以保其不会危害到瑯钰郡主……咳咳!” 沈润瞠目,略有担忧的看向沈心云,果然见她两目蓄满了泪水,写尽了委屈与忧心。 南羽風忽然轻叹着摇头,似乎是自言自语:“唉!只怕她克不着郡主,克着别人啊……” 沈清菡忽然就心如止水了,却不是因为南羽風的挖苦,而是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或许可以利用,于是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无比严肃认真的抽泣起来:“小王爷莫要玩笑了,民女生来便是不吉,自然不敢去连累他人,更何况皇子王孙呢?”转而向皇帝拜去,哽咽着,“皇上明鉴,民女只盼着西庆江山万年,万万不敢造次!” 皇甫朔圆脸一抖,惊异的问沈清菡:“咦?你这话说的挺奇怪,哪个女子不是想嫁个有背景的夫家作为靠山,尤其是你……还是个那什么……”说着还十分尴尬的抽了抽嘴角瞟向皇上那方。 “皇上,可容老身说两句?”苍老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在皇帝面前自称“老身”的,估计也只有老国公的嫡妻严氏了,皇上自然是欣然接受,做请的姿势让严老夫人说一句。 严老夫人手中的碧玉杖晃了晃,柄头镶嵌着的红色猫眼石闪烁着珠光,已经年过七旬的老太太还是分硬朗,微微驼了背,花白的头发梳的端庄,细锐的眼睛微微下垂,唇角也向下撇着,看上去十分严肃,沈清菡从小就与她不对盘。 “慧心大师所说为何暂且不论,她是煞女之身却是没错的,不论是为了瑯钰郡主,还是江山社稷,此女留不得!”最后几乎说的有些激愤,以至于声音变得尖锐。 国公夫人也是严家嫁进来的,听到此时只是静静的听着,皇后盯着她微微皱眉,随即移开了眼。 沈清菡站在一旁丝毫不为所动,在看到沈润眼底闪过的一丝犹豫时不由得笑起来,只是这笑容有些飘渺,缓缓福身,声音清脆,不急不缓:“民女愿以死谢罪,换得郡主平安一生,换得江山千秋万代,只是……”抬起头直视着皇上的眼睛,眼神无比的坚定且不容忽视,“请皇上彻查祖父死因,还祖父一个清白。” 众人惊呼,死因?清白?这老国公不是暴病而亡么? “孽障!你胡说什么!”老夫人激动的一敲玉仗,大口喘着气。 眼底清寒淡凉,折射出的光辉也是一片冰冷的墨色,沈清菡纤长卷曲的睫毛如扇轻轻掀起,一字一句:“谋杀。” 第三章 开棺验尸 嘭!老夫人将玉仗猛地掇地,浑浊的眼睛顿时晶亮狠厉,花白之发被乳色玉簪混淆,布满皱纹的脸满是盛怒:“放肆!”吼罢便剧烈咳嗽起来,国公夫人一面为其顺气拍背,一面提着眼角看向沈清菡,眼里闪过一丝深沉。 沈润也是气急,铁亲着脸大步跨向沈清菡:“胡闹,此等大事岂是你一届闺中女流臆想猜测的!”他恨不得扇死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命中带煞也就罢了,如今还要阻挡他的官途! 沈清菡望着一双双愤恨轻蔑的眼睛悠然平静,凤羽眼微微敛下,细婉的声音犹如冰纯细泉:“祖父死于一种蛊虫,这种蛊虫会吸食人的血,祖父体中有大量的蛊虫。” 沈清菡原本是一名医生,她明白在古代被称之为蛊虫,即便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朝代,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祖父患的是寄生虫病。 “此蛊虫叫做华支睾,严重时侵蚀体内五脏六腑,有恶心呕吐、咳嗽贫血之症,容易被当作是伤寒,当腹痛难忍时会下泻,以至于嘴唇乌青被当作是中毒,总之,要想看看是否是这种蛊虫病,让仵作来剖尸检查。” “什么!你、你竟要胡言乱语到如此地步!”沈润气得发抖,指着沈清菡的手指都在颤抖。 老夫人险些昏厥过去,心里直叹,你终究还是不信自己养了个什么东西,她竟然要剖检你的身体,这样的人不是煞女是什么! 皇甫朔吓得浑身肥肉一抖,靠在椅上尖着嗓子倒吸一口凉气,惊魂未定的摆着胸口:“哎呀我说沈小姐,你这是什么心肠啊,竟要对自己祖父如此大不敬!” 南羽風眼底的淡漠和玩味却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惊,这样一个深闺中的女子,从出生开始便得到的都是恶意,为何在如此坦然面对的同时还能提出这般胆大的要求?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她有十足的把握,那么她又如何知道这些连御医都不知道的医学之道?这个女子,并不简单。 果然,沈清菡并未就此罢休,而是提着唇角显露出明显的嘲讽与轻蔑:“哦?这么说,老夫人和爹、甚至你们所有人都觉得,祖父的死因并不重要,你们得到了封赏,得到了前途,所以祖父的死,也就顺理成章了?” “放肆!”啪的一声,沈润气得发颤,恨不得撕烂沈清菡的嘴,他打得沈清菡左半边脸刹时殷红微肿,却还是不解气的大骂,“你大不敬的东西!何时轮得到你来说话!” “大不敬?呵呵呵。”沈清菡轻轻抚了抚脸颊,毫不在意的轻笑,只是眼中已经从平静变成了阴冷,如此的笑妖娆绝色却带着一股邪魅狂狷,“我说出事实是大不敬,你们为了掩盖贪婪死心要处死一个无辜女子又是什么?” “你!”沈润一巴掌又要下去,忽然手背被什么击中顿时青紫,众人慌乱中一瞧,是一两银子。 用银子打人的是南羽風,只见他笑得温和,仿佛方才打人的并不是他,暗紫色的锦缎衣袖浮动流光,细长深邃的眼睛盯着沈润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沈国公要动怒,也要看这厅堂之坐着谁,看看今日又是什么日子,老国公若是看见自己心爱的孙女备受折辱,恐怕要不高兴了。”起身缓缓走向沈清菡,修长的腿带动衣袍飘动。 沈清菡垂眼,却能感受到这个备受瞩目的男人站在了自己身边,同自己一面面对沈润,如玉的声音响起时似乎还带着一股清幽的檀香。 “比起对已逝之人的尊敬,恐怕查明死因更为重要,这关系到你们沈家,更关系到皇上看重的朝臣,不了了之这种事在圣上面前,恐怕不是你们该做的事。”言语间笑眯眯的偏头看向沈清菡,好心提醒一句,“你的脸受伤了,沈小姐。” 沈清菡没料到他是为自己说话,更提到她的脸,微微一愣之后缓缓福身,淡然疏离的道:“多谢小王爷关心,臣女无碍,只盼查明真相还祖父一个公道。” 小王爷发话,三皇子也跟着嚷嚷起来,虽然其他两位皇子均未表态附和,却也未再提及什么赐婚的事,但是对此提议保持了缄默也就表示了立场,皇家插手了此事,沈润便不能推脱。 皇上自方才便静静的看着,嘴角缓缓勾勒出一丝笑意,是意外,也是意料之中。 “既然如此,不如今日就看看,刘德富,叫宗人府和刑部的人来。” 公公依旧面无表情的弓腰:“是。” 仵作很快到了,置在灵堂的棺材被打开,为了避开众人单设一个耳房来检查,宫中御医也随之而来,一排恭敬地站在耳房外。宾客大多为从军之臣,于是只有女眷被安置在内堂陪皇后说话,皇上带着几位皇子,以及南羽風等在外院弄堂休息。 一盏茶的时间,外头一片静谧,老夫人老泪纵横,国公夫人依旧不知在想什么,沈心云盯着沈清菡,似乎在疑惑什么,手指狠狠攥着手帕。 三位仵作缓缓出来,皆是脸色苍白,看似心有余悸。 皇甫朔登时放下了二郎腿,圆脸满是好奇:“如何?宁川公可是中蛊毒了?”此话一问,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仵作诚惶诚恐的跪地,其中一人伏地,声音还在颤抖:“回三殿下,死者脏腑皆空,血肉模糊,蛊虫穿肠而过,肺脉已断!”他当仵作十几年,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蛊虫,竟能杀人于无形! 哐噹!老夫人手里的玉仗倒地,人也昏厥过去。沈润更是大惊,沈清菡说的没错,有人陷害自己的父亲!当即怒红了眼睛,起身跪地悲愤不已:“家父被奸人陷害,若不是今日仵作查出死因,恐怕家父死不瞑目!还望皇上为微臣做主!”对于沈清菡,只字未提。 皇上听了自然震怒,坐在椅上久久不语,终于缓过来了才道:“刘德富,命刑部彻查此事,另外……” 沈清菡不动声色的向南羽風瞟去,没成想与那双深沉幽静的眼对个正着,再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移回来,看什么看啊你…… 第四章 祸水东引 “皇上,其实此事无需如此折转,只需要几样东西、几个人,便能找到元凶。”沈清菡语气急不缓,甚至是有些狂傲冷然,却也足以让皇上挑起最大的好奇心来看这件事如何发展。 皇上眉尾上挑,颇有兴味的瞄一眼南羽風,见后者也噙着笑看着沈清菡,于是沉声说:“哦?你切说来听听。” “皇上!”忽然细弱温婉的声音响起,却见沈心云怯懦的上前跪地泫泫欲泣,“启禀皇上,祖父去世之前,曾请了严贵妃宫里的御医来,查看时说是风寒之症,又如何是被人谋害?姐姐是直爽性急之人,从小与祖父亲近,定是思忧过及,若是有何冲撞的地方,臣女请求皇上网开一面!” 底下有人不禁夸赞:“郡主果然是大家闺秀,竟为煞克自己的姐姐求情。” 皇后十分欣赏的点头称赞:“你果然是端庄贤淑,皇上,如此看来,沈清菡是太过激动了些。” 沈清菡眼底犹如一汪深潭,始终不起涟漪,清冷的说道:“启禀皇上,祖父行军打仗已是十年前的事了,且去的地方皆是北漠边疆,而蛊虫却只能在有淡水洼田的地方生长。”转身看向沈润,眼里透出疑惑,“不知祖父近六个月内,是否食用了海鲜,尤其是鱼、虾或者螺?” 沈润面色肃穆,阴翳的吩咐厨房的人来,厨子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舌头几乎打结。 “回、回皇上,奴、小人确实做过海鲜,并且不止一次,六个月中每日的食谱都记载在簿子里……”说着伏在地上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是府中主子们每日的食谱记录。 刘德富接过册子翻开来举在皇上面前,沈清菡适时地解释。 “皇上,里头若是有鱼类的鱼籽、内脏,或者是虾类,那么便是这蛊虫寄生的地方,人食用了这些鱼虾,便种进了蛊虫。” 皇上盯着册子的条条目目,目光忽然紧缩,猛地扯过册子细细查看,果然里头有沈清菡所说的东西,于是抬眉认真的问:“那么如何断定就是厨房的东西?元凶是谁?” “这很简单。”沈清菡轻轻点头,“这些鱼中,祖父爱吃鲢鱼,如果每次做鲢鱼都没有做熟,就非常容易被种进蛊虫,那么,祖父为何每次都没有发现鱼是半生的?” 厨子猛地一抖,似乎想起什么,瞪大了眼睛抽了口冷气,南羽風眯眼快速的问:“看样子你想到了什么,皇上面前不得有隐瞒,还不快说!” “说!小人说!”厨子吓得险些尿裤子,战战兢兢的贴在地上哭喊,“回皇上!小人想起来,是、是王嬷嬷!王嬷嬷曾给小人提了一嘴,说老国公近来越发爱吃辛辣,并让小人将鱼过油成半熟……”此时此刻他已经不敢再说下去,只是痛哭流涕的求饶。 沈清菡淡漠的扫一眼地上的厨子,帮他说完:“她是不是还说,将鱼过油并且做成半生半熟,外头裹上一层勾芡,大料里多放生姜,另外加一味椒麻,被称之为大麻的东西,如此不仅吃不出生熟,而且味道香辣可口,闻着十分开胃,吃多了容易上瘾,我说的可都对?”话的最后已然十分严厉,吓得厨子直呼饶命。 可是作为厨子不可能不知道大麻是什么,更不可能不知道鱼做的半生半熟有何不妥,却没有说,说明背后的人地位很高。 南羽風似笑非笑的紧紧看着沈清菡,似乎十分单纯无害的作疑惑状:“看样子,只有叫来那个王嬷嬷对质了?” 皇上正准备发话,国公夫人忽然开口:“王嬷嬷?那不是我院子里的么?”转身看向身后的丫鬟厉声吩咐,“去!叫她过来!” 丫鬟应下,南羽風却忽然跟着往外走:“既然是被怀疑的对象,本王觉着还是皇上派人去找她来比较妥当。”说罢看向皇上征求意见,皇上哪会不肯,自然是吩咐了刘德富跟着去。 国公夫人站在一旁,深深吸了一口气沉下,冷冷看向沈清菡。 王嬷嬷是国公夫人严氏院子里的管事嬷嬷,这府中上下打点也都敬她三分,不论偏房二夫人和三姨太有多得恩宠,对她都得客客气气的说话,于是进来时不卑不亢,头发梳得整齐,眼角的细纹略微尖锐,方脸剑眉带些英气,一身苏褐色衣裙更显端庄。 “奴婢参见皇上、皇后、各位皇子王爷。”王嬷嬷也是从宫里挑出来的,多少有几分背景,礼数十分得体。 皇上却微微不悦,指着哆嗦成筛子的厨子:“朕问你,这厨子说你曾给他说做半生的食膳给老国公用,可是事实?” 王嬷嬷垂下头面无表情:“回皇上,确实如此。” 嘭!皇上将手边的茶盏扔下地面砸得粉碎,当即瞪眼怒喝:“好大的胆子!” 沈清菡发现王嬷嬷握在袖中的手抖了抖,却依旧深色坚定,顿时眯眼观察起来。 “回皇上,此事,都是奴婢信错了人,被人蒙骗了,原也向夫人提过,但夫人毕竟不懂这些,也未觉的有何异常。”王嬷嬷说的有条不紊,“奴婢是受府中妾室陈兰之托,说是多年未受恩宠实在难过,奴婢起了恻隐之心便答应帮她一把,没成想她是要报复老国公!” 咦?!众人讶异,这事情怎么越扯越多了? 沈清菡疑惑不解,若说嫁祸,她们也做得没错,可是为何是嫁祸给一个不闻名的小妾? 沈清菡曾听闻下人们说起,府中妾室陈兰多年前十分得宠,可是不知犯了什么错,从平妻的位置贬至通房去了,按理来说连妾室都不算,做了二十多年的通房,而且府中的通房唯有她一人。 皇甫朔吃着点心,肥圆的脸跟着抖动,歪着脑袋疑惑的问:“如此说来,这妾室确有嫌疑?” 皇上凝眉,家室不可窥探,可是案子已然查到此处,又不能说停就停,只好沉声吩咐:“宣陈兰。” 沈清菡细微的观察者在场的人,国公夫人的神情似乎十分平静,就是因为太平静才显得诡异。 耳边忽然移来个人悄声说:“怎么,看起来你被难住了呢。”南羽風声音虽小,动作却十分显眼,还依旧浑然不知似的瞧着沈清菡的侧脸,“沈姑娘,本王同你说话呢。” 众人频频侧目,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私下议论一番,这样的沉寂也就不那么乏味了。就在他人竖着耳朵听过来时,沈清菡目不斜视的盯着前面桌上的酒盏,轻声道:“回王爷,民女听见了。” 说罢便不理会他,此刻陈兰已经被带进来,沈清菡忽地皱眉,这速度也忒快了,迫不及待啊。 陈兰年过四十的模样,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的,一身旧衣已经洗的发白却不见褶皱,朴素的木簪束入发中。一进来便先在人群中寻找什么,沈清菡同她眼神不期而遇,陈兰微微一震,随即便不自然的移开,这让她十分疑惑,难道她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 第五章 形象之重要性 国公夫人望一眼王嬷嬷,王嬷嬷眼珠子一转,立马义愤填膺的指着陈兰痛斥:“就是你!是你指使我陷害老国公的!” 陈兰面色平静,刚强的表现与她柔弱温和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她缓缓跪地,郑重其事的朝着皇上、皇后的方向拜了一拜:“启禀皇上,民妇陈氏,做了十五年一个月又三日的通房,此等漫长的日子,从未见过老爷。”她似乎极力忍耐着什么,颤抖道,“然而,民妇从未想过害老爷。” “一派胡言!”皇上沉着脸怒斥,十分不屑,“你清楚的记得做了多久的通房,难道不足以恨么!来人!将此妇人……” “皇上且慢!” 清凉冰寒的声音打断皇上的话,这是何等的胆大包天,沈清菡却没有后悔,她要救这个妇人,她的心是这么觉着的,况且她今日本就是要送凶手一个大礼的,怎能让其得逞?众人也都提了心看事态的发展,皇后凤眼淡淡的瞥向国公夫人,见其猛地的皱眉,又收回视线。 皇上一时无言的看着沈清菡,眼里的暴怒显而易见,犹如狂风席卷般射向她。陈兰神情意外的看向沈清菡,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眼中却饱含了担忧。 她缓缓开口:“皇上,此事疑点重重,罪人不是这位通房。” 皇上依旧阴沉不语,只是盯着沈清菡,她只好接着说:“王嬷嬷之前说是被陈氏蒙骗,见了陈氏又说是指使,那么她对此事到底是否知情,已经有些矛盾了。” 王嬷嬷一顿,立马低下头道:“是蒙骗也是指使,奴婢根本不知道她让奴婢做的是这等下作事!” “哦?是么?”沈清菡冷笑,“你一个家奴,她是通房,再怎么说你也是下人,却能自然而然的指着通房称呼‘你’?可见这通房在府中地位很低任由你们这些下人欺压!” 王嬷嬷有些愣怔:“奴婢并未不敬……” “如果陈氏想报仇,为何不在年华还在之时,报了仇还能找个安身之所,可她为何偏偏等了十五年?”沈清菡一步一步逼近王嬷嬷,眼中清寒凝成冰珠,阴森中带着强势,“如果陈氏有这些心计,这十五年的时间,为何不争宠?一个连老奴都呵斥的通房,为何能操纵厨子、嬷嬷还有下人来打点?” 众人一听,也纷纷觉着此事蹊跷啊,如果一个人心思如此缜密,完全可以用来争宠嘛,怎么会在十五年后才想起来报仇? 皇上微微闭目也陷入沉思,沈润几乎是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来听,心里已经想好要如何处置沈清菡,非要让她尝受铁烙之刑! 沈清菡转向陈兰,发现她正愣怔的望着自己,方才的刚强不复存在,反而两眼蓄满了泪水,沈清菡心中疑惑,却还是未多做停留,只是淡淡道:“如果陈氏是杀人凶手,皇上,您可派人查她这半年的行踪,她可曾从哪里买了些什么药,房中可藏有大麻。” “都是我做的!这些都是奴婢一人做得想栽赃给陈氏!皇上!皇上,您杀了我吧!”王嬷嬷忽然十分紧张,跪行扑跪在皇上跟前哭求不止。 沈清菡哪里容得她包庇那个凶手,厉声斥道:“王嬷嬷别着急,今日不抓出凶手,我是不会罢休的!” 这般摄人的气势连皇上都一怔,犹如凤凰傲立枝头俯视苍生,平淡的目光不觉染上一层不可小觑的威仪,这……真的是煞女? 皇甫鸿轻咳两声打破了这诡秘的气氛,一旁的小太监立马递上一杯茶,却发现茶凉了,一时间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 沈润清了清嗓子,沉声吩咐人添茶,眼神扫过沈清菡不由得疑惑,这个女儿,他真的认识么,这么些年对她不闻不问,她究竟成长成了什么模样,他忽然看不透了。 “来人,搜,这府中所有院子都搜一遍,找出大麻。”皇上忽然吩咐,眼底的深沉闪过一丝兴味。 南羽風似乎发现了件有趣的事情,始终认真的看着沈清菡,她的一举一动映入他的眼睛,她的淡然恬静、她的盛气凌人,她的自信满满,他想知道,这个女子还有什么姿态,还有什么秘密? 皇甫朔歪斜着肥胖的身子,一手立在嘴边同皇甫瑜低声说了什么,后者虽面无表情,一侧的拳头却微微捏紧。 沈清菡收回视线,四皇子和五皇子忽然提出心仪自己,出于什么原因,她想她知道了。 有了皇上的圣旨,哪有人敢反对,带到侍卫和公公们进入内院,侍卫守在各院门口,公公们一一检查。老夫人将将醒来,就瞧见姑子放了公公进来东翻西找,不由得一怒:“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公公行了个礼恭顺的回话:“老夫人,多有得罪,我等奉皇上之命搜查大麻,还请您见谅。” “什么?大麻?”老夫人着急着下床,“来人,扶我去前院!” 整整半个时辰,全院的搜查才结束,刘德富带着的公公一起回来,其中一个小公公捧着一个锦盒。 刘德富略带钦佩的望一眼沈清菡,才对皇上说:“皇上,奴才带了人去搜查,果然搜出些个东西,小顺子在承德院暖阁中的高架子上搜到了一盒大麻。” 小顺子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半盒子大麻。 皇上指着盒子寒声问:“这是从……谁的院子搜到的?” 国公夫人从方才就不可置信的望着那盒子,怎么可能! 刘德富神色复杂的顿了顿,低声说:“回皇上,是……国公夫人的院子。” “不!不可能!我没有……这一定是栽赃!皇上!”国公夫人慌乱的跪地,祈求皇上听她言语,“皇上,臣妇怎会杀害自己的公公!” 沈清菡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国公夫人下次狠手,但是她查到的人只有她,人证物证皆是指向她,如果从最初就有人栽赃国公夫人,那手段也太高明了。 王嬷嬷也跟着痛哭流涕,伏在地上直说求皇上恕罪。 沈润震惊的无法言语,怎么可能?自己的妻子怎么可能杀害他的父亲?!为何!? “不可能的……姐姐!你怎么能这么陷害自己的母亲啊!”沈心云哭得梨花带雨,痛彻心扉的指控沈清菡的无情与……不要脸,看得众人都真的以为沈清菡是在陷害自己的母亲。 沈清菡满脸歉意:“妹妹,我也是迫不得已,从小只有爷爷疼爱我,爷爷死的蹊跷,我必须查明真相。”这么一说,她便站在了大公无私、大义灭亲的高度上,一个为了查明祖父死因而勇敢冒险的刚毅女子形象就塑造好了,沈清菡在心底微微点头,这效果她甚是满意。 第六章 不信你摸摸 国公夫人逐渐平静,似乎软弱不甘的问:“清菡,你这么误会母亲,可是怨恨母亲多年来对你冷淡?” 沈清菡几乎想大笑,却还是绷着脸有礼而疏离:“母亲养育女儿长大,女儿怎会怨恨,只是女儿没有想到,女儿一心想要找到的元凶竟然是您。” “可此事确实与我无关!”国公夫人咬死了自己与老国公死因无关,心里恨不得将沈清菡千刀万剐、剔骨削肉才好! 沈清菡面向皇上一拜:“皇上,民女还有证据,只是不知这证据会不会又与母亲有牵扯。” “是何证据,呈上来。”皇上食指与拇指揉着眉心,却隐隐压抑着怒火,这严家人实在是胆大妄为了! 沈清菡从怀里抽出一封尺笺:“这封尺笺是国公夫人写给一个李姓御医的,大麻便是从那里得来的,署名是柳芳。” 刘德富将尺笺呈给皇上,细细一瞧勃然大怒,捏着笺纸的手越发的紧,几乎是咬着牙说:“好,很好!柳芳,正是你堂堂国公夫人的名字,不知这个李御医,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将信甩在国公夫人面前,皇上气得大喝一声,“说!是哪个李姓御医!” 国公夫人瘫倒在地,怔怔的看着信笺,这份信怎会在沈清菡手里?沈清菡!她猛地抬起头瞪向沈清菡,像是恶鬼来索命般紧紧盯着,瞳孔紧缩,尖锐的叫道:“沈清菡!” 沈润被眼前的景象冲撞的头晕目眩,好不容易站稳,颤声问:“真的是你?” 沈心云惊恐的揪着帕子,母亲……母亲要被揭发了么!怎么办?她该怎么办!都是沈清菡,都是她造成的! “没错……是我!”国公夫人狰狞的一笑,“因为他不肯除掉煞女,若是煞女在,云儿这辈子都是未知!老爷,心云才是祥女,她才是能造福江山的祥女啊!” “够了!你这毒妇!”沈润怒极冲上对着国公夫人就是巴掌,紧接着将她一脚踹出一仗远,国公夫人头上的银钗掉在地上,头发散落下来。 众人惊得纷纷上前阻拦,沈润还在怒吼着,“你这毒妇!我杀了你!” 皇上沉下脸,不悦的呵斥:“够了!闹什么闹!众人面前你成何体统!” 沈润的理智渐渐回拢,却还是喘着粗气愤恨的瞪着国公夫人,后者早已被他踹的昏死过去。 沈清菡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件事已经有了定论,严家人近年在朝中十分活跃,若是能剪掉一丝一毫的羽翼,皇上是十分乐意的。 果然,皇上不容置疑的下旨,严氏以谋杀罪被打入大牢三日后处斩,老夫人也因此扣上了一条管教不严之罪,褫夺了才封的夫人封号,此事便收了尾,王嬷嬷是从犯,自然是要处置了的。 老夫人刚赶到门口就听见了这样的圣旨,当即又昏了过去。 沈心云听自己并未受连累,暗暗松了口气,在混乱嘈杂中看着沈清菡,心里愤恨之情犹如滔滔江水不能决堤,都是因为她!快要铺好的路就这么被废了一半!这个贱人……他日一定要报仇! 沈清菡站在桌边摸着已经凉了的茶盏,幽静的眸子倒映在茶水中。 “恭喜啊,沈姑娘的目的达成了。”南羽風不知何时站在一边,随手夹一口凉了的菜送进嘴里。 因为站的挺近,沈清菡能看清他干净温润的脸上充满的笑意,长长的睫毛微微弯起,她看一眼那迷惑众生的脸,忽然心神有些恍惚,垂下眸子继续盯着茶盏看倒影:“民女不懂小王爷是何意思,小王爷还是莫吃凉食了,当心肚子疼。” “诶?”南羽風不明所以的停住了将送进嘴的鱼肉,忽然想到她说的那什么蛊虫,顿时恶心的放下筷子,冲着沈清菡翻了个白眼,“咳咳,没意思,本王也该走了。” “恭送小王爷。”然而沈清菡绝对是敷衍之姿。 皇上虽说没有再提赐婚之事,却不代表就此打住,紧接着太后宫里传来懿旨,宣沈清菡进宫。各宫娘娘们也不由得揣摩太后用意,好让皇子们下去准备应对之策。 琉璃窗内一片狼藉,瓷器玉杯的碎渣被摔得满地都是,门口跪了一地的丫鬟,只有内屋站着个五十出头婆子,然而将这些名贵瓷器摔得粉碎的人,正坐在床上撕着绢布。 婆子轻叹,满脸细微的皱纹越发明显,婆子上前将唯一一套完好的茶具拿出来,倒了茶递过去:“小姐莫要生气了,如今您已经被封为郡主,想要救夫人也不是不可能啊。” 撕拉!一批绢布就这样被剪得剪、撕得撕,沈心云终于撒手扔下,满脸泪痕尚未汗,眼中的不甘阴冷使得那张脸充满了狰狞。 “奶娘!你是没见着那贱蹄子得意的样子!”沈心云恨恨的瞪着不远处的铜镜,倒映着她的面容,“我相貌平平?哼!她美又如何?生来就是个脏秽东西,仗着嫡长女的身份便敢爬到我的头上来!太后竟然还宣她入宫?她算什么恶心玩意!” 婆子一愣,随即好生附和着哄她:“是是是,太后只宣了她,但是没说不让小姐您进宫啊不是?” 沈心云愤恨的眼神忽然一顿,转而一片明媚,温婉轻笑起来,轻轻抚了抚弄乱了的发髻:“是啊,太后没说不让我去,况且,我是祥女不是么?奶娘,你去替我办一件事……” 清晨,京城飘着细绵小雪,地下正好薄薄的铺了一层,车辙压过一条淡淡的痕迹,在长长的宫道上缓缓前行,沈清菡坐在马车里翻看着一本书,黛儿在一旁偷偷掀起一个帘角往外偷看。 宫门足有三丈之宽,沈清菡下了马车哈出一口热气,黛儿立马为她披上斗篷。 宫门里迎来一位上了年纪的姑姑,花白的头发点缀着一根碧玉簪,眉眼带着一丝亲切,一身深蓝色宫装,墨蓝色裙裾在轻快的步子中纹丝不动,到了门口含笑看着沈清菡:“这位便是沈小姐吧,快请,太后等候多时了。” 沈清菡认真的行了个礼:“多谢姑姑。”那姑姑有些意外,也只是含笑点点头,眼底很是欣赏。 只要到了后宫宫门口,没有带封的五品以下夫人小姐均要步行入宫,沈清菡跟着姑姑走了许久,鹅绒棉鞋已经微有潮气,姑姑终于停下:“沈小姐,这就到了,咱们进去吧。” 沈清菡温婉的笑着道了一声有劳,抬眼看见宫门口的对联:“岁见今朝虹缈平安太岁,日现往昔苍茫稀福征日。” 姑姑眼尖,瞧见她看对联,笑着解释:“每年小王爷都要送一副对联给太后,太后甚是喜欢就命人做成木匾刻上去。” 南羽風在宫中竟这么风生水起?沈清菡失笑,没想到这小王爷还挺有意思,明明是质子还能让自己这么讨喜。 青石砖的细缝被雪覆盖,前院移植了十来盆海梅已经绽放出鲜艳的蓝色花瓣,在风中被雪花覆盖上一层雪白。 姑姑指着花眯眼:“这海梅也是小王爷培育的,太后十分喜欢蓝色,对小王爷这花可是情有独钟。” 嗯,是情有独钟,可是她听姑姑这话,怎么总是绕着南羽風去啊? 到了正宫寝殿,里头传来老人愉悦的笑声,姑姑也随之一笑,掀开帘子让沈清菡先进去,一股热气忽然包裹了身子,沈清菡虽然没有动张西望却也看得清楚,不免啧声,光是一个外厅就七八十平米了,估计里头的耳房更大,古潭色的帘帐伴着串了檀木珠子的珠帘十分雅致,竹签样的屏风上还题了字,将外厅分成里外两侧,她心底惊叹,古代人就是奢侈。 笑声是从内堂的耳房传出来的,姑姑示意她稍等片刻,自个儿站在一侧耳房门口冲里头道:“太后,沈小姐到了。” “哦呀?这么快啊,呵呵呵!快让她进来,外头冷。”苍老的声音听上去中气十足,爽朗洪亮。 姑姑转身做了请的手势,沈清菡才挪动步子上前,宫女掀了帘子,映入眼帘的是地中间陶釉貔貅熏香炉,正有梅花的香气升腾起来,一侧软榻上支了个小木桌子,上头摆满了零嘴,一位檀色华衣的老人正瞅过来,沈清菡还没来得及行礼就看见桌子另一侧的一个人,南羽風。 “民女参见太后,见过小王爷。”她跪地行礼。 太后欣喜的打量着沈清菡,招手道:“快过来,过来让哀家瞧瞧!”沈清菡依言起身,走到太后身边,只是总不能忽略那个男人深沉的目光,忒热烈了…… 太后拉着沈清菡的手搓了又搓:“哎呀,手怎么这么冰?”转而惊讶的对南羽風道,“不信你摸摸,可冰了!” 第七章 离奇身世 太后抓着沈清菡的小手送到南羽風面前,十分真诚的模样。 诶!? 沈清菡被雷的里焦外嫩,顺着太后的话呆滞的看向南羽風,而后者竟然也一本正经的伸过手来,用手背在她的小手上轻轻一贴,也惊讶的看着太后:“哎呀,是啊,怎么这么冰呢?” 她真想问一下,作为古代人的封建呢?作为女人的矜持呢太后? 太后却皱着眉头心疼的问姑姑:“怕是走来的吧?”老人家顿时不高兴的撇嘴,“哼,皇帝也真是不懂事!”转而又嫌麻烦的摆摆手,“算了,用不着他操心,哀家今日就认清菡为孙女儿,封为青凤郡主!今后便可以坐轿子进来啦!”最后兴致勃勃的问南羽風,“可好啊?” 沈清菡木讷的看着太后,难道说,不是应该问问她这个当事人么? 南羽風还是一本正经的品析着,手指摸着光洁的下巴:“青凤?清風,好!好封号!太后您真是博学多才。”翘着大拇指笑眯眯的称赞太后的人让沈清菡咬了咬牙忍住没有抽上去。 太后得了才子的称赞,高兴的有一阵朗笑,拉着沈清菡坐在一起:“既然你来啦,就陪哀家好好聊聊天!”转而对南羽風挥挥手,“好啦,女人家要说话,你还杵在这儿作甚,赶紧玩去吧。” 女人家……沈清菡直觉脑门一阵凉风刮过,脑袋就混沌了几分。南羽風哭笑不得的摇头,敢情叫他来是打发时间来着?那他既然没用了,走就走吧。 “那羽風告退。”说罢意味深长的望一眼沈清菡,其中包含了些许笑意,这笑意是狭促还是温柔,她分不清楚。 太后笑眯眯的斜眼偷觑,那模样十分是非。 南羽風走了,沈清菡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那男人在她就觉着危险的很。 “清菡啊,听羽風说你前日一举除了严氏,还拖出一位御医,当真是让哀家刮目相看。”太后眼带欣赏,拍了拍她的手。 沈清菡嘴角抽了抽,不知如何接话,难道要说:回太后,多谢太后称赞。还是要说:其实还是密谋了些时日的。 太后忽然面色带上一层伤感,轻叹一声:“陈太妃若是还在,恐怕很高兴啊!”随即有些泪意,“好在你也不容易的长大了!” “太后……”沈清菡昏头转向,太后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姑姑正好拿来了一个锦盒,太后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打开,沈清菡看见里头有小娃娃玩的拨浪鼓、摇铃还有……怎么会!她震惊的拿起两个东西来回翻看,那是她穿越来时拿着的一把枪和、和那个钻石戒指! 瞬间铺天盖地的混沌冲袭着她,好像很不真实,好像这只是在拍戏现场,好像要回到了那个时候…… 太后看着这两样东西解释:“这个黑色的东西不知是做什么,另一个看上去是个指环,当初你娘正生你时,京城黑压压的刮了一天的狂风,你出生后没多会儿天就晴了,你的小手抓着这个指环,床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这个东西。” 没错,沈清菡想起来,当年,她是个医生却也是沈家培养出的特工,她明明也是沈家人却被沈家当作棋子,她的亲姐姐去了赌场招惹了一些阔少,脱不了身让她去陪那些恶心的男人!混乱中她姐姐跑了,她被姐姐灌了迷药,只好用枪杀了其中一个人,打斗中她掉入海里。 冰冷彻骨的海水将她包围,胸腔充满了刺骨的海水,她只是牢牢抓着手枪,手指上带着母亲留下的唯一的东西,那枚钻戒。 “清菡?清菡!” “啊?”她瞬间回神,太后放大的脸正在眼前,眼底尽是担忧和关切,“哦,太后您刚才说什么?” 太后担忧的向后移了移:“你这是怎么了?”沈清菡摇摇头,太后却看到她无意识的将戒指戴在右手的中指上,惊讶道,“竟是这般合适!” 沈清菡愣怔,猛然低头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刚要取下来就被太后阻止:“这就是你母亲给你留着的,你就拿去吧。” “我母亲?”她的母亲不是那个从来不关心她的国公夫人严氏么?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讽刺,老天给她重生的机会,却让她再一次遇到这种亲人。 太后难得严肃了一回,摇头道:“清菡,你的母亲不是严氏,而是那日被冤枉的陈兰。 什么!是那个温柔又刚强的通房陈兰?!她、她彻底混乱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爷爷从来没提起! “此事还是要说当时。”太后望着熏香炉出神,回忆着,“当年,你刚出生,稳婆就报了生辰,刚好同慧心大师所说的生辰一模一样,与你一同出生的,便是沈心云,严氏的亲女。” 沈清菡这才反应过来,难怪从小严氏对自己深恶痛绝,连碰都不愿碰她,更不让沈心云同她说话。 “可是你出生后,沈心云的生辰比你晚了一刻,按着慧心大师所说,早生的那个是煞女,晚生的那个是祥女,陈氏一夜之间被抄斩,除了先帝后宫中的陈德妃,还有你的母亲陈兰,无一人幸存!”太后说着说着,忍不住哭泣起来,想起当日种种,内心还是十分悲切,“陈德妃为此痛恨先帝,从此闭宫不见任何人,先帝对她还是情深,只是每日在宫门外站上一会儿便走了,你父亲对你娘本就不怎么上心,陈德妃以死求了个恩典救了你娘和你,你娘在府中却是生不如死!” 太后已经泣不成声,姑姑揪心的为太后递上帕子。 沈清菡今日才知道自己不为人知的身世,她当时还是个婴儿,整日里昏昏沉沉的睡着,对这些竟然一无所知,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只有爷爷。 “陈德妃临死前惦记你,私下见了你祖父让他多多关照你,就这样才躲过先帝的追杀,可、可皇帝登基后,还惦记着煞女、祥女的事,这么些年没少打探你的下落!” 原来、原来自己被保护得这么好,原来母亲成通房是为了她,爷爷的死是为了她,陈德妃的死也是为了她!呵呵,这不是煞女是什么? 缓缓将枪收进怀里,沈清菡已经消化了这个事实,眼光也逐渐清明而坚定,看来她没有意识到在古代的危险呢,今后要如何做,她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太后担忧的握着沈清菡的手:“清菡啊,这郡主的身份方便你入宫,南羽風这个人可以帮助你渡过难关,你若有什么危险不方便通知哀家,就去找他。” 哈?怎么忽然提到南羽風? 太后忧心忡忡的叹息:“如今你已经招惹了严家人,想必她们不会放过你,明日严氏行刑,哀家已经交代过羽風,此事一定得顺利,你日后也要万事小心。” 沈清菡蒙傻的点头,心里还是觉着暖暖的,这一世,还是有人真心对她的。 姑姑忽然进来,犹豫的忘了一眼外头:“太后,瑯钰郡主求见,说是得了恩赐还未谢恩,特来拜见。” 这个时候,沈心云来拜见太后,显然是不甘沈清菡被太后宣召。 太后露出明显不屑的神情,撇着嘴孩子气的道:“哼,真是晦气!叫她回去,哀家不愿见她!” 沈清菡失笑,太后,您说祥女晦气,这样真的好么? 姑姑出去回了话,沈心云头一次入宫拜见太后就吃了闭门羹,恐怕传出去也不好听了。 “姑姑,你再给太后说说,臣女是真心实意来感谢太后的!”沈心云殷切的笑着,手里拿出一小荷包银子塞进姑姑的手里。 姑姑微微皱眉,很快恢复神色,客气疏离的将荷包退回沈心云手里:“郡主请回,太后今日心情烦闷,不想见客。” 沈心云目光忽然一闪,心情烦闷?会不会是沈清菡刚才在宫里惹了太后不快?想到这种可能,她心情忽然就好了许多,也不再纠缠:“那行,既然如此,还请姑姑转告太后,瑯钰下次再来给她老人家请安。” 姑姑面无表情的点头:“奴婢知道了。” 沈心云心情颇好的转身离开,没看见姑姑眼里的那一丝轻蔑,头一次来宫里,自然是要好好欣赏一番的,于是她顺着一条小路赏景,嘴角始终扬起,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成为一国之母,身穿一身凤袍,头戴凤冠,身后跟着二十多人的仪仗! “小姐,咱们入宫时间已久,趁时间还早,咱们赶紧出宫吧。”身后的贴身丫鬟兰芝不是时候的突然打断沈心云的美梦。 沈心云怒目瞪了一眼小丫头,吓得小丫头脖子一缩,怯怯地看着她不敢说话,这才满意的回身继续走,往后她一定要更加服帖的下人来此后她,要住在这奢华的宫殿里做一国之母! “啊……殿下!”院落里忽然传来一声娇呼,沈心云顿足侧耳,这里是哪里?怎么会有人? 男子低哑的声音响起:“春桃,几日不见不越发长进了,越来越懂得讨人欢心了。” “啊!殿下!这可是娘娘新赏奴婢的缎罗裙呢!撕坏了可怎么是好!”女子娇媚的呼喊,似是撒娇又似埋怨。 男子低沉的笑起来:“这有什么,日后你做了我的妾,不是想要什么有什么?” 沈心云心中一惊,这是什么人,竟然在后宫和宫女私会! 第八章 共赏春色 后宫是嫔妃居住之地,即便是公主也要在皇后的中宫之中居住,守门巡逻的都是太监,如今在后宫中竟然有男人在,沈心云立马拉着兰芝躲在一旁的柳树后探视。 前面是一片湖水池,冬日严寒结了冰,周围都是溪流水道和假山,假山将湖围起来,让外头的人看不清楚里头。 冰天雪地里,一红衣女子衣衫散落,胳膊因为天气微微发红,即便如此还是竭尽所能的取悦身前的男人:“殿下……四殿下!”也许是正混沌之际,也许是心中有这样的渴望,女子忽然轻呼,“鸿义!” 沈心云登时瞪大眼睛险些惊叫出声,用力捂着嘴的手还在微微颤抖,鸿义!?那……那不是四皇子的字么!方才她一直听不清里头是什么人,原来竟是四皇子!转眼一想,她又不免疑惑,四皇子不是孱弱多病么,如何在这冰天雪地中行周公之礼? “啪!”一声脆响,伴随着女子痛呼,沈心云一个激灵准备离开,却被皇甫鸿的话吸引住了脚步。 皇甫鸿整了整微乱的衣衫,面色隐含怒意,嘴角却还是微微勾起,周身似乎可以凝结成冰:“春桃,本殿告诉过你,只要你乖乖听话,你想得到什么都可以。”居高临下的望着呆坐在地的女子,眼底没有丝毫温度,“若是你不能为本殿办好事,本殿可就只能要了你的命,懂了?” “是,奴婢懂了。”春桃惊颤的一脸苍白,洁白的肩膀已经发青,光着脚缓缓站起来,“奴婢、奴婢这就去办。” 皇甫满意的笑起来,像是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温柔不失霸道的一把揽过春桃娇小的身子按在假山上,不顾坚硬的石头刮烂她的后背,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他,轻声细语:“嗯,这才是本殿养的乖巧的猫儿,本殿今儿就让你快活!” 沈心云听得脸红心跳,心里微微有些痒,脑中幻想着皇甫鸿霸道的模样,手按在狂跳不止的心口。未曾想一向温文尔雅的四皇子竟也有如此热烈的一面,不知若是四皇子同她一起风花雪月又是何姿态? 此时又开始下起雪来,毛毛细细的十分温和,沈清菡走在拱廊里心不在焉的看着雪景,黛儿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沈清菡目光不免有些消沉,冬季就是萧条肃杀,光秃秃的一片雪白,灰蒙蒙的一片天空,冷风刮的皮肤微疼,脚下始终存在打滑的危险,如今的形势对她而言也是如履薄冰。 “沈姑娘似乎不喜欢宫中雪景?”低沉却含着笑意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沈清菡的思绪,声音的主人正站在面前含笑看着她。 黛儿瞅一眼前面的主子,俯身行礼,顺带着扯了扯沈清菡,这才叫她回神。 南羽風一身紫袍,身上披着个墨色斗篷,斗篷上的貂毛在风中滑顺的轻颤,颀长的身姿挺拔高大,眼里的笑意带着愉揶:“怎么,沈姑娘今日才觉本王英俊倜傥么?” “呃?”沈清菡咋了眨眼,水灵的眼睛透出一丝迷茫,忽地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慌乱的瞥开眼,“咳咳嗯,见过小王爷,王爷不是回去了么?” 着迷糊呆滞的模样看得南羽風心头一热,眼底不自觉的带上一层温柔,指了指拱廊外的雪景:“天色还早,便想着邀沈姑娘一同观赏。” 踩着青石砖铺的小径上,沈清菡暗自恼怒,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真跟着他赏雪了?难不成是被使了美人计!而且……她回身一望,而且黛儿怎么也被打发走了啊! 南羽風在一旁偷觑她的表情,嘴角始终挂着愉悦的笑容,那日她凌冽清冷,方才她呆愣迷糊,这会儿她又羞涩别扭,不知还有什么模样能让他瞧见。 “沈姑娘惦记着自己丫鬟?放心吧,给太后报个信也好让老人家安心。”南羽風笑眯眯的宽慰着,沈清菡心中冷哼,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如今是她不能安心。 南羽風慢条斯理的解下斗篷,披在沈清菡身上:“你这斗篷简直就是个布单子,不御寒。”说着不容拒绝的拽着系绳,“诶,你可别说什么拒绝话,手都让本王摸过了。” “那是……”她、她要如何说?说是小王爷您自个儿想摸的,还是说太后抓着她的手硬塞给他的? “嗯?”南羽風翘着嘴角认真的偏头看她,“是什么?” 沈清菡此时内心是奔溃的,放弃的呼一口气,满脸不情愿的不去看他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没什么,小王爷您说什么便是什么。”想她一个现代人,竟连个古代人都说不过,枉她还在古代活了十五年。 两人无语的静静散步赏雪,周围少有人走动,白雪纷飞模糊了两人的背影,寒风阵阵抚起紫袍飞扬,小径周围是积雪云台,不远处假山覆盖着白雪形成延绵山脉的模样。 正要经过假山往湖心走去,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沈清菡,拉着南羽風的手腕快速躲进另一侧假山后,内心狂跳不止,因为这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是从这座假山的内侧传来的,他们躲在外侧实在危险! 南羽風注意力全在自己的手腕上,那小小的手正紧张的握着他的手腕,柔软的手掌传来的温度让他心神一荡。 “殿……殿下!”里头女子失魂的呢喃,“殿下……殿下!” 男子闷哼一声,舒一口气,邪笑着:“没想到,沈姑娘竟是如此销魂之人。” 躲在外头的沈清菡一个激灵,被发现了?都是因为南羽風这个拖油瓶!恶狠狠的瞪一眼无辜的南羽風,正准备出去,却又听有人说话。 沈心云娇媚且傲然的揽了揽衣服,斜睨着整理衣衫的皇甫鸿:“哼,四皇子不也是如此风流么?” “呵呵呵……”皇甫鸿似乎很愉悦,轻笑起来,一把楼主沈心云,手指抚着她的嘴唇,“嗯,滋味不错,你说的事,本殿会帮你办好,事后可要好好答谢本殿啊,嗯?” 沈心云听罢十分高兴,主动勾住皇甫鸿的脖子倚靠在皇甫鸿的怀里,娇声道:“若是办成了,殿下想让我如何答谢都行!” 外头的沈清菡越听越惊讶,我的妈,古代人这么开放呢……这冰天雪地的,不冷么?想着还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禁将斗篷拉紧裹住自己。 南羽風细细听着里头人说的话,忽然挑眉搂住沈清菡旋转躲入假山另一侧,沈清菡这才回神,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深怕被发现他们偷窥。 皇甫鸿已经从一侧离开,等了一会儿,沈心云才不急不缓的走出假山,左右看了看没有什么人,这才一脸得意的摇曳着身姿离开。 沈清菡松一口气,忽然发现自己正被南羽風圈在怀里,吓得猛地推过去:“你、你干嘛!” “唔!”南羽風正琢磨着方才沈心云和皇甫鸿的话,猛然被沈清菡一推坐倒在地,捂着腹部,心中暗叹这女子的力道真是大。 沈清菡气得呼哧呼哧,丝毫没有察觉推到一个王爷有什么后果,冷厉傲然的睨着南羽風:“离我远点!”说罢解下披风扔在南羽風怀里,冷哼一声扬长而去,狠狠踩着地上的雪,什么共赏雪景,明明是赏春色!变态! 细雪凉风中,愣怔的望着离去的背影,南羽風忽然扑哧一笑,索性坐在雪地里笑起来,抬头看着天空,灰蒙中带着青蓝,目光变得悠长。 第九章 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