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不要脸江大少》 1.你看,月亮的脸 皇城国际酒店。 此时将好是下午六点,天边的夕阳,还有最后一抹艳红,而天的另外一边已然暗沉了下来。从酒店里冲出来几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几乎是同时,点燃了早就摆放在酒店门口的数盒烟花。 “嘣嘣嘣”。 彩色的烟火装点了即将湛蓝的夜。 不知详情的人还想着谁家这么二b,大晚上的请人吃席。 这是上秋人的习俗,不管是红白喜事,还是升学生子,没谁会在晚上请人吃席。就连年下的走亲串友,也绝不会在午时的十二点之后走动。 可那些都是普通老百姓的穷讲究。 有一些人,他们的身份证和普通老百姓一样,但又从骨子里认为自己并不是普通人,他们有自己的圈子,并将此命名为“上流社会”。 其实只要往上查个三代,他们一个两个自命不凡的上流社会人,哪个不是农民出身,就是工人阶级。 想做“上流人”并不仅仅要有钱,还要经过时间的淬炼。 要不怎么有那样的一句话——培养一个贵族,至少要经过三代人的努力。 但是又有这样的一句话——富不过三代。 到了第四代,很有可能就是落魄贵族了。 所以,什么上流社会,不过是有钱人在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而已。 而上秋城里的上流社会,充其量只能算作土豪圈。 此刻的皇城国际酒店宴客厅,正在进行的就是一场土豪圈的宴会。 发起人是上秋柏家,房地产起家,上秋城东的“柏园”,就是柏氏企业最成功的作品。 可是说白了,三十年前的柏新立,不过是个泥水匠罢了。 坐在角落里的苏红提,冷眼看着柏新立领着他的宝贝女儿柏毓在人群里穿梭,到处同人介绍“这是我家大女”,那心情还真是只能咬碎了牙齿,吞到肚子里。 今日的这场宴会,正是柏新立为柏毓精心准备的。 不过是一场晚宴而已,花费近七位数,不可谓不精心。 只是,柏新立最想请的上秋林家的二少林小年,应该是还没有到。 苏红提不过才来了七八分钟,已经将厅内的客人打量了一遍,实在是受不了宴客厅里的热闹气氛,便起身,一步一挪地向宴客厅中央的旋转楼梯走去。 宴客厅的二楼是贵宾房,那里有一个大大的露台,可以远眺整个皇城国际的风景。 苏红提想到露台上吹吹风,拖着僵硬的右腿上楼上了一半,就听见柏新立站在楼梯的下头对她道:“红提,上去后就不要下来了。” 他的身边还是站着柏毓,精致的妆容也藏不住她那鄙夷的笑。怎么会藏不住呢?除非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藏。 有那么一瞬间,苏红提想要脱下脚上的高跟鞋狠狠地砸下去,但也仅仅是想想而已。 她下意识捏紧了藏在背后的手,答了声:“好。”转身,继续向二楼挪去。 苏红提没有了看风景的心情,上了二楼之后,只是略微愣怔了一下,转身向右边的贵宾房走去。 —— 贵宾房里。 一个银色西装的男人正在和一个穿着深v晚礼服的女人调情,男人的手好像是一条灵巧的鱼,在女人的身体上游来游去。 女人用嗲的发腻的声音无力地道:“林少,不要老是这样,江少还在那边坐着呢!” 果然,落地窗前还坐着另外一个男人,手里夹着一根香烟,眼中凝视的是窗外的风景。 林小年回头瞧了一下江韶光,嘿嘿笑笑:“你当我们江大少是什么人!我就是在这儿把你脱光了,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你信不信?” 女人嗔道:“林少,你太坏了!” 怎么个坏法呢?是将她全部脱光了太坏,还是像现在这样只说不做太坏? 一个眼神就勾搭上的男女,连姓名还没有互通,就已经亲手丈量了三围的尺度,这样的还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苏红提就是这个时候打开了贵宾房的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宴会才将开始了十几分钟,为了保险起见,她并没有去紧挨着楼梯的那间贵宾房,却委实没有想到靠里的这间已经有人。 她立在门外之时,便听见了里头的声音,只听里头的人在说什么林少江少。 她心里想着,难道林小年已经来了? 便想看一看,柏毓那么想巴结的林小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只是没有想到看见的竟会是这样的场景。 沙发上半躺着一男一女,男人的手正覆盖在女人的浑圆之上,窗户边还有一个男人,这难道是要……3、p? 也不怪苏红提会乱想,沙发上的女人面颊绯红,眼神迷乱,一看就处在发|情|期。 片刻的呆怔之后,苏红提说了声:“对不起!”拉着门把手,吃力地往后退。 江韶光就是这个时候回头的,廊下的灯光没有房间里明亮,他看见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一瘸一瘸地往后退,从光明退到了阴影里。廊下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就好像是罩了一层纱,跟看鬼片似的。好在,眼前的这个“鬼”还是有那么一些赏心悦目。 这就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 临将门关上之前,苏红提认出了江韶光,微微地眯了眯眼。 她还记得他姓江,被人称作“江少”。 姓江,又够格出现在这里,莫非是那个江家?所谓的江少,莫非就是江韶光? 看来柏新立为了柏毓,还真的是不遗余力。 苏红提的心中稍觉苦涩,生活里总是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也使得她的心情莫名其妙的不好。 她最终还是站到了二楼的露台上,吹着晚风,梳理着自己的心情。月亮隐在了云里,时隐时现着。 她想,他应该并没有认出她。 其实认出来还是没有认出来,也没有多大影响。 还是那句话,日子并不会因为一个臭不要脸的男人而变得不一样。 但是有人并不这样想。 “你一直都在这里?”身后忽然响起了柏毓的声音。 苏红提回了头,眯着眼睛在想她这句问话究竟有什么意思,就听柏毓又道了:“你有没有去过贵宾房?” 苏红提只觉心中一动,反问她:“怎么?贵宾房里有什么人吗?” “姐姐,你记着,有什么人都和你没有关系。守好你的本分,过几天,妈妈会安排你去相亲……我们需要你嫁给谁,你就嫁给谁,这就是你的本分…苏包子,你知道的,有些事情你早就应该死心。” 不管是柏毓的声音,还是她的表情,都是那么的骄傲。 逼的人想不顾一切地摧毁她的骄傲。 苏红提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叫做包子,她宁愿被叫做馒头。 包子放的久了,只有变馊一种可能。 而馒头放的久了,除了长霉菌以外,还有可能被风干。风干了之后,会硬的像块石头。 柏毓的趾高气扬并没有激怒苏红提,她只是对那声“姐姐”感到恶心。 柏毓看着她阴郁的神情,只觉心情特别的好,“咯咯”地笑了起来。 心情当然好的不得了,作为一个成功者,再没有什么比俯视着一个如丧家犬一样的失败者,更有优越感了。 她的优越感使得她飘飘然,连有人站在她的身后她都没有觉察。 “柏小姐,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 林小年还有他的深v女郎,无声息地来到了露台。 柏毓转身的时候,苏红提居然正下意识寻找那江少的身影。 上秋城江家,前朝有名的富商世家,经历了一个多世纪的风雨飘摇,好几代的苦心经营,成了上秋城最权贵的权贵世家,真正的无冕之王。 要说上秋城里还有能算上是上流社会的人家,一向与江家交好的林家算半个,江家则算一个。 这一代的江家家主有兄弟两人、姐妹四人,生的好,嫁的也好,各自在各自的一亩三分地里风生水起着。唯江家老小江名山创下的江水企业最有名,算得上上秋城只手遮天的人物。 而江名山只有一个儿子,名字就叫江韶光。 柏毓在看见林小年的那一刻,面上就浮起了迷人的笑,“小年哥哥,你的那位朋友呢?” 苏红提一听,顿时也笑了。 笑柏毓那声恶心死人的“小年哥哥”,还没有那位美女叫的“林少”好听。 还笑她,巴结来巴结去,要是知道自己错过了江韶光,不知该有多么的懊恼呢。 或许仅仅是因为直觉,苏红提便认定了那个江少,就是江韶光。 她没有寻到他的身影,笑过了之后,对着已经湛蓝的夜下定了决心。 狗急了跳墙,更何况她现在就好比一条疯狗,还有什么是她干不出来的呢。 2.你看,那串红提 如果苏红提再一次推门进去,这将是她同江韶光的第三次见面。 第二次就在刚刚。 而她同他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半年前的初夏。 那个时候正是她这一辈子最为叛逆、最为胆大包天的时候。 林小年和他那位深v女郎,已经和柏毓一块儿下楼应酬去了。 江韶光却至始至终都没有从贵宾房里出来过,他并没有向主家透露自己的名讳,看来此来只是碰巧,并没有想和柏家结交的意思。 苏红提在门外犹豫了很久,久到连腿都发麻了,她这才叩响了房门,却又不等里头的他应答,推门而入。 他还是坐在窗户前,手里还是夹了一根烟,好像就连回头的动作都是一样的。 他看见了她,风轻云淡的笑着:“我还以为我看走了眼。” 他也认出了她,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苏红提说:“您怎么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她的声音本来就不大,这一辈子像这样怀着目的主动和人搭讪也是第一次,声音就更是大不了,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卡住了自己的脖子,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你在这儿干什么?”其实他是想问她的腿怎么了?半年之前,腿可是好好的,溜得那叫一个快。 于是还不等她回答,便又道:“这一回我可没有纠缠你,你怎么主动纠缠起我来了?” 这话说的有点欠抽,其实他这个人活着就很欠抽。 不知道她想不想抽他一下,反正第一次见面之时,她就勾起了他的欲望。 嗯,是的欲望。 就是那种想将她摁在身子底下,看她迷乱,听她像只猫一样喘息、叫唤的欲望。 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见面的地方,并不是像眼前这么高端。 虽然当时她狠狠的拒绝了他,但他后来又去那里寻了她几次,不仅仅是没有结果,就连人都找不到了。 他并不是一个纵|欲的男人。 当然也不是什么好男人。 只不过,他老早就有这样的一个观点,人和畜牲唯一的不同,那就是人必须要学会压抑各种欲|望,包括对美食的欲望。 所以,找不到就找不到了,他也并没有怎么费力地找过。 倒是没想到,能在柏家的宴席上见到她。 看她那一身打扮,走的还是复古名媛风。那一身的行头,如果旗袍是私人定制的话,没有几万块是下不来的。 她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本来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可是她此刻人就在这里,他恰好又不能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 江韶光想的是半年之前的事情,恰好苏红提也在想。 那时,她逃离了柏家,去了“夏曲”做服务生,就是夜场里常见的那种画着浓厚的妆,穿着超短裙,为客人领路、点单的服务生。 苏红提自然晓得上秋江家,但江姓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罕有的姓,所以那时她压根就没有将这个姓江的男人和那个传说中的阴险狡诈的江家大少联系在一起。 不过就是个长得略微好看点儿的臭不要脸的男人。 这是苏红提对江韶光的第一印象。 印象很深,却也没有不好到哪里去。毕竟在那种地方,被询问出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江先生,需要特殊服务,我可以给你叫丽姐来。”还记得那时,她耐着性子对他微笑着说。 气氛有点儿僵掉了,她尴尬地笑笑,说着:“我马上去叫丽姐。”便趁机溜掉了。 他最后是点了谁出台,还是没有点人出台,这些她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那时候她以为他对自己来说,不过就是过眼云烟。 日子并不会因为一个臭不要脸的男人而变得不一样。 并且很快,她就被柏新立找到,强行带回了柏家。 可是现在她忽然不这样想了,也许这个臭不要脸的男人,真的能给她她想要的。 “江、江先生”,苏红提磕磕巴巴的开口,想和他介绍自己。 房门就是这个时候打开了,与之同时响起的是柏新立的声音:“既然是林二公子的朋友,那就是我柏某的朋友,来来来,咱们下去喝一杯。” 到底还是柏新立老道,林小年是什么人,他的朋友当然是非富即贵,不趁机结交怎么对得起他这7位数的餐费! 苏红提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脖子,挪动了几步,发现自己无处可逃,便手足无措地呆立在那里。 柏新立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她,没什么表情地说:“原来你在这儿!” 江韶光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几乎与柏新立同时说:“柏总不用客气,我这个人不太喜欢热闹,别因为我扫了旁人的兴致。” 而后将眼眸转向了苏红提,“这位是?” 柏新立说:“哦,这个是我家小女,顽劣的很,只说要上楼休息,没想到她会打扰到你。” “哦,居然是柏二小姐,幸会幸会。”说真的,江韶光还真是诧异。 没想到还有更让他诧异的事情。 “我姓苏。”鬼使神差的,苏红提用这种方式反驳了柏新立。 柏新立的面色不太好看,却也顾着有外人在场,尴尬补充道:“她随她母亲姓。” 江韶光便又郑重地说:“苏小姐,你好!” 他的脸上挂着笑,他的心里想的是什么,苏红提当然不会知道,只是因为柏新立的忽然介入,一切都变得顺其自然了一样,她大概是想到了过去,其实过去根本就不用想,她一刻都不曾忘却过。 她回他:“你好。”声音是那么的清亮。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想通了!江韶光同意了下楼,甚至还屈起了胳膊,示意苏红提挽着他。 柏新立稍显犹豫,出言制止:“小女的腿……前些日子出了场车祸,至今还没有完全恢复好……” “没有关系,我可以慢慢的走”,前一句是对着柏新立说的,江韶光很快就转换了表情,似笑非笑地对苏红提道:“我还可以扶着苏小姐走。” 苏红提看了他一眼,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之后,才道了一声:“谢谢!”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柏新立的脸色。 她为什么要看呢? 小的时候,是那么的害怕柏新立不喜欢她。长大了之后,她才明白,柏新立不喜欢她,是与她无关的事情。 作为主家,柏新立的忙碌是可想而知的。 几乎是才从楼梯走下,他就被人“劫”去了。 “柏总!” “哎呀,付总!你好,你好。” 柏新立离开之时,和江韶光点头示意了一下,还看了看他身边的苏红提。 可能是因为人太多了,苏红提觉得浑身不自在的要命,她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七岁那年。 她急着抽回挽住江韶光的手,却被江韶光摁住了。 只听他问:“苏什么?” 苏红提癔症了一下,才明白他这是在问她的名字。 她沉静了一下自己的心,轻语:“红提。” “哪两个字?”江韶光偏头,望她身边靠了靠。 苏红提便指了指那边自助餐中的一盘鲜红欲滴的提子。 江韶光诧然:“吃的?” “嗯。” “好名字。”这么说的时候,江韶光还扭头看着她笑。 如果有镜子给他照一照的话,他就会看见自己笑的有多骚|气。他其实还想补充一句的,他想说他最喜欢吃的水果就是红提了,他想看看她脸红的模样。 可是这个时候,林小年和他的深v女郎已经向这边走过来了。 后头还跟着柏新立的大女儿柏毓。 并且,江韶光感觉到苏红提的手忽然抽动了一下。 另外一边,柏新立和生光公司的付总说着话。 “柏总真是好能耐啊,连江水集团的江大少都请来了!” 柏新立诧异的道:“付总,别说笑了!江大少在哪儿呢?” “柏总才是说笑,方才和你一同下楼的不是他,又是谁呢!柏总是不是和江水集团……以后有什么好项目,可别忘了提点一下兄弟啊!” “一定,一定。” 柏新立觉得自己早就该想到的,他没有上楼之前,就问过林小年他带来的朋友贵姓、在哪里高就,却被林小年含糊了过去。他亲自上楼去请,也只想着面子是给林小年的,也就没有多嘴一问。万一人家什么都不是呢,那多尴尬。 敢情,居然是江水集团的江、江什么来着? 柏新立眯着眼睛想了又想,这一点他倒是和苏红提很像,或者得说苏红提很像他,想事情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眯一眯眼睛。 对了,江韶光,江名山的儿子叫江韶光。 柏新立终于想起来了,急着摆脱了这付总,去和江韶光说话。一扭头,发现柏毓已经在那儿了。 比起红提,小毓总是能让他放心的。 3.你看,韶光的脸 柏毓早就看见了挽着江韶光的苏红提。 当然,林小年并没有告诉她江韶光的身份。 可那又怎么样呢? 她在心里想,哪怕那男人只是林小年的司机,她也不许苏红提碰。 还是她提醒的林小年,“小年哥哥,你的朋友下来了。” 林小年一扭头也看见了江韶光,还有挽着他的苏红提,意外的很,转头便问她:“那位小姐是……” 柏毓撇了撇嘴,“她啊,我妹妹,我跟你提过的,以前在尼泊尔,现在回来了。” 于是,三个人走过去。 林小年没有和朋友打招呼,就对朋友身边的女孩说:“你好啊,苏小姐!” 那可是柏毓的小年哥哥!苏红提没有去看柏毓的神色,礼貌地回他:“你好,林先生。” 林小年居然知道她姓苏,但是刚刚她闯入贵宾房的时候,他明明还说过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妞,长的挺俏,可惜了腿不好”。 江韶光有一副善于分析的大脑,不管是分析当下的经济局势,还是分析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他已经得出了结论,他知道林小年其实并不认识苏红提,但对于林小年知道的比自己多,他还是有些不服气。 所以,在林小年低声问他:“你怎么下来了?不是说不喜欢吗?” 他只是微微笑笑,眼睛一直瞅着被柏毓叫走的苏红提。 林小年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嗤笑了一声:“烂人!” 江韶光也嗤笑:“好像你不烂似的。”本来就是啊,他这么节制的男人还叫烂人的话,那林小年这个御|女无数的,还不得直接从根子烂起,腊肠都该烂掉了。 到底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姑表兄弟,林小年几乎不用猜就知道江韶光心里的问号打在了哪里。 他歪着身子,偏着头,小声说:“哎,知道柏新立这个女儿为什么姓苏吗?” 江韶光轻推了他一把,神色淡淡:“不想知道。” “德性!”林小年快要憋不住笑,他知道江韶光的那句“不想知道”,并不是真的不想知道,而是不想从他的嘴里知道。 林小年有一种“你不想听,但我偏要说”的病,本来柏毓是想支走苏红提的,却没防着林小年突然向苏红提问话。 “苏一剪是谁?” 苏红提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如实道:“是我外曾祖父。” 其实苏红提和江韶光并没有隔多远的距离,只要他们用正常的声音说话,彼此都能够听的见,更别说站在他们之间的林小年。 可林小年还是故意冲着江韶光复述了一遍:“你奶奶常常提起的苏一剪,”说着还指了指苏红提,“是人家的外曾祖父。” 江韶光的奶奶今年九十有五,可以算得上是活着的传奇。只是人老心不老,还是爱俏的年纪,喜欢新衣服新首饰,反正年轻女孩爱的东西,都是她的心头好。 但却又特别的挑剔,二十几万的披风拿在手里,“呸,这么贵,还好意思有线头,就是有一个都不行。哼,做工绣样连苏一剪的一半都不及。” 苏一剪是谁呢? 其实江韶光知道的并不清楚,只知道他是个裁缝,还是他奶奶那一辈儿里特别有名的裁缝。 听说,当然都是听他奶奶说的,苏一剪的爹是慈禧太后的御用裁缝,等到清朝一灭,苏一剪也成了名,开了个制衣的铺子,铺子门口停的无一全部是洋车,请他亲手做一件旗袍,要50块大洋。 江韶光记得很清楚,他奶奶这么念叨的时候,他还故意说:“通货膨胀是吧?” 其实那么说的时候,他心里很清楚,民国期间,虽然大洋的购买力随着地域和时间的变化而变化,但终归属于值钱的硬通货,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地点,只要几十块大洋花出去,一定能买到好东西。 老小孩,老小孩,他那么说,不过是逗他奶奶而已。 “呸,你懂个屁,那时候,大头兵七块半银元每月,街上巡警8块银元,想买一座四合院也不过2、300银元左右。” 他奶奶一着急,总是有呸人的毛病。 江韶光便清楚了,那时的苏一剪,就相当于现在的高端品牌的高级定制,奢赐品中的奢侈品。 话茬已经落在了他的头上,他不想说点什么也必须得说点什么。 于是,江韶光说:“是,我奶奶常说她这一辈子穿过的最好看的衣裳,就是苏一剪做的旗袍。” 他的眼眸便落在了苏红提的旗袍上。 原本他只觉得她的旗袍很素雅,这时候他才发现,旗袍的边角上还有用金线勾勒出的不知道是花还是草的纹路。 嗯……很好看。 他也只能想到这个词来形容了。 在江韶光的词典里,衣服的款式、花样统统只有两个形容词,那就是“好看”和“不好看”,在好看的前面又加了个修饰词“很”,这代表他已经被惊艳到了。 虽然他刚刚说的只是一句客套话。 苏红提不知道为什么显得特别的激动,只见她往前挪了两步,咬了好几下嘴唇,才道:“我也可以做。” “做什么?”话已经问出了口,江韶光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明知故问了。 那……就这么着吧! 他凝视着苏红提,瞧她微眯着眼睛。他又说:“再过两个月是我奶奶九十五岁的大寿……” 他在猜她的所求。 若不是有所求,她为何会去而复返? “韶光哥哥,我给江奶奶做一件喜庆的衣服过寿穿好不好?” 柏新立才将走到近前,听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句话。 柏新立想不通,苏红提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就是江韶光的。 柏毓的心里却在想,这称呼听起来怎么那么让人恶心。 还别说,苏红提就是受了柏毓的启发。 江韶光这个男人不止臭不要脸,还很会猜人的心思,她才表露出了一点点想法,他就抛了一个大大的鱼饵给她。 她当然想要一口吞下,正犹豫着该怎么说。 叫他江少,显得俗媚。 叫他江先生,又显得生疏了。 偏偏这时候,柏新立朝这边走过来了。 她一着急,就学着柏毓叫林小年的花痴口吻,叫了声“韶光哥哥”。 不知道江韶光有没有觉得冷,她一叫完,就忍不住颤了一下。 不过效果很好,她没有被柏新立呵斥,柏新立也没有说其他的,只是很委婉地道:“江少和我家小女是朋友?” 江韶光微微一笑。 在别人看来,那或许是默认的笑。 在苏红提看来,她摸不清楚那笑后面的含义。 她只是不想让机会错失:“韶光哥哥,我以苏家百年来积累下的声誉保证,我的手艺并不比我外曾祖父差。” “好的,你等我电话。”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江韶光才开了口。 他的话音将落,便看见苏红提颦颦一笑。 他的眼睛被烫到了,他的心好像还是凉的。 本来是想要出其不意,在别人家的宴席上躲一会儿清静,却因为一个女人,再一次投身进了各种虚伪中。 江韶光并没有在柏家的宴席上待多久,就拉着林小年离开了。 当然,一块儿走的还有林小年的深v女郎,只是半路上又被林小年给扔掉了。 女郎一下车,江韶光就拐了个弯,将汽车开上了高架桥,“不是还没吃吗?” 林小年调换了一个坐姿,“本来就是在半路上捡的,在半路上扔掉不是刚刚好!” 江韶光笑:“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除非……你有了新的目标。” “还是你了解我,怪不得咱们不仅能做亲戚,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好兄弟。”这么说的时候,林小年还不客气地拍了拍江韶光的肩膀。 江韶光却没有表情地说:“别动她。” 林小年叫了起来:“凭什么啊?” 一转头,却见江韶光抿着嘴,并不搭腔,便知道他刚刚说的不是警告,而是通知。 “怎么?老和尚想开荤了?”林小年笑着打趣他。 江韶光还是不搭腔。林小年觉得挺没有意思的,闭了一会儿嘴,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你知道那位苏小姐之前在哪儿留学吗?” “想说就别卖关子。” “你这个人最没有意思了……算了,算了,还是告诉你吧!尼泊尔,哈哈哈,亚洲最穷的国家之一。先不说尼泊尔的教育体制不行,单只说,人家家的父母送孩子留学,都是去发达国家深造,她留学是被送去扶贫的!哈哈,这是她亲姐姐亲口说的。” 林小年的笑声,恨不得能透过车玻璃飘到马路的对面。 江韶光还是拉着那张表情不甚丰富的脸,眼皮也不眨地问:“她是三儿的孩子?” —— 柏家的宴会晚上十点结束,十一点钟,柏新立带着柏毓和苏红提回到柏园的别墅时,薛柔还没有睡觉。 苏红提没有言语,拖着她的坏腿,一瘸一拐地上了楼。 柏新立花了七位数的大价钱办了那么一场盛大的宴席,却没有让薛柔出席……今夜少不了要有一场激烈的战斗。 果不其然,苏红提才将关上房门,就听见楼下传来了“嘣”的一声,紧接着就是“哗啦哗啦”物品着地的破碎音,然后是女高音。 薛柔早年是个唱黄梅戏的,不管是哭起来还是嚎起来,拉出的尾音都特别的要命,就和唱戏差不多,绵远柔长,穿破力五颗星。 苏红提没有理会,她脱掉了脚上的高跟鞋,揉着酸胀的脚,心里头的滋味有些悲凉。真的,做三做到了薛柔这样,只能说薛柔的命真的太好太好了。 4.难猜,男人的心 女人能顶半边天这口号已经喊了无数年,可要说一个女人怎么命好,还是和男人撇不开关系! 所以,也挺可笑的。 要说薛柔怎么命好了,当然得先说一说柏新立。 其实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就是当年柏新立为了力证薛柔是他的青梅竹马,硬是将比苏红提小了一岁的柏毓和柏追的年纪,改成了比她大一岁。 然后藏啊藏,藏了几年,等到苏红提的母亲过世,她不仅多了一个后母,还有了法律意义上的姐姐和哥哥。 再然后,江湖上就多了一个传言,富家小姐横刀夺爱,青梅竹马苦尽甘来,一切都是富家小姐活该! 实际上,一个是土生土长的上秋人,一个在遥远北国的某个小镇出生,十八岁那年才到了上秋,进了上秋黄梅戏剧团。 而那个时候,泥水匠已经倒插门进了富家小姐的家。 呵呵,柏新立总是会为了薛柔和他们的孩子,不遗余力。 连薛柔的名声都在乎,当然不会在乎苏红提会怎么想,以及她的处境。 这就是男人的心。 苏红提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起来,就在此时,她放在手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是个陌生号码。 她拿起手机之时,忽然就想起了江韶光,他说会给她打电话,可是至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她的手机号码。 这也没有关系,她已经想好了,既然主动了一次,还不能主动第二次吗? 她明日就会去江水集团,还会和前台小姐说她和江韶光有约,约好了要给他奶奶做衣服。 看吧,人只要不要脸皮,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苏红提的心情不错,简直一扫多年的阴郁,她摁下接听键之后,很温柔地说:“你好,我是苏红提,请问你是哪一位?” 这声音光用一个甜字都形容不了,江韶光快速地过了一遍脑海里的词典……嗯,得用三个甜! 形容词匮乏的江韶光也惜言的要命,他只说了一个字:“我。”连个“是”都没有加。 苏红提一惊,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却没防着一脚踢在了梳妆台的下面。 江韶光就听见听筒里传来了“嘶”的一下,抽气的声音。 他问:“踢到哪只脚了?坏脚?” 猜测之精准,就像他长了双千里眼,能看到一样。 苏红提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江,江先生……” “什么?”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江韶光打断了。 江韶光被气笑了,“苏葡萄,利用完了别人就立马就翻脸,这样好吗?还有啊,我怎么觉得我们之间并不是快要结束的关系,而是刚刚才开始呢!” “‘韶光哥哥’,你不觉得这个称呼很,很那什么吗?”苏红提试着解释,她想他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就听见江韶光在那边“呵呵”笑了起来。 “你再叫一遍我听听。”他说。 苏红提呼了一口长气:“韶~光~哥~哥~”,叫的一字一句。 江韶光又不笑了,“苏葡萄,我明天要出国,你不要到公司来找我,影响不好。三天之后,你空出时间,等我电话。” 又让他猜对了,苏红提忽略了他那句“影响不好”,顺从的很:“好的。” “嗯,等着吧!”江大少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就好像传了几个世纪。 “好的。”苏红提还是用那样的口吻说。 “苏葡萄!” “嗯?” “学着说‘不’。”这是江韶光在电话里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很突兀,苏红提却握着手机,一直愣怔了许久。 如果这是一场交易的话,她想自己是心甘情愿的。 想当年,她的妈妈嫁给了柏新立,给了他创业的资本,还给他生了个女儿,结果落下了什么呢? 不过是落下了一个被人讥讽的名声,还有可怜的自己。 她没想过要嫁给江韶光,虽然她清楚,沾染上他,她必须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可是没有关系,她会从他那里得到的更多,她会努力给自己一个无比光明的未来。 如果爱情是一场交易,不,是她矫情了,她和江韶光之间的只是……交易。 只有傻子才会期待爱情。 —— 其实江韶光并没有出国,而且这几天他一点儿都不忙。 他只是有个习惯,不愿意让事情发酵的太快,缓一下,彼此再认真地思考一下,或许还有后路。 就因为他的这个习惯,林小年还和他开过一个特别没品的玩笑。 “你那个…一定时间很长。我猜的啊,你看你老是爱缓一缓,高|潮来了,缓一下,过去了,接着来。高|潮又来了,再缓一下……” “关于这个问题,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想试你也没机会,我对你的屁股不感一点兴趣。”那个时候,他是这么回应的。 还记得林小年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你等着吧,我一定会在你的房间里装一部针孔摄像机。” 林小年当时是真被气着了,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装摄像机这样的傻话。 不用想都知道,他和他奶奶住在老宅,普通的女人他不会带回家睡,既然是能带回家睡的女人,林小年还敢说用摄像机拍,还真是活腻歪了。 再者,摄像机记录的只是影像,真正的高|潮什么时候来,它是无论如何也记录不下来的。个中滋味,真的只有自己才能知晓。 一大清早,江韶光为什么想起了那个很没有营养的往事,是因为他昨夜在梦里荒唐了半夜,梦里的高|潮让他睡醒之后,还忍不住去回味。 六点半,江韶光准时陪着江老太太用早餐。 其间,他很随意地提起:“奶奶,我找了苏一剪的外孙女给你做大寿时穿的衣裳。” 江老太太正在喝米粥,她等到将口里的米粥全部咽下,才清清爽爽地“呸”了一声,居然还优雅的要命。 她接着说:“大清早就胡说八道,真当我老糊涂了,苏一剪的外孙女死了都快二十年了,要不然‘苏锦绣’也不会没落,你奶奶我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买不来可心的衣裳。” 江韶光手里拿着包子,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记起来苏红提说的是“外曾祖父”,可能是因为昨夜梦见的高|潮太过猛烈,以至于他的脑袋有些不清不楚。 他又将包子放回了盘子里,赔笑道:“我说错了,奶奶,是苏一剪外孙女的女儿。” 江老太太好像思索了一下,点点头:“也对,也该长大了。不过,她会做衣裳吗?她外公和妈妈死的都早,我还以为苏家的手艺传到她妈妈那儿就要没落了。” 江韶光想起了昨夜在梦里被他撕碎的那件旗袍,也点了点头,无比确定地说:“她会做。” 江家正在进行一场温馨谈话的同时,柏家也有类似的谈话,不过得去掉“温馨”两字,一共有三场。 第一场谈话是苏红提和薛柔的,也是在餐桌上进行。 昨夜薛柔和柏新立激战到凌晨一点,客厅里的瓶瓶罐罐今早全都不见了踪影,战争的结局按照惯例,必然是以柏新立挥舞着小白旗结束。 是以,别管今天薛柔的眼睛肿的有多高,但神清气爽。 苏红提起的最早,一碗白粥喝的只剩下半碗之时,薛柔才在餐桌前坐好。 她对苏红提说:“后天上午,你去环亚餐厅3号房,陈书记的儿子也会去,你们见一见。” 苏红提放下了勺子,按照昨夜练习了很多次的样子,没有抬眼看她,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去。” 薛柔愣了一下,她实在是没有想到一向顺从的苏红提竟在这件事上如此的倔强。 “你以前嫌弃人家腿不好,现在你还不是和人家一样,还有什么好挑剔的。你要知道,人家的爸爸可是市记。” 苏红提突然站了起来,转身上楼。 薛柔跟在她的后面喊:“你什么态度?” 听见了声响,柏新立还穿着睡衣,就从房间走出来了。 薛柔又冲他喊:“你看看你的女儿!” 于是,第二场谈话是柏新立和苏红提之间的。 “你薛阿姨也是为了你好。”柏新立长吁短叹地说。 这句话柏新立说了有几百遍了吧,说的他自己无比的坚信,她却是一点儿都不相信的。 为了她好?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让她自己的女儿去呢? 苏红提笑了,也不争辩,只淡淡地道:“后天我和江韶光约好了,要给他奶奶做衣服,我没有时间。” 也许是觉得上一句话太软了,顿了一下,她又说:“就是有时间,我也不会去。” 柏新立也惊讶了,车祸之前,这个孩子从来不会反驳他的话。可是这车祸之后,性情竟然大变。 他沉默了半天,又说:“我知道你的心里有怨,可我跟你说过了,你出车祸那就是一场事故。谁都不想发生的事故,刹车坏了,你薛阿姨忘记了去修,她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用车啊。” 苏红提还是笑,只是笑的时候双手背后,使劲拧了一把自己的后腰。 她沉下脸:“不,我谁都不怨,只是从现在起,谁都不能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还有我想做的事情谁都阻拦不了。”“怨”这个字太轻了。 柏新立敲了下桌子:“你想重振苏锦绣,我不是不允许……” 苏红提打断了他:“不止苏锦绣,还有苏宅,你知道的,我只要我妈妈留给我的东西。你的公司、你的房子、还有你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要,我不会和柏毓柏追抢。” 柏新立稍显不悦:“什么抢不抢的?你们三个都是我的子女,我会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简直就是个笑话。往事总是纷扰,苏红提的脑袋乱极了,她攥紧了手心,有些失控地道:“我再说一遍,我只要苏宅和苏锦绣。我已经立下了遗嘱,如果我死了,我就把它们……全部捐给国家。” 柏新立怒急,拍门而去。 苏红提坐在房间里发呆之时,柏毓又闻声而来,这便是今日围绕着苏红提的第三场谈话。 柏毓并不关心苏红提要嫁给谁的问题,也不关心那个喊价已经喊出一亿的天价苏宅,她关心的只是她想关心的。 “昨天晚上,小年哥哥有没有给你打电话?我告诉你,苏包子,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别想打他的主意。” 柏毓的手指快要戳到苏红提的脑门上,她偏了偏头,再回脸之时,瞪着柏毓的眼睛暗含着火光。 她真的烦透了。 “林小年算什么?不要你觉得他好,就以为全世界的人都会觉得他好。” 柏毓气急,抬高了声音说:“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你想接近小年哥哥,也得他肯要你!” 苏红提冷笑:“那他有没有要你呢?昨天那个深v女郎,林小年是不是告诉你那是江韶光的女伴?难道你没有发现她可是自始至终都贴着林小年的?还有昨天你不是问过我有没有去过贵宾房,我告诉你,我去了,我一推开门,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柏毓已经气的涨红了脸,可是苏红提并没有要到此为止的意思:“我看见了林小年和那个深v女郎躺在沙发上……在亲热。” 柏毓使劲儿关上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知道,包子真的变成了风干的馒头。 她站了起来,在房中转了一圈,最后脱力似的跌坐在床上。 5.论江少的重要性 原本准备一大清早就出门的,却因为那叫人气恼的三场谈话给耽搁了。 但也并没有耽搁多久,九点半,苏红提穿了件白色的长袖连衣裙,背着黑色的双肩包,脚上穿着白色的厚底运动鞋,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柏园很大,占地面积有五十多万平方米,还有十万多平方米的浩瀚湖域,六千多米生态湖岸线,十八座岛屿,集独栋别墅、双拼别墅、联排别墅和高层为一体。其中高层在最外,独栋别墅在最里面。而柏家住的那一栋别墅,又在独栋别墅群的最后面。 苏红提叫了辆出租车,就等在独栋别墅群的入口,距离柏家所处的位置不到两千米,正常人跑步过去,大概需要十分钟。 苏红提自然是没法跑的。 至于她为什么不用柏家的车……呵呵,还是算了吧! 她走了有二十多分钟才到达出入口处,要不是她说将等待的时间也算作费用的话,估计人家司机早就一甩油门没影了。 苏红提大老远就看见电动门外等着的那辆蓝色出租车,她小跑了两步,其实也就是拖着腿挪快了那么一点点。 上车之后,她略微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司机是个年轻人,和苏红提差不多的年纪,他用那种带着惋惜的眼神看着她道:“哎呀,柏园不让空车进,要不然我就去接您了。” 习惯需要的是时间,苏红提发生车祸是在半年前,下地走路是在一个半月之前,因为伤势太重。而一个半月的时间并不能让她消化她所承受的一切,以平常心对待那些好心人的关切。 她低下了头,只是礼貌地说:“请送我去西区的布头街。” “去那么偏的地方!” “是啊,买布。” “买布做衣服?现在的人谁还买布做衣服!” 苏红提笑了笑,算是默认,却并没有再说话。 她本就不是个外向的人,大概和她十几年的生存环境有关系!小的时候,特别怕柏新立不喜欢她,怕着怕着,就怕成了胆小懦弱的。 是什么时候觉醒的? 其实早在她十岁那年,看着柏毓在柏新立的腿上撒欢,就明白了她和柏毓的不同,不过是不敢承认她的爸爸不够爱她。 人总是会下意识不愿意承认那些残酷的真相,可事实也总有办法让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明白真相有多么的残酷。 先是她被送到了尼泊尔,柏毓被送到了加拿大。 然后是学成归来,连毕业证都没有混到的柏毓进了柏氏集团,空降成了副经理。 而她一直被困在家。 薛柔是这么说的,“女孩子,那么辛苦的工作做什么,还是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呵!薛柔为她找的又能是多好的人家呢!不过是外表光鲜,实际上有多苦只有个人知的家庭。所谓市|委|书记的儿子,不止患有小儿麻痹症,还是个不学无术,仗势欺人的混蛋。 这样的差别对待会让人痛苦,却不够疼。直到半年前,出了那场车祸。 只有接近于死亡的恐惧,才能让人足够清醒,继而心凉。 苏红提一直在看着车外的景象,思绪也是纷纷杂杂,有对过去的祭奠,还有对未来的迷茫。 西区的布头街,是以前的布料市场,闻名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那个时候主要是零售。但九十年代初,布料市场上的商家就已经不能靠零售吃饭了。如今的布头街虽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但卖的多半是窗帘、沙发套的布料,还有就是床上用品的布料。 最近的几年倒是掀起过一阵买布做衣服的风潮,但是好裁缝难找,注定满足不了大众化的需求,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苏红提从布头街的东入口下了车,来之前,她和成叔通过电话,成叔跟她讲,布头街的东面还有几家卖服装面料的老店,但不一定会零售。 成叔,就是“苏锦绣”目前的负责人,是她妈妈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至于为什么没有走到一起,成叔从来都不愿意提起。 苏红提只知道,从她妈妈过世之后,“苏锦绣”一直由成叔在打理。 因为是立在遗嘱上的事项,就连柏新立也无权过问“苏锦绣”的任何事务。 实际上,柏新立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过问。社会的发展,注定了行业的优胜率。 她母亲过世的这十几年,正是房地产开发的鼎盛时期,柏新立的眼里怎么可能放的下一个经营不景气的服装厂! 对于市场经济,苏红提懂的不多,但是看看苏家裁缝铺的百年发展,便不难看出整个社会经济的缩影。 一百年前,她的外曾祖父在其父的资助下在上秋城最繁华的厚街,也就是现在的苏家老宅,开了一间裁缝铺,时年十七岁。十九岁闻名,人送外号“苏一剪”。 五十年后,文命开始,时年六十八岁的外曾祖父不得不暂时关闭了裁缝铺,将年仅十八岁的老来得子,送进了国家的服装厂做工。 又二十年过去,国家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她的外祖父离开了服装厂,在厚街后面的十三巷,买下了一块地皮,创立了“苏锦绣”。 而她外祖父和妈妈过世的这不到二十年的时间,“苏锦绣”因为人才的凋零,也因为服装行业的飞速发展,从红极一时的服装品牌,成了现在这个不怎么高档的喜服品牌。 最近的几年,还顺势而行,请了网红,开了网店。 饶是如此,用成叔的话说“苏锦绣”的效益,也仅仅够厂里二十名员工果腹。 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是苏家几代人都不愿意看到,却是柏新立乐见其成的事情……因为那诱人的地皮。 这就足以体现江韶光的重要性。 江老太太的九十五岁大寿,势必会宾客云集,且去的多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所以,苏红提不单单是想让江老太太喜欢并且穿她做的衣服,还得要江老太太一出场,就惊艳了众人。 可是如何让一个九十五岁的老太太惊艳四座,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6.论江少的皮多厚 人什么时候最爱的总是自己。 苏红提十六、七岁时常想的问题,就是她的妈妈那么好,为什么柏新立还要喜欢薛柔? 她也是最近几年才想清楚这个问题,要说柏新立为什么爱薛柔、有多爱薛柔,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他不过是太爱他自己,一个不会带给他压力的女人,一个为他生了一对儿女并且冠上他姓氏的女人,在他的心里,总是要好过她的妈妈。 所以,两个女人,他最爱的不过是自己曾经丢失了、又捡起来的自尊心。 苏红提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总是会想起那些糟心的事情,其实她起初只是在想怎么才能让江老太太惊艳四座。 昨晚上的宴席,江韶光说江老太太最喜欢的衣裳是她外曾祖父做的旗袍。 这可能是江韶光说的一句客气话,就算是真的,那也仅仅是一种回忆——江老太太留恋的不可能是一件再也穿不上的旗袍,她只是深深地热爱她自己已经逝去的辉煌时光,毕竟没有人不爱自己。 穿旗袍的女人,风华正茂,即使是单单站着也有摇曳生姿的动感,还有那莲步轻移的妩媚,以及转身的刹那,暗香浮动,艳绝四方。 谁能说的清楚,好看的到底是旗袍,还是穿旗袍的女人呢! 可如今,江老太太九十有五,即使是精神矍铄,也不可能逃过岁月的磋磨。 她的腰板还能像当年一样的直吗? 她的一双小脚还能不能迈出当年的风华绝代? 苏红提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给江老太太做正统的旗袍,而是想做改良过的旗袍款式,或者是民国时期服装的改良版,总之得是一件漂亮的、适合的、体贴的衣服。 面料自然要上乘,而上乘的面料无外乎有穿着舒适,透气吸汗,挺括悬垂,视觉高贵,触觉柔美等特点。 那就不能选择化纤产品,只能选择棉、毛、丝、麻等环保、高档的面料。 其实“苏锦绣”里也不是没有好的缎料,却基本都是以红色、粉红色为主。 中国红是个很喜庆的颜色不错,但苏红提以为,江老太太想要的不仅仅是喜庆。再说了,如今已是十月,再过两月就是寒冬腊月,她要给江老太太做的是从里到外的整整一套衣服。 是以,她今天要选的可不是一种颜色,她需要选几种,后天才好让江老太太自行做出选择。 果然如成叔说的,零售的布料也有,却都不是苏红提相中的。 于是,苏红提选了三种颜色的双面羊绒面料,又选了几款真丝缎和织锦缎,一共是十卷布,给老板写了地址,让他们将布送到“苏锦绣”。 光买布花了好几万,这下子,苏红提的兜比脸还要干净了。 衣服成型了之后,还要配上相应的纽扣。 当然不会是那种十块钱两三个的塑料纽扣,很可能会用上价值不菲,甚至是金银镶嵌的宝石纽扣……啊,啊,啊,那也需要钱啊! 苏红提忍不住头疼,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一时间竟找不到来时的方向。 她无力地搓了搓手,想,她要不要和江韶光提一提费用的事情? —— 江韶光不好好在公司呆着,开着跑车在马路上乱窜的原因,不提也罢。 反正,就是苏红提站在布头街东面的十字路口时,打那儿经过的江韶光刚好瞅见了她。 其实真是挺巧的,若没有那个红灯,若不是非机动车车道上的一辆电动车捏闸的声音太响的话,江韶光不一定会转头,也就不一定会看见人行道上的那一抹看起来很飘逸的白色身影。 看见苏红提时,江韶光的第一个反应是:怎么在哪儿都有她? 而第二个反应是:自己“出国”了。 还有第三个反应:她穿的应该是肉色的丝袜。 据说,有百分之七十的男人看女人,最先关注的部位是腿。 江韶光从没有留意过自己是在那百分之七十里面还是外面,只是他还记得有一部经典电影《毕业生》,电影海报上鲁宾逊太太那条穿着黑色丝袜的腿和后面达斯汀.霍夫曼受到蛊惑的迷离眼神,大概是男人对于“美腿情结”的最好诠释。 江韶光自认为自己并没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情结,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满大街的黑色丝袜让人开始审美疲劳,陡然一见那双肉色丝袜,大天白日的,就开始心猿意马。 这可不是个好预兆! 七十五秒的红灯很快过去,江韶光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我出国了。”便在第一时间踩下了油门,驰骋而去。 只是,他并没有驰骋出去多远,在下一个路口,忽然调头。 那是禁止左拐的路口,江韶光是调了头之后,又发现了一个禁止调头的标识牌。 这下子,连侥幸都不能有了。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看吧,这就是没有想清楚的后果。” 能怨什么呢?只能怨七十五秒的时间太短了,或者是怨他什么时候也成了个意志不够坚定的。 江韶光是连续绕了几个路口,才将车停到苏红提的跟前。 在那之前,他还在想她多半已经走了。 谁知,那傻葡萄不知在想什么,也可能是在晒太阳补钙吧!居然一直立在原地,根本就没有动过。 苏红提被一辆骚气的白色跑车吓了一跳,此时她刚好正想到因为之前没有提过做衣服还要钱的事情,江韶光会不会因此赖账? 只见那白色的跑车落下了玻璃窗,同样很骚气的江大少戴着今年流行的超大尺寸的飞行员太阳镜,对她说:“上车!” 苏红提愣怔了片刻,动手去拉车门之时,下意识问了一句:“你…不是出国了?” “哦,”江韶光轻描淡写地说:“我搭晚上的飞机。” 江大少这么说的时候,一点儿脸红的意思都没有。 7.接地气的江大少 本来以为是要发生点什么的。 可以说,江韶光之所以离开后又拐了回去,就是已经放弃了“缓一缓”的念头,放任自己随便干什么都行。 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苏红提一上了车,江韶光只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为什么在这儿?” 另外的一句是“去哪儿?” 然后便全程绷着脸。 苏红提便想,江韶光肯定是心情不好,犹豫了几次,都没敢和他提服装手工费的问题。 其实……江大少的酷帅,一般人真的超难懂。 最后,对上秋城很熟悉的江韶光基本没有绕路,就将骚气的白色跑车停在了十三巷的入口,还道:“你们家的厂在这儿?知道这儿的地皮现在值多少钱吗?” 柏新立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言语中带着商人惯有的市侩,而不是像江韶光这般带着戏谑的表情。 苏红提准备下车的时候,回头说了一句:“我外祖父当年买下这个地方,并不知道这附近会建成一所外国语小学,也不知道当年破败的中心公园会成为三十年多后负有盛名的游乐场。只能说我们苏家还是……有些时运的。” 也仅仅是有一些而已,苏家的时运似乎从她妈妈那里就已经耗尽。 苏红提下车了之后,又回头看了江韶光一眼,隔着玻璃窗,向他点头致谢。 江韶光看着她一歪一斜地远离,就像是一只凝视着猎物走远的雄狮,落寞的眼神里有他自己也不懂的迷惑。 庞然大物一样的雄狮在想,他为什么会口下留情? 可能是因为江老太太今早说的话语——“呸,青梅竹马?人死了,怎么说都行!甭管是真是假了,倒插门进人家家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青梅竹马的事情!泥腿子换上了西装,就连人心都被蒙蔽了。人啊,别管借口有多花,得看本质才行。当年我就说了,苏一剪的后人做衣裳的本领还行,但是识人不清。” 他们江家的传奇,到了什么时候都有一针见血的本领。 江老太太那么说完后,就像是才想起来一样,问他:“你昨天去柏家的宴席了?瞧见那苏家的小丫头了?怎么,入了你这浑种的眼睛?若是和你一样的浑种,你想怎么着都行。若是个正儿八经的丫头,你就给我收了祸害的心。你姑姑家的小年,浑虽浑,却从不动好人家的丫头。咱们江家的子孙,也决不能干‘逼人为|娼’的事情。” 话说的有点儿重了,可江韶光居然认为在理。 只是,理智和欲|望的斗争,谁胜谁负? 他也不能预料。毕竟,这就好像是在预料一个正常的男人,经过什么样的刺激才会勃|起。 江韶光发动汽车离开,还在心里想着,他是浑种吗? 不应该啊! —— 苏红提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 卖布的店家已经将她购买的所有布料送到了苏锦绣。 成叔一看来了十卷布料,便说了:“买了这么多?能做好几百套衣服呢。早知道你要这么多,咱们就从厂家预定了,会更便宜。” “时间不够,我后天就要去江家给江老太太量尺寸。若是心里没谱的话,害怕到时候并不能如愿呢。” 成叔点了点头,没将心里的嘀咕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他是想,布料买了这么多,万一……做不成呢! 苏红提也没有说,布料是买了回来,其实她的心里照样是没底的。 想法有很多,可那也只是她个人的想法,她一点都不了解江老太太,谁知道江老太太的喜好和不和她预测的一样。 说白了,现在还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能让自己安心,苏红提占用了成叔的办公室,写写画画,中午吃了成叔叫来的外卖,又低头扎进了纸堆中,连什么时候天黑的都不知晓。 晚饭她请成叔吃了大排档,以她目前的经济状态,大排档就好比是五星级。 吃饭的空档,成叔和她商量要在“苏锦绣”里给她收拾一间办公室,她自是欣然同意。 然后成叔便开着他那辆用了好多年的大众,将她送进了柏园,却没有将她送到家门口,只是站在夜色里默默地注视着她有些瘦弱的背影。 苏红提回到柏家已经是十点钟,没有人会责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也没有人关心她一整天都去过哪里。 柏毓的夜生活一向很丰富,十点钟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柏家别墅的门口并没有柏毓的车,苏红提一进门,果然只有薛柔一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至于柏新立,各式各样的应酬那么多,十二点之前能回来就是奇迹。 苏红提没有同薛柔言语,径直上楼。 其实以前她并不是这样,即使和薛柔没有多少感情,但至少大面上能过的去,进来出去都会叫一声“薛阿姨”。 彻底的改变那种平和的关系,还是因为那场差点儿要了她性命的车祸。 那场车祸不仅仅伤了她的右腿,还导致她断了四根肋骨,其中的一根□□了肺里。 如今距那场车祸已经过去了半年,她大声说话时,还会觉得胸口闷到不行。 在苏红提上了楼梯即将拐弯之时,楼下的薛柔却突然叫住了她:“喂,柏追下个星期回来。” 苏红提听见了薛柔的话,这是薛柔求和的信号,可她只是停顿了一下,便转身走到了二楼的走廊,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在意的事情,她最在意的是“苏锦绣”,而薛柔最在意的恐怕就是如何在柏追的面前维持一个好母亲的形象。 柏追要回来了,她和他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实际上的弟弟已经六个月都没有通过电话。 苏红提的眼神才将落在她放置在梳妆台上的手机,它就很有默契地“叮”了一下。 她走过去一看,是微信好友的提示。 她点开了手机,处理了刚刚的信息,又随手一点,发现“添加朋友”的页面里,什么时候江韶光发来了请求接受的信息。 苏红提的心里一动,几乎没有犹豫,就点了“接受”。 江韶光的信息很快就发来了,一如既往的简洁。 【我。】 【你现在已经下了飞机?】 江韶光正站在自己老宅的雕花木窗前抽烟,他对着窗外的老树吐了口烟,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回了两个字。 【是啊。】 有些事情总是这么的不可思议,从不用社交软件的江大少居然也开始聊微|信了。 这就等于飞了三十年的江大少,终于干了一件接地气的事情。 8.想做哥哥的弟弟 人就是这样,明明是很不屑的玩意儿,陡然间发现了它的乐趣,便就此沉沦而一发不可收拾了。 江大少爱上了聊微|信。 昨天晚上,一直和苏红提聊到快十二点。 今天一早,江韶光一睁开眼睛就想,他昨晚一定是被鬼上身了,要不然怎么会和那个葡萄聊那么久,且话题不是足球,不是女人,不是股市,也不是法拉利。 具体都聊了什么?聊的全都是无聊的话题。 譬如:你吃晚饭了没有?你吃宵夜了没有?你做复建了没有? 洗脸的时候,江大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为自己的智商着急。 别以为这就算完了,从今早起床到吃过早饭,他大概看了不下二十次的微信。 嗯,有一条信息……是企鹅新闻。 江韶光没法形容自己听见手机提示音之时,还有看见企鹅新闻之时,心里的波动是什么样的。 也没功夫吐槽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只是将最后一口馒头扔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奶奶,我吃完了。” 江老太太慢条斯理地掰了块馒头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碎,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慢条斯理地说:“今天让苏家那丫头上门吧!” 这不是个疑问句,可今天不行,他……出国了。 江韶光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好声好气地说:“奶奶,我和人家约好了是明天。” 江老太太仗着自己年纪大,耍起了脾气:“我等不了明天,我今天就想让她来。” “可是奶奶,我今天没时间啊。”江韶光温柔起来有多温柔,目前也就只有江老太太一个女人知晓。 江老太太觉得自己发现了点什么,狡黠一笑:“给我量尺寸做衣裳,又不是给你量!我有时间就行了,关你什么事情!告诉她地址,让她自己上门。” 江韶光有些崩溃,却又不想让他那么点自己都还没看明白的心思,成为众人皆知的事情。 他想了又想,终于找到了借口:“奶奶,苏家那丫头腿脚不怎么好,明天我得负责接送。” “说的好像她家里没有汽车似的。”江老太太的犀利,即使是用在她最宝贝的孙子身上也毫不留情。 “有是有,敢不敢开却不一定。” —— 好吧! 不得不说,江大少又猜对了。只是他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对结局。 苏红提起的很早,六点半就已经打理好了自己,下楼,准备出门去。 今天她没有叫车,她准备多走两个路口,自己拦车,就当是练腿了。 她是弯腰换鞋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头。 鞋柜子里居然放着一双看起来超大的男士皮鞋。 柏新立的个子不算高,大概是一米七四,脚也不大,鞋码是40。 苏红提拿起了皮鞋去看鞋底,那双皮鞋是44码。 就是这个时候,在她身后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口哨音,然后是柏追那带着戏谑的声音:“嗨,sister!” 苏红提放下了皮鞋,笑着转头,还用食指指着柏追道:“你不是说下星期才回来?” 柏追耸了耸肩膀,“我妈妈是不是昨天告诉你我下个星期回来,那么,请问昨天是星期几?” 这日子过的,如果不是特别留意,还真的记不住昨天是星期几。 可昨天苏红提去了“苏锦绣”,而“苏锦绣”里只有成叔一个人。 她说:“昨天是星期天……” “今天是星期一,”柏追打断了她的话,“所以,昨天说我下个星期回来,一点儿错都没有。我是凌晨两点二十到的家,那个时候你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一边儿磨牙一边儿流口水。” 苏红提当然知道柏追是在逗她,她的房门常年反锁,他是不可能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走进她的房间。 她低头浅笑着,说实话柏追回来她是高兴的,柏追和柏毓不同,和薛柔也不同,甚至和柏新立都不同。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那么的难以捉摸,薛柔对她没有一点儿感情,薛柔的女儿从小就知道抢她的东西,但是薛柔的儿子却又莫名奇妙地成了她这一国的。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从小都会有一点侠义心,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七岁那年的那个下雨天,柏毓将她推进了泥泞的水坑里,柏追在雨地里追了柏毓三圈,愣是将柏毓压倒在地。 苏红提笑着推了柏追一把,说:“两点多才回来,别跟我说你到现在还没睡觉。” 柏追用手动了动他垂下来的刘海,叹口气:“时差啊,比女人还难调理。” 苏红提觉得好笑,也伸手去动他的刘海,却被他躲了过去,只能转而嘱咐他:“睡觉去吧,我晚上早点回来。” “你去哪儿,我送你。”柏追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又说:“不过,你得稍等五分钟。” 柏大少要出门,自然得捯饬一个自己看着都舒心的发型。 柏追再出现在苏红提的跟前时,已经用发胶将刘海抹了上去,也就是整了个这两年又流行回来的奔头,额前不留一根发丝,显得五官立体又英俊。 柏追扭了扭头,得瑟地问苏红提:“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185的型男个头,配上44码的大脚,连走路都是稳稳当当的。黑色的机车皮夹克,再配上栗色的狼奔头,想不打眼都不行。 苏红提转身,先出了门。她一边走,一边说:“行,挺像个人的。” 苏红提没有看到柏追的眼睛,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腿,攥着钥匙的手生疼生疼的。 苏红提的心里也是咯噔一跳,大半年没和柏追联系,她没有告诉他出车祸的事情。 而这样的事情没人会主动告诉他,要不然以柏追的个性,一定早就跑回来了。 可是他没有问,一句都没有问。 怕她会伤心? 柏追驾驶着汽车,走的是去往“苏锦绣”的方向。 可是之前,苏红提并没有明确告诉过柏追她要去哪里。 奇怪吧,当你在浑浑噩噩的时候,却总是能够发现旁边的人在以让你惊讶的速度成长着。 就好比苏红提身边的柏追。 男孩子发育的比女孩子晚。他们七八岁的时候,柏追比柏毓整整矮了一头,谁也想不到十几年后的柏追能长到185。 可以眼见到的体型,还会这么的出人意料。更别提,看不见摸不着的思想了。 苏红提是什么时候觉得柏追一下子就长大的,还是她十四岁的那年夏天。 那是她妈妈的忌日,她逃了课,准备去墓地。 凑巧,碰到了也逃课的柏追。 他不止学习比她厉害,坏起来也更厉害,他不止是逃课,还借了别人的摩托车。 她还记得她一出了校门,就见柏追骑着一辆与他体型极为不相称的哈雷,对她说:“妞儿,走,兄弟带你去逛街。” 街当然是没有逛成,他带着她呼啸了一路,径直出城。 那时候的她还傻乎乎地问:“柏追,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里?” 十年后的苏红提还是有些长进的,这一次,她没再问柏追怎么知道她要去哪里,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提的好。 尤其他们是这样复杂的关系。 但,苏红提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开着车的柏追说:“妞儿,快看哥的眼睛……” 苏红提看过去的时候,正看见柏追挤着一只眼睛,她下意识问:“怎么?眼睛里进东西了?” “有神没有?” 柏追几乎是和苏红提一起说的话。 苏红提啼笑皆非,指了指前面:“开车,看路。” 然而不知道是那个“哥”,或者是“车”“路”这样的字眼,还是触痛了苏红提的神经,她微微地叹了口气。 真的是忍了许久的柏追,这时道:“我这次回来……你不高兴?” “怎么会呢?”苏红提如是说。却不知原因的,心里好一阵惆怅。 柏追意有所指,又道:“你确实……应该不高兴。” 苏红提愣了一下,有些不适应柏追的严肃,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柏新立说了好多遍的话语:“那是一场事故……谁也不想发生的事故。” 可是说完,就觉得眼眶有点儿紧。 哪怕是生死悬在一线的时候,也不曾有过的感觉。 想哭,想得到安慰,想让他和自己一样的愤慨。 愤慨的对象却是他的母亲…… 她终于想明白了,柏追回来她不是不高兴,只是不愿意让他回来而已。 回来进一步的了解这个世界有多丑陋吗? 那又是何必。 可能是为了缓和气氛,柏追在往十三巷拐的一个十字路口边,等转向灯之时说:“我不走了。” “你不走了?”苏红提诧异。 柏追笑了:“我已经拿了双硕士学位,还留在加拿大干什么!柏氏要的是一个有知识的老板,又不是要一个老学究!” “真好。”苏红提说的由衷,忽然就想起了点儿事情,她正色道:“柏追,借我点儿钱吧!” 柏追“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行啊,叫声哥哥就借你。” 前面说了,柏追和柏毓不同,柏毓只有想恶心她的时候,才会叫她“姐姐”或者“妹妹”。 可柏追从不肯叫她“姐姐”,反倒是热衷于逼迫她叫他“哥哥”。 一直到柏追将车停在十三巷的入口处,苏红提依旧没有吐口。 其实柏追都坚持十几年了,苏红提却是一声“哥哥”都没有叫过,总是人前人后直呼他的名字。 这一次可不一样,她有求于他。 柏追跟在苏红提的后面下了车,掰过了她的肩膀,一脸“我就是这么俗不可耐”的表情,笑嘻嘻地说:“一声十万!” —— 江韶光入眼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他的眼皮顿时狠狠一跳。 9.江大少的紧迫感 江大少今早出门的时候,有点心虚,没敢开他那辆骚气的白色法拉利,而是开了辆黑色的奔驰越野,连车玻璃都是黑色的。 他还是没能琢磨透他自己的心理,明明是唯恐被发现,却又特意绕了条街,就为了打十三巷路过。 心里头还想着,不一定就能撞的见。 嘿!谁知道还真就撞见了。 江韶光的眼睛先是被苏红提吸引,继而就被她身边的男人“吸引”住了。 那个男人的身高很高,应该和他差不离。 长相也不错。 主要是男人一高一直,五官只要稍微端正点,就能算得上高大帅气。和一白遮百丑,差不多的定律。 用林小年的话来说,那个男人就是“高高的,坏坏的,帅帅的,还有俩臭钱,女人哭着喊着想睡型。” 江韶光不知道自己心里的紧迫感是从哪里来的,倒是可以看的出来苏红提身边的男人比他年轻,而且他们的关系很好。 三十岁的男人真心不叫老,体力也还行,可到底是比不了20出头的小年轻。且不说,现在的小年轻玩的可花哨了,单只说,万一人家又是青梅竹马呢! 一想到“青梅竹马”这个词,江韶光的牙根儿都是酸的。 他嗯了一下喇叭,一踩油门,呼啸而去。 苏红提正在和柏追说:“别闹了。” 便被一辆黑色越野突兀的喇叭声音,吓了一跳。 那辆越野车在她跟前一闪而过,透过两指宽的玻璃缝隙,她觉得驾驶座上的男人……好面熟呢! 该不会是见鬼了吧!昨晚上,江韶光明明说他人在瑞典。 苏红提打发走了柏追,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她想的当然不是柏追,尽管柏追临走时说了,“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想清楚,一声‘哥哥’十万块钱,我晚上来接你的时候要听到答案。” 这根本就不用想,有些事情尽管真相被掩盖了,但真相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里。 她只是还在怀疑,黑色越野车里的男人会是江韶光吗?只那一眼,她并不能确定。 其实不管是不是江韶光,或者说江韶光有没有说谎,都和她没有多大关系。 她不过是在担心自己还能不能给江老太太做衣服。 苏红提犹豫了再三,还是给江韶光发了微|信。 【我今天看见了一个男人,还以为看见了你。】 —— 江大少一到公司,就召集了经理级别的高管们开会。 江水集团旗下有八个百货公司,二十八个大型超市,遍布全省。 当然,这并不是江水集团的全部业务。只是其他的子公司,并不是他的管理范围。 几年前的那场零售业洗牌,尽管江大少在外得了个阴险的名声,但是在内,尤其是对待员工,还是无比厚道的。 只是不知江总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还是忘记了吃药,怎么会逮谁“咬”谁,“咬”的人浑身战栗。 可奇了怪了嘿,江总的手机一响……本来吧,大家都以为那是个普通的信息,也都等着江总看完了之后,继续“咬”人的。 但,江总他忽然就温柔了许多。 点着本应该是重头戏的市场部经理张怀的名字说:“张经理,这月的业绩比之上个月几乎下降了一半,你这个经理……” 他顿了一下,说的不是“不想干了直接滚蛋”,而是“要想一想办法嘛!” 张怀差点儿哭了出来,当下就立了“军令状”:“江总,这个月还剩下十天,我保证这个月到月末之时,与上月的业绩持平,下个月反超。” 江韶光点了点头,甚至还拍了拍手,鼓励道:“好,我对你有信心。” 这就散了会,留下一屋子的各部门管理人员,面面相觑。 然而江大少可管不了旁人的心情,他在研究自己的心情。 心情很怪,上一秒明明还是一肚子的莫名火气,下一秒,我去,天晴了。 这感觉太新鲜了,活了三十岁的老男人头一回体验这种心情,终于想过味了。 操,他的大脑不经他支配了! 谁啊?这是! 连他们家的老头子都没有这么大的魅力。 江大少不想承认啊,便又想着一定是自己的大脑已经被欲|望入侵,心想着,不速战速决看来是不行了。 于是,他给苏红提回复了一条【怎么,才分开一天,就想我想的出现了幻觉?】 想了想,又发过去了一条【我坐晚上的飞机回国,明天早上去你家接你。】 苏红提将江韶光的调|戏看在了眼里,却撇过不提。她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江韶光发信息来问她家的地址。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江韶光和柏追那样,喜欢“旁敲侧击”。 明明可以直截了当地问她,却偏偏要去问别人,是不是这样才能显示他们的高深莫测? 不过不管怎么样,事情算是定下来了吧! 苏红提转着手中的笔,给江韶光发了条语音。“你告诉我要去的地方,明天…有人会送我去。” 有人是吗?江韶光心想,怎么那么好听的嗓音说出来的却不是他爱听的话语。 他不喜欢强求人,很快就将老宅的地址发了过去。 —— 浅街一号。若是上网查一下上秋城的地图,便会发现浅街的一边只有一个门牌号码,那就是一号。 如今的四合院,像苏宅那种800多平方米的已经算大了。再大的也有,却不是普通的有钱人能够拥有的。 江家的老宅也是一处四合院,且与苏宅所在的厚街相隔并不远,但是更大,有两千六百多个平方。 上秋江家本来就不是普通的有钱人家,尽管去的时候心里有这样的认知,可是到了以后,苏红提还是吓了一大跳。 苏红提是按照约好的时间,八点整到的地方。 送她过去的是柏追,就把车停在了江家正门口。 江家的大门是很大的那种两扇门,旁边还带着耳门。 而大门的上面是朱漆带铜钉。 门前还有两头威武的石狮子,单从外面看就有气魄的要命。 苏红提一到了地方,就想起了她们家的苏宅。 苏宅自是比不上如此气魄的江家大宅,可苏宅自有苏宅的美丽。 只是现在年久未修,从外面看就破败的不行。 用柏新立的话来说:“什么苏宅,值钱的也就只剩下地皮了。” 苏红提按耐住了自己的惆怅,就是站在那石狮边,对柏追说:“你回去吧!” 柏追并不想走,指了下江家的大门,说:“量个尺寸,很快的。我在外面等着你,一会儿送你去‘苏锦绣’。” 这里离“苏锦绣”很近,从小巷穿过去大概也就是二十多分钟的事情。 苏红提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吱呀”一声,江家的大门从内打开了。 江韶光就站在门内,一手扶门,一手抄兜,“哟,已经来了!” 眼睛一飘,又盯着柏追道:“那位是……” 此刻,江韶光的心情微妙的要命,他真不想说,自己三十而立的年纪,刚刚还被人给打趣了,就因为眼前的这个小葡萄。 关键不是打趣他的人是他奶奶和兄弟。 关键是,他竟然无话反驳。 早上七点,林小年就到了江家。 先是伺候了江老太太洗漱,又特别殷勤地伺候江老太太用早饭。 林小年拿着调羹,一边喂江老太太,一边和江韶光说话。 “喂,你怎么还不去公司?” 江老太太的嘴里还有饭,斯文的用手一捂,然后“嘿嘿嘿”。 江韶光白了林小年一眼,面上挂着“你明知故问”的表情,嘴上就和江老太太道:“奶奶,您可别笑呛了。” 江老太太更狠,来了句:“想去门上瞧瞧,就赶紧去吧!有小年在,呛不到我的。” 江韶光的心里有事,还真是想去门口等着。 他喜欢压抑自己的欲|望,却从不拘泥自己的个性。 只是他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身后传来的是一老一少“嘿嘿嘿”的声音。 他不悦地想,好歹也等他走了再笑嘛! 等他走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江老太太咽下了口里的饭,摆了摆手,示意林小年将饭碗放在桌子上,而后道:“哎哟,算起来,这可是我们韶光第一回带女人上门。他小时候我就说他是个挑剔的,他妈妈还不相信。” 关于江大少的挑剔,还真是有个说法。 只是还没有远的江大少没有回忆往事的心情,他一听见江老太太的话,只想弓起爪子挠墙。 活了三十年,甭管是什么场合,都没有他江大少拍不回去的话。 只是今天…… 而如今,“罪魁祸首”就在他的跟前,还和那个男人眉来眼去的。 10.江大少的小眼神 男人要是不讲起道理来,还真是不讲理的要命。 苏红提没有一次对付两个倔男人的经验。 站在江家门前台阶底下的那个,死倔着就是不走。 打开门的那个,悠然自得地掏了根烟出来,正在打火。可除了刚刚说过的那句话以外,就是什么都不肯再说。但那态度,就像是一只在昭示领地的狮子。 可能是因为在家,江韶光今天的穿着,并不像苏红提前两次见的那样,离不开西装和风衣。 他穿了一条黑色的棉布裤子,上面则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圆领毛衣,领子开的还不小,微微露出了锁骨。 一如既往的骚气,还流露出了些许痞气。 她知道江韶光在等着她介绍柏追,可她不想介绍。也不是不想和他介绍,只是不知道怎么介绍好。 总不能直接说他叫柏追,那别人肯定又会问了,他是你什么人? 说“这是我的哥哥”,她不甘心。 说“这是我的弟弟”,别人还会以为她是神经病。 于是,苏红提转头示意柏追做个自我介绍,当然用的是眼神。 苏红提的眼睛在说“快点”。 柏追的眼睛见识了江大少的真容后,却死活不肯回应她。 苏红提有些着急,下去了两步,将柏追拉了上来,又往前推了一把。 柏追这才不情不愿地向江韶光伸出了手,并且说:“你好,柏追。” 柏~追!这个名字他是第一次听,但是他知道柏新立还有一个儿子,会是眼前的这位吗? 江韶光的心情不能说是雨过天晴,却是即刻就收起了一半的敌意。 至于另外的一半为什么不收?那得问柏追啊。 男人也是有直觉的,江韶光的直觉告诉他,柏追对他的态度饱含了敌意。 江韶光轻轻地握了一下柏追的手,礼尚往来道:“你好,我是江韶光。” 几乎是话音才落,就转而对苏红提说:“听说柏公子和柏小姐是双胞胎,看起来不怎么相像啊!” 他其实是在求证他的猜测到底对不对。 苏红提还来不及开口,柏追就将话接了过去,“我和我妹妹长的确实不怎么像,我和红提……” 说话的时候,柏追揽住了苏红提的肩膀,“长得也不怎么像。” 柏追的手落在苏红提的肩膀上时,江韶光的眼睛不由自主眯了一下:“柏公子可真会开玩笑。既然来了,就请一块儿进来吧!不过……” 他抬眼看了看横在自家门前的那辆银色宝马,“你得先把车停好。” 要照柏追的脾气,他还真是不稀罕进江家的大门。 只是,他看出来了些许的不对劲。总觉得江家这所大宅,就好比《西游记》里的白骨洞,生怕苏红提一进去就被绑住了,被人议论是被蒸着好吃,还是煮着美味。 柏追利索的很,转身就下了台阶去停车,一把就将车倒进了江家大门旁的车位上。 再从车里出来的时候,看着江韶光的眼神都不对,紧接着摩拳擦掌。 嗯,以上也可能是江韶光的错觉吧! 江韶光领着苏红提和柏追进了大门,过了影壁。 江家的大宅是一处三进的大四合院,大门朝浅街正开,后门则紧邻着浅水湖岸。 一进院南北房各五间,东北厢房各三间。 二进院和三进院均是正房五间,带两个耳房,东西厢房也是各三间。 江老太太就住在朝南开的正房里。 拐过影壁到的是第一进院落,通过葡萄架搭建的绿色长廊,长廊的两边,一边种着月季,另外的一边种着牡丹。 长廊的尽头是一颗高大的桂花树。桂花树的后面便是第二进院的入口,入口两边还有两颗石榴树。现在正是吃石榴的季节,两颗树上,硕果累累,压弯了枝头。 第二进院子里,坐北朝南的便是正房大厅兼主人卧室。 正房的占地面积很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做了中西结合的改造,正房前的院子里还有一个很小型的带有喷泉的人工池塘,就和游泳池差不多大小,水面上有几株残荷,靠近岸边的地方时不时有红鲤游过。 说不眼热真是假的,苏红提在这院中每走一步,心都是抽疼抽疼的。 踏进正门里的时候,她还在想,总有一天她也会将苏宅改造成这个样。 就和重振“苏锦绣”一样,恢复苏宅美丽的模样,也是苏红提可以为之奋斗一生的愿望。 用一句很俗的话讲,她需要社会地位以及钱来满足她的愿望,从而彻底摆脱柏新立的掌握。 而如今,她的金主就在她的眼前了。 苏红提不知道该用一个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江老太太。 少有九十多岁的老太太像她皮肤一样好,有皱纹是不错,但并不是像老树那样的枯皱,总感觉哪怕是她的皱纹都是带着勃勃生机的。 她略施粉黛,耳朵上还带了一对儿祖母绿的耳钉。 她穿着黑色织锦缎料子做的窄袖衣裳,脚上瞪着一双攀着彩线的布鞋,一只鞋上绣着展翅振飞的凤凰,一只鞋上的则是一棵茂密的梧桐树。 江老太太见那丫头一进门,就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最后眼神落在了她的鞋上,便说:“我这双绣花鞋怎么样?” 苏红提俯了俯首:“您的鞋绣工很精巧,恐怕有些年头了。” “然后呢?”江老太太又问。 苏红提以为江老太太是在出题考她,于是又看了两眼,斟酌着该怎么回答最合适。 就听江老太太笑着说:“是不是还觉得我这老太婆挺时髦的,穿岔伴儿鞋?告诉你吧,我脚上的鞋可是我压箱底子的宝贝,原本是两双,可放的时间长了,也不知道把它们各自的那一半给岔到哪儿去了。我又舍不得扔,唉,就只能这样穿了。好了,那现在问题来了,小丫头,你说我老太婆是挑剔呢?还是不挑剔?” 苏红提微微笑了一下,说的很自信:“不管您是挑剔还是不挑剔,我总能让您满意。” 已经落座在江老太太身边的江韶光笑了一下,那笑说不出的深奥。 江老太太是个讲究的,甭管是来干啥的,听说就是送快递的上门,她也要请人家喝杯茶再走。 这就请了苏红提和柏追喝茶,茶还不一样。 给苏红提的是一杯玫瑰养颜茶,里头的重头戏当然是玫瑰,然后还有千日红、山楂等等,苏红提也认不全的材料。 给柏追的是一杯提气茶,苏红提瞟了一眼,瞧见了两片西洋参,也有山楂。 一杯茶喝完,江老太太便示意跟了她好几十年的吴妈,本意是想让吴妈带苏红提去洗洗手,那不是一会儿还得量尺寸嘛。 可是吴妈也就才迈出了脚,就被那边的江韶光截了胡。 江韶光安排的很合理:“小年,你陪柏公子坐一坐,我陪苏小姐做一下准备工作,好给奶奶量尺寸。” 苏红提的心里本就有些着急,听江韶光这么一说,没等任何人做出反应,她已经站起来说:“那就劳烦了。” 好吧,人家自己接上了头。 林小年“噗嗤”一声笑,江韶光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那边的柏追面色不怎么好,却也无计可施,没办法,江韶光的点切的太准了,简直就是直接切入了苏红提的要害。 柏追只能干生气,恶狠狠地盯着江韶光,也是警告。 三个人的干瞪眼“游戏”,很快结束。 江韶光还不忘给吴妈派遣个活计。 他说:“吴妈,扶老太太去卧室里等着。” 然后才对苏红提说:“这边儿请。” 没人知道他要将苏红提请到什么地方去。 实际上,能请到哪儿呢? 也就是请到了东厢房。 江家是五年前进行的改造,尽量保持了老房子的风貌,却又添加了许多人性化的设施,譬如将每个院中相连的几间厢房打通,最里头的是卧室,外头放着沙发,也都建有独立的卫生洗浴间。基本上,就和酒店里的套房差不离。 江老太太这院里的东厢房,虽说是客房,但自改建成以来,便只有林小年的妈妈住过一晚上。 江韶光一进了东厢房就往沙发上一坐,而后好整以暇地想要看看苏红提略显慌张的模样。 然而,苏红提好像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嗯,那么胆小,或者说是脸皮儿薄。 苏红提只是等了一下,见他没有开口的迹象,便主动问:“我该做哪些准备?” 江韶光的眼神暗了一下,抬起下巴努了努洗手间的方向,“洗洗手。” 其实就是江韶光不说,苏红提也准备这么干的,放前些年这叫净手。作为一个专业的裁缝,净手后再给客人量尺寸,净手后再去接触布料,这不仅是对客人的尊重,也是对职业的敬畏。 苏红提到了洗手台旁,先是将手湿了水,打了一遍香皂,搓了几下,用水冲掉。又挤了一些洗手液,再搓几下,用水冲掉。 一共洗了两遍,抬头,这才发现江韶光正倚在洗手间的门框上。 “我洗好了”。她说。其实也是再问接下来要干什么。 江韶光也不知在哪儿拿了条毛巾给她,“把脸也洗了吧!” 苏红提一愣,顿时觉得自己受了侮辱,量尺寸用的是手,和脸有什么关系? 她微恼说:“要不要也洗一洗澡。” 江韶光似笑非笑地将她打量了好几遍,最后将视线停在了她的脸上,“我不介意。” 到底是没忍住,苏红提将手里的毛巾砸了过去。 江韶光只是轻轻偏了一下头,毛巾便越过了他的肩膀,掉在了地上。 苏红提想要夺门而出,可是江韶光就跟个门板似的,将出入口堵的严实合缝。 前几次见面,苏红提只是觉得他的身高会给人压迫感,到了今日她才算看清楚,江韶光不仅很高,还很结实,明明看着很瘦,可那宽度不是她一米六的个头、一百斤的重量可以比拟的。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 可以说,江韶光不止欣赏到了苏红提脸红羞涩的模样,看见更多的是脸红气急。 江韶光忽然用手挑了挑她的下巴,坐实了就是在调|戏她。 “从小我奶奶就说我是个挑剔的,你说,到底是我挑剔,还是我奶奶挑剔?” 苏红提一面使劲扭了下头,一面抬手去拍,想要摆脱江韶光的手。 她不挣扎还好。试想,正在捕猎的猛兽,遇见了挣扎想要逃跑的猎物,第一反应当然是钳制、钳制、再钳制。 更何况,她拍那一下,就等同于兔子在抽大象。 下一刻,她就被江韶光抵在了洗手台旁,一下都动弹不了。 江韶光的腿紧紧地抵住了苏红提的腿,他用一只手摁住了她的头,另外的一只手在她的脸上摩擦着。 嘴里还说:“你们女人最会骗人了,你不把脸洗干净了,我怎么知道你长的到底让不让我满意?” 可是他搓了好几下,除了将苏红提的脸搓红了,并没有发生其他的变化。 他又拿手指头沾了点水,继续搓,结果还是一样。 嘿,他可不信这世上还有女人不化妆。 紧接着他便用双手捧住了她的脸,仔细地看,还掰了掰她的眼皮,想要找一找假睫毛,最后自言自语一样说:“真没化妆?” 苏红提的腿终于挣扎出来了,膝盖往上一提。 幸好江韶光躲的快,苏红提那一下只是顶在了他的大腿上。 苏红提是真的恼了,一击不中,又伸脚去踢,“化没化妆你都看不出来,你眼睛是装了美颜相机了吗?” 好吧,江韶光不想承认自己的小眼神儿出了点儿差错。为什么就是看她长的漂亮?他自己也不想这样。 11.臭不要脸江大少 苏红提当然化了妆,擦了隔离,修了眉毛,还特地涂了唇膏。 唇膏是橘红色的,不仅润唇,还带了点儿颜色。 当然,她说的化妆,和江韶光所认知的可以搓下来一层的化妆并不一样。 苏红提的脸上,就是那块儿被江韶光搓过的地方,生疼生疼的。 不用照镜子,苏红提便知道那个地方一定红的要命。 江韶光已经放开了她,苏红提实在不知要给他的这种行为做个什么样的定义。 性|骚扰?看起来却更像是恶作剧。 他的行为,一下子让她想起,在尼泊尔留学时,隔壁住着的那个三岁的华人小胖子,总是会趁她不注意,趴在她的脸上嗅一下,然后兴奋地和他的母亲说:“妈妈,姐姐今天没有擦香香啊!” 不过,小胖子用的是鼻子,他用的是手指。 她实在是气的要命,便绷着脸,不无嘲讽地问:“江大少贵庚?” 韶光哥哥——江先生——江大少! 从她对他称呼的变化,就足以知道她有多么的冷情。 对于自己刚刚的行为,其实江韶光自己也觉得……不好解释。 说他是一时兴起,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相信。 但,真不是有预谋的。 他拿手去托她的下巴,不过是被她洗手时的侧脸吸引,想要进一步看个究竟。 如果她不反抗的话,他保证自己肯定不会做出那么无聊的举动。 是的,无聊。 这尘世间的男女,别管多大的年纪,无聊起来都幼稚的要命。 前些天网络上不是还有个新闻,说的是一对儿夫妻因为讨论当红明星水溶溶有没有整容而大打出手,继而离婚。 这可以算是成年人无聊的典范事例。 一开始真的是在逗乐,逗着逗着就逗出了点儿…气,凭什么他不能勾她的下巴,凭什么?越反抗就越弄。 江韶光稍微反思了一下方才的心理,尴尬地笑了笑。 然后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突然伸长了右手,对苏红提说:“请。” 苏红提:“……”真像是有根鱼刺卡在了嗓子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那口气。 —— 江老太太的身材保养的很好,给人的感觉不会因为太胖而显得笨拙和臃肿,也不会因为太瘦而叫人一见就会产生恐惧。她的身型就像她的美一样,张弛有度。 苏红提想不出六、七十年前的她该是什么样子,也不晓得她到底惊艳了多少人。 只是她到了如今的这个年纪,依旧让苏红提觉得心动不已。 当然,这个心动,只是一个裁缝对模特的热爱。 苏红提拿着软尺已经给江老太太量过了臂长和肩宽,等到她站起来之后,苏红提才发现,她的背只能算是微驼而已。 紧接着又量了胸围、腰围和臀围,等到去量裤长之时,苏红提又发现了一件事情。 将才只被她的绣花鞋吸引,居然没有发现她的脚是没有裹过的。 苏红提的手也只是稍微顿了一下,该干啥就干啥了。 江老太太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只听她道:“小丫头,奶奶没有裹脚,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啊?” 苏红提一面摇头,一面说:“的亏了您当年没有裹脚,若不然您现在也不能健步如飞啊!” 江老太太笑了起来:“我这一辈子,在脚上从没有委屈过自己,甭管是小的时候,还是这老了,一双脚是不能受半点儿委屈。可是你们谁能知道,想当年我差点儿因为这一双大脚嫁不出去。就是嫁给了我那死老头子,也没少受他娘的白眼。所以啊,小丫头,有得必有失,这是再过个几千年都适用的道理。” 苏红提的手一僵,觉得江老太太的话里有话。 她微微低了些头,说:“您说的对。” 江老太太偏头瞧了她一眼,“虽说我这年纪当你祖奶奶都行,但是这人呐,越老就越不愿意老,你还是叫我奶奶吧!” 苏红提稍微愣怔了一下:“好的,江奶奶。” 江老太太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苏红提给江老太太量完了尺寸,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布头,想让她挑拣一下喜欢的颜色和料子。 不料,江老太太一眼都没看,便道:“丫头啊,什么都别跟奶奶说,你看着做吧!最好能给奶奶个大惊喜。” 苏红提只能收起了布头,和江老太太告辞。 江老太太特地将江韶光和林小年叫了进来,却让吴妈去送苏红提和柏追。 苏红提不过是才出了江老太太的卧房,就听见里头咆哮的声音传了出来。 “苏家那小丫头的右脸为什么那么红?你啜的吧?” 苏红提的脸顿时一红,恨不得长双翅膀赶紧飞出这江家的大宅。 卧房里头。 江老太太正拿着龙头拐棍指着江韶光的面门。 将才那一句她还真就是故意大声说的,现下她平缓了声音,又道:“江小光,我前儿个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说,不许你去祸害人家好人家的姑娘。” 江韶光面不改色地回:“我没祸害。” “那你啜人家脸干啥?” 江韶光不好说人家的脸不是他啜的,而是搓的。 那边的林小年一副唯恐还不够乱的模样,道:“姥姥,你不懂现在的年轻人。谁还像你们那时候那样,没事儿啜个小脸啊,现在都是直接啜嘴儿。姥姥,你刚才瞧见苏家那小丫头的小嘴红不红?” 就在江老太太仔细回忆的时候,江韶光一脚踹在了林小年的屁股上。虽说用的是巧劲,可也把林小年从椅子上踹到了地下。 江老太太使劲用拐棍捣地:“怎么,江小光,你还不服气了?” “扶,我肯定扶。”江韶光实在是懒得理会快笑抽过去的林小年,上前扶了一把江老太太。 江老太太又气又笑,拍掉了他的手,“那你下回……” “听奶奶的,下回改啜的。”要不然岂不是白担了个啜红人家小脸的罪名。 江大少你还要不要脸嘿? 要脸,就得和充气娃娃睡! 12.江大少的坏脾气 苏红提听见的那句话,柏追也听见了。 他在生气。 通常话很多的人,往往会用不说话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苏红提是在自己脸上的烧热感褪去了之后,才发现了柏追的不悦。 “没,没有。”她轻声解释。 可这种事情别解释还好,一解释就更像心虚。 柏追一个右拐,将汽车停进了中心花园外的停车场。 “红提,你想要什么我知道。”柏追双手按在方向盘上,扭头看着她说:“现在,我回来了。” 昨天他才说过“我不走了”,今天又说“我回来了”。 苏红提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不想明白而已。 她没有生气,声音也很平静,“柏追,你应该尊重我的决定。” 也是这一瞬间,她忽然就想起了江韶光将她抵在洗手台旁的情景,咽不下去的那口气,猛地顺畅了。 是的,她愿意。 但是柏追还在生气,特别特别生气,甚至举起了双手使劲捶了一下方向盘,仿佛是将它当作了江韶光。 是的,他知道她宁愿费劲了心思去巴结江家,她宁愿那样干。 这是一场谁都不会妥协的谈话,实际上接下来他们并没有再就这个问题深入去谈,甚而一句话都没有再讲,但是他们的态度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谁也不会被谁说服。 柏追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和苏红提便有着这种根本就无法调和的矛盾。 柏追将苏红提送到了“苏锦绣”之后,哪里都没有去,驱车回了家。 薛柔正在看电视。 自从她正式成了柏太太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剧团唱戏,已经十几年了,每日的消遣不是看电视就是逛街,或者打几圈麻将。 她自己倒不觉得无聊,毕竟像她这样的艺术家,又不好跑到公园里头跳广场舞去。 柏追才走到沙发旁,就听到薛柔冷嘲热讽的声音:“好好的柏大少爷不当,偏偏要去当人家的司机!” 柏追的心情不好,他只要一接薛柔的话,势必要和她大吵一架。 他只能装作没有听到,直接往沙发上一躺。 薛柔谁都可以不心疼,但肯定不会不心疼儿子。 她走了过去,推了推柏追的后背:“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你就该给谁摆脸子,冲妈妈摆脸子,你好意思?” 柏追在心里叹口气,干脆坐了起来,但他没有去接她的话,而是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公司上班?” 薛柔听他问起了这个,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他会问苏红提出车祸的事情。 她都等了好几天,却一直不见他问起,这就看不得他的脸上有一点儿不高兴的情绪,生怕他是在酝酿着怎么开口问那个问题。 她微微笑了一下说:“我昨天晚上还和你爸爸说起这个事情,你爸爸说了你刚刚回来,先休息几天再说,不用急在这一时。” 柏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很平和地望着薛柔。 不知道为什么,薛柔忽然就笑不下去了。她下意识问:“你这孩子,老是盯着妈妈看做什么?” 柏追别过了眼睛,“你告诉爸爸,他要是再不让我进公司,我就自己干了。” 不等薛柔有任何反应,他已经离开了沙发,三两步便迈上了楼梯。 薛柔有些生气,便在楼底下喊:“怎么?急着去上班,不当人家的司机了?” 柏追没有回应,回了房间,将自己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还在心里想着,也不知道她的腿还能不能开车? —— 在这件事情上,倒是显得柏追和江韶光心有灵犀。 苏红提和柏追一起走了之后,江韶光也在想,苏红提的腿还能不能开车? 苏红提断了的刚好是右腿,看她走路的样子,还是僵硬的。 江韶光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雷厉风行,他想到这个问题之时,正在开车往公司去,紧接着他腾出了一只手,倒腾着手机,给苏红提发了条语音。 嗯,是的,还是微|信。 他以前一直觉得有什么话最好是当面说清,次一点也得在电话里讲明。 自打他和苏红提聊上了微|信,忽然觉得像这种发出去一条信息,然后等待别人回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主要是等待回复时,不可言说的微妙心情。 收到江韶光信息的时候,苏红提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画设计图。 今天她见过江老太太之后,便觉得先前的设计没法用。 工作的时候,她不希望被打扰,便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抬了一下头,一眼就瞧见手机闪啊闪的。 她拿过来一瞧,是江韶光的信息刚刚发到。 【苏葡萄,你去做复健了没有?】 苏红提一愣,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江韶光会这么执着这个问题,上一次他也问过的。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回,江韶光又发来了一条语音。 【苏葡萄,你的腿得抓紧时间复健!要不然,你是想留下终身的残疾,还是想一辈子都开不了车,一辈子让人接送你?】 苏红提觉得自己应该明白江韶光的意图,甚至有一个想法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只是在想起的一刹那,她就即刻否定了。 江韶光和柏追之间能有什么问题! 会不会是江韶光想起了在东厢房发生的事情,也觉得不好意思,却又不想开口道歉,而故意在这儿没话找话说呢? 既然他想揭过不提,她不是不可以顺他的意。 【每周二、周五,会去康复中心。】苏红提动了动手指,将这条信息发了过去。 这个时候,成叔在外面叫她吃饭,她便习惯性地放下了手机,走了出去。 苏红提会那么想,只能说明她还不够了解江韶光。 他会觉得不好意思?别开玩笑了。 江韶光瞧见她的回复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今天正好是星期二。 大脑还没有明确地发出指令,他便加了速,飞驰着往公司去。 还顺便又给苏红提发了条语音。【几点去做复健?我送你。】 可是发过去的语音消息,就好像是石沉大海,一直到他在公司马不停蹄地处理完了必须要处理的事务,还是没有回应。 “江总。” 总经理助理伍敏敲敲门走了进来,将一份需要他签署的文件摆在了他的面前。 伍敏微微俯身的时候,有一股香气迎面扑来。 江韶光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不知道现在的女人对在办公室里做|爱有什么看法,他反正是一点儿都不期待的。 哪怕他的助理小姐在白衬衫里穿了件黑色的文胸,衬衫的扣子还少扣了三个。以他的高度,几乎是一低头就能看见里头的那道沟。还有她腿上的半透肉黑丝袜,和紧紧包裹着臀部的黑裙子。 单纯点的女人可能会觉得这样穿很漂亮,复杂点的女人便知道,这样的穿着,对于男人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伍敏是三个月前调上来的,业务能力和性感成了正比。 可是……伍敏才将拿着文件出去,江韶光便拨通了人事部的内线电话。 接电话的是人事部的经理萧君梅。 江韶光没有和她废话,直接吩咐:“三个月到了,给我换一个助理。” 他没有功夫去想伍敏,还有伍敏之前的那些助理,到底是单纯的女人,还是复杂的女人,他只是不想让他的办公室充满了情|欲的味道。 工作是神圣的,作为一个会将女人压在自己办公桌上的男人,不仅仅不是个好男人,更加不配拥有办公桌。 江韶光穿好了风衣,拿着车钥匙出门。想来已经接到了人事部的通知,伍敏正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小声地哭泣着。 江韶光并没有因此停下步伐,只是一边儿走,一边儿又给苏红提发了条信息。 这一次不是语音,白色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了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我现在去找你。】 13.江少第一次试探 吃过了午饭,苏红提便陪着成叔在盘库存。 “苏锦绣”的事情,她在慢慢的上手。 其实半年前,要不是柏新立阻止,而她又不敢反抗的话,她早就已经熟悉过了“苏锦绣”的一切事务。 她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没人教过她怎样做人,也没人教过她什么样的事情是必须要坚持的。 甚至,她十岁那年,头一次来大姨妈,也没人告诉她那是每个女人都需要经历的,以至于她还以为自己快要死了,耶稣佛祖求了个遍,哭成了狗。 还是那场接近于死亡的契机,逼的她不再浑噩下去。 这可能是唯一让她不恨薛柔的理由。 盘库存一共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等到她伸着酸痛的腰,回到办公室,这才想起手机的存在。 打开一看,半个小时之前,江韶光发来了最后一条信息,还有八个未接来电。 她还没来得及点开上一条语音,就赶紧回复【找我有什么事情?】 她其实是想说让他别来的,想了又想,江韶光不是柏追,不好和他说直接拒绝的话语。 几乎是她才将信息发了出去,就听见成叔在院子里说了一句:“你好,请问你找谁?” 苏红提立刻跑到窗户边,只见那个穿着藏青色风衣的男人说:“我找苏红提。” 苏红提给江韶光泡了一杯上好的龙井,那可是成叔的珍藏。但是对于他来说,也许可能就像是在喝路边的大碗茶,也就是比白开水解渴了那么一丁点而已。 苏红提将茶放在了桌子上,退了两步,搓着手,略显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忙,所以没有听见。” 江韶光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了手机,打开了“联系人”,找到了“苏葡萄”,拨了过去。 接下来的事情,更加让苏红提觉得不好意思。 桌子上摆放的手机,只是亮了几下,连震都没有震一下。 江韶光看着她,忽而一笑,说出的话语却是冷腔冷调:“不想接,你倒是关机啊!再不行,你就别要手机了。” 苏红提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解释过了,他还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谁也没有义务守在手机旁,第一时间就要给他回信息! 她也不高兴,心里能想出来的难听话,就算已经到了嘴边,也是说不出来。 苏红提觉得实在是没法和江韶光沟通,别扭地退到了自己的办公桌旁,别扭地继续去画上午只画了一点的设计图。 江韶光起先是真的生气了,脑子里甚至有个冲动想要夺了她的笔,掰个七八十来段。 后来就不气了。 人家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其实认真的女人也是极有魅力的。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认真时的表情,不是紧紧绷着嘴,就是咬一下下嘴唇,或者吸一下上嘴唇。 上午,她在东厢房里洗手时,他便发现了。 那时,他便想,她的嘴唇有那么好吃吗? 今天上午没有验证。 够不够证明他不是浑种了? 半个小时之后,苏红提实在是没忍住,抬头看了江韶光一眼。那小眼神儿的意思是:咦,你怎么还不走? 江韶光被她气笑了,抱着手臂,看了她一会儿,道:“知道什么叫‘啜’吗?” 成功让白嫩白嫩的苏红提变成了红色的,那红一直漫到了耳朵尖。 然后,他又慢条斯理地说:“我奶奶说我啜你了,可我没有,你说你是不是欠了我一下?” 苏红提是头一次听说这种没脸没皮的算账方式,她眨巴了眨巴眼睛,憋了又憋,憋出来了三个字:“不要脸。” 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却不代表这一天到的时候,她不会慌张。 苏红提不敢去看江韶光,心里头的慌乱只有她自己知道。 至少不可以是在她的办公室里,难道以后让她在工作的时候,还不断地想起就是在这个地方,和江韶光做了交易? 可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难道要说“你讨债可以,但不可以在这里,咱们换个地方”如此类似的话? 似乎是等不及了的江韶光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撑在她的办公桌上,还冲她勾了勾手指,“你过来点,让我告诉你什么才叫真正的不要脸。” 苏红提想跑都来不及,有病了才会自己靠过去。 不过,从办公桌到门边,对于江韶光来说不过是两三步的距离,可是苏红提要想挪过去,并不是两三步的事情。 她便没有跑,只是往后趔着身子,绷紧了脸,继而瞪着眼睛将他望定。既然跑不掉,那就只有面对了。 苏红提的眼睛很圆,很亮,但不黑,眼白部分是淡蓝色的,眼眸是咖啡色的。 江韶光还记得曾经看过一篇文章,文章上说小孩子的眼睛因为还没有发育成熟,所以他们的眼白就是青蓝色的。上面还说,有个词叫“青睐”,就是原指受到青年美貌的女子的看重之意。 江韶光不知道那个文章是哪个笨蛋写的,“青睐”这个词的意思并非像文章上说的那样,而这个词的出处还和竹林七贤的阮籍有关,那可是个实打实的糙汉子。 可是当他对上苏红提眼睛的那一刻,脑海中忽然想到的就是“青睐”,到底是谁青睐谁呢? 他晃了晃神,想做的举动便无法继续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在他眼前的并不是苏红提,而是一只软软萌萌,因为求不到小鱼干,又惊恐又委屈的喵。 他已经让她惊恐了是吗? 喵可不是汪那种打都打不走的一根筋。 他唯恐惊吓了她,她会一跃而起,飞檐走壁。 于是,他直起了身子,还特地看了一下手表,然后道:“三点半了,还不去做复健吗?” 其实江大少的心里在想,还是……缓一缓吧!吃一点不是他的目的,他可是想将她一口吞下,连根头发丝都不会剩下。 苏红提真是觉得这人变脸太快,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啜”和去复健之间有什么联系。 她本来是有些害怕的,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背起了包,打前头走出了办公室。 她有点想要感谢江韶光,至少没在办公室里…… 14.夜,苏葡萄的吻 江韶光是个君子。 没有人认同,但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晚上八点半,江韶光送苏红提回家。 从三点半在“苏锦绣”出发,他们一共在一起待了五个小时的时间。 整整五个小时,如果一个小时做一次的话,足够做五次。半个小时做一次的话,能做十次。 可是江韶光的持久力……仍旧是个迷。 这期间,他只是陪苏红提做了复健,泡了脚,还在一起吃过了晚饭,没有做过任何越轨的行为,就连给她拉车门的时候,还特地避开了她的手。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苏红提下车了之后,忽然吻住了他的嘴。 她的吻和她的人差不多,明明是青涩的,却又带着足够让人沉醉的力量。 江韶光只是怔了一下,便勒紧了她的腰,狠狠地吻了下去。 知道吗?在男人的心里,接吻和做|爱并不一样。 如果问林小年,他上一次接吻是什么时间?他不一定能想的起来。 但如果问他上一次做|爱是什么时间?答案肯定的很,不是前天就是昨天,还有可能是今天早上。 在这个连强|奸|率都下降的年头,爱可以天天都做,可是想碰到一个可以嘴对嘴、愿意交换口水的人,还真挺难的。 要究其原因,就是嘴比丁丁挑剔。毕竟丁丁只有感觉,没有味觉。 分开的时候,江韶光的感觉挺好的,浑身被满足与不满足同时充斥着,嘴巴里还留了些她的味道,有点像香草冰淇淋。 江韶光上一次吃冰淇淋,大概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残留在他感觉里的味道,就等于是小时候的味道,明明是才将分开,忽然就忍不住怀念。 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点燃了一根烟,在这隆重的夜色里。 —— 事实上,苏红提之所以会主动亲吻江韶光,是抱着“早死早投胎”的心情。 像那种明明知道要发生什么,也时刻准备着承受该发生的事情,可该发生的就是不发生、一颗心时刻悬起的心情,就和要死不死差不多,钝刀子割肉,只期颐着能给个痛快呢! 被江韶光亲过的嘴唇还有点儿麻,苏红提从来都不晓得男女接吻居然是这个样。不是那种含情脉脉柔和的吻,也不是蜻蜓点水适可而止的吻,江韶光就像是……就像是饿了一样,不停地挤压着她,想将她吸到肚子里去。 他没有给她心旷神怡的迷醉,也不会让她讨厌,她只是浑身战栗了之后,还心有余温。 也许是感觉太过震撼了,苏红提已经忘记了害怕。嘴有点儿疼,心有点儿空,脑袋里却是满满当当,全部都是和江韶光有关的。 她浑浑噩噩地进了门,没有注意客厅里都坐着谁,只是习惯性地往楼上去。 这个时候,薛柔在后面叫住了她。 “红提,别忙着上楼啊,你看,鹤归来看你了。” “鹤归?”苏红提下意识扭了扭头。 她并不知道薛柔嘴里的“鹤归”是什么人。 薛柔的面色紧了紧,低声道:“陈|书|记的儿子陈鹤归。” 陈鹤归会来到柏家,是苏红提始料未及的事情。 她以为薛柔会知难而退,却不曾想到薛柔居然打定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志愿”。 人心可真难猜啊。 苏红提迎着站在沙发那里的陈鹤归投过来的眼神,心生感慨。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陈鹤归,她一点都不在乎他身高几许,长相如何,因为不管他长的是貌比潘安,还是丑如牛鬼,都改变不了她心里的初衷。 是的,她不愿意。 她不管薛柔和陈鹤归说过什么,才能让他同意上门相亲。 这些都和她没有关系,只因她一点儿都不想参与。 一瞬间的怨怒过去,她居然不是太生气了,她轻叹了一声,甚至有一种“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的感觉。 她一言不发,转身上楼。 而后听见薛柔尴尬地同陈鹤归解释:“哎呀,我们红提要上楼换一件衣服。” 苏红提回了自己的房间,并没有习惯性地锁门,就拖出了衣帽间的皮箱。 跟在她后面进屋的薛柔问:“你要做什么?你怎么可以……” 薛柔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口,因为苏红提没有理她,连看都没有看过她一眼,便开始将衣帽间的衣服往皮箱里头塞。 薛柔有点儿慌了,却并不敢高声呼喝,一面捂着心口,一面道:“我的脸面无所谓,你爸爸的面子你总要给的吧?别以为陈鹤归是我请到家里来的,如果没有你爸爸的允许,我怎么敢管你的事情!” 放在半年之前,薛柔抬出柏新立,总归是有些用处的。 可是现在不行了,即使到现在为止,苏红提还没有半点表示。 薛柔又说:“你知道的,如果你惹怒了你的爸爸,你出了柏家的门,就别指望能回来了。” 苏红提八岁那年,薛柔也说过类似的话。起因是什么,苏红提已经记不太清了,就记得当时她怕死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想,如果柏新立真的不要她了,她该怎么办。她才没了妈妈,就要住到孤儿院去吗? 今年她已经二十四岁了,昔日的雏鹰已经成年,她期颐着自己可以展翅高飞,他们却想折断她的翅膀。 没有哪个父母,会在孩子年幼时想要将她赶出家门。也没有哪个父母,在孩子成年之后,还想把她死死地困在家。 苏红提终于抬了头,她的眼神是平和的,声音也很轻柔。 她说:“如你所愿。” 态度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决。 薛柔知道自己被打败了。 她拿出了手机,开始打求助电话。 她没有别的办法,陈鹤归是她请到家里来的,她以为苏红提就是再不情愿,也顶多是呆在房间里不肯下楼。 可若是苏红提拖着皮箱,走出了柏家,这不止让她颜面扫地,岂不是还让她和陈家结了仇? 陈家,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搭上的。若是苏红提能嫁到陈家去,有了她的陪衬,柏毓势必能嫁的更好。 电话才一接通,薛柔就抽泣了两声,然后语无伦次地和柏新立说着家里的情况。 柏新立领着柏追在饭店里应酬,周遭的环境有些杂乱,听的不是太清楚。 再加上慌乱的薛柔说起话来,没有重点,他越听越糊涂,便沉声说:“有什么事情,等我回家再说。” 薛柔便像得了令箭似的对苏红提说:“你爸爸说了,让你等他回家。” 别说是柏新立了,就是柏追一回来,她便走不了。 苏红提的衣服本就不多,浅浅地装了半皮箱,她又打开了保险柜,拿出了她妈妈留给她的檀木首饰盒,也一应放到了皮箱里,然后很理智地想事情。 这么晚了,她要去哪儿? 皮箱那么大,她腿脚又不好,怎么拖到外头去? 人之所以软弱,大多是因为无人可依。 就在薛柔开始庆幸苏红提也就是嘴上硬硬的时候,她也拿出了手机,开始打求助电话。 15.正如轻轻地我来 烟已经燃了好几根。 这是江韶光的习惯,他本没有烟瘾,口袋里却从来少不了香烟。 每每遇到纠结的问题,他便会静静地坐着,然后点上一根烟,任它一丝一缕地挥发着自己。 往常会让他纠结的多半是有关企业“战略性”的问题,实在是想不到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女人而纠结费心。 是的,他在猜测苏红提的内心。 说白了吧,感觉很好的江大少在想,苏红提是不是爱上了自己?而他呢,感觉不错,难道是也爱上了? 这年头,爱不爱的可以论斤卖。 再说了,江大少早就过了没了爱情就活不了的年纪。实际上,江大少的年少时光也比较特异,那时候一心想去当个特棍棒谈了好多年的爱情。男孩嘛,鲜少有不爱那种刺激性武器的。 想当年,老头子想送他去欧美留学镀个金,他偏偏就不去,然后上到大二,趁老头子一个不留神,从学校跑去当兵了。 可因为他是他们家老头子的独苗,放着老一辈打好的基业不继承,那是会被天打雷劈的。 是以,特|种|兵他只当了四年,就迫于老头子的压力,复员了。 当兵落下了不少的课程,才复员的头几年,每年都像是在上高三,拼命的学习各种知识。 好不容才清闲,卧槽,他三十了。 在他人生的前三十年里,可以说他文武都行,但好像还是忘记了学习一样东西。那就是女人这个男人怎么学都可能不及格的课题。 这年头,这把年纪了,谈爱俗不俗啊。 江韶光这么想的时候,接到了苏红提的电话,内心还特别没有出息地不淡定了一下。 “喂,你走远了吗?”就听,她这么问他。 江韶光用手掐灭了烟头,连屁股都没有挪一下,便又将烟头无比准确地投入了垃圾箱,这才道:“还没走远呢!” 他是什么人啊,她才一开口,他就知道她有事找他。 说谎没有意思,没走远就是没走远,他不过是起步,踩了一脚的油门,停在了一个垃圾桶旁门,好扔烟屁股。 怎么?她勾起了他的火,还不兴他自己静一静? 没走远,这对苏红提来说是好事情。她没有问他到底在哪儿,而是继续发出请求,“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你就在那儿等一等我,我一会儿就过去。” “在哪儿等你?” “就是我刚刚下车的地方。” “哦,就是你亲我的地方。” 苏红提在那边迟疑了一下,才又说:“嗯,就是那个地方。” “好。”苏红提好像听见江韶光在笑。 只是出门,却并非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就是苏红提和江韶光通话的功夫,不知薛柔下楼和陈鹤归说了什么,等到苏红提好不容易将皮箱拖下了楼,薛柔堵在了门前,陈鹤归顺势“接”过了皮箱。 他笑着说:“这么大了,还要赌气离家出走吗?” 清官都难断的家务事,偏偏总有些糊涂人要站出来管一管。 苏红提不知道陈鹤归为什么忍下了这么打脸的事情,其实气氛真的是尴尬的要命,她叹了口气,略显不快地说:“陈先生,谢谢抬爱,但是请把皮箱还给我。” 陈鹤归已经将皮箱置在自己的身后,还是笑着说:“不用那么见外,其实事情也不会有你想象的那么神速,我们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见面了之后还需要了解,了解就需要花费时间。不是说我们今天见了,明天就得结婚。再说了,也没人说你和我结婚了之后,就不能出去工作。所以,你这是何必呢!” 陈鹤归的逻辑真的是自我的要命。 和薛柔有的一拼。 他肯定会觉得他的想法很有说服力,可前提是她愿意吗? 为什么每个人总是要忽视她的意愿呢? 他们都眼睛瞎了吗?她明明不是在闹脾气。 既然和这个说不通,那今天不带东西总行了吧! 苏红提转而面向薛柔,“让开。” “你要等你爸爸回来。”薛柔刚刚就听明白了,陈鹤归对苏红提有那么点儿意思,要不然谁也不会干这么没脸的事情。薛柔知道自己一定不能让,只要挺过去这一时,自己总有办法让她嫁到陈家去。 江韶光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他问她:“出来了吗?” 他想了想,其实是想问她这么晚了,为什么还要见他?甚至还思虑了一下,要不要提前打个电话到皇城国际订个套房。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这种怪不要脸的念头。 因为苏红提那边传来了很长很长的叹息声音,就好像是极度悲伤的人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那里头似乎有想要夺眶的眼泪,还有欲说还休的无力。 长叹之后,她说:“他们不让我走。” 江韶光有些糊涂了,心里头想着那个“他们”应该是柏新立和柏追,便半调笑着问:“那我还等不等你了?” 苏红提几乎是咬着牙说的:“我今天一定要走。” 江韶光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紧接着就听见苏红提大喊了一句:“把手机还给我。”然后就是挂线的声音。 江韶光猜不出苏红提和他分开的这半个多小时都经历了什么,大概猜测了一下,发生在柏家的剧情会不会是这样的? 夜晚,想要偷偷出门和情人约会的女儿被父亲发现,父亲一气之下关了女儿的紧闭。 那么,作为情人的他,是要痴痴苦等?还是上门去寻? 这要是他奶奶爱看的电视剧,情人自然是要不顾一切上门的。 可若放在现实里,很傻的好嘛!且不说他就是人家女儿半夜还往外跑的元凶,去了只有挨打的份,单只说他有什么立场寻上门去?别说是情人了,就是丈夫也大不过父亲。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只有二百五才会和老丈人闹不痛快。 这绝不是智商160的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江韶光犹豫了片刻,忽地调转了车头。碰到了有些人,智商那东西会自动绕道而去。 他也不想这样的,可他想了又想,还是想去看看。 万一要是苏红提被打,他这个元凶也好挡在前面不是。 于是,他就看见了面团似的丫头,发脾气的情景。 16.燃烧骄傲的烈焰 别说是江韶光了,就连薛柔也是第一次见到苏红提发脾气。 有样学样,苏红提见多了薛柔发脾气的模样,学的可像了。 她抢不过来手机,就开始砸东西。 薛柔最喜欢什么,她就砸什么。 摆在鞋柜上面的是个铜胎掐丝珐琅的仿古瓶子,不是什么贵物件,做工倒是精细,连苏红提也喜欢。薛柔每一回和柏新立吵架,都舍不得砸,苏红提一抬手就把它拍到了地上。 薛柔的眼皮儿一跳,再也顾不上有陈鹤归在,大声喊道:“苏红提~” 苏红提不搭理她,转身就往屋里走。 一路上,她砸了牡丹样式的陶瓷盘子,还砸了一套会自己喷水的招财纳福风水轮,就连薛柔前儿才买回来的玉质九转乾坤鼎,也被她砸了,听说那么一大块玉花了薛柔好几十万。 玉毕竟不是陶瓷的物件,一摔就碎个七八十来块,薛柔听见她的宝贝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然后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滚,滚,滚,你给我滚出去。”薛柔指着苏红提,忍不住吼了起来。 苏红提冷笑,冲着陈鹤归伸出了手。“现在,箱子可以还给我了吧!” 陈鹤归今天还真是见识了,一开始是鬼迷了心窍才会来到这里。 本来啊,他自己的腿都不好,还给他介绍个同样腿不好的女人,是在嘲笑他吗? 后来听说,女人的腿瘸只是暂时的。 好吧,家里的条件也确实不错,女人的妈妈又格外的热情,那就来吧。 一来才知晓情况,敢情,妈是个后妈,和继女的关系还不好。 但这都无所谓了,主要苏红提的长相是他喜欢的类型。 人都是这样,只有有所图的时候,才具有前所未有的忍耐力。 陈鹤归的心思转的很快,很无奈地摇头发笑,这才道:“要不这样,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出门不安全,你想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柏家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站在门外的是三个男人。 这情形实在是尴尬的要命。 可是不怕死的江韶光在瞧见了陈鹤归之后,居然还敢当着柏新立和柏追的面说:“不劳烦陈公子,她想去哪里,我会送她过去。” 这世界说大挺大,说小也挺小。 而且有钱有权的人,也就那么多而已。 陈鹤归不是江韶光的朋友,一起吃过两顿饭,熟知对方的人品。 刚刚在门前,江韶光就已经明白方才苏红提口中的“他们”并非是柏新立和柏追,只因他们和他是前后脚到的地儿。 尽管如此,也实在是没有想到陈鹤归会在这里。 江韶光站在门前,并不往里进。 他冲苏红提招了招手,又道了一句:“需要我帮忙吗?” 苏红提抽了口气,心里头明白,都已经成这样了,也就只能这样了。 她即使是对着柏新立也面无表情,只对着江韶光说了一句:“帮我搬行李。” 一屋子的狼藉。 起先,柏新立还以为是薛柔干的。 主要薛柔老是干这样的事情。 就连薛柔抹着眼泪往他怀里扑,他也下意识地以为她是在“恶人先告状”。 人的感情是奇怪的,即使认为一切都是薛柔干的,柏新立还是想要第一时间出言责备苏红提。 要不是江韶光一上来就抢掉了说话的先机。 屋内的情形实在是太乱了,柏新立拍了拍薛柔的后背,喝了一句:“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话当然是问苏红提的。 苏红提不可以不答话,但她不喊冤,也不求饶,直直地站着道:“我要搬回苏宅,以后谁都不要再管我的事情。” 若是陈鹤归不在这儿,或许柏新立一时还想不到今天闹的这出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可是现在,一眼既明。他早就跟薛柔说过,什么事情都不要操之过急。 看,爆了吧! 柏新立心知,如果今天放任红提回了苏宅,明日不知会传出什么样的传闻来。 不管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还是他柏新立教女无方,都不是他愿意听见的。 于是,他想熄了苏红提的火气,“有什么事情,等客人都走了再说。” 苏红提道:“那这样吧,明天我去您的办公室找您。” 她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回头。 柏新立火的不行,柏追却在这个时候夺了苏红提的皮箱,还对她说:“走吧,我送你去苏宅。”他在听见苏红提说要去苏宅之时,就平熄了心里头所有的怒气。苏宅没什么不好,只要不是和江韶光在一起。 柏新立却顿时调转了矛头,斥了一声:“柏追,你还嫌家里不够乱吗?” 柏追无所谓地说:“苏宅离‘苏锦绣’近,以后红提工作方便。爸爸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我陪着红提先住在那里。” “不行。”首先反对的是薛柔。 柏追淡淡地说:“妈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比伊丽莎白女王还难伺候。” 只是说话的时候,看了看柏新立之后,又看向了陈鹤归。 柏新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苏红提今天是跟着江韶光走的,最恼怒的应该是陈鹤归。 可若是柏追送走了苏红提,陈鹤归至少还有个台阶下不是。 柏新立清了清嗓子,“那也行,你送妹妹去苏宅。我陪陈公子再坐一会儿。” 转而又对着江韶光说:“江总,不嫌弃的话,也一块儿坐坐?” 嫌弃? 嫌弃谁呢? 看吧,人心是最坏的,连说个话都要给人挖一个陷阱。 但是,江韶光无所谓的很,淡淡笑笑,还故意说:“哦,不用了,我还有事情要和……苏小姐谈。” 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他本来想要告诉苏红提,知道柏新立为什么那么喜欢薛柔吗? 因为男女之间,最没用的就是骄傲。有的时候,女人和孩子一样,只有会哭了,才有糖吃。 薛柔是个会哭的女人,苏红提的骄傲对上她,不管是谁更有理,输的总是苏红提就对了。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将才还对苏红提的心思迷乱的不行的江韶光,也不知是在哪一个瞬间就确定了,她并不爱自己。 还是在他觉得自己对她似乎有点儿意思的关头,明白了这个现实,说实在的,心情真的是差的要命。 下了柏家门前的台阶,江韶光并没有和苏红提说一句话,就发动了汽车。 临上车的时候,他好像听见苏红提冲他“哎”了一声。 但他并没有回头。 犹如闹剧似的一天,是时候结束了。 江韶光将车开的很快,二十多分钟之后,他已经回到了江家大宅。 这个时候,他听见自己手机在响,是信息的提示音。 微信上面苏红提发来的信息,和他想的一模一样。 【谢谢。】 江韶光哼笑了一下,把玩了一下手机,然后给林小年打了个电话。 “别问原因,你给我查一查陈浩光。” —— 陈浩光,男,五十五岁,上秋市记,任期五年,四年前到任。 也就是说,该换|届了。 陈浩光有两个儿子,老大陈丰羽,老二陈鹤归。 17.情侣装已ou 说的是不让问,可是林小年怎么可能不问。 未免电话里说不清,第二天,林小年还特地跑到了江韶光的办公室,就是要问清楚。 江家家大业大后台大,从不和上秋的任何当|政|者有联系。 江韶光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想起来去查陈浩光。 林小年逼的急了,江韶光只好说了一句:“以防万一。” “以防什么万一啊?”这显然不是林小年想要的答案,他还是不依不饶的紧。 江韶光摸了摸鼻子,说的不以为然:“哦,我就是以防被人算计。”所以,才要将别人的把柄捏在手里。 看看,这就是江大少的逻辑。 林小年再问,江韶光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林小年气急,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捏着手机,开始和各路人马联系。 江韶光就是不说,就凭他林少的关系网,也总能摸出个蛛丝马迹。 且,很快就有了回音。 林小年抱着手机哈哈大笑,笑了足有五分钟,才喘着气说:“嘿,你至于吗?陈二公子那边都传出话来了,说你江大少不厚道,抢他的女人,都抢到他老丈人家去了。可他还不知道,你这人不仅不厚道,还贼的很,才和他抢过女人,不等人家缓过劲儿,就要查人家的爹……” 江韶光的眼神暗了一下,用手敲了敲桌子后,对林小年说:“别查陈浩光了,你活动一下,换|届的时候让他走。” “卧槽,来真的啦!”林小年愣怔了片刻,差点儿惊掉了下巴,“你是抢不过人家,面子上挂不住,以至于心理狂躁了吗?” 江韶光抬起眼看他,一字一顿地说:“女人是我的。” 所以就说嘛,和江大少抢什么都行,就是别抢女人啊! 抢红了眼,那可是会咬人的。 —— 江韶光在林小年的面前可是把话都说满了,等到该有所行动的时候,他又缓了下来。 还好像开启了拼命工作,忘掉某人的模式。 江韶光这几天太忙了,真的,太忙了。是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干的忙?反正他是不承认的。 前天他组织了三四线江水人向二三线江水人学习的活动,其实也就是让三四线城市里的江水百货的优秀员工,去上一级城市参观旅游学习。 这样的活动一年要办上两次,而往年,江韶光对于这样的活动基本上都是不管不问,这一次还特别到各地转了一圈儿,不可谓不重视。 江韶光从上秋出发的第一天,心里的感觉还怪怪的,哪怕是在高速上开着车,还是会时不时地看一下手机。 但是三天之后的回程,就没有那种时刻想关注着的感觉了。 看吧,人都是健忘的。 那种叫人欲罢不能的新奇体验,很快就会被时间消磨的一干二净。 但是有一种感觉,你以为它会随着时间而消逝,殊不知,它仅仅是隐藏了起来。而每一次的隐藏过后,它都比之先前更加的猛烈,甚至可以更加随心所欲地掌控你。 当然,江大少并不相信那个邪。 直到又一天的傍晚,那快已经忘却的“新奇的体验”自动上了门。 自打出了柏家的门,苏红提也挺忙的。 苏宅早就不是记忆里的那个苏宅,苏宅的一切就犹如“苏锦绣”曾经的辉煌,如今全部被灰尘遮盖住了。 没有一个地方不是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没有一个角落不被蜘蛛网占据着。 院子里头杂草遍地,房顶的灰瓦残败不全。 用柏追的话说:“的亏这几天不下雨,若不然,睡觉的时候,还得打把伞呢!” 其实也没有柏追说的那么夸张,但是老房子十几年都没有住人,不拾掇确实是不好住进去的。 从柏家离开的头一晚,折腾到半夜三点,苏红提还是和柏追一块儿寻了个快捷酒店。 然后第二天一早,两个人买了打扫的工具,又从“苏锦绣”叫来了几个帮工,一共八个人,从早上忙到晚上,也仅仅算是收拾出来了几间可以住人的地儿。 但是柏追怎么赶都赶不回去,一会儿说老城区治安不好,一会儿又说苏宅的院墙太低。 总之一句,他不放心。 还说什么,要走一块儿走,要留一块儿留。 苏红提想着老房子里可没有暖气,再等等就到了全城统一供暖的时节,到那个时候,从小就怕冷的柏追,自己就该跑回柏家了。 她没再和柏追讨论去留的问题,一转身,就扎进了布料堆里。 裁裁剪剪,缝缝绣绣,别说是柏追了,就连成叔都不知道她整天在捣鼓什么,放着功率大、速度快的工业缝纫机和电脑绣花机不用,非得用那种家用的老式缝纫机,有的时候甚至连缝纫机都不用,自个儿一针一线地缝。 可还别说,那针脚细密又工整,手绣出来的纹路,叫人一看就爱不释手。 这还仅仅是开了个头儿,离成衣还远着呢。 苏红提已经打定了主意,给江老太太就做一件民国时期的服装,什么改良的元素都不加,就是想在“活着的传奇”身上,展现那个时代的美丽。 可她思来想去,总觉得离惊艳众人,还少了点儿什么,便将主意打到了江韶光的身上。 她想给江韶光也做一身衣裳,可以和江老太太一起穿的“祖孙装”。 江韶光的个头和柏追差不多,昨天晚上,苏红提追着柏追量完了尺寸,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得亲手量一下江韶光的尺寸。 苏红提生怕江韶光太忙,她三点就到了江水企业,却故意等到五点半,快下班的时候,才去找江韶光。 前台小姐问她是否有预约? 苏红提迟疑了一下,才道:“没有预约,但我是江先生的服装设计师,有一些细节上的问题,需要尽快找他敲定,你只管先通报一下。” 江韶光接到了助理接进来的前台电话,癔症了一下,问清楚了来人的身高样貌,才敢确定就是苏红提。 他心想着,她又不是没有他的电话号码!打个电话,直接上来,就完了。 非得绕上一圈儿,是想要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普通吗? 苏红提一进门,就发现江韶光的心情不好。 还真是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心情好过。 18.又一次点一下题 江韶光的办公室很大,整整占用了半层楼的面积。 里头的办公桌是特制的,不是因为那木料的材质,而是因为它的尺寸,有常见的超大办公桌的两个那么大。 可是上头只放了一沓文件,一台电脑,以及一部电话。 办公桌的左边是一套同样大尺寸的皮质沙发,除此之外,整个办公室里就再也没有一样多余的物件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韶光的办公室显得有些空荡。 一进门,就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威慑,亦如他的人。 鉴于江韶光的心情,苏红提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敢讲,小心翼翼地表明自己的来意。 苏红提已经从背包里拿出了事先准备的软尺,和江韶光道:“我想量一下你的尺|寸……做衣服。” 其他的话也不好多说,毕竟服装的样子,目前还只在她的脑海里成型。 江韶光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一下。 但他很快就绷紧了明明已经咧了一半的嘴,说:“你要服务的对象是我们家的江老太太。” 苏红提细声细语地说:“我想免费给你做一套。” 她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很有水平,终于委婉地提了一下给江老太太做的衣裳可是要收费的哦! 江韶光却不这样觉得,甚至认为苏红提是个傻瓜,说一句“我想特别给你做套衣服表示感谢”,难道会死吗? 他哼笑了一声:“还买一送一是吗?也行,你愿意送那是你的事情,但是不要钱的衣服,我会不会穿就是我的事情了。” 苏红提明显呆了一下,她还真是害怕她做好了衣裳江韶光却不肯穿。可是转而又想,若是给江老太太做的那套“奶奶装”能入的了江老太太的眼,想必江韶光为了让江老太太高兴,勉为其难也要穿一下“孙子装”。 她便又说:“等我把衣裳做好你看一看再决定吧!” 江韶光没有听清她的话是疑问句,还是肯定句。听在耳里,便像是在乞求,又像是……无所谓。 江韶光按耐住了想要扒开她脑袋看一看里头都装了啥的想法,故作平淡地说:“那量吧!” 这就见她抖开了软尺,一双白嫩又灵巧的手指举着那软尺就到了自己的跟前。 江韶光毫无征兆地退了两步,一个挺不要脸的想法就此产生了。 “你那尺子是什么材质的?”他说。 这问题还真是把苏红提给难住了,一块钱一个的软尺,“大概是塑料的吧”! 江韶光一听,又退了两步,一脸嫌弃地说:“我对塑料过敏。” “隔着衣服,不会过敏吧?”苏红提下意识说。 “那也不行。” 江韶光瞧着苏红提犯难的表情,于是提议:“量一下你的手,再用你的手给我量尺寸这不就行了。” 这主意也行,苏红提忽略了江韶光的难伺候,觉得他脑子转挺快的,但是……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想不明白,那就专心做事情。 她真的拿皮尺量了下手长,是15.5厘米。接着拿出了笔记本,准备记录用的。 然后便极其淡定地和江韶光说:“你转过去,我先量手|臂。” 江韶光的手|臂可真长,她的手掌在他的胳|膊上转了四下,还差二指宽才能到手腕。 他的肩膀也很宽,有她三个手长,外加四指宽的距离。 接下来,要量的是胸|围和腰|围。 江韶光只穿了一件灰色的衬衣,可是苏红提简直就是没有一点儿表情,一抬手,就将手掌摁在了他的胸膛上,仿佛他只是一具塑料模特似的。 按理说也没有渴|望到异性一触碰就要冲动的程度。 至于为什么会觉得燥的慌? 江韶光将自己出的“差错”,怪罪在了苏红提的面无表情上。 他想,也许大概可能是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因为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半点异样的表情,更别提娇羞了。 也太不把他当男人看了。 他便故意低了些头,在她的耳边说:“量准确了。” 吓了苏红提一跳,她不高兴地说:“想要量的准,你就别说话。” 江大少更不开森了,开始絮絮叨叨:“顾客是上帝你懂吗?顾客说什么你都得听着,顾客提什么要求你都得答应,顾客……” 说话太过专注了,以至于苏红提什么时候已经丈量完了他的胸|围,他都不知晓。 他的腰硬。 苏红提的手|掌,一半覆盖在他的腰|上,还有一半是贴着他的皮|带而放。 因为皮|带隆|起的太高,苏红提想都没想,拽着他的两边裤兜,将他的裤|子往下拉|了拉,继续量。 江韶光:“……” 折磨人的最高境界,也莫过于此了。 人家做了个拉裤子的动作,可一点儿都没有解开皮带直接脱掉的想法。 人家的手覆盖在他的腰上,也一点儿都没有继续往下的意思。 但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叫嚣着“脱掉,快脱掉”。 谁都听不到。 在这之前,他还认为在办公室那什么,是一件非常没品的事情。 但是此刻,他有多想要将她|摁|在他宽大的办公桌上,只有他自己知道。 人生最大的悲哀也莫过于此了,那就是自己总在打自己的脸。 江韶光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巴掌甩在自己脸上的“啪啪”声音,他再也忍不了了……只因苏红提已经蹲在了他的面前,准备给他量腿长。 多么邪恶的姿势啊。 他的脑袋一热,用捞的,直接将她捞到了自己的跟前,啜她的嘴过了一遍,礼尚往来,你也要让我|摸|上一遍。” 江大少什么时候干过亏本的生意啊。 摸? 苏红提这才想过味儿来,什么对塑料过敏,只要一沾上江韶光,每句话都可能是一个陷阱。 他就坐在陷阱中央,总有本事,引导着她一步一步,陷到他的身旁。 苏红提光顾着嘴唇疼,两只手左右挣扎,便被他别到了身后,用一只手钳制着。 江韶光的另外一只手,已经掐在了她的腰|上。 他松开了她的嘴,看着脸红,嘴红,眼睛也红了的苏红提,满意地说:“我很公平,你|摸|我隔了层衣服,我也隔着一层衣服…摸|你。” 臭不要脸江大少,文|胸|算衣服吗? 算……的吧! 19.一个姓氏一符号 女人的皮肤和男人的……就是不一样。 滑、软,还特别的有吸引力。摸了一下吧,就想接着摸第二下。 其实江大少挺要脸的,胸,他只隔着文|胸丈量了一下,便已心中有数。 嗯,穿上衣服不怎么显眼,实际上也还是挺有料的,一只手握着刚刚好。 然后,就是捏了她的腰几把。 屁股没敢捏,他一个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不能给人一副猴狼的模样。 既然不好进一步的动作,那就只有多啜几下嘴。 啜了又啜,嘴都给人啜红了,有点像抹歪了口红,连嘴唇外都是红红的。 啜完了,他还伸了伸腿,让人家“接着量”。 苏红提……也还好啦,除了刚开始的时候被吓了一跳,还有疼急了想反口咬他,未果,还被咬了一下觉得气愤,应该是没有其他的情绪了。 腿软,也许是因为紧张,也可能是因为喘不过气。 她等到气匀了一些,一转身就去拿软尺,管他见鬼的塑料过敏! 江韶光将这当成了无声的抗议,也是,再绵软的人也该总有三分的气性。 这一次,他没有抗议,配合度极高。 苏红提三两下就解决了前十几分钟都没有解决的问题。 不知道江韶光是不是没话找话,问他:“你想跟着陈鹤归吗?” 苏红提眯了下眼睛,果断摇头。 这可能是今天最让他满意的答案了,他点了点头:“那好吧,他的事情我来摆平。” 苏红提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这样可行,直接提了要求:“那你先让他别再给我打电话,也别再给我发微信了。” “微信?”江韶光的眼皮一挑,直接道:“那简单的要命。” 他伸出了手:“把你的手机拿给我看一下。” 苏红提从包里翻出了手机,递给他,还说:“我知道手机里有黑名单这个功能,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自己就不再打电话。” 江韶光没有说话,只是快速地翻了她的最近通话,“j”开头的联系人只有一个,命名为“江”,“c”开头的联系人也只有一个,直接命名为“c”。 不管怎么说,他和陈鹤归的区别就在于,他好歹还有个姓氏,而陈鹤归只是一个符号。 翻完了通话记录,他又特别打开了微信,一看密密麻麻的联系人,二话没说,就将手机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苏红提赶忙“哎~”了一声。 “把手机放我这儿一晚,我保证陈鹤归以后都不会再给你打电话。” 苏红提见他说的认真,不疑有他,纠结了一下,然后说:“那好吧,我明天来拿手机,除了陈鹤归的电话,谁打来的你都不要接。” 江韶光翻了翻眼睛说:“我又不是接线先生,吃饱了撑的才会接那些无关紧要的电话。” 无关紧要的定义范围有多窄,他说的算。 吃晚饭的时候,江大少有没有吃撑,这个不好说。 反正他就是晚饭过后,主动给陈鹤归打了个电话,约陈鹤归什么时候一块儿坐坐。 当然,用的是苏红提的手机。 然后又站在他家宽大的雕花木窗前,照了他夹着香烟的手,背景是院中全景,发到了苏红提的朋友圈。 干完了这两件挺无聊的事情,江韶光居然有一种办了很大一件事情的满足感。 陈鹤归有没有被气死,这是个未知数,主要是没人关心。 要不是苏红提正坐在自己的对面吃着小火锅,柏追会不会直接杀到江家,把江韶光给剁吧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两人是今早就约好了来吃小火锅的,为此,苏红提拒绝了江韶光的晚饭邀约,六点半就到了地方。 柏追已经进入柏氏企业学习业务,到的稍微有点儿晚,七点钟才到地方。 两个人说说笑笑,吃的正高兴的时候,柏追看了一眼手机,脸突然就垮掉了。 苏红提心想,也许是因为柏家的事情,也许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 苏红提没有问他,好像她和柏追的相处方式一直都是这样的,谁都没有明确地问过对方,你有什么烦恼,你最近怎么样怎么样。有点儿像不交心的酒肉朋友,实际上,他们都很懂对方。 两个人都在沉默。 柏追本来在想,一定别去管江韶光怎么作妖,反正,他知道苏红提没和江韶光在一起就可以了。 可是气不顺,怎么梳理,都顺不了。 柏追将面前的啤酒一饮而尽,又开了一罐,又一气喝完。 苏红提停了筷子,看着他慢慢地说:“你要是喝醉了,我就给柏毓打电话,让她接你回家。” 柏追笑了笑,反问她:“你用什么打电话?” 苏红提一点都没有被抓包的尴尬,还用就像是“一会儿咱们再要一份大虾”一样的,轻松口气说:“我的手机在江韶光那儿,用你的不就行了。” 柏追问她:“你什么时候去找江韶光了?” “下午。我去给他量了量尺寸。” 柏追被苏红提无所谓的样子给刺激到了,瞪大了眼睛说:“你是真不知道江韶光在图你什么?” 苏红提顿时笑了,“那你说陈鹤归在图我什么?” 还不是年轻,长相还行。 “但那不一样,你明知道的。我也不喜欢陈鹤归,更不打算让你听我妈妈的。可是你明明知道虽然陈鹤归的条件没有江韶光好,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通过家长上门相亲。相亲的意义你还不懂吗?那是奔着结婚去的,至少人家尊重你。那江韶光呢,会娶你吗?会和你过一辈子吗?” 柏追越说越激动。 苏红提又一次笑了,轻轻地说了句:“结婚就能过一辈子吗?” 柏追一愣,无言以对了。 结婚了就能过一辈子吗?想娶她的那个就一定是良人吗? 她不相信婚姻,当然更不会相信男人。 所以在她的眼里,陈鹤归和江韶光不过是一丘之貉,甚至他还不如江韶光。不是因为他的身体条件,更不是因为他的经济状况,只是因为他看她的眼神,她懂,比江韶光还要赤|裸|裸。 结婚?哈,对于他们那种人来说,婚前与婚后有区别吗?还不是照样可以和任何女人睡觉。 但是结婚,对于一个女人的意义就不同了。 或者说,对于她这种死心眼的人,意义是不同的。 没人可以用婚姻束缚住她。 苏红提低头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了。 婚姻,不过是一场笑话。 20.别想吃我家葡萄 江家的人不是晚婚就是晚育。 所以,哪怕江韶光是江名山的独苗,也少有人会因为婚娶催促他。 但是,林小年就不一样了。 林家有一个不太老,却比江老太太还要守旧的林老太爷。 林老太爷今年也就刚八十,比江老太太小多了吧! 可他自认为活不过老亲家,一天三遍的催促林小年“快点儿娶孙媳妇,快点儿给老子生个重孙子,要不然老子就看不见啦!” 林小年被催的急了,就搬出了江韶光。 “爷爷,要娶也得是韶光先娶啊,他比我大了好几分钟呢!” 林老太爷一琢磨,决心要一次性将两个混小子一齐拿下。 自己家的孙子,说重了自己还心疼,别人家的孙子,他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反正,甭管林老太爷是怎么想的,这一天早晨,他戴着老花镜,握着自己和平板大小的老年机,拨对了江韶光的手机号码。 此时的江韶光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和林小年说话。 江韶光在赶他走,这不是昨天和苏红提说好了,她今天会来的。 虽说不知她什么时候会到,但江韶光赶起人来,嘴巴实在是坏的不得了。 不过,江韶光是不知道他这儿还没成功和林小年划清界限,林老太爷那儿就把他和林小年,死死地绑在一块儿。 俗称,捆绑销售。 “喂,韶光啊,我是你林家爷爷。” 林老太爷在电话那边特别大声地说话,声音之大,以至于江韶光没开免提,林小年就听到了,无声地苦笑着。 “啊,林爷爷,小年没和我在一块儿。”江韶光看了林小年一眼,意思很明确,一半儿的示威,还有一半儿的警告。 林老太爷还是在那边使劲吆喝:“哦,我不找他,我找你,不行啊?” “哎呀,林爷爷找我那就是我的荣幸。” “咱爷俩别说场面话。不过,我找你真是好事,一般人求我,我都不爱搭理他。” 好事儿?可是江韶光已经嗅出了危险的味道,他呵呵笑笑:“爷爷,我还开会,要不咱们哪天见面说?” 林老太爷不愿意了,急道:“管你开什么会,你得先听我把话说完喽!我跟你说啊,我给你介绍个小媳妇儿,人可漂亮了。” “爷爷,你给我介绍的是小年不要的吧?他还没媳妇呢,你那儿有好的,还不得先给他!” “你这孩子,我话还没说完。我吧,有个老战友,他有一对儿双胞胎的孙女,长的那叫一个水灵,我就寻思着人家那是姐俩,你和小年是兄弟俩,刚好,一人一个。怎么样,爷爷这想法不错吧!”林老太爷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江韶光一顿,也笑了笑,说:“爷爷,人家姐俩是不是长相差不多?” “对啊,都可漂亮了。” “那爷爷,那要真成了,你就不怕我和小年……分不出哪个才是自家的媳妇!” 娶个媳妇,和兄弟的媳妇长一个样,真不知道那老太爷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啊?”林老太爷很明显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江韶光像哄小孩一样哄他道:“爷爷,我看姐俩配哥俩是行不通了,主要是不光分不清的问题,我和小年还不一样,我呀,现在有人了。” “你真有人了?” “是啊。” “哪家的?” “保密。不过,我奶奶已经见过,可喜欢了。” “真的?唉哟,我们家小年……” “安排个时间,让他和那姐俩都见见,哪个对上了眼,咱就发展哪个。” 林老太爷觉得江韶光说的对,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有人了,他们家小年就没有挡箭牌了。 林老太爷那厢痛快的挂了电话。 “江小光!你个……”林小年一边想词儿骂他,一边关手机。 江韶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幼|稚地道:“快走,要不然我就给你爷爷打电话,告诉他你在我这儿。” 有些人可以用“交友不慎”来形容,对于江韶光,林小年只想说自己投错了胎,怎么会和这种人做亲戚呢? 他有一种被坑太惨的无力感,可还是忍不住问:“你真有人了?”他可不是他们家老爷子那么好糊弄的。 江韶光翻了翻眼睛,没有回答,送给他一个字:“滚。” 林小年还真就拍拍屁股走了。 江韶光这儿的前台小姐是刚换的,肤白个儿高,笑起来还有一对儿小酒窝。 林小年下到了一楼,正和前台小姐腻腻歪歪,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打他跟前飘过。 正脸倒是没看着,瞧了个侧脸,还有苏红提的腿脚就是活生生的大bug。 林小年指着苏红提的背影问那前台:“小蔡,那位是?” “哦,我们江总的服装设计师,昨天来过,今天江总还特别交代了,以后都直接让她上楼,不需要做任何的登记和请示。” 林小年想起了江韶光和他爷爷说的那句“我奶奶已经见过”,心里头反复说着“不会吧?” 哪怕是兄弟,他也分不清楚江韶光哪句是真话,哪一句是假话。 江韶光对苏红提有那么一点儿意思,他知道。 可那么一点儿意思,到底是玩玩,还是来真的,他不知道。只是会潜意识里认为,顶多是玩玩而已。 就连江韶光和陈鹤归抢的是哪个女人,他也不知道。 本来啊,陈鹤归那儿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并不敢顺便说出相的是谁家的闺女。 人走到一定的高度,越是不敢满嘴跑火车说那些没影的事情。 谁不是有头有脸呢! 而越是有头有脸的人,那就越是要脸。 林小年那儿稀里糊涂的帮江韶光办事情,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又没害人,想让陈浩光调任而已,又不是贬职,指不定还是有益的事情。 结果事情办了一半儿,才摸清楚“□□”…… 怎么就没人和他说一声呢? 可能柏毓会和他说,可他自从发现柏毓没打算跟他玩假的,他就没接过她的电话。 还真是有了女人,就不管兄弟。 林小年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江韶光的反常,也就明白了江韶光为什么鼓动他爷爷给他找媳妇了。 嗯,他好像在江韶光的面前说过对苏红提有意思来着。 对他都如此,呵呵,陈鹤归……江韶光要是会手软那就奇了怪了! 林小年是如此的了解江韶光,但是陈鹤归并不了解啊。 —— 狐狸对猴子说,别以为你会上树,就能吃到我家的葡萄! 江大少已经想好了,准备在看中的葡萄树上挂个牌子,上书“小心有毒后果自负”。 21.江老太太的结论 苏红提有一种感觉,她感觉自己的右腿越来越灵活了,以前上下楼全靠拖,如今,膝盖已经可以打弯,只不过还略有些僵硬。 她一口气上到八楼,没有停歇,也不见人来阻拦,她就自己敲了敲江韶光办公室的玻璃门,听到一声“进来”之后,推门进去。 江韶光看见她的那一刹那,第一反应是幸好林小年已经走了。 紧接着,他就看见她绯红的面颊,还有鼻尖上的一层薄汗。 香汗淋漓这个词,是为女人准备的,并且是美人。 江韶光从不觉得苏红提是个美人,不过觉得她比较顺眼罢了。 要知道,美人有很多,却并非个个都是顺眼的。 江韶光看着苏红提,真是觉得她太顺眼了。 以前并不觉得,现在看着她的小红脸,忽然就产生了这种想法,吓了自己一大跳。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还是他从没有体会过的新鲜感觉。 他不清楚一个今天和昨天穿着同一件外套的女人,怎么会带给他新鲜的感觉? 但感觉是那么的清晰猛烈,他否认不了。 苏红提不知道江韶光为什么会有那种惊讶的表情,她指了指门,很无辜地道:“我敲门了,也听见你说让我进来。” 清晨的太阳透过了明亮的玻璃窗,已经照在了江韶光的背上。他仿佛不适一样动了动椅子,然后笑了笑。 “今天……你有事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与平时有些不一样,下意识解释了一句:“今天,你就呆在这儿。嗯,是有原因的……我想今天陈鹤归会去找你。” “找我?”苏红提的语气是不悦的,她又问:“他会去哪儿找我?” 江韶光说:“苏锦绣和苏宅,谁知道他会先去哪一个。” 苏红提的脑子不笨,很快就想到了:“他今天找不到我,难道明天就不会去了吗?我总不能一直呆在你这里,我很忙的。” 江韶光失笑出声。 苏红提瞪了瞪他:“你不相信吗?现在离江老太太的九十五岁寿辰,还有一个月多一点,我要在二十天之内做好了你们的衣服,拿过去让你们试穿,若是有不合适或者不满意的地方,我还要修,修完了之后是过水……所以,时间真的是很紧迫。” 江韶光就是喜欢她认真的模样,他笑过了之后才说:“你得分清楚什么人是善意的,什么人是恶意的。像我,对待你一直都饱含着善意。” “所以呢?” “所以……即使我会发出类似讥讽的笑,我也是善意的。” 江韶光这人的逻辑……叫人很无语。 这一次,换苏红提笑了,不过笑的有些清冷。 江韶光很认真地说:“不管你相不相信,不管我向什么样的女人邀约,没有谁会在我的面前说很忙。” “相信。”苏红提就像是在抢答,然后还是板着脸说:“我真的很忙,我没有说谎。” 江韶光有一种无力感,“嘶”了一声,赌气似地说:“那我不管你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苏红提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那就在这儿吧。” 停顿了一下,“不过,只能耽误我一天的时间,你说过要帮我摆平陈鹤归的,就在今天。时间再长了,衣服真的要做不好了。” “那成。” 江韶光指了指那边的沙发,“你想干什么都行。” 江韶光的办公室里连本杂志都没有,苏红提便要回了自己的手机,上网定制了十几颗彩宝纽扣,又好几万大洋出去,心疼的只想抽抽。 可她也就只能办成这一件事情,急的不行不行的,只好从包里取了笔记本和素描铅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她在设计“孙子装”,那是一套专程为江韶光量身打造的衣裳。 江韶光的个头很高,不胖,但也绝对不单薄。 工作中的他应该是个很严谨的人,只要是出门,穿的基本都是正装。 他的肤色偏白,喜欢穿蓝色系、紫色系、还有咖啡色系的西装套装。 除此之外,还喜欢风衣,几次接触,从来没见他穿过这两年流行回来的棒球装,也不喜欢短夹克。 苏红提分析着江韶光的穿衣喜好时,眼神不由自主地盯着他。 她想的很专注,看的也很专注,眼睛里明明有他,又仿佛根本没有他。 江韶光与她对视了几次,一开始的感觉不错,后来就发现她的眼神不对,他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更别说是感情了。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江韶光觉得心凉。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可是他还是有一种自己要栽了的预感。 江老太太常说,他们家的江小光是个挑剔的孩子。 其源头就在于他们家的江小光百天的时候,就认了怀。 事情就发生在他和林小年的百天宴那天,江林两家合并请席,那场面可想而知有多大。 作为新妈妈的江太太和林太太,姑嫂两个一早就做了分工,江太太负责宴客,林太太负责带两娃。 负责宴客的江太太实在是太忙了,便嘱托了林太太奶一下孩子。 反正,侄儿吃口姑姑的奶,也没什么大不了。 那不是,也省得孩子饿的哇哇叫。 想法挺好,但人家江小光宁愿饿的哇哇叫,就是不肯吃他姑姑一口奶,连衔一下都不愿意呢。 旁边的人都觉得可笑,一个百天的娃娃能懂个屁啊! 还拿林小年做了实验,那货果然就是“有奶便是娘”。 江老太太当时就下了结论。 挑的那个,也好,也不好。 不挑的那个,也不好,也好。 江老太太的话说的有点儿绕,江韶光从长辈的口中听说那段往事之后,一直没想明白。此时此刻,忽然就明白了挑剔到底哪一点不好。 这要是得不到自己心想的,万一什么样的都不要了,可该怎么好? 22.红枣姜汤的妙用 两个人在同一间办公室里,办公室虽然很大,但一抬头,便会将另一个人的表情收入眼底,更何况苏红提那儿可是一直“看着”江韶光。 但她一直都没有发现江韶光的异常,真不是她迟钝,是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臭不要脸的江韶光……想玩纯情了。 这无疑是在告诉苏红提老虎要改吃素了,那得是她脑袋被雷劈了,才会相信吧! 其实不止是江韶光,只要是男人,她谁都不会相信。 即使她和柏追的感情很好,她一样会认为柏追有七八成的机会像柏新立一样是个感情的渣,只是祸害不到她就对了。 江大少不会读心术,要是会的话,只会说一句话:卧槽,别拿我和普通的男人比。 可是人家还真没拿他当普通的男人,普通的男人得是陈鹤归那一号的,在人家面前就是个符号。 人家拿他是当……垫脚石了。 对,就是垫脚石。 江韶光个大奇葩,将他和苏红提之间的关系屡清楚了之后,居然一点儿都不生气。 这和电视里演的可不一样。 电视剧里,男主角一旦发现女主角的别有用心,一定会暴走,还会上演个手撕女主角的戏码。 到了江韶光这儿,他居然觉得……好荣幸。 抖m的程度,连他自己都惊讶不已。 可是,没办法,他也不想看上个这么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女人。 得,这就是挑来挑去,挑了个会让自己吃苦头的。 大凡是有个性点的人,大都得混上一个这样的定局。 江大少的心态好的不得了,自己在办公桌那儿唉声又叹气,一瞧时间,该吃中午饭了,二话没说,站了起来,抖了抖西装下摆,就和苏红提说:“走,吃饭。” 既然挑上了,就得伺候好人家不是。 得体贴,得有求必应,还得特么的不求回报。 一想到不能现在求“回报”,江韶光又叹了口气。 这一声,苏红提听的可清楚了,斜眼看了看他,总觉得他是在故意叹气,引她说话。 然后……她就是看看,就是不说话。 两个人都对上眼了,苏红提那厢很快就移过了眼睛,一扭头开始装傻。 江韶光:“……”真不叫人省心呐! 去哪儿吃饭的问题,也不叫人省心。 江韶光说去食堂,原因是:近,不用等,味道也不差。 苏红提很为难的样子说:“不太好吧!” 还是没有原因的“不太好”。 感情里总得有一个是“忍者神龟”,这个“龟”不是那个头上带点绿的龟。而是说,感情里的两个人,总有一个人扮演的是包容、忍让的角色。 很多的年轻人都在喊着“相互包容”的口号,可是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公平的事情。 谁先动的情,谁爱谁更深,那么谁就会觉得多吃点亏也无所谓。 江韶光自然很懂这个道理,可是冷不丁被苏红提“嫌弃”了,他还是很生气。 默默无语下到了三楼,一出了电梯,就往员工餐厅去。 别说苏红提腿脚不好,就是没出车祸前,江韶光的一大步,也至少等于她的三步。 他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她照样跟的很吃力。 两个人前脚后脚进去,原本热闹的餐厅,忽然就寂静了不少。 很多人,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江韶光身后的苏红提。 并且在心里头猜测,这个女人是自己送上门,赶不走的?还是…… 他们当然好奇,江韶光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女人。 有那么几次,或者说是出现过几个女人,他们都激动的要命,想着终于有了可以议论的话题。一转脸就发现,那些女人无不是跟着江总的表弟——林公子来的。 一个公司,就是社会的缩影,不管是谁的香|艳|事,总是能引起大部分人的八卦共鸣。 更何况,那人还是他们高高在上的江总。 江总有多神秘,就有多容易被人意|淫。 江水集团内,关于江韶光的传说有很多。 有人说他爱玩,身边没有固定的女人。 还有人说他爱玩,不过爱玩的不是女人,性别为男。 总之一句,有钱又帅的男人,在很多人眼里都是放纵的、爱玩的。 甚至有很多的没钱人幻想自己有钱了之后,少不了的就是各式的美女见天的换。 谁还没点阴暗的心理呢! 这会儿的江韶光可管不了那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他反正又高兴了,女人嘛,就是得跟在男人的后面。 他见苏红提跟了进来,也就放慢了步伐,拿了两个餐盘,没什么表情地指着台子上摆的无数菜品,问她:“想吃什么?” 台子后面负责打菜的师傅笑了,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江总、还是第一次带女孩、来食堂吃饭呢!” 江韶光看了看他的工作牌,“程俊”,嗯,挺上道的。 给他了一个赞许的目光。 苏红提微愣,其实她一踏进这食堂,就觉得自己晕儿巴乎的。 食堂很大,占用了整整的一层楼。 人也很多,每个桌子前几乎都坐的满满当当。 被那么多的人行注目礼,她觉得自己就仿佛是卖力跳腾的猴子,而江韶光就是那个抓住铁链的耍猴人。 这就是她不想来食堂的原因。 可是来都已经来了,总不能再跑出去。 她定了定神,对刚才说话的师傅道:“我吃辣。” “好咧。” 那师傅就往餐盘里添了辣子鸡丁,麻辣鱼,小炒五花肉、麻辣豆腐,根本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江韶光也没有喊停,还特意又去拿了两个餐盘。 四个餐盘,两个餐盘上全是荤的,两个餐盘为素,还拿了四个蒸屉。 已经有人主动给他们让了位子,江韶光将所有的东西摆好,在苏红提的对面坐下,还不忘隔着玻璃吩咐程俊,“做一碗红枣姜汤,放红糖”。 这无疑是一碗“女人汤”。 来事的时候喝上一碗,既补血又补气,还能缓解肚子疼。 不光女人知道,成年的男人也大都懂得这个“知识”。 是以,江总的话一出口,大家的表情都是微妙的。 如果可以发出声音,恐怕食堂的上空会飘荡着此起彼伏的“哦~”,这个“哦”一定是带着拐弯的了悟音。 苏红提一听,顿时就红了脸。她今天还真是来事了,可是她不知道江韶光是怎么知道的。 她有一种,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就好像是当着许多人的面被江韶光|剥|光一样的感觉。 23.江老爹正式登场 江韶光有一双“火眼金睛”。 可即使是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也只能分辨的出来是人是妖,也不能瞧见谁的内内上黏了个姨妈巾。 苏红提一时没忍住,深深地瞧了江韶光一眼。 江韶光觉出了那眼神中的异样,下意识解释:“哦,天冷,喝点姜枣汤暖和暖和。这会儿还是中午,吃姜也不是吃砒|霜……” 可能是为了掩饰尴尬,江韶光又对着玻璃后面吩咐了一句:“少放点儿姜啊!” 程俊也就是才站稳,一扭脸,又往后厨去了。 一顿饭吃的疑云密布,苏红提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时不时地打量着江韶光。 江韶光出了一身的汗,心里头想着:要被发现了吗?——他不能吃辣。 江家人注重养生,尤其是跟着江老太太过活的江韶光,吃食多以保健和清淡为主,很少会吃到辣椒。 他吃一口辣子鸡丁,就得塞两个烧卖,然后仍旧会觉得嘴巴,就连心里都是火辣辣的。 又从后厨出来的程俊发现了不对头,他们江总没怎么吃菜,可劲儿的啃白饭不说,怎么吃个饭,连耳朵尖儿都红了! 忽地就想起来了,他们江总百年不下来吃一回饭,可哪一次都没点过辣的啊。 程俊再去后厨端出了姜枣汤,还特意又盛了一盘子的菜,这一回的全是不辣的。 端到了地儿,还说:“江总,还有我们江总的贵客,这是我们食堂的招牌菜,您二位也尝尝。” 江韶光又特地瞧了程俊一眼。 要不怎么说,聪明人招喜欢呢。 一开始苏红提也没有注意,不经意地夹了一筷子江韶光总吃的菜,顿时了悟了:“你不吃辣……” 江韶光看似不经意地说:“我们家老太太不吃辣,我也好多年……没吃过了。” 一吃之下,就像是少女遇上了壮汉……受不住啊! 苏红提没再说什么,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江韶光几眼。 吃过了午饭,江韶光带着苏红提又回到了他的办公室。 现在是休息时间,不用再煞有介事地忙工作了。 可两个人干坐着,也不太对劲。 江韶光决定向苏红提剖白一下自我。 这就向他敞开了那个休息室的小门。 沙发的对面居然有一个门,要不是江韶光一脚将它踹开,苏红提就是再在沙发上坐个两天,也不一定能看的出来。 苏红提惊了一下,潜意识里觉得门的后面一定是个休息室。 可……江韶光明明知道她来事了啊! 要不要那么重口?! 踹门……是江韶光开门的方式,当初装修这间办公室的时候,他特意让人隔出了一间小的休息室,为了美观,门是从内里开的,外面没有门把手,且小门合的特别严密,不踹还真不好打开。 他觉得他的粗暴肯定吓着了苏红提,下意识想要解释一下,转眼去看,看见的是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不至于吧…… 他还是解释了一句:“那里是休息室,我们可以进去休息一下。”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苏红提立马就翻脸了。 她冷冷地说:“不知江大少的休息室……睡过多少女人?” “睡?”江韶光很会抓重点,他笑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做了个“请”的动作。 苏红提踌躇了片刻,“视死如归”地往前走,然后拐进去。 江韶光的休息室也不小,有一个衣帽间,稀稀松松地挂了两套西装,衣帽间的最下面还整齐地摆放着两个黑色的皮箱,上面贴了好多个条形码。 衣帽间的左边是一个按摩椅,对面窗户的下面则摆放着一台跑步机。 就是没有床。 这个时候,江韶光说话了,“苏小姐是喜欢在按摩椅上做|爱,还是喜欢在跑步机上呢?” 说话的时候,还是笑了一下。 苏红提又不傻,当然知道他的笑并不是因为喜悦才发出来的,相反,他是在生气啊。 道歉的话有些难以出口,苏红提堵在门前,既不再往里,也无法退后。 江韶光侧着身子,从她身边走过,还特地回头挑衅似的看了她一眼。 只见他脱下了西装外套,还解开了衬衣上面的两颗纽扣,紧接着又解开了袖扣。 最后解开了皮带,抽了出来,又蹲下挽了挽裤脚,还脱掉了鞋。 他很快就调好了速度,开始在跑步机上跑步。 最后才说:“按摩椅上坐会吧!直接打开,好……放松一下,你过度紧张的情绪。” 江韶光讽刺人的本领,还真是炉火纯青。一个不好的字眼都没有,可苏红提听在耳里,尴尬的要命。 她到底还是坐在了按摩椅上,也照江韶光说的那样,只摁了“打开”键,享受似的闭上了眼睛。 其实是不是真的享受只有她自己知道。 耳畔边总是响起他呼哧呼哧的呼吸声音,大脑得不到休息不说,还总是想想这个又想想那个,忙个不停。 她想,柏追要是知道她今天又来找江韶光,肯定又会喋喋不休。恐怕这世界上,真心为她好的,也就他一人而已。 又想,江韶光这人真的是很吃亏,心并没有嘴坏呢。 江韶光雷打不动地跑了45分钟,这个时候苏红提已经睡着了,一直紧握着的手心都是半展开着的。 他站在按摩椅前凝视了她一会儿,心里的想法简单的要命,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可不是,想要哄的人心甘情愿,至少还得忍耐一段时日。 他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门并没有关紧。 他开始着手处理上午没心处理的各种问题,就好像是被设定好了程序,处理各种文件之时,总要抬头看一眼没有关紧的小门。 实际上什么都看不见。 他一直忙到快四点,手头上还有一些文件和数据要看,但那些都是今天不看也行的。 他琢磨着陈鹤归也该来了,才往窗户边一站,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助理接进来的前台电话。 他说了一声:“知道了。” 挂掉电话,快步走进了休息室。 苏红提是被江韶光推醒的,迷迷糊糊中就见他打开看衣帽间的侧门,从里头拿出了一个行军床。 她瞪大了眼睛,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原来不是没有床。” 江韶光这会儿顾不上逗她,又从衣帽间里拿出了一床被子,在行军床上摊好,吩咐她:“睡这上面。” “什么?” “陈鹤归已经坐上了电梯。” 江韶光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出声,等待着苏红提的抉择。 有得必有失,只要能彻底摆脱陈鹤归。 苏红提心一横,踢掉了鞋,躺在了行军床上,还问他:“然后呢?” 江韶光居高临下地将她望着,还真有个冲动,想在她的旁边躺一躺。 不过,不能啊。 他抬脚就往外走,想了想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回头嘱托了她一句:“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别害怕。” 这一次,他还是没有关紧房门。 江韶光才在办公桌前坐好,玻璃门就被人推开了。 来的人看起来有四十几岁,实际上也就是保养得当,已经五十有五了。 他气势很凶,指着江韶光的鼻子就骂:“小畜牲!” “哎!”江韶光答的很利索。 来人就更火大了,没办法,谁让自己是他的亲爹呢。 儿子是畜牲,当爹的……只想说,卧槽、你妈。 可他不敢说,不仅仅是因为素质问题,还因为他知道他若是这么骂了,他儿子一定会说,bingo,答对了。 陈鹤归敢搬来了他们家老爷子,不知陈鹤归是真傻还是真聪明。且不说他们老爷子会不会和外人穿一条裤子,单只说他和陈鹤归这个梁子,算是正式结下了。 江韶光就坐在办公桌的后面,看着慢慢走进来的陈鹤归,对他忽而一笑。 24.什么人干什么事 江总的办公室可真热闹。 别看江韶光的小助理才上任没几天,可她已经在江水集团做了三年,当然晓得方才冲进去的是他们江水集团的老大,江总的亲爹。 后面还跟了一位不认识的,不过,那不要紧,单看他们董事长的表情,就足以说明事态的严重性。 小助理是个“艺高人胆大”的,一溜儿小跑,进去给董事长泡茶。 一推门,就听见董事长正在质问他们江总:“还有一个呢?” 嘿,敢情,董事长的火气和江总的小女友有关系。 再一瞧那个不认识的人的表情,小助理的脑洞开的有点大,心想着,该不是他们江总拐带了人家的老婆吧? 真想留下来听个仔细。 小助理磨磨蹭蹭,终于泡好了茶,走出去的时候,还关好了门。虽说心里头有一千个不想关门哩。 办公室里没了其他的人,江名山又问了一遍方才已经问过的话:“人呢?” 江韶光说:“哦,困了,在里头睡觉。” 江名山的脸色不太好,狠狠地瞪了江韶光一眼。 江韶光咧着嘴笑。 他是不清楚陈鹤归以什么理由搬来的他们家老爷子,但他很明白什么样的人办什么样的事儿,说不定正是因为陈鹤归听陈书记的话,陈鹤归才会觉得他也会听他们家老爷子的话。 他们家老爷子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脾气,更何况他已经三十了,又不是三岁。 也不像陈鹤归似的被陈书记捏住了经济命脉,他爹放个屁都得听。 不能说江韶光把江名山的话当放噗~,反正,确实不怎么管用是真的。 江韶光心里跟明镜似的,不管陈鹤归用什么理由,到了他这儿,都没有说服力。 本来就是啊,他又没有强抢,再说了陈鹤归又不是柏新立,算老几啊! 江名山向来不大管江韶光的事情,今天是被陈鹤归堵在了车里,他要说他管不住,这当爹的面子过不去。 他摆出了爹谱,心里头知道他儿子肯定会给他留几分当爹的面子,教训道:“把人叫出来,你应该适可而止,不要总是搅局。” 江韶光装傻:“我搅了什么局?我不清楚爸爸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有些话当着陈鹤归的面总归是不太好说,这世上的女人多的是,犯得着和人抢嘛! 可是江韶光咬紧了,就是说他不懂。 江名山只好又说:“好端端的你上班的时候,让个女人在你办公室里是怎么回事?” 言语中的意思,已经贬低了苏红提。其实也是故意让陈鹤归难堪的。 “我喜欢啊!”江韶光的认真程度,连江名山都吓唬住了。 他唯恐气死了亲爹,解释道:“红提是苏一剪的后人,我请了她给奶奶做衣服,她觉得我好,过来给我量个尺寸,说送我一套衣服。我也觉得她挺好的,就留她在食堂里一块儿吃了顿饭。人家累了,我当然要让她进休息室里休息一下。我未娶她未嫁,这是很正常的男女交往,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这话江名山听清楚了,他起先以为自己的儿子一时|性|起和别人争女人,如此看来,倒不像是一时兴起,就连女人也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 都带到食堂吃饭了,看来是真心实意。 要知道,食堂可不仅仅是食堂,还有那么多双眼睛。他以前就跟江韶光说过,想怎么玩儿都可以,但不许在公司里留下闲言碎语。 换句话说,可以正式带给员工看的女人,必须是最后会冠上江姓的。 如果将江水集团比作一个国度,作为江水的王,理应受人朝拜,那么可以与王一起受人朝拜的,只有王后。 做爹的不和儿子穿一条裤子,那就不配当人家的爹。 江名山转向了陈鹤归,说的是:“贤侄啊,这事……”和他起先说的,不一回事啊。 陈鹤归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但也没有想到江韶光好像真的是看上了苏红提。 他尴尬地笑了笑:“是这样,薛阿姨让我来找红提、回家。” “薛阿姨?哦,红提的继母。”江韶光断人后路的本领一向是很高超的。 继母也是母啊!江名山想了想,说:“这样,先把那位小姐叫出来。贤侄呢,传达一下她家里人的话。至于该怎么办,等那位小姐自己拿主意。” 江韶光没有意见,甚至还笑笑地看了看陈鹤归。 心里头想的是坏主意,其实根本就不用他拿什么主意,苏红提的软刀子,割人的时候锋利的要命。 江韶光敲了敲虚掩的休息室门,苏红提已经做好了该怎么说的准备。 她跟在江韶光的后面,慢慢地走了出去,尽量让自己的走路姿势和常人无异。 但,江名山还是看出来了。 瞬间就明白了陈鹤归的意思。陈鹤归找他的时候,说了这样一句话。他说,家里给他介绍了一个同命相连的女人。 原来都是腿脚不方便的。 虽然说,感情这事儿,和年纪长相以及条件,甚至和性别都无关。 可作为家长,一时还是很难接受,儿子喜欢的是一个残疾人。 这不是歧视,他江名山也就那么一个儿子,混蛋的时候也确实很混,但大体上来说还是很好的。 他也没指望他儿子给他娶回家一个多高贵的公主媳妇儿,但至少得是普通人水平,像腿脚不好这么大的瑕疵,别说他了,他儿子的妈也肯定接受不了。 苏红提在里头听得清清楚楚,一开始是受到了惊吓,心里头将陈鹤归翻来覆去地骂着,骂他多事,骂他烦人,怎么还请来了江韶光的爸爸! 出来了之后,别管是佯装淡定,还是真的镇定了下来,面上挺像那回事,并不显得慌张。 她见江韶光的爸爸总是盯着她的腿,于是声音不大地说:“我能不能也坐下?半年前我出了车祸,到现在为止,还不能久站,腿会疼。” 江名山这辈子有一个最大的遗憾,那就是他老婆的身体不太好,只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没能再给他生一个女儿。 眼前这丫头长相讨喜,说话也温柔的很,想着有可能还会成为他的儿媳妇,江名山格外的慈眉善目。 就连先前的芥蒂也一扫而光了,人家说了,人家的腿是出了车祸,不是天生残疾,还能好。 江名山便笑着说:“坐吧,坐吧。” 然后还不等她坐下,又说:“怎么出的车祸啊?” 这么说吧,苏红提之所以,一开始上来就说她出过车祸,就是想让他们问她是怎么出的车祸。 她早就想好了一句话,足以形容她和薛柔之间的关系。 苏红提慢慢地坐在了江名山对面的沙发上,还是声音不大地说:“哦,我们家的汽车刹车失灵了,薛阿姨忘记了去修。”话说的婉转,却又让人控制不住地发挥想象力。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陈鹤归,甚至还笑笑的,可她的笑并不温暖,她是想让他彻底明白他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所以,父母的意见,尤其是薛柔的意见,她压根儿就不会考虑。 如她所愿,陈鹤归真的惊了一下。 他想的有点儿简单了,一直没有将苏红提和薛柔的矛盾想的多严重。他只想着,现如今,子女和亲生的父母还是矛盾重重,更何况是隔了层肚皮的继母呢!有矛盾,仅仅是有矛盾,并非是不可调和的。 现在他知道了,苏红提和薛柔之间的矛盾,好像真的是没法调和。 陈鹤归觉得自己真的是傻透了,原来他的尴尬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 为什么没有查清楚就开始行动? 如果一开始,他换一种方式切入的话…… 25.抢女人需要外援 要不是人多,陈鹤归一定会在自己的脸上连甩两下。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和苏红提解释,可现在肯定不行,没准儿以后也难行。 一步错失了先机,十步都不一定能追的上强敌。 陈鹤归在后悔的时候,江韶光也在后悔。 他从没有问过她是怎么出的车祸,更没有提过他们第一次相见,她一个也算是富裕人家的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甚至他早就看的出她和薛柔的关系不好,却从没有想过要问为什么。 只是想着,或许是因为她年纪太小,太幼|稚了。 大约是十几年之前,林小年还控诉过他的父母爱自己胜过于他。 这就说明了,人在心智不成熟的时候,时常会怀疑父母的爱给的不够多。 长大了之后,就会发现那不过是一场笑话。即使父母在对待兄弟间稍有偏差,也多半会选择理解吧。 哪怕是关于苏红提的家庭,江韶光也认为柏新立是丧妻之后再娶,其实并没有很大的不妥。 虽说再娶妻子的子女比原配的女儿还要大,但这也说明了苏红提的妈妈在嫁给柏新立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薛柔的存在。没有哪个女人能糊涂到无知无觉的地步,说不定还早就知道薛柔肚子里的孩子,只能说苏红提的妈妈是个脑袋拎不清的。 或许是因为对爱太过执着,嫁了个不该嫁的男人。 这是江韶光的真实看法。 男人和女人对待男女关系的看法,永远都不会一样。 哪怕是睿智了一生的江老太太,提起柏新立来,也是不齿的。 但江韶光作为一个男人,虽然自己不会做柏新立那样的事情,但不代表他容忍不了。 放眼瞧瞧,他们家老爷子那一辈的男人里,真没几个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的。 他们江家是个奇葩,也就他们家老爷子守着江太太守得乐呵乐呵的。 其实就连林小年的爹,前几年也花花过,不过碍于江家的压力,有些事情是藏在阴影里面的。 或许苏家,哦不,柏家,也是一样的,阴影底下到底藏了多少不可见人的事情,还未可知。 江韶光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得重新看待苏红提的家庭问题。 至少,他摆在这儿,就绝对不能再发生刹车失灵出车祸的事情。 陈鹤归是没敢再提让苏红提回柏家的事情,他在心里恨毒了薛柔,也没再多坐,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倒是苏红提,后知后觉地发现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江名山本来还想让人去接江太太,要不是江韶光极力阻拦,不知道这个晚上还会上演什么样的戏码。 江名山好像有话要和江韶光单独讲,便让司机开着他的那辆颇有些年头的宾利,送她回家。 临走前,还热情地邀请她,有时间去江家坐坐。 苏红提这才知道,上秋城里还有一个江家。 是江韶光父母的住处。 江韶光的母亲身体不好,江家老宅尽管前几年特地改造了一下,可是但凡老房子多少都会有些阴气。 是以,也就是在前几年,江韶光从部队归来,正式接下了江水集团,江名山就带着自己的老婆搬出了老宅,过上了退休后的生活。 原话是“老子忙了半辈子,也该享福去了”。 于是江韶光就光荣地接下了振兴江水集团的重任,以及孝顺江老太太的重责。 听说江韶光父母住的房子,可以照进来太阳的第一束光芒。 苏红提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 还是这天晚上和江韶光分开了之后,他又特地打了个电话想要“吓唬”她。 江韶光话中的重点是“苏宅也是老房子,阴气重不重”。 男人要是无聊起来,会让人忍不住怀疑他的智商。 苏红提已经困的没有了想要讽刺他的心情,简洁而扼要地说:“第一,柏追就睡在我的隔壁;第二,我家我最大。”然后,就挂了江韶光的电话。 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小霸气,叫江韶光没忍住笑了又笑,笑完了之后,他失眠了。 想挺多的,最主要的还是想如何进一步了解苏红提,又顺带想了想陈鹤归和柏追的问题。 用林小年的话说,被谁惦记,都不能被江韶光惦记。 譬如陈鹤归,很快就遭到了报应。 江韶光是一点儿都不待见陈鹤归,别管他是什么书|记的儿子,可有的人却是想要巴结还巴结不上呢。 有人在皇城国际酒店订了桌最豪华的宴席,花费据说是五个八,宴请陈二公子。 陈鹤归本来并不想去,主要是陈|书/记有规定,说是最近纪|律比较严,少干那些劳|民伤财的事情。 可他心情不好,想要的女人没得手,本来也没什么,可这就犯了贱病,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挂心。本来也就是一女人,愣是升华成了女神。 陈鹤归决定今晚解放天性,撒了个谎,溜出了家,这就到了皇城国际。 人与人的区别,已经有了明显的差距。 陈鹤归也没比江韶光小几岁,可被管束的程度,仿佛他还未成年似的。 一想起江韶光,陈鹤归就觉得心烦,想想自己还真没法和别人比。人家要职位有职位,要能耐有能耐,还有一双可以跑很快的大长腿。 再看自己呢,没工作,没地位,除了爹,他什么都没。 说的是现在就兴和人拼爹,可是他不敢回家和他爹说他抢女人需要外援。别说这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情,也别管以陈|书|记的个性到底会不会帮他,他只是觉得悲哀,是不是他的人生会这样一直需要外援下去? 心情郁闷的时候,难免会多喝几杯。 陈鹤归架不住旁人的劝,席才一半,他已经醉了八成。 接下来,他就是迷迷糊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是太清楚。 他就记得不知道怎么回事,包房里乱哄哄的开始吵架,最后还动了酒瓶子。 他好像是被人送回的家,醒来的第一反应是还好自己毫发无伤,第二个反应则是要怎么跟陈|书|记解释一下昨晚醉酒回家的原因。 宿醉可以影响人的智商。 陈鹤归在床上趟了好久,头除了疼,已经没有了思考的用途。 就是这个时候,他的手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响了起来,他爬起来,在床上、地上,好一阵翻找,终于找到了掉在角落里的它。 来电号码是陈|书|记办公室里的固定电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不接。 电话并不是陈书|记打来的,而是秘书小黄。 陈鹤归松了口气,叫了一声“黄大哥”。 黄秘书在那厢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鹤归啊,刚醒吧,那你可能还不知道,你上了咱们本地新闻的头条。” “什么头条?”陈鹤归的心头一慌。 “哎呀,其实放在之前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最近纪|律太严,你出了这样的事情,总归是对书|记不太好。” 陈鹤归觉得自己的头忽地一下比刚才还要疼了,他呻|吟了一声,说:“我昨天晚上喝醉了,我现在看看新闻,回忆一下。这事儿,你先别和我爸爸说。” 黄秘书说了声“好”,但又强调了一句:“顶多能给你瞒到下午。” 26.不怕神一样对手 很快,陈鹤归就发现,他招惹的事情,没有外援自己搞不定。 “官|二代调戏服务员不成,反将其重伤”。 好几个门户网站上的本地新闻,用的都是这个大标题。 陈鹤归乍一看到这个标题,还没有点进去,头脑就一阵懵。 他真的不记得了,哪怕是仔细去想,也只能想起来皇城国际酒店里的女服务员个个都穿着很长很长的红色旗袍,开叉开的很高,还有不经意间看到的旗袍下头的肉色丝袜。 那是皇城国际的工装,红旗袍肉丝袜是标配,没谁敢在里头穿一双黑丝。 大概就是苏红提离开柏家的第三天,他向柏毓打听苏红提的情况时,柏毓给他发来了一张苏红提的照片。 照片上的苏红提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穿着一身红色的旗袍,站在上秋城的标志性建筑物——那个张开的大手前。 据说,那是她最近的一次留影,那年暑假她回国,柏追却没能回来,为了寄给柏追而照的。 一想到这儿,陈鹤归就心惊了,旗袍,旗袍,他或许就是栽在了那身旗袍上。 不知道喝醉了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总之,他现在一闭上眼睛能想起来的还是旗袍下面晃动的腿,还有苏红提总是缓人一步的步伐。 瞎子向往光明,瘸子当然想要一双好腿。那是没遇见苏红提之前,遇见了之后,她一拐一拐的样子,惹的他心生涟漪。 他觉得他不用再回忆了,直接拿了手机,开始给两个人打电话。一个是不知道出门干啥、到现在还没回来的书|记夫人,还有一个是他大哥陈丰羽。 都快回来吧,回来晚了,就只能给他收尸了。 —— 大概是因为敌人这几天会过的比较焦心,江韶光的心情好的简直没法形容了。 就连他才上任没多久的小助理,都破天荒地得到了口头奖励。 像老总一高兴,大家都长工资这么任性的事情……呵呵,他只是高兴,还不傻。 江水的正式员工有好几万人呢,说好的一年长一次工资,可还没有到时间。 不过,给各部门发放点活动经费,聚个餐什么的,可行。 于是,几乎全江水集团的工作人员都知道了,最近江韶光很高兴。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事情,至少得说明白,他真没干什么。 就是昨晚恰好和客户约了在皇城国际吃饭,目睹了某二代耍酒疯,然后顺便爆了点儿料给媒体,起了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至于他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给陈鹤归下绊子,原因更简单了,就因为陈鹤归想要调|戏的是个穿旗袍的女人。 有些事情,男人最了解男人的心思。陈二少调|戏的女服务员,个头和苏红提有点儿像,尽管长相和风姿一点儿都不相同,江韶光看见的那一刻,心里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不由自主地上了火。 其实,陈二少也没干啥,就是非让人家女服务员坐下和他一块儿喝酒。 女服务员说了句:“酒店规定不允许。” 陈二少憋了好几天的火,就借着酒劲撒了出来,推了人家一把。 刚好地上不知道谁撒的汤,女服务员没站稳,磕了一下,可能当时就断了胳膊。 皇城国际的老板周豪,也算是上秋城数的上的人物,老板的腰杆儿硬,员工的气势足,十几个服务员就把包房的门堵住了。 要说陈二傻,那还真是冤枉了他,陈二真没他那群狐朋狗友傻。 只能说陈二有一群猪队友,也不知是哪个傻x指着陈二喊了一句“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们上秋市记家的陈二公子,你们都给我让开!” 好嘛!让是让开了,就是被人用手机录下了,二百块钱卖给了江韶光爆料的媒体,成功帮助陈二公子上了头条。 人最倒霉的真不是情场失意,而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喝水都塞牙的时候,还敢去借酒消愁,只能说陈二的人生阅历太少,不死作死呢。 总之一句,江韶光的心情……太特么好了。 想想这几天也没和苏红提见面,错过了上班的高峰,开着骚气的跑车往苏宅去。 正是上班的时候,苏红提会不会在苏宅,这并不是江韶光考虑的事情。 他就是想着自己没去过苏宅,而且苏锦绣人太多。人一多吧,眼就杂,干个啥都不行。 不能他翘班了,就影响了别人的正常工作不是! 还别说,还真让他去对了。 他忘了今天是星期日。 苏红提并没有给自己休息的时间,可是今天柏追休息。 一大清早,两人的对话是这样的。 “红提,我们快搬来一个月了,一直没有换过床上用品,趁着今天太阳好,洗一洗吧!” “拿回你家用洗衣机洗。” “太麻烦了,你帮我手洗一下得了。” “我忙。” “我好不容易休息!” “我真忙。” “我好不容易休息……” “好吧,好吧。” 有很多时候,苏红提是真的拿柏追当弟弟,来弥补她缺憾了很多的亲情。 今天的太阳确实很好,苏红提便弃用了那台运转起来呼隆呼隆,还洗不干净衣服的老式洗衣机,让柏追压了井水,她自己坐在小马扎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搓搓洗洗。 苏宅的门是那种老式的两扇木门,不是江家那种涂朱漆带铜钉的,就是那种旧的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木门,因为并的不严,中间还会有一条细缝。 江韶光站在苏宅的门前,听见了院子里的笑声。 不是女人的笑声。 他知道那是柏追在笑,虽然至始至终都没有听见苏红提的笑,但情绪这个东西,是相互的。 就是说,别人的愉悦,可以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柏追的心情很好,也就说明了苏红提的心情也很好。 但是,江韶光忽然就产生了一种有一些别扭的情绪。 不高兴? 好像不是。 他也不懂他自己在意的是什么,他在心里问自己,柏追是谁?柏追是苏红提同父异母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可问了也是白问,他的心里还是疙疙瘩瘩。 他可以转身就走的,可他还是叩响了苏宅的大门。 正如他所预料,柏追在看见他的那一刻,面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随后就收敛住了所有的善意。 是的,他并不在意柏追,他在意的是柏追为什么这么在意他。 直觉这个东西,男人也有。 27.男男搭配,受罪 网上流传过一个段子,就是韩国电视剧里打雪仗和我们国家各地人打雪仗的差异。 韩国电视剧里常有的字眼是“……啊……思密达……欧巴……”中间可能还会夹杂着“sang hai you”这样的表白。 我们国家,排除地域口语差异,大概相同的字眼是“……卧槽……泥煤……等着……弄死你……” 为什么想起说这个呢? 因为接下来得说说什么叫做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和男|男搭配干活受罪。 江韶光没进苏宅之前,苏红提正在和柏追拧床单。 画风是这样的。 柏追:“你拿好。” 苏红提:“你慢点,慢点!我捏不住了,哎呀,手疼。” 虽说没人家韩国电视剧里呈现的画面优美,但也是很和谐的。 等到江韶光一加入,画面就成了这样。 江韶光:“你捏好了,我使劲。” 柏追:“你捏好了,我使劲。” 然后两个人一起使劲,苏红提在一边儿喊:“行了,行了,再拧,床单就要烂了。” 两个男人的手劲加在一起,洗衣机表示……我要退出甩干界。 ——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活到老,都还会幼稚的要命? 有两个拼命干活的男人在,苏红提很快就洗完了衣服,将晾晒的工作交给了两个185,她转身去厨房烧水。 家里头灶具不全,不能留人吃饭,茶还是要请人喝一杯。 她用的是煤气,等了一会儿,不见水冒气,又想起来上次去超市买的茶杯还没有洗过,就准备去待客用的屋里拿茶杯。 她出了厨房,才将踏上红顶的走廊,就听见还在晾晒的江韶光和柏追在“聊天”。 先传过来的是柏追的声音:“江总那么忙,怎么有空来我家?” 紧接着听见的是江韶光的话:“我来的是苏宅。” 可以想到柏追的面色不太好,只听他说:“可是现在我也住在这里。” 江韶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这房子有些年头没修了吧?后头住的还有人吗?安全系数不高。” 柏追到底是年轻了,他最不想让人提起的就是这个话题,他将床单斗的呼呼作响,压低了声音:“你以为是我不想修?还是我修不起?别说我了,哼,就算是你,她也不会接受……”柏追看见了桂花树后的一抹白色身影,及时住了口。 这话说的有点儿没头没尾,江韶光仔细思索了一下,才明白柏追的意思。现在的苏红提应该是没钱修宅子,又不肯用柏新立或者说是柏追的钱。 这事儿对于江大少来说,简单~ 苏红提是真没听见柏追压低了声音说的那句话是什么,她从桂花树后走了出来,若无其事地洗了杯子,又若无其事地泡好了三杯茉莉花枸杞茶,没什么讲头,就是家里只有这个了。 每杯茶里三朵茉莉花,十几粒枸杞,红红白白,沉沉浮浮,配上白瓷碎花的杯子,也煞是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在帮柏追报仇,苏红提也问了江韶光“你怎么来了”这个问题。 其实来前,江韶光还真没想好来这儿明面上的目的,可是刚才他已经想好了。 江韶光说:“我忽然想起来咱们还没有谈过订做费用的问题。” 本来还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一听他的话,苏红提没掩饰好情绪,喜上眉梢。 她最近真的是太缺钱了。 她妈妈已经过世了快二十年,留给她的那些老本,留学这么多年,基本上已经用光。 而“苏锦绣”这几年,刨去员工的工资,那个利润真的是少的可怜。 柏新立是个男人,除了逢年过节发个红包,从不过问子女的零花钱,他认为那些事情薛柔会管的,并且认为他们家不缺钱,薛柔不会在钱的问题上难为她。 薛柔也确实会给她“零花钱”,当然,那是小的时候。 小的时候住校,薛柔一个月会给她五百块的生活费。 给柏毓、柏追也是五百。但柏毓和柏追每人的手里有一张□□,每月的一号,会准时转进去八万块钱。 那个时候,他们大概八、九岁。 不知道柏追是什么时候发现她没有那张每月一号会存进钱的□□,她就记得柏追质问薛柔那天,她刚好提早回去。 隔着门,就听见薛柔用温柔无比的声音和柏追解释:“傻孩子,那是妈妈给你们的私房钱,红提的妈妈给她留的也有私房钱。不信你可以去问她。红提的妈妈都没有给你们私房钱,那我为什么要给她私房钱呢?” 再后来,她被送去了尼泊尔,薛柔连那样的零花钱都省了。 人家说继母也是母,并且生恩没有养恩大。 苏红提能够回应的只有“呵呵”。 她是一开始就被区别对待的别的女人的孩子,薛柔也就成了爸爸新娶的老婆,仅此而已。 也许就是这样的生活环境,才造成她“长歪了”,可她没得选择。 以前她努力告诉自己生活其实还是很美好的,但她一天一天长大,需要面临的问题也不仅仅是“零花钱”了,她做不到无欲无求一直忍让,那她就活该只能被世人指责“不懂事”“不孝顺”了。 一遇到钱这么现实的问题,心里的感慨就格外的多。 苏红提停了好久才说话。 她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稍显尴尬地笑了一下:“那咱们就谈谈吧。” 江韶光已经翘起了二郎腿,靠在了太师椅上,眼睛还扫了扫柏追。 苏红提懂了,对柏追说了一句:“你先回房。” 柏追的眼睛眯了一下,想要发火,心里头又知道他没有任何发火的立场,因为江韶光的理由太正当了。 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讨厌江韶光吗?就因为这个人邪气的很,总是能一下子就抓住苏红提最在意的地方。 柏追拒绝不了苏红提期盼的目光,端了自己的茶,转身出门。 他并没有走多远,就站在院子里,阳光下,江韶光可以看到的地方。 有一群排成了“一”字型的鸟,飞舞着翅膀,在他头顶的天空翱翔。 是要去南方吗?他在心里想,“可是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晚飞的候鸟,还能达到目的地吗? 28.会不会血本无归 江韶光做甲方的机会比做乙方的机会多,向来和人谈判,都是以狂压对方的价格为己任。 这一次,他仍旧是甲方,却为了让乙方能够抬高价码,而大费周章。 他不敢直接问苏红提“你要多少制作费”,看她紧张到手心乱搓的程度,就知道她没有和人谈判的经历。 万一紧张到自降身价,开个一两万,那他得让她做多少套衣服,才够她装修房子。 他想了又想,提出了一个连他都觉得非常合理的办法。 “这样吧,东西没有出来,我也不知道你的手艺到底怎么样……” 可是他的话才说了个开头,便被急于表达自己的苏红提打断了:“你还记得在皇城国际酒店宴会上,我穿的那件旗袍吗?” 江韶光的心颤了两下,他真是不想说那件旗袍在他梦里不知道碎了多少次了,那么的印象深刻,怎么可能记不住呢! 他只是克制地点了点头,问了句:“那件就是你自己做的?” 没想到苏红提摇了头,卖了个关子,又说:“你觉得那件旗袍我是多少钱买的?” 江韶光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两万?”苏红提猜测。 他点了点头。 苏红提笑的很自信了,她说:“那件衣服599,我在衣服上面做了些手脚,就变得不一样了。” 江韶光觉得她的表情很有趣,便问:“你是想告诉我你有‘变差为宝’的本事吗?” 苏红提觉得什么话都得提前说清楚,她便如实说:“我给你和江奶奶用的面料都是好面料,但并非是那种难寻的顶级的好。你也知道的,最近几年出的新型面料有很多,而且大家的生活水平都得以提高,少有谁会将一件衣服穿烂才扔掉……”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自己做的衣服款式很新颖。” 江韶光实在是很难和苏红提一本正经地说话,他打断了她,偏了偏头,还挑了挑眼睛将她望着。 他对衣服的要求本身就不高,他不是林小年,更不是江老太太,对衣服的颜色、款式、流行度,甚至牌子都情有独钟。 他买衣服很简单的,就是去他们自家的百货商店里,然后和总经理说“拿一件这个季度最贵的男装,尺码185。” 他每件衣服都是如此,就连内裤和袜子,都是他们百货商店里的最贵产品就对了。 为此,林小年经常吐槽他像个暴发户,干脆直接拿钱做件衣服好了。 他对此向来不以为然,谁让他有那么多家百货公司呢!再说了,别管买哪个牌子的衣服,谁敢不给打个最低折扣! 这样一来,一件原本是二十来万的衣服,他买的话,最多不会超过十万块。 这是他的便利啊,可以说他是站在服装产业链顶端的男人。 江韶光看着苏红提,忽然就想到了别的地方去,他眨了眨眼睛,直起了身子,说的是:“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我相信这会比订做费更有吸引力。” 苏红提的心里没来由的一紧张,说句没出息的话,目前对她来说她最在意的还是费用问题,这关系着她接下来的工作能不能展开。 她说:“咱们还是先说正事,费用……” 江韶光笑了:“我还能少了你?”他一面说话,一面伸出了手戳了戳她的脸,接着明显就是勾|引的表情:“知道江水集团有几家百货公司吗?” “八家。” 回答问题几乎没有经过思索,看来是仔细调查过。江韶光便又问:“知道江水集团近十年的版图规划吗?” 这个她当然不会知道,他等她摇头,才笑着说:“就像你刚才说的,最近几年大家的生活水平都有提高,需求也渐高,但不是没个城市都是大城市,这不仅仅带动了旅游业,还将奢|侈品的购买力推上了一个新高度。我们江水集团最近十年的版图规划,就是要覆盖上秋周边的十八个省辖市,让江水集团的百货公司带领着国内的中高档服饰品牌占领那些地方,并且进一步往县级市发展。” 野心不算小。 可苏红提不明白江韶光怎么想起来和她说这个了,但她又明白,总不会是无缘无故就对了。 她没有接话,在等他的下文。 江韶光顿了一下,还是那副勾|引的表情:“怎么样,想和我合作吗?” 他看见苏红提的眼睛好似亮了一下,说出的话还是矜持的。 她问他:“怎么个合作法?” “我在每家百货店给你五十个平方。” 江韶光不像是在说笑,苏红提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自己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胸腔里发出的“扑通、扑通”的声音。 好半晌,她才找到一个较为平静的音调,说:“我没钱交租金。” “我说的是‘给’。” “为什么?” “我有成人之美。”江韶光说的郑重,就连语气都是诚恳的。 可是苏红提的表情奇怪的很,有不可置信,或许还有连她自己都不懂的情绪。 唯有一点,她很清晰,她知道自己不相信。所谓的合作,应该是彼此都有所图。就好比她起初选择江韶光,图的是他广阔的人脉,还有多金。 可是她想不清楚江韶光图她什么,若说图她的人,给她个给江老太太做衣服的机会就可以图之,哪里用的上无数家百货商店的五十个平方。 要说她这个人就是值这么多,她半点儿都不会相信。 谈话既然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那么交易的筹码也要摆在明面上了吧! 苏红提犹豫了一下,还是脱口而出:“你要什么回报?” 江韶光直视着她,轻飘飘地说:“哦,当然要有回报,但是……暂时还没有想好。” 话毕,他就移开了目光,正对上柏追向内探来的眼神,挑衅地笑了笑。 不得不说,江大少这一次是下了“血本”。 那么有没有“血本”无归的可能……江大少表示无需去想那些问题。 滴水穿石,积沙成塔,做一件事情,总得下的起这样的决心。 29.周六宜家庭聚会 江韶光的决心很大,毕竟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的想要得到一个人。 人并不是东西,东西是死物,无论贵贱,只要价格出的起,就不会有得不到那一说。 而得到一个人,有的时候和金钱有关,有的时候又和金钱无关。 究其原因,只是因为人是有思想的。 江韶光知道苏红提并不是一个视金钱为粪土的人,可若是光靠砸钱,也做不到让她死心塌地。 他提出的合作,也仅仅是这么一提,这叫提前规划。然而规划好了之后多说无益,毕竟那些都是空头支票,紧要的还是眼前的事情。 那天他在苏宅待了没多久,就让苏红提带着他往“苏锦绣”去。一方面是为了看还没有完全做好的衣服,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撇开柏追。 临走的时候,他还是看着柏追挑衅地笑。 事实很快证明,挑衅并不是只有成功者才会做出的幼稚行为。 人少有一顺百顺的情况。 就好比江韶光成功搞定了陈鹤归,没怎么将柏追放在心里,冷不丁地就被他“阴”了一下。 起因居然还和陈鹤归有关。 事儿还是那个事儿。 既然陈二打伤了人,那就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不是。 先不说陈|书|记是怎么怒上心头教育儿子,哪怕是陈鹤归被打成了猪头,网民们也不买帐不是。 信息的发达,导致了舆论的操纵。其实吧,这事儿江韶光真没怎么管,他就是起了个头爆料给了媒体,而后头的舆论操纵就真不是他了。 真正的舆论操纵者是谁?单看后来的舆论导向,就知道操纵者的用心显然不是冲着陈鹤归,而是朝着他爹去的。 这事儿就不好说了,背后的操纵者可能是某个人,也可能是好几个人在同时使力,他们为的还仅仅是个人的私利,为了自己的高升,扫除障碍而已。最可怕的就是某些人共同制造了目前的这种局面,而陈|书|记只是一个牺牲品,或者说一个战利品。 套用那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里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派系之别”。 譬如,刚进大学的门,你来自河南,我来自四川,地域的差异会产生派系。 再后来,你进了篮球社,我进了足球社,个人的技艺又会产生不同的派系。 陈|书|记是属于哪一个阵营,江韶光没再深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反正他就是个渔翁,等着得利而已。 今早的新闻已经从“某二代负荆请罪”,发展到了“某二代不知悔改,再会友人酗酒”,上面还有配图,底下的网友评论已经超过了两千条,有一条热评,说的是“这年头,生儿不易,为者生了儿子更不易”,下面就有人回了一条“老鼠生儿会打洞”,再接下来的就是无数的“加1”。 江韶光看笑了,就是这个时候,苏红提打了他的手机,话说的有点儿没头没脑。 她一上来就说:“喂,陈鹤归的事情……算了吧!” 江韶光愣了一下,觉得好笑,还觉得应该生气。 他问她:“苏葡萄,你知道我都干了什么,你让我算了?” 苏红提支支吾吾:“就是新闻上的那些……”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江韶光打断:“再说了,陈鹤归是你什么人,我是你什么人,你为了他来找我求情?” 苏红提急了:“你听我说嘛!我知道你是因为要帮我,所以才咬着陈鹤归不放。他已经没有功夫来找我了,就算了吧。从一开始,他都没干过什么伤害人的事情,就是有点儿烦,也不至于让他遭那么大的罪。” 瞧瞧,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撇开其他的先不说,江韶光开始教育苏红提:“第一,你先纠正‘别人没有做过实质伤害你的事情,哪怕是很危险,也可以原谅’的错误想法,什么叫做不可不防?你给我好好想想。第二,谁告诉你是我咬着陈鹤归不放了?什么叫做咬?我咬过你吗?第三,那个女服务员的胳膊确实断了,陈鹤归确实推了她,也就是说他确实有错,你有是非观吗?” “有,所以一开始我庆幸自己的选择。可是,这都过去半个多月了,天天头条,也不至于这样啊!柏追说,男人都是这样小气……我就觉得你挺可怕的。若是有一天,我干了让你不高兴的事情,我会比他还惨吗?” 最后一句话,才是这次谈话的重点吧?! 江韶光从这句话得到了两个信息,一是柏追“阴”了他,二是苏红提在试探他。 暂时先不管柏追那个小东西,自从上一次谈过合作,苏红提对待他时,亲近了一些,但是这种亲近,还是带着时时刻刻的提防。 “你怕什么?我总不会吃了你。”他说,想了想还是又解释了一句:“至于陈鹤归的事情,你还真是冤枉我了,那件事情可不是我想结束就能结束了的。” 他没有说,他又不喜欢陈鹤归,咬住不放可不是他做事的风格,他一向喜欢干净利落,要是让他来操纵舆论的话,事情的走向一定不是这样的。 这些其实都无关紧要,他只知道,一个人之所以会去试探另一个人,不是因为她小心翼翼的性格,而是如孩童学步一样,试探过后,总是会将脚迈出去的。 离他们家活传奇的寿宴,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 苏红提势必还要说一说衣服的事情。 果然如江韶光所料,苏红提又扯了几句其他的,然后问他:“这个星期六你有时间吗?” “怎么?要请我吃饭?” “我想去你家给江奶奶试衣服。” “哦,我一会儿让助理看看周六的时间安排。” “那就这样吧,你先忙。” “好的。”江韶光一直等到那边传来了“嘟嘟”的声音,这才放下了手机,然后把小助理叫进来,吩咐她:“我周六休息。” “是一整天吗,江总?” “是的。” 一天的时间,试完了衣服,还可以干点儿其他的。 比如,吃吃饭啊,看看电影啊,或者来个短线旅游。 总之是两个人就好。 男人嘛,行动就是要快过女人,女人一旦发出试探的信号,男人就系好了鞋带,迈大步就行。 江大少想挺美的,但天气预报说了,周六宜家庭聚会,不宜二人世界。 30.亚历山大的江少 江太太五点半就到了江家大宅,她到底是谁请来的? 江韶光已经不想去追究了。 只是大周六的他连短线旅游的线路都想好了,事先还买好了情侣登山套装,且是这个季度最贵的…… 然并卵。 江太太说了:“今天,江家的大门只许进不许出。” 还没带上假牙的江老太太,就在一旁“呵呵呵”。 苏红提八点半准时到的江家门口,一眼就瞧见搬了个凳子坐大门口的江韶光,就跟小区门口看门的老大爷似的,穿着拖鞋,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手里还夹了根烟。当然,江大少的颜值还是不错的。是那种就算真成了看门的老大爷,也会有好多个大妈争着和他跳广场舞。在哪儿都是祸害人的妖孽。 苏红提一不留神,就冒出了这个男人还真是宜室宜家的想法。 而江韶光看见苏红提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妈妈在。” 儿媳妇来看婆婆,这多正常。 要是一直都不来,才是不正常好嘛! 苏红提没听出来江韶光话里的“委屈”,还问他:“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江韶光知道她并不在意,那是因为她还不知道他们的用心。 他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最终决定什么都不表明。 江家的景物还和上一次的一样,只不过天越来越冷,江家待客用的茶,也换了主题。 苏红提得到的是一杯牛奶红茶,一掀开盖子,就被迎面扑来的牛奶香气陶醉了。 这个时候,她还没有见到江太太以及江老太太。 只有她和江韶光两个人,坐在明亮的堂屋里。 苏红提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加上此刻的心情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衣服,能不能让江老太太满意。 如此一来,她就更加沉默,埋着头,小口小口地啜着牛奶红茶,想让自己静一静心。 和堂屋隔了一道门的江太太有些沉不住气,小声问她婆婆:“妈,你是不是看错了?我瞧着我们家小光挺能沉住气的。” 江老太太没好意思说,你儿子智商那么高,能会不造你在偷看! 而是颇为淡定地说了一句:“你瞧人瞧的是面,我瞧人瞧的是心。” 这个江太太是真的服气,由衷地说:“我当然没法和妈比。” 江老太太心里熨帖,点了点头,说:“咱出去吧!再等仨小时,你儿子的面上也能沉的住气。” 眼看一杯牛奶红茶见了底,苏红提将茶杯放置在桌子上,只听见也不知是哪道门“吱呀”了一声,下意识寻找的时候,就瞧见一个很漂亮的妇人扶着江老太太,慢慢从里屋走了出来。 妇人走的是文静范儿,挽着很漂亮的发型,带着珍珠做成的发卡,身上的穿着很素净,藕色的大衣,外翻着白色的绒领,不是让人惊讶的款式,穿在她的身上,却好像浑然一体。这种境界才是会穿的。 苏红提赶忙站了起来,即使不是甲方和乙方的关系,单论江老太太的年纪,也理应得到尊敬。 “江奶奶好。”她说。 这孩子的样貌和人品都没得挑,江老太太一向觉得自己的眼光独到。 她瞧了瞧一旁的儿媳妇,对苏红提说:“来认识一下,按我这儿论,你可以叫她江妈妈。” 其实苏红提都想好了,要管江韶光的妈,叫一声“江夫人”。 江老太太的那句“按我这儿论”,让人没有一点脾气,更没法说“不”。 苏红提短暂犹豫片刻,颔首叫道:“江妈妈。” 这一下,江太太看见了,她儿子的眼皮儿往上挑了一下,想来他比她更受用。 本来儿子已经到了而立的年纪,却始终不见有动静,她这个妈急的生怕他性|向出了问题。 这下好了,她可以彻底地把心放在肚子里。 江太太眉开眼笑,要不是江老太太那儿一直不吐口,她差点儿直接给了见面礼。 她今儿都带来了,还是她和江名山谈恋爱时,江老太太给她的见面礼,一个打前朝传下来的祖母绿镯子,这几年价值飚的挺高,听说能直追英皇权杖上的钻石了。 那么贵的东西,谁舍得带呀!可不带谁又知道你有呢! 江太太就是个小女人,早就想将这个让人不知所措的玩意儿送出去,也算是完成了当婆婆的使命不是。 可她暗示了好几次,她婆婆不吐口,她儿子在装傻,她也就只能按耐下来,按耐的好着急,还得假装着什么事儿没有,陪江老太太试衣服。 苏红提今日带了个旅行包,黑色的,做好的衣服就藏在那里。 衣服才露出来一个角儿,江太太的心便一提。 是绿色的。 绿色是极为挑人的一个颜色,尤其是饱和度很高的绿,江太太自己很少会大胆尝试这种颜色。 有个词叫做“红男绿女”,说的是古代男人做官,礼服的裤子是红的,代表地位和身份。女人要青衣黛眉,美丽了才有价值。 而江太太却一向认为能镇的住红色的男人,和能穿的了绿色的女人,才是真正的美人。 因为绿色一不小心会衬的人很黑,再一不小心就会成了“村里出来的”。 但能够驾驭的了,那就是惊艳美丽、水灵轻盈到了无以伦比。 江老太太的肤色是挺白的,但毕竟年龄摆在那里,再整上一身绿……合适吗? 江太太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江老太太的脸色,在她的记忆里,哪怕是江老太太稍微年轻的时候,就没见她穿过绿色的衣服。 接着又拿眼神询问她儿子,那幽怨的一眼中的意思是“你小女朋友的眼光……还真是大胆。” 江韶光也瞧见了,并且知道那个绿叫孔雀绿。 他的眼皮忽地一跳,想起十天之前,苏红提的一条微|信。 她问他【你穿裙子吗?】 裙子,颜色还是孔雀绿,江韶光觉得压力最大的应该是他才对! 31.我起不出名字了 苏红提给江老太太做衣服之前,特地研究了一下明国时期的女性服装,整整花了三天的时间,让她写出来一篇有关于民国女性服装变化的论文,那基本是没有问题。 像旗袍、袄裙、洋装,这些在民国电视剧中会经常看到的服装,因为时期的不同,流行的样式其实也不同。 譬如旗袍起初并不是这么的合称身体,而是宽大平直。1929年,受欧美短裙影响,原来长短适中的旗袍开始变短,下摆上缩至膝盖,袖口变短变小。 后来又有校服式旗袍,下摆缩至膝盖以上1寸,袖子采用西式。这一改变遭人非议,1931年后旗袍又开始变长,下摆下垂。 清代旗装本不开衩,出现旗袍后,旗袍在缩短袖子时也悄悄在左边开低衩。后来衩越开越高渐渐及膝部高到大腿。又由于有人反对,袍衩一度回到膝盖以下。但舆论压力一减小,袍衩又迅速升高,1933年后流行大开衩旗袍。 到1934年后,女性身材的曲线终于全部显露出来。高耸及耳的领子也逐渐变矮,后来有的成了无领旗袍。 三十年代中期发展到极点,袍底落地遮住双脚,称为“扫地旗袍”。原先能遮住手腕的旗袍袖子缩短至肘部。以后袖长越来越短,缩至肩下两寸,1936年后几乎无袖。 可以说民国时期的旗袍,就像是一个女人,尽管历经了无数的非议,却依旧有着自己的坚持,最终才有了代表着自由的成熟之美。 苏红提给江老太太做的是一件黑色的棉旗袍和一件孔雀绿色的广袖旗袍袄。碍于她的年纪,苏红提采用的是上世界二十年代初,盛行的宽大喇叭袖的短袄。黑色的低领棉旗袍穿在里头,外套孔雀绿的旗袍袄。既保暖,又端庄。 黑色低领旗袍的长度应该是刚好到江老太太的脚背,孔雀绿的旗袍袄则是半身,如此搭配,刚好可以露出黑色旗袍下面的纹路。 那全部是苏红提一针一线手绣出来,为了迎合孔雀绿的旗袍袄,黑旗袍上的手绣主题就是绿色的孔雀尾巴。 但苏红提只绣出了简单的纹路,每朵羽片的中央,用了黑碧玺点缀。既显得黑旗袍不是那么的单调,又不会让它夺去了旗袍袄的风采。 而孔雀绿的旗袍袄,用了黑色的水貂毛压边,手工盘扣,最主要的是面料。 苏红提从布料店里买回来的那些锦缎到底是没能用上,她用的是“苏锦绣”压箱底的最后一块手工蜀锦,图案不算复杂,乃是祥云纹路,再配上黑色的棉布,相得益彰。 盘扣上也用了黑碧玺点缀。 这两件衣服算一套。而之所以最终选择了孔雀绿,因为绿色代表了生机,孔雀则自古都代表了祥瑞。 苏红提研究了很久,譬如同样满头白发的伊丽莎白女王二世每一次出街,穿的可都是套装,什么颜色都有,粉红、嫩绿、淡紫,俏的不行不行的。 还有她为了搭配各种颜色套装的不同色彩的帽子,那是经久不变的时髦,就连她打的伞永远都是透明的,但伞柄的颜色又永远和衣服一样。 这算得上是搭配的小心机。 苏红提也想给江老太太配一顶帽子,可非要戴的话就得戴礼帽,黑色的。 想了又想,苏红提做了条抹额,没绣什么花纹,就是在抹额的中央固定上了一块椭圆形的帝王绿翡翠。 单那一块儿绿的仿佛要滴水一样的翡翠,花了她两万多块。 苏红提捧出了旅行包里的两件成衣,神色不安地紧盯着江老太太。 其实只要是识货的,看一眼就知道,她捧出来的是好东西。 果然,江老太太只看了一眼,便吩咐江太太:“你去把那袄子穿上我瞧瞧。” 年纪大了,换个衣服也算是折腾。 江老太太觉得自己经不起折腾,再说了就她现在的年纪,衣服只要穿上显得精神就行。 想要多漂亮,几乎是不可能。其余的也就只能穿个自己喜欢了。 那套衣服的做工,江老太太是真的相中了。 不管是面料还是绣样,都很对脾气。 她也不奢求能年轻到多少岁了,要是能像她儿媳妇一样的年纪……当然,这又是痴人说梦。 江太太很快就换上了那套她觉得颜色很大胆的衣裳,居然出乎意料的……美丽。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江太太喜滋滋地说:“妈,你穿完了借我穿穿呗?” 不等江老太太答话,她伸出了脚,颇为嫌弃自己的白色高跟鞋:“得换一双黑色的皮鞋才行。” 顿了一下,她又问:“妈,你有黑色的皮鞋吗?” 江老太太已经不穿皮鞋很多年,一旁的江韶光接了一句:“买一双不就行了。” 苏红提觉得现在这个时候正好,于是她又捧出了那条抹额和一双黑色高帮,鞋面上绣着绿色孔雀尾的棉布鞋。 准备确实很足,也获得了一致的认可。但是……江韶光看了看空空的旅行包,心里头想的是“我的裙子呢?” 苏红提一开始想给江韶光做的是长袍马褂,长袍长到脚背,可不就是和裙子差不多。 为此,她还特地征询了江韶光的意见,她才问了一句,就被江韶光冷冷拒绝。 她也就没再解释,其实自己也觉得长袍马褂有些过了,主要是还浪费了江韶光的一双大长腿,最后便该做了中山装。 小立领,盘扣,用的是双面羊绒面料,最主要真的也是孔雀绿,只不过比江老太太那件旗袍袄的颜色略重一些。 盘扣上照样配了黑碧玺,做的是无兜设计。 还用棉布特地给他做了一件绿宝石做扣子的白衬衣。 至于帽子……绿帽子……苏红提没敢想。 江韶光的衣服还差一点儿,才算全部做好。 苏红提没带来,只因她坚信,搞定了江老太太这个主题,江韶光那个陪衬,根本就不会是问题。 她倒不是觉得她的脸大,而是因为江老太太的面子很大很大。 要不是苏红提告诉江太太,新做的衣服还得下一道水,江太太还真不舍得脱下来。 并且埋怨起了江韶光:“你怎么不让苏小姐给我做一套衣服?” 江韶光弱弱地说:“你衣服那么多……” 江太太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本来想说,自己衣服那么多,就是没有绿色的。 转而一想,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绿色,今儿算是对这绿色着了魔。 苏红提想着,上门的生意不能不做,很快就拿出了软尺,看了看江韶光。 江韶光笑了笑,不知道是因为她征求的眼神,还是惊叹于她的反应,“量吧,费用……算我的。” 32.不能触碰的伤疤 江韶光到底还是没忍住,送苏红提回家的路上,问她:“你真给我做了裙子?”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苏红提说的裙子,一定不会那么重口。 参见她给他奶奶做的衣裳,再参见衣裳的年代,了不得是个长袍马褂。 那还是可以接受的,了不得会让人多看他几眼罢了。 男人穿裙子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放在他这样的男人身上,那还真真就是稀罕事了。想他也算是上秋有头有脸的人,在他奶奶的寿宴上穿个裙子,别管是为了搏奶奶一笑,还是为了搏美人一笑,付出的代价一点儿都不亚于那个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 这似乎就要谈论到“为爱牺牲”的话题了。 别问他若苏红提真给他整了套裙子,他穿还是不穿。这事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可以说的清的是“我瞧上你了”,但“我能为了你做到什么程度”,光靠嘴说是整不明白的。 江韶光问的太认真了,苏红提本来是想笑的,硬是逼着自己摆出了正经脸,“你不是说打死都不穿嘛!” 他那会儿确实是那么说的,这是一个正常男人的正常反应。 可是义正言辞拒绝了之后,江韶光又有点儿担心,尤其是今天,没见着他的衣裳,他就更担心了。 这不是怕挑来挑去……给挑没了。 江韶光挺没脸的说:“穿不穿是我的事儿,做不做是你的事儿。” 苏红提不搭理他。 他忍不住又问:“你到底做没做啊?” 也许是在家忍了大半天的光景,江韶光居然很少见地沉不住气。 苏红提也觉得他怪异,偏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快做好了。我没敢给你做长袍,做的是中山装。” 看来有把他的话听进心里。江韶光觉得很是满意,趁着红灯的功夫,看向她:“那你给你自己准备衣服了吗?” “什么?”苏红提不是没听明白,而是有点儿不敢相信。 听说江老太太的寿宴请的都是名流,连与江家没什么交集的柏新立都不一定能有机会去。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合作。我奶奶寿宴那天,你找准机会,多拿下几位太太。趁着春天商场装修的时间,我先在一家商场里给你预留五十平。” 江韶光启动汽车的时候,又看了她一眼,刚好看见她眯着眼睛,还有她低垂的睫毛和红润的嘴唇,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那个样子,却足以让人心猿意马。 说起来,他是从来都没觉得她有多么的性|感,也没什么个性,整个人看起来绵绵的,好说话的要命。可是相处的时间久了,就会发现她这个人其实绵里头藏着针。小猫看起来温柔吧,但是猫还有一双利爪,可以要了老鼠的命。 更加糟糕的是,对着一个看起来明明不|性|感的人,还总有那么多的想法,只能说明有些东西真的是越压抑越反弹。 早知道,他也学林小年了。 然而他这么真挚,有人居然一直不肯相信。 苏红提沉默了许久后,才说:“你知道的,我没有什么好回报你的。” 江韶光的脸明显一拉。 苏红提又赶紧说:“我愿意给你做一辈子的衣裳。” 这也算是峰回路转,江韶光转怒为笑。 他说:“哦,我可不想穿一辈子的中山装。” “我也会做西装。”专业被人质疑,苏红提反驳的很大声。 “做过吗?” 苏红提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梗,说:“在尼泊尔的时候,给隔壁家的小胖子做过一套。” “小胖子?有多小?” “那时候四岁,现在……八岁了。” 大概是因为回忆,苏红提的眼神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 江韶光看见了,可是他太好奇她的过去,于是又问:“去了几年?” “尼泊尔吗?十年。”苏红提的声音不大,叫人听起来有一些软弱无力。 她今年好像二十四岁,十年之前,初中毕业。江韶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了一下,他只是忽然就想到了以前的皇帝,总是会将自己不怎么爱的孩子,派遣到苦寒之地或者是送到别国做质子。 男人都一样,真的是特别狠心,总是爱最爱的女人,疼最爱女人的孩子。其他的是浮云! 其实感情也真的是特别微妙的东西,有人说“距离产生美”,这句话实际上是世界上最为坑爹的话语。距离能够带来的只有生疏,不管是夫妻,还是父女。 江韶光一直在把握着他和苏红提的距离,不让自己靠的太近,以免“打草惊蛇”,更不会让自己离的太远,摸不着她的心。 此刻,他便用比平时温柔了好几倍的语调问她:“那么长时间,害怕过吗?” 他是一个战|略家,无比清晰地知道“攻人”只需推倒,攻心却必须要懂得迂回。 苏红提的肩膀抖了一下,她从来都不愿意回忆最初才到尼泊尔的经历,仿佛那是一种不能触碰的伤疤。那时,她年纪幼小,语言不通,成叔在那里陪了她整整三个月,又因为放不下“苏锦绣”,而不得不回国。 她没事的时候,会做针线,练手艺。 她害怕的时候,也会做针线,练手艺。 她想家的时候,还是会做针线,练手艺。 日也练,夜也练。后来她又主修了服装设计。 再后来她就想明白了,正因为有那样的磨砺,她才能够练出与她年纪不相符合的手艺。 今天连江老太太都说了,说她的绣艺,就好像是做了几十年绣娘的人,让人不可思议。 苏红提低头不语,江韶光心里知道自己“踩线”了。 就是包子,也有包子的底线。 他很快就换了一个话题:“你的衣服,我送你。” 似乎是怕她不明白,还强调道:“叫你自己准备的话,肯定又是旗袍。你穿旗袍不是不好看,但我想你穿其他的衣服应该……也不差。” 在很多问题上,苏红提都是一副“随便”,摆明了任搓任揉的模样。 现在她又是那副表情,还用平铺直叙的腔调说:“好。” 幸好,江韶光并没有奢望她能有个激动的反应,看她那样,也就笑笑,该往苏宅拐的路口,他开了过去。 苏红提:“哎~”了一声,只听江韶光说:“我想验验货。” “中山装?” “嗯。” “苏锦绣已经下班了。” 这个时候,都已经八点半了,江韶光当然知道“苏锦绣”已经下班了。 不下班,谁去呢! 33.试衣服啊试衣服 回首今天一整天的经历,苏红提的内心是高兴的。 心提了那么久,安稳落地,甚至觉得连未来也光明了。 当然是高兴的,要不然也不会陪着江太太谈了一天颇为无聊的话题。 从养猫养狗,聊到六十岁的女明星还和三十岁一样貌美如花。 从今年的流行色,聊到明年会流行什么样的发型。 不得不说,江太太对这些方面颇有建树,给她拿了好几本外国服装杂志,还邀她一块儿去看“x”的春夏服装发布会。 做服装定制,必须要和时尚接轨,还得了解目标客户的内心。 像江太太这种有钱又有闲的富豪太太,正是苏红提需要了解的人群。 她是一点儿都不烦,至于江韶光…… 亲儿子烦亲妈,烦也没招不是。 江韶光本来预备要在今天做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完成。 临了的时候,当然不肯死心,想要找个没人的地儿。 这个时间点,柏追肯定回了苏宅,“苏锦绣”自然而然就成了首选。 江韶光可不傻,像酒店那种随时都可以去的地方,去了只能降低他的人品。 苏红提并没有反对,只是摸了摸包,确认自己确实带了“苏锦绣”的钥匙。 两个人抹黑进门,苏红提走在前面,开了一路的灯。径直去了她的办公室。 江韶光一进门,就瞧见了塑料模特身上穿着的那套孔雀绿。 和他奶奶的衣服颜色稍微有些不同,划分的很具体,哪怕是不看衣服的样式,单看布料,也能知道哪个是女款,哪个是男款。 这是江韶光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连裤子都是绿的,绿了吧唧的穿在身上,会不会像条青蛇? 总结一下这种情绪,大概和江太太看见江老太太那套衣裳时差不多,稍微有些担心,还有那么一点不符合个人喜好。 他很快回想了一下,这一辈子除了穿过绿色的军|装,还真没有穿过其他的绿衣服,尤其是绿裤子。 衣服的样式可以接受,但衣服的扣子,和他奶奶衣服上的盘扣还不一样。 他问她:“这扣子是你自己盘的?” 苏红提点了点头。 “我和我奶奶的不一样。” 苏红提又点了点头:“江奶奶衣服上的盘扣叫做‘首山福海’,你这个是‘树枝扣’,因为衣服上并没有其他的装饰,扣子盘的稍微有些大。” 江韶光也学她那样点了点头,其实不止是扣子大,扣子还是衣服上唯一的黑色,以黑压绿,镇得住场。 苏红提搓了搓手问他:“还行吗?” 江韶光故意撇了撇嘴,认为自己成功地吓到了苏红提之后,才提出来:“我试一下?” 其实苏红提这么半天才反应过来,“试一下?行!我出去吧!” 说着,已经朝外走去。 江韶光开着她出门、转身、又关上了门,这时候才开始动手解衣服的扣子。 他先是脱了风衣,又脱下了西服,解开了衬衣的所有扣子,这又才动手去模特的身上取中山装。 取了一半儿,他大声喊:“苏葡萄,你进来一下。” 苏红提本来就没有走远,先是拿了个一次性的杯子,给江韶光倒了杯水。 才回转,就听见江韶光叫她。 她应了一声,推门而入。 江韶光面对着门,她看的很清——他裸|露出来的胸肌和腹肌。 不是健美运动员那种看起来咬都咬不动的肌肉块,他的肌肉线条很漂亮,给人一种张弛有度的感觉。 苏红提的脑袋懵了一下,迟疑着该不该靠近他。 江韶光指着中山装下头的那个棉料白衬衣问她:“这也是给我的?” “嗯,配套的。”苏红提将目光游移到了塑料模特上。 模特身上的棉衬衣并不是紧扣着的,露出了白色的塑料轮廓,和江韶光的小麦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韶光有点儿嫌弃绿宝做的扣子,玩笑似地说了一句:“这扣子经扯吗?” 苏红提不答反问:“你好好的为什么要扯衣服?” 有些话真是不好说,他不好意思厚颜无耻地说“男人在昂|奋的状态,经常会干点扯坏彼此衣服的事情”。 只能干笑了一下,准备揭过这个话题。 江韶光脱掉了自己的衬衣,转身又脱掉了模特身上的衬衣。 这下子,苏红提不止看清楚了他前面的线条,还看到了后背,肩很宽,腰线也不错,整体就是一个倒三角型。 不胖,给人的感觉却是结实有力。 他很快就套上了棉料的衬衣,自己动手扣了两个扣子,忽地就想到了什么,耍赖似地说:“手滑,不好扣,你过来帮帮忙。” 你要是出门买衣服,试衣服的时候,售货员肯定会热情地帮忙,扣个扣子而已,多正常的事情。 再说了,新衣服扣眼和扣子还没有磨合好,难扣一些,也是正常的事情。 苏红提没敢再迟疑,迈步走了进去。 江韶光自己扣上的是最底下的两个扣子,以苏红提的身高,稍稍低垂着手扣了正中间的一个,其余的两个就得抬高了手臂。 既然开了头,还要服务到底,苏红提拿起了一旁的中山装,配合江韶光穿上。又转过来,站在他的面前,替他扣上盘扣。 男人多半喜欢女人低头间的那种温柔,在这方面,江韶光也是顺大流。 也不是第一次靠的这么近了,并且连小嘴都啜过,可这心里还像是住了一个鼓手,不合时宜地敲啊敲。 “裤子……”江韶光想说别试了吧,怕把持不住。 “要试的,长短要正好,我好做裤边。” 他想的是生活问题,她在意的只有工作。 这就是煎熬。 江韶光真不敢说像“唉哟,我手抽筋了,你帮我换裤子”这样的话,他看着苏红提熟练地褪下了塑料模特身上的裤子,露出了两条惨白的塑料大腿,心里头想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嗯,是的,他想还是塑料人……好。 江韶光接过了苏红提递来的裤子,还是挺不要脸地说了一句:“你不用出去了。不想看呢,就转过身。想看呢……”他冲着她挑了挑眼睛,那是赤|裸|裸的勾引。 想看……个鬼! 苏红提黑着脸,背过了身子,身后传来的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头的感觉有点儿怪,就好像是有蚂蚁从她的心田爬了过去。 微痒,略麻……紧接着就是惊恐她的心里为什么会有蚂蚁! 34.戴项链啊戴项链 自打那晚试过衣服,江韶光一直和苏红提保持着很良好的互动。 这应该是他当时“忍住了”,应该得到的奖励。 像吃个饭啦,发发微信啦,中间还约在一起看了场电影。 去看的那场电影,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恐怖片,江韶光唯恐苏红提不爱看。爱情片,苏红提又唯恐江韶光不爱看。两个人倒是挺有默契,一块儿选了个动画片。只是时间不巧,刚好又是周六。 整个放映厅里要么是大人带着孩子,来炫小家庭的,要么是还没有成年的小情侣。只有两个奇葩,手捧着爆米花,坐在第二排。 旁边还有个不知道虚伪为何物的小孩儿,天真地问自己的妈妈:“旁边那个叔叔阿姨,也是带孩子来的吗?” 他的妈妈很小声音第说:“是啊?” 但四五岁的孩子永远都不知道悄悄话是不可以让别人听到的,“可是他们的孩子呢?” “在阿姨的肚子里。” “那宝宝隔着肚皮怎么看呀?” “这叫胎教懂吗?” 给江韶光乐的,忍笑忍的手里的爆米花乱掉。 不明所以的苏红提还问他:“电影有那么好笑吗?” 接着便以为他有一颗童心。 此为一插曲。 插曲之二,则是江韶光拍下了一套价值三百多万的珍珠宝石项链。 它是闻名于世的玛利亚女王的 peregrina”的仿品,玛利亚女王的 peregrina”全部由大颗的珍珠和红宝石穿成,距今已经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价值将近200万美金。 江韶光拍下的那条项链,也是由大颗的珍珠和绿宝石镶嵌而成。虽然相比女王的项链小了几号,但依旧华美无比。 那条项链和一条露背的白色晚礼裙一起,在寿宴的当天上午,送到了苏红提的手上。 还有一张便签,上面写着“借你戴的,别戴坏了。” 苏红提看了直笑。 实际上她也给自己准备了一件白色的旗袍,还有可以和旗袍搭配的饰品。 只是有些犹豫,毕竟江老太太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又是过寿,谁知道江家有没有忌讳,便想着自己应不应该穿的喜庆? 可没有比白色更适合的颜色了。 想想,寿宴上她肯定要和江韶光或者江老太太在一起多待一些时间,她要让别人看见他们待在一起的画面,不仅惊艳美丽,而且相得益彰,最好是过目不忘。 既然江韶光送来的也是白色的……她抖出了江韶光让人送来的晚礼裙,虽然露|背|露的有些夸张,将身躯包裹的也有些紧,但她几乎没有犹豫,就选择了穿上它。 外套了一件酒红色的齐踝大衣,踩着细跟的浅绿色高跟鞋,赶着去约好的理发店做发型。 她让理发师将自己的头发中分,盘了一个会显得端庄婉约的发型,还挑了个在尼泊尔时买的眉心坠沿着中分的发界分线,悬在了额上。 那眉心坠的样式很简单,就是一个水滴型的绿宝石。而眉心坠,是用来配合江老太太的抹额。 发型刚刚盘好,江韶光就打来了电话,问她在哪儿,要接她去皇城国际。 苏红提在电话这边还听见了江太太的声音,只听她说:“你去接别的女人了,你家里的两个女人怎么办?” 透露着明显的醋意。 接着还听见了江名山的声音:“别搞那么复杂,你有你老公,我妈有她儿子,至于你儿子,想干嘛就干嘛。” 要不是清楚这几个人的关系,苏红提还真是会被绕晕了。 她本来想婉拒,但是江韶光说:“我可没有请柏追,你是想自己打车来?” 短暂思索一下,她同意了。 听说江家这一次很大的手笔,直接包下了整个皇城国际。而不像是柏新立那次,仅仅包下了宴客厅。进出的客人,还需要邀请函,江韶光给她的只有口头邀请。 苏红提等了有二十分钟,隔着玻璃一眼就看见了穿着绿色中山装的江韶光。 很显眼,却不扎眼。 尤其是最先从汽车上迈下来的两条大长腿。 腿的长度简直突破了人类的界限,达到了新的高度,一伸出来肯定能同时绊倒好几个人,站立的时候,又像是笔直的树。 苏红提没等他进来,就迎了出去。 她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向他们张望。 男的俊美,女的仙。 那是一幅很美丽的画面,几乎可以入画。 说真的,这是江韶光第一次感受到了苏红提的美丽。 很美很美,美到了江大少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她。 白色的晚礼服,玉一样的肌肤。绿色的眉心坠,墨一样的黑发丝。 原来,他也是个颜控。 江韶光瞪着眼睛,看着苏红提高昂着脖颈,一步一步向他走来,他快要忘记了喘气,憋的自己心跳加速,不由自主红了耳朵。 似乎是为了转移自己的精神力,他似不悦地说:“为什么没戴项链?” 苏红提提着裙摆坐进了车里,才半开玩笑地说:“太贵了,你不来,我不敢戴。” 说话间,已经从包里取出了装着项链的檀木项链盒。 江韶光自然而然地接了过去,打开了盒子,取出了项链,伸长了脖子,又伸长了手,绕到她的脖子后头,为她戴上。 这个动作,有点儿像交颈的鸳鸯。 然后,江韶光并没有即刻离开,而是在她的耳边说:“我想尝尝你口红的味道。” 很婉转的一句求亲吻的话,但整个车里都涌起了情|欲的味道。 苏红提真不是破坏气氛大王,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说的是:“口红不能吃,有毒。” “那你有毒吗?”江韶光说。 停了有一下,他的吻便落在了她的脖颈上,很快很快,密集的就像是春天的细雨,让人应接不暇。 他的鼻息吹着她□□在外的脖颈,她的心也变得潮湿了。 情|欲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大概就像是一阵风吹来之时,顷刻间直震心底的战栗。 一直到皇城国际的门外,苏红提的双腿还在止不住的轻颤着。 江韶光适可而止,并没有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任何痕迹。 可是有些印记,却是直接烙印在了心底,并不是眨眨眼睛就能忘记的。 35.外骚的这么明显 因为江韶光的突然“打击”,直接导致了苏红提忘记去想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江老太太的寿宴,到底会有哪些人? 江韶光已经支起了胳膊,无声地要求她挽着他进场。 要是没有刚刚那么亲密的举动,她还能玩笑着说一声“我会不会被什么女人直接用眼神杀死”。 可是现在不行,刚才的紧张还没有完全褪去,新一轮的紧张感猛烈来袭。 与宴客厅的大门只差一手推开的距离,江韶光偏头看了看她后说:“会笑吗?” 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不会笑? 苏红提正在诧异,就听江韶光又说:“跟在我的身边,什么话都不用说,笑就行了。” 似乎是怕她不懂,还调笑着补充一句:“你是高人懂吗?那就不需要低端的营销手段。该说的话,不用你说,有人自然会帮你说。” 江韶光是个商人,还是个成功的商人,他有他的一套已经成型的理论。 当然,也不排除私心。 江老太太的寿宴果然是宾客云集,来的不止有江韶光的关系网。 江老太太生有六个子女,唯有江名山和林小年的母亲江美月久居上秋。剩下的一子三女,哪怕最小的女儿和女婿是外交官,常年居住在国外,也于昨天赶了回来。 这是一场寿宴,但更像是一场家宴。 苏红提是踏进了宴客厅才发现的这么大的问题,走没有三步,江韶光便停下来和一个微胖的夫人打招呼,叫了声:“大姑妈。” 正和人寒暄的江颜月转身便看见了型男靓女,说的是:“唉哟,小光,怎么才来?你这身衣服……还有这位小姐……” 江颜月已经七十岁了,是江老太太的大女儿,比排行最大的江明海小了两岁,如今也是三代同堂。 女儿随妈,也有一颗怎么活都不老的心,不仅白发染黑,还学人做了微整形,看起来也就是五十多岁的年纪。 观其面相,与江老太太有五分相似,苏红提瞧见她的一刹那就知道她这个姑妈是正儿八经的姑妈。 见潜在客户的节奏和见家长的节奏可是不一样。 苏红提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对江颜月礼貌颔首。 江韶光回头看她,仿佛是不满意她的退怯,转向前便和江颜月说:“大姑妈,我这衣服怎么了?” 江颜月点了点头:“没见你穿过这样的,蛮好。” 江韶光凑近了她,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哦,就是我身后这位苏小姐做的,苏一剪的后人……这衣服,全世界仅此一套。” 江颜月的的眼睛顿时一亮。 什么都不用介绍,仅仅一句“全世界仅此一套”,就足以让很多女人动心。 怕撞衫吗亲? 想做独一无二的自己吗亲? 想至高无上吗亲? 江韶光很不厚道地拿自己的亲姑妈做了一回试验,等到他姑妈动心,就拉着苏红提远离:“大姑妈,我去奶奶那儿看看。” 江老太太俨然是这场寿宴的中心,江韶光带着苏红提来到了“中心”跟前儿,说着好听的话语:“奶奶祝你寿比南山。” 苏红提的嘴不巧,可贵的是真心实意:“祝江奶奶长寿健康。” 一群人围着老寿星,瞧起来打眼的紧,主要是画面和谐,有说不出的美丽。 江韶光还没有来的时候,只有几个女人叽叽喳喳,说江老太太不愧是江老太太,那么大年纪了,还是活的精致美丽。瞧那身衣裳,啧啧。再瞧那头饰,啧啧。还有鞋,啧啧。 反正都是“啧啧”的赞叹声音。 江韶光带着苏红提一来,原本看过去一眼的人,会忍不住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接着又会瞧个三四眼。 再到一起交头接耳,说的话除了江家人的穿着,还有跟着江韶光的女孩是谁。 这本是旁人家的事情,可是谁家和谁家联了姻,不说关心吧,八卦一下总可以的吧。 服饰、美食,还有八卦,是女人到了什么地方都会关心的话题。 话头可能是从江颜月那儿传出来的,传来传去,味道没有大变,几乎来到江家寿宴上的所有女人都知道江老太太的衣裳是特别订做的,服装设计师就是跟在江大少身旁的那个女孩,女孩姓苏,是苏一剪的后人,但苏一剪是谁,还真没有几个人知道。 对于她们来说,苏红提就是凭空出现的一个人。 直到林小年带来了柏毓。 说“带”,其实有些牵强。 林小年之所以来的有些晚,就是因为没有成功甩掉柏毓。 距他和柏毓的上一次见面,似乎过去了很久。至于有多久,林小年的心里根本就没有那个概念,反正就是根本不上心。 可好死不死,今天一早去“蜜”取江老太太最爱的杏仁酥,撞见了柏毓。 她的身上自带了502,怎么甩都甩不掉。 还非得跟着他来给江老太太拜寿。 林小年一到,就瞧见了绿了吧唧的江韶光,嘿,这哥们儿,穿的像个电影明星。 一个内|骚的人,忽然外|骚的这么明显,林小年表示不适应。 正想打趣,就瞧清楚了他身后跟着的是苏红提。 柏毓也看见了,心里的复杂没法说明。 苏红提离开柏家的那个晚上,柏毓并不在场。 还是在第二天,怒火还未散去的薛柔嘴里得知“那个死丫头,拐来了江水集团的江韶光,还拐走了你哥哥。” 这一来一走,不仅成了薛柔心里的刺,也刺激了柏毓。 她早就看上了林小年的家世,可林小年对她不来电,她心知肚明。 本来是得不到也行的男人,因为想要较劲,就非要得到不行。 柏毓死死地挽着林小年,和江韶光、苏红提走了个迎面,她笑着和苏红提打招呼:“嗨,妹妹,好久不见。” 恶意的人永远都不会做善意的事情,柏毓的下一句话是:“知道吗?你都把妈妈气病了,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 柏毓可不是苏红提,江家的客人她并不是一个不识,而是至少认得四分之一。 毕竟上秋也就只有这么大,而所谓的上流社会圈就更小了。 很快就有人知道了苏红提原来是柏氏集团柏新立的小女儿,还是个不怎么听话气坏了继母的继女。 36.重要的事说三遍 如果你的孩子在外被人殴打,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冲上去?那也许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你的孩子只会被打,不会还手,因为他/她在等待救援。 人就是这样,只有学会了挨打,才能学会还手。 江韶光没有孩子,他还死都不肯承认自己是在将苏红提当孩子养。心里头想着要救一个包子,必须得学会旁观。 就像打怪一样,他都替她打完了,万一有一天他不在她身边了呢!毕竟他们不是连体婴,总有分开的时刻。 于是,苏红提被柏毓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时候,江韶光很微妙地后退了一步,想要将战场留给她。 到底是缺乏经验,苏红提和柏毓的第一次交手,败下阵来,大概是没有想好该怎么反击,闭口无语。 接下来,苏红提就成了打了败仗的将军,蔫不拉叽的。叫人有一种想要踹她一脚,逼她镇定的冲动。 江韶光当然不会真的踹她,也没有落井下石,只是贱贱地说了一句:“要不要给你找个没人的房间……你好好哭一场?” 苏红提抬头看了看他,还是没有言语。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韶光觉得她的眼神阴恻恻的。 时间是六点半,皇城国际酒店的服务员已经奉上了各式的美食。 这就意思着晚宴即将开始。 实际上,中午江家已经单独举行过家宴,算是给江老太太贺完了寿。 而晚上的这一摊儿,是用来维系人脉,交流感情。 按照江老太太的喜好,请的是传统寿席,一桌坐八个人,餐桌上铺着红色的台布,红色台布的中间又铺了层金色会闪光的布,上面的图案不是寿字,就是大型松柏,或者是仙鹤祝寿图。总之,整个大厅都是类似的喜庆布置。 最先上的菜是鸡蛋、茶点、长寿面。 菜肴当然是多多益善,取的是多福多寿之兆。 可能是受了苏红提的影响,本应该四处走动招待客人的江韶光带着她也坐在了席面上,还是和江老太太坐在一起的。 江家的席面上的是什么菜肴,苏红提并不知道,只是稀里糊涂地跟着来给江老太太祝寿的人,喝了好几盅白酒,然后她就坐不住了。 真的坐不住了。 有些事情现在不说,也许以后她就没有了说的心情。 苏红提忽然站了起来,冲着江老太太一鞠躬,说了一声:“江奶奶,对不起。” 而后,转身离开了席面。 江韶光本以为她要当个逃兵,却发现她是朝着宴客厅中央的小型舞台上走去。 这种舞台是酒店专门为了宴席上的助兴活动而设置的,皇城国际酒店作为上秋酒店业的标杆,配备自然比其他的酒店更齐全,有一个交响乐队。 此刻交响乐队正在演奏着《给母亲的信》,苏红提握了话筒,走到了t型的舞台上,将话筒举到嘴边之前,深呼吸了一口气。 “大家好,耽误一下大家的用餐时间。首先我想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苏红提,我的母亲叫苏卉,父亲叫柏新立。我随我母亲姓,这是我父母结婚之前,就商议好的事情。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非常不合时宜。可是我想请大家原谅,尤其是江奶奶,我非说不可的原因,是因为人并不是每一次都有一鼓作气的勇气……我想说的是,不管加不加上我父亲的非婚生子女,我都是他的……长女,而非幼女。” 在座的认识苏卉的人也许不多,但认识柏新立的可不少。 大家都知道柏毓是柏新立的长女,前不久,柏新立还专程为长女办了场宴会。 场中充斥着嗡嗡的说话声音,有人觉得诧异,有人不相信。叫的最大声的是柏毓。 “苏红提,你,你在睁着眼睛说谎话!你已经气病了妈妈,你,你还想气病爸爸吗?” 柏毓不是个傻瓜,知道利用什么做武器。实际上,也不用伪装,她因为着急慌张,已经有泪盈眶。 相反,苏红提很冷静,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我有证据,我妈妈生下我还在月子里的时候,你母亲上门找我妈妈摊牌,说她自己怀孕一月,不巧,那场谈话有录音,我还有你的出生证明复印件。” 他们都以为成叔特地给她弄来个保险柜,她放置在里头的东西,不过是她妈妈留给她的值钱首饰。谁也不知道,她最宝贵的东西是一份起诉离婚的材料,当年由成叔亲手整理。 女人都是敏感的,她的妈妈在薛柔还没有上门之前,就有了觉察,并且做了查证,她妈妈是想要和柏新立离婚的,只是后来却查出自己犯了癌。 苏红提想起了几日前和成叔的那场谈话,他说:“你妈妈傻,觉得自己得了癌症,迟早都要死,她不想拖累我。她说,她要是和柏新立离了婚,肯定要带走你,她不想病着拖累我,死了之后还留下一个孩子拖累我……其实,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苏红提本来不想掉一滴眼泪,没忍住,还是有一滴眼泪夺眶而出。 她指着柏毓说:“以后,别再叫我妹妹。” 柏毓是真的慌了,她不知道苏红提是出了什么毛病,这样的事情也敢往外说。可她没法理直气壮地反驳,因为她心虚。 那么多的人,都在看着她,甚至还有人指着她,窃窃私语。 她喊了一声:“看什么看。”径直跑了出去。 跑出去的时候,还在想,她今天是见了鬼,才会缠着林小年来这里。 苏红提说完了自己想说的,对着台下鞠了一躬,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再直起身来,就听见江韶光说:“对不起就算完了?借我的场子,说起他的事情,总要有些表示,我要补偿。” 如果说她是一个奇葩,在人家的寿宴上解决自家的事情。 那么江韶光就更奇葩了,要补偿,还是拿着话筒说的。 苏红提以为江韶光真的生了气,实际上他确实有点儿气,那是因为她说的事情,令他和所有人一样……诧异。 他应该有点儿特权的,他应该知道点儿别人不知道的关于她的秘密。 可是,真的收拾她,也不能在这里。 接下来的话,江韶光是笑着说的:“唱首歌吧,给大家助助兴。要不咱俩来个男女对唱,就唱那个《明明白白我的心》。” 有些话真不想说的那么明白……他唱的歌已经暴露了他的年纪。 苏红提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她在江家的寿宴上放了把火,虽然和江家无关,但终归是不好看,而江韶光是在救火。 她说“好”的时候,江韶光已经牵住了她的手。 音乐声响起,大屏幕上也显现出了字幕。 江韶光唱到“你有一双温柔的眼睛”,看向她的目光是温柔的。 她不是没有感应。 —— 在江家的寿宴上,看了一出好戏,是关于柏家的秘密。 众人表示,虽然当时有些不知所措,但看戏的不嫌事大。 总结,有的吃,又有的看,还行,上的礼不赔。 时间已经是九点了,江韶光站在皇城国际的门口送走了所有的宾客,里头的就剩他们江家自己人了。 而苏红提,早就让他送到了贵宾房……先躲着。 林小年和他一起送走了宾客,抽了根烟给他,又给自己点了一根,嬉笑着说:“哎呀,还明明白白我的心……” 林小年在调侃江韶光,他本来是想拿苏红提调侃一番的,可江韶光护的那么紧,还是别了吧! 江韶光个奇葩,根本就不在意,甚至还有点儿得意地说:“你女人,对上我女人,完败。” “柏毓可不是我女人!我说江小光,你是不是嫌现在还不够乱啊。”林小年气的只想将烟盒子砸到他的脸上去。 可是,这会儿他要是和江韶光“打”了起来,他们俩都没有好果子。 顿了一下,林小年又说:“你女人惹出来的事情,你自己搞定。但是,别扯上我,一会儿你一定要告诉他们,我和柏毓只是普通普通普通朋友。”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不知道里头那群三姑六婆,听不听的进去? 37.一十三位女豪杰 江老太太生下老大江名海时已经23岁,放在现在这个时代,23岁的女人生孩子,不算早,也不算晚。 但放在70多年前,绝对属于晚育。 两年之后,她又生下大女儿江颜月。 其后有很长时间,她都没能再怀孕。 本想着有一子一女足以,没想到七年之后,又怀上了二女儿江银月。 再然后,以每三年生一个的规律,生下了三女儿江美月和四女儿江惠月。 最小的儿子江名山比他最小的姐姐江惠月小一岁,比他大哥江名海小了十七岁。 这就造就了江家很奇特的家庭格局,对于江名山来说,他不止有江老太太和已过世的江老太爷这一对儿父母,比他大了十七岁的哥哥和大了十五岁的姐姐,也能算的上他半个父亲和母亲。 男人还是男孩的时候,都特别的调皮,可以说江名山二十岁之前,最怕的就是他大哥抽皮带的动作。他大哥当过兵,还上过抗|美援|朝的战场。那力气大的,一解,一拉,一抽,最后再一甩,没半个月是下不了床的。 如今江名海已经七十二岁,再抽皮带的话,动作肯定不会有当年的潇洒帅气,但是,江名山怕把他哥气出来个好歹,受教训的时候还是恭恭敬敬。 江名海说:“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请!” 江名山打着哈哈:“哎呀,大哥,你别生气。” 大老远,就看见他儿子夹着个烟,还乐呵呵的,招了招手,不待儿子走近,就吼道:“你是怎么搞的?” “什么怎么搞的?”江韶光还是笑呵呵的。 55岁的老头儿,没有高血压,没有心脏病,他是不怕气坏了他亲爹。 再说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江名山挥出了一拳砸在了棉花上,“嘶”了一声,看了看他大哥的脸色。 他拿他儿子是真没什么辙,关键也在于,他其实也没生气。 刚才他们家江太太还跟他叨咕了一句,“唉哟,那孩子怪可怜的,从小没妈,有个爹吧,就给没有没什么区别。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有了老婆,还找小三的。不要脸的小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凡是老婆吧,哪怕是小三转正,也没有一个不痛恨婚外情。 “是是是。”他们家江太太说什么都是正确的。 江名海就知道他弟弟不会给力,清了清嗓子,问比自己孙子大不了几岁的侄子,“你是怎么想的?” 江韶光收起了不正经,很自然地立正站好,严肃地回答:“准备……娶回家,要不然也不会默许她‘撒野’”。 这倒是让江名海诧异,他沉吟了片刻:“不是不行,主要是你得想清楚,以后女方的娘家不会成为你的助力,说不定还是拖后腿、捅刀子的。” “我明白大伯的意思。” 江名海看人看的很清,且不论江韶光的能耐是不是江家这些孩子里最厉害的,只说他确实是最果敢的。 该出手时就出手,该上手段就上手段,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他点了点头,缓缓道:“其实就是捅刀子也没事,你心里有数,什么叫做未雨绸缪。” 江韶光“嘿嘿”一笑,有些话就不需要明说了。 男人和女人看事情的角度永远都不会一样。 江韶光很快又被他的姑姑们喊去。 一个奶奶,四个姑姑,还有他亲妈,再加上大伯母,以及他的一群姐姐和嫂嫂们,一共有女人十三个。 幸好,受攻击的对象不止他,还有一个林小年,这就平分了火力。 第一记炮火“你们玩够了没有?什么时候结婚?” 江韶光抢答:“我可没玩,这不是刚刚找到可心的。” 林小年白了他一眼,一个眼睛里写着“卧”,一个眼睛里写着“槽”,他不敢说自己没有玩,他怕她们会拿柏毓说事情,只好哭丧着脸道:“哎呀,婚有什么好结的!” 他亲妈,脱了一只高跟鞋,朝他砸了过去。 于是十三个女人分成了两拨,一拨开始议论苏红提,另外的一拨猛烈地攻击林小年。 只能说,林小年比江韶光凄惨。 在诸位女豪杰的心里,先不说苏红提是好还是坏,至少江韶光的态度是正确的。 而林小年的态度,非常地惹人生气。 主要也因为苏红提没什么好议论的,撇开家庭不说,个人的素质很不错,要外貌有外貌,要本事有本事。 生了四个孩子的江颜月还说:“屁股大好生养。” 江太太顿时眉开眼笑,恨不得从现在起就开始准备婴儿用品。 还有一个关键,那就是从开始到苏红提撒过野之后,甭管是谁问,江老太太都只有一句话“那孩子不错。” 这也就说明了,江老太太是满意的。 至于其他的,泥人还有三分土性。 再说了,十三个别人的正牌老婆,谈论起小三的话题,总是同仇敌忾,对于苏红提纷纷表示同情。 就连那边的林小年也得了他亲妈的最后通牒。 江美月说:“我告诉你,就是玩,你也不许跟那个姓柏的玩在一起。” 丢份儿! 好,好吧! 林小年举起了双手表示自己诚心悔改,再不玩了。当然,玩还是不玩,都跟柏毓没有关系,他们真的只是普通普通非常普通的朋友。 重要的事情说了六遍,这下总该有人相信了吧! 江韶光很好心地给林小年做了证,这才告别了十三个女豪杰,去了二楼的贵宾房。 房,就是那个他们第二次相见的房。 江韶光到的时候,愣了好久的苏红提,正在给柏追发微|信。 她没有给柏追打电话的勇气。 她是做了自己想做的,她可以不在乎柏毓,也可以不在乎柏新立,但做不到不在乎柏追。 这下,别人都知道他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会给柏追带来困扰。 “哭了吗?”江韶光走进来说的第一句是这样的。 苏红提收起了手机,抬头看了看他,不想告诉他,自己此刻的感觉是想哭却哭不出来眼泪。 一想起柏追将要面对的难堪,她会心慌。 但是,她没有后悔。 “觉得……不好面对柏追?”这是江韶光对她说的第二句话。 如果说他是一个大夫,那么他的医术确实高超,把脉把的真准。 虽然苏红提至始至终没有说话,但她明显的惊讶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江韶光哼笑了一声,表示着自己的不满,然后道:“咱们今天好好地谈一下……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苏红提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此问,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江韶光不能说她木纳,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不是说好了合作!既然要合作,你做什么事情之前,咱们都得有商有量,你对我不能有所隐瞒啊!” 苏红提是真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不起江老太太,寿宴,多喜庆的事情,她跑上台说了个那么扫兴的话题。 她一脸歉意地听完了江韶光的数落后,道:“对不起,我是说真的,江奶奶那儿……” “仔细回想一下,我刚才的问题。”江韶光不满地打断了她。 苏红提还真的是想了一下后才说:“没有了。” “真没有?”江韶光表示不相信。 苏红提解释:“今天的事情,我真不是预谋好的,我不知道柏毓会来,我本来是想忍着的……” 江韶光抬了下手,又打断了她,用带着怜悯的眼神看着她问:“忍了十几年?” 苏红提愣住了,因为忍耐的太久,已经迷路的眼泪忽然就找到了出口,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脸。 可能过了有十分钟,也可能只有五分钟。 苏红提的手被江韶光掰开了。 他不无埋怨地说:“你也不怕忍出了病!” 等到她平静,他问她:“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苏红提也知道,她应该是彻底惹怒了柏新立。 可是那又怎么样!她已经不再害怕他会不爱她,因为那是事实,她说出了事实,哪怕他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只是…… “我可能需要律师。我妈妈的遗嘱是必须要等到我25岁生日以后,才能继承苏宅和‘苏锦绣’,过完了年,三月初三,是我25岁的生日,我不知道他会不会……” “看吧,看吧,刚才还说没有什么事情隐瞒我……这也算一桩。你不能在需要帮助的时候,才肯向我坦白,这会让人寒心,你得学着……主动交代。” 江韶光说的慢条斯理。 苏红提碰上了江韶光真是没有脾气,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挤进她的生活,还要求她向他剖白内心,最主要他居然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苏红提要是个会说难听话的,一定会说“我的事情,关你x事”。 可她不会,张了张嘴,最后说的是:“真没有其他事了。” 江韶光还是那样问:“真没有?” 苏红提点了点头。 江韶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冲她伸出了手,“那,走吧!我送你回家。” 苏红提一直到回了苏宅,也没有收到柏追的回复。她没和他说什么,只说了“对不起”。她想,柏毓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他和柏新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乎不用猜,苏红提就能知道柏毓的心理。 告诉柏新立,是要让他拿主意。 告诉柏追,则是再说“瞧啊,这就是你护来护去的苏红提。你护着她,她在乎你吗?” 苏红提站在黑黑的院子里,心里有点儿空。 就是她转身关门的刹那,发现柏追的房间亮起了灯。 她简直欣喜坏了,直接就跑了过去,只是在即将叩响柏追房门的那一刻,又愣住了。 那一下,她到底没能敲下去。 柏追等了很久,最后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他关了灯,背朝里,然后开机。 手机上一共有十六个电话提醒,三个是柏毓打来的,其他的都是柏家的座机。 她们打电话的目的,无一不是叫他回去。 可是,他不会走,无论如何都不会。 —— 柏新立已经三天没有出门了。 事情有很多,可是他没脸出去。 这就是网络发达的坏处,三天,仅仅是三天,关于他的段子,早已经传播的昏天暗地。 罪名有三: 一,现实版的陈世美。 二,视原配的孩子如草芥。 三,编造谎话,污蔑原配,洗白自己和小三。 网上流传的段子,他也看了,不知道是谁写的,还真特么的八九不离十,确实都是他做过的事情。 这个问题他和薛柔简单讨论了一下。 已经失去理智的薛柔,哭喊:“还能是谁写的?肯定是你的宝贝女儿!” 柏新立和薛柔不一样,也算是见多了风雨,他并不认为只提了个姓,没提名的段子,是出自苏红提的手笔。 更主要的是,他了解苏红提。若不是被柏毓逼急了,她不会干出当众揭穿这么出格的事情。 为此,他已经狠狠地训斥了柏毓。 没事儿惹她干什么!弄的彼此都难堪的要命。 他更爱柏毓是真的,可红提毕竟也是他的女儿,就算不如意,他也不能掐死她不是! 再说了,他现在不能责怪红提,闹的僵了,还怎么有转圜的余地。 柏新立也是这么劝慰薛柔的,但是薛柔听不进去。 不夸张的说,薛柔有想杀了苏红提的心。 要知道,她不止没脸出门,她连陪她消遣的朋友,都掉了等级。 贵妇有贵妇的圈子,而圈子里又有所划分,譬如原配夫人喜欢和原配夫人玩在一起,小三、或者小四、小五上位的人会玩在一起。 薛柔虽然不是原配,但她名声好啊,又是艺术家。 对,唱黄梅戏的,二、三十年前叫唱戏的,现在就是艺术家。 她一向是和那些自命清高的原配夫人们玩在一起,风光的要命。 可是自打前天,她已经连续被三个微|信群给踢了出去。 没有原因,也没有人说她一句不是,可是她知道,那些原配夫人们聚在一起,一定会像她们以前聚在一起说别人一样,说她是个不要脸的贱人。 不仅仅如此,就连柏毓的婚事,都难了。 女要高嫁,但是越高层次的人,就越是在意家庭问题。 薛柔哭了三天,哭的柏新立跑到了书房,不肯和她待在一起。 男人就是这样,哄她的时候,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给她。可是一旦哄到了手,可能还会嫌她勾|引了他,给他带来了骂名。 哭了三天的薛柔,做了一个决定。 她跑到柏毓的房间,和柏毓说:“女儿啊,陈|书|记的二儿子陈鹤归,你觉得怎么样?” 没办法了,柏氏集团的资金运转早就出了问题。而这几年,房地产行业持续疲软,银|行根本不肯贷|款。她起先想靠苏红提巴结陈家,如今……她想靠柏毓。 她已经没了好听的名声,她不能失了柏新立的心,更不想失去眼前的富贵。 一切都是浮云,只有高层次的物质才是最最重要的。 38.江大少的占有欲 正确的欲|望可以迫使人上进,错误的欲|望却是毁灭人的利器。 那么,到底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 这不是1+1等于几的数学题,它没有标准答案。 一切都源自于人的内心。 柏毓自然是看不上陈鹤归的,就算他爸爸是什么市|委书|记。 她也爱物质不错,可是爱物质的同时,她还需要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如果陈鹤归能够像林小年或者江韶光一样,有健壮的身体,有出众的外貌,还有能够独当一面的能力,不用人劝,她自己就会贴上去。 可是那个陈鹤归! 连苏红提都看不上眼的陈鹤归!! 给她提鞋都不配!!! 柏毓是个被宠坏的,她的反抗可不像苏红提那么“文明”。 薛柔才将道明了自己的想法,柏毓就像是个炸毛的公鸡,喊道:“让我去勾|引儿子,你自己怎么不去勾|引老子呢!” 柏新立还在家呢! 这个死丫头怎么什么话都敢讲。 恼羞成怒的薛柔,几乎是没经过大脑思考,便一个巴掌拍在了柏毓的脸上。 然后柏毓愣住了,她自己也愣住了。 薛柔是个挺有意思的人,从不会动手打孩子。 以前,她和那些原配夫人们聚会,总会听见谁谁说,熊孩子就要爆揍一顿之类的话。 她每每听到,都是开怀的。 她觉得她和那些女人不同,她是个有素质的艺术家,凡事以理服人,绝不动手。 她连苏红提都没有打过,更别说柏毓。 柏毓捂着脸,说着经常在电视剧上看到的经典台词:“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第一次打孩子的薛柔尝到了打人的痛快,举着手说:“我打你怎么了?我是你妈妈。” 柏新立觉得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外面有一堆会让他焦头烂额的事情,想在家里躲几天清静,家里头居然还上演起了全武行。 他关着书房的门,也能听见柏毓哭天抢地的声音。 前世的小情人受虐,他不能不管啊! 柏新立是真的心疼柏毓,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襁褓中的她,就有一种想要给她摘星星的念头。那种感觉,是对着红提不曾有的。 要非得解释这种差别的话,只能说虽然他前一世有两个小情人,但后来者居上,他因为眼前这个丢掉了先前的那个。人只有一颗心,多给了这个一点,总是会疏忽另外的一个。 柏新立打开了书房的门,吼了一声:“我还没有死呢!” 已经拉扯到房间门口的薛柔停了手,柏毓也停止了哭声,挣脱了薛柔,向柏新立跑出。 “爸爸,我也要离家出走,这个家有她就没我。”柏毓一头扎进了柏新立的怀里,如是说。 —— 柏新立遇到了一个比丢脸还要愁人的问题。 三天都没去公司的柏新立,是下午五点到的公司。 这个时候,柏追还没有下班。 柏新立将柏追叫到了办公室。 柏氏比不上江水集团那么阔气,光一栋办公楼就十好几层,还是超豪华的装修水平。 柏氏的公司其实就在他们正投建的小区里,一楼是售房部,二楼以上是办公室。 柏新立的办公室在四楼,本来是占了半层,最近分了一半给柏追。 他是真的想好好地培养柏追,他觉得柏追不会比江韶光差,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像江名山一样,做个甩手掌柜。 想法挺好,且不说儿子和儿子到底是不是一样,但爹绝对是不一样的。 可能是因为儿子是母亲上一辈子的小情人。 柏新立总是觉得和柏追不怎么对头,明明是父子,却跟有仇似的。 柏追在他面前站了挺久,除了刚进门的时候说了一句“柏总,你找我”,便一直都没有言语。 柏新立很想和柏追拉拉家常,说一说苏红提的事情,再说一说家里头发生了什么,可这个熊孩子一上来就叫“柏总”,让他无法言语。 他犹豫了半天,叹了口气,做为开场。紧接着,便说:“有时间,回家看看你妈妈。” 他以为柏追一定会问薛柔是不是生了病。毕竟那事儿被苏红提当众揭穿,和他一样受损的是她。 “周末回去。” 谁知道,柏追只是面无表情。 自打他和苏红提一块儿住进了苏宅,回家的频率,就是每逢周末回一次。 仅此而已。 柏新立觉得牙根儿有点疼,也不绕弯子了,直接说:“今天,你妈妈打了你妹妹,现在你妹妹要离家出走。” “然后呢?” “她一个女孩子住到外面我不放心,你和红提说一下,让她在苏宅住上几天吧!”柏新立有他自己的想法,这事儿本来他是要自己找苏红提说的,后来想想,柏追的面子应该比他的大。 柏追笑了,那笑里饱含了讽刺。 他一言不发,直接转身。 柏新立从黑色的真皮座椅上弹了起来,喝问他:“你什么意思?在公司我是老总,在家我是你爸,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谁让你走的?” 柏追只能顿住了步伐,回头道:“爸爸,你觉得这可能吗?” “有什么不可能的?红提是跟你妈妈有些芥蒂,她可以不认你妈妈,但她不可以不认柏毓。她和柏毓一样,身上都流着我的血,别说那房子现在还不是她说的算,就算是以后交到了她的手里,做姐姐的收留妹妹几天,有什么不可以?” 这还真是柏新立的真实想法,血缘嘛,总是斩不断的。 柏追又笑了,快五十岁的人了,居然还活得这么天真!他觉得柏新立是在逗他。 他气急败坏地说:“爸爸,别说你不知道,红提恨你胜过我妈妈。” 这一天,柏追下班下的很早。他开着车到了“苏锦绣”的门口,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给苏红提发了条微|信。 【我大概要失业了。】 —— 苏红提已经有了新的客户。 起先是江颜月领着江韶光的其他三个姑姑找上了门,要求她给她们每人做一件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衣裳。 停了一天,便又有其他的客户找上了门。 再加上江韶光妈妈那套衣裳,苏红提这儿已经有了八套衣服排期。最赶的是江韶光的小姑姑江惠月,半个月之后,便要出国。 活要是一个人全干,就是累死,也做不出来东西。 苏红提开始在“苏锦绣”里选拔人才,不需要什么特质,唯要大胆心细。 成叔也联系了报纸,包下了半个版面,长期招聘新人。 “苏锦绣”已经很久都没有新血注入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忙的一天只顾得上吃一顿饭的苏红提,几乎已经忘记了柏家的事情,要不是在这天的六点多钟,收到了柏追的微|信。 这几天,她和柏追一直没能照面,也没顾得上再提起会令他们两个都尴尬的事情。 苏红提呆了有片刻,问他在哪儿。 立马就有了回复,【门口】。 苏红提披了外套,很快就打开了大门,一眼便看见倚着车门而立的柏追。 她说:“来了怎么不进来?” 柏追回她:“和你学的呗!这几天你老是站我房门口,怎么不进去呢?” 苏红提叹息,“柏追,我……”有些歉意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起。 “吃饭去吧!”柏追适时提议。 苏红提默默无语地跟随他上了车。 根本就不用商议该去哪里吃,冬天嘛,苏红提又特别的喜欢辣味,火锅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他们最爱去的是青果街上的“原味捞”,那里的生意爆好,每一次去,都得排队。 柏追在“原味捞”门口停好了车,他从驾驶位上下来。 转到他身后的苏红提,拉了拉他的胳膊。 柏追稍稍转了一下身子,说的是:“赶紧排队去。” 苏红提却突然拥抱了他。 他不知所措地张开着手臂。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的巧,被一群深爱着自己的女人,唠叨的快疯掉的林小年,五点半就订好了位子,什么女人都不请,非得拉着不爱吃火锅的江韶光来吃“原味捞”。 “美”其名曰“就是要让你尝尝被人强迫的滋味。” 五点半来,七点十分吃好,江韶光嫌弃地抖着满是火锅底料味的西装,才走到门口披上,好死不死地看见了“他的女人”在和别的男人拥抱。 林小年也看见了,还说:“兄妹俩,哦不,姐弟俩的感情还挺好的。” 就是姐弟也不行! 江韶光很突兀地问他:“你吃饱了吗?” 林小年毫无防备地说:“还行,吃火锅饱的快,饿的也快。” 要说林小年今天最后悔的事情,一共有两件。 一件是,真不该拉着江韶光吃火锅,非吃不可的话,来什么“原味捞”啊! 而第二件,就是他委实不该说那句“饿的也快”。 因为现在,他在吃第二顿晚饭,和苏红提、柏追一起。 林小年听见江韶光和苏红提说“这么巧,你们也来吃啊,那刚好咱们可以一起”的时候,觉得自己用多少句“卧槽”都不能穿透江大少的脸皮。 关键在于,为了兄弟,他还必须得吃。 这一顿饭吃的…… 不怎么吃辣的江韶光,这一回只吃辣,仿佛是为了找找…刺激。但可能是太辣了,皱着眉头,总是不语。 柏追的心里头本来就有事,一碰上江韶光,更觉得烦躁不安,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没什么好话,憋着不语。 林小年吃的太撑了,没有说话的心情,不想语。 苏红提是想缓和下气氛来着,可她不会,只能端着各式的菜品问他们“你们吃牛肉吗”、“放丸子吗”、“再下点口蘑吧”,最后干脆也不语。 这一次,七点二十开吃,八点结束,算得上速战速决。 出了饭店的大门,苏红提已经跟着柏追去取车了,江韶光叫了她说:“咱们谈一下合作的具体事宜。” 苏红提便折返了头,让柏追自己先回去。 她上了江韶光的骚气跑车,江韶光也没问林小年接下来要去哪里,就撇下了他,踩了油门,呼啸而去。 林小年在心里骂了江韶光一句“有了女人,就甩了兄弟”。 一抬眼,正看见冷笑的柏追,感觉画风不对。 那俩人要是真成了,这位也算是小舅子。他收起了自己的暴脾气,只能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问:“你怎么这种表情?” 不问还好,他一问,柏追还冷笑出声,打鼻子里出了好几个音节后,才说:“总是借着正经事的名头,干不正经的事情,不要脸。” 说着,他矮身进车。 一直到看不见柏追的汽车尾气,林小年才找到了可以反驳柏追的话语,可人都已经走了,他只能自言自语地说:“这叫耍花腔。耍花腔懂吗?这小子……”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被人抢了东西。 —— 江韶光一点儿都不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是不正经的。 谁敢说结婚,不算是合作关系! 那么合作之前,总要解决所有的疑虑。 譬如说,姐姐和弟弟,该不该当众拥抱?小舅子该不该视未来姐夫如仇人一样呢? 柏追要是再小个十来岁,江韶光一定不会在意他的敌意。 是个人都会有占|有欲,而占有欲这个东西并不是男女之间特有的。 孩子想要霸|占妈妈全部的爱,就是爸爸也得靠边站,“这是我的妈妈,你找你的妈妈去”。 年幼的弟弟敌视即将“抢走”姐姐的人,也能说的过去。 但关键就在于,柏追他并不年幼。他是个成年人,他明白事理,那他就不该放任自己的占|有|欲。 江韶光带着苏红提到了离“原味捞”最近的小公园。 时间是八点半,尽管冬夜的小风呼呼地打脸,却还是有无数大妈在冷风里释放着热量,跳着流传度非常高的广场舞曲。 江韶光带着苏红提到了一棵没什么人在的大树旁。 树是什么树?因为天黑,就连叶子的形状都看不清楚。 苏红提正想提议,咱们去个咖啡厅。至少,那里暖和无比。 可是,话还没有出口,就被江韶光抵在了树上。 她没有听见江韶光的任何话语,因为他的唇舌很快就覆盖在了她的嘴上。 如果说这是一场战斗的话,那么,他风驰电掣攻略下了她所有的土地,而后肆意凌|虐、无所顾忌。 他没有生气,只是在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占|有欲。 39.旧的一年已过去 亲吻并不一定就是甜蜜的。 分开的时候,苏红提被咬了。 男人咬女人,这在男女的交锋中,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情。 苏红提并不迟钝,而且从小过的日子就是看人脸色生存。 她知道的,从今天看见江韶光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不太对劲。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晓,她只是清楚地感觉到了他不高兴。不过,她还真的是很少看见他高兴的样子。 苏红提原本还想像以前那样“装聋作哑”,可是太疼了,她“嘶”了一声后,说:“你有病吗?” 会这么说,表明她真的在生气。 这个时候,她和柏追有一样的想法,江韶光每次都说要谈正事,可每次谈的根本不是正事。 她推开了他,本来还想说一句“下次再相信你,那就是见了鬼”。 想想这话实在是太无力,便埋着头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别人在跳广场舞,这边有两人在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苏红提跑两步等于江韶光一跨步,满共也就走了十几步,他的手就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面。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红提将江韶光的手往前一拉。 这是一个很标准的过肩摔的动作。 如果江韶光没有那几年的特|种|兵生涯,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那么,苏红提一定可以成功地将他摔出去很远,落地的时候还肯定会发出“砰”的一声。 可实际上,苏红提只试了一下,即刻就发现了,即使是他措不及防,以他的身高、体重,还有身手,都是她挑战不了的。 可是这个时候再想收手,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摔人的怎么摔都摔不动,被摔的从始至终可一点儿劲还没有使过,才随手一扯,苏红提便重心不稳,拉着他的手歪倒在地。 旁边有一个练快走的大爷,打他们两个身边路过,受惊了之后,说:“哎呀,黑灯瞎火的,干什么呢!” 江韶光赶忙将苏红提拉了起来,心里头想的是,前几天他还在瞎操心也不知那么些年她一个人在尼泊尔怎么过的。 现在看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过法。她那只小手,不仅仅能捏针,还能握拳。 “几段?”江韶光将她拉起来的时候,还问了这么一句。 苏红提气急败坏地道:“不想告诉你。” 这天晚上,苏红提和江韶光,第一次不欢而散。 —— 那天夜里,苏红提摔倒的时候,崴了一下坏脚,她谁都没有告诉。 她连续穿了好几天的平跟鞋,柏追忍不住问她:“你的脚怎么了?” “哦,碰见了一个神经病。” 这好像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柏追短暂地回想了一下,便闭口不提。 日子过的看似波澜无惊,柏追的心里,藏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他每天都去上班,每天却又都在躲避柏新立。 他怕柏新立再一次提起让柏毓住进苏宅的事情。 柏新立也许是忘记了,也许是真的想明白了。 只是每一次看见柏追,面上的表情总是欲言又止。 干脆,不见。 人在回想过去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审视某一个重大决定。 柏新立时常也想,若不是那时的执念,他会不会像现在这般成了别人口中的无情男人。 说他无情他是不承认的,他觉得自己顶多能算得上卑鄙。 是的,卑鄙。 多少年前,成涛指着他的鼻子骂的就是这两个字——卑鄙! 就因为他心里有一个baby,他才成了卑鄙的男人。 而现在,他的baby真的生病了。 他觉得那是他们的女儿气的,她却觉得那是他的女儿气的。 —— 苏红提紧赶慢赶,终于在十五天之类给江韶光的小姑姑做出了一套饱含着中国风的晚礼裙。 那套裙子和大海一个颜色,上半身是旗袍样式,下半身有点儿像留仙裙,裙摆不大,很长,可以结结实实地盖住脚背。 江惠月试装的时候,还特地挽起了头发。 陪她到“苏锦绣”试装的江太太愣了半天,才道:“你说,我这一把年纪,什么也不无缺的,怎么得了个眼热的毛病。前儿我想要咱妈那身衣裳,今儿我又想要你这身。” 江惠月抿嘴一笑:“夸儿媳妇可没有这么夸的。” 正给她二人倒茶的苏红提,手一顿,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叫……儿媳妇? 又不能问,心里头存了这么件事,她怎么集中精神,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她二人也没有久留。 临走的时候,江惠月现场转账,给了苏红提十万块钱。 想想她那个侄儿还真是挺有意思的,昨晚上跟她说做衣服的钱他给。 “给多少?” “给五万。” “多吗?” “什么叫多啊?还不够,姑姑你再添五万就够了。” “唉哟,无奸不商,亲姑姑到底是比不上亲媳妇儿。” 做一套衣服十万块,这价码是不是有点儿虚高了?毕竟她又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师。 苏红提的心里有点儿忐忑,原本是想要推迟的,却被江太太阻拦了。 江太太的小动作江惠月看在了眼里,这一次倒是没说“儿媳妇”之类的话,而是掩唇直笑。想说的话,似乎都在那笑里了。 苏红提送她俩上车,江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说:“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江惠月便从车窗探出了头:“我明年回国,以后这衣裳都得让你做。” 苏红提却没有因此而欣喜,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头有一片疑云。 接下来的半天,她什么都没有做,四点半回了苏宅,打开保险柜,取出了江韶光“借”她戴的那串绿宝珍珠项链。 然后给江韶光发了微|信[晚上,我请你吃饭。] 苏红提订了一家很高档的意大利餐厅,位于江环路的江边,正对着上秋最高的云雾塔。 她只去过那儿一次,食物不见得有多么的美味,但环境优雅,很有意境,并且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那一次还是柏追带她去的。 人的情感是很奇怪的,缺失了一样,总想在其他人的身上补上。 柏追比她小,可在她的心里他还真就是像哥哥一样,甚至有的时候,她还能从他的身上闻到父亲的味道。 悲观的时候,她就会想,她的人生不存在幸运可言,可以记得的温暖,都是柏追给予的。 而她所有的不幸,又和他的妈妈脱不开关系。 其实柏追还不如像柏毓那样,处处难为她。如此一来,她就可以黑化的彻底,对着他们,不带一丁点的良心。 就因为有他,她选择了逃避。 为什么要放弃美好的东西去掀开那些丑恶呢? 苏红提约的是江韶光,心里头想的却是柏追。 等到江韶光如约而至,她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别去调查柏家的事情……不要去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江韶光不觉得自己那么谨慎的动作,会有落人耳目的差错。 这就只能说明,一个人敏感到了这种程度,她以前的迟钝,都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江韶光什么话都没有说,在苏红提的对面落座。 苏红提从包里拿出了装着绿宝珍珠项链的檀木盒,缓缓地将它推向了他。 “谢谢你。”她说。 江韶光看了看慢慢靠近自己的檀木盒,抬眼问:“然后呢?” “有些话为什么一定要我来说?”苏红提长吸了口气。 江韶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可能是因为食客不多,菜上的很快。 来这里,本意是图清静好说话。实际上,话就只说了那么多。 这一次,倒不算是不欢而散。 两个人好像说明白了,又好像没有说明白。 江水集团在国王路上的旗舰百货店,已经开始了春夏季的装修计划。 图纸有两份,一份大的,摆在江韶光的办公室里,还有一份女装部的单层楼图纸,送到了苏红提的手里。 江韶光照着约定给苏红提预留了五十平方,位置正对着观光电梯。 正是苏红提接到图纸的这天,她接到了柏新立的电话。 柏新立告诉她,他就在离“苏锦绣”不远的第十巷。 苏红提问:“有什么事吗?” 柏新立说:“确实有事,你出来说,我不方便过去,一大把年纪了,我可不想和成涛在街上厮打。” 苏红提离开“苏锦绣”的时候,成叔叫人扛出了一些陈年的布料,趁着天好,晾晒一下。 她回头看了一眼,看见的是成叔半白的头发,在阳光下,变成了金色的,闪烁着光华。 苏红提很快就到了柏新立所说的咖啡厅,现在正是中午,咖啡厅里的顾客不多,柏新立就坐在最里头的沙发上。 他看着她稳步走来,“腿已经差不多好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脸上也不见有多少欣喜的表情。 似乎是在说“该消气了吧”。 苏红提没有接话,拉着脸坐下。 对着柏新立,她找不到其他的表情。 柏新立给她点了一杯卡布奇诺,还说:“你们女孩儿不是都喜欢这种咖啡嘛!” 苏红提笑了一下,还是没有接话。柏新立不知道,柏追是知道的,她喜欢的是黑咖。 因为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苏红提表现的就像是很喜欢卡布奇诺,埋着头,小口小口地啜着。 很快,就喝完了一杯。 柏新立又给她叫了第二杯,又说:“就是再喜欢也不要喝太多,有些东西,看起来美好的要命,却要适可而止,浅尝一下即可。” “是□□吗?”苏红提抬了抬眼皮,问他。 柏新立微怔了一下,尴尬地笑着说:“就和糖衣炮弹差不多,越是外表美丽,就越是凶险无比。” “和薛阿姨一样?”苏红提冷笑着问。 柏新立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有些事情,你也长大了,该明白的总会明白。你要是心里有怨,怨我就行了……和其他的人没什么关系。” 柏新立在她的脸上,除了冷淡,看不出来其他的表情,便又说:“快过年了。” 苏红提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快过年了,柏追……要回柏家了。 抽了个不太敏感的时间,苏红提“不经意”地在柏追的面前提起。 她说:“过年你回家,我和成叔过。” 薛柔病了,不是什么大病,但是病了很多天。听说,咳嗽的夜不梦寐。 吃了很多的药,也看了很多的医生。 甭管是中医还是西医,都说是上了火。 雪梨、红梨、香梨,变着样的吃,可那火气就是居高不下。 柏追知道,薛柔得的多半是心病。 过年他要是再不回家,一准儿能气死她。 可他要是回家了,诺大的苏宅就剩下了苏红提自己,他不放心,也不愿意。 一个多月之前,柏追就在纠结这个问题。 越到年底,越是心烦,再听见苏红提那么一说,他呛她了一句:“是不是嫌我碍事了?” 按照苏红提的个性,不是生气,就是笑。 她生气了,自己就会哄她。她笑了,便会来哄自己。 可是这一次她既没有生气,也没有笑,她说:“真有自知之明。” 柏追一直在心底念叨着: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可是那火气一个劲地往上冒,最后逼的他摔门而去。 都是怎么了? 别人的日子,都是往好的奔。 怎么他这里,越过越纠结,越过越难熬呢? 从这天开始,一直到年二十九,柏追哪儿都没去,在公司打了地铺。 他回不了苏宅,也不想回家。 年三十的早上,柏新立到公司给坚持在一线的工作人员发红包。 他推开了柏追的办公室门,瞧见柏追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 柏新立说:“回家。” 柏追头都没抬问他:“回家干吗?” “你说回家干吗?过年了,咱们一家人总要吃个团圆饭。” “一家人?”柏追忽然笑了,然后他看着柏新立,一字一句地说:“放着自己的亲女儿不要,和野|种吃团圆饭?” 柏新立没有忍住,一个巴掌甩在了柏追的脸上。 与此同时,苏红提站在苏宅的院子里,看着蓝蓝天上闪烁着的几点光芒。 那是烟火,如能在合适的时间绽放,一定绚烂无比。 只是,再怎么绚烂的烟火,都比不上太阳的光明。 没有关紧的院门,被人推开。 苏红提没有转身,便问向她走近的那个人:“爱情是自私的?” “很自私。” “到底有多自私?” “非常、非常、非常自私。”江韶光的声音,就好像是某种古老仪式上的低声吟唱。 旧的一年,就是这样过去。 40.三月初三欢庆日 2016年。 江水集团的春夏装修,比往年要早了十天。 这一次的装修,江韶光请来的是专业做商场动线布局的装饰公司,相比以往,每个楼层内的动线设计则更有讲究,因为这关系到顾客的流向以及顾客购物的舒适度,绝不让商场存有死角,每一束光线,每一个角落,都要做到精致的安排。 装修是一件非常烧钱的事情,大的整修,装修费用高达数千万。即便小动一下,也得砸下个三四百万。 品牌商花在装修上面的钱也不会少,而且装修要钱,商场的租金一样要钱。 一平方到底得花费多少,还要看地方。 譬如说,你是要做边柜品牌还是要做中岛品牌。你的位置是想靠近电梯,想更加显眼,还是混杂在众多的品牌当中。 这就好比是排兵布阵,同一楼层中,边柜品牌往往比中岛品牌更高端,卖得更贵。而靠近电梯,甚至是靠近卫生间的品牌,往往人流量最多。 江水百货的惯例,想要显眼的位置,是要竞拍的。 以普通位置的租金为底价,价高者得。 这简直就是变着法的要钱。 不愿意啊,不愿意就别拍啊! 也就只有江水才能有这个底气。 二月初三,三楼的女装部开始竞拍黄金地段。 有好几家高档品牌都是冲着观光电梯对面的位置去的。 负责竞拍的赵经理摊摊手说:“对不起,那是自留地。” 商场的调整很快,二月初十的晚上十点,商场熄灯打烊之后,施工队快速进场。 二月十六早上的九点,一个有着全新面貌的商场开门迎客。 几乎所有的品牌,全部正常营业。 唯有三楼女装部观光电梯的对面,还在围着围板敲敲打打,神神秘秘地捣鼓着,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一直到三月初三,取下围板。孔雀绿为底白色为字的“苏·锦绣”,勾起了多少人的好奇心。 牌子做的够大,可是里头的……怎么看怎么像卖布的。无数的白色格子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布料。中间有一个大大的展示台,里头也是一格一格,摆放的是不同颜色的宝石。就连门口摆放的两个塑料模特,也像围浴巾一样围着漂亮的面料。 没人知道这块儿自留地到底是商场出的什么奇招,倒是有很多人都发现了今天的商场有些不一样。 到处都挂着粉红色的心形气球,还有一束一束的粉色玫瑰花,做的就像捧花一样。就连装修后重新开业那天,都没有今天这么大的阵仗,好像是为了举行什么盛大典礼。 可是翻翻日历,三月初三除了是个星期六以外,并不是个多么特别的日子。 别说是顾客了,就连商场的营业人员也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紧挨着“苏”的新型品牌“丰彩”,它的营销人员拉住了拿着对讲机匆匆而过的赵经理,指着一早商场发到各品牌的宣传页问他:“活动一,满三万三千元可以送一份神秘大礼,累计送礼三万三千份。活动二,满三万三千积分,凭借会员卡,可以到服务台领取情侣套装。赵经理,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啊?” 赵经理看了看手表,“半个小时之后,我来给你答案。”又赶紧匆匆走掉。 按着和江韶光约好的时间,苏红提早到了半个小时,商场的大屏幕上正在滚动播放着《东成西就》里张学友的经典求爱歌曲,“……我爱你,我爱你你你,我爱你你你,我爱你!……” 以至于,苏红提直到踏入了商场,脑海里还闪现着那段魔音。 苏红提给江韶光打电话。 江韶光好像很忙,对她说:“你去三楼,已经装修好了,你自己先去看一下。”就断了线。 苏红提走的是步梯,离观光电梯还有一小段的距离,可是她一眼就看见了“苏·锦绣”,想要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她缓步向它走,没有觉察到商场的广播停止了音乐声,也没有发现这一路上有几个奇奇怪怪的人,盯着她窃窃私语,说的是“是她吗”类似的话语。 她在“苏·锦绣”的门楣下站定,忍不住摸了摸塑料模特身上的那块黑底绿花面料。 手感很好,应该是纯度为百分之百的真丝织锦缎。 这些都是江韶光一个人准备的。 好多天了,他们没有见过面,偶尔打一次电话,也是谈论一些面料或者有关“苏锦绣”的未来规划问题。 她将此归纳为了闲谈,还记得他说过的春夏装修的事宜,手里也有图纸,甚至还准备了装修用的资金。 可他一直都没有通知她装修的时间,今天早上却突然打电话告诉她,装修好了,来看吧。 一个行动力十足的男人,办起事来,武断的要命。 可是她挑不出毛病,这样的装修效果,正是她想要的。 苏红提又拿出了手机,是想给江韶光打电话。 就是她低下头往包里摸的那一瞬间,广播里头响起了滋滋啦啦的声音,然后有一个低沉的男音说:“大家好,我是白玉谦。” 紧接着,从不同的方位,传来了惊呼的声音。 有人不相信,有人喜极而泣。 白玉谦是谁呢? 是一个长的很帅,也很有名,还很痴心的大明星。 是影帝,视帝,还是歌王。每年拍一部电视剧,拍一部电影,发行一首歌,上一个电视节目,走一次红毯,一般人难请。 “今天,有个朋友要在这里求婚,我来担任现场的司仪,以及助阵嘉宾。为了给他点儿勇气,我先清唱一首我和我爱人的定情曲《唱一首给她听的歌》。” 哪怕是清唱,白玉谦的声音也足以让人陶醉。可现在不是欣赏那些的时候,她还有正事要办。 苏红提听了几句,在心里想,现在的人真会玩。 她的手指已经轻快地摁在了手机联系人里的“江”上。 铃声响了很多遍,却没有人接。 她又拨了一遍。 就是这个时候,好多穿着白西装的男人下了电梯,向她这边走来,围成了一个圈,将她围在圈里。 最后一个穿着白西装的男人,苏红提如果没有认错的话……她不会认错,因为他的心里还拿着麦克风,唱着他和他爱人的那首流传度很高的定情曲。 并且,周围有许许多多的人在喊“真的是白玉谦啊!” 苏红提的第一个反应,他们会不会认错人了? 还来不及有第二个反应,她的第一反应就被自己推翻了。 她看见了江韶光,穿着她给他做的那套中山装,推着用无数红玫瑰装典的小推车,正朝她走来。 走的近了,她便看见玫瑰花的中心还放置着一个白色的珠宝盒。 苏红提的心,下意识地一紧。 她看着他,打开了珠宝盒,取出了一枚又大又闪的钻戒,单膝跪在了自己的面前,还一度认为这不是真的。 如果她是一个等待求婚等待了很久的女人,那么,她一定会喜极而泣。 实际上,苏红提的内心现在是空白的。 她甚至还傻傻地问了他一句:“你干吗?” “求婚啊!” 两个人的对话,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周围的人群已经开始起哄,不知是谁起的头,居然整整齐齐地喊着“嫁给他”。 苏红提呆了有片刻,不确定地问他:“你爱我?” 这问题简直太经典了,不爱干嘛要求婚呢! 江韶光的回答也很经典——“嗯”!干脆又利落,然后……就算回答完了。 苏红提又问他:“有多爱?能爱多久?” “不好回答。男人被情爱冲昏了头的时刻,会觉得‘情’字最难分割。而当男人头脑清晰的时刻,又会觉得财产是最难分割的。我只能说,不管是我头脑清晰还是不清晰,也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我都不会去做财产公证。就像我先前说过的,有江水的地方,总是会有一间‘苏·锦绣’。” 这也许是最不浪漫的回答,可他表白的是最真实的情意。 说我爱你一万年,其实咱们谁都不是千年的乌龟万年的鳖。 而且江韶光知道,以苏红提的冷心,那些个不实际的浪漫话语,是没有一点用处的。 能够打动她的,唯有投其所需。 她并不是不爱他,而是不爱……任何人。或者说,她已经丧失了爱的能力。 苏红提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罕见的没有去想那些她想要得到的利益。 可是具体想了什么,她也说不清,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有和他的亲吻,有她常用的那把软尺,有柏新立的脸,甚至还想起了薛柔。 她不知道她想起这些有什么实际意义,其实一个人在一生中会遇见无数的人、做无数的事,并不是每一个人或者每一件事,都有实际的意义。 最后,她伸出了右手。 要非得将她的伸手套上一个原因,她想大概是因为她想彻底地逃离不幸。 江韶光看着她的脸,问她:“你想好了。” 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是的,我愿意……”冠上夫姓,从此,别人再介绍她时,不再是某某人的女儿,而是某某人的妻。 也许是现场的气氛太过庄重。她也听见了白玉谦为了调节气氛,打趣的话语:“我和我老婆求婚的时候,我说‘我发誓,以后有我的头条,一定会有你’。” 好多人都笑了吧?苏红提没有听清。 全世界只剩下了江韶光的声音:“今天,三月初三,是我爱人的生日。我与大家……同庆!” 41.江家人组团打脸 苏红提的生日,并不仅仅是生日而已。 江韶光的求婚,也并不仅仅是求婚而已。 因为有白玉谦的助攻,江水集团掌舵人的求婚仪式,登上了娱乐版块和财经版块的双头条。 很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情,然后江家和柏家炸锅了。 因为没有谁提前知道江韶光的决定。 林小年气的要和江韶光绝交,因为他觉得求婚的助攻应该是他,不该是白玉谦。 他仔细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白玉谦的名气,转而便又想,就是请了白玉谦也应该带上他呀! 江名山直接爆了粗口,因为他儿子要结婚了,他这个当爹的居然是看了报纸,才知情。 要不是江太太淡定地说了一句:“咱妈肯定知道。” 江名山肯定得掂着个少林达摩棍回老宅教育孩子去。 江家的人婚姻自主,可谁都没有江韶光自主的这么彻底。怎么着也得打个招呼不是! 而柏家炸锅的原因,不一。 薛柔和柏毓的心情大概是酸溜溜的。 柏追得知的时候,面无表情。 柏新立则在想着苏卉的遗嘱。 那上面说等到苏红提25岁的生日,才能继承“苏锦绣”和苏宅。 还提到,苏红提继承遗产的时候,最好能拥有婚姻。 不知道是不是苏卉害怕自己的遭遇会影响女儿对婚姻的看法,反正,柏新立本还想着利用那个“最好能拥有婚姻”来拖延一下时间。 苏红提是他的女儿,他肯定不会吞了本属于她的遗产,他只是想借用一下,作为抵押,向银|行贷款。如此一来,谁也不用巴结陈家了不是。 他一直想拖延时间去说服苏红提,让她自愿将苏宅抵押出去。 先是苏红提揭露了十几年前的事情,让他措手不及,再又是薛柔的病。 他才将腾出手,可是,这时候他已经不能再拖延将苏宅的地契和房契,交到苏红提手里的时间了。 生活,总是会在人不经意的时候,给人当头一击。 紧接着,江韶光的手机快被人打爆了。 其中以江名山的控诉,最让人无力反驳。 江韶光很没有底气地和江名山解释:“不想说,我根本就没有想过会成功。” 江名山一噎:“没有把握,你还敢搞出那么大的阵仗?”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苏红提是一头没有方向的“孤狼”,这是江韶光全面了解了她的家庭情况以后的认知。人是群居动物,以家庭为单位。苏红提却是被家庭排斥在外的。 被排斥的久了,她不肯向人表露自己的内心,却又无比地在意愿意陪在她身边的柏追。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孤独惯了的人发出的“求救”信号。但是发出信号的人并不自知。 一个观察力敏锐的“赌|徒”,该下手的时候下了手,不告诉任何人,只是因为他没有自信。 感情这个东西和你拥有了多少东西、付出了多少代价,没有任何关系。 一个再自大的人在感情世界里也无法做到完全自信,这是对感情的虔诚。 也许就是他的虔诚,打动了她的心。 江名山才挂线没有多久,江韶光接到了一个让人意外的电话。 是柏新立打来的。 柏新立自己也说:“这个电话,我本来不应该打。” 但是…… 柏新立还是打来了。 说话的内容很简单,说的是既然他已经求婚成功,双方的家长就应该见一下面,商讨一下婚礼的事宜。 江韶光不能说“这和你没有关系。” 尽管柏新立“驱逐”了苏红提,但他还是她的父亲。关键时刻,比如现在,他依然可以站在长辈的角度,提出很多要求,且谁都不能剥夺了他的权利。 柏新立提出的是合理的要求,江韶光沉吟了片刻,礼貌地说:“好的,是要坐下来好好地说一说。具体什么时间,看你那边的时间安排。” 柏新立说了一个时间,江韶光没有异议。 双方约定了周六的晚上,在皇城国际见面。 约定好了,江韶光先通知了苏红提。 过了很久,她才回复了一句[知道了。] 江韶光大概猜的到苏红提有些郁闷的心情。 其实他也挺郁闷的,柏新立添的那点儿堵可以忽略不计,他郁闷的原因是他自己是不是憋出了毛病。 不是与身体相关的毛病,而是脑袋出了问题。 求婚成功带来的实际好处,就是昨天在众目睽睽下的热吻,仅此而已。 昨天晚上,他送苏红提回家,居然连苏宅的门都没有进。 这还不是脑子有病? 可要是真让他昨晚上就化身为狼,他又觉得自己太没有格调了。这就是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 周六的一早,江韶光就让小助理在皇城国际订下了最大的那间vip。 江名山还想摆摆爹谱,等着江韶光来求他。 可江太太一大早就做好了美容盘好了头发,就等着晚上和苏红提的见面了。 下午五点,江名山只有认命地穿好了江太太亲手烫好的西装。 江太太做人你有什么底线,说出的话语就可以体现她的性情。 她嘱咐江名山:“柏家要是提什么要求就让他们提好了,犯不着为了那一点小事,叫孩子的心里难受。” 江名山的心里清楚,能拿到台面上说的顶多是彩礼的问题。 是以,一见了柏新立,江名山便先发制人:“柏总,孩子们的事情你放心,一定要大办。前一段时间,越氏的长子娶妻,坊间都说彩礼是八十八万。我们江家也不比他越家差,婚礼的标准按照上秋城的最高标准来办,这彩礼嘛,一百万零一块。一百万挑一,证明我们家的小子有福气。” 真正的有钱人,从不会斤斤计较。 一旁的薛柔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对面的苏红提,似笑非笑地说:“有这么和善的公公,是我们红提的福气。” 男女双方的父母见面,女儿不坐在自己父母的旁边,反倒坐到了对面。 薛柔觉得这是苏红提在打她的脸。 话风一转,她又道:“只是结婚了之后,红提一定要改一改脾气……”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江太太越过了江韶光,拉了苏红提的手,“没关系,我会像待亲女儿一样待红提。” 江太太的善良,让她从不会干出故意打人脸的事情。 当然,无意打了谁的脸,就不能怪她了。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那么的奇怪,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之所以有意,正是因为心虚。 对于江家人组团来打脸这件事情,薛柔是愣了一下,才觉察到的。 她忽地想起,江名山刚刚说的越家长子结婚的事情。彩礼是八十八万不错,但女方当场退回了八十万,只象征性地留下了八万块,成为一桩美谈。 江名山刚才说要给一百万零一块,难不成她要退回一百万,只留下一块? 退了,她就成了傻x。 不退,就是她这个继母贪财。 这个世界到处都充满着恶意。 42.自食其果更痛心 物业以类聚,知道吗? 聚集在苏红提身边的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气的薛柔肚子抽筋。 皇城国际的海鲜宴有多么的美味,薛柔是一口都没有品尝,她只觉得肚子里有一口气,一个劲地往上冲,逼的她猛咳不止。 柏新立慌忙给她倒了杯水,想让她顺一顺气。 那口水不喝还好,一喝竟是水花四溅,喷了满桌。 柏新立扶着薛柔和江家人告别,临出门的时候,就听见苏红提对江名山说:“婚宴就不用办了,将办婚宴的钱捐给慈善机构……” 柏新立顿了下脚,最终再没说一句,就离开了。 用江老太太的话说,人不是病死的,多半是气死的。一个人的心里惦记的事情太多,想要的东西太多,总喜欢自己和自己生生气,那她多半是不能长寿的。 江太太和江老太太如实汇报了和苏红提父母见面的情况,江老太太评价薛柔“不是个长寿的面相”。 彼时,江太太正在给江老太太剥桔子,觉得她的话很有意思。可不,连面都没见着,她就给人相了面,便多嘴问了一句:“那妈看我是不是长寿的面相?” 江老太太吃了瓣桔子,才道:“没心没肺,可不是长寿的面相。” 江老太太是真没有说错,薛柔的心里惦记的事情太多。 好不容易咳嗽停了,她又开始埋怨柏新立,为什么不管管苏红提,为什么不办婚宴? 她当然想要大办一场,请的人越多越好,好叫所有的人都瞧瞧,她是真的病了,被苏红提给气的。 后母难当。当初真不应该做这个后母。 一开始,柏新立还能耐下来哄着她。被唠叨的久了,柏新立扛不住,低吼了一句:“薛柔,你何苦要想那么多,你应该放过你自己,放过红提,也放过我。” 有些人是惹不起的。薛柔哭了一夜,嚎了一夜,成功将自己送到了医院。 当岁月遮住了爱情的颜色,生活会变得灰蒙蒙的,叫人记不清楚当初自己的选择,其实是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的。 —— 柏追的到来,带来了薛柔入院的消息。 这一次,薛柔的病情确了诊,肺癌早期。 挺讽刺的一件事情,十几年前,苏红提的妈妈正是死于此病。 柏追说薛柔自打进了医院,就噩梦不停,梦的内容总是和苏红提和她的妈妈有关系。 薛柔的身体极速衰弱,明明是早期,可那身体状况等同于晚期。 柏新立一夜之间,头发白了一半。 一半是迷|信,一半是为了安心。 他花重金请了高僧,明日的早上七点去她妈妈的墓地念经。 说的是想让她妈妈早日放下心中执念,早登极乐。 其实潜台词不过是在说“求放过”。 柏新立还真是深爱薛柔,只是心里有恶、有愧的人,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柏新立不让柏追告诉苏红提,是怕她阻拦。 柏追执意和苏红提说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别管他们的用心,这不是什么好事,也不算坏事,我觉得不能不告诉你。” 苏红提没什么表情地说:“没关系,执念是活人才有的。而且从一开始,我妈妈对柏新立就没有过执念。” 一段不好的姻缘,若不是因为命运,并不一定会是个悲剧,说不定还是一个好的开始。若不是死神悄然来临。 —— 这一天正是春分,早上的七点整,郊外的墓地里传出了颂经的声音。听不出经文的内容,虔诚的声音却一直穿破了云层,不知道最后将到达哪里。 七点五分,苏红提和江韶光过了安检,开始他们为期一个月的蜜月旅行。 第一站是韩国。 江韶光本来是想去尼泊尔的,他想让苏红提带着他看一看她曾经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苏红提却说,人是要往前看的,只有悲伤的时候才适合缅怀过去。 江家人的优良传统是听老婆的话,就在昨天早上,他们已经领过了结婚证,自然是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结婚证的办理速度,简直不能再快了,拍个照,盖个章,两本红本本,就证明了两个人是合法的夫妻。 其间,没有人要求谁向谁宣誓,也没有电视剧里的“无论贫穷疾病,我都愿意与你共度一生”。 甚至办理的时候,他们还遇上一对儿离婚的。工作人员,问女方:“想好了吗?” 女方的态度很坚定。 男人的脸上好像有些不舍,嘴巴里说的却是恶毒的话语:“是你提出离婚,你还有脸要看孩子!” “我什么都没有要,我每个月给你五百块钱的养育费,我为什么不能每个星期看一次我的孩子?” 双方起了争执,工作人员说:“你们二位先去一边商量,等商量好了再来。” 这也许就是婚姻的真谛,有的人在争吵过后继续在一起,有的人在争吵声中分开了。有的人因为面子而隐瞒了心底的声音,有的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死心。 那对儿离婚夫妻经过苏红提身旁的时候,江韶光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 然后将贴着新鲜出炉结婚照的红本本递给了负责签章的工作人员,“啪啪”两下,翻开了人生新的篇章。 之后和江家的人吃了顿晚饭,还没有来得及睡在一起,决心要“报复”江韶光的林小年带了好多的朋友在江家大宅里开party。 别问江老太太的感想,她八点就睡下了,夜不深的时候,倒不显太吵,等到她一觉睡到凌晨四点,老是能够听见什么人在她的宅子里乱吼乱叫。 她还让人炖了一锅莲子八宝粥,给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去一去心火。 熬了整整一夜的苏红提和江韶光,一上了飞机,就决心补觉。 苏红提才将带上眼罩,江韶光就趴在了她的耳边说:“今天晚上要洞房,什么都不能阻挡。” 突然的贴近,他的鼻息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刮在她的脸上,说不清楚是哪里忽然痒了一下。 她一下子想起了昨天晚上江韶光问她的话,“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想过要报复吗?” “为什么要报复?当你过得很好,站的笔直,低头去看那些人的时候,你越是不在意,那些人就越是不得安宁。” 看看薛柔,什么都没有自己惩罚自己来的严厉。 再看看柏新立,什么都没有自食苦果来的痛心。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当江韶光的嘴唇忽然亲了亲她的耳垂,她刚好在心里和自己说:“朝着自己的选择,去吧!” 即使前方的路崎岖。 43.韩服和服要人命 婚姻并不是人生的终点。 江韶光带着苏红提入住了首尔的一家具有民族特色的主题酒店。 之所以入住这里,其实江韶光并没有拿出多少意见,苏红提更没有提出见解,为他们订下酒店的是江韶光的小助理。 两个不会浪漫的人到了一起,处身在电视剧里最浪漫的都市,可能会一致认为,所谓的浪漫还是在电视剧里。 要不要去南山锁一把同心锁?江韶光还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当他为苏红提大致介绍过韩国之后,他发现她对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致。 嗯……也可能是他介绍的太没有激情。 他一下了飞机就说:“韩国的国土面积不及浙江省大,邻近中国,可以说山水风光特色不大。我第一次来韩国是陪江太太购物,大概是10年前的事情。还记得那时候的韩国导游把首尔比作北京,说釜山相当于上海,济州相当于海南。 但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因为论皇城气派,首尔不及北京,14世纪末李氏封建王朝统治韩国500年,因此宫殿风格与中国有些相似,尺寸却小了几号,首尔的景福宫极像深圳的“锦绣中华”内的微缩景观,与故宫实在无法相比。 釜山是著名的海港,但海边的夜景比之上海外滩就黯淡了。济州风景不错,特别是城山日出峰,但因海边是火山石,海水看上去呈黑色,所以比之海南三亚的千里金沙碧水就逊色不少,何况去济州是不用办出境的,从青岛直接坐船去就行。所以如果你已看过了黄山西湖海南桂林,千万不要期望饱览奇丽景色,否则会觉得很失望。 至于空气,全世界已经没有几个空气清新的地儿。 当然,购物还是可以的。” 苏红提不是江太太那个购物狂,也不是个热爱思密达电视剧的追星狂,实际上,她根本就不看电视剧,无论是韩剧泰剧日剧美剧,或者是国产神剧。 她所有的消遣似乎都离不开她最喜欢的东西。 她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除了床上摆放的两套韩服,她已经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个小时。 江韶光真不想承认,他这个已经洗的香喷喷的丈夫,还没有那两套酒店提供的颜色过于艳丽的韩服好看。 江韶光一口喝下了整整一杯红酒,将红酒杯随意一放,坐在了床上,刚好挡在苏红提和两套韩服中间。 他稍显不悦地说:“韩服,又叫朝鲜服,和咱们朝鲜族的服装有区别吗?至于研究这么久?” 苏红提点了点头,说出的话简直就像是活了的百度:“嗯,韩服成型自李氏朝鲜时代,在那之前朝鲜族服饰已经经历了两大变革。朝鲜先民最初的白衣服饰在中国唐朝的影响下进行了第一次变革,第二次是高丽时代,第三次也就是李氏朝鲜时代,受明朝的影响而进行了汉化,朝鲜官服便是沿明代制度。 韩服的特点是颜色艳丽以及没有口袋。大韩帝国时期,下层平民的传统服饰为了哺乳方便而胸部裸|露,后来在日本统治朝鲜时期被废除。 韩国人通常认为韩服拥有三大美,即袖的曲线、白色的半襟以及裙子的形状。韩服承载了13项制衣技艺的韩国重要非物质文化财产,包括韩山苎麻编织、织绸、罗州粗布编织、染色匠、金箔匠、针线匠、刺绣匠、镂绯匠、结扣匠、宕巾匠、制冠术、网巾匠、靴鞋匠。” 江韶光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什么13项制衣技艺,他一项都听不懂。 他只是掂了掂那套上蓝下红的女式韩服问:“这是李氏朝鲜时代的韩服吗?” “应该不是。” “我喜欢那时候的。” “为什么?” “因为……”江韶光拉了苏红提一把,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腿上,他的手揽住了她的腰,又继续往上,到了柔软坚实的地方,他接着说:“因为裸|露了最神圣的……” 好像曾经有一个非常无聊的调查,内容是大夏天,男人最喜欢看女人身上的什么部位。 百分之四十三的男人喜欢看胸。 别诧异喜欢看胸的居然还没有超过半数,这已经是第一名了。第二名是大腿,只有百分之二十五。第三名是臀部,占了百分之十三。脸和小腿同为百分之六,脚为百分之三,喜欢看脖子的一百个男人之中仅仅有一个。还有百分之三的男人很奇葩,他们说“我不看女人的身体,只看她们的衣服”,估计他们喜欢的不是男人,就是在骗鬼呢。 这足以证明了男人的世界不是一个看脸的世界,而是……看胸。 没了文|胸的包裹,也没有灯光的映照,江韶光看得不是那么的真切,正在亲手丈量。 唯恐丈量的不够准确,又用唇舌尝遍了温度。 黑夜里头,听不出那心跳到底是属于谁的? 他摸了很久,亲了很久,姿势换了很多,一直持续很久…… 回国之后的某天,林小年和他讨论浪漫的洞房花烛夜。 江韶光很不浪漫地回答:“做|爱的时候没空说话。” 到底什么叫做浪漫呢!难道要一边做一边说“你真漂亮,你的胸真漂亮,你的腿真漂亮……” 别逗了,当原始的欲|望占领了大脑,嘴很忙,真的抽不出空来说废话。 就是这样,蜜月的第一天,两个人讨论过韩服的形成以及它的特点后,洞了房。 第二天一早,江韶光很明智地修改了旅游计划,明洞不去,南山不去,景福宫不去。广场市场去,那里是首尔销售韩服的传统市场,拥有悠久的历史。还让小助理查遍了可以选择面料、样式和刺绣,量体制衣的韩服店铺。 对于江韶光来说,景色不及人美。 对于苏红提来说,人不及衣服美。 娶了一个工作狂的小妻子,江大少似乎可以预见未来自己受冷落的日子。 老婆孩子热炕头,到了他这儿,一准是针线面料和软尺。 —— 江韶光和苏红提一共在韩国呆了五天,第二站是日本,他很有先见之明地查遍了有关于和服的知识。不查还好,一查就有想死的心。 “和服,源自日本本土弥生服饰结合古代中国吴地服饰、唐代服饰、西洋传教士服饰的混血产物,德川家康时期正式称为和服 。 和服的种类很多,不仅有男女和服之分,未婚、已婚之分,而且有便服和礼服之分。 男式和服款式少,色彩较单一,多深色,腰带细,穿戴也方便。 女性和服款式多样,色彩艳丽,腰带宽,不同的和服腰带的结法也不同,还要配不同的发型。已婚妇女多穿留袖和服,未婚小姐多穿振袖和服。 根据拜访、游玩和购物等外出的目的不同,穿著和服的图样、颜色、样式等也有所差异。 留袖和服:女性参加亲戚的婚礼和正式的仪式,典礼等时穿的礼服,主要分为黑留袖和色留袖。以黑色为底色,染有五个花纹,在和服前身下摆两端印有图案的,叫黑留袖,为已婚妇女使用;在其他颜色的面料上印有三个或一个花纹,且下摆有图案的,叫色留袖。 振袖和服:又称长袖礼服,是小姐们的第一礼服,根据袖子长度又分为大振袖,中振袖和小振袖,其中穿得最多的是中振袖。主要用于成人仪式、毕业典礼、宴会、晚会、访友等场合。 因为这种和服给人一种时尚的感觉,所以已婚妇女穿中振袖的也越来越多。 ” 江韶光觉得头比在韩国时还大了两倍,他一直以为和服就是一块花布再配一个小枕头。 其实小枕头叫结,和和服的各种袖一样的复杂。 文库结,是江户时期武家尊夫人常用的结,如今只有单身女人才使用。 文库系变化带结桧扇结,因为使用对象的不同而略有调整。结婚仪式上,桧扇结要选用丸带,在振袖上是袋带作结。在表示庆贺的场合中,桧扇结切不可与访问着或色无地搭配。 半幅带变化贝口结,此结主要与浴衣和家庭服配合使用,从年轻女性到年迈老妇都可使用,同时男子也常用此结。 半幅带变化矢字结,寓意生活平静、安定。 半幅带变化花文库结,绶带式结,常常表达思念之情,同时也象征爱情。 半幅带变化铃音结,又称典雅带结,采用半幅缝制。词宗带结分成表里两层,花色各不相同。在打结时,一定要将表里两层花纹同时表现在表层。铃音结因用多层羽根叠合,故走路时会因为叠带抖动而产生细微的摩擦声,能让人强烈感受到秋天的暖意。 太鼓系变化胀雀结,为未婚年轻女子在穿振袖时所用的变化结。 太鼓系变化梦路结,因其外形与初张嫩叶、萌芽相似而得名,可以展示一种带有梦幻色彩的自由、舒展。 江韶光总结:和服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服饰,就像岛国人的民族个性,看着骄傲实际上又充满奴性,还有谁也想不到坐姿严谨的他们那么热衷于拍小电影。 并且,江韶光有一种预感,看起来比较简单的韩服,导致苏红提滞留韩国五天,如此复杂的和服,十天能够离开日本,他做梦都能够笑醒。 到岛国不看a|v女郎,不看艺|伎,看的是花衣裳。 也就是这个时候没人再做那个无聊的调查,如果有人问他,在日本,最喜欢看女人的什么部位? 他一定会回答“我看的是她们的衣裳,不看她们的身体。” 啊,啊,啊,他讨厌木屐,讨厌白袜子,讨厌花布,讨厌小枕头。 一下了飞机,江韶光就觉得自己正处在崩溃的边缘。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他的小助理给他们订的酒店叫alpha-in,据说它是东京最大最有趣的情|趣酒店。 婚姻,真的不是人生的终点。 有人在为自己的工作疯狂地学习,有人却一心只想着怎么开发另一半,譬如说可以让她多学习几个姿势,再多几个无伤大雅的小嗜好。总之,多多交流文化,岛国除了有和服,还有性|文化。 44.风雨中的大江水 离开上秋四十天,好像除了成叔胖了那么一点,其他的都没什么变化。 不过要是算上柏家的话,变化还是有稍许。 薛柔出院了,据说已经成功地控制了癌细胞。 现在的医学还真是发达,但薛柔并不这么想,她的好转是从高僧超度过苏红缇的妈妈后开始的。 对此,苏红提一点儿都不想做出评价。 薛柔的事情真的是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她从没有想要报复薛柔的心理,更从没有诅咒过薛柔不得好死之类的,但也从不会关心。 就像她在尼泊尔时,薛柔采取的态度一样,不管不问不关心。 有关于薛柔的事情,不是柏追告诉她的,而是柏新立。 苏红提几乎是才下了飞机,就接到了他的电话。他打电话的原因,是薛柔要请她和江韶光去柏家吃饭。 苏红提的第一反应是婉拒,柏新立说了一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薛阿姨刚刚度过了一个大劫,她是真心在悔过了。不是请求你原谅,而是请你配合一下,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请你看在柏追的面子上。” 苏红提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她妈妈得肺癌时的痛苦,想了想,从在国外带回来的一大堆衣物中随意挑拣了三样,这是送给柏新立、柏毓和薛柔的。 至于柏追的礼物,那是早就挑选好的,可以说,那件衣服本来就是为他而买。 就因为要给柏追买礼物,中间还有一段小插曲。 那是一套白色的西装,是“尊”在米兰时装周上展览的主流产品。 一开始,江韶光以为是给他买的。 “想要俏,一身孝……我可不穿白色的衣服。” “又没让你穿,我买给柏追的。” “哼……”某人脸一拉,转身就走。 苏红提追了好长一段路…追不上,只好在后面大声喊:“不是说好了,你的衣服全部由我来做……你气什么气啊!”幸好是在米兰,听不懂中国话的人多。 而江韶光……有了这句话,当然就不会再生气了。 所以说,在女人的面前,男人啊又小气又幼|稚。 休整了三天,回国后的第三天晚上,苏红提和江韶光驱车到了柏家。 柏新立还为江韶光放了挂鞭。 据说,这是上秋的传统,新女婿第一次上门,必须得放挂鞭炮。 柏家的人聚的很齐,一家四口都在,还有一个外人,居然是陈鹤归。 苏红提一看见他就变了脸色,甚至有掉头就走的意思。 柏追赶忙解释:“这是柏毓的男朋友。”仿佛苏红缇根本就不认识陈鹤归似的。 苏红提觉得意外,还有些惊讶。 她看了看柏毓的神色,柏毓也看了她,很快移过了眼神,彼此都没有说话。 柏新立将薛柔扶了下来。 薛柔清减了不少,可能是因为化疗,剪短了头发。 在苏红提的印象里,薛柔一直都是长发的形象,她的头发很黑,又亮,她喜欢做各式的流行发型,却从来都不染发。 苏红提的妈妈被肺癌折磨了将近7年,虚弱又痛苦的形象已经印在了她的心里,她不喜欢去医院,不喜欢看一切有关于医院的电视剧,甚至不喜欢看到穿着病号服的人,因为这一切都可以勾起她儿时的记忆,对不该产生怜悯的人产生怜悯。 苏红提只看了薛柔一眼,就别过了脸。 薛柔客气地说:“你们来了!” 江韶光客气地回:“你的身体不好,我们理应过来看一看。” 苏红提转身去了厨房。她不是个心硬的人,但她也不是个心软的人。 不知道其他的人有没有留意,陈鹤归看的很清楚,苏红提的腿已经完全好了,走路的姿势和常人无异。 这是一件让人失落的事情。 人是为了自己而活不错,可有些人总是喜欢别人的悲惨的事情,似乎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都没什么大不了。 被人抢走的只是一个腿脚不健全的女人。 可是如今,陈鹤归没办法再骗自己。 柏毓不是不够好,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床上的功夫也了得的要命。唯一的不好,可能就是,为什么最开始介绍给他的不是柏毓。 陈鹤归的不开心,并没有落在旁人的眼里,更不会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一些事情后越加阴暗的心理。 很快,柏家的晚宴上了桌。八菜一汤,一道酱鹅肝是柏追亲手做的。 是薛柔的最爱,刚好苏红提也喜欢。 薛柔的食欲不怎么好,只吃了半块鹅肝,喝了两口汤。 其实,薛柔的食欲就没有好过,没病之前,她很少会吃晚饭,为了维持她苗条的身形。 想想1米68的人只有90几斤,还处在中年,能够保持,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现在,她恐怕连90斤都没有了。 苏红提的话很少,就和以前一样,不觉得自己有刷存在感的必要。 柏新立一直在和江韶光说话,除了说吃这个吃那个以外,谈论的多半是男人,或者说是商人的话题。 比如,谁家又投资了什么新兴产业,而这个新兴产业是属于快钱产业还是能够持续发展。 柏新立和江韶光的话题,也就柏追会感兴趣。 至于陈鹤归……苏红提至今猜不透他出现在这里的用意,更加理解不了柏毓怎么会和他在一起,要知道柏毓的骄傲超过了薛柔。 光吃不说的和光说不吃的人,用餐的时间肯定不一。 苏红提早早就下了餐桌,柏毓和薛柔紧接着下来,上楼去了。 柏家一楼杂物间的外面是后花园,大约占地有三十几个平方,薛柔在里面种了红色的春鹃花,红色的牡丹花,红色的海棠花,还有红色的梅花。 薛柔酷爱红色,大概是因为红色的喻意。 唱戏的名角儿可以叫红角儿。结婚时候的大红嫁衣、披红挂彩,不记得是什么朝代好像只有正妻才可以用大红。 什么人办了什么样的事情,自己可能以为自己的心里不会芥蒂,其实不过是自己骗自己。一个骄傲的女人,总是在意自己的过去。即使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的,带有污点的过去。 苏红提站在杂物间后面的栏杆外,看着在夜里不那么真切的红色春鹃花。不知道什么时候,陈鹤归站到了她的身后。 直到陈鹤归说:“还没有祝你结婚快乐……” 苏红提一面回头,一面礼貌地说“谢谢。” 她回过头看见的是陈鹤归的笑,给人感觉很不好的笑,总觉得笑里饱含的并不是善意,她能够感觉到他眼睛里的黑暗。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他又说:“给你一个忠告,成年人都该明白的,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一直快快乐乐。” “你什么意思?”苏红提抬高了声音。 陈鹤归还是那副笑脸,直视着她一步紧接着一步地退出了杂物间。 她和江韶光离开上秋的40天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 就在苏红提以为江韶光要和柏新立秉烛长谈的时候,江韶光结束了和柏新立的谈话,很快带着苏红提离开了柏家。 一上了车,苏红提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江韶光没什么表情地说:“要非说是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那大概就是陈鹤归的父亲可以连任上秋。” “连任?” “嗯,虽然还没有最后确定,但八九不离十会是这个结果。”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江韶光似乎是尴尬地笑了一下:“我为了不让他连任,做过一些……小动作。” “那……影响大吗?” 这一次,江韶光是真的笑了:“光打雷不下雨,雷声特别的大,你会不会害怕?别怕,谁能笑到最后……其实并不一定。” 10天之后,苏红提就知道江韶光话里的打雷是什么意思了,同时也理解了陈鹤归的那句“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一直快快乐乐”。 税务稽查小组进入江水集团查帐,范围是近5年内的所有账目。 比如纳税申报表、财务报表、往来账、原始凭证等。税务查帐一般会是什么原因呢?可能只是抽查、或例行实地核查,或者纳税人认定核查等等,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被人举报了,这个时候,才能很肯定的说税务来查公司有没有偷漏税。 而税务稽查小组到江水查帐的目的,是不公开的。像江水集团这样的大集团,动之基本就动摇了一个地方的经济,而不公开,说的是为了保护集团的声誉,实际上已经造成了更坏的影响。有人在猜测,有人在观望,还有的人递上了辞职报告。 这不是道义的问题,都说夫妻尚不能风雨同舟,更何况是那些跟着你混饭吃的。 江水集团的工作人员很多都在谈论“风雨中的江水”“动荡中的江水”这样的话题,就连百货商店各个品牌的营销员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这样或者那样的错误信息,再看苏红提的眼神都不对了。 说不出那里头都夹杂了什么样的情绪,或许有怜悯,但怜悯不多,可能更多的是看戏的心情。 人类是复杂的,即使最善良的人,也必须得承认自己的嫉妒之心。 苏红提偶尔听到她们议论,说什么嫁得好又怎么了,嫁得再好也挡不住霉运。 一向好脾气的苏红提发了一次飙,仗着自己江夫人的名号,指使赵经理开掉了好几个员工。 后来那些人再看她的眼神,就变成了酸不溜溜的,还有惧怕的情绪。 苹果那么好,长得好看,又有营养,照样有人不喜欢吃。 所以,不管她是容忍还是不容忍,别人不喜欢她又怎么样? 苏红提照常工作,她想没有情绪才会是江韶光的最大助力。 这并不难做,因为在她离开的40天,开在江水百货的“苏.锦绣”一共攒下了18笔订单。17套女装,一套男装。 每笔订单的金额根据对面料以及样式的要求,以低价五万的价格往上叠加。 用成叔的话说:“人还真是奇怪,价格要得那么高,一时半会儿还得不到衣裳,有的人甚至连款式都不知道,可那些人就是愿意等。” 而用江韶光的话说:“同样是人造水晶,大街上卖10块钱一个的不一定会有人要,而施华洛世奇卖的那么贵,却没有女人不爱它。别说他们的水晶做工华丽璀璨无比,谁都不能否认那是品牌的效应。有富人捧场,就会有更多的富人追逐,紧接着被穷人仰望,这就是消费心理。” 苏红缇知道江韶光深谙此道,只是不知道深谙此道的他通不通税务问题。 有些时候用钱解决不了问题,因为指不定就会被人安上一个受|贿的罪名。 可是江水集团那么大,会不会没有一丁点儿的问题,恐怕连江韶光都不会知晓。 好不容易有点空闲的时间,苏红提会忍不住瞎担心。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风大雨大,又能怎么样呢! 不管是风雨同舟也好,共度难关也罢,总归是能够熬过去的。 过去那么不好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未来也没什么好叫人恐惧的。 45.江家新出炉排位 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一蹴而就。 查账也是如此,并不是个三两天就能完成的事情。 来江水稽查的税务小组由十人组成,挺有意思的是,江水集团的财务部,加上财务经理赵泰,也一共有十人。 十个人均有分工,各自管理各自该做的工作。 可是自从要开始税务调查,这十个人不止工作量提升,压力恐怕也是最大的。而财务经理赵泰的压力,几乎要顶了天。 赵泰并不是科班出身,他其实是一名退伍军人,原先是江名海的警务员,退伍了之后,江名海将他介绍到江水集团。 当时还掌舵的江名山问他:“你都会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尽管时隔多年,赵泰还能忆起当初的窘样。 “那你去财务部。” “我,我不懂那些,其实我会开车。” “我也会开车,你去财务部。” “我真的不会。” “去……学。” 没有人看好他,除了江名山。 后来,赵泰自考了大专文凭,专业是财务会计。 再后来,考了会计师证,又自学法律,主攻经济法。 听说,最近在准备注快的考试。 其实这也不是江水集团第一次接受税务小组的稽查,上一次也是赵泰接待的,大约是七八年前。 那个时候,上秋市的市|委|书|记叫李云山,不好总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江水集团的帐还没有查完,李云山就被纪|委给控制了,很快就以贪|腐的罪名被双|规。 旁的人不知道上一次被税务稽查的目的,但江韶光和赵泰都知道,那是因为江水没有给李云山上过供。 至于李云山被双|规的原因,很复杂,但江家确实出了一把力。 李云山倒台了之后,上秋来过好几个市|委|书|记,唯有陈鹤归的父亲任满五年,将要连任。 早在税务稽查小组到来之前,赵泰已经令人清理出来了一间小型办公室。 而后两方对接,赵泰负责提供税务稽查小组明确提出要检查的帐务,要多少给多少,不要的……当然不会给,绝不允许慌中出错的事情。 还有他们的工作餐问题,赵泰只在他们到来的第一天,刷了个人的饭卡请他们在食堂吃了一顿工作餐,而后便不管不问。倒是给了他们特权,允许他们自费办理江水集团员工才能办理的内部员工饭卡。 苏红提第一次见到税务稽查小组的人,就是在食堂。 那些人穿着制服,藏蓝色的小翻领,坐在食堂里是一道另类的风景。 苏红提一走进去,就看到了。 她侧着身子问跟在后面的江韶光,“让他们到食堂,影响……” “没关系,他们很快就会走的。”说话的是迎面走来的一个中年男人。 江韶光说:“这位是我们的财务经理赵泰,退伍军人,我们江水的财务部完全是军事化管理。” 赵泰冲着苏红提点头笑笑,匆匆离开,根本就没有和江韶光交谈一句。 这是苏红提第一次离检查人员那么近,也是唯一的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泰的安然处之,还是江韶光说因为工作量的增加,已经特地给财务部的工作人员发了津贴。反正,从江水集团回转,她就彻底安下了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有好将也有好兵。 日子因为有了这样的小插曲,并不显得平淡,却也不让人觉得惊心。 江韶光表达爱意的频率还是一天一次,他们有时候是在江家大宅,有时候住苏宅,还被江太太叫到那边的房子住过几天。 然后和普通的小夫妻无异,被催生了。 江太太才不关心那些男人关心的事情,她只关心她儿媳妇的肚子什么时候有动静。 每一次看见苏红提,第一眼先瞅的就是她的肚子。 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吃猪肚子补肚子,可别人都是生完了才补,到了江太太这儿,苏红提明明还没怀上,已经开始进补。 江太太每天中午都会给苏红提送来一保温盒的汤,有时候让司机送来,有时候是自己亲自到。 而汤的内容,不管是配鸡还是配鸭,配冬笋还是配冬瓜,永远不变的食材就是猪肚子。 再好吃的东西也没有见天都吃的道理。 苏红提快吃疯了,以前她老是觉得自己没人关心,现在……不是说江太太不好,而是太好了,也会给人压力。 江韶光发现苏红提忽然就变得主动了,接连几天晚上做|爱的时候,她会主动用腿缠紧了他的腰。 今天晚上也是这样,江韶光觉得时机成熟,要求女上男下,想让她发挥一下,就像骑马一样,有别样的风情。 苏红提短暂地思索一下,没有同意,但是主动翻了过去。 他们一直都没有设防,但也从没有研究过什么时候会是苏红提的排卵期。 因为苏红提的主动,让这一场“战事”比平时结束的快了那么一点。 江韶光想要抱苏红提去洗浴间清洗,被她拒绝。 “累了?”他在她耳边说。 苏红提摇了摇头,可是身体一下都没有动弹。 江韶光觉得奇怪,又问:“不舒服?” 苏红提还是摇头。 “那就是想……再来一次?” 江韶光的手再一次不安分,苏红提推开了他,挪了挪继续趴好,才说:“别闹,不是说想要怀孕,做|完之后要静止一会儿的嘛。” 江韶光:“……”这心情别提有多怪异了。 过去总有人说,娶媳妇是为了生孩子。现在好,找老公是为了生孩子。 原来老婆做|爱的时候变的主动,不是因为老公的“本事”大,而是……唉,什么都别说了,由此已经可以看出未来的家庭格局,一看他就不会是个受重视的。 第二天,江太太没有给苏红提送猪肚汤。她儿子说了,她要是再逼那么紧,以后生了孩子就给江老太太带。 别啊,她婆婆都九十六了,可受不了那个操劳。 带孩子什么的,还得她当主力。 江太太想好了,歇个两天,隔三差五的送,谁也不能说她送汤是别有他意。 对于江太太对儿媳妇比对亲儿子还好这件事情,江韶光没敢提出异议。 他想过了,未来他们家的排位大概是这样的。 还没影的宝宝排在第一名。 第二名是老宝宝活传奇。 第三名是苏红提。 第四名是江太太。 第五名是他。 至于他爹……呵呵呵! 其实最惨的是他爹,他应该感到庆幸。 46.显而易见的事情 可能只因为实在查不出什么问题,税务稽查小组的工作,明显在缓慢地进行着。 时间已经悄然过去了一个月。 苏红提忍不住问江韶光:“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果?他们什么时候才会离开江水?” 江韶光回答:“快了,最多还有半个月……” 半个月之后,那一位是留任,或是调离,就会有一个正式的通知。 而现在通知没下,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看起来明明是没有联系的两件事情,却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因果关系。 走到这一步,看的就是谁能沉的住气。 听说,陈家的人早在一月前就不再参加任何人的宴请。 陈家的人沉的住气,薛柔却不是个能沉住气的。大概也和她的身体状况有关,当然,即使是生病也没有让她的性情改变多少。 这一天,苏红提一如既往一大早就到了百货大楼。自打百货大楼的第一家“苏·锦绣”开业,她就将工作会用的上的所有东西,都搬到了这里,还带了准备精心培养的六名员工。 薛柔比她到的还早,苏红提到的时候,薛柔正坐在休息区里,一边喝茶,一边和负责接待的小曼说话。 苏红提一进门,就听见小曼说:“是这样的,在您之前还有十套预定,要是排期的话,最快一个半月之后,可以拿到衣服。” 面对着入口的薛柔已经看见了苏红提,对小曼说:“你信不信,我的排期是排在你说的那十套预定之前?” 这话是说给苏红提听的。 苏红提也听到了,说了声:“小曼,你先去忙别的。” 小曼刚走,薛柔就开了口:“我今天来一是过来看看,二是告诉你小毓和陈鹤归要订婚了……我不是要请你原谅的意思,但我不想你一直都误会我。 陈鹤归是腿脚不怎么好,他本身的条件是不如一般人,但作为一个过来人,作为一个想让女儿能过的好的母亲,我不是没有考虑过那些问题。小儿麻痹症它不会遗传,它不会影响下一代,和没有经济能力相比,真不算是一件大事情。当然了,有更好的自然是选择更好的那个,小毓没有你的好福气。” 薛柔提起的是苏红提不愿意提起的旧事,她不会觉得薛柔是在向她示好,也不会问薛柔为什么非是陈鹤归不可。 可能每一个有女儿的家庭都会面对这样一个纠结,是选英俊的经济条件不好的男人,还是选择长相普通甚至偏下的经济条件优越的男人。 薛柔说的不能说错,只是苏红提知道她和薛柔的矛盾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苏红提终于开了口:“要我给柏毓做订婚时要穿的衣服对吗?” 薛柔点了点头。 苏红提又说:“柏毓知道你来吗?” 薛柔愣了一下:“不知道。” “我给她做几套都没有关系,她肯不肯穿才是关键。” 谁都没有想到“苏·锦绣”会成为这一季流行的关键词。薛柔出院之后,参加过一次贵妇团的聚会,“苏·锦绣”的高级订做,成了那些贵妇们必聊的话题。 还有人故意让她难堪,问她她的衣服是不是苏红提做的。 就是因此,薛柔才动了像让苏红提给柏毓做订婚礼服的念头。 因为柏新立说了,家和万事兴。 他们家之所以厄运不停,就是因为家庭成员之间从来不是团结在一起。 她想借着柏毓的订婚宴告诉那些碎嘴的女人们,她的家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多的问题。俗话说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而苏红提之所以一口答应,她不想说她是在同情柏毓。 薛柔很快就离开了。 下午两点多,薛柔再一次上门,这一次同来的还有柏毓。 苏红提让小曼领着柏毓到专门的量体间量尺寸,柏毓拒绝了小曼,非让苏红提给她亲自量体。 两个人进了量体间,一开始都没有言语。 快量好的时候,柏毓说:“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苏红提正在本子上记录量好的尺寸,听见她的声音,抬头看了看她。 只见她自嘲地笑了笑,“小的时候,妈妈总是说我,学习太差比不上你。再长大了一些,我连吃个饭都要受管制,我吃的多了,妈妈就会说‘你看看你,已经比红提胖了,再吃,就要胖成猪了’。所以,我特别的讨厌你,最喜欢的就是抢你的东西,惹你生气。你在乎爸爸,我就抢走他所有的注意力。你和柏追好,我就让妈妈送我们出国留学去。 回国以后,我过的还是比你舒适比你好,我是柏新立的掌上明珠,你就是个陪衬的。 可笑的是,为我办的宴席,却让你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事业和男人。 现在,我又要被妈妈拿来和你比较,什么你嫁的有多好,我不想矮你一头,就只能嫁给陈鹤归。 你不知道吧!江水集团……哼,那是迟早的事情。自古就是这样,商玩不过政。” 有些人是不值得同情的。 薛柔的订单作废了。 毁约的并不是苏红提,而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气匆匆跑出去的柏毓。 晚上回家,苏红提和江韶光说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还信誓旦旦和他强调:“江水集团会被税务稽查,是陈家一手操作的。” 江韶光居然还笑的很开心,刮了下她的鼻子说:“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不是什么高招,拿出来说会觉得很丢人,尤其是还有女人跳出来示威,简直差到了底。” 苏红提问了好几遍:“真的会没事吗?” 江韶光笑而不答,反问她:“你是怎么气走柏毓的。” “我告诉她林小年之所以不和她接触了,是因为江家的人说兄弟俩不可以娶姐妹俩,就是表兄弟也不行。我先嫁了,就没她什么事情了。” 挺幼|稚的话,却足以气的柏毓暴走。 没有其他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不甘心自己嫁给陈鹤归。 47.有时代感的味道 任命通知单从省里正式下来那天,江韶光约了苏红提出门吃晚饭。 约好了两个人各从工作地点出发,六点半在饭店的门口见面。 苏红提已经准备好了六点出发,打车也好,做地铁也可以,按照约定的时间总是会到,而且绝对不会迟到。 此时已经立夏,白天渐渐变长,快到六点的时候,苏红提背好了包包,整装待发。 她才从后面的布料间出来,就见小曼对她挤眉弄眼地笑。 她朝门口一看,正看见江韶光站在走道上那个超大的水晶吊灯下。 据说那个水晶吊灯是从欧洲运回来的,起初就连全权负责百货公司的赵经理都以为这盏吊灯是要挂在一楼刚进正门的地方。 后来是江韶光拍板将吊灯挂在了三楼,“苏·锦绣”的门口。 先不说灯光对于服装的重要性,这也可能只是江大少单纯的炫妻行为而已。 单只说一下,如今正站在水晶吊灯下的江大少,亮光均匀地洒在他的身上,帅的不要不要的。 他的身上有一股味道,就是吸引人目光的味道。 好多营业员从自家的商铺探出了头,如果眼神可以将人洗劫一空的话,这会儿的江大少恐怕早已是果体,连双袜子都没有了。 江大少今天的穿着还是很精神的,穿了一套浅灰色的西装,一只手斜插在裤子口袋里,站相一般,偶尔注视着商店内川流不息的人潮,偶尔像只塑料模特那样眼神没有焦距。 就在方才,还有一对儿中年夫妻从他身边经过,又拐了回来,其中的夫人问他:“这位先生,请问你的衣服是什么牌子的?” 江韶光便指了指大大的龙飞凤舞的“苏·锦绣”门牌。 实际上,此时此刻,江大少的内心有点儿小骄傲。 不是因为他老婆的衣服做的好,就他身上这套灰色的西装,据说面料一点儿都不贵,但千金都买不到,那可是他老婆一针一线做出来的。连续加了七天的夜班,加的他心都疼了,内心还有一点儿小窃喜。 特别订制知道吗?这是花钱订也订不到的。 其特点就在于,用手绣代替了胸针。 手绣很漂亮,是江字的隶书写法。 其实说句心里话,苏红提也挺不想加夜班的,江家大宅有一间屋子专门放江韶光的衣服,他有那么多的衣服,可没事老是捡她给他做的那套孔雀绿的中山装穿,她实在是看不过眼,赶紧又给做了一套。 好歹有个换洗的不是。 嗯,来接下班什么的,是挺让人惊讶的,但有求婚的“恐吓”在前,就不算什么了。 苏红提还没有走到江韶光的身边,就问他:“比预计的早下班?” 江韶光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只笑了笑,没有回答。 谁敢保证一辈子都没有和老婆说过一次谎话? 善意的谎话,有情趣的谎话,带来的结果,女人其实还是很受用的。 所以说,做一个善于制造情趣的丈夫,有利于家庭的和谐。 要知道热恋只是一时的,而从结婚到老,有足足几十年的人生。 过的好,双方都受利。 过的不好,双方都受罪。 何必呢! 江韶光是在和谐的家庭中长大的,也深知和谐家庭的重要性。 换句话说,江名山哄老婆耍花腔的本领已经遗传给儿子了。 据说,这是江家的男人保证幸福质量的关键。 江韶光带着苏红提去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车子开不进去的一个大院子,两个人在院子门口下了车,几个穿着很清凉的小孩嘻嘻哈哈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江韶光牵着苏红提走进了院子,院中有一栋小楼,一楼是水泥构造,上楼的楼梯还有整个二楼都是木头的。 苏红提看了一遍,问道:“咱们……来这里吃饭?” 又有几个年纪稍大的孩子,追着先前跑走的几个孩子而去。 江韶光逼身闪躲开了之后,才说:“有一件事情,虽然不好,但你有权知道,防止以后发生突然事件之时,会让你搓手不及。” 苏红提已经迈上楼梯的脚又撤了回来,她有一些预感,虽然不能很准确地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但她感觉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定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江韶光侧着身子靠在楼梯扶手上面,苏红提永远都不会情绪激动的大声说话,可她的行动已经明摆摆地表明了抵触。 他笑了笑,朝她伸手:“上来。” 两个人其实只隔了两层楼梯的距离,苏红提抬头看他,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怯怯的。 她怯的当然不会是他。 江韶光知道,她对他只是还不能完全相信罢了。 他又说:“‘我总是为你好的’,是不是薛柔或者柏新立也说过这样的话?……我和他们一样吗?” 苏红提又不傻,谁是真心的为她好,她心里清楚。 又迟疑了一下,她抬脚上楼的时候,将手递给了他。 实际上,二楼并没有洪水猛兽,最里面的那间,半掩着门,透过门缝看了一眼,苏红提便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中年男人。 这个时候,天才降黑,男人已经烂醉如泥,瘫软在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旧沙发上。 江韶光推开了门,走在前面,问她:“有什么想问的吗?” 苏红提摇了摇头,没什么好问的。 其实就算是问,又能问出什么呢! 两个人在屋子里没有待够两分钟,这一段时间,沙发的男人始终没有睁开眼。 临走的时候,苏红提掏出了钱包里的钱放在了摆满了二锅头空瓶的茶几上。 苏红提早就想起来了,她之所以觉得那个男人眼熟,是因为十岁那年的夏天,她见过他。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满脸的胡茬,也不像现在那么衰老。 他长的很精神,好像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一样。她还记得那个时候,他穿着一双满是泥巴的旧布鞋,和柏追脚上那双黑的发亮的皮鞋,形成了很是鲜明的对比,以至于十几年过去,她想起那段往事的一刹那,浮上心头的就是那样的一幅画面。 个子很高的他,在年幼的柏追面前,低头哈腰,好像欠了他很多一样。 而苏红提之所以会给他钱,是因为那年她看见柏追给了他厚厚的一沓钱。 从不去深想,也从没想过要追问的往事,就这样摆在了眼前,叫人忽视不了它。 —— 苏红提到底还是生气了。 江韶光没有忘记,她说过不让他去查柏家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并不明白,因为彼时,他以为的一个家族最重要的秘密,不过是谁背着谁在乱搞。 现代的家庭,不就是这么点儿破事吗!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而苏红提的淡定,已经说明了,她早就知道。 那么,她为什么还要忍气吞声,不去揭露呢? 江韶光将此行为,归纳到了她的善良。 善良是个很褒义的词,可是现代社会赋予了它讽刺的味道。 太善良了,往往会被人叫做圣母。 江韶光一开始并不能理解,后来就明了了。 也就只有圣母玛利亚,才能用她伟大的圣母光环普照所有的罪恶。 苏红提是挺善良的,但远远没有到圣母的地步。 直觉告诉他,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简直太好奇了,可是江韶光又不敢多问,因为苏红提正在闹脾气呢。 饭只吃了一点,剩余的时间,就是黑着脸不说话。 江韶光为了缓和气氛,长长地“哦”了一声。 就好像村口,坐在树下晒太阳的老头儿。哪个问他谁谁家知道吗?老头儿凝神思索了半晌,长长地“哦”了一声,似乎“哦”了有多长,年纪就有多大。 很有时代感的味道。 成功了吸引了苏红提的目光,又狡黠一笑。 待她发现上了当,江韶光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说话:“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你,税务稽查小组的人今天离开了江水?” 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苏红提也是这样认为的,若是没有先前的插曲,她一定会高兴地问上一句“真的?” 可是现在,她的眼中是有惊喜的,但随即就低下头,淡淡地短促地“哦”了一声,表示知道。 江韶光不肯放过这个话题,举起了红酒杯:“应该庆祝一下。” 苏红提又抬起了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也举起了红酒杯。 “陈鹤归的父亲调任了?” “嗯,升了。不过,明升暗降,操持的算杂务,按他的年纪,以后也很难再回到权力的中心了。” 这场游戏中没有好坏,不过是各自为了自己的利益暗中较力。 两个人碰了碰杯,苏红提轻抿了口红酒,想到了柏毓订在这个月末的订婚宴,又不言语了。 “并不是专程去调查柏家的事情,是摆平陈家的时候,顺带查了查。”江韶光没有绷住,还是解释了一句。 他说的一半儿真,一半儿假。 现实生活中的有些事情,真的和谍战片一样。 税务稽查小组不管算个压力。 陈家的人使了眼线盯着他,大概是想看他慌中出错,他们才好揪住不放。 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定律,江韶光自然也得使人注意陈家的动向。 和陈鹤归走的近的柏毓不能不查,就是这样顺带查了查柏追。 江韶光发现苏红提被送到尼泊尔之前,柏追发生过一场车祸,属于无证驾驶摩托车,负的全责。 据说摩托车损毁程度为百分之九十,光急救时的血浆都用了好几。 柏追还为此休学一年,比苏红提和柏毓晚出国了一年半。 而所有的关键是,病例上记录的柏追的血型为a型。 根据血型遗传定律,b型血的父母能生出b或o型血的孩子,绝不可能生出a或ab型血的孩子。 像苏红提,她是o型血。已故的苏红提母亲,是b型血。 柏毓是b型血。 由此可见,柏新立不是o型就是b型。 薛柔就成了关键。 想查薛柔也很容易,她才刚刚出院,她的血型也是b。 柏追……是一个抱养的孩子。 到底是谁抱来养的? 江韶光的心里忽然就有了答案。 48.一百天的纪念日 还好,自己的女人可以自己来爱。 和其他的人没有关系。 摆平了陈家的事情,刚好赶在了点上。 再有两天,就是他们结婚一百天的纪念日。 可以没有一丁点顾虑地庆祝一下。 也不是说陈家的事情是一件多大的事情,就好比痤疮,要不了命对吧!可它就挂在脸上,影响美观,也影响心情。 江韶光才想起这个事儿,江太太就上了门,说的就是他们结婚一百天纪念日的事情。 江太太的意思很简单,说出的话甚至有点儿幽怨:“你们婚礼都没有办,这次一定要大办。” 江太太深怕她儿子不愿意,原本打定了主意,他儿子不答应她就不走。 殊不知,这对于江韶光来说,完全就等于瞌睡来了,他妈给他递了个枕头。 答应的爽快着呢! 他妈一时都不太敢相信。 于是,江太太稀里糊涂,又特别愉快地承办了儿子和儿媳一百天结婚纪念日的诸项事宜。 苏红提一直觉得她老公和她婆婆有点儿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预谋什么。 她仔细想了想,她的生日已经过去了,江韶光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才会到。 她还特地去问了江老太太,江名山的生日是在秋天。 而江太太和江名山是同月同日生的,差了两岁,还是江太太比江名山大,实在是没有想到。 对于婆婆和公公是姐弟恋这件事情,苏红提也就是稍稍诧异了一下。 毕竟,年纪越大,年纪的差距就越不会成为问题。 譬如,一个两岁,一个将将出生,这时候是有代沟的,毕竟一个已经会叫妈妈,一个还只会傻啦吧唧地咿咿呀呀。 若换作一个八十二岁,另外的一个是八十岁,一个头发白了,一个没剩几颗牙,这还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最重要的,还是能够携手活到那么大的年纪。 据说,江老太爷也算高寿,活到八十三。 却还是生生撇下江老太太一十多年。 鲜少有能一起走到头的夫妻,想想这个,苏红提便决定“放过”江韶光了。 有些事情,提或是不提,其实都没有实际意义。 到了晚上,苏红提问江韶光:“妈这两天奇怪的很,老是变着法儿打听我爱什么东西。” 江韶光可能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弯着腰整了整裤脚,就“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苏红提看在了眼里,继续说:“你这两天也挺奇怪的。” 恰好江韶光拿起了杯子,索性装着没有听见,走出了卧房。 苏红提保持了一贯的行事风格,爱说不说,不说拉倒。她没等江韶光回转,就先上了床。 床是结婚添置的几样新用具之一,床头雕的是龙凤呈祥,床尾则刻着祥云纹路。 床很大,也很宽。苏红提一上了床,就滚到了最里面,且背对着外面。 江韶光端着一杯白开水回转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画面。 他在外面耽搁了这么久,主要就是在想该怎么糊弄过去。 结果……想好的话一句都没有用上。 说的是男人最怕女人的纠缠,可女人要是一点儿都不纠缠了,男人这心里还真是想少了点什么东西。 参看,有慌没出撒的江韶光。 还真是想掰过苏红提的肩膀说“你快问我呀!” 苏红提淡定地等着答案揭晓。 答案揭晓的很快,揭晓答案的人是谁也想不到的江惠月。 每个月的二十六号是江水集团旗下所有超市和百货商场的双倍积分日,这一天不管是星期几,人流量总是奇高。 正逢五月二十六日。 苏红提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接到了江惠月的电话。 还没有看清楚电话号码,苏红提已经对着话筒“喂”了一声。 那边也“喂”了一声,又说:“知道我是谁吗?” 对方的声音不是很熟悉,她一时还真的猜不透对方是谁。 于是,从耳朵边挪开了电话,一看,像是越洋电话。 她猜了一下,“小姑妈!” “啊哈,小红提,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怎么会呢,小姑妈。你那边现在应该是凌晨吧,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 “哦,我刚穿着你给我做的礼服参加完宴会,一会儿我就要去睡了,但我害怕一睡把今天睡了过去,所以等不到你们那边的晚上,先打电话祝贺你。结婚一百天了,这段日子过的还愉快吗?” “结婚一百天?”苏红提还真是没有仔细算过。 另一边的江惠月又说:“哦,你还不知道哦,你婆婆准备专门为你办场宴席,庆祝你通过新媳妇的考验。婆婆和老公对您都很满意。你对他们满意不满意?尤其是韶光,他有没有欺负你?那么高的个子,要是欺负女人,可是一件特别没品的事情。” “没有,没有,他没有欺负我。”人嘛,总要说实话才对得起良心。 “哦~你倒是可以欺负欺负他,女人,将来生孩子那么受罪,凭什么不能使使小脾气,对不对?” 苏红提和江惠月聊了十几分钟,挂断了之后,想起了昨晚上江韶光的异常,无声地笑了又笑。 如果说傻人有傻福,那她大概真的是很傻。 苏红提想了想,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应该没有表示。 她本人不再接待任何来客,用了半天的时间,很仓促地给江太太做了一条真丝丝巾。 藕荷色的,还在垂角处手绣了一朵淡粉色的牡丹,就像是照着实物印上去的一样。 给江老太太的是一双适合夏天穿的吸汗绣鞋,这双鞋她做了很久,刚刚做好,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如此刚好。 还有一套青金色真丝短袖唐装,也是她早早就给江名山准备上的,只是还差了几个盘扣没有盘好,她仓促赶工,终于在天黑前做好。 至于,江韶光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句话,来日方长。 还有几十年的日子,总够了吧?! 苏红提在工作间内赶工,小曼进出几次,打趣说:“苏姐,你对婆家人可真好。” 小曼才十八岁,是一个长相不错,天生左脚短了右脚一截的姑娘。大概是明白自己的短处,也是一个特别勤奋努力的姑娘。 苏红提没顾上抬头,笑了笑。 就听小曼又说:“苏姐的婆婆也好,人和气,对你也好,就像亲妈一样。我妈老是说,嫁人,嫁的可不光是男人,还有男人的妈。有的婆婆好,丈夫就不好。有的丈夫好,婆婆不好。要是都好的话,那得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不知道我有没有苏姐这样的福分呢?” 苏红提不假思索地说:“有,肯定有。” 时光从不会亏待任何人,尤其是懂得回报的姑娘。 49.最爱干两件事情 “我家要办晚宴,请柏夫人一定到。” 江太太打这通电话之前,和江韶光商量了一下,不打这一通电话,总归有些说不过去。 而薛柔在接到江太太这通电话前,还接到了一通电话,是柏毓从加拿大打来的。 一点儿征兆都没有,柏毓忽然跑到了加拿大。 薛柔在电话这厢连续问了好几个“为什么”。 柏毓沉默了很久,可能是害怕说出的话会气死薛柔,被逼问的急了,才说:“我不嫁。” 又匆匆忙忙挂断了电话。 这事儿若放在一般女人身上,真会气出个好歹来。 薛柔很镇定地思考了一下,虽说市部,可是后者很难进入省|常|委的班子,基本上就是个养老的职位,再没有上升的可能。 想完了这些,薛柔换了套得体的衣服,出门做头发。 临出门之际,还给柏新立打了电话。 先是说:“你接到邀请了没有?江家今晚要在皇城国际办晚宴。” 大概是与她同一个时间,柏新立接到了江韶光的电话。 柏新立不无担心地说:“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去了,我去呆一会儿,十点前回家。” 薛柔说:“我也去看看,到时候和你一块儿回家。” 柏新立没有拒绝,带口问了一句:“小毓还没有回家?” 这就是薛柔要说的第二件事情了,她淡定地说:“哦,她去了加拿大。” 柏新立可没有她的淡定,立即就抬高了声音说:“她为什么去加拿大?” “不想嫁给陈鹤归。” 柏新立愣了一下,随即长叹了口气,“这件事情……稍后再说。” —— 江家的晚宴,主题是自助餐。 江韶光同志为了奖励优秀员工,还在皇城国际的中餐部订下了十桌宴席。 除了那些员工,其实江太太也没请多少人,来的基本上都是沾亲带故的。 就是林小年又带了几个“狐朋狗友”,听说是为了弥补没有闹好洞房的遗憾。 对于这一点,苏红提只想说他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敢情,那闹腾的一夜,不是人闹的,都是鬼啊! 而江韶光则说:“没事儿,他是嫉妒我结婚比他早。再说了,那么多家长在,他也不敢怎么闹。” 他和林小年从小打到大,谁还不了解谁那点小脾气。 林小年的别扭劲,必须得等到他自个儿结婚了,才会彻底正常。 可是“你这家伙三十八岁之前,能结婚吗?” 江韶光的话里有赤裸裸的嘲笑,林小年气到了极致,指着他对苏红提说:“想不想知道你老公年轻时的龌龊事?” 苏红提真是没有防备到,两个男人斗来斗去,斗到了她这儿,她笑了笑说:“你这是兔子急了乱咬人吗?挑拨是没有用的,不管什么时候,我当然是相信我老公。” 林小年做了一个心疼的动作,江韶光乐的哈哈大笑。 没人看到,已经走近的柏追,又悄悄走掉。 一种无法言说的心情,来之前,他觉得自己可以像真的开心那样的淡定说笑。 来了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做不到。 一眨眼的功夫,柏新立就发现柏追不见了。 他找了一圈,连卫生间都去看过了,还特地去问了苏红提,结果那边连人都没有看到。 柏新立实在是郁闷坏了,要知道柏毓也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飞到了加拿大。 这柏追又会去哪儿? 儿女债,儿女债,还真是上辈子欠了他们的。 柏新立的心里有事,整个气场仿佛都在说着他不高兴。 薛柔的心情就很好,还即兴唱了一段黄梅戏。 这是打听过的,江美月,也就是林小年的母亲是黄梅戏票友。 果然,很快就和江美月说上了话。 一开始说的多是有关于黄梅戏的话题。 后来不知是谁插了一句,说到了儿女婚姻的大事上。 林小年今年已经三十有一,真的是压在江美月心头上的一大难题。 一提起这个,江美月简直有吐不完的苦水。 但她很警惕,根本就不往薛柔的孩子上提。 她对柏毓的印象很深,不说她父母的事情,她觉得那个女孩不够温柔,一看就是个教养不怎么样、张牙舞爪的个性。 但凡是当婆婆的都喜欢温顺的儿媳。 若柏毓能像苏红提那样乖巧,其实娶进门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关键还是人品不够讨喜。 薛柔知道穷追猛打是很找人讨厌的,尤其柏毓是女孩,自古女追男,都是特别掉价的事情,是以她也不提柏毓, 江美月便觉得薛柔是个有眼色的,再加上她会唱戏,原先是挺讨厌她的,现在就有点儿黑转路人粉。跨度之大,主要还是因为薛柔唱的那段儿《青梅飘香》,那嗓音那唱腔是真的赞。 薛柔再江美月面前还能保持矜持,在苏红提的面前就矜持不下去了。 薛柔看准了苏红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的机会,向她而去。 她说:“红提,你不能见死不救。我知道你恨我,我已经得了肺癌,你就恨我一个人好了,不应该牵连到柏毓。作为一个将死之人,我请求你,拉柏毓一把。你知道的,柏毓根本就不喜欢陈鹤归,她喜欢的一直都是林小年。” “柏毓不是和陈鹤归订婚了?” “没有什么订婚,柏毓现在人在加拿大。” 苏红提听完就笑了,不是笑薛柔理所当然一样的向她提要求,而是笑一个人怎么可以变卦如此之快。 接着,她很冷静地拒绝了薛柔。 她说:“你明知道的你说的事情我帮不了。” 这是薛柔预料到的回答,她同样也很冷静,“那这样吧,我也不需要你的帮忙,只需要你中立,不要在江家人面前发表任何意见。” 苏红提想了一下,“我不会说谎。” 也不愿意。 再说了,林小年一开始就不喜欢柏毓,现在就能喜欢吗? 苏红提觉得自己毕竟不了解林小年,晚宴结束,回江家的路上,她特地询问了江韶光。 “你说,小年和柏毓……有可能吗?” 江韶光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林小年和柏毓是怎么认识的吗?” 苏红提摇了摇头。 “夜场。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什么呢?关键是柏毓和一个老外在洗手间里……嗯哼!嗯哼是什么意思,你知道的。” 不知道是那句“在洗手间里”,还是“嗯哼”,让苏红提很惊讶。 江韶光又笑了一下:“林小年是典型的直男癌患者,大男子主义,认为男人怎么花心都可以,女人必须要守妇道。最爱干两件事情,一、劝红尘女子从良;二、拉良家女子下水。 所以,你说他们……有可能吗?” 江大少的毒舌,苏红提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她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50.低到尘埃里的美 不管对方是林小年还是柏毓,别人的姻缘,跟自己真没有大的关系。 苏红提和江韶光说过,她会站的很高,让别人仰望她。而不是自降身份,和那些人站在一起,就为了区区报复时的一时之快。 是以,当一个星期之后,江美月到了“苏·锦绣”的店里,左拐右拐,最后还是将话题拐到了柏毓的身上时,苏红提说:“三姑妈,我十四岁就和柏毓分开了,其实我并不了解她。” 江美月显然有点儿失望。 苏红提斟酌着说了一句:“三姑妈,其实你想过没有小年…他自己是什么样的意愿。” 江美月叹口气,很丧气地说:“你不知道,依着他,恐怕到我死那天也抱不上孙子。” “不会的。”苏红提劝慰道。 “会的,会的,我生的孩子我知道。你也别劝我,我今天来找你问柏毓……或者说我能想起来柏毓,真的是‘病急乱投医’。” 紧接着,江美月又和苏红提说了今天早上林家发生的事情。 按理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林家经常会上演的戏码——逼婚。 主力军还真不是江美月,而是林老太爷。 作为亲妈,也作为逼婚助攻,江美月不过才说了一句:“看着吧,我妈又要抱上重孙了,我这儿连孙子影儿都摸不着。” 林小年即刻就成了点燃了的炮仗:“催,催,催,就知道催!你们谁在催我,我就上秋水寺出家当和尚。” 别的人说这话,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但林小年不一样。 想当年,也就是三十年前,秋水寺的老方丈,还是林老太爷的故友德礼大师。 彼时,才五十来岁的林老太爷最喜欢的就是去秋水寺和故友喝喝茶、下下棋。 林小年才将满月,想和故友得瑟孙子的林老太爷就抱着他去了秋水寺。 说也奇怪,离开家还好好的,半道上也好好的,林老太爷抱着他才将踏进秋水寺的门,他就开始哭闹,怎么哄,都不好。 更奇怪的事情还在后面,哭闹不止的林小年一到了德礼大师的怀里,立马就安静了,还和德礼大师咿咿呀呀。 德礼大师的徒弟慧静师傅就说了一句:“这孩子莫不是和佛有缘?” 林老太爷当时就生气了,他们老林家本就人丁不旺,他吧,有一个儿子,七个女儿。他独子林宝生和江美月结婚数年,满共也就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小子。 敢说他们老林家的单传独苗与佛有缘,卧槽,就是朋友也翻脸。 又过了几年,德礼大师圆寂,林老太爷就此再也没有去过秋水寺。 林小年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林老太爷发了飙,摔了茶碗,捂着心口说:“你要是敢去,我就死给你看。” 所以说,今天早上的这场逼婚,闹的挺大。 就是到现在,江美月还心有余悸。 一怕,儿子气死了公公。 二怕,公公逼跑了儿子。 要不然,她怎么可能想起来打听柏毓。 她也没好意思说,前儿个她还和薛柔一块儿去看了场黄梅戏。 那是薛柔弄来的内部票,还是vip。 也不是说她自己弄不来那票,只是这年头爱看黄梅戏的没几个人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共同爱好的,江美月不由自主地就想珍惜。 她也想过薛柔到底是为了什么接近她? 想来想去,什么敌不过那句话:票友难寻,且寻且珍惜。 江美月也知道不是自己想让儿子娶谁他就会娶谁,想来想去,还是干着急。 不知道是不是想儿子想的多了,想来了儿子的电话。 林小年在电话那边问她:“妈,你在哪儿?我接你去。”这是深知惹怒了林老太爷,没有他亲妈的保驾,他一个人不敢回家。 江美月一听,就明白了她儿子的小心思,本来还想打趣两句的,转念一想,他来了刚好还可以再劝劝他。 劝什么呢? 还是那些个老话,低头吧,结婚吧,让谁生孩子不是生呢! 江美月很爽快地告知了林小年,“我在你嫂子的店里。” “什么嫂子?哦哦哦!”林小年想起来了,江韶光是比他大了那么几分钟,因为打小他就没有叫过江韶光“哥”,理所当然地也就没叫过苏红提一声“嫂子”。 林小年很快就到了地方,他不常逛街,就是当凯子,也不大喜欢带着女孩逛街。他喜欢去的地方,只有酒吧,或者……酒店。需要用钱解决问题的,绝不会用衣服和珠宝。 他是不承认自己有直男癌的,他觉得自己是个特别现实的男人。 交往的也都是一些特别现实的女人,交往的态度则是玩就玩的身心愉悦,不能玩的,他绝不会沾染一下。 套用徐大师的那首诗“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潇洒的男人。 这还是潇洒男人第一次到苏红提的“苏·锦绣”。 一进门,妈都没喊,第一句话是冲着苏红提说的:“给我也做一套西服怎么样?” 苏红提微微一笑,看了看江美月,才说:“那不行,恐怕韶光会多想。除非……你结婚了。” 林小年觉得这些女人扫兴的不得了,张口闭口就是结婚。想想,几十年的时间,要是和一个不爱的女人同床共枕,听她磨牙,看她卸妆,实在是很崩溃的。 不是不想结婚,是不想将就一下。 林小年不肯接腔,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在“苏·锦绣”里闲逛。 可是布料有什么好看的,再花再漂亮,它还是布料。 林小年开始寻找可以说话的目标。 站在门口的两个,就是画再浓的妆,也掩盖不了已经四十靠上的岁数。他偶尔也重口一下,但口味还是偏好青春型的。 缝纫机前还有两个,林小年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左边的那个忽然站起来,捧着做好的半成品,转身去了里间。 就是这一时半刻的功夫,林小年已经看清了,进去的那个,虽然挺青春的,但厚如瓶盖的眼镜片,让他有些吃不消。 他开始在心里吐槽,怎么苏红提这儿的营业员都不怎么漂亮。 失望之余,也没了找人说话的心情。 他斜靠在那个没人的缝纫机上,无聊地想:结婚结婚,他也想借啊,可是丈母娘迟迟不肯发货。 谁也不知道谁的人生转折将会出现在何方! 正在锁裤边的小曼,抬头看他,咧嘴笑笑,小声提醒了一句:“那边有凳子。” 林小年自打成年,就没有看过女人这么质朴的笑容,他的心仿佛抽了一下,眼神向下。 “余小曼”,他看着她的工牌念道,紧接着,鬼使神差地自我介绍:“我叫林小年。” 想了一下,还特别强调,“我是你们老板的表弟。”不是什么坏人,真的不是。 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好像是初恋的味道,有一点点甜,还有一点点自卑的味道。 即使那么骄傲的人,也能体会低到尘埃里的美好。 51.黑白配会合适吗 小曼的长相不能算很好,圆圆的小脸上有几颗雀斑,但胜在青春无敌,还爱笑。 尽管这样,江韶光说林小年看上了小曼,苏红提的反应还是很大。 感觉很奇怪,仿佛林小年是皇|军,而小曼是他看上的花姑娘,怎么可能是真爱呢! 她说:“小曼她虽然有残疾,但是她是好人家的姑娘,这样的姑娘是不可以被人玩弄的,你不知道她有多么的自卑。” 为了别人的事情和老婆吵架,哪怕这里的别人是兄弟,也挺傻。 江韶光揽了揽苏红提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一下。 “怎么说呢?抛开小年十八岁那年的事情不提,我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认真。他说,他有想和小曼结婚的想法。” “结婚?”苏红提的第一反应是江韶光在说笑,“小曼才十八,还没有到法定的结婚年纪。还有,小曼的家庭只是工薪家庭,你确定林家的长辈不在乎门当户对?就算不在乎吧,还有小曼的腿,哪一家的父母能够做到不在乎这个呢?我第一次见到爸爸的时候,爸爸的眼神……我只是腿断,若我真的是残疾,你还会娶我吗?” 苏红提越说越激动了,江韶光本来也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男人,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在她说完以后,居然还是很好脾气地呵呵笑。 笑完了,才说:“娶~不管你什么样我都娶。” “在说正经的事情。”苏红提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明显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 什么事能有和老婆表忠心更正经呢! 江韶光笑着说:“好吧,说正经的。知道小年说他为什么喜欢小曼吗?因为小曼的笑,他说他太久没有看过了。” —— 苏红提观察了整整一天,小曼确实是一个爱笑的姑娘。 不说话不笑,一笑,眉眼上扬。 苏红提觉得小曼是个好姑娘不错,可是她看不出来小曼的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就理解不了林小年为什么喜欢这样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色的笑。 到底是因为小曼青春年少,还是因为她活泼爱笑,或者是因为她太纯洁了? 一心向佛,最爱度化杀戮。 一心向恶,最爱染指白玉。 大概就像是黑白配,两极化,偏偏又适合。 苏红提叫来来小曼,和她说:“有男朋友没有?” 小曼有点儿羞涩,摇了摇头。 苏红提便又说:“找男朋友的时候,一定得擦亮眼睛,告诉父母,帮你把好关。” “也告诉苏姐,让你帮我把关。”小曼说完了之后,就哈哈笑,笑的眼睛弯弯。 毕竟不是自己的事情,苏红提能操的心也就只有这么多。 并且,话还没有谈完,林小年就来了。 同来的还有被硬拖来的江韶光。 苏红提扯了江韶光到了一边儿,“你来干吗?” 江韶光无奈地摊摊手,“嗯,怎么说呢?据我估计,像这种状况肯定会持续一段时间,因为某些人……有点儿怂。” 江韶光的大笑简直太刺耳了,林小年狠狠剜了他一眼,还在想该和余小曼说点儿什么。 久经情场的林小年还有搞不定的女人,别说是江韶光了,起先他自己也说不相信的。 可是一接触,他就发现了,他已经惯用的招数,不是用不上,而是不能用。 以前,他可以对着才见过一次面的女人说:“我请你吃饭。” “我可是很挑的。”大部分女人会这么回答。 于是,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当然,饭是肯定会吃的,还会顺带吃点儿其他的。比如说,人体器官什么的。 他屡次得手的原因,就在于,那些女人的心里很明白,一上了他的车将会发生什么并且得到什么。 余小曼和那些女人不一样,他要是敢说请她吃饭,她在高兴之余,肯定还会叫上一块儿工作的姐妹。 不是因为她猜透了他的不良用心,而是单纯地觉得他想请的肯定不止她一个。 所以说,有的时候,单纯还真是一件特别麻烦的事情。 他好的就是这口,就活该受单纯的折磨。 林小年觉得自己备受煎熬,却又不被人看好,这种折磨,简直就是在偿还他前十几年胡来的罪。 不光如此,还碰上了趁火打劫的。 来前,他和江韶光“签署”了好几条不平等协议,就为了让江韶光摆平了苏红提,好让她带上余小曼,来一个四人晚餐。 这不是,想要慢慢的培养那什么……感情嘛! 直接表白,他倒是也想过。 被人唱衰 ,不是什么大事,怕就怕,吓傻了孩子,什么都捞不着。 十八岁啊,多么宽广的差距。 他上初中,情窦初开,开始和女孩谈恋爱,她才“呱呱呱”,降临世界。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就在前不久他还嘲笑过江韶光,娶了个媳妇小六岁,老牛吃什么嫩草。 他可好,相中的女人,比他小了六岁的两倍……还有富余。 这么不要脸,会不会遭天打雷劈呢! 雷表示,没空搭理他。 苏红提倒是闲暇的要命,一双眼睛就跟盯贼似的,他走到哪里她就盯到哪里。 林小年给江韶光打眼色,管管你媳妇吧! 江韶光一脸狡黠的表情,像个老狐狸……还是个精。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林小年趴在苏红提面前的柜台上说话,“嫂子,青天白日的,我干不了坏事,你放心。” 且不说这恭恭敬敬的称谓,单只说那语气,等同于跪求。 苏红提是个油盐不进的,板正着脸说:“小曼说了,要是有男朋友了,也会让我把关。” 好吧,这句话已经不用多解释了。 林小年:“嫂子,嫂子,嫂子……”连喊了七句。 要不是担心他们家林太太会嫌弃小曼的腿脚,他早就报备逼婚团队,那么一来,像搞定苏红提这种小事,林太太会一马当先的。 要不是……唉!多么销魂的假设。 林小年这几天备受打击,一脸的颓色。 也没打算博谁的同情。 苏红提却还是好心提醒:“你报备父母了吗?” 只见林小年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她教训他道:“江韶光就没有教你吗?即使是先不结婚,先谈恋爱,被不被你的父母接受,是女人很在意的问题不错。而你主不主动告知你的父母她的存在,比前者还让女人在意。你的顺序错了,还是得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小年转头就往外走。 江韶光在他身后喊了一句:“你干什么?不吃饭了?” 林小年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明天见。” “今晚上的林家,注定了得来一钞腥风血雨’”。 这是江韶光对林小年的忽然离开,下的评语。 “有这么严重?”苏红提觉得江韶光在危言耸听。 江韶光很认真地说:“我们家和林家养孩子的方式不一样,我们家是散养,他们家是圈养。早几年前,我奶奶就教育过我三姑,原话不记得了,大概的意思是说她老是害怕散养会出问题,看吧,现在圈养的问题更大,越压迫就越反抗啊!然后我三姑是从那时候起,不太敢管小年了。可这一松,问题就又来了,他胡来上了瘾。 其实关于女人这种事情,小年要是和别的人比,他还是挺有原则的。当然,他不能和我比,对吧?” 说别人事情的时候,江大少还不忘记卖卖乖。 男人到底是个什么德性? 苏红提不改初衷,连亲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至于亲丈夫……她遵循的婚姻原则是这样的:他好,她就好。他不好,他就滚蛋,爱滚哪儿滚哪儿,一拍两散。 经济独立、有一技之长的女人,底气是很足的。 她没心思和三四五六斗气,有那点儿功夫,还不如琢磨琢磨,做件什么款式的衣服,可以惊艳了众人的眼睛。 男人不是女人生命中的必需品,只能算作调剂。 苏红提压根儿就不理睬江韶光的卖乖行为,不无担心地问了一句:“你猜,明天咱们能见到林小年吗?” 江韶光说:“咱可没功夫操心他啊,得担心一下,我三姑的迁怒行为。我们江家一屋子的明白人,很不幸地,那是不能算上我三姑的。” 想想也是,江老太太一共有六名子女,总不能个个都教育的很好,有个个把疏漏,太正常了。 而江美月,就是江家唯一的槽点。 要说江美月也不算太糊涂,就是耳根子有点儿软,脾气有点儿让人闹不清。该固执的时候,有点儿摇摆不定。该摇摆不定的时候,偏偏又固执的要命。 如江韶光所预料,尽管林小年死咬住没说瞧上的腿脚不好的女孩到底是哪个。一碰上儿子的终身大事,陡然变身为福尔摩斯的江美月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本来想要气势汹汹去质问苏红提,转念一想,还是先找掌事的。 这个时候,苏红提和江韶光已经提前一步,向江老太太坦白了所有事情。 于是,江美月的哭诉没起一点儿作用。 江老太太淡定听完,不客气地说:“你纠结个屁啊,你这儿一百个一千个不想要那样的儿媳妇,可你知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做你家的儿媳!” 江美月也仿佛知道点儿,他儿子还没有搞定。 但他儿子是谁啊,长相不用说了,家世不用说了,就算品性不太好,可哪有不偷腥的猫呢!总之一句,他儿子的毛病都是无伤大雅的,女方的腿脚不好,一定会被人诟病。 江美月气她亲妈不帮她说话,半是怨恼半是撒娇道:“妈,是不是有了孙媳妇,连女儿都不要了?” 江老太太嘴角一扬,乐呵呵地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早就是人家林家的人了。” 江美月气了个绝倒,跺了好几下脚,还威胁道:“你再不帮我出出主意,我就走了。” 江老太太笑够了,这才说:“等你活到我这么大的年纪,什么都会看开了。什么脸面,什么门第,都没有孩子的心里高兴来的重要。韶光结婚那会儿,你不是说红提的娘家不好,不能娶。可你瞧,他们不照样过的有滋有味的。 妈谁都不向,你把小年给我叫来,把你们家的老太爷也请来,还有林女婿,你们一家子都来,咱们一块儿说说。甭管是娶儿媳妇,还是娶孙媳妇,媳妇都是小年的,要和人在一个被窝里放屁的是他,你们着什么急?” 江老太太的话,别说是江美月了,就连林老太爷也得听着。 她的心里虽说还有一些不愿意,但也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照办。 苏红提很少中午回家,今天是个特例,因为奶奶发了话,都得回去。 她没有和江韶光通气,心里头猜测多半还是有关林小年的事情。 她是将近一点才到的家,这个时候,林家的人已经齐聚在一堂了。 几天不见,林小年显得比之前还颓废,可能是因为没有刮胡子,没有捯饬过的原因。 几乎是才将站稳,江美月就发难了。 她问苏红提:“上次,我找你问柏毓的情况,你说和她不熟。现在我问问你,你和那个叫什么来着?”最后一句,她转问林小年。 林小年不接腔,他牙根儿就没有说过她的名字。 苏红提并不藏掖:“余小曼,小年看上的姑娘叫余小曼。今年十八岁,技校毕业,工薪家庭,天生一条腿稍微短了一些。性格温柔,脾气很好,勤奋努力,开朗爱笑。” 江美月说:“她千好万好,唯有一点不好。” 苏红提长吸了口气,她原本并不想多说,至少不愿意发表自己的看法。 她看了江韶光一眼,对方在朝她笑,她又呼出了刚才的那口长气,说:“在我眼里,小年也是千好万好,唯有一点不好。 三姑妈不要介意,我是站在女人的角度说的这样的话,其实我也挺反对这件事情。 小年和小曼,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小年的世界有多么的花哨复杂,小曼的世界就有多么的简单干净。 三姑妈见过她,她真的是一个很单纯的姑娘,但她确实不完美。 可是,三姑妈,同为女人的角度,再不完美的女人也希望能够得到真心的男人。 再说了,小曼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有个年纪都够做她叔叔的男人看上了她,也不知道因为她的存在,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其实我们在这儿说什么都没有用,小曼不一定会爱上小年。而小年仅仅是在用男人的方式,表达他的真诚罢了。我觉得,作为亲戚,我不能否定他的真诚,所以,我保持中立的态度。” 江美月愣了一下,这样的话是她无法反驳的。 可是作为母亲,总是会不知不觉就犯上一种“全世界的女人都配不上自己儿子”的病。 她还是觉得不甘心。 一直默不作声的林小年终于开口说话:“我就说两件事情,第一件,我本来以为我这辈子就那样了。到底是哪样?反正,你们都知道。第二件事情,我想说的是,我看上余小曼的时候,并不知道她腿脚有毛病。后来知道了,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不会遗传,小曼也不是不会走路、不能够自理。我本来是想先搞定她的,我又有点儿害怕,害怕我搞定了她,你们又赶走了她……” 这话听起来让人心酸,江美月恨的只咬牙,还一个劲儿的想要流眼泪。 不是她矫情,是个妈,就看不了儿子受苦,尤其是痴情苦。 最后还是林宝生拍板:“行了,娶媳妇的是他,爱娶谁娶谁,有本事就娶回家,没本事就打光棍。” 这话,林老太爷表示不爱听,撅着胡子道:“想当年,老子也应该让你凭本事自己娶媳妇。” 其实那姑娘腿脚不好,林老太爷一开始就不是太在意,主要是太急着想让孙子结婚了,只要对方还是个女的,就行。 也就是她儿媳妇总闹,说什么有好姑娘不要,为什么非得娶个残疾的。 好姑娘叫什么毓来着,他儿媳妇和孙子吵了几天,他也没记住,就记住他孙子说的那句“我说娶谁就娶谁,你们要是不同意,可以,我听你们的,但我谁都不娶。” 要说,他孙子真的大才,那是真明白自己的重要性。 林老太爷一杵拐棍也说:“得了,小子,你爱娶谁娶谁,你爱的那个要是娶不回家,爷爷才笑哩。” 林家的事情完美解决,江老太太留下了江美月说话。 逼问她,为什么老是提起柏毓? 江美月只得和江老太太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她和薛柔的几次交往。 “糊涂的三丫头,真要是将那柏家的丫头娶进门,才有你受的。我告诉你,你要是再和那个女人交往,你就别踏我这儿的门了。”江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说。 可能是惧怕江老太太,也可能是真的想清楚了。 薛柔又约了江美月几次,江美月几次推脱,实在是推脱不了,只好说:“我最近实在是太忙,忙着娶儿媳妇呢。” 薛柔,如遭霹雳。 52.爱一个人没有错 一个人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死的? 得看那个人的个性。 薛柔压抑了许多天的气,一下子拥了上来。 生一场病到底能让人改掉多少脾气? 这个也是未知的。 已知的是能改掉脾气的人活的长,依旧原样的人总有一天是要把自己折腾死的。 可是薛柔不怕,活不到自己想要的样子,活着没一点儿屁用。 柏新立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开会的时候接到了家里的帮佣蒋阿姨的电话,说是薛柔忽然晕了过去。 柏新立一听,很是着急,也顾不上正在开会,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打电话给救护车了吗?不去其他的医院,要直接送到肿瘤医院。” “晕过去的时间不长,就是晕了一下,我要打电话叫救护车,她不让,现在在床上躺着,让我打电话叫先生和小追回来。” 柏新立顿时就明白了,有些病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比身体上的病还要难以治愈。 果然,他和柏追回家了之后,薛柔就像是交代后事一样,絮絮叨叨了很多,一直和他强调的都是柏毓和柏追的幸福。 人活到他们这个年纪,放不下的似乎只有子女的事情。 而他们从前的过往,就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柏新立的心里有些难受,不知道是因为薛柔的话,还是因为薛柔没有对他放心不下。 话说起来可能有点儿酸,但是谁都年轻过。不管是谁年老之后,都会为了年轻时的选择或享福或赎罪。 柏新立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冬天,他抱在怀里的他和薛柔的两个孩子。 两个女孩。 已经悄然没有了生息。 而彼时,大出血的薛柔,还在昏迷。 他做了一个至今都不敢说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的决定。 没有办法,薛柔为了他,连子宫都没有了。 有些往事,当然不是说想忘记就能够忘记的。 薛柔至死都不会忘记的记忆,是柏新立所没有的。 生不如死的阵痛,伴随着无尽的悔恨。 为了抢一个有妇之夫,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她昏迷之前,听见了医生的声音。 “十二点五十八,双胞胎,两个女孩。糟糕,孩子不会哭了……” 醒来之后,一切就像梦,她的儿子和女儿正安静地睡在婴儿床里。 而她昏迷之前听到的那句话,她没有向任何人提起。 为什么要提呢? 只有傻瓜才会提起。 要知道,她不止不甘心,还很害怕。 没有重头来过的勇气,失去的东西也再也不可能回来了,既然一个男人愿意哄着她,那就哄着过一辈子吧! 薛柔拉着柏新立的手说了很多话,最后又支走了他,单独和柏追说话。 至于说了什么,只顾上难过的柏新立,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追究一下。 —— 薛柔走了。 真的没有过去多久,林小年都还没有搞定余小曼,苏红提就接到了薛柔过世的消息。 此时,才将将七月。 听说肿瘤恶化的很快,而薛柔拒绝进行第二次的化疗,甚至连医院都不愿意去了。 柏毓匆匆忙忙从加拿大赶回来,见的只是最后一面。 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苏红提愣怔了一下,不觉得开心,也不会悲伤。 谁都会死不是吗? 不管那个人是你想要拿生命去挽留的,还是丝毫都不在意的。 苏红提和江韶光一起去参加了告别仪式。 柏新立憔悴了很多,整个告别仪式上哭的最厉害的是他。 他不是没有精力,而是已经没有能力再做其他的事情了,他所有的思想只剩下悲伤。 不是非得做那个挺无聊的对比,苏红提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她妈妈的告别仪式。 那个时候,还很年轻的柏新立好像是一滴眼泪都没有的。 并不觉得落寞,因为苏红提知道,她妈妈的告别仪式上哭的最厉害的男人是成叔。 男人,或许真的只有疼在心尖上的时候,才会控制不住泪流。 苏红提专门去看了柏追,见他神情并不是太异常,就此离开了。 其实她也是女儿,哪怕是做给别人看,也要等到告别仪式结束了再走才好。 可是她不想,活是为自己活的,何必要为难自己呢。 说她没有良心也好,不通情理也好。 反正,她就像其他人一样,来看了一下,就又走了。 不走干什么呢? 难道还要等到柏毓趁着人多大吼一句“我妈就是你气死的”! 真若那样,别管它是黑锅还是白锅,她是背定了。 实际上,柏毓还真打算那么干的。 只是被柏追拦住了。 柏追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她便将已经要脱口的话,生生咽下。 柏追说:“妈已经死了,你说爸能活多长?你要是不听话,你猜,到时候我会管你的死活吗?” 她这个哥哥从来都不是个善茬,也就是在苏红提的面前才善良那么一下下。 苏红提! 柏毓一想起这三个字,就觉得心是难过的。 是不是真的印证了那句话,小时候享福不算享福? 她小时候过的多好啊,怎么能想到一直过的苦哈哈的苏红提能有今天呢! 欲哭无泪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如果可以重来的话…… 柏毓想,她一定不会过成现在这样。 如果可以重来的话…… 柏追想,那年夏天他会跟着那个穿着泥布鞋的男人离开柏家,哪怕是辗转工地,至少可以说出来想说的话,至少有试一试的机会啊。 如果可以重来的话…… 柏新立想,好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不应该去看那场黄梅戏。 永远都忘不了,她甩着袖子唱“春季里相思 百花开满地……” 可能他往后的生活再也离不开《啼笑姻缘》里的这段《四季相思》了。 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错就错在,错误的时间里遇见了她。 53.红红火火的事业 日子仿佛因为薛柔的离开,忽然就一顺百顺了。 说这样的话,对柏家也许是不公平的,但事实真的是这样。 苏红提的事业,是从薛柔的离开,又达到了新的高度。 刚刚过去的电视剧界的盛事——璀璨奖的颁奖仪式,由苏红提给白玉谦做的礼服,被媒体评选为了“最佳男明星着装”。 “苏·锦绣”至此冲出了上秋贵妇圈,而成了娱乐界的新宠。 紧接着是找上门的要参加国外时装周的钱宝儿,苏红提因人做衣,一袭有着中国红颜色,凤凰尾巴裙摆的中式礼服,震惊了世界。 这下众人都知道了,江家的儿媳妇是个潜力股。 可是苏红提自己知道,某人做了幕后推手。 还有,位于江水百货的第二家以及第三家“苏·锦绣”,陆续开业。 不仅如此,其他百货商场也派了负责人前来和苏红提接洽。 苏红提和江韶光是夫妻不错,可“苏·锦绣”并不属于江水集团。 而且,对于“苏·锦绣”来说,当然是越多分店越好。 甚至还有一家全球顶级百货商店向“苏·锦绣”递出了橄榄枝。 接还是不接,对于苏红提来说,还真是个问题。 接了,好处就不用说了。 而不接的目的,也并不是完全在向江韶光示好。 还有底子的问题,“苏·锦绣”的势力并不雄厚,资金是一方面,人才也是一方面,达不到飞速发展的条件。万一,步子太大扯到蛋了呢! 苏红提举棋不定。 其实,江韶光看的比苏红提清楚。 只是不方便说,他倒是没什么好害怕的,良性竞争,乃是市场需求,再竞争,谁也竞争不走他媳妇。反而是“苏·锦绣”广撒网不一定能够捞到鱼。 不说,主要还是怕她多想。 也算是考验之一。 考验她这个ceo有没有准确的市场判断能力以及自省能力。 犹豫了几天,苏红提还是一一婉拒了那些人的邀请。 成叔没什么意见,反而很赞成地说了一句“吃水不忘挖井人”。 恐怕在成叔的心里,她和江韶光过的好,比“苏·锦绣”发展的好,更重要。 一一婉拒了那些人之后,苏红提才和江韶光提了一下这件事情。 此时,正赶上他们卧室的吊灯坏了,江韶光亲力亲为,站的很高,在那儿换灯泡。 苏红提非常简单地提了一下,基本上算是一句话带过。 弄的江韶光追问不是,不追问也不是,居高临下地看了看给他扶着凳子的苏红提,然后没绷住,笑了。 他也没耽误手上的动作,咔咔两下,换号了灯泡,又盖上了灯罩,从凳子上跳了下来,亲了亲苏红提的脸颊。 苏红提一下子就明白了江韶光的想法,拼命解释:“我没有钱,你知道的,我要是去了其他的百货商场,光租金费就够我受的了……” 江韶光也笑,一边挥手,一边说:“别解释了,我明白。” 苏红提当然死活不承认,两个人拉拉扯扯,就此拉到了床上。 女人总是感性的,苏红提还真不想说,分析来分析去,再打的利弊,都比不过“投桃报李”。 现在想想,情话还真是因人制宜,江韶光的那句“有江水的地方,总会有一间‘苏·锦绣’”,真真直击了苏红提的内心。 苏红提无聊的时候还会想,什么时候,她也能如此的强大,回击给江韶光一句“有‘苏·锦绣’的地方,就会有江水”。 或许,快了。 夫妻间的“正事儿”办完,苏红提冷不丁就把自己想了很多天的那句话,说给了江韶光听。 江韶光没有嬉笑,也不意外,基本上没什么反应。 可以说,若不是将她看的很清,怎么也做不到定计勾|引。 在江韶光的面前,苏红提还是第一次将自己的野心表现的淋漓尽致。她是一个很保守的人,其实更多的是不自信,一样东西,若不是已经牢牢把握在手中,她肯定藏着掖着,不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如此“狂妄”的表达自己,也是第一次。 江韶光经过深思熟虑,觉得不给一点儿反应,会打击到他媳妇。 可如果表现得不够真诚,更严重,那是会让他媳妇受伤的。 他迟疑了一会儿,才说:“什么你的我的!我是觉得咱俩已经不清不楚了,怎么可能分的清楚! 有一件事情我还没跟你说,奶奶那儿做了个决定,她会把她持有的江水集团的百分之三的股份,转到你的名下。我爸和我妈说新媳妇进门他们也不能没有一点儿表示,他们联名给你百分之三的股份。” 他还特地顿了一下,又说:“我奶奶、我爸和我妈都表示了,我也不能没有一点儿表示。给你多了,我舍不得,给少了,不像那么回事。我给你百分之四,凑个整十。庆贺一下,你正式成了我们老江家的人。” 如果爱情扯上了金钱,说来还真的是一件很俗气的事情。 可越是俗气,就越是让人觉得那才是真心。 想想也是,都是凡夫俗子,谁不俗呢! 俗不可耐,俗的可爱。 很快,第四家、第五家“苏·锦绣”也正式开业。 当然,都是开在江水集团旗下的百货商场。 苏红提的工作重心,从自己做衣服,转换到了招聘人才以及培养人才上面。 就像江韶光说的,如今的“苏·锦绣”想要飞速的发展,必须要笼络到大批的人才。 “苏·锦绣”需要成熟的设计师,而苏红提需要和其他的设计师进行磨合,进而产生新的设计理念,一个更好的“苏·锦绣”正在诞生。 人员的招聘,带来了厂房狭小以及老旧的问题。 简装过后的苏宅,成了“苏·锦绣”新的大本营,而位于十三巷的工厂,则正在进行着扩大和翻盖。 关于这些问题,江韶光插手的不多,只是在适时的情况下,给于最直接的帮助。 譬如,负责厂房翻盖的建筑队,是和江水集团常年合作的队伍。 因为长期积累下来的信任关系,苏红提基本上不用再分心去管厂房的问题。 尽管如此,苏红提仍旧会忙到三更半夜才会回转。 甚至有几次,还出现了夜不归宿的问题。 娶了一个事业心太强的媳妇,江大少已经做好了带孩子的准备。 嗯,是的,好的心态他有,就是还缺个孩子配合实践了。 时间过得超快,夏天早就过去,就连秋天也过去了大半。苏红提和江韶光结婚快十个月了,生孩子的问题似乎已经……迫在眉睫。 54.挥之不去的记忆 婚后十个月的小两口,开始正视排卵期这个特别微妙的时间点。 查阅过各种资料以后,撇去体温和排卵试纸不说,江韶光看见了一句话,迅速去找苏红提求证。 “哎,这上面说女人排卵期的时候会特别想要!” 苏红提第一时间没想过味,问他:“想要什么啊?” 江韶光“嘿嘿嘿”。 好吧,明白了。 苏红提飞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江韶光却觉得心情不错,乐了整整一天。 有时候想想,甭管有钱没钱,心里总得有个念想、有个奔头、有个人,如此,日子便不会过歪,也不会乏味。 若是没了那个人,心里就像是没了主心骨。好比柏新立,薛柔没了,他忽然就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了。 以前回家晚了,她吵吵闹闹,他还会烦,现在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家里的寂静,到处都没有一点儿声响。 有一天晚上,他喝醉了回家,碰打了放在吧台上的一个陶制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象。 柏新立一向都不注意这些事情,家里摆了什么,缺了什么,或是吵架砸了什么,过不了两天总会有新的。 可是这一次,过了许多天,吧台上依旧是空的。 亦如,柏新立的心。 有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爱一个人有多深,因为爱这个东西,它不可以拿尺子去测量,爱或是不爱只有自己最清楚,而自己往往又特别会骗自己。也就是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候,才恍然醒悟原来爱成了这样。 柏新立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柏毓还是老样子,不常去公司,也不常回家,找他十次,会有八次是要钱。 柏追也还是老样子,天天在公司,基本不回家,找他十次,十次是为了公事。 而苏红提,从来不找他。 从来不…… 趁着天气还不算太冷,柏新立去找了苏红提一次。 大费周章。 柏新立起先以为苏红提在十三巷,可是去了那里,厂房不见了,有的是一群打地基的工人。 他又去了苏宅,结果苏红提还是不在那里。 反倒是见到了一直不想见到的成涛。 人会刻意忘记一些人生中的污点,还会自我催眠“我做的没什么不对”,要不然总不能一辈子沉浸在无尽的悔恨里。 可是那些刻意忘记的记忆,不过是埋藏在了时间的深处,成为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说句心里话,柏新立自觉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并不是苏红提,而是她的妈妈苏卉。 那些往事他从来都不愿意回忆。 那年,苏红提的外公翻修苏宅,他带了几名同乡,承接下了这个小工程。 他第一次见到苏卉,觉得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和街上常见的女孩不同,可能是因为常和针线打交道,她的身上有一种古典韵味。 干活之余,同乡们会开一些荤素不忌的玩笑,多半是围绕着苏苏卉。 他那时候已经是个成年男人,听的多了,难免会产生异样的想法。 那个时候,苏卉对他来说,就是天上的月亮、会飞的天鹅,而瘌蛤蟆想吃天鹅肉,或许真的只是瘌蛤蟆的一种本能。 本能驱使他得到那个城市里的漂亮姑娘,有了见识的他,想要登天的他,再也看不上家乡的朴实无华的姑娘。可是苏家的姑娘不外嫁,是要招婿上门的。 这就是苏卉迟迟没有嫁给成涛的原因,成涛虽然不是独生子,却是家里唯一的男丁。 其实回过头来想想,若是没有碰到薛柔,他和苏卉不一定会过的那么糟糕。 到底要不要入赘?男人的自尊心导致他犹豫不决。就是这个时候,他去看了一场黄梅戏。 看见薛柔的那刻,和看见苏卉不同,她穿着戏服,甩着水袖,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他当时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非她不行。 是薛柔坚定了他想要入赘苏家的决心。 因为当时很多人在追求这个外地来的姑娘,而每个人都比他有钱有势力。 后来的发展就很顺利,他入赘苏家,有了助力,事业很快就上了一层楼,当然,那个时候,还不算真正的发迹。可是,他已经有实力出现在薛柔的面前了。 再后来的事情,他一点儿都不想回忆。 可是,见到了成涛,就不得不回忆。 两个人眼神对到的时候,柏新立的第一感觉是尴尬,第一反应是后退。 成涛看了看他,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往他走了两步,沉默了很久,才说:“红提在牡丹路上的江水百货,那里刚开了一家‘苏·锦绣’。” 柏新立尴尬地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本来是想就这样走的,却又指了指院子里的忙碌景象,说了句废话:“生意挺好!” “没想到是吧?红提离了你,过的挺好……”其实成涛还想再说一句,若是当年苏卉离了他,也会过的很好。 想想,说那些确实如苏红提所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像他们这种不会伤害人的人,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自己的心里还要难受半天,还不如放过了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毕竟,时光是个再也回不去的东西。 柏新立的嘴巴动了动,像是有话不好出口。 成涛摆了摆手,“走吧。” 走吧,不用说什么“对不起”之类的没有用处的话,因为不会有谅解的……永远不会。 柏新立上了车后,在方向盘前愣怔了许久,然后像一个初学开车的新手,有好几次都没能挂上档。 他最终没有去找苏红提。 因为成涛太讨厌了,他倒宁愿成涛拿着棍子一边朝他挥舞,一边骂他“卑鄙”。那样,他的心里或许还能好受一些。 可是没有,成涛看他的眼神甚至已经没有了痛恨,而是怜悯。 在他看来,那眼神中的意思是这样的,“将亲生的女儿当作草,现在才想起来弥补,呵,会有用吗?” 弥补?! 连柏新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要弥补苏红提。 他只是忽然觉得,自己的时间或许也不多了。 55.牛皮纸袋里的信 柏新立将遗产分成了三部分。 首先想到的是柏毓,他给柏毓留了两百万块钱作为嫁妆,还给她留了一处一百平的小公寓。 然后将公司还有柏家的别墅,都给了柏追。 最后给苏红提邮寄去了一个牛皮纸袋。 做完了这些,柏新立踏上了一列向北开的绿皮火车,他想了好些天,还是决定不听薛柔的话,他要撒手不干了。柏毓和柏追,他有多爱他们,全是做给薛柔看的。想想也是,自己的亲女儿也就那样了,何况是不亲的呢! 他买的是终点站,可是实际上会从哪里下车,他也不知道。 还会回来吗? 或许吧。 牛皮纸袋里的东西,苏红提打开看了一下,就锁进了保险柜,再也没有想要拿出来的欲望。 柏追忙的不可开交,就连寻找柏新立的时间都没有。 柏毓倒是找了柏新立很久,要知道两百万根本就不够捧红他的模特小男友。 可是柏新立决心消失,并且换了手机号码。 柏毓气的要命,也就只能找柏追撒撒火气了。 凭什么呢? 凭什么公司和别墅都是柏追的? 每一次柏毓来找柏追,他只有苦笑。 等到柏毓第三次来找他的时候,他已经将柏家的别墅抵押了出去。 并不纯粹是为了做给柏毓看,而是柏氏集团真的需要那点儿资金。 柏毓也不是一天都没在柏氏呆过,也明白最近的形势对房地产行业有多么的不利。她愣怔了一会儿,骂了一句,拿着柏追给她的十万块钱,转身走了。 柏毓的手大,十万,聊胜于无。 —— 最近,苏红提也没忙别的,思虑完全被江韶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给占据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江韶光吧,为了反驳他们家三老,造人不上心的指控,开始装修婴儿房。 江家的房子大,一装修就装了两间。一间粉红色系,一间粉蓝色系。 苏红提又指控他:“你有没有问过孩子的想法?” 江韶光:“……”倒是想问啊。 可他是该拍着自己的肚子问,还是拍着苏红提的肚子问呢? 每晚都那么的努力,也不知道是他小蝌蚪不给力,还是苏红提的小公主太挑剔! 嗯……是了,他们结婚之前,没做过婚检。 要去检个查吗? 江韶光很委婉地向苏红提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检查身体嘛,翻过了三十岁,最后每年都检查。 苏红提觉得江韶光说的有理,后来一想,不对。她说:“我还没三十呢!” 江韶光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不过检查到底还是去了。 临去之前,江韶光还跟苏红提开玩笑来着,“我要是身体不好,你也退不了货了。” 男女肯定是要分开检查的,不知道苏红提那儿会接受什么样的检查,他这儿的,简直快要烦死了。 一个小屋,一台电视,一部a|片,还得自己打一回手|枪。 据说这还是好医院,要在一般的小医院,以上得在厕所里进行。 好歹检查完了,有些结果得第二天拿。 出来的几项结果,都正常。 江韶光就又调侃上了,“三十怎么了,三十也照样身体倍儿棒。” 坐在副驾上的苏红提,别过了头,偷偷地笑。 她发现了,男人也挺在乎年纪的。 时间还早,苏红提就让江韶光将她送到了牡丹路上的江水百货,这是最新开的第六家“苏·锦绣”,余小曼是这里的店长。 听说,林小年往这儿跑的特勤。 江韶光想着去逮一逮他。 结果,没有逮住。 余小曼的眼睛还红红的。 苏红提和江韶光对视一眼,两个人很有默契,苏红提将余小曼叫进了里间谈话,江韶光则走到一边去给林小年打电话。 苏红提还没有想到怎么开口问,余小曼自己没控制好情绪,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说:“苏姐,我妈一直都想让我嫁到好人家去,最好是能嫁给我们巷子口做老师的秦大哥。可是人家嫌弃我腿脚不好……我们家里人都知道我的情况,嫁给个老师都不可能……我和小年哥哥不可能的。” 苏红提点头,表示理解,问她:“林小年怎么说?” “小年哥哥说,我要是不相信他,可以先结婚的。” “怎么结?年纪不够啊!” “他说他有办法。” 苏红提当然相信这么点儿小事难不住林小年,她用手指头敲了敲桌子后,对余小曼说:“我跟你这么说吧,林小年是个混蛋,以你的出身和性格来说,林家也不见得是个什么好去处。但,日子是人过的,也不见得你跟了他,日子就过不好,单看你愿不愿意了。混蛋也有真心,可谁都不能保证混蛋的真心能真多久。其实换句话说,谁也不能保证谁的心能够真多久。你就问问你自己,你想和他在一起吗……或者,除了他,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后面的一句话,苏红提还是第一次说给别人听。 她也这么问过自己,除了江韶光,她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人生到处都是选择题,没做选择之前,她怎么也不会相信她和江韶光能将日子过的像这样。 别人看着像蜜,自己过着舒心。 有人可能会说,爱情不是这样的。 难道爱情就应该像柏新立对薛柔那样,哪怕道德不允许,哪怕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也继续痴迷? 苏红提至今不懂什么叫爱情,如果那也算爱情的话,那她宁愿不要。 柏新立给她的牛皮纸袋里放着一封信,她至今也不能理解那封信的意义。 那上面说“红提,我的女儿,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苏卉。可是如果重来的话,我想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只是,我不确定,我还会不会去看那场黄梅戏。” 有些人,遇见了,就会改变一生。还是,明知不好,也非得做的改变。 如果真的可以重来,能够选择的只有还要不要遇到那个人。 至死不渝,说的大概是柏新立和薛柔。 而苏红提要的,只是生活。 别人看着像蜜一样的生活,自己过的无比暖心。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她和江韶光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 56.百分之百的老手 听说苏红提即将开始巡店生涯,江太太准备出资送儿媳妇一辆汽车。 还说什么,不要几十万的,要好的,要顶配。 不出手就算了,一出手豪气云天的江太太,吓了苏红提一跳。 她问江韶光:“咱妈很有钱吗?” 江太太一辈子没有工作,专职贵妇,收入……好高哦! “我爸的钱都在我妈那儿。”这不是刚起,刚坐在床上,刚接完江太太的电话。江韶光的脑袋表示还昏沉的要命,说话的时候,大脑没空审核,一说完,就发现了不对劲。 此时,苏红提也还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江太太是女中豪杰,江名山是怕妻,不,爱妻俱乐部的主席,收入全部都上交,多正常的事情。 她像往常一样,准备起床,掀开被子,露出了真丝睡衣,还有底下的一双均匀细长的腿。睡衣是她随便做的,普通的圆领套头的娃娃衫样式,搭配了普通的小短裤,普通的葡萄紫颜色。江韶光的评价,“和名字很搭配。” 苏红提换衣服的动作很快,重点是几乎不露|春|光。先是上衣不动,换裤子,娃娃衫本来就长,将臀部的风光遮的严严实实,压根儿用不上马赛克。然后又转过身,脱掉上衣,顶多露出光|裸的背部五秒。 可是今天,苏红提忽然就想到了什么。 套了一半的文胸,半转过身体问:“咦?你的钱为什么不都给我呢?” 饱了眼福的江韶光,捂着被子笑。 趁着中午吃饭的功夫,江韶光去接苏红提看车。 其实真没什么好看的,今天早上,苏红提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要非得给她买车的话,她要大的,耐撞的。 江韶光是这么回复她的:“给你买个压路机怎么样?” “开着倒没什么问题,就是停车不好停。”苏红提的冷幽默,叫人听起来可真的不像是在开玩笑。 江韶光带着苏红提去了好几个4s店,还陪着她试驾了好几种车型。 先不说车怎么样吧,苏红提开车的技术……不错。前提是,如果没有心理阴影的话。 这个苏红提自己也很清楚。 要不然也不会想要个……耐撞的。 苏红提是无所谓的,倒是江韶光没有一款能看的上的。 最后一狠心,从俄罗斯订了一辆摩纳哥红钻版prombron,加上手续费等等,花费一百多万欧元,折合成人民币一千多万。 几乎掏空了江太太多年的积蓄。 若让江太太用一句话形容儿子……其实哪里用的着一句话,三个字就可以搞定——“败家子”。 江太太一想起来就肉疼,转而一想,哈哈,她儿媳妇是个高级服装设计师,估摸着她这后半辈子就不用买衣服了,省下的买衣服钱,得,够买车了。 给她买的车叫啥,花费了多少,苏红提一概不知。 就是觉得这车挺酷的,红色的车身,白金的徽章,据说还是什么鲸皮面的座椅,一看确实特结实。 就是…“会不会太招摇了?”苏红提有些不放心。 车一回来,江韶光也老喜欢了,差点儿就说了一句“咱俩换着开吧”,想了想,还是得忍痛割爱,和苏红提说:“没事儿,开吧!”不是真的发烧友,就没几个人知道那是什么车。 新年伊始,苏红提用上了新车。 第一天上路,确确实实紧张了一下,脑子里还闪现了一下以前车祸时的场景。 就和拍大片没什么差别,她被甩了出去,柏新立的那辆老奔驰翻了个跟头,摔坏了油箱,差一点点引起爆炸。 现在想想,居然没有了后怕,还觉得自己的命大,看,大难不死,后福就来了。 小小的慌乱过后,就再也没了什么不一样的情绪。 苏红提是十八岁那年的暑假回国考的驾照,实际上她十六岁就开始在尼泊尔驾驶汽车,一开始是偷偷的开,其实到最后也是偷偷的开,她一直没有考取尼泊尔的驾驶证。 如此算来,她的驾龄将近十年。 是个百分之百的老手。 尽管如此,头一个星期,江韶光还是做了“陪练”。 不像其他的老公那样,妻子一摸方向盘,即刻就化身为了“指挥家”。 江韶光很淡定,几乎全程都闭着眼睛。 苏红提忍不住吐槽他:“你也不帮我看着,还非得跟着我干嘛?”好像他很闲似的。 江韶光一如既往地慢条斯理:“哦,我陪着你嘛,要死咱俩死一起。” 苏红提气了个绝倒,本来是想伸手打他的,手是伸了出去,没真舍得落下。 一个星期之后,江韶光彻底确认了苏红提的驾驶技术,也就彻底放了手。 只是坐惯了鲸皮面的座椅,再一坐牛皮的,卧槽,怎么坐怎么觉得不舒坦。 至此,江韶光又有了奋斗目标,那就是挣钱,换车,换个和他老婆一样的鲸皮面座椅。 这世界上的好东西,估计是世界首富都享用不全。 估计这就是富人向上的动力。 可以直接说是为了钱,也可以单纯地说是为了享受。 或明朗,或不明朗。 至于苏红提的动力,其实也渐渐地不是那么的明朗。 再也不是她要“苏·锦绣”怎样怎样,她要苏宅怎样怎样的状态了。如今她想的最多的则是,“苏·锦绣”的下一个发展方向。 走到这里——被人所熟知,有一定的销售额,且定位高档。 那么下一步呢? 是要维系辉煌,还是创造下一个辉煌? 路该怎么走? 她陷入了迷茫。 苏红提有的时候会陷入思考,特别是等绿灯的空档。 可是今天路上的行人有点儿多,苏红提并不敢分神做他想。 此时情人节刚过三天,明天又是元宵节了。 情人节的余温还没有来得及散去,各大超市就开始促销元宵,江韶光这几天有些忙,做百货的就是这样,各种节日,各种促销,变着法的吸引顾客的目光。 他说了,元宵节过完,就是三月三日老板娘生日同庆日,然后是三八妇女节,再然后是清明节…… 他忙得不可开交,晚饭肯定是没空回家吃了。 苏红提便想着,路边买点儿吃的,随便对付一下。 也省的江老太太睡着了,还担心着给他们留饭了。 苏红提将汽车停在了一个川菜馆旁的马路牙子上,关车门的时候,不经意的一回头,又看见了那辆黑色的捷达车。 又,确实是又,如果苏红提没有记错的话,昨天的晚上,她也看见了这辆车尾号是“142”的黑色捷达。 要说也挺巧的,年初三聚会,苏红提才听林小年叨叨了隔壁市的首富被人绑架的事情。 苏红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神经这么过敏,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这个。她站在车旁,盯着那辆黑色捷达很久。 那辆车的窗户忽然就打开了,从里头扔出了一个烟蒂,还有一个矿泉水的瓶子,紧接着一个穿着黑色上衣的男人下车,在路边的小店买了包烟,很快又上车,最后车窗合上,汽车发动。 苏红提松了口气,自嘲地说自己:“神经过敏。” 57.最最严厉的惩罚 苏红提打包了麻辣豆腐、水煮鱼两份辣菜,又要了香菇青菜、京酱肉丝两份不辣的菜,还有一份卷饼。 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的,这一路上,她时不时地通过透视镜看跟在身后的车辆。这个看,不同与以往,以往只是看后面有没有车,现在看的是车型、车牌号。 一直到回家,都没有看到那辆黑色的捷达。 此时,刚好八点,江韶光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挺意外的,他比她还先到家。 苏红提停好了车进入江家大宅,不远处恰好有一辆黑色的奥迪拐弯,很快驶出了街口,又向西行驶了不久,和一辆尾号是“142”的黑色捷达车汇合。 回了家,江韶光嫌弃苏红提没事儿就吃点儿外面的垃圾食品。 到了吃的时候,一份卷饼八个,他自己就吃了六个。 可能是因为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江韶光转移了话题,扯到了生孩子上。 他说:“你看老婆,我那么努力,老是不中,肯定是因为你太爱吃辣了,小蝌蚪都被辣死了。” 苏红提差点儿没把自己呛死,真想拿筷子插|在他脸上,气急说了一句:“那你就不会多吃点儿辣椒!” (江少,挖个坑给自己跳,有啥想法没? 埋了。) 这天晚上,苏红提拒绝了和江韶光过夫妻生活。 —— 第二天,苏红提还是老时间出了家门。 出了街口,拐上了大路,原本是想先去苏宅的,并且已经走在了去的路上,却忽地想起先去看看小曼。 听说林小年那个混蛋,情人节那天包下了好几个花店,愣是把小曼的家用红玫瑰给塞满了。 本来也算是挺有诚意挺浪漫的一件事情,可好死不死的,小曼的爸爸花粉过敏,被送到了医院。 要说林小年其实也真够衰的,本来是想讨好、外加炫炫实力,结果给未来岳父炫进了医院。 好吧,据说住的是高档病房,这也算是另一种炫富的方法。 昨天小曼的爸爸出院回家,小曼今天上班,怎么也要去……慰问一下。 只是十三巷在东,牡丹路在西,刚好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苏红提是快到了十字路口才安全变了道,也赶挺巧的,等她调完了头,指示灯就变了。 她调转了车头,往西开的时候,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看见一辆黑色的奥迪商务打开了窗户,还看见了一个男人好像很懊恼的脸。 她的心没来由的咯噔一跳。 苏红提觉得自己这两天快要神经病了,老是在胡思乱想,就好像真的有人在跟踪她一样。 又不是在演电影,现实生活里有绑架这种事情,但不多,苏红提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可是一天的时间,她出门三次,看见三次,这样的概率,已经不能算巧合了吧! 下午的五点五十八分,江韶光接到了苏红提的电话,她在那边稍显慌张地说:“我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两辆黑色的车,一辆是奥迪q5,一辆是捷达,车牌号虽然不一样,但我确定我今天见过这两辆车三次,昨天也见过。我现在开到了旺达路,我记得旺达路上有一个江水超市,我一会儿进超市里头,等你来接我。” 苏红提的思路很清晰,尽管现在连天都还没有黑透,可绑|架并不是非得在暗夜里进行。 她连江水超市底下的地下停车场都没敢去,直接把车停在了路边,一步都不敢停地往江水超市里去。 还不敢表现的太过慌张,害怕给人一种她已经觉察到的信息,唯恐逼的对方铤而走险。 这个时候,正是超市的忙碌时间,蔬果区和生鲜区正在搞晚间促销,好几个促销员拿着喇叭,就像是同时在喊“白菜三毛八”,“香蕉两块二”…… 嘈杂声一片。 苏红提是个另类,别人往热闹的地儿挤,是为了买东西。 她往热闹的地儿挤,仅仅是因为人多。 她夹在过往的顾客中挤来挤去,称了一斤活虾,还拿了几个西红柿,就和真的只是在逛超市一样,除了速度是缓慢的。 她不知道,江韶光会以什么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但心里清楚,他会做的肯定不会只是来接她这么简单。 时间……或许要很久。 苏红提前所未有的如此有耐心。 如果没有在超市里看见那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的话。 苏红提正在挑选苹果,她推的那辆购物车,夹在苹果和梨的促销栏之间,有人让她让一让。 她转了下身体,想将购物车拉到促销栏的另外一边,抬头的时候,一眼就看见站在粮油促销架下的黑衣男人。 离她并不远。 苏红提赶忙低下了头,继续挑拣苹果……几乎是将苹果挨个摸了一遍。 旁边一个好心的阿姨和她说话:“孩子啊,这个就很好的,又大又圆,还没有伤疤。” 阿姨手上拿的是她刚刚摸过的苹果,她点了点头,将苹果接了过来,随手放进购物袋。 “谢谢”她对好心的阿姨道谢,说话的时候听见自己的心在怦怦跳。 她看不清楚那个男人的长相,下意识地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 不知道持续了有多久,久到她觉得自己的心理快要承受不了。 忽然看见柏追从人群中挤过,走到她面前的那一刻,她恍惚了一下,然后和柏追说的第一句话不是“你怎么来了”,而是,“柏追,你要当舅舅了。” 柏追想要来牵她的手一顿,在半空中留了很久。 —— 江韶光和苏红提一结束了通话,就报了警。 法制社会,有钱人没钱人,都得找警|察。 可能是因为隔壁市首富被绑局很重视这件事情,出动的都是有经验的便|衣。 围捕行动很成功,两辆车抓捕到了三个人,等到他去超市里头用广播找苏红提,人已经不在那里。 慌乱间,他收到了一条短信【惠城医院】。 —— 苏红提在医院里睡了很长的一觉,当然不会知道她要是再不睡醒,连江老太太都准备来看她了,而江家的其他人,每个都到医院走了一遭。 毕竟差点儿被绑|架都算大事了,更何况苏红提还有身孕了。 原本是多么惊喜的一件事情,这个时候知道了,就成了又惊又吓。 其实苏红提也没有睡多久,一夜一天而已,只是睡的特别沉,连梦都没有做。 醒来之后,警|察来问过她好几次,她是怎么到的医院,她说自己不记得了。 确实不记得了,可能是因为太紧张,只和柏追说了一句话,她就昏过去了。 她没有和警|察说的只有遇见柏追。 其实江韶光也不知道的,他和警|察一块儿看了监控录像,警|察不认识柏追,只把他当成了好心送苏红提到医院的路人,但是江韶光认得。 江韶光惊了一下,而后选择了尊重苏红提。 他也没有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任何人。 等了有两天,苏红提接到了一个电话,便让江韶光去苏宅的保险柜里取一个牛皮纸袋。 江韶光迟疑了一下,苏红提便说:“那个是柏新立留给我的,柏追想要。” “什么东西?” “领养证明。” 这就意味着一会儿可以见到柏追,这几天江韶光去柏氏堵了几次,没有一次找到柏追的。 江韶光又问了保险柜密码,拿着车钥匙,出了病房。 大约是五分钟之后,成叔送来了那个牛皮纸袋。 很快,柏追就来了,只说了一声“我会给你个交待的”,就拿着纸袋离开了。 江韶光是去了苏宅之后,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他气了个半死,没有去质问苏红提,转头自己调查。 如果真的是柏追,猜,他会不会就此放过啊? 不查不知道,一查,江韶光便发现柏毓又去了加拿大,就在苏红提骗他去拿什么领养证明的第二天。 难道真是赶了巧? 柏家的这个女儿,玩的很花,这大概就是林小年死活不愿意要她的原因了。 太会玩了,没有固定的男友,身边却从不缺少男人。 最近的一个,是个男模特,个子很高,身材很好,长相也还行。 说白了,像那种男人,就是长期被人包的。 柏毓包了他很久,听说还想花钱捧红他,后来因为柏新立的不告而别,不了了之了。 巧的很,柏毓走的那天,那男模被人给打了,断了一条腿,回了老家休养。 江韶光已经觉出了这里头的猫腻,又让人一查,事情基本上就明了了。 这个时候,他才和苏红提开诚布公地谈,他问她:“你就准备这么算了?” 苏红提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江韶光看了她一下,然后捏了捏她的手,“柏追送走了柏毓。” “我让的。”苏红提思来想去,还是说了:“送她走之前,我让柏追给她看了柏新立领养她的证明,还给了她五十万块钱……按照一般人来讲,五十万不算少,可你不了解柏毓,她十几岁的时候,每月十万块的零花钱,根本就不够花。五十万很快就会没有了,也没有了有钱的爸爸,更不会再有经济来源,这对柏毓来说,可能才是最严厉的惩罚!” 江韶光没有否认她的做法,眉头一皱道:“还有一个人,必须要交给我。” 苏红提犹豫了一下,“那好吧!” 么58.坑爹是这么来的 社会新闻报道了一篇新闻,因为用的是化名,会在意的人并不多。 本来嘛,在娱乐场所发生斗殴,简直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了。 又没有出人命,伤者只是腿上中了一刀,看戏的还嫌不够事儿大呢。 江韶光之所以注意这篇新闻,就因为那事是他找人干的。 干这种事情,当然就不能找警|察了。 他又不傻。 还不能闹出人命,他现在有老婆有孩儿的,不能干违法的事|情。也不能因为一个人,就打击人家一大家,好像有点儿不太厚道。 他思考了一下,陈鹤归的左腿是瘸的,如果右腿再瘸了呢!于是,就让人引着他去黑七那儿赌|博,欠的帐换不上,被人挑断了腿筋也是活该啊。 办这事儿也并没有费多大的周章,陈鹤归本来就染上了赌博,不过是让人给他引荐了黑七一下。 陈鹤归欠了七百多万,黑七本来要切下他一只手的,还是江韶光找人从中间说了话,断了他右腿的腿筋。 钱,当然是得照还的。估计陈鹤归的爹一定十分后悔,曾经的某天晚上,没有用避|孕|套。 这大概就是苏红提说的最严厉的惩罚。 这就是那件事之后的所有结果。 而事情的经过,江韶光不知道,也不想了解的太多,主要是害怕压抑不住自己心底的火气。 反正,没什么好说的,主谋就是那一男一女,狼狈为奸。 至于柏追。 苏红提生日的时候,柏追让人送过来一个大蛋糕,是孕妇造型的。 蛋糕很漂亮。 就连江韶光也被…感动了一下,忽然就理解了,苏红提对柏追的感情,比亲情更复杂。 若非得形容的话,只能说在亲情的世界里,苏红提过的日子就是大雪纷飞、无处落脚。而柏追的存在,是大雪中的一点火光,或者他们是相互偎依取暖,彼此是彼此仅存的希望。 当然,那是他没有出现的时候。 现在,苏红提的亲情世界,已经盖起了高楼大厦,有丈夫,有孩子。 但娘家的舅舅,也不能用完了就扔掉。 江韶光接受了柏追。 四月份,由政|府主导的街心花园改建,江水集团和柏氏联手拿下。 江韶光表示自己真的好忙,跨行业了有没有!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跨行业了,他媳妇的“苏·锦绣”,他也得帮忙照看着,没办法,不想让孕妇太忙,那孕夫就得当牛做马。 还得是心甘情愿的。 怎么说呢,快乐的时候是真快乐,总不能快乐过了,就不负责任吧! 江大少是个好男人,不是电视里那个贱贱的好男人代表。 虽然有的时候他也挺贱的。 江韶光最近迷恋上了一个两|性话题,时不时追问苏红提:“你怀那么久,我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 江韶光当做看不见他媳妇儿鄙视的小眼神,继续说:“不行就得三人行……你得给我买个充气娃娃。” “别,买俩个,一个波多野结衣版的,一个苍|井空版的。”苏红提大方的要命。 江韶光:“我谢谢你了!”媳妇儿啊媳妇儿,我下次再也不带你看a|片了。 买没买? 别逗了,他媳妇儿差点买了来着,他敢要吗?! 其实……当个男人也挺难的。 考验接踵而至。 自从江韶光歇了要揍柏追的心思,柏追和苏红提就恢复了来往,闲的时候,见天的到他家,烦都烦死了。 好不容易有几天没来……江韶光就又发现了,敢情人家天天中午一块儿吃饭。 他还没见天的和媳妇儿一块儿吃中午饭呢! 江大少干了半瓶子老陈醋,宁愿把自己酸了个半死,也要熏死了别人。 这天中午,江韶光穿越了千山万水,光开车都开了55分钟,就为了插|在苏红提、柏追中间,一块儿吃个中午饭。 怎么说呢!吃饭的时候气氛挺好的。 就是临走前,柏追神神秘秘地跟他说了句:“姐夫,晚上,我单独请你吃饭。” “有事儿?” 柏追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走了。 下午5点半,柏追发来了饭店的地址。 饭店在春华大街上。 江韶光没有去那儿吃过饭,但春华大街他知道,一条街顶多500米,有5家夜间营业场所,3家ktv,一家慢摇吧,还有一间酒吧! 大家都是庸俗人,谁都不能免俗。 春华大街他以前常去,有的时候是陪客户,有的时候是跟着林小年,还有的时候就是纯粹消磨时间。 甚至有一年的公司年会,就是包下了春华大街的“京华不夜天”。 将吃饭的地方安排在了春华大街,吃完了饭还有节目,这就是不言而喻的了。 果然,两个男人面对面吃饭,只要不喝酒,速度超快的。 加上饭店上菜的时间,一共才花了一个小时零五分钟。 吃完了饭,江韶光要回家,柏追当然不会就此放过他,死活给拉到了“京华不夜天”。 开的还是间大包。 见过俩男人搭伙去ktv,你一首我一首的光唱歌的吗? 就俩男人,多没意思。 这个时候,有两个选择,一是叫朋友,二是找陪唱。 叫朋友他们还得等,还是找陪唱吧,5分钟人就可以到。 柏追让客户经理带来了十几个姑娘,一个一个的不是露腿就是露腰,有画烟熏妆的,还有走知性派的。 晚上的活动行进到现在,江韶光笑了。 有一个心思活跃的小舅子,搁一般人,真防不住,防不胜防啊。 江韶光一个都没要,还是柏追硬留下了三个,脸不知道长什么样,但都是第二性征突出的。 柏追还说:“我姐怀孕了……没事儿。” 中间省略的话,男人心照不宣。 江韶光才不上他的当,喝了两瓶啤酒,就撤了。 这一回,柏追死活没有拉住。 江韶光叫了个代驾,把自己送回了家。 一到家门口,就演开了。 装醉,谁不会呀! 踉踉跄跄地回了屋里,抱着苏红提的腿,无比委屈地用大舌头说话:“柏追请我吃饭,还给我下套,整了3个胸比脸还大的女人……我什么都没干,就喝了点儿酒回来了。” 苏红提这边儿其实刚骂过柏追,又没好气地和江韶光说:“柏追已经说了,你就喝了两瓶啤酒,别装,给我好好说话。” 江韶光“嘿嘿嘿”,心里头在想,柏追那小子,什么都不快,坦白的速度倒挺快。 得,没能成功倒打一耙。 不过媳妇儿还是挺温柔的,洗澡的时候给他搓了背。 —— 好的日子,不疾不徐地往前过着。 眨眼6月,苏红提已经怀孕4个月有余。 巡店的事情,全部都交给了成叔,苏红提每天都会去苏宅一趟,做的最多的还是手工刺绣和一些精致的活。 像画设计图,缝纫拆补这些事情,还有人可以代替。但刺绣,那是一针一线的艺术,不练一些年头,绣出来的东西是没法看的。 苏红提的绣工真的是没话说,主要是她将古典技艺和现代时尚的结合,让她做出来的衣服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她,就是一种新的时尚。 回头客很多,还都是指定必须要苏红提亲自做的。 就连江惠月都来凑热闹。 原定六月份回国的江惠月,因为琐事,推迟到八月才能回国。 远在国外的她,给苏红提发了封邮件。 开头当然是夸赞,说苏红提给她做的那件衣裳,给她带来了多少荣光。 紧接着就是请求,再做一件,不需要是晚礼服样式的,一般的行动方便的礼服就可以了。 条件写的很细,要求二十天之类拿到衣服,适合八月下旬的天气,要求端庄大气,适合任意场合穿着,还特别标注了一定要带有强烈的中国风。 后头还附上了详细的尺寸。 苏红提一看就知道那尺寸不是江惠月的,一个人的腰围可以变细,但腿长和臂长是不会大变的。 随邮件一块儿来的还有一笔十万块的转账。 因为江惠月要的急,当天晚上,苏红提将设计初稿带回了家,想要当晚就定下衣服最终的模样。 江韶光最不喜欢的就是苏红提熬夜,不管是孕前还是孕中,她一熬夜,他就免不了一个劲的叨叨。 叨叨的苏红提实在受不了,只好笑着说:“别闹,这是给咱三姑做的衣裳。” 别人还就算了,既然是自己人……江韶光立时打了越洋电话,和他三姑叨叨。 电话一接通,江韶光就问江美月:“三姑,我媳妇儿怀孕了,你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 “知道你还让她给你做衣裳,孕妇要多休息,你不知道啊!等她生完了再给你做吧。” 那边的江惠月迟疑了一下,“不行,真的不行,衣服不是我的,我是受人之托……那是不能拒绝的人。让红提做的仔细点儿,别累着。” 江韶光本来是还想再说点儿什么的,苏红提忽然贴了过来,“放心吧,三姑妈,我做每件衣服都很仔细的。” 然后,他就被忽略了。两个女人就衣服的款式,还就一个不知姓名的女人的穿衣喜好,讨论了很久。 完成这件衣服一共花了十三天的时间,苏红提也没有太赶工,主要现在是夏天,衣服穿的单薄,好做。 裙子是红色七分袖的,面料用了真丝,腰身以上有些像旗袍,但没有分叉,紧挨着脖子用了俩个盘龙扣,其余的看起来像盘扣,其实是金色的龙状手绣。 至于裙子的长度,大概会在膝盖以下。 苏红提还特地花了一天的时间,给裙子配上了一个同色的真丝手包。 这就按照江惠月给的地址邮寄了过去。 地址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苏红提也很快忘记了这件事情。 八月下旬的一天晚上,有六个多月身孕的苏红提爱上了吃西瓜。 一个瓜,一切两半,江韶光和江老太太吃一半,她得吃大的那半。 她正悠闲地坐在藤椅上陪江老太太看新闻,还是一只手拿勺,一只手捧西瓜。 忽然尖叫了一声。 吓得一旁的江老太太一激灵,紧挨着的江韶光魂都掉了半个。 江韶光问她:“怎么了,怎么了?肚子疼吗?” 不等苏红提回话,江老太太给了江韶光一脚,斥他:“怎么说话呢?” 好吧,江韶光承认自己有点儿傻,这不是头一回给人当爹,太紧张。谁知道那小东西,会不会是个爱捣蛋的。 江韶光觉得自己这一脚挨得不冤枉,连灰都顾不上拍,又问她:“到底怎么了?” 太惊讶了。 苏红提用拿勺子的那只手指着电视机,只能说出两个字:“衣裳!” 苏红提给江惠月做的那件衣裳,最终是个什么样,江韶光并不知道,他只看过草图,不过说句实在话,没学过美术的他,看什么款式的设计图,都感觉一个样。看了也等于白看。 他盯着电视想要仔细瞧,可那是新闻联播,又不是服装品牌发布会,会照着衣服可劲的拍,电视机上的画面,只是一个定格,就一闪而过。 江韶光没看出个所以然,转而又去看苏红提。 只见她……哭了。 激动的心情实在是无以言表。 这是何等有幸,能给总|理夫人做衣裳! —— 不知道是哪家媒体先起的八卦之心,扒完了总理夫人的衣裳,就扒起了苏红提,还顺带扒了一下江韶光。 对于这个顺带,江韶光没什么表示的。 只是忽然从商人,变成了知名的商人,带来了一些烦恼,更多的则是利益。 苏红提是临产前做出了这个决定,将“苏·锦绣”正式并到江水集团旗下,成为江水的自有品牌。 为什么这么做? 其实苏红提考虑了很久,她觉得自己是个技术型人才,市场营运方面并不擅长,而她最信任的成叔,只能做一个管理者。 想来想去,与其聘请营销人才,倒不如交给江韶光。 江水集团运营服装品牌,也不像是柏氏,跨行业跨的太大。 再说了,除了江韶光,她还能信任谁了。 其实她连江韶光也是不能完全相信的,只因为柏新立那个前车之鉴,让人太痛了。 可江韶光毕竟不是柏新立,她也不是她的妈妈。做出那个决定之前,她和江韶光坦坦荡荡地谈了一次话,她说自己不需要奉献一切,去扶持谁,也不需要活在谁的光环之下。 而他可以选择帮她,也可以说“不”。 毕竟多干活,也不一定多有收入呢。 江韶光的答案……还需要答案吗? 江韶光只信奉一句话,付出永远是和收获成正比的。一个人希望收获多少爱的能量,首先要做的就是审其自身,其次要做的就是无私奉献,凡是与“情”字有关的,皆没有捷径可走。 譬如说,带孩子。谁带孩子最多,孩子就和谁最亲的道理,也适用于夫妻。 大年除夕的凌晨,江宝宝提前了预产期十二天,突然发动。 可这孩子估计就是皮,踹了一脚,苏红提的羊水都流光了,孩子又消停了。 愣是等到了下午,苏红提没觉出一点儿阵痛。 怕时间久了,没有羊水,孩子缺氧。那,是打催产针呢?还是剖? 思前想后,还是苏红提自己决定的,剖吧! 一个小时之后的下午三点半,江宝宝出生,性别女,体重七斤,身高五十厘米。 一出生,哭声洪亮,各项身体指标优良。江宝宝离开母体干的第一件事,除去被护士打哭不算,就是捧着自己的大手指头,吧唧吧唧,一只手不过瘾,还是吃完了这只手,又吃另外的一个,那甜的哟~ 江太太是个有经验的,赶紧吩咐江美月:“快,孩子饿了,先给喝点水,一会儿问问大夫,什么时候能喂奶,就赶紧给泡上吧!” 江美月看着人家的孙女,又是嫉妒又是喜欢,嘴上就不饶人地说:“让姑奶奶给跑奶,亲奶奶干啥?” 江太太瞪了她一眼说:“我孙女出来了,我儿媳妇可是剖腹产,还在产房呢,我得到门口等着。” 这婆婆当的是没话说,丈夫呢,也没走。医生从产房里传话,说是发现苏红提左边的输卵管有一颗瘤子,得割下来去做病理化验,还安慰家属,不是什么大事,化验就是个流程,而那颗瘤子很可能是因为胎儿的毛发皮质等堆积而成。 可是……能不紧张嘛!江韶光自个儿把那颗瘤子送到了化验室,他还看了看,有鹌鹑蛋大小。 送去了之后,他问医生,什么时候能拿结果。 医生说得到明天了。 江韶光不干了,土豪体质显现,一拍桌子道:“我加钱,做加急的,今天晚上我就要知道结果。” 摆平了那厢,赶回产房外头,正赶上苏红提出来。 麻醉的劲头还没有过去,苏红提有点儿想干呕,可还是忍住耐受,问江韶光:“看见了吗?” 孩子出来那会儿,她就觉得医生用力一拔,她的心都空了。她躺在手术床上,医生还没有来得及把孩子抱给她看,就发现了瘤子,继续手术。孩子被抱了除去,她只听到孩子像唱歌一样的哭声。 剖腹产的产妇不能直接推到病房,要先去特别监护室待够六个小时,哪里安排有专门的护士寸步不离地看护。 江韶光和其他人一起推着病床,听见苏红提的问话,他说:“看见了,女儿像爹,丑不了,你放心吧。” —— 江宝宝还没有正式的名字,当爷爷的都没有命名权,别说是爹了。 给第四代起名字的任务,落在了江老太太的身上。 江老太太认真思考了两天,给起了江小柒这个大号。没什么别的原因,就因为她上边有六个表的堂的哥哥和姐姐。 再加上江老太太今年是九十七,应景啊! 在江韶光的眼里,江小柒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有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别的孩子的眼睛也很黑很亮,但是他们都比不上江小柒。 真的,江小柒什么地方都好,就是特别不爱睡觉。见天半夜,睁着她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非得让人和她玩,不玩就不睡觉。 为了照顾苏红提和江小柒,江太太和江名山提前结束悠闲生活,搬回了江家大宅。 所以,见天晚上,江家大宅都会传出男男女女的声音。“哦,咦,哦哦哦,咦咦咦”。 别想歪了,没人唱戏,就是在逗孩子呢! 苏红提的月子一共坐了四十二天,因为饮食管理得当,体重由生前的122,迅速下降到了102。 体重是不胖,但生过孩子的女人,真的是别有一番丰腴。 苏红提出月子的这天晚上,江小柒被发配给了爷爷奶奶,江韶光成了头……狼。 素了那么久,也该吃肉了。 可是江小柒学会了认人,傍晚的时候还好,天一擦黑,谁抱都不愿意,非得找妈去。 狼碰上了娃儿,也就只有泪流满面的份了。 坑爹就是这么来的。 的59.永生难忘的情景 当然,江小柒也有不坑爹的时候。 三个月后的某天,正是春暖花开的四月。 这天,江韶光下班很早,天还没有黑,就到了家。 此时,苏红提抱着江小柒在小院子里玩耍。 夕阳西下,他站在光晕照不到的阴影里说了句,“我回来了。” 苏红提扭头,江小柒“咿呀”了一声,朝着他自动张开了小手。 这是他永生难忘的情景。 真的,那一刻的感觉,就是给他全世界,他也不会换。 —— 如果你窥透了生活,其实生活就是这样。 没有恨谁恨到了必须杀了她才行,也没有爱一个人爱到了同生共死的地步。 即使是深爱薛柔的柏新立,在薛柔离开以后,觉得生活没有意义,却还是没有意义地生活在某地,只是换了种生活的形式而已。 江小柒一百天之后,夜奶减少到了一次,几乎可以睡整夜觉。 江韶光和苏红提的夫妻生活也终于顺畅,情到浓时,江韶光会忍不住趴在苏红提的耳边小声说话。 有的时候会说“咱们别要二胎了”,这是基于自己来考虑,怀个孩子得素将近两年,实在是太那什么。 还有的时候会说“咱们还是再要一个吧,凑两个,不管男女都可以”,这是基于江小柒的考虑,想再要一个江小捌专门和江小柒抢玩具。 而更多的时候只是说“我爱你,真的,别笑啊”。 实际上,不管江韶光说什么,苏红提的回应都是笑。 做|爱其实是一种感官在忙的事情,忙着感受,就没空说话。 江韶光是个特例,当然他并不是全程都在说,也不是每次都会说,但是,一个不常感性的男人一旦感性,就像个话唠一样,说出的话,让人没有还嘴的余地。 苏红提的嘴是真的紧,从来没有对江韶光说过一次“我爱你”。 到底爱不爱呢? 这话怎么说呢,孩子都生了。 苏红提的情形和那种跟这个男人生了孩子、心里却装着另外一个男人不一样,她的心里并没有装着什么人。 就连江韶光都是硬挤到她心里去的,不过,既已有了一席之地,那就再也挥之不去。 她的婚姻观爱情观也许是不正确的,至少不是积极向上的。 但,那也不能说她和江韶光就不能够做一对好夫妻。 不离不弃,相互扶持,还有互相尊重,这是必须的。 日子得继续过的舒心,那就得生活和谐,夫妻的步调一致,就连x生活也是一部分。 嗯,怎么说呢……都还好啦! 整体的和谐度可以达到五颗星。 江小柒百天的时候,因为天气还不算太热,没能照上艺术照。 而她半岁之时,正好是炎热的夏季。 江韶光请了著名的摄影师黄鑫,到江家大宅,拍摄一组家庭写真。 黄鑫问他:“想要个什么样的主题?” 江韶光说:“有好多个主题。比如百岁的健康老人啊,可爱的宝宝啊,恩爱的夫妻啊,全家和谐啊!” 黄鑫明白了,这是每个人都要入镜。 他让助手精心准备了好多衣服,等到了江家一看,人家准备的衣服比他还多,还绚丽,还是情侣装、父女装、老幼装,一套一套的。 黄鑫一拍脑门,想起来了,他一个拍照的,怎么跟人家设计师之家比。要知道,江水集团的“苏·锦绣”,连米兰时装周都去过了。 这还是今年二月末的事情,刚出月子没有多久的苏红提带队去了米兰,奶爸奶娃跟随,展览为期三天。 效果不算太轰动,却仍旧产生了让人眼前一亮的效果。 并且明年会更好,因为苏红提又接下了八套服装的预定,配合总|理|夫人明年年初访|欧的行程。 不过,取景就是黄鑫更专业了。 拍摄的过程很顺利,几乎每张相片都是笑着的。 这不同于那种该拍之前,摄影师调动的笑容,而全部都是自发的。 就连江小柒都不用人逗,笑的“嘎嘎”的。 当然,这也归功于黄鑫的抓拍技术。 照片的后期制作用了半个月,六月十六那天,黄鑫将制作好的影集以及壁挂照片直接送到了江家。 这天“苏·锦绣”有点儿忙,苏红提八点多才回了江家。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今天的江家比之往常,有些不一样了。 生活里的苏红提并不善于观察,或者说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人的服饰上面。 尽管那种不一样的感觉很强烈,她还是在环顾了一周之后,才发现挂在屋子正中央的壁挂照片,换成了大大的全家福。 “拍的真好。”和江韶光在一起呆的久了,苏红提也犯了形容词匮乏的病。 她盯着全家福看了很久,也就喃喃自语了这么四个字而已。 可是却怎么也压抑不住一种想哭的冲动。 这个时候,就听见江太太说:“哎呀,快去看看吧,你们房间里挂的那张照片,也好漂亮的呀。” 苏红提是带着一种想哭的心情,笑着跑出去的。 过了绿茵满头的葡萄架,又过了廊角,就听见屋子里叮叮咣咣,再推开门,正看见江韶光拿着个锤子背对着门,在那儿钉钉子挂照片呢。 不知道那是黄鑫什么时候抓拍的,她和江韶光站在小荷塘边笑,有夕阳照在他们的身上,他们脸上的光彩却比阳光娇俏。 兴许是听见了推门的声音,兴许只是心电感应,江韶光回过了头,对着她展颜笑。 还有旁边自己坐在儿童安全屋里玩玩具的江小柒,拿着个玩具冲她咿咿呀呀。 苏红提几乎是冲口而出:“我也爱你,真的……你别笑!” 人的反射弧有长有短,有的时候,她不回应,并不代表她不爱你,只是深藏在了心底,反射出来的时间花费略长而已。 或许,此时的江韶光除了笑,更想唱“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 其实,婚姻中的爱有时很简单。只需一个简单的拥抱,一句贴心的问候,一个诚恳的眼神,一杯白开水,一碗泡面,一条简短的信息,一个肯定,一个会心的微笑,都可能会让你身边的女人幸福一阵子,甚至一辈子。 其实,婚姻中的爱也很复杂。因为要爱,就得爱那个人的全部,甚至包括他放屁的样子。 其实,生活就是如此。其真谛在于,不是爱多深,而是能爱多久。 要比天长地久还要久……因为生命一直在延续,好的爱情也会一直延续。 60.柏0新立 番外——柏新立 柏新立坐上的那列向北开的绿皮火车,最终到达了生命的发源地。 这里是黄河和长江的源头。 这里的清真菜很好吃,特别是羊脖子、羊排的味道。 这里的青锞酒也很好,不辣、不上头,所以很容易就喝醉了。 酒醒之后的柏新立,发现自己丢了钱包和数码相机。 其实钱包里并没有多少钱,只有五百块而已,更没有银行卡、信用卡之类的东西。 唯有一张薛柔年轻时的照片,穿着戏服,未施粉黛。 可能是钱包里头最贵的东西。 柏新立不是没有钱,他只是习惯了出门必带两个钱包,一个随手携带,另外的一个混合着衣物锁在密码箱里。 这是薛柔帮他养成的习惯,很实用的习惯,不管走到哪儿,都不会险他于窘境。 而一个人,想要改掉某种习惯,有些时候比要命还难。 宿醉过后的头疼,渐渐不那么清晰,感觉稍好了一些的时候,柏新立开始可惜钱包里的那张照片。 薛柔是个爱照相的女人,每一张照片都精致的要命,早些年是画着可以改变人模样的妆容,这些年靠着ps更是不像当初的模样。 那是唯一的一张原汁原味的照片了。 柏新立在酒店里躺了半天,可是仔细回忆了又回忆,自己会将钱包落在什么地方,还是回忆不起来。 他倒是想过要去报警,可钱包里的钱连够刑|事立|案都不够,何必要去找那个麻烦。 想了想,他出了酒店的门,将昨天走过的地方又走了一遍。 当然,不会有任何收获。 如此,他却觉得对薛柔有交代了。 柏新立也说不好自己的心理,照片丢了他是有些可惜,但可惜的同时还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也许这样复杂的心情只是……错觉吧。 难道他不应该痛哭流涕的? 也怪可笑的,五十岁的男人了,好像还是二十多岁,为女人头疼的次数比为子女头疼的次数多了n倍。 柏新立忽然有了一种冲动,那么想的时候,便即刻行动,去了一趟当地的服装市场。 从内到外买了两身衣服,不是什么高档的品牌,从头买到脚还没有花上一千块钱。 然后忽然发现,一双军布鞋比上万的皮鞋穿起来还要合脚。 又重新买了皮箱、皮带、皮包,然后扔掉了薛柔给他置办的一切,重新出发。 他不再是上秋泥水匠的传奇,他觉得他又成了二十多年前那个一无所有的泥水匠。 有的时候,一无所有并不是个贬义词,就像现在的他,从未这么轻松过。 再之后,柏新立简装上路,走过很多的地方,都不是现代化的都市。 有时是去正在兴建的小镇,有时是到了偏远的农村,有时翻山越岭,有时会在一条黄土路上走整整一天。 做的最多的呢,就是给人盖盖房子。他的技术很好,原本计划在一个地方停留一个月的时间,会因着这家或者那家的邀请,不得不延缓数月。 他在一个地方最多停留过十个月的时间。 起先是给一个朴实的农妇盖娶儿媳妇用的新房。 就是那种农村常见的楼房构造,两层的小楼,四四方方的小院子。 柏新立到的比较迟,他去干活的时候,一层已经盖好。干活的却没有几个人,干了三天之后,他就听旁边的人说,那个姓胡的农妇没有钱,不仅仅是工钱开的不高,每天的饭食还不好,就连一周一结工钱都做不到,前面一批干活的就是因为这个都走掉了。 反正柏新立干活也不是为了钱,听听笑笑就算了。也是这天的中午,柏新立才注意到按照现代人的生活标准,饭食是不怎么好。 大米不是精制的,素菜油不多,就算是带肉的菜,揉也切的很小很细。 中午吃不完的米饭,到了晚上又被炒成了油盐饭,里头放了很多葱花,也有鸡蛋,和中午的肉一样,又碎又小,基本上很难找的到。 盛饭的时候,主人家很不好意思地保证:“明天中午炖肉。” 到了第二天中午,确实有肉,酸汤酥肉。 其他的工友都在叫“这哪是肉啊,和面疙瘩有区别吗”,柏新立是无所谓的,甚至还觉得这样的一碗酸汤酥肉,滋味特别好。因为很多年,都没有吃过这种味道了。 没过几天,柏新立又听说胡家之所以穷,就是因为早年丧夫,一个女人将孩子拉扯大不容易。儿子小的时候,学习很好,谁知上高中了之后,忽然染上了打游戏的毛病,大学考了个三本,一年光学费就得一万多。 尽管这样,儿子还是去上了大学,因为妈妈不舍得儿子年纪轻轻就出去打工。 儿子今年大四,听说已经找到了工作,正在实习。 妈妈省吃俭用,开始给儿子盖房子准备娶儿媳妇。 为了不耽误儿子的工作,妈妈并没有通知儿子回家帮衬,从里到外一个人扛。 一开始是买建筑材料,好几车砖头、水泥和沙子,因为舍不得花钱请人搬运,都是一个人搬运的。 后来老屋也是自己拆的。也就是盖房子自己干不了,如果也行的话,估计连这个钱她也会省掉。 柏新立觉得自己和这个胡女士根本不是一路人,她这一辈子好像只是为了孩子活着,而他这一辈子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但,这并不妨碍两个人的交流,站在个人的角度,柏新立甚至还有些同情她。 柏新立在胡家待到第十七天的时候,与他一块儿干活的几个工友陆续离开了胡家,其中的一个还想将柏新立挖走。 但他没有走。 也许是出于感激,这天中午的菜是一碗红烧肉。 柏新立是真心觉得这个胡女士的手艺很好,不管是什么食材都处理的很好。 像这碗红烧肉,吃起来很香,却一点儿都不显油腻。 柏新立吃了半碗,添了两次米饭。 吃完饭也没有休息,干起活来不紧不慢。 只是干了没一会儿,觉得有些口渴,去厨房喝水的时候,看见那个女人正在吃饭,没有红烧肉,只有菜汤泡馒头,一口一口,吃的缓慢。 柏新立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至此,倒是有意无意地留意着她的举动。 她不漂亮,想也知道,四十多岁的农村妇人,舍不得花钱打扮自己,穿的是菜市场上不超过五十一件的衣裳。甚至不在乎仪表,头发总是油腻腻的。 柏新立也不是以审美的眼光再看她,就好像是在做实验的观察,想知道和他不一样的人她的人生是什么样。 这一观察不要紧,柏新立发现她每天都会吃药。 药不是个好东西,可但凡是药就没有便宜的。 一个连肉都舍不得吃的农妇,每天大把大把的吃药,儿子还没有毕业,就累死累活地盖房子…… 柏新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大概是为了验证,他找了个机会,看了一眼她的药瓶子。 是吗|啡。 他太熟悉了,薛柔最后一段日子,用它止过疼。 可是效果并不大。 “你有病是吗?”从没有和她说过话的柏新立,忽然开口问她。 她愣了一下,朴实地笑。 柏新立又说:“生病了就要去医院,不能像你这样劳累。” “医院也治不好的病”,她还是在笑,笑里带着些许的苦涩,顿了一下,又说:“还不如省点儿钱,留给孩子盖房子呢!” 柏新立不懂,“可是按照你的身体状况,房子盖好了,你也住不上。” “我住个啥啊!本来就是给儿子娶媳妇准备的。唉,这房子一盖好,我就是闭眼也能放心了。” “那你自己呢?” “就那么一个儿子,他能过的好,我就高兴了。” 柏新立还是不懂,但他觉得她是个值得敬佩的,伟大的都有点儿可怜了。 一个月之后,柏新立几乎是凭借着一己之力盖好了这栋小楼,粉刷了墙壁,垫平了院子,还在院子的中央栽下了一棵月桂树。 他是悄悄走的,没有拿一分钱的工钱,还偷偷留下了五万块钱。 干完了这桩活,他觉得自己要休息一下,在小旅馆里包了间房,吃吃睡睡。吃过路边摊,心血来潮了,也会去大饭店吃上半桌。 可不管是哪里的饭菜,都没有那位胡女士做的可口。 也许这就是父亲和母亲的不同。 这是柏新立的总结。 就这样又过去了十几天,心里仍旧不是滋味的柏新立,给柏毓的账户打了五十万块钱。 他倒是也想给苏红提打点儿钱的,想来想去,他的三个子女,最不缺钱的可能就是她了,不缺的东西,他给了,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其实,他做这些,也不是非想要有一个意义,只是他的钱也不多,给了柏毓五十万,自己也就剩下了二十几万而已。 而为什么不给柏追钱,则是因为他知道五十万对于柏氏来说,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而五十万,说不定还能救柏毓一命。 又不能厚此薄彼,他想着已经结婚的苏红提早晚要有孩子,便去金店里买了一对小金锁,想给她邮寄过去。 给柏追的是一把锈迹斑斑的砖刀和一封无言的信。 一个男人最终能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和起|点没有多大的关系。 做完了这些,柏新立的心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好受,想来想去,自己总结还是觉得对不起苏红提。 可是遗憾之所以会成为遗憾,就是因为无法弥补。 想来想去,此为无题。 那两个小金锁没有寄到苏宅,最后寄到了江水集团。 其实命运并不会特别眷顾任何人。 柏新立又换了个城市,还是拿着砖刀给人盖盖房子。 新的雇主和他差不多的年纪,也有一子两女。 疏于打理自己的柏新立,满头的白发好多天没有染过了。 雇主的女儿问他了一句:“柏大爷,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外干这个,你的子女呢?” “很孝顺,是我闲不住。”柏新立笑了笑。 只是忽然想到有一年冬天,薛柔神神秘秘地告诉他,红提织了条围巾,但不是给他的,而是送给了成涛。 当时,他并不在意。 现在,也许也不在意。 —— 江小柒快过一岁的生日时,江韶光收到了一个没有具体地址的快递。 拆开一看,是一对儿精致的小金锁。 江韶光略微思索了一下,大概能猜到寄件人是谁。 晚上回家,江韶光将其中的一个小金锁挂在了江小柒的脖子上,说的是:“来,外公给的小金锁。” 苏红提一听,愣了一下,始终不曾言语。 哄睡了江小柒,苏红提忽然说了一句:“你说……” 江韶光:“我说什么?” “没什么。” “哦,我联系了那边的关系,不管怎么说,还是……找一找吧!也通知过了柏追。” “找吧!” 有时候,丢了一件什么东西。找,不一定能找的到,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不找,却是不能安心。 61.1柏毓 柏毓没钱了。 有多穷呢? 这么说吧,她已经一个月没有去做过指甲了,两个多月都没有添置过新的衣物,最后一次去饭店吃饭,还是在半个月之前,并且只是街边的小馆。 她过不来这样的日子,可是没人会再为她的挥霍买单。 若没有那件事情,她或许还会千方百计地去找一找柏新立。 可是,现在她根本不会去找了,虽然她一直都不想接受那件事情是真的。 真的就像噩梦一样,连想都不愿意想一下。 就是因此,她落魄的不得不回国的时候,她没有回到上秋。 本来,她是想死在外面的,她试过了,她可以滥体。一个穷的连肉|体都出卖不了的女人,除了死,还能有什么选择。 可是何宇却拖着一条还没好透的腿到加拿大找到了她。 她对何宇谈不上爱,不过何宇满足了她对男人的所有要求,当然,除了金钱和地位。 以前她还有钱的时候,何宇的缺陷算不了什么。 而如今,怎么说呢,何宇对她倒是不嫌不弃,可是这样贫苦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甚至快要疯了。 尽管何宇已经那么的努力,不管大小秀他都肯接,那也仅仅只够日常的开销。 当然,这个日常,指的还不是柏毓以前过的那个日常。 而她最无法忍受的,是她成为了何宇的拖累。 这个时候,柏毓才相信薛柔的话,男人的脸和钱比起来,真的是后者更重要,如果不谈感情的话。 可是有些女人偏偏三样都能够兼得。 有个人就像她的身世一样,她从来不敢想。 她们原本有机会变成最亲密的姐妹,只是,生活没有允许。 因为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苏红提就已经成为了她的阴影。 在薛柔的嘴里,她做什么都比不上苏红提。更重要的是,她是没法见人的非婚生女。 那个改大年纪的事情,是她出的主意。 那时候她有多大,六岁,或者七岁,怎么想出来的那个漏洞百出的主意,现在已经回忆不起来了。 只是现在想起来,柏新立会答应,确实是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薛柔并没有因此赞赏她,可是她知道,薛柔的心里是很高兴的。 她很了解薛柔,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前,她觉得薛柔是一个争强好胜的妈妈。 因为除了太爱争强好胜以外,薛柔几乎没有什么缺点,对她和柏追真的很好,可以算是宠溺。但从前她就觉得薛柔的好中又带着疏离,以前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懂了。 薛柔将她和柏追养的很好,却从没有用心去教。 其实现在想想,如果薛柔不是那么的宠溺她的话…… 时间是没有办法倒流的,时间若真能倒流,有很多事情她都不会做。 比如说,她不会把薛柔每月给她的八万块钱挥霍光,更不会像从前那样肆意挥霍人生…… 她后悔的有很多事情,唯有一件,也许她后悔那一次的铤而走险,但从没有后悔认识何宇。 何宇又像往常一样,出去走秀了。 柏毓一个人在他们租住的小房间里,想了想过去,还想了想伸手不见五指的未来。 实在是太恐怖了。 她倒了一杯红酒,不是什么八二年的拉菲,只是超市里几十块钱的干红,然后她打开了一个小药瓶,是她攒了很多天的安眠药。 红酒配安眠药,吃起来没有一点儿痛苦。 她很快就没有了意识,直到她听到了一声巨雷的轰鸣声音。 —— 柏毓一睁眼睛就看见了薛柔,她以为自己已经挂了的。 所以,当她看见年轻了快二十岁的柏追时,她像是见了鬼。 很快,她就发现了,她自己也年轻了将近二十岁。 据说,今年只有六岁。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六岁那年发生的大事,有两件。 一,苏红提的妈妈死掉了; 二、柏新立和薛柔结婚了,就在苏红提的妈妈过世之后的三个月。 而从柏追的嘴里得知,这两件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不过幸好,改大年纪的事情,还没有发生。这一次,她没再出那个馊主意。 柏毓不记得自己六岁那年是不是生过什么病,她只是很快正视了自己变小的事实,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甚至会觉得庆幸。 可以从头来过本来就很值得高兴。 更何况,还可以看见一向比她聪明的柏追,一副小傻瓜的模样。 至于苏红提,刚刚结婚的柏新立,还没有正式将她接过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要想看见她,要到周五的傍晚了。 她想了很多,关于和苏红提见面的场景。 按理说,就算她智商不怎么高,依旧可以秒杀才七岁的苏红提。 她也想了,她要不要早早就摁死后来风光的不得了的苏红提? 甚至,还不止想了一种摁死她的方式。 可是等到星期五苏红提一回家,柏毓就改变了主意,怎么说她都是一个二十好几的成年人,是有多不要脸才会欺负小孩。 再说了,其实苏红提和她一样,都挺可怜的。 她是别人爱情结晶的替代品,苏红提更惨,是牺牲品。 还有那个傻啦吧唧的小柏追。 其实他们三个应该是站在一条线上的。 心里虽是那么想的,可让柏毓干点讨好小屁孩的事情,她也办不到。 是以,苏红提忽然发现那个老爱找她事的柏毓,变得骄傲了。 动不动拿鼻孔看人,可是分饼干的时候,并没有忘记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柏毓好像还冲她笑了一下。 星期天的晚上,苏红提在语文老师布置的日记上写道:我的新家庭,好像没有想象中的糟糕。 确实并不怎么糟糕。 柏毓和柏追也转到了一小,上一年级。 已经上二年级的苏红提充当了校园向导,而后各自在各自的班级里相安无事。 只有柏毓知道,因为没有改大年纪,她和柏追没有跳级。 和许多人的小学一样,每个学校都有一个让人害怕的小团伙。 二年级的苏红提被好几个五年级的小孩盯上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没事会被他们拦住要钱花。 苏红提不缺钱,一开始是想花钱买个没烦恼,后来就发现,那些人将她当做了提款机。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苏红提也来了脾气,打不过,挨打也硬扛着,就是一分钱都没有。 她找了个机会摆脱了围攻,那些人便对她紧追不放。她只顾着跑,也没有留意自己跑过什么地方,更没有想过会有人帮助她。 柏毓和柏追不知是什么时候也冲出来了,那些人追她,他们就在后面追着那些人。 一大群人围着教学楼又喊又跑,终于喊来了老师。 老师让他们站成了一排,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柏毓哇的一声就哭了,指着那几个五年级的小屁孩说:“他们打我姐姐。” 本来一点儿都不想哭的苏红提,忽然眼圈一热。 一个月之后的期中考试,语文测验,作文题目是“我的xx”。 苏红提想了想,落笔写下了“我的妹妹”。 “我的妹妹比我小了一岁,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她,因为她和我不是一个妈妈。 我的妹妹今年六岁了,身高和我差不多高,我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她,因为她长的比我更像爸爸。 就是这个我不太喜欢的妹妹,会把自己的饼干分我一半,会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挺身而出。 我开始有点儿喜欢她了,我们会变成好朋友的。 我会做一个好姐姐,不让别人欺负我的弟弟和妹妹。” 柏毓真不是故意偷看。 那天,薛柔告诉她苏红提的语文考了九十九分,说一点儿都不嫉妒那是假的,因为她这个成年人也才考了九十九分。嗯……还不是故意办错。 写作业的时候,柏毓趁苏红提上厕所的功夫,偷看了她放在书包里的语文试卷,看见作文的时候,不屑地“切”了一声,转身去厨房倒了三杯牛奶,还盯着苏红提和柏追趁热喝完。 有的时候,柏毓觉得,她比薛柔还更像妈。 而且,她还觉得自己挺适合这样的角色,居然乐在其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成绩和苏红提已经不相上下,薛柔唠叨了几次她不如苏红提之后,也就闭嘴了。 柏毓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好的开始,就在苏红提送给她一个据说是苏妈妈留下的翡翠吊坠之后,柏毓趁着薛柔给她梳头的功夫,给薛柔讲了个故事。 “妈,我们班有个小男孩,他爸爸给他娶了个新妈妈,才半年,就离婚了。” 这样的话题薛柔其实是不爱听的,但还是下意识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他的新妈妈对他不好。” 柏毓觉得薛柔的手顿了一下,偏了偏头又道:“我告诉那个小男孩,我说那样的新妈妈不要也罢,像我妈妈就对我姐姐很好,我姐姐和我爸爸都特别的喜欢我妈妈。” 薛柔很尴尬地笑了一下。 到了晚上,三个小朋友吃完晚饭,还在吃蛋糕。 薛柔忍不住说柏毓:“小毓,晚上不要吃甜东西,会发胖。女孩子胖了,长大就该哭了。” 迟疑了片刻,又说:“红提也别吃了,也会发胖的。” 别说是柏毓和苏红提了,就连柏追也放下了蛋糕。 柏毓拉着苏红提的手,咯咯笑着跑上了楼。 又过了不久,那张每月会打进八万块钱的银|行|卡,苏红提也得到了一张。 给的时候,薛柔肉疼了一下,可也就是疼了那么一下,心里就坦然的不得了。 期末的家长会,薛柔真是忙的不得了,去完了一年级,还得再去二年级一趟。 苏红提的班主任问:“你是苏红提的……” 薛柔还没有说话,就听见苏红提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妈妈。” 薛柔愣了一下,继而笑着说:“我是她妈妈。” 其实想一想,柏新立对她这么好,不管是出于什么角度,她也应该对苏红提好一些,毕竟苏红提是他的亲骨肉。 薛柔的态度,大概是从这一天正式转换的。 冬去春来,很快就是初夏。 到了苏红提妈妈忌日的前一天,柏毓很认真地找了薛柔谈话。 “妈妈,你应该带着红提去看一下她的亲妈。” “你爸爸会让人送她去的。” “好吧,那我和柏追也要去。” “你们不用去。” “用的,红提对我们的妈妈这么好,我和柏追去看看她的妈妈也是理所当然的啦。” 第二天,是薛柔带着三个小朋友去的墓地。 去的时候,她还觉得荒唐。 当她听见苏红提很小声地和墓碑说“妈妈,我过的很好”之时,居然有眼泪夺眶而出。人的感情真的是奇怪的不得了。 晚上,柏新立很晚才回家。 这个时候,薛柔还没有睡觉。 她坐在黑暗里,轻声问他:“新立,我们、我们的孩子,葬在了哪儿?” 柏毓觉得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可是这几天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啊。 星期五的最后一堂课不上,柏毓和苏红提、柏追一块儿回了家。 这一天,柏新立回来的很早,就为了和薛柔好好说话。 “小柔,我和你隐瞒,就是为了不让你多想。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该隐瞒自己已婚的事实,可我管不住我自己。还有现在,不管你相不相信,不管你还能不能生孩子,不管小毓和小追是不是我们亲生的,这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 简直犹如晴天霹雳,偷听的柏追拔腿跑回了屋,柏毓和苏红提追了上去。 看着像傻了一样的柏追,柏毓表示同情。 她一直都不知道,以前的柏追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情,但可以想见,那时的痛苦并不会比现在少,就像她知道时痛不欲生的心情。 她拍了拍柏追的肩膀,笑的没心没肺:“你傻了吧,他们对我们又不是不好,知足吧你。” 其实最后一句话,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知足吧,别总有那么多的龟毛要求。 要求别人以自己为中心,要求别人都捧着自己,殊不知,捧得有多高,摔的就有多重。 也许是年纪小,也许是真的想开了,柏追很快就又是那副傻兮兮的小模样。 和以前一样,对苏红提很好,和以前不一样,对她也很好。 就是不知道因为什么,苏红提好像有心事。 柏毓看她郁闷了好几天,终于在这一天的晚上下定了决心。 苏红提和薛柔表白了。 她说:“薛阿姨,我妈妈死的时候跟我说了‘让我好好的乖乖的听你的话,就像听她的话一样’,我一开始是不太喜欢你的,觉得你抢走了爸爸,可是妈妈告诉我‘人是抢不走的,因为人有腿,想去哪里都可以’,我现在还小,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但我不傻,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我以后会孝顺你的,小追和小毓也会孝顺你的。真的,我们说话算话。” 薛柔好像是哭了,去了一趟卫生间,再出来的时候,眼睛像兔子一样。 这天晚上,柏毓趁着别人都睡觉了之后,偷了口红酒喝。 也没敢多喝,怕被柏新立发现,真的就偷了一口,因为高兴。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的奇妙。薛柔并不是个十足的坏人,可一个女人如果长期的心理失衡,成为一个疯女人是迟早的事情。 针尖对麦芒,能得到的只是一时之快。两好合一好,却是其乐融融,长长久久。 至于柏新立,撇过不提。 你可以不去选择一个渣男当丈夫,但无法不要一个渣男父亲。 一切都比从前好了,柏毓终于可以安心地寻找何宇。 其实说起来,何宇也不是什么好男人,在她之前,跟过一个四十岁丧偶的富婆。 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在她看来,坏人和坏人在一起,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更何况,她有一个执念,想要改变何宇的命运。 何宇和她不同,她是因为有钱才变坏的,而何宇是因为没钱变坏的。 但是,想要找到他却不是那么的容易。 何宇说过,其实他的老家就是在上秋,是因为他母亲改嫁,他才迁到化市去的。 而他母亲改嫁,大概是他十岁时的事情。 柏毓比何宇大了一岁,按照时间来算,现在的何宇还在上秋。 可是何宇没有和柏毓说过他的老家到底在上秋哪里。 上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找一个人,就和大海捞针差不离。 尤其是对一个刚刚七岁的孩子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柏毓没有因此而放弃,不知道该怎么付出行动的时候,她会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做很多事情。 做的最多的是想一想她每月攒下的那些钱,能有什么用处。当然再也不会去想怎么逆袭苏红提,又重活了一次,她终于明白了人生是自己的这个道理。 她不是为了别人而活的,看看以前的苏红提,之所以能过的好,大概就是很早明白了这样的道理。 命运是个睁眼瞎,根本做不到公平,可她不瞎啊,她得为自己的人生负责,顺带还不忘提点苏红提。 苏红提也不知道柏毓怎么了,一写完作业,就会让自己绣东西。 薛柔阻止过几次,害怕苏红提用眼过度,早早得了近视。 柏毓就一本正经地说:“妈妈,那是苏家祖传的技艺,到红提这儿不能没落了才行。” 苏红提一听,不用柏毓督促,练的起劲。 勤加练习的成果是她给自己和柏毓一人做了一件花裙子,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有一次,薛柔请了人来家里聚会,一位太太问:“柏夫人,你们家女儿的衣服是在哪儿买的?是不是在国外买的?款式好漂亮啊!” 薛柔捂嘴一笑:“哦,那是我们家红提自己做的。” 苏红提很快就在上秋的贵妇圈中闻名,比之前早了十几年的光阴。 快放暑假的时候,一小举行了“向军苗小学献爱心”的活动,就是那种一对一的捐赠。 军苗小学是上秋最贫困乡镇辖下的一所小学,听说全校有三百多名学生,老师加上校长一共只有五人,教室只有三个。 柏毓一开始并没有很在意这件事情,她捐了五百块钱,还买了几个新书包,给一个叫李大壮的刚上一年级的小屁孩。 居然还收到了小屁孩的感谢信,还有一些自制的小鱼干。 一收到那个装着小鱼干的包裹,那扑鼻而来的鱼腥味儿,让柏毓有一种说不出的惊喜。 她还记得何宇说的:“我小时候家里穷,六岁开始上学,直接上的小学一年级。那时候,一年只能吃上一次肉,鱼倒是经常吃,因为我们家门前有一个小池塘,奇怪的很,鱼就像是捞不完一样,多的不得了。我妈妈经常会把吃不完的鱼,做成鱼干,那个时候一闻见鱼腥味,就会觉得恶心,如今倒是再也吃不到那种滋味了。” 柏毓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封信,信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四个字“谢谢姐姐”。 柏毓见过何宇的字,二十多岁的何宇,也没比小时候的他,写字工整到哪里去。 柏毓笃定了李大壮就是何宇,原因不仅仅是因为那一包又咸又腥的小鱼干,还有直觉。 她无比相信。 很快,就放了暑假。若按照薛柔的安排,是要带三个小孩出国旅游的。 可是柏毓非说,出国旅游可以,但在那之前,她必须要去军苗乡一趟,看一看她资助的那名小学生。 作为家长,不好打击孩子的热情。 薛柔让柏毓去问苏红提和柏追的意见,柏追表示无所谓,反正出国旅游对他来说没什么吸引力。 柏毓又去问苏红提。 苏红提即刻表示:“同意。但是出国了之后,你能不能陪我去好好看看外国的传统制衣。” 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 放暑假的第二个星期,薛柔带着一大堆东西,还有三个孩子,去了军苗乡。 柏毓看见李大壮的第一眼就笑了,长大之后的何宇有190的身高,八块腹肌。现在的李大壮虽然才六岁,但比七岁的柏追都要高壮,那眉眼,不是何宇,又是谁呢。 柏毓差点脱口而出“何宇,我要捧红你。” 还好,被一声狗吠打断了思绪。 薛柔觉得柏毓的要求真是太多了,因为她向自己提出,要将李大壮接到柏家去。 资助一个孩子,和养大一个孩子,是有很大区别的。 尽管柏毓说,会用自己的零用钱。 并且柏家不缺钱,薛柔想都没想,还是直接拒绝了她。 从军苗乡离开,柏毓哭了一路。 回家了之后,薛柔和柏新立沟通:“小毓这个孩子……也太善良了。” 柏新立笑了笑,没有接话。 紧接着,发生了一件事情,改变了薛柔的想法。 她的三个孩子集体被打|劫了。 确实是打|劫,而不是绑|架。 就是去市体育馆玩的时候,被一群初中生拦住要钱花。 不给,差点儿挨打。幸好遇上了两个正义的初中生,这才没出什么大事。 “现在的孩子啊,怎么能动不动就抢其他孩子的钱呢!”薛柔在柏新立的面前小声唠叨着。 柏新立说:“配保镖什么的,有些过了。要不要送他们学点武术什么的,好自保啊!” 薛柔忽然就想起了军苗乡的那个李大壮,壮啊,跟头小牛犊似的,野啊,她还看过他和其他的小孩在稻场上摔跤。 柏毓终于如愿以偿。 还偷偷地告诉苏红提:“知道吗?那天在体育馆帮咱们的男生,穿白衣服的那个叫江韶光。家里比咱们还有钱,我想来想去,你给他做件衣服吧,这样才能表示咱们感激的心。” 苏红提觉得可行,忙了小一月,终于做了套小西装。 往二中送的那天,苏红提叫柏毓和她一起。 柏毓说:“姐,你不知道,那个李大壮,数学考试考了五分,我得给他补习。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自己去,让张叔叔开车送你。” 小学比初中放学早,苏红提到的时候,二中刚好打了放学铃。 苏红提的眼睛都看花了,还想着实在不行,就把衣服交给门岗,让他们转交。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了骑着单车的江韶光。 她叫了他的名字。 他反应了半天,才认出来是她。 她说:“谢谢你上次帮忙,我给你做了套衣服。” 江韶光不信啊,“骗谁呢?你才多大能会做衣服?” “当然会啊,我们家好几辈都是做裁缝的,传下来的技艺,到我这儿不能没落了。没给你量过尺寸,我做的可能有点儿大,不过,你应该还会长高吧?” “废话,当然会长。” “那给你,就这样吧,再见。” “你叫什么名字?” “苏红提。” “哦,苏葡萄,再有人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我帮你出气。还有,你们家的电话号码说一下。” “不告诉你。” “嘿!这小丫头。” 说不告诉,真不告诉。江韶光跑到一小问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柏毓告诉他的。 万事开头难。 万事都开了个好头的柏毓,过的一直很顺心。除了一些,她无法改变的事情。 李大壮的爸爸还是在他十岁那年出了车祸,妈妈很快改嫁,不过没能带走他。 李大壮也还是改了名字,因为柏毓嫌弃他的名字实在是太土了,当个小名可以,作为大号,总是给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错觉。 实际上,李大壮就和上一世的何宇一样的心细。 李大壮正式更名为了李旭。 名字是柏毓起的,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是因为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是何宇给她带来了一点如阳光般温暖的亮光。虽然,她最后还是没能扛住,选择了结束生命。 或许也正是如此,这一次的重来,她才能无比的珍惜……珍惜自己,珍惜每一个人。 日子一晃,十多年过去。 江韶光如愿以偿追到了苏红提,柏毓也还是和李旭走在了一起,尽管一开始薛柔是不同意的。 至于柏追,一直是柏毓心里的难题,以前也没听说他喜欢过什么人呀! 只能继续留心。 她的婚礼和苏红提的婚礼选在了一天。 那一天的天很蓝,云很白,她笑的也很开心。 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真希望梦不要醒。 —— 柏毓还是醒了,一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何宇那双好似染血的眼睛。 然后,她听见何宇叫:“医生,医生!” 柏毓自杀未遂,醒来的同时,手机上收到了一条银行汇款信息。 有人打了五十万块钱到她的账户。 也许是因为痛失一场美梦,也许是因为她又有钱了喜极而泣,她拉着何宇的手,边哭边说:“我,我……”声音太沙哑了,吓着了自己。 而何宇说的是:“小毓,死比活着容易吗?” 她摇了摇头。 “小毓,想不开的时候,想想我吧,想想我好不好?”那么大个子的男人,在病房里低声哭泣。 柏毓出院了之后,开始正视一个问题。 她,这一辈子当真就这样了吗? 不,或许她还能干点什么事情。 她和何宇商量了一下,两个人还是选择回了上秋,悄悄的,谁都没有告诉。 柏毓去了一家甜品店打工,何宇则去了一家西餐厅,打工的同时,学习经营。 一年半之后,两人在新区的第一大道上开了间西餐厅,菜品很简单,主菜只有一道红酒牛排,甜点也只有一道红酒蛋糕。 生意却异常的火爆。 苏红提是过了很久才知道柏毓回来的消息,不是别人告诉她的,是偶遇。 说来也巧,柏毓一般不会出门买菜,那天心血来潮,和何宇一起去了菜市场。 而苏红提也很少会到菜市场买菜,那天是刚好走到了新区,本来是想随便逛一逛的,想起了江小柒要的江米甜酒,没找到超市,倒是找到了一家菜市场。 却因为不小心碰翻了别人的菜,起了争执。 还是莫名奇妙的争执。 苏红提同意了赔款,本来嘛,谁让自己不小心。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穿戴和菜市场太过格格不入,摊主狮子开口,一筐西红柿,要求她赔五百,说话还极其难听。 苏红提气坏了,别说口袋里没带那么多现金,就是带了她也不会给,本来是想报警的,奈何手机放在了车上。她提出去车上拿钱包,摊主拽着她的衣服,死活不松手。市井难缠,并不是一种贬低,只是有些市井之人,真的是又不讲理又难缠的要命,看人下菜碟,看见别人斯文有礼,就更加的放刁撒泼。 难不成,还要在菜市场里和人打一架? 周围看热闹的人多,但没人愿意伸出援手。 就这么僵持不下,看了会热闹的柏毓,还是没忍住,喊了一句:“哟,大白天的碰见讹人的了,打个电话给警|察同志,让他们来教育教育。” 苏红提看清了说话之人,当时就愣住了。 那边的柏毓已经和摊主干上了。 她怕什么呢?打架,她有何宇。打嘴仗,那就更不怕了。 耍赖谁不会呢! 更何况,她已经报了警。 警|察来的很快,解决的也很快,按照市场价,苏红提赔了一百五十块钱。 这个时候,柏毓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回到车上,苏红提就给柏追打了电话。 “柏毓回来了。”她说的是肯定句。 柏追迟疑了一下,说:“我知道,回来很久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怕你心里还有芥蒂。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了很久,不是在为柏毓开脱。她是挺笨的不错,可你差点儿被绑|架那天,我找到了她,她是可以甩掉我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她和那些人通话的时候,虽然她避开了我,但她打电话的声音真的很大……就好像是故意的。” 苏红提在这边沉默,过了很久,柏追小心翼翼地问她:“你能原谅柏毓吗?” 其实若不是这次的偶遇,苏红提可能一年也想不起来柏毓一次。 可以说明两个问题,她并不关心柏毓,还有就是她并不记恨柏毓。 如果恨一个人的话,根本不会轻易忘记。 所以,“原谅”这个词,怎么说呢,用在她和柏毓的身上,好像并不是太合适。 最后,柏追约她周末的时候,去一家叫“红”的西餐厅吃饭。 有些事情,苏红提已经想到了。 在“红”里见到了柏毓,她一点儿都不意外。 倒是江韶光意外了一下,“这是你开的餐厅?”他来过两次,在不知情的前提。 “哦。”柏毓淡淡的回应,没有乞求原谅,也不显得多么欣喜。 倒是给江小柒特别做了一道不带红酒的牛排和蛋糕,还有一份火焰冰淇淋。 江小柒已经六岁了,刚上小学一年级。 长的和苏红提小时候不太像,一看就是飞扬的个性。 江小柒听见柏追叫柏毓的名字,便问她:“你是谁?” 柏毓笑了一下:“灰姑娘知道吗?我是她的……坏姐妹!” 本来是玩笑一句。 谁知,江小柒却异常的高兴,缠着她说个不停。 临走的时候,苏红提落后了一步,扭头看了看她说:“我女儿很喜欢你,她挺怪的,看童话故事,别的小女孩都喜欢白雪公主、灰姑娘之类的,她却只喜欢那里头的坏人。最喜欢白雪公主里的坏皇后,大概是因为皇后有一面魔镜,她说如果她也有一面魔镜的话,她会问‘魔镜魔镜,快告诉我期末考试的试题’。” 柏毓哈哈大笑,都笑出了眼泪。 最后,她伸开手,拥抱了苏红提。 像久别重逢的亲人那样。 虽然她的声音很小,但苏红提听见了:“对不起、谢谢你……还有,我终于长大了。” 或许只有长大了才会明白,生活来之不易。 悟有两种:顿悟和渐悟。顿悟时,那灵性闪烁的一刹那,犹如霹雳惊醒了沉睡的大力神,劈开了混沌。抓住火花的瞬间,才能看见自己内心的那一汪清泉。 就像命运并不会特别眷顾任何人一样,命运也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人。 只要心中坚信。 6柏2.柏追 柏追以为自己要一个人过一辈子的。 为什么会有这种思想? 看吧,红提早就有了江韶光,柏毓也有了何宇,他呢?不缺女人,但从来不走心。 这大概和他的身世撇不开关系。 江韶光能想到的,柏追自然也能想到。一个健康的男婴,为什么被抛弃? 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非婚生。 有百分之百的可能父母是不相爱的。 要不然哪个母亲能够狠心扔掉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 听说的。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很多生过孩子的女人都特别眷念宝宝呆在肚中的情景。 有人说,世上最亲密的关系是情侣关系。 情侣之间总是会做出很多超乎想象的事情,就像做|爱,当两个基本构造不相同的人,如此契合地连接在一起,不光是身体和感官上的愉悦,心理的满足感也是什么都代替不了的。 但也有些女人说,世上最亲密的是母婴关系。 母亲和婴儿,被一条带子连接在一起,共同呼吸。 那是一种特别奇妙的感觉,有多么的奇妙,柏追永远也不可能体会。 有时候他会想,他还不如是个女人,如果他是女人的话,他一定会是个比他亲生母亲更合格的母亲。 当然,更多的时候,他从不会去想这些事情。想那些做什么,他就是想体验一把母亲的感觉,也不会去变|性。毕竟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做男人挺好。 几乎是一眨眼的光阴,江小柒都已经七岁了,然后江小坝也四岁了,柏氏也终于在他的带领下成功转型。 从房地产行业,跨界到了酒店行业。 上秋最好的酒店再也不是皇城国际,而是辉星。 辉星是他和江韶光合力打造,就开在上秋的云水岸边,还为此铺造了五十多亩的人工沙滩和一个超大型的温泉水上游乐园,集餐饮、住宿、娱乐、刺激、休闲于一体。 事业上的成功给他带来了名利,他已经三十三岁,是城中名副其实的钻石级王老五。 那天,柏毓还在拿他打趣:“柏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想四十岁生孩子,还是五十岁?你也发句话,毕竟现在想给你生孩子的女人排了一大长队。” 柏追没有说,如果没有爱情的话,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生孩子。 因为那样,对孩子太不公平了。 这样的话,他不是不想告诉别人,而是不能对着柏毓说。 所以,有一天,江韶光也表示了他的困惑时,柏追就是这么和他说的。 江韶光当时就沉默了,很久之后,问他:“你可别说你现在还想着我老婆!” “我说如果是呢?”他当时这样说。 “你会挨打。” 他知道江韶光是认真的,但他还是笑了。 他对苏红提的感情,连他自己都说不好。 小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前,他幻想自己是个英雄,一个敢于向一切恶势力宣战的英雄,因此他时常会为了苏红提和柏毓、薛柔唱反调。 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明明做错事情的不是他,可他的内心还是会觉得是自己霸占了她应该得到的。 再之后……就像每个男人都喜欢面容姣好的女人一样,他是那么的迷恋她。有一句话叫,友情已满恋人未达。他想他和苏红提的感情是亲情已满恋人未达。 他这边是达到了,可感情是相互的,她那边一直不上线,他想使力气都使不上。 最后,就是江韶光的介入了。 他不是没有痛苦过,但是她过的很好,他还有什么好痛苦的呢! 做一辈子的恋人,还是做一辈子的亲人,在他看来,实际上也没什么两样。 尤其是江小柒嘻嘻笑着叫他“舅舅”,江小坝骑在他脖子上要糖时的温馨,这会让他觉得连江韶光也不是那么的讨厌了。 然后他就明白了,比起想要个爱人,他更需要的是一个家,大大的家,很多很多的家人,很多很多的爱混杂。 可以说,除了还没有爱人,他已经有了家。 柏毓也怀孕了,还是双胞胎。 昨天,他还忍不住说她:“真的没想到,连你都有人要了。” 柏毓当然是生气,何宇就在一边憨笑。 那一刻,他在想,每个人都会得到幸福,他也会的吧? 他不太确定。 但,谁也没想到,他今天就遇见了。 不是遇见了爱人,而是……他当爸爸了。 他其实并不滥情,可他三十三岁了,又不是要当苦行僧,每年总是会有那么三两次。 其实这样的频率已经很惨了,用林小年的话说“卧槽,你就使劲憋吧,再憋个几年,你会发现自己还没到鼎盛期,就已经不行了”。 比起江韶光,林小年更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个性。 但,柏追知道林小年说的并不假。 他就是个普通的男人,二十多岁的时候,每天都会晨|勃。一迈进三十岁,频率自然下降。或许再过不久,他就是食量没有提升,也会悄悄地长出小肚腩……这是自然界的衰老法则,谁都抗衡不了。 没有趁着衰老之前再疯狂一把,柏追倒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当爸爸了! 他当爸爸了!! 他当爸爸了!!! 卧槽!!! 孩子都一岁半了! 柏追傻坐了足有一个小时,才缓过劲儿来。 想想还是觉得没办法接受。 那么狗血的事情,居然发生到他的头上了。 孩子的妈妈是他的前助理……一个很有能力的女人,这是他对她的最初评价。 她为他工作了五年,最初的四年半,他们保持着很单纯的上下属关系。 毁了这种关系的是一次很俗套的酒后乱|性。 而紧接着带来的就是尴尬和不适应,以及第二次性|关系。之后,女人辞职,再没有联系。 一个多星期之前,他在辉星的温泉水上游乐场看见了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 当时,他的心里便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但没太当回事。 而下一刻,她看见他,就像是见了鬼一样,转头就走,他也没太当回事。 可是,他越想越不对劲。 上秋没有多大,想调查一个有名有姓的女人,并非难事。 甚至很快。 他很快就知道她做了个未婚妈妈,孩子的父亲是谁,几乎没有人知道。 想得到一个孩子的一根头发,对他来说也并非难事。 现在,他什么都知道了,因为那份亲子鉴定的报告就摆在他的办公桌上。 柏追真的觉得这个世界都是疯狂的。 他想一下子蹦到秦雅的面前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想骂她疯子,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资格指责她一句。 一个给他生了儿子的女人,从不曾向他提过任何要求,应该觉得羞愧的似乎是自己。 一夜不能安眠的柏追还是决定去见一见秦雅。 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已经知道了孩子的存在,他不能不尽一点做父亲的职责。 秦雅的家并不富裕,父母是化肥厂的双职工,秦雅是他们的独生女,有了秦丰之后,他们人老三代还是住在化肥厂的家属院里。 柏追出发的比较早,达到化肥厂家属院之时,也不过才六点半。 十一月的天气亮的比较晚,柏追一上楼,声控灯亮了一下,正碰上一个穿着军绿色棉袄的老人下楼,回头看了他好久。 柏追上了六楼,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亮,亮了又灭,足有五六次,他才敲响了秦雅家的门。 开门的并不是秦雅,应该是秦雅的妈妈,怀里还抱着秦丰。 她问:“你是……” 柏追看着秦丰的眼睛都直了,好像是在虚空中听到的自己的声音:“我找秦雅。” 正在洗头的秦雅从浴室里跑了出来,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妈,你带小丰进屋。”声音是冰冷颤抖的。 柏追没有被赶出去,因为这个时候秦雅并不确定他什么都知道了,她请他到客厅的小沙发上坐,还给他倒了杯茶。 柏追还听见她打了个电话,和什么人请假。 柏追问:“你上班了?” “嗯,是呀。” “那孩子……” “我爸爸妈妈带。” 柏追不知道该怎么点破,陷入了沉默。 还是秦雅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能够这样问,她已经鼓起了最大的勇气。有些原因,她并不敢猜想。 柏追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以前的秦雅身材窈窕,而现在因为生过孩子,丰腴了不少。不经意的一低头,还微微有一点点的双下巴。 柏追还是想不通,他们并不相爱,这个女人是有病,才会生下自己的孩子,并且愿意不求一点回报的养育孩子长大。 他静静地坐了有十分钟,什么都没有点破,便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听见卧房里的秦丰咿呀了一句什么,三十多岁的男人,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一语不发地拔腿走了。 柏追走后,秦雅的妈妈问她那个男人是谁? 秦雅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她还在柏氏工作的时候,辉星的温泉就已经建成。 可就算辉星的老板是柏追又能怎样,又不是那种小小的大众浴池,老板还得在门口卖票。所以,秦雅真是没有想过她带着家人去辉星的时候,正好会碰见柏追。 其实碰见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当时若是表现的再坦然一点就好了。 后悔是没有用的,或许,她和柏追是真该谈一谈了。 秦雅一直等着柏追第二次上门,只是没有想到她等来了苏红提和柏毓,苏红提还带着四岁多的江小坝。 这比柏追自己上门,还要让人恐惧。 一开始,秦雅并不想放她们进来。 但是,苏红提说:“你放心吧,我们什么都不会做。我真的不是在吓你,或者是仗势欺人,你知道的,如果我们要做什么的话,绝对不会是我和柏毓来实施行动,我们就是来看一看你和……孩子。” 苏红提给秦雅的印象一直都是柔和的,但柏毓不一样,柏毓的难缠,曾经作为柏追助手的她很清楚。 柏毓觉察到了秦雅的注视,耸了耸肩膀,又摸了摸自己七个多月的肚子,“放心吧,我一孕妇,不敢妄动。” 秦雅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 难以置信,她们什么都没有说,就好像是普通的亲眷走动一样,问的都是家常。 譬如,孩子还在不在母乳?孩子会叫妈妈了吧?等等。 实在没有话说的时候,就看着江小坝在一旁和秦丰玩耍。 秦雅实在是忍不住了,问她们:“柏总就没有什么话让你们带来吗?” 她看见苏红提笑了笑,很善意的笑容,但还是让她心慌。 又听见苏红提说:“没有,我们就是来看看。至于柏追想和你说什么,他自己会来和你说的。其实你和柏追在一块儿工作了那么久,应该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是的,秦雅知道。柏追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男人,就是因此,她才会特别的害怕。 苏红提和柏毓很快就告辞了,送走江小坝的时候,秦丰哭成了泪娃娃,一个劲口齿不清地叫“得得”。 秦雅关上了房门,抱着秦丰站在窗户前,很小声地安慰他:“宝贝,是‘哥哥’,不是‘得得’,哥哥还会来和你玩的。” 一天之后,柏追终于又上门了。 两个人的谈话是避开秦丰的,虽然现在的秦丰根本什么都不懂。 柏追说:“咱们不绕圈子。” 秦雅点了点头。 “嗯……你不会把孩子给我对吧?” 秦雅不答反问:“你一定要和我争吗?我什么都不要你的,如果你愿意的话,等小丰再大一点,我会告诉他你是他的爸爸,你有时间的时候可以带着他玩耍。” 柏追又沉默,其实很多时候他都宁愿秦雅是有所图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生下秦丰?”他犹豫了很久,还是问了。 秦雅说的是那个她整理了很久的答案:“我是独生女,但其实我的父亲重男轻女,当时是因为工作,不敢再要二胎,然后没有儿子是他的心病。他要求我招婿上门,生的孩子必须姓秦。招婿其实挺难的,我不愿意和不喜欢的男人过一辈子,想来想去就只有借种生子才能满足我父亲的愿望。说来……是我对不起你。” 柏追深深地看着秦雅,没有她想象中的怒气,又过了很久,他开口说话,很平静。 “你需要我怎么帮助你?别学电视剧里,什么我不要你的钱,我不要你的帮助,千万别傻!你也想给孩子更好的生活条件,让他接受更好的教育。” 实际上,秦雅还真是想那样说的,现在她动摇了。 她的父母逐渐老去,她不能带着孩子掏空了父母的养老本。 她犹豫了再三,“你,你给我五十万吧,有了五十万,我可以让秦丰生活的很好。” 如果柏追能给她五十万块,加上她的积蓄,她可以在她父母所住的化肥厂家属院附近,买一所小公寓。 或租或住,她都能将自己和秦丰的生活安排的很好。 柏追没有明确地表示同意或者不同意,一个星期之后,他给秦雅送来了一把钥匙,还有一张银|行|卡。 钥匙是离秦雅家最近的风华小区的一套精装房的大门钥匙,大约是两百多平方,市价三百多万,因为是学区房, 银卡上存十万。 秦雅犹豫了一下 ,没有接。 柏追说:“你知道的,我没打算和你抢。而且,我也并不缺给你的这些。” 秦雅最终还是接下了。 这一次,柏追没有调头就走,而是犹豫了再三,问秦雅:“我能不能……抱一抱他?” 秦雅愣了一下,“当然可以。”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柏追小心翼翼地将秦丰抱在怀中的时候,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柏追的心情更复杂,他忽然想起听人说过的一个特别没有根据的故事,说的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那场举世闻名的大地震,女人的死亡人数要远远高于男人。至于原因,讲故事的人说“遇到危险的时候,很多女人的第一反应是顾孩子,很多男人的第一反应是逃命,在危急的关头,短暂几秒钟的时间,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这是一个贬低父爱的故事,柏追听后只觉得不屑和好笑,但直到现在都找不到更有力的话来反驳。 父爱难道真的没有母爱伟大? 柏追的心里没有答案,只是抱紧秦丰的时候,他心里不由自主地在说:我也是爸爸了。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心情。 而后,每个周末,和苏红提、柏毓的聚会,柏追会特地叫上秦雅。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柏毓因此问他:“你和秦雅准备结婚了吗?” 柏追呆了片刻,没能给出答案,可他依旧会带着秦雅和秦丰参加各种以家庭为单位的聚会。 江韶光也看出了问题,便问苏红提:“要刺激一下他吗?” 苏红提知道江韶光说的“刺激”是什么,犹豫地问:“能行吗?会不会越刺激越坏事?” “有些谜题,难道还要让他费解一辈子吗?” 苏红提叹息。 江韶光笑着说:“坏人……我来当!” 很少会请柏追吃饭的江韶光,破天荒,专门请他吃晚饭。 柏追觉得肯定没什么好事情,因此,一见面,他就和江韶光说:“如果你有了外遇,准备对不起红提,你知道的……你会很惨!” 江韶□□笑了,也懒得和他计较,更不和他废话,开始给他讲故事。 故事的内容叫谁来听,都会觉得悲惨的要命。 省去前因和后果,一句话来说明这个故事,是这样的——一个即将临产的孕妇,和丈夫一块儿去医院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丈夫当场死亡,孕妇在产下孩子的那一刹那,断了气。 “然后呢?”柏追直着眼睛追问江韶光。 江韶光摊了摊手,说:“你说然后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孩子早就成人,然后他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里。” 菜刚上了第一盘,柏追就失神落魄地离去。 一个没有父母的小孩,命运还坏的很,就连小孩的父母本来也是孤儿,于是刚出生的孩子理所当然就成了被“遗弃”。 原本是要送到福利院的,只是还没有送去,就被柏新立领养。 柏追打电话问苏红提,江韶光说的是不是真的。 苏红提沉默了一下,反问他:“柏追,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乍一听痛苦难当,但你仔细想想那些还重要吗?你觉得没有爱的婚姻是荒唐的,那么有爱的婚姻就不荒唐吗?你自己说,柏新立和薛柔的婚姻荒唐不荒唐?我不是说一定要让你娶秦雅,我只是想让你正视你现在拥有的,不要因为其他的原因,就无视她,这对秦雅不公平,对秦丰也不公平。我们都明白的,秦雅是很爱你的。” 是的,柏追明白,他当然明白,秦雅说的借种生子以及原因全部都是谎话。 她说自己的爸爸重男轻女,可谁能够保证借来的种,就一定是男孩呢。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一个按照结果编织出来的谎话。 就连柏毓也矫情了一把,给他发了条信息【我们都是有着这样那样毛病和心理病的怪物,治愈它,然后拥抱生活吧!】 收到柏毓这条信息的时候,柏追正带着秦丰在秦雅楼下的健身广场上玩耍。 化肥厂的家属院里住的都是认识了好几十年的老同事了,老秦家的闺女未婚先孕,孩子没有爸爸,不是什么新闻,更不是什么秘密。 可以想见,柏追带着秦丰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秦丰想要上的高一些,冲着柏追“啊啊”。 柏追将手机放进了口袋里,笑着逗他,“不是‘啊啊’,是爸爸。” 秦雅下班回家没有看到儿子,她妈妈说了句:“那谁来了,领着去了楼下。” 那谁还能是谁呢? 秦雅冲到健身广场的时候,刚好听见柏追说的话。 旁边的赵阿姨神神秘秘地问她:“小雅,那个男人是谁啊?” 秦雅还来不及回答,耳朵很好使的柏追说:“我是……她丈夫,孩子爸爸,亲的。” “怎么没有见过你啊?”有好几个老人围过来了。 柏追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出国了,刚回来。” 秦雅:“……” 往家回的时候,秦雅仍旧沉默着。 柏追问她:“你准备和什么人结婚吗?或者说你现在有对象吗?” 秦雅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实话实说:“暂时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那你考虑一下……和我结婚吧!” 这也许是世界上最不浪漫的求婚了,但婚礼还是在三个月之后举行。 谁也没有说过“我爱你”或者“没有你就活不下去”类似的话语。 对于秦雅来说,生下秦丰是她这一辈子做过的最大胆的事情,也是最爱一个男人的证明。 爱他到了敢做未婚妈妈的程度,还会怕和他结婚吗?哪怕,他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的爱她。 而对于柏追来说,爱是一门他仍旧搞不明白的课题。 但,他想要学习。 什么都挺好的,唯一不好的就是林小年非要和他搞个集体婚礼。 林小年的新娘就是余小曼,追妻追了好多年,从不到法定结婚年纪到过了法定结婚年纪,说来说去,柏追都比他幸运。 林小年表示,追妻的艰辛不提。要非得说的话,还是战友不给力。 四年前,他明明可以拿下余小曼的,偏偏那个时候,余小曼被苏红提送到了国外留学。 气的林小年差点儿喷出了一口老血。 可苏红提的理由正当的要命,让他没有反驳的话语。 “小曼有多自卑你知道吗?她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既然你爱她,为什么不让她站的高点儿,和你平视呢?” 再留学回来的小曼,果然自信了很多。 那一份感情也没有变。 只是林小年每天都觉得被一种危机感笼罩着。 余小曼再不嫁给他,他就要去上吊。 好吧,有的时候,也不光只有女人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林小年终于如愿以偿。 柏追、秦雅和林小年、余小曼的集体婚礼在辉星的人造沙滩上举行,亲眷朋友来了不少,娱乐明星也请了不少,就连政|要也来光顾了一下,宛如什么什么颁奖典礼,红毯云集星光,璀璨的要命。 江小柒、江小坝,还有秦丰做了小小花童,萌萌的,嫩嫩的,美美的。 良辰、美景、幸福,正当时! 65.一个光陆怪离的梦 这是一个光陆怪离的梦。 —— “红提姐,那位先生说要把这柄镜子送给你。” 苏红提正在擦拭柜台后面的一个明朝花瓶,余小曼托着一个精致的盒子送到了苏红提的面前,盒子里头装的是明朝的银托镶玉手柄镜,刚刚才被一位穿着洋装的先生买走了。 可是苏红提并不认识那位先生!她的反应有些迟钝,“小曼,别开玩笑了。” “红提姐,我没开玩笑,那位先生就在那边站着呢!” 苏红提顺着小曼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仔细看了看,还是不认识。就拿了托盘上的盒子,走到他的面前,“先生,这么贵重的物品我不能收……” “苏葡萄,你怎么越长越像个花瓶了,那个花里胡哨的镜子刚好适合你。” 苏红提想,她可以将这当作是夸奖吗?可是她确定自己真的不认识他。 他可能是读懂了苏红提疑惑的眼神,瞥了她一眼,似不快地说:“你想知道我是谁,容易的很!” 说着,竟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苏红提看着交易单子上的买家落款,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啊啊啊,那个人居然是那个臭小光! 趁着老板不在的功夫,苏红提迅速拿起了电话,拨了家里的号码,才一接通,就以80分贝的嗓音嗷嗷叫道:“妈,江韶光怎么回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不会同意的嘛!” 电话那边传来了推到长城的声音,“胡了。” 苏红提忍无可忍地又叫了一声:“妈。” 她妈这才悠哉悠哉地说:“反对无效。” 苏红提想她一定不是亲生的,要不然她妈也不会非得要将她往火坑里推。 苏红提愤恨地挂了电话,想起他刚刚说她是花瓶时候的欠揍表情,那会儿还疑惑怎么那么熟悉呢!原来是他呀! 江韶光是她妈最好姐妹的儿子,他比苏红提大了一天,她俩打小就在一张床上睡觉,一个盆子里洗澡,三岁之前,好的一条裤子苏红提尿完了他接着尿。 至于三岁之后,江韶光就成了专门克苏红提的小魔星。 他骑坏了苏红提的小木马,撕破了苏红提最心爱娃娃的小裙子,扯坏了苏红提的花头绳,最惨的一次,他一把将苏红提推倒在地上,摔掉了一颗大门牙。 九岁那年,他们全家去了香港,苏红提高兴地放了自己平生第一挂鞭炮。 可是他怎么又回来了呀,香港洋妞那么多,他怎么就是不肯放过她呢! 她才不要嫁给那个臭小光。 苏红提使劲跺了跺脚,好想坐在地上大哭一场。 苏红提怀着愤恨的心情回了家,准备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传统计谋,打消她妈非得让她嫁给那个臭小光的意愿。 “妈~”苏红提拉着长调,扑进了正房,看见的是—— 江韶光居然敢来她家! 苏红提横眉冷对,正想说话,他已经亲昵地拉了她妈的胳膊说:“阿姨,这就是红提吧,比小的时候漂亮多了,越长越像您!” 苏红提想骂他无耻,干嘛没事儿讨好她妈!还想骂他不要脸,装的好像压根没见过她一样!更想骂他眼瞎,她小的时候明明也很漂亮的好不好! 但是有她妈压阵,苏红提一句都没敢叫嚣出来,就老老实实地滚去了厨房拿筷子,准备吃饭。 这时候,江韶光也来了厨房,苏红提当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臭小光,你不在你的香港好好呆着,回来找什么刺激呀!”苏红提压低着声音,恶恨恨地说。 他不甘示弱,用他漂亮的星眼瞪了苏红提一下,也恶恨恨地说:“疯丫头,现在记得我是谁了,没心没肺!” “我——”苏红提张口结舌,撇去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其实她和臭小光还是有些青梅竹马的情谊在的,譬如一块儿打碎过他爹的古董花瓶,又一块儿粉碎过她妈最珍爱的那串珍珠项链。并且,行动的是苏红提,背黑锅的都是他。 可是今天苏红提居然没认出他是谁! 她很是心虚地拍了他的马屁:“你比小时候帅太多了,一眼没认出来。” “两眼呢?” 苏红提看着江韶光有意无意地举了举拳头。 “两眼被电晕了。”在强权面前,节操什么的完全就是浮云。 江韶光想来很满意苏红提的回答,点了点头,“嗯,算你识货!”这就乐呵呵地出了厨房。 不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呢!她还没告诉他就算她和他之间有再深的情谊,也不能任由她妈和他妈随便配对不是!包办的婚姻是没有幸福可言的。 苏红提在反抗她妈无效的情况下,被迫奉命和江韶光培养感情。为此,她妈还特别邀请江韶光从酒店搬到了苏红提的家里。苏红提……抗议如果有效的话,世界早就和平了。 不是那么热爱本质工作的苏红提,突然发现古董店成了她唯一的净土。 今天古董店没什么客人,就比平时早下班了一个小时,苏红提和她的男神鉴宝师苏杭约好了一块儿去门逛逛。 才出了拍卖行的门口,就看见穿着黑夹克的江韶光立在一辆摩托车的前面,扫了扫苏红提旁边的苏杭,笑意盈盈地对她说:“宝贝儿,上车!” “红提,既然你男朋友来接你,我就先走一步了。” 不是,你听我解释啊!看着苏杭远去的背影,苏红提彻底愤怒了。 “臭小光,谁是你宝贝儿?”苏红提大声地指责江韶光。 苏红提看见他的眸子里明明也藏了火气,心想着他最好被自己气的一走了之,赶紧回他的香港去。 可是他看了她一会儿,却突然笑着说:“上车,我带你去兜风。” 兜什么风,他都吓走了苏杭。苏红提气结,拔腿就走。 江韶光赶紧推着摩托,吃力地跟在苏红提的后头。 “疯丫头,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还在故意气她。 苏红提回头,凶巴巴地瞪着他,“江韶光,我长大了,不是疯丫头了,你……还是回去吧!” 至于回哪儿,苏红提想他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愣在了原地,再也没有跟过来。 江韶光从苏红提家里搬了出去,苏红提的心里很虚,生怕她妈妈问东问西,缩着脖子过了两天,她妈妈居然没提。 心里说不出来的奇怪滋味,为此蔫哒了好几天。 半月之后,她妈妈突然让她买个水果篮,去给江韶光庆祝乔迁之喜。 苏红提立马生龙活虎了起来,做了人力车直奔她妈给的地址。 “江韶光,你怎么可以这样不够意思,我们……” 给苏红提开门的是个长发飘飘的漂亮——阿姨,苏红提把那句没说完的“我们做不成夫妻,还能做哥们”咽回了肚子里,呆愣在原地。 江韶光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没好气地白了苏红提一眼,说:“傻站着干什么,不会叫阿姨啊!” 然后他又对着那漂亮阿姨说:“妈,你看疯丫头长大变成这样了,跟个花瓶似的,就是那股疯劲还在,莽莽撞撞的,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 苏红提赶紧站好,老老实实地叫了声:“林阿姨。” 却在心里哀嚎了起来,不会吧,连他妈都回来了,她要是敢跟她妈说她不嫁江韶光,她妈会不会直接当着林阿姨的面,给她来个人道毁灭呀! 苏红提心里有事,一吃完了饭,就找了个理由赶紧遁。 她跑的挺快,可出了巷子口,忽然想起来,把钥匙忘在了他家的茶几上。 苏红提又得得得跑了回去,站在门口正要敲门,听见院子里头传来了这样的对话。 “韶光,你长大了,为了疯丫头连妈妈都不要了,她到底有什么地方好?” “妈妈,你不要反对,就是反对也没用。” 什么?她和江韶光难道不是他妈和她妈非得配在一起的? 苏红提傻愣在外面,脑子里头的思绪乱极了。 江韶光几天没来找苏红提,苏红提因此而倍感庆幸的同时,却过得浑浑噩噩。 做完了今天最后一笔买卖,苏红提收拾着柜台上的东西,一扭头,发现苏杭站在她的后面。 他支支吾吾,好像有话要跟她说。 要放在平时,能和自己的男神单独相处,苏红提一定会在心里偷偷地欣喜若狂着。 可能今天天气不太好,苏红提下意识看了看外面万里无云的清澈蓝天,心想着云都去哪儿了,她的烦躁,面对着苏杭的时候也没有减弱半分。 苏红提只冲他点了点头,就想从他的身边走过去。 他却拉住了苏红提,关心地问:“红提,看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苏红提想了想她和江韶光之间不明不白的关系,心情不好地说:“我没有男朋友。” 苏杭忽然特别惊喜地握住了她的手,握的她的手都疼了。 他有些结巴地说:“红,红提,我做你男朋友好不好?” 苏红提该欢呼雀跃的呀,可是她却傻傻地看着他,只想抽回被他握的生疼的手。 她到底是怎么了? 该死的臭小光搅乱了她的心,也搅得她的生活一团糟。 苏红提看着正迫切地等待回复的苏杭,真想脱口而出说句“我愿意”,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成了这样的:“苏杭,太突然了,我得好好想想。” 可是凭她这个猪脑袋,又能想出什么呢? 苏红提想起江韶光那个坏蛋总是说她花瓶,突然觉得他说的很对,没脑子的她能做个花瓶,已经是褒赞了。 她怎么总是想起他?当一个女人的心里反复出现一个男人的名字时,无论是想着他的好,还是念着他的坏,潜台词都是她爱他。 可是,怎么可能呢? 好不容易熬到了休息日,还以为可以睡一整天的苏红提,才八点,就被她妈拿鸡毛掸子抽了起来。 苏红提不悦地问她妈:“妈,我是在哪块儿地里刨出来的?” “嗯?” 她妈显然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她又说:“我也去那块儿地里刨一个我这么听话、这么好欺负的女儿去!” 看着她妈手里霍霍向她的鸡毛掸子,苏红提哧溜,窜的别提有多快了。 苏红提被她妈压着一块儿去逛街,走到街市的路口,碰见了林阿姨和久违的江韶光。 她妈和林阿姨一块儿说着好巧。 苏红提翻了翻眼睛,直在心里埋怨她们的演技太浮夸。 紧接着,苏红提被她妈压进了洋装店,又迫于她妈的淫|威,换上了一件高贵雪白的婚纱。 才出了换衣间,一身黑色燕尾服的江韶光,傻傻地看了看她之后,拉了她的手,突然就向门外跑去。 苏红提问:“我们跑什么?” “假装去逃婚。” 苏红提……江韶光是不是被她传染了,智商堪忧啊! 他推着苏红提上了他的摩托车,不顾路人的眼光,演戏一样,潇洒离去。 苏红提伏在他的后背上,正琢磨着他要带她去什么地方的时候,只听他大声地说:“苏葡萄,我从小就喜欢你,我想知道穿着结婚的礼服和你迎着同一阵风的感觉是什么样的,真想和你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骗子,大骗子。“喜欢我,小时候还把我推到地上,害我摔掉了一颗牙!”苏红提眼眶红红的,控诉着他的罪行。 他呵呵地笑了起来,“推你是因为你前面有条沟,掉牙那是你换牙好不好!” 是吗?原来是这样的?! 苏红提无声地笑笑,又听他在前面说:“葡萄,一会儿咱们回到原点的时候,你要是喜欢我……” “我要是喜欢你,我就会抱紧了你”。 —— 苏红提做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梦,梦里的世界和她所生活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好像是在民|国。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判断呢? 因为梦醒之后,她记得自己还有周围的女人,大都穿着旗袍,而男人穿的也是那种民国时期的衣裳,有中山装,也有洋装。 梦里的她并不是个裁缝,是古玩店里卖古董的服务员,就是性格和现在也不一样,有点像小柒,跳脱又大胆。 梦里有她,当然…也有江韶光。 就是再睡上一觉,她觉得自己也不会忘记梦里的情景。 她躺在床上半天无语,不自觉地翻了几下,就听见江韶光还带着浓重困意的声音:“怎么,想什么事情想的睡不着?” 一只温热的手将她的手握紧,苏红提在暗夜里舒服地叹了口气,“我在想……我们上一辈子的事情。” “上一辈子?” “嗯。” “咱们是夫妻吗?” “嗯,我妈特别喜欢你。” “那你呢?”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喜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