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咄逼人,老公见招拆招》 楔子:这个男人,或许不爱她 ||当晨曦的微光绽开天边的整片惨白,位于浅湾的别墅区,某个房间飘荡开绛紫色的窗帘,些许轻风自帘后的窗口打进来,一点点吻上女人惺忪的睡眼。 她轻轻蹙了一下眉,纤长的睫毛眨动,俏丽的猫眼缓缓睁开来,倾身近乎贪婪的看着身边的男人。 鼻尖呼出的热气惊扰了本在安睡的他,紧闭着的双眼颤动一瞬,忽然半睁开眼,视线缠上凝睇着他的可人儿。 她身上只套了一件白色的男款衬衫,莹白的两条腿往上卷曲,以至衣服足足达膝,手肘撑着半个身子,领口肆意的垮搭下来,露出半臂香肩,在身后蝉翼般光束的照耀下,薄得几近透明。 见他醒来,她笑了一声,慢慢爬上他的胸膛,小手拂开被子,掌心贴上他身体令人血脉喷张的曲线,喟叹一声:“真好。” “什么时候醒的?”他执了她的手,送到唇口吻了一下,初醒时的沙哑嗓音,犹透着性感。 她“嗯”了一声,音线此起彼伏,浑然撒娇的软音,葱白的小手绕在他心口画圈:“你管我什么时候醒的,昨晚上问的问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才回答。” 他略微沉吟,而后侧身,一手藏在被子下,抚上她的细腰,身体迅速苏醒,他竟觉得无奈而气恼。 “小东西,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他唇角挽起的笑温文尔雅,翻身时有股清新的薄荷味钻进鼻子里,她耸耸鼻,恼得推开他的手:“不肯回答就算了。” 拉开被子准备下床,抬手整理凌乱的衣服,却忽略了身后他一瞬薄冷的眸光。 疼爱了多年的小东西生气了。 他坐起身,不去拉她,反而点了一支烟,浅吸一口,立时有烟圈从嘴里冒出来,迷蒙了一双攫住她背影的黑眸。 他敢肯定,她是故意穿成这样,明知道他唯独只对她的身体有反应,哪怕只是一件衬衫,穿在她的身上,也会觉得那是刻意的引诱,衬衫下不着一缕的身子,及那双走路时笔直修长的美腿,无一不彰显了这具完美身体对他极尽的诱/惑。 她忽然回头,慵懒的眼神被他通身由内而外散发的冷感气质所吸引,指端扬起轻袅的乳白色烟雾,他斜靠着枕头的肆意模样,浑然觉察不出这张雕刻般的五官上有任何的感情,冷漠得叫人打抖。 “烟永远比我要重要是么?”她吸吸鼻子,想要切身的体会令他爱不释手的这股气味,忽然脑子里一片冲击而来的混沌,一股恶心快要冲破嗓子眼,急急忙忙捂了嘴,冲进浴室里去。 余光瞥见他微微侧头,不慌不忙的往矮柜上的烟灰缸弹了次烟灰。 听见她干呕不止的声音,总不停止,才挪动步子,走过去,只是站在门口,待她吐完了,一抬头便能从镜子里看见他。 “我该不会”她难以置信的回头,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撑在盥洗台上的手害怕得发抖。 他竟替她说了下去:“不敢相信自己怀孕了是吗?” 她迟缓的摇头,瞳孔惊恐的放大,脸颊的肌肉微微一跳后完全僵硬。 微微笑着的他,仍是没放弃指尖的香烟,此刻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蓄了幽深的暗光,他看着她,用专注的双目逼得她透不过气,而后搂住她轻微发抖的身子,宠溺的声线安慰道:“乖,别怀疑,这次你肚子里的种,是我的。” 她终于看见了他垂敛下的眸子里淬冰一样的寒光,“什么意思?” 他捻了烟,疏离的表情扬起一缕即逝的微笑,拥搂她的身子,薄唇凑近她已然发红的耳郭,像抿酒一眼,既浅又轻的说了一句话。 她微拧的眉逐渐松开,笑了,却笑得哀伤。 这个男人,或许不爱她 2.她的双唇一张一合,竟令他瞳孔颤抖 ||半年前。 凌晨时分,黑色的宾利放缓速度驶近一处酒店,在正门口停下。 被女人搀扶着的穆云琛从里面走出来,驾驶座上的廖凡立即下车,从江菲手里去接他,却被一双美目给瞪了一眼,“用不着你,闪远点!” 原本半阖着眼仿佛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这时睁开眼来,垂眸睇了一眼臂弯下的人儿,清冷的黑眸还氤氲着迷蒙的醉意。 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在江菲肩膀上撑了一下,转瞬扶上了车门,呼出的气体掺杂了浓重的酒精,“就送到这里,你回去吧。” 江菲闻见他身上的气息,如何也放不下心,猜他一定是醉得不轻,回到家也没人照顾,伸手就要去扶他,却被他摆手拒绝,吩咐垂立在旁的廖凡:“替我送她进去。” 廖凡应了声,却也没立即招惹身旁的母狮子,先把穆云琛给扶进了后座里,再展臂一拦,扣下了不甘心想要去趴窗户的江菲,略显僵硬的声音提醒:“江小姐,按照习俗,您和总裁不该在今晚见面,矜持一些,忍耐一晚,明天还会再见面的。” 一心扑在心爱男人的身上的江菲,因为这句话,双目迅速的定在廖凡身上,体内一股浮动的燥热之气揉在胸腔里,即便深呼吸也无法阻止怒气的蔓延,导致她直接伸手,揪住廖凡的胳膊狠狠一拧:“多谢你好心提醒,但也别忘了,过了今晚,我就是你的老板娘。” 不用他送,踩着10厘米的高跟鞋,转身走开。 省了一顿功夫,廖凡也不爱做场面上的事情,钻进驾驶座里,偷眸用余光往后瞟了一眼,抬手启动引擎的同时,打开车内的电视机,正在重播戛纳电影节的现场,画面恰好播放最佳女主角的得主,当司仪念出那人的名字,后座的男人忽然睁开眼,上身迅猛的前倾,扒住座椅,犀利双眸紧攫住方框仪器内笑得嫣然的女人。 他双眼的温度越来越高,也越闪烁,当看见她在发表获奖感言时,涂得玫红的两瓣小嘴一张一合,他瞳孔竟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声线沙哑弥透着抖:“她挺有本事。” 廖凡回了一下头,又飞快的转回去,专心的开车,半只眼睛却在通过后视镜观察他的反应,“她误打误撞拍了一部好电影,所以——” “行了。”简洁的两个字打断廖凡接下来的话。 他现在头昏脑涨,身子靠回椅背里,眉间耸起的川字紧拧不放。 廖凡听话的住嘴,跳动的眼尾续了笑意,似乎看穿了什么,而了然于胸。 安静了两分钟,忽而听见他轻悠的声音:“去查,她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 廖凡眼底的狡猾一敛,早有准备的说了某人关切的问题:“她的经纪人没对外公布,回国的行程很隐秘,我也打听不回来。” “吱——”尖利的刹车声。 廖凡紧抓住方向盘,身体惯性的后仰,再前倾,圆睁的双眼看见车头一个跌倒的人影! 3.他被阴影描了边的五官,线条迷离而深邃 ||吕依萌拿着手机,过马路的时候没注意到街边拐角闪过来的一辆车,恍惚间被强烈到刺眼的灯光一照,惊吓得跌倒在地,葱白的小手下撑,掌心沾了一片滑腻的冰凉。 被雨水撒过的地面让人站不住脚,跌倒时惯性抛出了手机,应声落地的碎裂声,合着她口中嘶气的幽幽浅吟,美目一霎惊颤不止。 虎口处被擦破了皮,比起压近到只有10厘米危险距离的车辆,她更关心被碎玻璃掺了一手的手心里渗出的血丝。 疼—— 此时,宾利车内,闭目假寐的男人攸然睁开眼,额际的青筋,乍然凸显! “琛哥。”廖凡机械的回头,双眼惊恐得放大到足够看见眼白,“我好像,撞到人了。” 后座的男人,烦躁眯眼:“下去看看。” 廖凡稳了稳,抖手解开安全带,神情略有迟钝,一声不吭的下车,靠近倒在车头的女孩,“你——” 她抬头的瞬间,圆形帽檐下一张美艳的脸孔,竟似从电视的屏幕里跳脱出来,纠结的小脸颇一对视上廖凡审查一样的双眼,慌张得立即拉低了帽子,仓促从地上爬了起来。 “没事。” 眼前的这张脸,既熟悉而又陌生,恍惚像隔了数年,却被他一眼认出,误以为碰瓷,看见她的脸后眉间的冷淡松开,一起身,伸手拦下了她。 “你站住,抬起头来。” 出乎她的意料,后背一瞬僵直,怯生生的犹如受惊后的小白兔,浑身瑟瑟的颤着,似乎是在害怕。 可廖凡知道,这个小女人最拿手的,就是如何将自己伪装得无辜,总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假装无知的将所有人斥责她的话都憋回肚子里,如果真的以为她是因为害怕在发抖,可就大错了。 “既然领了奖回国,怎么也不通知一声,我好歹也叫了你两年的小嫂子。” 廖凡的声音从吕依萌的头顶传于它耳畔,遮了一半的容颜维持不了那份淡然,霎间破功,索性拉下帽子,回身瞪着他。 然后举起手,给他看手心里一道划拉的红痕:“你差点撞到我,你知不知道。” 廖凡的表情逐渐晕染了淡淡的笑意,自然不会去碰她的手,眼睛下睇了一眼,而后用眼神示意宾利车,“跟我过来,车里有药。” 她未有任何怀疑,虽隐约还看见车内坐了个人,碍于深夜月光稀薄的投影,导致黑色的车身与夜色合为一体,车头两道笔直而出的光,却似幽浮一样,缭绕而不真切。 走到车前,后座的车窗同时打开,她唯独只看见车顶投下的晦涩光斑,覆了男人的半张脸,棱角分明的五官被阴影描了边,侧面对外的线条迷离而深邃。 吕依萌木然的看过一眼,只一眼,便错开,恰好廖凡翻找出了药膏给她,她伸手接过,又要了干净的纸,把手心的碎渣挑出来。 “是不是不认识了?”廖凡莫名的问句,静静的抬起眼眸,收纳她在一瞬间缺失了防线后惊愕的表情。 忽然就想明白的了什么,吕依萌听见了打火机的声音,而后弯下腰,细致的去看后座上的男人 为了躲他,竟慌不择路 ||男人的一只胳膊,搭在窗棂,指端白雾缭绕,呛鼻的青草味逼退了她过近的距离。 却妨碍不了吕依萌已经看清了他的脸。 她望着他,眼睛像是许久没有上过发条的洋娃娃,双目缓缓而呆滞的滑过他凌厉的五官,男人五官轮廓深刻,剑眉星目,薄唇挺鼻,是十分英俊帅气的男人,唯一的缺憾只是他的脸,没有一丝表情的温度。 却也英气逼人。 与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合,视线不期然的对上,心口骤然一悸。 她转身就跑! 车内,穆云琛瞳孔一缩,琥珀色的眸子,攸的噙出蛰伏的暗色,挑眉凝视跌撞走远的身影,一瞬沉了脸色。 廖凡脚步在原地踌躇,内心恍然,却也按捺住了自作主张,懂得先征求主人公的意见:“追不追?” “呵——”穆云琛吸了一口气,呼出气体时像是发出一声冷笑,裹了寒霜的黑眸,仍然远眺前方快要淡成一个点的人儿。 “她伤得怎么样?” 廖凡在一瞬的不解后,还算反应够快的回答了他:“还好,没被撞到,就是手擦破了皮。” 穆云琛半响没说话,俏静的双眼出神的看着前方已经看不见人影的空气,僵冷的侧脸,蒙了一层缭绕的烟雾,微张的薄唇轻启,除了吐烟,并没有要说话的前兆。 廖凡却已经懂了,打开驾驶座的门进去,在前面的拐角,向左边打弯。 有些人,有些事,久别重逢之后不是不惦记,而是隔了太久没有面对面的凝望,或逃避或冷漠,都只是对相互间空缺的六年所做的发泄。 穆云琛和吕依萌,曾经有多相爱,分开的这六年,就有多恨彼此 一堵墙后,吕依萌把自己藏得严实,耳朵高度重视那叫嚣的车声,直至远去,才松了一口气。 静谧的夜间,她独自一人,晚间的凉风一吹,举目四望,周围空无一人,静置着的车辆,像一座座幽黑的坟墓。 她打了个寒颤,为了躲,竟慌不择路。 急促的刹车声响起的霎间,差点浑身惊颤的差点从原地跳起,不看来人,迅速的往更深的阴影里藏去。 一辆银灰色的保姆车停在街边,同龄的经纪人官晓火箭一样从车里奔了出来,揪住她的胳膊一阵吼:“我就去开个房间的空当,居然被你溜出来。” 她吸吸鼻子,凑近吕依萌一通乱闻,有股血丝腥甜的淡淡气味,眼神反应极快的在她身上搜寻:“你受伤了?” “不小心蹭了一下。”吕依萌作势掏耳朵,敷衍说话,两人并肩往车里走,眼睛却不受控制的望向之前宾利车离开的方向,目视而去的目光却已游离 深夜旖旎 ||某酒店负一楼。 官晓在停车场,把吕依萌送进电梯。 吕依萌从口袋里翻出备用手机,打开短信界面,将其中一条点开来看,确认过后才按下楼层的数字键。 没有服务人员带领,她一个人乘坐电梯到指定楼层,走到一间房门外停下,从包里拿出房卡,在感应器上一刷,轻轻推开厚重的木制大门,前脚跨进门槛,攸的停留在原地。 一双澄澈的眼睛,安静又不可思议的打量凌乱的房间。 首当其冲的,是门口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客厅里光线晦暗,置于四个角的台灯被丝巾给罩住,房间里处处晕染开粉红色的暧/昧光线,类似于声色场所,大抵还能猜到这里不久前有过一场风花雪月。 她淡定关门,套房的卧室里,嘤嘤呃呃传出让人眼红心跳的声音,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千娇百媚的迎合瞬间叫听着的人羞红了脸。 吕依萌坐在距离卧室最远的单人沙发,拿出耳机插进手机的孔内,将音乐放到最大声,起初以为自己还能忍,两分钟后所有的耐力倾尽不见。 她留意了下时间,此刻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忍到终于忍不住时,靠近那扇不停传出声音的卧室门,叩击了两声,声音一落下,立时从门缝里逼出一声男人的怒吼:“滚!” 吕依萌楞了一下,而后深呼吸,再重重的敲了两声。 房间里,将女人压在身下承欢的男人忽然抬头,一头滴汗的面向门口,思索几秒后眉间的生气转变成释然,随后无奈的笑一声。 从女人的身上退开,系上浴袍,长腿迈出去,打开门,果然看见门口某个不耐烦的小女人还准备要敲门,举起的小拳头捏紧到看见了骨架。 “这世界上,也就只有你,敢在这种要命的时候打扰我。” 吕依萌由上而下瞄了他一眼,眼睛没有乱看,生怕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小脸皱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走往沙发,刚才他打开门的瞬间,扑面而来胭脂粉气,差点让她作呕。 宋承亦倒没立刻招呼她,而是返回卧室里,温声软语的对女人说了几句话。 几分钟后,女人走出来,狠狠瞪了吕依萌一眼,吕依萌却在看见她手上拿着的一叠钞票时,表情上的怒气终于突显了出来。 等女人走后,吕依萌重重的把水杯往茶几上一搁,摆手阻止走过来想要和她同坐一张沙发的男人,嫌弃的捏着鼻子:“离我远点,下次你再有事叫我过来,别再让我撞见这种事情了。” 宋承亦笑了笑,从浴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窄方形的盒子,扬在空中逗她:“不让我过来,这个东西可就不给你了啊。” 突然回国,是不是因为那个人 ||“我千辛万苦弄到的东西,不要的话,我给扔了。”宋承亦笑着举起手,垂放在垃圾桶上方,头顶一道自吊顶倾洒下的迷蒙光线,描了他大汗淋漓的俊脸,模样看起来十分痞气。 相互不说话,一瞬静谧的房间里,吕依萌坐在单人沙发上浑身不自在,觑他一眼居高临下而来的邪撩目光,但她的双眼却很快转移到了他的手心。 忍不住伸手讨要:“谁说我不要了,给我。” 他上挽的嘴角划出复杂的弧度,走过来时双眼自然的掠过她,一双杏花眼内的透彻看似不经意,实际早已经洞穿一切。 靠着她身旁的矮茶几坐下,将东西递给了她。 吕依萌小心打开了绒毛盒子,里面放着的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是一串寻常的翡翠坠子,成色清幽透亮,款式却有些古旧,不是现今年轻女人适合佩戴的古物。 她双眼几不可察的颤了下,迟缓挪来的眼神带着急切:“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拍卖会上,我凑巧看见,觉得这个东西和小时候经常看着吕阿姨戴在脖子上的项链很相似,就买下了,我离开之前,已经托拍卖会所的人帮我查查这东西的来历。” 大致的解释后,宋承亦静静抬起眼眸,他的视线垂直落在低头不语的吕依萌身上,俊秀的五官保持着微笑,一种处在安宁和担忧之间的表情。 “这会帮助你调查吕阿姨的死因吗?” 吕依萌缓缓抬起头,她表情茫然,蒙了一层灰色的瞳孔透着薄薄的哀伤,短暂的思索后摇头:“我不知道,妈妈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我怕我再怎么查也没有结果。” 宋承亦伸长两条修长的腿,声音极沉,泛着他平时难得见到的严肃语气:“我可以帮你。” 吕依萌合上了盒子,拉开手包的拉链准备放进去,侧边袭来的一只手攸的攫住她的手腕,突如其来拉扯的力道生硬的举着她的手心往上摊开。 “怎么回事?”他霎间流露出来的冷意,令她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五指。 却被他执着的掰开,指腹突然往伤口上一压,疼得她嘶气的同时,神情幽暗,咬牙切齿:“你的经纪人和保镖呢,伤成这样,明天怎么出席新戏的发布会!” 乳白色的灯光中,他的面目表情出现一种类似失望的晦暗,将她受伤的那只手翻来覆去的看了很久。 她双唇嗫嚅了几下,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悄然用眼睛打量着他:“我不小心嘛,又不是什么大伤。” 宋承亦深吸一口气,张开了口型的双唇一瞬抿紧,瞪了她一眼,走开去找医药箱。 返回来给她手心涂药,收尾时下手的力道有些重,“你决定回国,究竟是要调差你母亲的死因,还是因为那个人?” 吕依萌后背一僵,瞬间有种被洞察到心思的窘迫,不知是该摇头还是点头。 “我明天回去美国,不管你了!” 他说这话有些赌气的意思,瓶瓶罐罐摔进医药箱里砸出让人心惊的声响,却又在说完之后心里不是滋味,软下语调叮嘱:“记住,遇到任何困难,告诉我,我会帮你。” 她握着手腕笔直的撑着上半身,抬起的娇美容颜露出一个心安的微笑,清凉的鼻音里送出一声“嗯” 你值多少钱,我给双倍 ||从宋承亦所住的酒店出来,吕依萌在停车场找到了自己的保姆车,开门坐进去时,正在玩手机的官晓抬头觑了她一眼,“宋总给了你什么东西呢?” “没什么。” 吕依萌把包往旁边的空椅上一放,仰头靠进椅背里,冲击头顶的困意很快蔓延上来,从美国坐飞机回来就没好好休息过,终于有时间闭闭眼睛。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宽敞的门口,前方一道强烈的光线逼迫般打来,投射在车窗上,胁迫般的气息隔远了也能清晰的感觉到。 司机立即急刹车,惶惶不解的视线,扭头询问官晓:“官姐,有辆车堵在正门口。” “那就从侧边绕过去啊!”管线说话有些急,降下车窗,探出头往前方张望,隔着灯光,隐约看见了光线里一道垂直而立的身影,眉梢间的不耐被疑惑所取代,忽然听见身侧一道飘忽的嗓音:“是他” “谁?”官晓握了下吕依萌的手,发觉她双眼出神的看着前方,竟避也不避,褐色的瞳孔里闪过瞬间的暗影,迅速恢复如常。 她推开车门,走向堵着去路的那辆车。 她以为刚才马路上匆匆的一见后,会隔很久才会看见穆云琛,竟不知道他居然尾随来了这里,此刻欣长的身影斜靠在车身,单手抄进裤袋里,另一手覆在唇角,缭绕的雾气自唇齿间飘散出来,在灯光的稀释下,竟惶然错觉他浑身被镀刻了一层神邸般的金色。 吕依萌站在他面前,他捻灭了烟,裹了寒霜的眸子,将她从头扫到脚。 像是,估量货物的价值。 “你值多少钱?” 吕依萌瞳孔跳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什么意思?” “刚回国就有新戏拍,你背后的金主是不是酒店里的男人,他开你多少价,我给双倍。”他直视而来的漆黑双眼内,淬了冰。 吕依萌忽然就被气笑了,明显感觉到了他冷峻优雅下潜伏着的怒气,却还是顶着忤逆和他顶撞:“是啊是啊,我是陪了人,才得到这部戏,这个圈子本来就复杂,你觉得能让经纪人在酒店的停车场下等着我完事,会是第一次?” 话一落音,鬓边一道侵袭而来的风声,扇过她的脸,那一瞬本能的闭了下眼睛,竟没注意到,他的手居然顷刻攫住了她的后颈,毫不怜香惜玉的往身前按压。 再睁眼的时候,眼前他放大的俊脸,连双眼内都燃烧着跳跃的火气,“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吕依萌紧紧蹙着眉,不用看,后颈一定被他五指给揪出了红印,否则也不会这么疼。 “我说——” 刚一张口,穆云琛冷不丁的用拇指和食指夹住她的下巴,紧捏到感觉到了骨头,他沉了僵冷的嗓音,“试试看!” 才六年,你怎么就回来了 ||男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强迫她再说一遍,当真到了嘴边,还未吐出来,却又翻脸改变主意。 吕依萌扣着他的手,用了不重,但却恰好好处的力道,拿下他的手,“你弄疼我了。” 她指的是脖子上,被一个曾经是职业拳击手的人扣住半分钟,喉咙管几乎都感觉到了压迫的喘气声。 穆云琛面目严肃的注视她,无声的对视几秒,才松开手,而搂在他腰后的手却没有松懈的迹象,反而更紧的将她拥进怀里,拉开后座的车门,携着她坐了进去。 吕依萌口中发出一声轻呼,他的动作一点不温柔,几乎是用摔的,将她摔进座椅内,自己扶着撞疼的后背潜意识的没叫出声来,一张脸却纠结在一起,抬头恰好看见了驾驶座上偷笑着看她的廖凡。 车内还有第三个人? 她忽然觉得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虽然车子是开动了,还好她从挡风镜里看见紧跟在后的保姆车,内心的安定因素又多了一分。 只不过三个人的车厢,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不多时,浅淡的青草气息从侧边飘过来,穆云琛点了一支烟,单手搁在窗棂,虽被风送掉了一些烟气,还是有一半的味道钻进她的鼻子里。 熬了一会,实在受不了压迫的气氛,吕依萌往中间坐了一点,恰好正对着后视镜,忽然伸腿,踢了踢廖凡的腰。 “别闹,小嫂子,我开车呢。” 他对吕依萌的称呼,和以前一样,说出口才觉得为时已晚,下意识的瞄了一眼穆云琛,见他半个侧面对着窗外,眼尾点了一层冷意,却没有半分抵抗他口中的“小嫂子”三个字。 吕依萌忍不住翻白眼:“调一下镜子的方向!” 说时,下脚的力道又狠了几分,惊得廖凡急急忙忙顺从了她的意思。 这尊菩萨,他从大学时期,就惹不起。 吕依萌往前凑近一些,微眯起双目,指腹在眼睛周围摩挲,下飞机前化的妆,有些花了。 描摹的指尖忽然顿住,后知后觉的反应到不妥之处,略微烦躁的皱着眉,提醒道:“不要叫我小嫂子,你的琛哥,明天就订婚了。” 廖凡高深的笑了笑:“你远在国外,也这么关注琛哥的动向。” 被噎了一句,吕依萌故作张牙舞爪的气势,焉焉的跨了下去。 身侧,默默抽烟的男人,侧眸掠了她一眼,目光如鹰隼,带着傲慢的神情,讳莫如深的凝视女人已经不再清纯的脸,轻描淡写的讽刺:“国外的水土养人,才待了六年,你怎么就回来了。” 吕依萌猝然心惊,狐疑的侧睇他一眼,暗想,此时的态度和刚才在车外时截然相反,喷薄的怒气似是被刻意的压制了下去,而说出来的话,一样的逆耳 穆云琛,你这个疯子! ||吕依萌用了半秒的时间去反应,与他对视一眼,迅速的组织好了语言,两瓣红唇间噙着似笑非笑的自嘲:“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他灰沉冷峻的脸上,笼罩了一层朦胧的讽意,冷不丁的低了柔嗓:“不,回来得很对,正好参加我的订婚典礼。” “想知道是谁?”他一声冷哼,化作盘桓在头顶挥散不去的痒意,挠着她的心尖,既想知道,又不愿拉下脸去问。 在国外,很难弄到国内的财经杂志,她仅仅知道的,只是他即将要订婚的消息,可未婚妻的身份,却隐瞒得滴水不透。 穆云琛蹙眉,指尖的烟送至唇口,狠吸了一口,快如猎豹的动作,骤然攫住吕依萌的下巴,眨眼的功夫,将她逼到车门,压下的俊脸攸然凑近,目视她惊恐颤动的眸子,薄唇一勾:“你的姐姐,亲姐姐。” 吕依萌惊恐的瞪眼,卯足了劲推开他,“穆云琛,你这个疯子!” “不,我很清醒。”穆云琛的眸子里,一片阴寒,“你让我痛了六年,以为我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你的人生?” 他目光幽深,烟雾从唇齿间,悉数喷到她的脸上。 吕依萌眯了眯眼,内心恼怒,一时忽略了他绕到身后的手,已经悄然的反剪住她双手,致使她胸/部上挺,停在羞人的高度,而他居然刻意的俯下身,刀削般锋利的下巴,险险擦过她锁骨以下的位置。 他很清楚,她身体最敏感的位置,从前是,现在也是。 “这六年,你去了哪里?” 吕依萌脑袋后仰,往下看的双眼,被眼眶下挡去了一半,不曾眨眼的双目,微微的泛着疼,除了他的头发,还想往下看,几乎不可能。 也就是这样看不清表情的境地,她心里前所未有的紧张。 “说话!”等不到答案,他开始催促。 吕依萌惊吓得往后缩了缩,后背已经抵死在车门,喉间不自觉的滚动一下,颤声回应:“拍戏,我去了国外。” “呵呵。”莫名的轻笑声,穆云琛眯起眼眸,深邃的睨着她:“撒谎。” 忽然侧目,狠厉的眸光,射向前座某个偷看的人,“你,下车。” 廖凡一个激灵,终于得到了命令,他觉得倘若再搀和在车里,会在高度的精神紧张下勒死自己,于是下车的动作,放得很轻。 吕依萌浑身轻颤,忽然想到刚才在车外,被他攫住后颈的一幕,独留下两人的空间,她如何不怕,尤其这个男人正处于盛怒的状态下,哪怕鼓着胆子,也要虚张声势的问一句:“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求收藏—————————————— 他即将成为别人的未婚夫 ||穆云琛不说话,目光落在她的唇上,点着绯色唇彩的小嘴,微微张着。 霎那的时间,他忽然压下俊脸,线条清冽的五官募然在眼前放下,两瓣薄唇启开,骤然堵住她色泽诱人的双唇,横过她身后的手,紧紧的捆她在怀。 吕依萌惊愕的张大眼,她很清楚,这不是一个吻,穆云琛呼出的气息,如同翻滚的岩浆一般,密密麻麻的拂在脸上,相互贴合的四唇,蔓延出灼烫的温度。 错愕过后,她开始用力的挣扎,双手被绑着不能用,蹬着一条腿往上踢,却猛的被他按住膝盖,往下重重的一放。 穆云琛喘着粗气,鹰豹般的眼神,瞬也不瞬的睐着她。 “味道不错。”他抹了一把嘴,模样轻佻。 吕依萌眼睛里泫出了水花,双手后撑,“你简直疯了!” 穆云琛凝视着双眸晶亮,委屈蹙眉的吕依萌,眉宇皱成“川”形,放肆的视线,滑过她全身,“结果我很满意,这些年,除了我,应该没别的男人碰过你,接吻的技术,还是那么涩。” 微顿,吕依萌迅速的抬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像只发怒的小兽,仰头便吼:“谁要你检验了,谁要你吻我了,你经过我同意了!” 穆云琛重新点了一根烟,在吞云吐雾之间,激情后沉淀的磁性嗓音,不经意的问:“六年,你只肯把自己的行踪暴露三年,真够狠啊。” “我乐意!”吕依萌狠狠的咬牙,整理被揉乱了的衣服,抽了抽鼻子,想哭。 被侮辱之后,心有不甘的委屈。 穆云琛轻哼,挑起她的下巴,深邃的眸眼,熠出一道暗流,“六年,我都等过来了,不在乎多花点时间,亲自调查你除了做明星以外,那空缺的三年都做了什么。” 话一落音,吕依萌惊恐的张大了眼。 那几年的空窗期,她该用什么谎言来掩盖。 半小时后,吕依萌在订好的酒店前下车,紧跟在后的保姆车,也悄无声息的开去停车场。 穆云琛单手靠在窗棂,凝着那抹越走越远的身影,撩唇邪肆一笑。 廖凡倾身过来,扬手递给他一部手机,表情闪烁:“琛哥,江小姐打了电话来。” 穆云琛一瞬垂眸,目光有些冷厉,蹙眉接过,“是我。” “琛,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呢,我还以为你醉倒了,已经睡了。”江菲故作温婉的嗓音,含着撒娇,声声关切这个即将要成为她未婚夫的男人。 穆云琛的嘴角,缓缓漾开一抹诡异的冷笑,“刚才睡着了。” “难怪呢。”江菲松了一口气,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关心:“都怪爸爸,怎么能让你喝那么多酒,明明知道我们明天就要订婚了。” “不要担心,我睡一觉,明天就来接你。” 他用雕刻般的五官,说着情/人间温柔的话语,却是面无表情让人心颤。 车窗降下,正对着酒店入口,豹子般犀利的眸眼,定格在电梯显示的数字上—— 9,她所在的楼层 他的目光,竟直接冲着她来 ss=f0e35b6f0e35b6>隔天。 吕依萌应邀出席新戏的发布会,在休息室等待的空隙,凑巧看见电视上正在直播穆云琛的婚礼。 厚重的烫金木门被人推开,官晓捧着礼服立在门外,第一眼望进去的角度,正面的视角对着沙发上淡定吃布丁的吕依萌。 她不可思议的收了下臂弯挂着的包,无奈叹声:“你真有那么冷静?” “不冷静有什么用。”吕依萌安静的敛着眸子,“嗦”的含住勺子。 官晓定视她两秒,远远目视她双腿蜷缩的娇小模样,忽然气冲头顶,闷声不吭的关了门,走过去将礼服盒子往她旁边重重放下,人却叉腰立在前面。 “要是没有别的想法,就乖乖微笑着把今天的发布会应付过去,要是有,我马上安排车送你过去。” 吕依萌抬眸看了她一眼,褐色的猫眼内激不起任何的波澜,瞳孔里掺了灰白,了无生气而面无表情。 仰头把剩下的布丁吃完,随后打开了盒子 穆云琛手执一杯红酒,晃在指间,偶尔有人过来和他打招呼道恭喜,仅是浅抿一口,微笑得温文尔雅的俊脸却仿佛带了丝不好相与的薄冰气场,自到达订婚现场后,不曾有任何一人和他对话吵过半分钟。 他朝身后看了一眼,发现一个鎏金色的案几,单手撑在上面,修长的身子慵懒轻靠,右手放下酒杯,打算点燃一支烟的时候,廖凡神色焦虑的走来。 “江菲小姐没见到你,正在休息室里闹。” 穆云琛甩了下打火机,幽静的黑眸内仅有一秒的停歇,半靠的身子轻度下陷,以随意懒惬的姿态,而眼神锋利的直视前方某一个点。 “我知道了。” 他公事般的口吻,表情逐渐的染上一丝不耐。 随后他直起身,往出口的方向走去,推开半敞的描金厚重木门,再合上,走至走廊拐角,才点燃一支烟,修长的身形立在窗口,眼瞳愈加深邃悠长 结束发布会,吕依萌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正要回到后台。 余光匆匆的掠过某一处,促然发现正门口一道笔直而立的身影,迈脚的步伐忽然踩中过长的裙摆,顿时前倾眼看就要摔倒,被身后的官晓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凑近耳边压低气音询问:“你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吕依萌的施了粉黛的脸上,透露惶惑不解,攸然握住官晓的手,“我好像看见他了。” “谁?” 她往门口看去,隐在大片记者后的那人依然还在,他静静的站立,目光幽静,气质卓然,身穿黑色正装,内衬白色衬衫,未系领结,衬衫最上面的两个扣子未扣,胸腔口蜜色的肌肤若隐若现。 而他压迫般的犀利目光,竟直接冲着她来。 心机男,让你防不胜防 ss=e9e9>吕依萌的眉心,开始没预兆的跳动,就在他踏上台阶的那一刻。 穆云琛浑身惬意,日光灯下脚步优雅的迈动,双手插进裤袋里,双腿两边的线条绷得有些紧,立时显出臀围的曲线,流线型的西裤如水一般乖顺的贴着他修长的腿。 他目不测试的径直往里走,丝毫不在意围堵在外的粉丝,沉静的双目攸然敛开,毫不避讳的垂落至她身上。 猝然对视一眼,吕依萌脚下的细高跟猛的歪了一下,纤细的身形下矮,她放大的瞳孔里忽然出现一双稳重的大手,温柔的扶住了她的胳膊。 穆云琛居高临下的目光,丝绸一般滑过与她肌肤相契合的一处,掌心的力道不动声色收紧:“没事吧?” 吕依萌眉心蹙了半秒,反应极快的展露一抹笑颜,悄然在镜头拍不到的角度,用指甲狠劲的挠了他一下,“还好,谢谢穆总。” 客气,礼貌,隐透薄淡的疏离,穆云琛轻松挑眉,温润如玉的睇过她一眼,似浑然不觉她的小动作,双眸内不自觉的染了一缕笑意,深深一睇她的眉眼,松开手,一副若无其事的做派淡定站立在身旁。 吕依萌掩饰性的低头,侧面凑近官晓,细语询问当前的状况,柔和温软的五官因蹙眉的动作而显出稍稍的焦虑,不经意的一个抬头,恰巧捕捉到穆云琛同样注视着她的双眼内,漆黑而冰冷。 此时,台上的主持人手握话筒,激动的高声宣布:“真是惊喜啊,没想到这部戏的投资商也会出现在现场,让我隆重为大家介绍,c.l集团的总裁——穆云琛!” 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唯独吕依萌一人,傻了眼! 她低眼敛神,在发怒之前,被官晓扯下台,一直“押送”她回到休息室,才罢休。 “他什么意思!”吕依萌眉心锁了一个清浅的水纹,坐在沙发上,神情略微不耐的往上轻睨。 官晓抿抿唇,两手往身侧摊开:“我哪知道呢,大学时候我就没看明白你们两的恋情。” 一顿,脑子里某根弦忽然绷了一下,官晓双瞳不可思议的晃动开来,忽然变得小心翼翼的看向尚且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某人。 “怎么了?” 官晓抬手,往紧闭的门口指了一下,“该不会,他今天的订婚现场,也在这个酒店?” 吕依萌默了一下,表情忽然就沉思而隐隐露出感性了,在沙发上一通乱找,捡到遥控器打开电视的财经频道。 穆家和吕家在a市的权势,足够他们包下一个台来直播订婚现场。 镜头内,画面滑过到场来宾,没有看到订婚新郎和新娘,但礼堂的布置及各个角落,都和发布会这一层一模一样! 他抬起右手,突出食指,就那么,指着她 ||此时的吕依萌,内心几乎是崩溃的,犹如万只草泥马从心口踏过,耳边还残留马蹄的敦敦声。 官晓接了一个电话出去了,安排离开要用的车辆。 吕依萌一个人在休息室里,拿出手机玩,描了精致眼线的眼尾轻微上挑,时不时注意一眼门口的动静,等着,竟开始昏昏欲睡。 门锁转动的声响,冷不丁的惊醒了她,侧躺蜷缩的身子止不住颤了一下,缓缓一抬目光,慵懒的视线挪移至半敞的门口,一道挺拔伟岸的身影走进来,光影的逆光角度看不清脸。 一时间瞌睡全无,吕依萌噌的从沙发上坐起,受惊的双目才看清了穆云琛手上拿着的房卡。 “你!”她伸手指了一下。 穆云琛眯眸,扬了下手,平时用来夹烟的两根手指正稳稳的夹着房卡,清润的嗓音既熟悉又心悸:“别怕,是我。” 吕依萌缩了下双脚,初醒时双目内含了慵懒,手捂胸/口娇憨的模样说不出的惹人怜爱,刚才那一瞬间突兀受到的惊吓慢慢的缓和过来,“你怎么会拿到房卡的。” 穆云琛未语,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眼梢间除却僵意,便只有薄冷,上挑的眉宇划出一个晦暗不明的笑,嵌落在他雅致的俊颜上,竟毫无违和感。 “很惊讶么?”他竟反问,修长的两条腿局限于茶几和沙发间的宽度,无法伸长,的确是有些委屈了,他却双腿交叠,将黄金比例完美的身材发挥到极致,而瞬也不瞬睨过来的目光,无形间带着令人心悸的颤动。 “没。”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喉咙干涩,却不料一秒内急促的嗓音里带了咳嗽。 穆云琛淡雅一笑,若明若暗的眸子垂落下来,纤长睫毛轻微幅度的一敛,眉梢眼角间含着一股子讳莫如深。 “你一直在躲我。”他的神色淡然一转,眉眼间有几分醉态,叠在上面的哪只脚,脚尖轻微的点动,半眯着的眸子薄显少许的迷蒙。 吕依萌说不上来,她回国不过两天而已,和他见面的次数已是三次,说躲也算不上,只是还没做好准备与他相处而已,何况他今天已经订婚,尴尬的身份让她如何能做到坦然自若。 脑子里乱得一团浆糊,说实话,她受不了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并不礼貌,而是男人看着女人时掺杂了情慾的目光,比之六年前专注的凝视,多了让她无法言语的窒息。 “穆云琛,你到底想干嘛!” 他忽然邪痞的笑了一声,长指取出房间内酒店供给客人的烟,甩开打火机点燃,嘴巴一边叼着烟,乳白色的雾气从他一侧俊脸袅袅升腾。 他抬起右手,突出食指,就那么,指着她 他侧首,咬口的力道痛得她浑身轻颤 ||再无第三者的空间内,因他忽然的举动而一刻沉下诡谲的静谧。 穆云琛含了一口烟在嘴里,然后把烟从唇齿间自然的喷薄出来,隔着一张茶几,犀利的眸眼似笑非笑的睨着她,从颊边扬起的笑,邪肆又保持着矜贵的风度。 他抬起右手,突出食指,就那么的,指着她。 “我要你。” 吕依萌的内心几乎尖叫,天灵盖上一阵发紧的抽/搐,两手自动的揉上太阳穴,往内狠狠的挤压了一下。 “你真是疯了。” 她出口的声音,喉咙口似被烟熏过一样干涩沙哑,压低下的嗓音仍是不难听出其中隐含的颤抖。 分明在今天订婚,却又无故来招惹她。 她张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暗想官晓怎么去了那么久,心急之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清澈澄净的双目忽闪而去的视线,正对着门口,忽然犯了难。 想要出去,必然要经过他的身边。 他忽然坏坏的笑开,长臂往一侧轻松的探去,恰好截住她从沙发旁经过的身子,虎口扣住她纤细的胳膊时,往内一个收紧的动作,随着她往下跌倒的同时,他分开两条长腿,给她供足了空间,胳膊横在她腰前往下带力,吕依萌还没做出反应的刹那,已经处于他两tui之间和一条胳膊的管辖内,掀抬眸子往上看去的目光,不偏不倚的对着他衬衫上解开的纽扣下令人眩晕的蜜色肌肤。 她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要干嘛!”两手撑着他微微往下压的胸膛,至手肘发抖,他却带着痞气笑了出来。 穆云琛把烟扔了,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动作蛮横的分开吕依萌的腿,已有生理反应的某处叫嚣的压着她那里,锻炼出来的块状腹肌更是抵死了她的小腹。 吕依萌推不动她,有些恼火,抽抽鼻子就要哭,不肯认输的眼儿却直视着他,“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么?” “我知道。”他侧首,猛的含住她的肩膀,咬口的力道痛得她浑身轻颤了一下,继而大力的吮/吸。 鼻息间哧出的热流贴合在她毛孔上滑过,“这个姿势,是男女间接合的基本。” 他忽而抬起她的一只腿放在腰后,宽口的掌心托着她臀后往上重力一抬,人体本能的羞耻感觉被瞬间放大! 吕依萌含着眼泪愤愤的瞪着他,咬死了唇坚持不发出一点声音,还在极力维持最后的一点尊严。 穆云琛清冽的眉眼终于激起一个恼火的蹙痕,无波无谰的眸内迸发出一束锋利的寒光。 他凑近吕依萌的耳边,她便立时的偏开头去,泫目咬唇的模样仿佛受了多大的侮辱,穆云琛扑了空,眼色阴郁得快要喷出火来,换个角度去找她的唇,她又固执的偏开头。 他不算清醒的脑子被顷刻点燃,压住她肩膀一侧往下撑,扣住她的胳膊像被绑在十字架上动弹不得,吕依萌气恼得踢他踹他,另一只没被压制的手和双脚不停的在身下动来动去。 穆云琛的耐心快要耗光,他薄凉的眸子竟在此刻射出了笑,“怎么,想起来了?当年夜夜和我做的事情,现在知道害羞了?” “你卑鄙!” 她仰头吼出去,房间外突兀的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 她感觉自己深吸一口气就要背过气去 ||她仰头吼出去,房间外突兀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响,惊愕之下扫眼而去的视线,看见房间门竟是虚掩。 穆云琛的眉心狠狠一跳,脸色顷刻气到煞白,一言不发,双手却很粗鲁的抱起吕依萌,将她两条腿挂在自己的腰身上,就站在她两/腿之间。 吕依萌还没为这个羞人的动作发怒,一面顾忌门外的响动,只能将要吼出来的火压在嗓子眼里,开口说了两句话,淬不及防的被他压下的薄唇给攫了口。 她一轱辘瞪圆了眼,双手尽全力的在他肩膀和胸膛前一通乱打,还是没敌得过他强悍的霸道身躯,被他抱着一直退到了衣柜前。 他将她的后背抵在门上,在唇上一通乱咬后总算是分开,吕依萌又羞又气,双眼通红,小脸蛋涨的跟苹果似的,双腿还缠在他的腰上,下不得也上不得,尴尬的位置却又正好够他站在她双/腿/之间。 分明身体还得依靠着人家才能够支撑,她却一口咬在他肩膀上,愤愤得似乎将全身的力气都倾注在了两排牙齿上。 穆云琛眉心一跳,气到恨不得丢开她,哪怕弄疼她也绝不心软。 他打开一扇门,搂着她的腰进去衣柜内,砰声响后,狭窄幽闭的空间内一片暗色,吕依萌从他腿上爬起来,挣扎着要去推门。 此时,房间门却被一声钝响给砸开! 是的,砸开,厚重的烫金木门摔在墙上,令房间内四面墙都跟着颤动。 女人细高跟鞋的声音藏着另一双男人的皮鞋声响,听声音像是踉跄着倒退,不一会,难耐的喘息声随着关门声愈加放大。 “不可以你胆子太大了,要是被穆家的人看见” 吕依萌脑子里轰然乍响,这个声音她认得,正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姐姐,穆云琛的未婚妻。 她难以置信的回头,隔着些许迷蒙的光影,想要细致的去看清穆云琛脸上的表情,扒在衣柜上的手也鬼使神差的松开,可奈何眼睛再睁的大,除了能看见他身体的轮廓外,旁的一概不清。 他轻笑一声,从身后靠近,张开胸膛以环抱的姿势,亲昵的将下巴搁在她的锁骨,捏着她的下巴来回摆弄,被刻意压低的沉嗓性感而瓷实:“想要打开门看看吗。” 她想要没想的摇头,凡是敞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经他的呼吸一过,都跟瞬间点燃了一样火热,尤其耳朵里还听着外间不堪入耳的粗声靡语,她感觉自己深吸一口气就要背过气去。 穆云琛怎会察觉不出她紧绷的身子,居然执着她的手,将衣柜门推开一道缝隙。 她立刻别开眼去,他便用虎口将她的脸扳回来,从一道缝里望出去的视线,刚好能看见床上快要脱尽衣服,难耐纠缠到一起的男女。 那张男人的脸 为什么还要和她订婚 ||吕依萌咬着牙齿,绯唇紧抿,褐色的猫眼内尽是惊愕的神色,不自觉紧握的小拳头内,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她觉得疼,索性掐住他蛇一样在腰上游走的手背,狠狠的使力。 “为什么不看?”穆云琛捏住她的双颊,她宁愿小脸鼓起也不肯张嘴,偏偏这个样子落进他的眼里,疼极了。 她闭着眼反问:“我为什么要看。” 虽然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三年的人,见过片场不少床戏,可声音都是后期录的,怎么会料想到如今和他一起躲在柜子里,亲耳亲眼的目睹他未婚妻和别的男人翻云覆雨。 穆云琛幽静深邃的瞳孔里浮现不出一丝波澜,他垂下眼帘,眼眸内一片薄冷,手劲略有些浮躁的把住她的脸,用掌心托住这张还在犯倔的小脸,掳了她的身子往前凑近。 只差两厘米,吕依萌的鼻尖就要触到衣柜上打开的门缝,好不淡定,后背仰靠在他怀里,又是吐气又是吸气,额头竟有些许汗渍从发际线渗了出来。 穆云琛滞留一秒,旋即将门缝再稀开一些,吕依萌终于看清了床上野蛮的男人,那张脸 是她的亲舅舅! 她捂住嘴,把惊呼声吞回去,回头去看穆云琛清冽又冷静的双眸,说话之前先攀住他控门的那只手,两人合力,轻轻的将门合上,轻轻的,不去打扰到外面已经激情难耐的两人。 多么讽刺的贴心。 “你为什么还要和她订婚?”她问得小声。 穆云琛诡笑了笑,他后背靠在内壁,修长的两条腿自进来以后就没伸直过,头顶挂着一排看不清款式的衣服,他仰头的角度,衣摆擦着他的脸颊拂过,吕依萌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能靠猜,但起码还能确定,这个男人并不生气。 她曾经有两年的时间,见识过他在盛怒之下的模样,会让人害怕得难以接近,浑身的毛细孔也跟着他的呼吸而发烫。 但此时她并没有这种感觉,清幽从唇齿间溢出的那声薄笑,虽好听得犹如山涧的潺声,温度也低得吓人。 “订婚和结婚,差着一段距离。” 他穆太太的位置,早已经给某人备下。 吕依萌张着嘴巴,表情比较吃力,外面忽然爆发出男人粗粝的吼声,已经双双达到最顶点的两人用最后的喘息来平息刚才的情慾。 吕依萌不敢再这时候说话,十指皆扣在穆云琛的手臂上,忽然想到,江菲在外面偷/腥,那她现在和穆云琛拥搂的姿势藏在这里,也并不光彩。 不一会,他们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和首饰相互碰撞的清脆响声,江菲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吕然,你胆子实在太大了!” 头顶萦绕开他酥心入骨的低沉男声,满满的透着不在乎。 ||“吕然,你胆子太大了,敢在今天来找我!”江菲气急败坏的指责,一个巴掌落在斜靠床头的男人身上。 吕然顺势捉住她的手,抵放在尚还没穿衣服的裸露上身,一双杏花眼上挑的弧度邪气中带着蛊惑,“我敢啊,还不是因为你心里有我。” 他温柔的声音,让人浑身激起一片鸡皮疙瘩,轻飘飘的语气佻动面前已然变脸的人,“再说了,今天是你和他订婚的日子,你是知道今晚上会守空房,所以先在我身上找点慰藉。” “你!”江菲气得甩开他的手,前一刻还搂抱着动情的两人,此刻尖锐的像两只刺猬。 她还没来得及说更多的话,被扔在地上的手机忽然发出一阵嗡鸣的震动。 看一眼妈妈的来电,江菲瞬间慌了神,猛的噌起身,捂住吕然的嘴,才敢接起电话。 妈妈说,还是没找到穆云琛的人,订婚现场的宾客都有些怀疑,让她先回去稳一下局面。 江菲匆忙说一句知道了,通话结束之后,浑身的细胞都在大喘气,她用眼睛剜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咬牙穿衣。 一分钟后,她已经浑身白如胜雪,哪怕在刚才那么紧张急迫的情况下,也没能把婚纱礼服给弄破一点。 吕然安静的看着她,“这么着急,新郎还没出现,你就上赶着。”末了,用一个淡讽的语气说出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亲妹妹回来了。” “”江菲整理脖子上珍珠项链的手一怵,珠缀尽数滑落在地,嚣张跋扈的态度瞬间像被按了暂停,她表情一瞬灰败,即使自己偷/情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却因为这句话,整个人乱了心神。 “你再说一遍,谁回来了。” 吕然邪肆的笑了笑,他喜欢这个女人,在床上卖力,床下让自己光鲜亮丽的看起来和圣洁的公主没什么两样,却无数次的觉得捏中她的死穴后,他会有种由身到心的愉悦感。 “依依,你的妹妹,我的亲外甥女。” 江菲瞳孔内狠狠一缩,一惊一愣之后拿起手机,给穆云琛打电话,通了,但是一直没有人接。 同一时刻,衣柜里,穆云琛扫了一眼突然亮起的屏幕,静音状态下,举到吕依萌眼前给她看,她伸手推开,觉得那光刺眼,耳边传来他压低后仍旧沉静如水的嗓音:“现在,你还会问我,对江菲有感情吗?” 吕依萌呆若木鸡,说不出话来,耳边和头顶萦绕开他酥心入骨但毫无温度的低沉男声,那副恣意慵懒的表情,满满的透着不在乎。 一通电话之后,江菲没有再打来,但吕依萌听见了外面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急促离去的声响,吕依萌听得真切,忽然回转身,将声音揉在嗓子眼里,只够穆云琛一人听清:“你简直是个冷血动物。” 既然不爱,又何必祸害 ||“你简直是个冷血动物,既然不爱,又何必祸害!”吕依萌听见外面高跟鞋急促离去的声响,忽然回转身,将声音揉在嗓子眼里对他冷嘲热讽。 穆云琛瞳内狠狠一缩,心头宛如被人割掉一块血肉,立刻捆着她的肩膀猛一使力,将她后背狠狠的撞在胸膛前。 她疼得皱眉,想要挣脱的时候,脖子骤然被他的虎口扣住,耳侧刮过冷到极致的沉音:“我也曾经付出过真心,不是照样被祸害过一次。” 吕依萌睫毛动了动,半侧回余光想要看他一眼,却突然感觉到脖子上他用的力气当真毫无空隙可钻,通身的冷冽,黑暗下恐怕他的脸早已经浮现了厉色。 隔着一扇门之外,吕然没有跟着江菲离开,而是抽了一支烟,一言不发,期间手机不时发出滴滴的响声,十分钟后,灭了烟离开。 吕依萌推开柜门,踉踉跄跄的往外爬,抬手攀住用来放台灯的琉白台,被困在礼服内的瘫软身子借着力才能爬起来,仍处于惊吓中的脸儿惶惑不安,纤长睫毛下一双猫眼失了灵气,发抖一般颤个不止。 一道黑暗的身影从衣柜里出来,穆云琛双手抄进裤袋里往前走了两步,步伐稳而不乱,窗外被树叶过滤了一遍的斑驳碎光穿入他乌黑的发中,恍惚间似镀了一层好不真切的浮影。 他站定在两步外的距离,目光安静柔和,“我的提议,你怎么看。” “流/氓!”她怒极发吼。 穆云琛的眼色清幽一敛,淡然的表情隐约让人有种稀薄如雾的不真切感,一刻前被她躺过的衬衫已经褶皱,他慢条斯理的挽起袖口,惯性的手部动作,似乎是要拿烟,眼眸一转,突兀扫见床头矮柜上烟灰缸里的烟蒂,面色忽沉。 “不用急着给我答案,我等着。” 吕依萌吸了吸鼻子,刚才穆云琛趴在她耳朵边说的话还不足以令她哭出来,但是羞愤是一定有的,喉咙口堆了一股酸涩,她拼命仰着头,还是没按捺下在眼眶里打转的水雾,噙着泪,犯了倔强的眉目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不要等我,不会答应的,绝不!” 她定了定心神,脱下发布会上没换下的高跟鞋,提着鞋子和裙摆头也不会的离开,却在门口短暂的驻了两秒,偏左偏右的脑袋细致打探着走廊里是否有人。 她在顾忌着,万一被人撞破和他穆云琛待在一个房间里,却没注意到,身后的人,黑眸静静的一沉,挑着眼尾定格在已经空荡的门口,五官忽然被笼罩了一层迷蒙的哀伤,清风一过,鸿雁一般掠走,继而恢复他惯常的清冷高贵。 吕依萌在停车场找到了官晓,没上保姆车,而是开着另外一辆白色的宝马,一个人单独离开 我的宝贝,是不是长大了 ||白色宝马行驶与繁华的市中心,吕依萌戴着蓝牙耳机,告诉官晓不用再跟着后面,她想要自己单独散散心,而车头所去的方向,有目的的开往郊外。 结束通话,她从副驾抓了个熊猫抱枕塞在背后,稍稍将座椅下放,随后往软软绒绒的抱枕上靠,寻找舒适的姿势,双手把着方向盘,匀速行驶。 离开喧嚣的车流和人群,一路驶离,道路逐渐开阔,眺望的双目内,脱开高楼的拥堵,远放的视野开朗而清晰,层峦叠嶂的各异山包,似在眼眶里装进一副山水画般宽阔无垠。 高大乔木屹立道路两旁,繁密茂盛的树叶投下碎钻般的光芒,斑驳洒落车顶,形状各异的阴影跳落在前挡风玻璃,快速闪过,接着再有新的覆盖。 吕依萌的脸,忽明忽暗,瞭望天际的双目深邃宁静,灰白的天空被迫隐在苍天大树之后,顷刻错觉自己是被困在囚笼里的飞鸟。 远处海平面上,一轮红日悬挂,正逐渐垂/坠 出了市区,再又半个小时,她将车停在一家孤儿院外。 吕依萌拔了车钥匙,抖落肩膀上的窄身西服,姿态优雅的打开车门,刚要迈开的脚步忽然一止,低头审视自己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抹胸礼服,蹙着眉细细想了一会,继而打开后座的门,从里面提出一个购物袋。 孤儿院的院长是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正好带着孩子在院前玩耍,她认得吕依萌,亲切的走上前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像长辈一样,温和的抚着她的头顶。 她便娇俏的眨眼,轻笑声一直传到了不远处一颗树荫下静静停着的宾利车内。 廖凡敲着方向盘,视线锁着吕依萌走进圆内,眉间疑惑的神色逐渐深浓,半侧回身询问后座的男人:“我真想不到,当年走一会路都会嚷嚷累的千金小姐,居然会亲自开着车,花两个小时来这里。” 穆云琛靠着座椅,叠着一双退,慢悠悠的吞云吐雾,车门上嵌的烟灰缸里已经有了两只雪茄的残骸,他换了一支新的,夹在食指和中指间轻搁在窗棂,菲薄的唇间泻出蝉翼般薄薄的烟圈,迷蒙了一双微眯起也依旧气场不减的眸子。 笔直从窗内延伸出去的视线,猎豹般紧锁吕依萌的背影,袅袅婷婷,凹凸有段的身材的确比六年前要成熟丰满许多,他动了动手指,忽然比了个手势,从距离远近的视觉错觉上,两根手指捏住她的身子。 嘴角扬起一抹邪撩的笑,他问:“我的宝贝,是不是长大了。” ————————————希望大家能喜欢修改后的版本,多多收藏,群么么———————————— 他一直等待的宝贝,应该回到他身边来 ||廖凡半响没反应过来,转念一想,从他大学时期认识穆云琛以来,何时见过他把哪个女人当做宝贝,除了那个人以外。 这些年来,他见惯了穆云琛身边走马观花的女人,唯一留下的一两个,无非是商业上的牵扯或者生理的需求,几年的岁月把曾经那个穿着白衬衫一身儒雅气质的男人逼成了花花公子。 就在廖凡以为,他已经逐渐认不清的穆云琛,对任何女人都持有无所谓态度时,冷不丁从他口中听见,他唤那人做“宝贝”。 他笑了笑,嘴角的笑弧控制得恰到好处:“应该是吧,人都会长大的。” 穆云琛狠狠的吸了一口雪茄,他神情清淡如风,幽静的目光波澜不惊,眉眼自然的划过空气,余光注视向已经在某个房间里换好衣服出来的吕依萌。 今年已经二十八岁的吕依萌,亏得自己身体里流淌着一半马来西亚的血液,天生一张瓷娃娃般的面孔,哪怕她大方的将自己的年纪暴给圈内,也不会有人相信。 更不会想到,她私下里,竟然会穿着动物花色的鹅黄色卫衣,蹦蹦跳跳的纯真模样,栩栩如一只初学走路的小鸭子,弯腰和小朋友说话的画面,更增添了一抹甜蜜的可爱色彩。 穆云琛笑了,抬手送烟到唇口,仰头的角度被树叶间洒下的光线修饰出雕刻般的五官轮廓,俊眉稍抬,深邃清俊的容颜凝聚了一抹安宁温和,耀黑的眼底悄然浸了一层回忆的灰白暗光。 “她长大了,我也不再年轻。” 有些事,怕是该加快进度。 捻了烟,穆云琛升上车窗,身上的薄荷香味开始驱散烟草味,鼻翼下淡淡的呼吸将他出口的声音衬得犹如幽谷林荫间的风声:“事情有进展了吗?” 廖凡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他低头翻看了下手机,找到一通来电后神色更加确认:“刚才有通电话我没接到,我先回拨过去,应该是成了。” “不急。”穆云琛阻止了廖凡,某种闪着烁烁华光,笑得那样清雅,转头去看钢铁栅栏内和小朋友玩得愉快的小女人。 “晚上再处理也行,晾一晾。” 廖凡懂,索性关了机,询问还要不要继续跟着,有了结果后将车掉头,距离孤儿院前绕最远的路离开。 ...... 隔天,吕依萌来到电视剧的拍摄片场,导演给她端了张椅子,态度竟是前所未有的温和谦恭:“依萌啊,这部剧拍了一个星期了,你对剧情还满意吗。” 吕依萌手里握着水杯,温温的触着她的手心,“还可以,您请的编剧都是业内的打牌,我接戏的时候就很满意剧情走向了。” “满意就好满意就好,”导演连着重复了两遍,搓着双手,忽而神情略尴尬的扫着她,像是心内藏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依萌啊——” 明知穆云琛是故意,她也心甘情愿 ||导演搓着双手,忽而神情略尴尬的扫着她,像是心内藏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依萌啊,其实剧组出了点状况——” 她正仰着头,化妆师细致的描着她的唇色,闻言,眼尾立即射出一道比较抗拒的暗光,双眉间轻轻蹙了一下,扬手将还握着的一杯温水递给化妆师,客气的请人先离开,扭头时,头上佩戴的珠钗丁玲作响,她拢了拢身上的唐朝服饰,状似漫不经心的挑眼:“出了什么问题?”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导演舔了舔双唇,分明丰润饱满的嘴巴恁是给他舔出了渴的错觉,他心里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说,毕竟这几年吕依萌在圈内后台强大的传闻让他心下有些顾忌。 然而,吕依萌心里已经猜定了七八分,她将双肩放松,慢条斯理的拂去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回国的第一部戏,接了历史正剧,她在其中扮演公主身份的女主角,放目巡视的双眶内,到处走动着身穿古代着装的群演,她竟开始觉得好不真切。 导演把一本财经杂志放在她面前,封面上五官被阴影描了边的男人看起来深邃而清俊,面无表情却又双眸犀利,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都错觉他正注视着自己。 此刻,她清润如水的双眸内,划过讽刺的流光,浅默一笑,枚红色的唇儿刻意扯出了情绪:“你想让我做什么?” “其实这话我不该说,依萌你从好莱坞拿了最佳女主角回国,的确给我们国人挣脸,这不,我明年的开年大戏立马就找到了你做女主角”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这是每个导演在哄骗演员时惯有的一套说辞。 吕依萌安静的听着,神情有些慵懒,怏怏的将头搁在扶手上,宽大的袖口,遮了半张脸。 “我们这部戏,所有的费用都是c.l冠名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们忽然要撤资,我打电话去问,c.l总裁的助理说——”他睨着眼底深处有着酸楚痕迹的女人,心下不忍,索性一咬牙讲出了目的:“依萌,你也知道,这个圈子里的规矩,c.l的总裁,指名要你。” 话一落音,空气似乎沉入了一片诡谲的静谧,僵滞的气流下她一言不发,有着惊人美貌的脸儿上,一抹被蜿蜒牵伸的笑容越来越深,带着淡淡的忧伤和失望,顿了有半分钟的时间,淡笑着说:“我知道了,我会去。” 导演欣喜如狂:“那我这就帮你安排车?” “不用了。”她冷声拒绝,仰头叫来官晓,伏在她耳边,把刚才听来的事情简单的重述了一遍。 “不拍了!”意料之中,官晓果然发怒,把不知道在哪里碰过泥土的手套往桌上狠狠一砸。 吕依萌从飞扬的烟尘当中抬起额来,假意挡手在鼻子前,实则观察导演被吼一声之后,更加变得小人势利的面孔。 她觉得恶心,“行了,去取车,送我过去。” “你明知穆云琛是故意!” 她五官精致的白皙脸颊微微偏转,双手在扶手上一撑,站起身来,身后是一整片金碧辉煌的建筑,泛金的雕廊屋檐经折射而下的太阳光线,被浸染得更加的神圣而不可侵犯,吕依萌仰着骄傲的下巴,脚下踩的步子,却如落在棉花上一般,漂浮又瘫软。 “那又如何,我心甘情愿。” 他正凝睇着她,眼眸深处染了一缕忍俊不禁 ||吕依萌没有换衣服,直接穿着价值十几万的唐装和珠钗首饰走进c.l,她认为穆云琛不会在乎这点钱。 不少认出她的员工开始窃窃私语,脸上流露出来的不知是欣喜还是讽刺,她一个演员,亲自跑到投资商的公司里,丝毫不遮掩,其中的猫腻,只用稍稍想想这个圈子里默认的畸形交易,就能想通。 门口,官晓趴在窗棂,目送被廖凡带进电梯的吕依萌,手上还拿着电话,屏幕停在宋承亦的号码。 她没敢打出去,只因吕依萌在下车之前,早有先前之名的警告过她。 “不要告诉宋承亦,我欠他的已经很多了。” 依萌啊依萌,难道这两个男人欠你的就不够多么,当年若不是宋承亦一意孤行,何至于让你和穆云琛之间生下这么大的嫌隙。 “琛哥正在开会,你要不要等一等再进去?”廖凡的手,在关门键上闪了一下。 他只是提醒,冷不丁的听见身后一声冷哼,余光扫回的视线,捕捉到她凌厉的下颚跃出一个蔑然的微笑,头上的凤凰金步摇,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而发出清脆的响,点了妆容的瓜子脸,笼罩了一层薄薄的淡讽,双目泰然无畏的直视前方:“他不是从撤资那会就一直在等我么,要是还看不见我,估计我身上穿着的服装,他也不赞助了。” 廖凡嘴角僵了一下,不是笑,而是怕的。 小豹子生气了。 推开总裁办的门,里面的说话声即刻静止。 穆云琛正站在办公桌前,臀倚坐在桌沿,手上拿着一份文件,没有人敢在他处理公事的时候,连敲门声都没有便直接闯入,沉静的目光一秒间揉了犀利,鹰隼一般射出。 吕依萌顶着这样的视线,脚步竟也踌躇里一下,办公室里还有两位经理模样的人,一共六只眼睛盯在她的身上,她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恰好身后廖凡赶了上来,场面性的解释了两句。 吕依萌提了下裙摆,故作淡定的自己找沙发坐下,廖凡跟着过来,弯下腰在她面前轻声询问:“想要喝什么?” 她有点搞不清状况,刚才那股子嚣张劲已经被磨得差不多,雄赳赳气昂昂的冲过来,一到他的面前,整个人却如霜打的茄子,心底某处焉焉的垂落,听见廖凡的声音,她轻轻扯了下嘴角,还没说话,廖凡竟使坏的抢先:“要不然还是牛奶吧,你大学时候爱喝。” 她一眼瞪出去,廖凡凑巧闪身走开,双目锐利刮出的视线,不偏不倚的对上穆云琛的脸,他正凝睇着她,双眸幽静无澜,漆黑的瞳孔内蓄了两汪漩涡般的深邃,眼眸深处染了一缕忍俊不禁,刚才那一瞬间,恍惚似看见了当年那个只会撒娇的小女人 他贴上她,虎口把住她的下巴 ||他正凝睇着她,双眸间幽静无澜,漆黑的瞳孔间蓄了两汪漩涡般的深邃,眼眸深处染了一抹忍俊不禁。 吕依萌却看不出来,正对而去的双眼,唯一发现他面无表情的脸,对于她直接闯入的行为,既不动怒,也无欣喜可言,倒是手上立即要处理的公事没有放下,短暂的小插曲之后,继续和两位经理讨论。 当真就把她晾到了一旁。 整整半个小时,如坐针毡,除了廖凡送一杯牛奶进来,她还有事可做之外,慢慢的,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有些多余。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或者打断他们的时候,穆云琛将两叠资料放到其中一人的手上。 那两人在走出去的时候,不约而同的看向她,让她开始觉得后悔就这么轻易的和穆云琛扯上关系。 “牛奶喝完了?” 他不掺任何情绪的声音风一阵从她耳郭刮过,低哑深沉的嗓音,全是瓷实。 吕依萌低下头去,才发现手里的被子已经见底,乳白色的液体悬在杯身内壁,手心里的温度也已经从温到冷,她双眼轻晃了一下,一言不发的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穆云琛就那么走来。 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穿在他天生衣架子的身材上,不显呆板且霸气浑然,双排扣的外套向两旁敞开,走路时含蓄露出贴肤的白衬衫。 他不做任何表情的五官,深邃而立体,前进的脚步忽然一停,侧眸睇着吕依萌的方向,调整面对的方向时双手插进西裤口袋,隔着距离静静凝视几米远处面容美艳的女人。 办公桌上一片狼藉,他不收拾,修长的五指忽然按住电脑前的一个相框,正面朝下扣上。 咚的一声促响,打破沉寂,吕依萌也不擅长装腔作势,被导演提醒过,需要她用潜规则来维持这部戏的时候,就不打算和平的和穆云琛解决这个问题,随着他走过来的同时,她站起身,软糯的嗓音被刻意修饰得有些呆板无情:“你为什么要撤资?” 穆云琛拉开酒柜,从里面拿出一瓶洋酒,和一支杯子,樱红色的液体蓄了半杯,旋身,侧身靠在墙面,内敛自持的双眼直视向她,抿唇微笑。 “也不叙叙旧,一开口就质问我?” 她用指甲在眼底划了一下,神似狐狸的双眼,媚眼如丝,双眉间拢了一层愁云惨雾,哼声:“跟你还用得着叙旧么。” 穆云琛淡淡蹙眉,暗沉的双眸里,熠出一道精光,竟然认同了她的话:“说的也是。” 一仰脖子,搬空杯中的酒,他忽然加快的脚步迈过来,吕依萌失神的瞬间,白皙的小手已经落进他手心里,被他牵着,强制倾注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托了起来,腰肢被抵在沙发靠背,面前袭压一道修长伟岸的身影,将她牢牢的困死在狭小的范围内。 他贴上她,虎口把住她的下巴,粗灼的呼吸急促喷在她两片清理如瓷的锁骨,俯下两片薄唇吻住了她 你想用哪种姿势,我都能满足你 ||他贴上她,虎口把住她的下巴,压近的俊颜递来一个清润入水的眼神,继而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往身前猛一收紧,吕依萌腰上用来束腰的宽带上缀有珠串宝石,“叮”的砸上他腰间的金属皮带。 她天灵盖上一阵抽/搐,头皮表层像戴了发箍一样紧得发疼,猛的一缩颈,竟鬼使神差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分明没有抽烟,却感觉喉咙里有股烟草味,相处缠绕的口腔中,因吻得过重而牵出了银丝。 她觉得恶心,两只小手推他,奈何他却犯了浑,整个人半壁身子压下来,竟纹丝不动,她只好捧住他的脸往外推,脑袋忽而偏左,一时往右,嘤嘤两声,差点就开口求他。 “你能不能别这样!” 好不容易才分开,她不想过快的又缠在一起,双眉紧蹙想要用呵斥来震住他,却不想一出口的语气懦懦软软的牵出了撒娇的嗓音。 穆云琛倒不再强迫于她,挺立的身子仍站在原地,铁窟般的双手牢牢的掌控住她,吕依萌里间穿着的抹胸长裙,经一挤压后,丰满的胸被迫上耸,就近晃在他眼皮底下。 “你别这样”她柔软无骨的小手搭上他的手臂,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只是这样错觉的以为能够阻止他再进一步的过分行为。 穆云琛面无表情,耀黑的双眸内,激染开一缕忍俊不禁,曾经疼极了她红脸后的娇羞模样,时隔六年,反应仍然一样,内心满足充实的同时,怀抱里香气袭人,冲击在他鼻翼下,连带着看怀里的女人,眼光也蒙上了一层世俗。 “你想怎么样,用哪种姿势,我都能满足你。” 吕依萌脑子里触电一般被蛰了一下,真怕这个男人会真的就地将她正法,她说不出别样的话来,尤其被他火烫的掌心在后背上一过,滑至她臀bu时,一股子羞愤情绪快速的冲击头顶。 她闻到了动/情之后的暧/昧与激情。 却不知道是来自他的,还是她的。 “够了,住手!” 她终于卯足了劲,凭着赌一把的心思,狠狠的推开他,再也受不了,血液和毛孔都在叫嚣的嘶吼,一脱离开他的怀抱,没有预兆的身子发软,她急忙扶住沙发,无法伸直的手瑟瑟发着抖,喉咙里也跟着发烧一般的干渴。 她抚着腹部,刚才被他坚硬的皮带一下下撞击,抵得有些疼,怀疑那尖锐的棱角是否隔着两层衣衫刺进了皮肤里。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嘛!”她一张口,哭了出来,金豆豆扑簌簌的掉下两颗:“你想要我做什么,才能温柔一点。” 穆云琛站在距离她两步之外的距离,沉静的面容顷刻恢复到清冷与默然,无动于衷的看着她背靠沙发,浑身无力的模样,抬手从西装内口袋里拿出一根雪茄点燃 告诉我,他是谁 ||穆云琛点燃一根雪茄,含口咬住,后退两步坐进沙发里,双腿霸气的交叠,睐着一双凤眼,似笑非笑的睨着她,毫无温度的眸内,比四九隆冬的寒天还要冰冷。 吕依萌需要时间来整理狼狈,不管是衣服上,还是心里,分明站立着低头,却错觉与他对视的时候,需要用仰望的角度,才是正确的态度。 两人之间,维持了五分钟的沉默,足够他再点上新的一根雪茄。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吕依萌,是她有事求人,自然做不到如他那般的闲情恣意,可表情却较真一般,严肃的望着他幽静的眼睛:“我知道你撤资是为了为难我,给我回国来发展的路制造点障碍。” 他扬眉,点头。 居然一点遮掩都没有,大方的承认了。 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原本含在舌尖的话仓促间想要咽回去,差点急促的咳出来,被憋的双颊通红,不知道是真的被呛的,还是因为气愤。 “这部戏我可以不拍,大不了我息影一段时间。”她拧眉,破罐子破摔,知道他的心思,可就是不从。 穆云琛烟头外指,顿在她大腿旁侧的单人沙发,示意她坐下,居高临下的冷静注视着她被激怒的小脸,静若止水的眉梢间浅浅浮动着某种躁/动之气。 他静默几秒,表情严肃:“在美国出道的三年,谁保着你?” 当年她失踪后,穆云琛整个人都疯了,终于肯动用家里滔天的权势,将附近的几个城都翻过来找,还是不见她的踪影,之后的几年,没有一天停止过找她,直到三年后,偶尔看到国外的新闻,才知道她用演员的身份出道了。 吕依萌短时间内没适应过来他过快跳动的思绪,脸色顷刻灰白如雾,澄澈的大眼忽而煽动出一个萎靡的诡谲,神情因为这个本能的反应而令她看起来,的确是刻意隐瞒了某些关键的事情。 穆云琛瞳内一凛,深幽的目光半秒内淬了寒凉的薄光,猎鹰一般直视她放软到没有底气的双眼,“告诉我,他是谁。” 吕依萌莫名的感觉到心内有一股无法言说的无力感,较之一分钟前还张牙舞爪的反应,此刻的她,难以看向他深沉的眼底,这一瞬间,眼眸中竟含了一滴泪珠。 她偏开头,悄悄的将眼里的那滴泪揉进眼白里,蠕动玫红的双唇:“你认识的。” 穆云琛一刻抬头,指腹差点被烟头给烫到,端坐的身后,一整块落地窗外嵌了轮逐渐下垂的霞日,迷蒙光线下他浑身的犀利张扬的往外散发,凡是靠近周身的范围,皆能感觉到他气场里裹了冰霜般的刺人。 吕依萌弯腰去拿包包,打算离开,轻轻用眼尾瞟了瞟他,察觉他正在沉思,对于她作势要走的举动没有阻止,心想也好,有些事情本来不愿说,被他逼问出了一点,彼此都已经受不了。 哪知,她才刚迈开一步,穆云琛便从身后追了上来,耳侧迅疾的刮过他身上夹杂了薄荷和烟草的气息,风声掠过之后,吕依萌双手被他抓进手里,正面对着他。 他提着她的上半身,往上束,垂眸的目光现了两条腥红血丝。 穆云琛抿紧薄唇,咬牙间大有将人生吞入口的气势,碎声狠狠的说出一个人名:“宋承亦!” 和他断了联系,做我的女人 ||穆云琛抿紧薄唇,咬牙间大有将人深吞入腹的气势,碎声狠狠说了个人名:“宋承亦!” 吕依萌的表情很不对劲,半分憔悴半分慌乱,瘦长白皙的瓜子脸慢慢镀上淡淡的寡色。 他漆黑的瞳孔内,正面映出她眼底深处的灰败之色,他沉静的双眼里悄然的激起了滔天大浪,紧拧的眉梢间划过薄凉的痕迹,心尖的疼痛花开状从心脏的位置绽开,疼入骨髓的凄楚化入他已现血丝的眸中,刹那空气冻结。 他的目光笔直的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吕依萌,忽觉再也回不过过去亲密无间的关系,而她每一处眉眼和五官轮廓都已经深深镌刻在了心里,凝聚着此刻怒火下的失望和执着,他一字一顿的警告:“和他断了联系,以后,你只能做我的女人。” 吕依萌目光微颤,蹙眉的神色游移不定,她用力的盯着他的眼睛,奈何距离太近,双目内唯一放大了他瞳孔周围的眼白,却又很想通过这双眼睛看往更深的地方去,摸清他的心思,否则这么突然的转变如何接受得了。 她从心口提了一口气,不确定的闪忽了下双眼:“你不嫌我脏?” 穆云琛放开她,低头像是在找烟,无获后轻目一转,垂敛了思绪,严肃而冷静的告诉她:“你身体不干净,我给你洗,你心里不干净,我给你治。” 吕依萌咬着下唇,比起让她离开宋承亦的身边,穆云琛笃定她已经不再清纯的猜测更加的刺痛了她的心,她深沉无声的视线在他身上停顿了几秒,而后转开,心底一阵凌乱的抽痛,攸的觉得某个地方被放空到一片苍茫。 “知道了,我先走了。” 她低头去找被抱起那一瞬间,挥到地上的包包,一蹲一起,毕竟唐装累赘,差点踩到裙角摔倒,她银牙紧咬,恁是没让他察觉出来,昂首挺胸保持着最后的一点理智走出去。 “记住我说的话,我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你考虑。”他通身黑色,给她留了个冷漠的背影。 吕依萌默默的关上/门,离开。 空寮静谧的办公室内,轻到连他的呼吸也听不见,没有一盏灯光的房间里,将他浑身描了一层黑色的阴影,钩织的轮廓几许苍白几许哀伤,凄惘的淡笑堪比夜间悬挂天际的残月,暗淡无光而寻不到圆满。 六年,她被另外一个男人带走,放在身边。 难道他心里当真就不痛么,他痛得快要窒息了 从总裁办里出来,廖凡就等在门外一米远处,抬头扫见她不太好的神色,什么都没说。 站在电梯前,她对着壁面发呆,腾的背身,瞪大的双眼看着廖凡,想问什么却在口一张后,只是叫他走开。 一分后,梯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人,骤然擒住她的手腕往外拖! 壁面倒映出她褐色猫眼,此刻衰败了的心情顷刻明媚 ||梯门打开,吕依萌默默放下目光,平静的看着光滑镜面上印出的影子,从上而下的视线,把自己看成了一个复杂累赘的球状物体。 电梯内有人出来,她自然的往旁边站去,低着头也很明显的感觉到投落在身的好奇目光,她不在乎,整个人浑浑噩噩,不侧倚的视线被生硬的拽到地面。 手指刚要按下关门键,忽然听见高跟鞋踱踱的声音,即将闭合的梯门攸然被一双手给挡开。 她还在发愣,手腕忽然被握住,经不住浑身一颤,愣了愣,苍白迷茫的神情微微有些涤荡。 “真是你呀,依萌,什么时候回的国?”久违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带着一脸的欣喜,林茵茵上下打量她,竟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怎么穿成这样啊?” 吕依萌被晃得头有点晕,还没怎么样呢,眨眼之间已经被拉出了电梯。 余光瞥过壁面上倒映出来的褐色猫眼,她此刻衰败了的心情顷刻明媚。 “才几天,我还没来得及和大家联系,你呢,现在还在美国么?” 林茵茵甩甩手,青春洋溢的脸上满布久别重逢后的喜悦,笑起来时一双浅弯的笑眼很是讨喜,摇摇头说:“没有呢,我也刚回来,在美国结束学业了。” “真好。”吕依萌叹一声,极其不走心。 “是挺好的,以后我们可以经常约出去玩,像以前那样,你在美国那么照顾我,现在该换换我了。” 吕依萌无法拒绝这个比她小四岁的小妹妹,沉静的视线敛出一抹淡笑,欣然同意了下来,相聊了几分钟后,纷纷认为这里不是能够放开闲聊的地方,约好了下一次找一个舒心的地点,再好好的叙旧。 然而,离开之前,她都忘记了问,林茵茵为什么会出现在c.l总裁的专属楼 隔天,娱乐圈各网站的头版头条都被吕依萌刷了屏。 虽然是预料当中的事,官晓也气得不轻,掌心下的鼠标无奈成了发泄的对象,愤愤的敲击在桌面上发出嘈杂的钝响,她转动大班椅转身,瞪着趴在床上淡定翻看杂志的吕依萌,心头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亲爱的,我是不是不太适合做经纪人。” 吕依萌抬眸瞄了她一眼,往嘴里塞一口薯片,咀嚼得像一只仓鼠模样,“怎么呢?” “我觉得我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了了。”官晓抚着心口,假作呼吸困难的模样,深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来,“说吧,你和穆云琛,到底怎么打算的。” 吕依萌眼眸忽闪了一下,纤长的睫毛微妙颤抖着,垂立而下的视线恰巧躲开了与官晓对视,当白皙的素颜上,刹那闪过的慌乱却一览无遗 挑了我的男人,还希望我给你好脸色看? ||吕依萌眼眸忽闪了一下,纤长的睫毛微妙颤抖着,垂立而下的视线恰巧躲开了与官晓对视,但白皙的素颜上,刹那闪过的素颜却一览无遗,她胡乱抓了把零食往嘴里塞,囫囵的话也随之含在嘴里不清不楚的往外吐:“不能怎么样,他是他,我是我,我拍我的戏。” “他撤资了,你拍个屁。”官晓实在不愿意她把自己划在一个圈里拘禁起来,脑子里想的都是往好的方面靠,“昨天你去找他,他要是想压下来是轻而易举的事,偏偏各家媒体把你的脸蛋拍得非常清晰,现在是想不和他扯出点什么关系都不行了。” 吕依萌托着腮,神情几许怅然若失,“要不,我去做他情/人?” 新闻上的描述,她不用看也知道觉不会往好的方面写,毕竟穆云琛订婚是a市人所皆知的事情,就算有点关系,她也是不光彩到被冠以“三”的角色。 官晓怒气之下,挥了个抱枕砸她:“这时候了,还开玩笑。” 吕依萌呵呵的笑,笑过之后默然无语,内心深处某个位置针扎一般突突的疼,刺入四肢百骸,她竟感觉不到浑身是僵硬还是寒冷,只觉得血液都随之凝固,呼出来的气体连手心都暖不了。 半小时后,两人要去棚里拍一个杂志封面。 临跨出酒店大厅前,官晓返回身,嘱咐前台将房间的卫生打扫好,昨晚上洗澡的时候在浴室的角落里见到一只蟑螂。 吕依萌站在通风口等她,眼眸微微的垂落,颔首低下的双眼盯着自己的脚尖,竟然觉得有些孤独和心酸。 她终究是在意的,穆云琛让她做他的女人,是情/人,而不是妻子。 她静静的伫立在原地,沉静白皙的脸颊被空气里稀释了的白雾染得更加苍白,双手放进羽绒服口袋里,握成拳头后把浅浅的袋子撑得鼓起,她笔直的站成一条线,两臂夹着身体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小巧的鼻翼轻轻耸动,闻着空气里的冷气,闻着香奈儿5号香水。 忽然,脑子里划过一道电流,一秒变锐利的视线仓促抬起,防备的看着从侧边走到面前的明艳女人。 “果然是你。” 江菲双手抱臂,成熟尖锐的眼睛上下观察着她什么,忽然凑近耳边,吐出一句流利但下/流到极点的话:“怎么,和他上过床了?” 吕依萌眉梢跳动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睨着她,唇口间幽幽的射出一声讽刺:“我们六年没见了,第一面就得把关系弄得这么紧张?” 辈分上,她需要喊这个女人一声姐姐,江才是她的父姓,不过她觉得叫这个姓氏恶心,很小就改了母姓。 “少他吗给我装傻,我希望这辈子都见不到你。”江菲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银牙紧咬,恨极了般的神情:“睡了我的男人,还指望我给你好脸色看?” 你要不要问问,他身上有几颗痣 ||吕依萌潋滟的美目轻转,唇角掀起一个一闪而逝的微笑,却是充满敌意:“我不是一直在笑着么,你不给脸,那我给你。” “你那是什么眼神!”江菲压制着盛怒边沿的情绪,哼声的斥责:“拐着弯骂我给脸不要脸,你倒是长胆识了。” 她眯眸,滑动的目光轻悠悠的放到前方,一瞬定格,眼睛说锋利也锋利,说犀利也犀利,眼眸中透出的狠意,巧妙的被掩盖在无所谓的态度下,“过去我就是胆子小,才一直被你欺负。” 江菲被气得不轻,脸色不太红润,幸好粉底打得厚,不至于令她失去孔雀般的骄傲,秉持了一贯的高高在上,用看下/贱胚子的眼神看着吕依萌:“行了,别在我面前装傻了,没有意义。” 吕依萌眨了眨眼,天生一张无辜的面孔,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把人给气得半死,此刻她满不在乎的用脚尖在地面划开尘埃,成一个圆形将自己半只脚扣在了里面,歪着头左右打量是否合适。 向来养尊处优的江菲大小姐如何受得了被人在她面前这副轻视的态度,她重重的“呵”了一声,两条修长的腿站直,一步步逼近,举起左手放在吕依萌的面前,“看见了么,订婚戒指。” 她讥诮的扬起一边嘴角的弧度,充满轻蔑的脸上,隐隐透出一丝狰狞,“六年前你抛弃了的男人,现在是我的了,警告你,不要靠近他。” 吕依萌蹙眉,双手抱臂,双眼迎视上江菲挑衅的眉眼,审视一般的盯着她看了好几眼,清晰如画的精致脸孔松展开,忽然耸肩:“你在怕什么?” 江菲脑袋一嗡,随即抓狂一般凑近,左手几乎抵在吕依萌的鼻子上,瞠目瞪眼,却又压低声音:“谁怕你了,告诉你,当初的穆云琛一文不值,现在的他万人巴结,和他订婚的人是我,不是你,收好你平时在荧幕上那股狐/媚劲,离他远点。” 吕依萌仍是波澜不惊的看着她,眼底的神色逐渐失温,像淬了冰一样迫人。 她勾唇一笑,挡开江菲的左手,勾住鬓角的发丝往耳后压的同时,凑近江菲的耳边,低喃:“可惜,唯一和他上过床的人,是我呢,你要不要问问,他身上有几颗痣?” 江菲怔楞在原地,前一秒还得意的表情戏剧化的僵滞,猛的伸手推搡她,却被吕依萌轻松的退后两步躲开,落手在裙摆上,弹了弹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弯着绯唇,轻佻的笑了:“我的好姐姐,如果我想抢,你能有多少把握把他留在你身边?” 江菲还处在前一刻的震慑当中没有回过神来,吕依萌太突然的状况下,正面迎视上她的目光,过于坦荡的视线竟令她措手不及,半响才钝且凶的咬牙道:“你敢!” 去的话,会见到姐夫吗 ||“你敢!”江菲狠狠咬牙,横眉瞪着面前镇定的小女人,心尖一团火蔓延开,涂脂抹粉的脸上锁着怒气。 吕依萌清澈澄然的褐色猫眼波澜不惊,冷静的看着她近乎跳脚的反应,坦坦荡荡而静若止水,眉间松展开的戏谑深深的刺痛了江菲的眼睛。 她恼这个女人在任何时刻都那样满不在乎的模样。 官晓远远的发现这对剑拔弩张的姐妹,顾不上和酒店负责人说话,一步三跑的过来,本能意识的将吕依萌护在身后,高高昂起的头栩如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母鸡。 她用下巴点着江菲的肩膀:“不好意思,让让,我们还赶着去拍照片。” 江菲纹丝不动的看着平静如水的吕依萌,恨得牙痒痒,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到底都是有身份的人,她也不想闹得太难看,让步的同时,双目内矍出的光堪比毒蛇,想了想还是觉得心里不舒坦,横空伸出一手,拦截下吕依萌。 “你几点拍完?” 吕依萌有些恼了,满眼陌生的看着她,紧锁的眉间蕴的神色极其阴沉与不悦,她不耐的转开头,随口敷衍:“下午四点。” “正好,我今天生日,爸爸在家里设宴,你拍完之后过来。”江菲挑着眼尾,两道斜睨而出的目光同样的疏离冷漠,却带着如芒刺骨的视线,针扎一般往外扫射。 “别说你来不了,我提前安排车,拍完之后就过来。” 江菲单脚站立,另一脚往前支出一点,垂眸看着水晶指甲,稍微抬眼一扫,然后又低下头去,似乎比起吕依萌的脸,她手上镶钻的指甲更加值钱。 吕依萌摊摊手,在官晓偷偷的从背后拉扯她衣服的时候,欣然同意了邀请,末了,故意说了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去的话,会见到姐夫吧。” 江菲一怔,食指上的粉刺被挑出一点,疼得龇牙咧嘴,她倒抽着凉气,斜斜的抬起双眼,已被激怒到再也无法压制的神情,一对上吕依萌依旧那么不显山不露水,安静自持的脸孔,恨得不能自己,尤其被她嘴角挽起梨花的笑靥给扎得脑神经压抑。 她压低嗓音,怒然伸手往外一指,发火之前幸亏还顾及着周围快要聚拢的群众,碎裂的音节从牙齿缝中挤出:“走,立刻!” 吕依萌也不客气,转身就走,却自始至终没有表露出过大的起伏,直至上了保姆车,戴墨镜差点戳到了自己眼睛,疼得往旁边偏头,忽然甩手丢开墨镜。 “简直气死我了!” 官晓笑:“我就知道你淡定不了多久,要是对穆云琛不在乎,你会和那个女人争风吃醋?” “我吃醋?!”她觉得荒天下之大稽,压了一口呼吸在嗓子眼里,忽然双目锋利的盯出:“你干嘛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他。” 她的到来,让人如临大敌… ||拍摄只进行了三个小时,提早结束了,和往常不一样,官晓并不着急催着她走,到处窜来窜去的磨蹭时间。 知道她的心思,吕依萌并未点破,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进去更衣间里换衣服。 狭窄的更衣室是临时搭建,里面挂着两排衣服,也没有暖气供应,吕依萌站在穿衣镜前,对着镜子开始脱衣服,纤长白皙的手指往锁骨上一滑,带着肩带脱落到臂膀,手肘扭曲着往内一弯,轻松脱下来,正面对着的镜子里,you物般得天独厚的身材当真让男人血脉喷张。 脱到最后,浑身冷得起鸡皮疙瘩,她抱着双臂,在一堆衣服里面找自己的袋子,也没看清是外衣还是内/衣,就往身上套,当察觉到白色的紧身背心把上半身裹得凹凸有致,突然发觉忘记顾着里面,丝丝冷风从门缝下钻进来,自脚底侵饶至头顶,禁不住自天灵盖打下一个激颤。 她的好身材是众所皆知的,浑身皮肤白皙不说,尤其一张混血脸和傲人的胸围引得多少人羡慕,但见过她衣服下身材的男人,至今只有一个。 犹豫了再犹豫,她打消了穿休闲装的想法,从一堆衣服里找出之前换下的那件礼服穿上。 站在镜子面前左照又照,有点存心的故意,觉得还是这么穿着去江家比较好,抚了抚头发,出去找到官晓,然后耳朵边一直听着唠叨声,直到江家门口,她忽然觉得有种壮士赴死的感觉。 依照江菲的性子,生日宴定会铺张浪费,但吕依萌走进去的时候,别墅里只看见两家的亲戚,旁的生意上往来的伙伴一个没有,当真是一个简单的“家宴”。 当她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停止了说话声,不约而同看来的目光内尽皆惊艳,仿佛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孩,价值连城的紫色镶钻礼服穿在她的身上,连钻石竟也逊色几分。 抹胸的设计,恰如其分的挡住了胸前的春/光,羞涩浅露的乳/沟仅仅冒出半点势头,却丝毫不影响她既清纯又妩媚的模样,从鹅暖石小径上缓缓步来的袅袅身影,让人错觉是从天边残阳的余晖当中走出来,一片浅金色的暮景悬在她头顶的上空,绒绒软软的光线描出她浑身优美的曲线,迎面而来仿佛画中的仙子。 唯独江菲,投落至她身体的部位比较特殊,只盯着胸/部看,心里嫉妒到发狂,忽然侧头,一双眼睛盯着穆云琛的侧面,他浅眯的双眼内熠出讳莫如深的精光,菲薄的双唇竟有往两旁轻扯的迹象。 霎间,她如临大敌。 状态不自然的扶着额角,微微往他肩膀上靠,偷着转动眼珠用眼角余光观察着他,“琛,我头有点疼。” 在他的面前,接受另一个男人的疼爱... ||穆云琛悠然转眸,浑然睥睨者的姿态,眼神略偏高傲,深浅不一的看着她,“怎么了?” 江菲努了努嘴,与他近在咫尺,呼吸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烟草香气,眯着眼微微有些迷离:“可能香槟喝多了,我现在有点头晕。” “回房休息吗?”穆云琛的目光,闪过刹那的凌冽,不掺杂笑意的轻扯薄唇。 江菲缓缓摇头,实则内心慌张无措,她怎么可能会放心的让他和前女友待在一起,急忙温温柔笑得柔情蜜意,脂粉遮盖下的双颊缀了点点红晕,羞意被控制到恰当好处的范围内。 穆云琛抬手在她头顶轻抚了一下,金盏琉璃灯光下,他眼尾上挑的弧度,将纤长睫毛覆镀上一层金黄色的余晕。 这二人的亲密,吕依萌不是看不见,刚走进客厅,被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窜出来的吕然给截下,勾着她的肩膀往胸膛用力一收,“丫头片子,知道回来了啊。” 吕依萌将双眼轻悠悠的放到他身上,两秒之后又一节一节的将目光移走,蕴了笑意悠悠转转的答声:“我不是还记得这里的路么,舅舅要是真的想我,几年也不给我个电话。” 吕然顿了下瞳仁,门口晦暗不清的光线下,他微昂的尖俏下巴似乎掺杂了几许阴柔的媚态,微微转眸一笑,笑靥对她:“学会说俏皮话了啊,知道打趣亲舅舅了。” 他抬起食指,要往她鼻子上点,吕依萌顺势往后一缩脖子,突兀想到了那天酒店里偷见的旖旎一幕,此刻她如一汪静池安宁的底部,漩开阵阵激/荡的涟漪。 她把这种堵在心口抒发不得又不想吞下的情绪看做恶心! 吕然只比她大两岁,相貌堂堂,浑身柔气太重,对谁都是温温柔柔的模样,尤其对她,从小疼到了骨子里,见她衣裙单薄,当着穆江两家的长辈,当场脱下衣服给她披上。 吕依萌没有拒绝,随即和他保持着半拥搂的姿势,找到空位坐下,可偏偏正面非要对着穆云琛和江菲。 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刹那与穆云琛对视一眼,心尖竟微微游神,偷偷的转动眼珠却不知道该放在何处,低下头,眼底一片混沌的星光,再往下的目光被自个的胸/部给挡了下来。 灵动的心思攸然一转,骤然抬头,正面迎视上穆云琛的眼睛,他看似黑眸慵懒,但棱角犀利的五官不带一丝笑意,灯光下一泓辉月般的双眸被蒙了些许醉态,低沉蛊惑的深潭正不偏不倚的盯视在她的双峰上。 这个流/氓! 她银牙暗咬,哼一声偏开头去,顺手从吕然手里接了一片苹果过来,吭哧咬一口含在嘴里,耳旁划过清清脆脆的咀嚼声,再回迎他的眼睛,居然还在看着她 他抿唇的模样,让她目瞪口呆又哑口无言 ||吕依萌从吕然手里接了块苹果过来,吭哧咬一口含在嘴里,耳旁划过清清脆脆的咀嚼声,再迎回他的眼睛,居然还在看着她。 幽转深邃的黑眸懒懒眯着她,淡然噙笑的俊颜悠然自在,菲薄的唇间泻出蝉翼般薄薄的烟圈,迷蒙了一双微眯起也依旧气场不减的眸子。 她平静的内心悄然划开一层层浅浅的涟漪,无论眼睛看向何处,总能感觉到他如影随形的视线,被盯视着头皮发麻的感觉简直叫人发狂,吕依萌表面淡定内心慌乱的错开视线,就那么一转头的角度,攸然看着江盛正拿眼睛斜着她。 半秒的僵停后,她读懂了这位亲生父亲眼里盛放的东西,敢情把她当成小偷一样防着呢。 她眼梢一斜,若无其事的收回双目,瓷娃娃般精致的脸儿钩织出一抹媚态横生的微笑,不躲不偏的向着穆云琛,他也在看着她,眼神缱倦,幽静专注的垂视着她,轻声问:“结束工作了?” 听闻此话,吕依萌凉凉的掠出一道眼神,微妙扬起的讥诮在唇角化作淡然痕迹的微笑,“是啊,今天不用去片场拍戏,我乐得轻松。” “剧组才开机,怎么会没有戏拍。”他惬意的靠近沙发里,手指间已经燃尽的雪茄到头,身旁的江菲立即给他换了新的一只点燃,缭绕升腾而出的雾气下,她逐渐狰狞的脸写满嫉妒,狠狠的用眼神剜了一眼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吕依萌视若无睹,歪着脖子,眨动褐色的猫眼熠出点点无辜的澄澈,她笑眯眯的看着他,“为什么剧组这么闲,姐夫不是更清楚的么。” 穆云琛眉梢微挑,俊脸带着薄笑,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的雪茄燃开一缕烟丝,缭绕的漫开在胳膊上,他看似随意的一瞥,实则透彻了一切,却还抿着一张菲薄的唇,正经的问:“需不需要我帮忙?” 吕依萌目瞪口呆又哑口无言,他把自己伪装得仿佛根本就和撤资这回事无关似的,她想着想着,忽然就被气笑,吕然喂她吃苹果的时候,张口咬住了他的手。 “想谋杀亲舅啊!”吕然疼得嘶叫,将她的小脸蛋捏出红红的一片。 她笑嘻嘻的缩了下脖子,把尖尖圆圆的指头塞进嘴巴里,吮去指腹上的果汁。 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穆云琛火辣炽热的视线,他清润英俊的眉梢愈加严肃,较之之前从耀黑瞳孔里显露出来的迷离醉态,此刻的酒劲该是醒了八成。 除此之外,江菲狠得想要将人剜心剔骨的眼神,自始至终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吕依萌只管装作不知,惬意的松展开双肩,半靠沙发,半靠在吕然的身上。 不多时,门口吵吵嚷嚷,女人相伴的说话声由远及近,其中一道拔尖的尖细女声,突兀叫吕依萌紧了心 他眼梢一斜,双目冰冷 ||不多时,门口吵吵嚷嚷,女人相伴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其中一道拔尖的尖细女声,突兀叫吕依萌紧了心。 继母苏倩和她的朋友们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进来,当着众人的面,旁若无人的和江盛贴面吻颊,一口中年妇女伪装出来的嗲声堪比能刺穿人的耳膜,放大到一屋子人都能听见的程度,“我刚刚逛商场给菲儿买礼物,看见几件中眼的衣服,觉得适合依依,就买下了,等待会她回家了送给她。” 江盛抬起头在她肩膀上拥了一下,而她假意的转头,像是才发现沙发上坐着喝茶的吕依萌,随即一脸欣喜的过来,热络的拉手:“我还念叨着你呢,原来已经回家了。” 吕依萌淡如清风的双眉轻跳,心内暗暗哼了一声,她向来佩服这个女人作秀的本事,越是人多,演得越起劲,又怎么好拆穿她呢,吕依萌陪着她笑,淡抿的双唇轻悠慢扯:“好久不见啊,小妈。” 苏倩笑容一滞,僵了一瞬神色,盛着温婉的眸子里霎间冷却下来,冰了她一眼,却又强忍着恢复到常态。 她不喜欢“小妈”这两个字,就像当初刚进门时,吕依萌当着许多人的面指责她是手段卑劣的小/三一样。 佣人过来请大家移动到餐厅就餐。 一共两桌,吕依萌和穆云琛被安排在了主桌。 身为一家之主的江盛竟甘愿坐在侧坐,把主位让给了穆云琛,用餐期间,各种谄媚,极尽讨好,把他当做祖宗一样的伺候着。 这也难怪,江家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权势,跟穆家在明里暗里提供的帮助分不开,绑牢了穆家,他们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因此,江盛做梦都想让江菲尽快坐上穆太太的宝座。 “今天的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要是吃不惯,再让厨房做。”江盛用公筷夹了一筷子青椒牛肉丝在穆云琛碗里,脸上堆满了笑意。 “不用了。”穆云琛轻睇他一眼,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根雪茄,白色的衬衫整洁干净,唯独袖口,双袖被挽至肘弯,露出两条肌肉紧实的胳膊。 简洁的回答之后,没有意图挑起接下来的话题。 气氛突然僵滞,江盛脸上强堆的笑意,停在不尴不尬的程度,轻咳两声,和苏倩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后者悄然在桌下扯了扯他的袖子,努努嘴,似在催促什么。 江盛咳一声,小心的用眼色观察穆云琛的表情,心底极快的做出分析,不停的找不相干的话题和他聊,说着说着,自然的将话题引到了穆江两家的联姻上,试探一句:“云琛,你和菲儿在一起两年才订婚,什么时候把结婚的日程提上来?” 穆云琛眼梢一斜,虚无的视线一秒掠过空气,冷冷收回 他静若止水的醇厚嗓音像指间缭绕的烟一样飘忽而来 ||穆云琛眼梢一斜,虚无的视线掠过空气,凉凉的收回,刀削般锋利的侧颜展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淡然,双眶内噙了复杂的神色,悠然自在的睇出一眼。 仅是轻浅的回应:“不急,该结的时候就会结。” 江盛气音一滞,暗地里却是欣喜,这句类似于安定丸的话,无意是给他打了一道兴奋剂,立即趁胜追击的询问:“那,有没有考虑过具体的时间。” 穆云琛狠狠的吸了一口雪茄,面无多少表情,大有泰山逼于眼前也岿然不动的自得,垂手置与烟灰缸上空,指尖惬意的抖落下一截灰色的烟尘,他静若止水的醇厚嗓音像指间缭绕的烟一样飘忽而来:“不急。” 这样打太极的回答,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欢心,眼见江盛不服气,还要再问,被江菲给截了下来。 “爸,别那么心急,我和琛有计划着呢。”她边说,一双眼睛直往穆云琛的身上瞄,瞄过之后转移至江盛处,瞪了一眼。 江盛只好将此话题作罢。 穆云琛并未回话,但以笑作答,黑色的眼珠子静静偏转,移动到眼尾处,斜撩睨视出的方向,悄然看向对面座位上的吕依萌。 她既不说话,也不发出任何声响,用餐时安静得很难让人注意到她,装了一半米饭的小碗里只有摆放在自己前面的两道菜,她懒得伸长手,可不一定夹进碗里的就是喜欢吃的,纤细莹白的手指间夹着一只龙虾,双手忙着剥壳子,也不知道是太硬了,还是自己的指甲软,试了几次也没剥开,索性把斗争了半天的龙虾给丢了,再用筷子给夹一只新的。 身旁的吕然凑近耳旁打趣,她猛的抬起眼盯了一下,模样娇憨可爱。 穆云琛淡抿的双唇忽然有往旁侧轻扯的痕迹,一扬脖子,扭头含住了烟,斜叼在嘴里,然后上身半倾,屁股离开了座椅,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伸长手从吕依萌手里拿过那只调皮的龙虾。 在场的人无不吃惊,一瞬间停止了说话声,无数道眼神在他二人之间来回交换。 吕依萌也是不知所措,十根手指弯曲,上面还沾了油,就那么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穆云琛手指间的动作,三两下剥开了龙虾,亲手蘸酱,再放进她的碗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他取了一张纸巾擦手,取下嘴里的烟,包在唇口中的烟雾从微张的嘴中稀稀袅袅的吐出。 所有人目瞪口呆! 桌子底下的狗叫声反而比人声还大,白色的卷毛狗趴在地上啃骨头,爪子不小心挠了一下苏倩的脚尖,她“哎哟”一声叫出来,一脚踢在狗肚子上,怒道:“拿来的畜/生!一点规矩也不懂!” 和一条狗计较什么,难道江家养不起么 ||一条白色的卷毛狗趴在地上啃骨头,爪子不小心挠到了苏倩的脚背,她“哎哟”惊呼的尖细嗓音恍如平地一声惊雷,反应控制得恰到好处,正巧当穆云琛把龙虾放进吕依萌的碗里后,她一脚踢在狗肚子上。 叫嚣的训斥:“哪里来的畜/生,一点规矩也不懂!” 她这不踢还好,一踢,惹得卷毛狗吠吠着往她腿上爬,伸长的两只爪子露出尖利的指甲,苏倩的神思有些跟不上突然的变化,她演不来淡定,当真是吓得往江盛的怀里钻,提起两只脚发着抖杵在椅子边缘,却还是要张牙舞爪的骂:“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敢撒野,真的当这里是你的家啊,太放肆了!” 另一桌上走来一位脸色灰白的妇人,一言不发的抱着狗走开,返回座位上时,重重的一声哼,把不满意见表达得十分明确。 苏倩一看那人的脸,惊诧间软了气势,她说那些话不过是指狗骂人罢了,绝对不是针对自家亲戚。 吕依萌听得真切,心里跟明镜似的,她讳莫如深的划过苏倩不尴不尬的表情,微微浅笑的眸中飞快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上挽唇角的弧度甚至有些讥讽,但是在灯光青白的覆盖下,她颔首而垂下的表情,没人察觉。 她拿起筷子,夹好沾了酱的龙虾放进嘴里,故意放慢动作咀嚼。 “行了妈,和一条狗计较什么,难道江家还养不起么,吃点又怎么样。” 江菲动作明显的按住苏倩的膝盖,将她的脚摁回地下,凶狠的力道下,她竟能保持着一张温柔的面孔,纤长手指直接伸进菜碗里拿起一只龙虾,剥开来,送到穆云琛嘴边,若然的朝他一笑:“我记得你和依依都喜欢吃龙虾,但是你喜欢吃不蘸酱的,尝尝今天的味道怎么样。” 穆云琛低了眉宇,敛眸的眼中此刻清亮如水。 他神情无澜,张口含住。 江菲收回手,手指头涂了油腻的光,却没有他的唇挨过的痕迹,不禁失神了一瞬,又再开始剥新的一只,尽量保持了平静的口吻,说:“厨房只做了一盘,不知道够不够呢。” 她把头一抬,眼神逡巡至吕依萌,随即定格,描着精致的眼线下,一双淬毒的眼睛掺了阴森的暗流,“你还吃吗,依依?” 吕依萌没有多少表情的淡然脸上,一瞬凝聚出如雪的风霜,骤然撞进江菲对她恨之入骨的眸中,心头一团复杂的纠/缠忽然没预兆的解开,她觉得心口一团浊气从七窍流了出来,突兀的温温润一笑:“不了,我吃饱了,留给姐夫吧。” 江菲冷到极致的哼一声,没再说话,但是浅浅的咬着下唇,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声不吭的剥龙虾,忽然没预兆的低低啜泣起来 他锁眉的表情,让人睫毛忽然畏惧得隐隐颤抖 ||吕依萌听着江菲的哭声,就好像耳旁钻进了悉悉索索的不和谐音,一瞬间眉间锁了不耐的烦躁与抵触,但如淡痕一般不易察觉。 当然,这会儿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江菲一哭,最先慌神的是江盛,以为她剥龙虾把手指给划伤了,紧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两条腿还没笔直的站好,突兀的在弯曲的状态下,被身旁的苏倩一把扯回椅子里。 后者连缓冲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立刻逮住这个机会,笑睨而出的眼神,只看着穆云琛:“云琛,菲儿怎么了?” 穆云琛高出江菲半个头,他居高临下垂视的目光毫无波澜,虽近在咫尺,但如水的容颜一贯的锋利精致,高挺的鼻梁耸动了一下,耀黑的眼底悄然浸了一层冰凉。 “放下吧,别剥了。” 江菲听话的松手,缓慢用纸巾擦去手指间的油,空气里划过打火机的声音,她闪了一下侧颜,余光挪移而去,注视那抹跳动的火焰,偷摸扫了一眼他锁眉的表情,睫毛忽然畏惧得隐隐颤抖。 莫名的委屈冲击在心底,她失控的叹了一声,扰了哭腔却带出颤音,低低弱弱的说:“这么多年了,你只喜欢吃龙虾,你心里还有她。” 他低低沉沉又有些沙哑的声音弥散在耳畔:“你喝醉了,开始说胡话了。” “我才没有!”她擦干净眼泪,抬起头深切的注视着这个连梦里也会出现的男人,想要成为他的枕边人已经幻想了多年,所幸他最后还是挑中了她,可是那人一回来,她真的感觉到紧张得连头皮都在发麻,一生中所遇的最大敌人,非吕依萌莫属。 穆云琛安静的看着她,幽静深邃的视线将漆黑的瞳孔凝聚出两汪急速旋转的漩涡,当真有将人勾魂夺魄的震慑力,如雾的白色从双唇间一点点吐出,他迷离着一双眼,从冷峭的冰转为寒霜般,透出冷意。 他抬手,将只抽了两口的烟摁灭进烟灰缸里。 江菲顷刻如临大敌,忽然有种随时都会失去他的惊恐,焦躁的抓住他的胳膊轻微摇动,想要用撒娇来弥补刚才无故发的脾气。 可她哪里知道,这一出落在吕依萌眼里,只是狗血的戏剧罢了。 又哪里知道,穆云琛那样的反应,已经是动了怒。 而此时,吕依萌淡定的做起了旁观者,单手撑在腮下,闲懒的托起半边脸颊,歪着头饶有兴趣的观看,下弯的眼角静静的缀了一丝冷讽。 她一转眸,捕捉到吕然死灰一样的表情,双眼僵直的看着对面的男女,表面无愠,恐怕内心早已经燃烧起了滔天的火浪。 她默默的收回视线,低敛的笑出一声,慢条斯理的印干净嘴角,然后起身 够了,今天到此为止 ||吕依萌的离开,没有谁注意到。 她来时轰动,离时悄静无声。 唯独一人 穆云琛挑着眼尾,些微凝重的表情将一双漆黑的双眸包裹在凌厉的五官内,沉静冷峭的遥望门口昏黄色的灯光,若即若离的视线逐渐沉重,神情竟泛起点点的焦躁和不耐烦。 眼睛眯着犹挂泪痕的江菲,他冷然的扯开唇角,淡笑的弧度叫人心尖胆颤,失了温的暗哑嗓音熏染了烟雾而显得低低沉沉:“够了,今天到此为止。” 他举止绅士的拉开身下的椅子,修长的身影,立时在琉璃灯光的衬托下,投罩下一片宽大的阴影,恰好覆盖在江菲一瞬死灰的表情上,她随着起身,双手摆弄得不知所措,一双眼睛急切的看着他,“可是你还没吃多少东西呢,这就要走?” 穆云琛并不急着搭理她,礼貌的和主人家做了道别,最后才转回目光,施舍性的给了她一眼,剑眉下眯着的双眼竟还怔肿几秒,深邃的眼汪里极快的划开一抹复杂神色,快的叫人压根捕捉不了,更也摸不准此时他的性子,十分被动的看着他薄唇忽弯而带出的意味不明的话:“不用追来,你好好吃饭。” 江菲立时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未有其他动作,只是盯视着他冷峻的侧颜,便自觉的松了手。 “那你路上小心点。” 他沉吟一瞬,头也不回。 江盛立即出去送,想要跟着出去的江菲还没迈开步子,被身后一道染了怒气的女声狠狠的斥住。 “给我坐下!” 苏倩手上用了力,将她拉拽回座椅上,此时餐厅里的人稀稀疏疏,大部分已经用完了餐去到别处,苏倩却还是顾及着面子,尽量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责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太失礼了!” “妈!”她拔高了声音,重重的叫了一声。 苏倩扳过她的头,镇重其事:“你就那么怕那马蚤女人生的种?瞧你刚才的出息,万一云琛厌你了,我看你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啊!”江菲也生气,抬手在鬓边垂下的发丝重重的抹了一把。 她从来不敢在穆云琛面前露出刁蛮泼辣的一面,整日战战兢兢的和他相处,深切的觉得这个男人和毒药无异,怕去沾惹,又控制不住想碰。 她真的爱惨了他。 苏倩没再逼着她说任何话,不用细问也知道其中的隐情,两颗摇摆不定的心如同海上浮木,当年的陷害,她们母女二人心中有数,这也是为何,每次和穆云琛相处都小心翼翼的原因。 尤其是现在另外一颗定时炸弹回来,让她们的心,更是悬到了高处 他曾视她如宝 ||江盛追到门口的时候,发觉穆云琛明明知道他在身后,却刻意的将步伐迈得很大,如同一阵凌冽的风刮过,再一转眼,宾利车在暗沉夜色下,猎豹般迅速的冲了出去。 他很急。 一分后。 穆云琛驾驶着宾利,直接从车库里飞驰出来,斜飞入鬓的剑眉下嵌了双雄鹰般锐利的黑眸,丝毫空隙也不错过的急瞥道路两旁,愈加黑沉的暮色下,车灯前照射出来的光影无限延伸。 深眸雅致的眉宇紧拧,视线专注的在道路两旁搜寻,一抹紫色的娇小身影,在车窗上一闪而逝,快得恍如电影一跳而过的帧数。 他双眼一眯,手中把着的方向盘往同一个方向急速旋转,攸然掉头,一秒的速度,车头向着那抹缓步慢行的紫色身影。 一瞬深邃的注视,穆云琛悄然的将车倒退,安静的停在路边 吕依萌抬头,深的吸了一口气,呼吸里有股海潮的清晰味道,放目远眺,远处的夜色下,滚滚潮动的水声点点接近。 才发现,出了别墅,居然是海。 如今的江家,果然不能同日而语,金海湾寸土寸金,能住进来的人非富即贵。 面对海平面,她云淡风轻的眺望浪潮起伏的波涛,直行的视线略微有些出神,然后挑起半边眉角,不再平静的面部表情悄然闪出少许讥诮。 冷然的讽笑卧在唇角时,心里忽然浮升起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攸的伸手在双颊上拍压,摇摇头。 不愿心理出现扭曲。 她提着裙摆,夜间的路灯昏黄,沿着人行道往能够打车的公路走去。 一时没注意到脚下,高跟鞋往下踩了空,鞋跟被吞进排水道上的井盖,她身子一歪差点下陷,亏的手旁就有一颗树,慌乱之下急忙伸出手扶住,摇晃踉跄后,才提高一边裙摆,低下头去查看。 路灯光太弱,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下照,发现有一通未接电话,而来电人—— 她并不打算回拨,半弯下身,脱掉鞋子,然后蹲下来,两只手把住鞋子,往旁挪移,往上扯拉。 小小的身影,蹲得楚楚可怜,狂肆的夜风没有丝毫规律,不停往身上招呼,空气里混杂了海潮的咸味,喉咙口忽然泛上芥末的冲鼻气味,她想到了不久前吃下的龙虾,想到了穆云琛。 手上的动作一下子停止,双眼空洞迷茫的下坠,像是一瞬间失去了什么东西。 然,穆云琛坐在车里,远远的看见这一幕。 慵懒搭在窗棱的手里习惯性的夹着一根烟,吞云吐雾间,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朦胧不清。 恍惚间,看她入神,竟和记忆里一张干净澄澈的小脸重合。 ——你是在嫌弃这颗糖葫芦被我舔过么! 他曾视她如宝 ||江盛追到门口的时候,发觉穆云琛明明知道他在身后,却刻意的将步伐迈得很大,如同一阵凌冽的风刮过,再一转眼,宾利车在暗沉夜色下,猎豹般迅速的冲了出去。 他很急。 一分后。 穆云琛驾驶着宾利,直接从车库里飞驰出来,斜飞入鬓的剑眉下嵌了双雄鹰般锐利的黑眸,丝毫空隙也不错过的急瞥道路两旁,愈加黑沉的暮色下,车灯前照射出来的光影无限延伸。 深眸雅致的眉宇紧拧,视线专注的在道路两旁搜寻,一抹紫色的娇小身影,在车窗上一闪而逝,快得恍如电影一跳而过的帧数。 他双眼一眯,手中把着的方向盘往同一个方向急速旋转,攸然掉头,一秒的速度,车头向着那抹缓步慢行的紫色身影。 一瞬深邃的注视,穆云琛悄然的将车倒退,安静的停在路边 吕依萌抬头,深的吸了一口气,呼吸里有股海潮的清晰味道,放目远眺,远处的夜色下,滚滚潮动的水声点点接近。 才发现,出了别墅,居然是海。 如今的江家,果然不能同日而语,金海湾寸土寸金,能住进来的人非富即贵。 面对海平面,她云淡风轻的眺望浪潮起伏的波涛,直行的视线略微有些出神,然后挑起半边眉角,不再平静的面部表情悄然闪出少许讥诮。 冷然的讽笑卧在唇角时,心里忽然浮升起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攸的伸手在双颊上拍压,摇摇头。 不愿心理出现扭曲。 她提着裙摆,夜间的路灯昏黄,沿着人行道往能够打车的公路走去。 一时没注意到脚下,高跟鞋往下踩了空,鞋跟被吞进排水道上的井盖,她身子一歪差点下陷,亏的手旁就有一颗树,慌乱之下急忙伸出手扶住,摇晃踉跄后,才提高一边裙摆,低下头去查看。 路灯光太弱,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下照,发现有一通未接电话,而来电人—— 她并不打算回拨,半弯下身,脱掉鞋子,然后蹲下来,两只手把住鞋子,往旁挪移,往上扯拉。 小小的身影,蹲得楚楚可怜,狂肆的夜风没有丝毫规律,不停往身上招呼,空气里混杂了海潮的咸味,喉咙口忽然泛上芥末的冲鼻气味,她想到了不久前吃下的龙虾,想到了穆云琛。 手上的动作一下子停止,双眼空洞迷茫的下坠,像是一瞬间失去了什么东西。 然,穆云琛坐在车里,远远的看见这一幕。 慵懒搭在窗棱的手里习惯性的夹着一根烟,吞云吐雾间,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朦胧不清。 恍惚间,看她入神,竟和记忆里一张干净澄澈的小脸重合。 ——你是在嫌弃这颗糖葫芦被我舔过么! 他曾说,你乖乖的,我靠自己的能力养活你 ||他重重吸了一口烟,薄唇稀开一条缝隙,缭绕的雾气,缓缓从唇齿间溢出,迷离了一双微眯起蛰伏样的眸子。 以前他便知道,吕依萌的五官,是标准的东方女神,尤其笑起来的模样,两弧下弯的笑眼十分可爱,配合着脸上的婴儿肥,叫人看上一眼,即刻爱不释手。 六年岁月的空缺,她笑得时候,依然是那对笑眼,可惜婴儿肥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棱角分明的五官,被妆容修饰出别样的性感,即使笑容明亮,清辉般的美目潋滟无双,却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她 大学时期的穆云琛,度过前两年平凡无奇的生活,终于在大三的时候,身后多了条缠人的小尾巴。 刚上大一的吕依萌,顶着张灿烂的小脸,从长椅后面冒出半个头,笑嘻嘻的扯他身上的白衬衫,另一手举着糖葫芦凑近,“你吃一个嘛,很甜的。” 翻页的食指一顿,穆云琛半侧回俊脸,棱角分明的五官含着哭笑不得的无奈,薄唇稍有适度的抿起,敛黑的眸直视她干净白皙的小脸。 “别闹了,依依,我在复习资料,明年准备考研了。” 吕依萌丝毫不畏惧他拒人千里之外的眼神,双唇不涂而绯,嘴角向两旁轻扯,银铃的笑声清脆入耳:“你随便看看就好了,我让爸爸帮你忙啊,能够进大公司工作的。” “胡闹!” 穆云琛看了她一眼,一贯清冷的双眼淡然如尘,英气的双眉不自觉的微蹙,精致的脸颊蓄积着有愠却无怒的拒绝,“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她浑身一激,仰着脖子看着面前这身形修长的俊秀男人,心头一点热情经由震慑之后,从温转凉,她委屈的瘪瘪嘴,好看的笑颜一霎间下塌,弱声道:“我只是想要帮你忙嘛” 穆云琛皱眉一扬,静静的望向吕依萌,她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可怜模样,令他刚毅的脸逐渐转为柔和。 他轻轻抿了唇,唇角小幅度的抽了一下,既不上扬也不下卧的嘴角,扯成一条毫无笑意的直线,而不自知软下的声调倒是多了一丝疼爱:“好了,乖乖的待着,我要靠自己的能力养活你,否则,你手上五块钱一串的糖葫芦,我还怎么买得起。” 吕依萌一顿,眼睛弯弯的,在笑。 舔了一口糖衣,霞红的脸颊带着羞,举着手往他嘴边送:“那你吃一口,我就不闹了。” 他眯了下眼,耀黑的瞳孔里光影浮动,幽静安宁的注视着她,一言不发的眼神压迫,让她不知所措的往回缩了下手,低敛双眉,随着鼻头耸动,一道轻轻弱弱的抱怨从口中含香吐出:“什么嘛,明明就是嫌弃我舔过。” 穆云琛侧了下头,他的表情安然宁静,眼眸孕育着恬淡的微笑,矮下来的视线,染着疼宠的笑意凝视着她,忽然长臂一伸,勾住她的后颈往前拉,毫无预兆的低头含住她两瓣被汤汁涂过的小嘴,火烫的舌头伸进口腔内。 一卷,勾住她嘴里的一颗糖葫芦,到彼此的嘴边,咬下一半 穆云琛,我想你—— ||夜间的冷风一吹,吕依萌呆滞的双眸,此刻无精打采,颤颤的灰白瞳孔里藏着某些对于回忆的复杂情愫,眼白当中褐色的一点狠狠的一缩,她抬起手,在眼睛上重重的抹了一把,继而抛开那些胡思乱想,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还陷进井盖里的高跟鞋。 她落寞蹲着身的样子,隔远了看,只是一抹小小的紫色点点,处在通风口的位置,背后逆向的风使劲往身上打,裙袂凌乱的漂浮在空气里,始终都没有安静过一瞬。 手上用了力气,终于把鞋跟拔了出来,可也没做好准备,身体随着巨大的反射力,往后跌倒。 慌乱之下撑住地面的掌心重力的摩擦,刮过碎裂的小石子,本人已疼得龇牙咧嘴。 吕依萌用手指剥开嵌进了掌心的碎渣,眼睛逐渐湿润了,憋了一晚上的情绪在此刻找到一个恰当时机的突破口,一开口,冷风灌了一嘴,却也冒出了浓重的哭腔。 她抬起头,眼神毫无灵气,如同衰败的枯草,举高目光静静的望着漆黑无垠的苍穹,今夜天边的云彩太多,月亮也只不过露出了半边钩形,倒也和现在淤积在她心头数不清什么心情的境况相得益彰。 她索性坐在地上,自暴自弃的在价值连城的礼服上擦手,然后两只手展开成扇形,杵在嘴角,从丹田提了一口气上来,以为附近除了自己,再无别人,终于肯放开了胆子大声吼叫:“穆云琛,我想你——” 她不知,远处的宾利车内,穆云琛听见这句话,两汪瞳孔狠狠的一缩,神情严肃,俊眉中锁着厉色,那双冷静深沉的双眸内瞬间翻涌起滔天巨浪,他望着她,中间隔着一望无际的压抑黑暗,沁冷而锋利的眼光几乎要杀死这个女人。 吕依萌吸了吸鼻头,吼过之后觉得轻松多了,单手扶着心口在缓慢的压下起伏不定的呼吸,静静的待了一会,脱下另一只脚上的鞋子,双手提着,站起身来。 蹲的太久,她刚一起身,两条腿像是爬满了小虫子一样,啃咬着她既麻又痒,消瘦如骨的双腿只好保持原状站了一会,才踉跄着迈开步子。 打不到车,又不想叫官晓,那就只好自己走回去了。 她一动,不远处的宾利车也跟着动,压着速度,始终保持着两米远的距离跟在后面。 穆云琛的心,此刻疼得是挖心挠肺。 他究竟该拿她怎么办。 居然还和大学时候一样,心情不好就脱了鞋子在地面走,有一次竟然把脚给划伤,回到家里双脚都是血,吓得他差点昏厥过去。 她居然还敢! **** 六年的感情呢,穆大大哪里会真的对依依狠心,嘻嘻~ 最初是他先动了情,也就注定了一生都放不下 ||此时已是深夜。 酒店内除了值班的员工和保安,没有多少走动的住客。 吕依萌缩着肩膀,推开旋转门后,大厅的暖气扑面而来,与她浑身的寒气相冲,禁不住身子微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提着鞋子十分狼狈,忽然无数道投来的视线逼停了脚步,她站在原地,两脚的脚背沾了少许泥巴,十根脚趾调皮的搓来磨去,吐出嘴里最后一口冷气,她状似叹气一般,眨着眼,假装若无其事的往电梯的方向走。 上升途中,她瞄了一眼时间,想去找官晓的想法消了去。 从电梯里出来,她只不过抬了一下手,谁料不小心把鞋子砸在了门框上,哐当的碎裂声后,她扁扁嘴,把已经断了的高跟鞋扔进垃圾桶里。 她低着头,边走边在包里找房卡,行走时紧贴锁骨的宝石项链叮铃作响,尤其身处虽长但窄的走廊内,声音被异常的放大,惊得心下突兀产生某种紧张慌乱的情绪,又想着,许是空无一人,所以任何声音都能引起自己的高度重视,正准备要取下项链时,抬起的手肘被从侧边伸出的一手给半道截去! 她还来不及惊呼,眼前快速的晃过混沌的闪影,头脑一瞬间昏沉后,她被迫被拉拽到墙面上一处往内呈“凹”型的狭窄点。 “穆云琛”她受惊下微颤的睫毛惶惑的往上抬了一些角度,但看见他俊眉间锁了浓郁的哀伤,却双目发烫的看着她,吕依萌闻到他呼吸里的烟酒味,竟有些醉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将她压在墙上,困在怀抱的囵域中,目光几乎有些渴切的带着淡淡的苦笑,深眸凝视着她小脸上真实显露出的反应,她在害怕,即便浑身淡定自持到连颤也不颤,他也能从这双日思夜想的美目当中直接看进她心底去。 “把你刚才在海边说的话再说一次。” 吕依萌瞪着一双放大了的眼睛,与他对视一眼,不敌他漆黑眸色下不加掩饰的深情和愠怒,她偏开视线去,无力软音道出已成事实的猜测:“你都听到了?” 话一落音,肩膀上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她“嘶”的抽气,差点伸手推开压在身上却还故意用力握她的男人。 “你疯了!” “我是疯了。” 穆云琛要有多气就有多气,他简直没有办法形容当时的心情,既有欺骗,但又欣喜,只觉得这一生都该栽在这个小女人的手里,因为有情,而最初是他先动了情,也就注定了一生都放不下。 “再说一次,我想听。”他往前近了一步,两两人之间仅有的空缺也给堵满,吕依萌缩胸收腹,呼吸很难出口,他却不动,低敛着眉眼低低潺潺的喘气。 *** 会和好么,穆大大不追究依依离开他这六年做了什么么。(╯3╰) 放过你,那谁又放过我? ||“再说一次,我想听。” 他低敛着眉,低低潺潺的喘气,垂着颈在她锁骨间贪婪的深呼吸。 “你先放开我。” 吕依萌扭动自己的手腕,浑身提上来的力气倔得要命,加之被他压着呼吸也受阻,渐渐的有点恼羞成怒。 穆云琛有些不耐烦,抬高一只手从她背后绕过,托在她腋下靠近胸的位置,往上托举,他锁着清俊的眉,突然低下头,在她白皙粉嫩的肌肤上咬一口。 吕依萌更加羞愤得不能自己,小脸霎间涨红到触手可热的地步,她蹬着脚,在他怀里动来动去,脑子里神游一般回到大学时候,他各种温情的疼爱,而现在,他浑身都像是裹了一层名叫“霸道”的武装色。 “我要你说。”他清润的面颊寒气逼人,挂满冬日银霜素裹的冷意,儒雅的眸子失了绅士,湿漉又急躁。 “我只是随口一说,也不是故意的说给你听,我不知道你跟在我后面,你再让我说一遍,又能证明什么?”她挣脱不得,怒火冲天的和他吼。 吼过之后偏开脑袋左右张望,毕竟夜深人静,她怕吵到别的房间的住客,于是将声音压低到只在两人之间旋转的音量:“放过我吧,好么,你现在已经和江菲订了婚,你该有你的生活,我也是。” 她瞪着他。无形中透出点软弱的哀求。 凋零灯光下穆云琛的容颜苍白迷茫,神思稍稍抽离身体,忽然又想起这几日和她之间斩也斩不断,却也靠近不了的关系,他几乎要发狂,“那谁又放过我?” 他抬起水润的双眸,雾气缭绕间,吕依萌恍惚看见了这双时常弥散着冰冷的眼睛里缀了点点水雾,待想要再细看的时候,他居高临下的目光攸然凑近。 穆云琛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垂在眼前的表情飘渺如烟,他根本无法控制得了自己,压住她的脸,吻住她。 吕依萌短暂的惊愕后,没有挣扎,因为知道挣扎无用,和他交流的口齿间,夹杂了一丝血腥的味道,情绪都处在偏激顶点的两人,此刻堪比是在尝地狱的两生花,明知危险,还是无法舍弃。 他下口咬的力道,令吕依萌强制收神,报复性的想要咬回他一口,穆云琛却忽然抽身,转而迅雷不及的在她敞露在外的肩膀咬下一口。 她痛得浑身蜷缩,仰头直视头顶的琉璃灯光,眼睛里蒙尘一般多了一层浑浊的华彩,她咬着下唇,咬到唇色泛白,忽然卯足了力气推开他,却又扑上去,双手攀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往他脖子上咬去,狠狠的,用力的。 “穆云琛,放开她!” 身后,一道阴冷的男声,含着滔天/怒气直逼而来,脚步声也随之由远及近 我若是不放,你能把我怎么样? ||“放开她!” 阴沉冷寒的男声,自身后,含着滔天的怒气直逼而来,脚步声也随之由远及近。 吕依萌因为情绪激动,还趴在穆云琛的身上,感觉牙齿间都嵌进了他的皮肉,咬得有多狠,她根本没办法去控制力道,以至勉强相拥的姿势摇摇晃晃,乍一听见旁人的声音,她恍如被催眠一般快速的惊醒,头一昂,松开嘴后,唇边悬着的血丝与他脖子上被咬出血迹的牙印触目惊心。 当她从他怀里后退时,走廊沁骨的凉风嗖嗖的往怀里钻,她一面哆嗦,抱着手臂居然下意识的想要从他的怀里走出来。 穆云琛双目中忽然矍铄出慑人的暗流,菲薄紧抿的唇间纳出一声几不可查的吐息,他双眼冰凉,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带进胸膛里,凌锐的下巴抵死在她太阳穴的位置,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落一片漂亮的剪影。 他环抱住吕依萌,以最亲密的姿势,清隽的额一霎间皱出几道横纹,挑衅对待已经到到近前的男人:“我若是不放呢?” “不放?”宋承亦重重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嘲热讽道:“你还有什么权利霸着她,她已经不是你的女人了。” 穆云琛脊背僵直,修长挺拔的身姿转瞬成为了伫立的雕像,浑身的触感冷冰冰的,吕依萌只不过是将掌心在他后背上挨了一下,却似有静电一般快速的缩回手,抬起头,双眶内唯一安放得下他仰首后的侧面,白炽灯光巧妙的在其腮两边镀了一层暗色的阴影。 她抑郁的低下头,又再软弱的抬了抬眼眸,看向宋承亦的眼神竟有种示弱的意思。 她不愿意让穆云琛受到伤害,又不想让宋承亦觉得难堪。 偏偏此情此景,夹在两个男人之间,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宋承亦心里本来没有多大的气,但被她那记眼神把怒意都给激了出来,他怒气冲天的瞪了她一眼,扬高的语调更加不加余地的讽刺:“六年前你不珍惜,现在也已经晚了,把她还给我。” “还?”好笑! 穆云琛眼眸幽幽,神情淡然而表情分外平静,丝毫没有被嘲弄之后的仓促和慌张,竟有别的男人在他面前说出要求归还吕依萌的话来。 他心里有这个女人,即便分开六年,如今重逢,就算离开放在身边折磨,也不愿意看见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惹眼。 “你带走她这么多年,现在我要收回她,你能把我怎么样?” 他挑起下巴,瞳仁深处萦绕着疏离与冷漠,浑身阴冷的气场恍如来自地狱的阎王。 宋承亦仍旧无法直视这双目的性太强的眼睛,向来穆云琛在他的心里,就和野/兽一样凶猛又危险,自小便惧着他也怕着他,心底深处某个地方竟怯怯的在打颤 他熟悉她所有的习惯和动作,却留不住这个女人 ||唯一的一点,他对穆云琛毫无任何情分。 “我不和你耍无赖,让依萌自己选择,跟你,还是跟我。” 这似乎是目前最公正也最好的办法。 穆云琛下意识的蹙了下眉,深邃幽冷的眉梢间锁了一抹寒凉,神情似乎微微露出了不确定,刹那的惶惑之后,即刻收敛起五官上的表情,声腔如刃,锋利的剜出:“好。” 吕依萌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仰头迷离的看着他,而他却一眼也不赏赐,唯独冷漠的扔给她阴沉冷暗的侧脸,她原本还两头亏欠的表情骤然凝聚起一股怨怒之气,甩手撑开穆云琛,站在原地跺脚:“你们拿我当赌资?!” 宋承亦闪了闪眸光,双唇蠕动了两次,而开口前,眼神很不自然的看向穆云琛,后者保持着他一贯的低沉冷静,十分露骨且大方的承认:“是啊。” 她顿时哑口无言。 穆云琛虽静默了几秒,可一双熠着暗流的双目却凝着她,神情似海一般宁静沉着,忽而低低沉沉的发出瓷实的性感嗓音:“跟我走。” “”她低了下头,瀑布般的长发如水一般自肩背泄流下来,踮起脚尖在地上画圈。 穆云琛清润幽静的眸色缓缓蜿蜒开一个浅笑的弧度,紧绷的表情忽然慵懒的沉静下来,漆黑的眼睫毛随着眼睑眨动而覆盖着他清透的眼睛。 他熟悉她所有的习惯和动作,每当觉得紧张,就会低头做一些旁人看来十分无聊的事情,以为低着头别人就看不见,却不知那张因为思索中一时皱眉一时咬唇的脸儿多么的惹他欢喜。 是的,他的确放不下这个女人。 他朝两米远处的宋承亦浅漠一笑,凌厉如刃的表情划出势在必得的自信。 宋承亦心下一沉,暗觉要坏事,他匆忙的往前逼了一步,仓促的打着颤音将喉咙口还没凝聚好的话挤了出来:“依萌,你别忘了,从美国回来之前,你保证过什么,你在我的面前,和——” 他故意拖长了音,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因为吕依萌画圈的姿势忽然一止,美艳得不可方物的脸上现出了苍茫的空洞,慌慌张张的眨着眼睛,竟没注意到不自觉的迈开了脚步。 就在她启步的同时,穆云琛突然轻轻的握起她的腕子,他静静的垂下了眼睑,看似无波无澜的眼眶中含着令人沁骨的凉意,他一刻软下的长睫攸然一眨,压抑着从心里袭上头的颓丧濡濡低语:“你决定了跟他走?” 吕依萌的表情十分茫然,被攫住的细白手腕传递来钻心的疼痛,她小脸一皱,急忙甩了甩双手,却又觉得这个动作太伤他的心,想要做点什么补救,骤然感觉他的手,如飘渺的尘烟无力松开。 她张了张嘴,不再开腔,觉得一切的语言都苍白无力,却也不忍心,低弱的说一声:“对不起,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穆云琛静了几秒,随即不敢置信的笑起来,他仰着头看着面前这一男一女,忽然有种深浓的讽刺和刺骨的疼痛钻进了血肉里,无形的痛楚让他抓也抓不住,英俊的五官骤然显露出一毫狰狞。 他维持着矜贵的外表,银牙咬碎:“滚!” 他转身走了。 吕依萌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干,握着被他拧疼了的手腕,那一片皮肤滚烫滚烫,贴着皮肤渗透进骨髓里,忽然瘫软的坐在地下,软弱垂下的眼睫毛无比落寞。 宋承亦叹了口气,从她身后掌住她双肩:“我是为你好,现在告诉他真相,还为时太早,也不够让他心痛你。” **** 什么事呢什么事呢,宋承亦没说出的那个人名是谁呢~ 我多么的疼你,别再离开 ||深夜,八方悄静。 穆云琛将钥匙拧进锁孔里,旋开的同时,他撑住一边墙面,指间红色的一点戳在墙壁上,碰落下一截灰色的烟尘。 他弯着腰,一手夹烟,另一只手上拧着银灰色的西装,矮下去的视线晃见玄关处的一点鲜红,一双颜色艳丽的高跟鞋平整的摆放在鞋柜边,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香水味,他静默两秒,侧倚门框的身子矜贵修长,旋即抬起一只脚,要脱去鞋子。 “回来啦,我都不知道你去哪了,到处找你。” 江菲将一双拖鞋放在他面前,蹲下身温娴的替他脱去鞋子。 穆云琛浑身酒气,满眼迷离的盯着她的额头,从上往下的视线又经昏暗的灯光描了阴影,她眉眼间几许熟悉几许陌生,柔柔细语绕在耳侧,他顷刻浑浑噩噩得头脑发晕。 忽然一伸手,一把捞住她的胳膊,往上狠力一提,腕子上灌了稍大的力度,将她带进了怀里。 江菲欣喜。 如此近的距离,恍惚觉得自己的呼吸和他勾缠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何曾与他有过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江菲仰头看他的眼神充满了膜拜神邸的崇拜,心下狂喜,以至身子颤栗,但又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自己痴恋幻想了许久的男人,“云琛,你喝醉了” “我没醉。”他双眼迷离,微微眯起的模样邪肆而性/感,狭长眼尾处悬挂些许醉态。 他眼神越加灼热,耀黑的瞳仁深处跳跃着浓浓的思念,慾望冲顶的火花即将把理智燃烧殆尽。 “你离开的几年,我一直过着醉的生活,如今我醒了,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闻着他的呼吸,江菲几乎要醉在他浑浊的眼睛里,她急切的与这双深情的眼睛对视,浑身都想要燃烧起来一样,却因他的话,而显出了少许的迷惘,“你在说什么呢,我没离开过啊,一直在你身边。” 他笑了,雕刻般的五官被微笑柔化,竟像天真的孩子。 “真乖”他从唇齿间纳出一声喟叹,抬手抚她的脸颊:“今晚上留下来。” 江菲浑身激/颤,她等这一刻等了多少年,高兴得想哭。 她抖着手抓住他还停留在颊边的手,温温热的触觉散发在掌心中,此刻发生的一切虽飘渺得很不真切,莫名有种扼住喉咙的微窒息感凝聚在天灵盖上,她摇摇头,神色异常的坚定柔软:“好,我不走,我留下来陪你。” 他沙哑着低笑,脉脉深情的双目里溢出一丝丝忧郁和哀伤,“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多么疼你,别再离开我了,依宝” “”多么扎耳,讽刺。 江菲猛的一震,犹如一同凉水当头浇下,刚才有多么狂喜,此刻就有多么的心凉,酸楚,和不甘。 嵌在墙面的穿衣镜里,照出的不止是他们相拥的样子,还有自己的五官眉眼,当真有几分,像极了吕依萌 我是疯了傻了,我才那么疼你 ||江菲浑身一震,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他居然,把她认做了吕依萌 “云琛,你醉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好吗。”她握住他的手,握到用了力,美目里被嫉妒和怨怒充斥得头脑发狂,甚至去摇晃他的肩膀。 “我说了我没醉,不要一遍遍的强调!”穆云琛拨开她的手,却又逼退她,一直退到了沙发角,搂着她骤然往下扑倒,双双陷阱沙发里去,他有力的胳膊所用的力道几乎能将人骨头捏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们住在一起,每晚上搂着你睡的时候我有多煎熬,我承诺过你结婚后再碰你,如果我知道那天晚上你主动勾我,越过了那层关系,隔天就会从我身边消失,我宁愿这辈子都不碰你,我是疯了傻了,我才找了你这么多年,我才一直等你!” 江菲听着,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有多么的骄傲,从小被当成公主一样宠到大,何曾想过有一天听着心爱男人的情话,可是他却把她当成了别的人。 这一声声,一句句,像一刀一刀的剐在她心上,凌迟的痛苦要有多凄楚就有多凄楚。 多么残忍的男人 她哭了,哭声压在喉咙里,哽咽的推他:“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是谁。” 穆云琛醉态的双眼潜伏了一丝危险的锋利之光,沉积在心口已久的痛苦和思念,他没有办法控制,此刻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两瓣薄唇毫无预兆的压在她的唇上。 动作粗暴,没有怜香之心,他真的快要被折磨得疯了 她无法抗拒得了这个男人。 更沉/沦在这样痛苦的吻里,明知道前进一步必是万丈深渊,却还是控制不住想要抓住这个罂粟一般的男人。 对他痴迷的心,从来就没有改过。 她舍不得推开,舍不得将他从幻境当中拉扯出来。 死就死吧,哪怕只是一时间的欢/愉。 她大胆的将双/腿勾住他的腰,往下收力,双手往内圈紧,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拉,加深这个吻。 耳边,是让她痛到极致的男人粗chuan声 忽然,他停止了一切动作。 江菲抖着睫毛睁开眼,仰头看他,漂亮的尖俏下巴被灯光钩织出优美的弧度,精致俊秀的侧颜被头顶的一盏台灯照出迷离疑惑的神色。 江菲心里“咯噔”一沉,当他脸上划过犀利的怀疑时,垂视而来的视线从温情慢慢转成凉悠悠的暗影,她立即伸出手,瑟瑟颤着去碰台灯的开光,摸到后准确的一按。 熄了灯光,不一会,感觉到穆云琛正在打开她的双/腿 只要碰到穆云琛,你就一点主见都没有了 ||宋承亦沉默的坐在沙发上,手里的清酒喝了一杯又再续了一杯,面前精致昂贵的酒瓶下了一半的量,修长的单腿不礼貌的抵在茶几边缘,酒店内颜色单调的拖鞋被挤压成了围着茶几往内弯的凹形。 他轮廓特别明亮,因为头顶的水晶吊灯光线大足,但五官十分僵硬,根本看不清有表情在他脸颊悄然浮动。 他一声不发,转而偏头看着窗外,华灯璀璨的幕景衬得他心里一片片的凉。 浴室的门打开,吕依萌穿着白色的浴袍站在门口,额发上湿漉漉还滴着水,看见他还在,倒是预料之中,眉间不自觉的蹙了一下,想要找吹风机的念头被短暂的搁置,旋即走到他的面前,弱弱的伸出小手。 “你打我吧。” 宋承亦的神情这才有所缓解,露出一缕说笑算不上,无奈倒缀满的浅笑:“我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吕依萌看他笑了,也默默的扯了下嘴角,然后拢了拢浴袍带子,寻他身边的位置坐下,长长悠悠的吐了一口气,静悄悄的低敛下双眼,纤长睫毛垂落眼底,覆盖下一层蝴蝶般孱弱的剪影。 宋承亦把酒杯往茶几上一放,脸颊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醉态,脱了外套露出驼色的翻领毛衣,尖俏的下巴有一半没入了领子里,凝着沉霜气质的脸上僵硬又凌厉,盯视她额头的双眼内浮动着掠影一样的暗芒。 他斟酌了一下,压在嗓子眼里的责怪在出口前换了种温润的语气:“我打了你又能怎么样,回国之前,你信誓旦旦保证的那些话都没做到。” 吕依萌浅浅抬了下眼眸,有气无力的看出一眼,瞧见他皱眉的严肃模样,心下有点被窥探了一切的慌乱,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摇摇头,“我没有办法嘛。” 他脸上所有留情的柔意一点点消散,晃眼的白炽灯下,他偏头的侧颜恍如被镀上一层刚毅的色彩,“我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要碰到穆云琛,你就一点主见都没有了。” 吕依萌被他毫不留情的指责给弄得心神不宁,睫毛颤颤的落了下去,双脚并拢的往上抬起,无措的上下晃动,她努努嘴,也泄露了内心的摇摆不定:“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我想见他,又怕见他。” 说着说着,鼻头攸尔有发酸的迹象,她垂下头,把脸埋在手心里,低弱的声音从指缝间泻出:“承亦哥哥,我想回到他的身边。” “你敢!” 他真是被这小丫头倔强的顽固给气得不轻,左右偏头用视线搜寻了一下,最后端起酒杯,把还剩三分之一的清酒仰头搬空,此时他冷然的双眼内,弥开冰冷的浅痕。 “敢那么做,你试试看。” 别说报答我的话,你还不起...... ||吕依萌蹙着细眉,神色惶惑不解的望着他,“为什么?” “不能去。”宋承亦闪了下眼眸,说完三个字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敛黑的双眼内划过一丝复杂的思索,一时间谁也没说话而空出来的缺当后,他骤然放软了语气叹出一声:“想想六年,你吃了多少苦,当初你被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房子里,一天天消瘦下去,那时候他在做什么,意气风发的发展他的事业,我曾经带过一本记录着他花边生活的杂志给你看” 说到这里,他抽了一口气,相握的手心里出了汗渍,他两手的掌心碾压一块,挫去雾气,沉沉的将眼神放在她身上:“相信我,我是心疼你,要是时间久了,他要真的还在意你,到时候回去他身边,我也不会拦。” 吕依萌却还犹犹豫豫,从她纠结而动摇的面目表情就能看出,宋承亦心慌下也没了主意,仓促的脱口而出:“你可以不在意我,那瑞瑞呢,穆云琛知道你还有个儿子,他会怎么样。” 这句话正中她的核心,前一秒还绯红的脸色顷刻间转为苍白,胆怯的晃动了眼瞳,满脸的慌张心悸,一下子抓住他的手,哽了一下,才问:“瑞瑞怎么样了,他还好么?” 宋承亦松了口气,戳中她的眉心重重点了一下,“好了,小家伙前段时间感冒一挺过,现在活蹦乱跳的。” 得到这样安慰的吕依萌心里好过许多,她对小家伙的歉疚不止一点点,这次瞒着他回到中国,以为他会哭闹,毕竟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子,于是她时刻的把私人手机带在身边,哪知道瑞瑞一通电话也没给她打过,看情况这闷气该是生得不轻。 宋承亦抬手摸她的头发,温润的嗓音低低呵哄:“好了,美国那边有我呢,别担心。” 吕依萌一愣,捉住他还放在自己头顶的手,握了一下,忽然觉察他黑色的眼眸里浮动着某种躁动,她觉得害怕,半秒的时间慌张错开,眼神只看着前方一样漆黑的电视,暗色的屏幕上,映出两人并肩而坐的影子。 他偏头看她的角度,处在高出一个头的高度,没有时间去分析他的眼神里藏了些什么,吕依萌极为客气也愧疚的说:“谢谢你,承亦哥哥,我欠你的太多了,以后我会——” 她没来得及说出下面的话,就被宋承亦用两根手指给挡住了唇,耳边他一瞬宁静了的嗓音,含着灰灰的微笑:“好了,别说什么报答我的话,你还不起。” 吕依萌怔怔的没有说话,目视他拿着外套站起身,把口袋里的房卡交给她,“我走了,把卡收好。” 她送他到门口,站在原地看他蹲下身穿鞋,然后打开门,一只脚已经垮了出去,似乎想到了什么,略略沉吟了一下,回头在房内逡巡了一圈,“找时间去看套房子,总住在酒店里不安全。” 她点点头,笑了,直到看见他走进电梯,才关门。 而此时,穆云琛的公寓内 他望着前方的眼神低敛飘渺,异常危险 ||此时,穆云琛的公寓内。 绛紫色的两层窗帘打开,呼啸的冷风从大敞的两片落地窗之间流泻进来,阳台被迫铺了一层惨白的凋零月光。 穆云琛立在风口,纹丝未动,午夜的暗沉天空下,到处华灯璀璨,他没有焦距定在前方某个点的眼神低敛飘渺,脚下踩着被树叶稀释了的斑驳月光,他挺拔修长的男性身影笔直伫立,浑身森冷的气场将只开了一盏台灯的房间冻得通透寒彻。 他指端夹着的烟蒂一簇簇腾着鲜红的火苗。 江菲被他这样沉静淡漠的反应弄得不知所措,她没有料到穆云琛会突然醒酒,压在她身上的躯体已经褪去了上半身的衣服,继续进行下去,一切行云流水,也许她会**将砝码装进肚子里。 谁知,就在快要突破最后一道防线的时候,他的身躯骤然僵硬,默了一瞬之后,骤然拉亮台灯,迷离垂下的视线看清楚身下的人时,漆黑的眼瞳里一瞬间布满阴沉冷寒。 她哆哆嗦嗦的看着他起身,犹如冰山般冷峻的双眼直接盯视了她一分钟之久,她害怕的卷起被子,盖住胸前被拉扯下的春/光,咬唇委屈的看着他顿时拒人千里之外的反应。 “云琛”她低低弱弱的叫了一声。 江菲穿戴整齐,光着脚站在地面,寒气的地板从脚底袭上天灵盖,她忘记了打哆嗦,一双痴迷的眼睛看着用背影对她的男人,亦步亦趋的走去。 穆云琛悠然侧眸,眼角的寒光像利剑一样逼退了她,静谧的环境下,他阴沉冷静的声音僵且无温:“滚。” 江菲心头一滞,骤然间有种想哭的冲动,因为深呼吸而将上半身紧绷到了难以纾解的程度,她绷着弦,假装风声太强,没听清:“你说什么呢云琛,我没听清。” 她仍旧想要靠近这个男人。 那道伫立不动的身影黑沉沉的转过身,正面对着她,指端闪烁的烟绽放诡异的火星。 “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 “我”江菲住脚,双手手指绞在一起,胆怯而神情恹恹的看着对她疾言厉色的穆云琛,“我有次偷偷的拿你的钥匙去配的” 他冷冷眯着眸,沉步走过来,伸出手搁在她眼皮底下,江菲还想装傻充愣的想法显然在这双猎鹰般的眼睛下无法再蒙混过关,老实的把偷藏的钥匙放在他手心里,心里觉得委屈,吸一吸鼻子,强调道:“云琛,我明明已经是你的未婚妻了,我为什么不能拿你的钥匙” 穆云琛一言不发的旋了身,一声厉喝:“别再自作主张,走吧。” “可是我——”她多想要在这里过夜。 他只是吸烟,眼神微醺,那双紧紧锁着她的眼眸,就像要吃人的野/兽,甚至还叫她看出了一丝厌恶。 她瞬间心凉,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拎了包,抹眼睛离开,走的仓皇 我要她,无论什么办法 ||穆云琛无声的打开浴室的房门,往上提的脚步沉重似灌了铅,他背靠雕刻着寒梅图案的半透明玻璃门后,虚软无力的沉默数秒,然后开始动手脱去身上的衣服。 从外到内,全数扔进垃圾桶里。 他抬起手臂,摸索到墙壁上的开关,灰灰的眼眸闪避几秒突如其来的光线,然后一声不发的蹲下身,拧开水龙口的开关。 冒着热气的潺潺水流从钢制口型中流出,他慢慢的直起身,正对着已被雾气覆了浅浅一层的镜子,随后单手撑在盥洗台上,另一只手犹疑的抬起,指腹压在腮下的位置,斜稍眼角睨出暗涌的危险波涛,挑着眼尾观察镜中的自己。 锁骨以上,腮以下,一枚红色的斑点印记清晰可见。 他撑着琉璃台面,双臂被绷得笔直,只闻水声的房间里非常安静,四面墙壁被缭绕的雾气渐渐侵袭,空气里幽幽漾开湿re的潮,与他自身散发出的森冷气场形成相冲的态势。 他闭眼敛了些许怒气,旋即慢慢转身,早已准备好的光/裸身子躺进浴缸里,圆形边缘立即漫出了大量的水。 他仰着头,闭目沉吟,冷峭的俊脸被绯色的醉态爬了满脸,攸尔又软弱的抬起眼帘,细腻的瞳孔上显出几条红色的丝痕,触目惊心的将他英俊的五官硬化成了中世纪欧洲的吸血鬼。 那样的别具魅力。 他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清润的眼眸如水一般,涤荡开一层层浅痕,沁凉的瞳眸朝窗外的夜色睇去,眉心锁着微恼的怒意,眯着眼,仿佛上古帝王发号施令,以不容置喙的口气吩咐电话那端的廖凡:“我要她,无论什么办法” 隔天,吕依萌照常在剧组拍戏,虽然c.l早已放出了要撤资的消息,隔了几天也只不过听风但无雨,导演权当是吕依萌“被潜”成功,才得以有喘息的机会,照旧拍戏。 今天吕依萌的戏份比较少,多年的专业素养养成她一条过的习惯,因此早早收工,和官晓乘着保姆车回去酒店。 路上,吕依萌忽然提出要去商场买几套睡衣和一个泰迪熊,酒店的睡衣总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枕头又硬,自从住进去后,就没好好睡过觉。 为了防止造成拥堵的现场,两人只去奢侈品楼层,只因为这里消费的都是上流社会的人群,不会有人看到明星就大惊小怪。 吕依萌挑了两套睡衣,一个半人高的泰迪熊,然后去找杵在收银台边玩手机的官晓拿卡结账。 经过一间进口女士服装店时,吕依萌眼皮忽跳,侧眸而去的视线,捕捉到一个雀跃跑来的粉色身影 她压抑着浓郁哀伤和担忧的脸儿如临大敌...... ||吕依萌眼皮忽跳,侧眸而去的视线,捕捉到一个雀跃跑来的粉色身影。 吕依萌眨了眨澄澈的大眼珠,默不作声的等待那人走近后,到足够看清楚脸,才微微的浮现出笑意来:“是你啊,一个人逛街么?” 林茵茵软软的笑了,颊边两汪下陷的梨花酒窝一览无遗,白皙的皮肤通透无暇,笑起来时用尖尖的下巴戳着她,“没呢,我刚陪一个关系好的阿姨逛了逛,她突然有事就走了,然后我就看到你啦。” 她指了指吕依萌怀里的泰迪熊,捂着嘴发出咯咯的银铃笑声:“你还喜欢这种东西啊,心智好小哦。” 吕依萌伸出一只手,用她圆圆润润的指腹,疼爱的在林茵茵脸上压了一下,看她始终停止不下笑意,竟从心底里发出对这个女孩的喜爱,“你别笑我,晚上总是抱着硬硬的枕头睡觉,我可不习惯了。” “你也是,回国也好几天了,怎么就不知道买套房子住下来,总住酒店也不是办法啊。” 吕依萌用眼睛斜她,“知道了,明明比我小,说话老气横秋。” 两人边说话边往收银台走去,林茵茵忽然近前十公分距离,上下打量的凝着她,忽而扯出一抹仿佛看穿了某种东西的莫测笑意,表情不动声色,而手却碰着她的衣角拉了拉,“你气色不错呢,是不是谈恋爱了?” 吕依萌一惊又一愣,辉月般清透的眼睛里冷不丁的拂了一层尘,闪烁的掠了林茵茵一眼,而后极不自然的将视线落在前方的空气里:“别瞎说。” 介于她这种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林茵茵笑得更深浓,她把脸上吹散了的头发往旁侧胡乱一撩,眨着眼睛俏皮的睨着她,小声嘟囔:“不说也没关系,我总会知道的,看你春/风满面的样子,躲得了么。” 吕依萌慌手慌脚的照着她的额头赏下一个暴栗,褐色猫眼内荡/漾开浅到不易察觉的笑意,而脑海中鬼使神差的出现穆云琛的脸,他雕刻般的五官,刚毅得犹如冷色彩的石像,一次次对着她,总那样的静如止水,严肃非常。 想想,她却笑不出来,脸色霎间沉了下去。 靠近收银台时,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打发时间的官晓忽然起身,神色慌慌张张的四处看,双眼逡巡到走近的吕依萌,立即火急火燎的冲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当着令一女孩茫然的表情,不由分说的把人给拽走。 吕依萌两只手上都拿着东西,腾不出力气来扭官晓的手腕,眼见她并不是开玩笑的模样,遂顺从的跟着走,两人推开安全楼道的木门,同一水平线站在缓步台处,官晓才将手机往她面前一递,压抑着浓郁哀伤和担忧的脸儿如临大敌。 她说:“依依,你被黑了,床/照被传到网上了。” 是谁,在陷害她 ||官晓将手机往她面前一递,压抑着浓郁哀伤和担忧的脸儿如临大敌。 “依依,你被黑了,床/照被人传网上了。” “我哪来的床/照?!”她入行娱乐圈三年,连床/戏和吻戏都不曾接过,在这淌浑水里干净得一层不染。 这种消息听在耳里,难道不该是啼笑皆非么,她慌了神,骤然有种直冲天灵盖的杂乱情绪,头皮瞬间绷紧了弦,手指抖抖索索的点开已经暗下去的屏幕。 入目的不堪内容让她大吃一惊! 她身穿裹胸的白色浴巾,后背仰靠进一位大腹便便的男人怀里,而她娇小的身子后,遮也遮不住男人腰上的赘肉,尤其他的手,竟还抚在她的胸/上! 她浑身颤抖,指腹在屏幕上划拉好几次,才划到了底下的内容,照片不止一张,且一张比一张露骨,最后的那张,甚至是一男一女结合的照片,拍摄角度清晰无比,她微眯着美目的样子尽显迷离。 “这不可能!”吕依萌扬起手,差点把手机给抛出去,被官晓截了下来,看也不看,直接按了关机键。 “现在我的手机已经被各家媒体打爆了,照片才上传了十分钟,就已经有嗅到味道的狗扑上来,我跟你都清楚,这不是你,但是照片合成得毫无ps痕迹,明显是出自专家之手。” 官晓把手机装进包里,又再往包内伸长手摸来摸去,可能里面是些化妆类的瓶瓶罐罐,翻腾时发出叮咚作响的声音,越是着急,声音也就越大,突兀的将两人心内同样的担忧给放大数倍。 好半天,她才翻出另外一部私人电话,忽然抬头直视着吕依萌,瞧见她害怕到涣散的瞳孔,细心的抓住她的手,“我现在给律师打电话,准备对造谣者进行法律追究。” 吕依萌的长睫毛颤了又颤,犹如断翼后的蝴蝶,在眼底投下一层残缺的阴影,与官晓掌心对着掌心,禁不住沁出了一层汗渍,美眸一缓一缓的缺失灵动的华彩,即将压在眼前的舆/论将她的心冻了个透心凉。 “会是谁” 她孱弱不堪的嗓音轻悠悠的在唇角打转,既不像在问别人,也不像问自己,忽又软弱的低下头,瀑布般的长发从脊背滑落至前胸,左侧边墙壁上开凿出的小型窗口,打进逆光的剪影,将她的人在地板上印出一条弯弯扭扭的长影。 忽然,“啪嗒”一声,安全出口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吕依萌就站在门口,当门框触到肩膀的时候,浑身惊颤,本能的往旁边退了两步,一双惊恐的眸子,直成一条线,僵硬的看着来人。 林茵茵一手把着门,从半敞的门后探出半个身子,犹疑的眼神在面前两人间游走,最后定格在吕依萌的身上,她软软黑亮的额发被手指拨去一侧,嗫嚅着双唇,说:“不好意思,我刚才在门口偷听了你们讲话” 这个险,她冒不起 ||林茵茵从半敞的门后探出半个身子,她软软黑亮的头发被手指拨去一侧,嗫嚅着双唇。 好半响,才闪烁的眨着眼睛,用说悄悄话般的气音:“对不起,我刚刚在门后偷听了你们讲话” 吕依萌刚往后跳了两步,转眼之间双眼瞳孔涣散的找不到点,情绪在一惊一乍的起伏之间,她扶着墙,很快的抬起头,惊鸿一瞥的掠过。 极为干涩的舔了舔逐渐显露苍白颜色的嘴唇:“没关系。” 林茵茵细心的关上/门,后背警惕的抵在门后,她的目光纯净清透,含着深浓的担忧和可怜,上身往前倾倒,捉住了吕依萌的手,在手心里紧了一紧。 “真是可恶,要是被我查出是谁干的,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的。” 此时任何放狠的话听在吕依萌的耳里,顷刻便如飘渺的尘埃一般,软软弱弱的过一遍耳膜便消散了去,她表面维持着勉强的镇定,神情还是若即若离,软软的长睫毛轻缓一眨,仿似慢动作般,沉沉的敛了眼色。 “好了,我联系好了律师,对造谣者保留法律追究的权利。” 官晓有意的只捡重点说,且点到为止,意有所指的防备眼光极快的瞟了林茵茵一眼,心里大抵还是不信任的,话锋猛的一转:“先回酒店吧,后面我来想办法。” 林茵茵没说话,睁着无辜天真的大眼睛看着她们,在转身的时机突然开口:“那个要是你们相信我的话,也许我可以帮忙呢。” “你?”官晓略微杨高了声调,本着不信的原则,眼眸巧妙的扫了她一眼。 林茵茵天生一双清澈澄净的双眸与吕依萌有八分相似,她认真的表明自己绝对和她们一头的立场,甚至抬起手抚在心口上,无比虔诚的将视线拉得笔直:“我前几年在美国留学,专攻律师,到现在也已经有两年的实习资格,刚回国,虽然是动用了家里的关系去到一家顶级的律师事务所上班,但我很擅长帮人打官司,也愿意做依萌姐的代理律师。” 官晓眯了眯眼,眼尾几乎绷成了一条直线,未说话,思想上还在犹豫。 林茵茵像纸片一样白皙水润的脸颊立即慌张的抽了一下,水秀的瞳眸急切的想要用个人的资历说服别人:“如果不放心我的话,事务所还有许多经验老道的师哥师姐们,我可以请他们帮忙啊。” 官晓眉心一锁,三年的朝夕相处,她整个人的重心都是围绕着吕依萌,但凡任何冒险的事,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坚决不会尝试,动用一个新人律师,这个险,她冒不起。 刚要开口拒绝,吕依萌却悄然的退后一步到她左肩侧以后的位置,不动声色的扯了下她的手,官晓立即会意,却还是闪过刹那的迟疑,才应答下来这件事。 林茵茵自然高兴,三人讨论着照片的话题,从楼梯往下走 他说,拿着这些钱,去别的省市 ||回到酒店,吕依萌仍然惊魂未定,林茵茵一直在旁柔声的安慰着她。 然,她神情肃静,瞳孔深处压着水痕的清眸维持着超乎常人的镇静,深思渺渺,她找出手机,不顾林茵茵的阻拦,恁是要看那明知会让眼睛难受,却还是控制不住想要亲自找出点蛛丝马迹的心。 照片上的男人,她不认识,背景很明显的是在某酒店内,她强忍着胃里一阵阵翻涌的恶心,手指一点点划在屏幕上,抖着颤着将画面放大。 这一男一女的身后,叠着两个白色枕头,枕头的侧边露出一个小方形的商标,上面黑乎乎的聚着几个小字。 她安静且沉重的灰色眼底忽然激起一瞬亮光,眉心深深一锁,凑近眼急切的想要看清楚上面的字,腾出一手扯了下林茵茵的胳膊,抽空抬眸掠了她一眼:“快帮我看看,这上面的字是不是酒店的名字。” 林茵茵似犹豫了一下,没有行动,在吕依萌没有任何察觉,但是无意间睇她第二眼的时候,白皙的长指才从她手上接过手机,同样凑近去看了好几眼,继而满脸犹犹豫豫的摇头:“我看不清,字太小了。” “怎么可能呢。”吕依萌糯糯的说了一句,刚燃起的那一簇小火苗快速熄灭了下去。 忽然,正在通话的官晓提高了音度,似乎是和正在通话的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她懒懒靠在柜台的身子骤然站直,耳朵贴着手机,正全神贯注的讲话,忽然手一抬,在空中胡乱的忽上忽下,情绪也激动到了频临急眼的顶点。 “本来已经说好的事,你说反悔就反悔,让我怎么弄?!” “好,可以,我们不用你了,不管你是要加价还是什么,都特么的滚得远远的,我就不信了,整个a市,我找不出别的律师来,合作了这么多年,我才终于看清楚你!” 官晓紧皱着眉,掐灭通话时,指腹压在屏幕上竟泛了一圈白痕,她不停的走来走去,拿手扇风,仿佛气得不轻,许是感觉到两道视线正看着她,骤然侧身面向这边,不等人问,沉沉的吐一口气,说:“张律师反悔了,不接这单案子。” 出乎意料,吕依萌表情淡淡,几乎就像平静的湖面,既无痕也无澜,仅是安静的颔首,将视线下垂,纤长睫毛落下一片黑色的阴影,在临危之时,忽然由心产生了稳持而不乱的情绪。 静谧严肃的氛围里,谁都没有说话,林茵茵自然也不好开口,她掩饰性的低头,撩开面上散下的发丝,清澈的双眸里,冷不丁的闪过一丝狡黠 那边厢,刚在官晓那接了一通火气的张律师抖抖索索的挂了电话,满脸紧张无奈的看着眼前全程监督他通话的男人,“廖秘书,我这样说可以吗?” 廖凡浅浅的弯唇,似笑非笑的从身后拿出一个信封,不是尊重的递给,而是随意的放在茶几上,言简意赅的说:“很好,拿着这些钱,去别的省市。” 张律师伸出手去拿钱的动作一顿,忽然感觉到四周的空气有些冷,遂侧眸去看站在落地窗边的男人。 自进来起,他便知道,那人才是幕后操控的主导者,从始至终没有对他说一句话,大抵是对他这样没有职业操守的律师不屑一顾。 那人身材修长,西装革履,站在巨大的窗户前往下望,脚下即是万丈深渊,竟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尤其那双阴森得犹如来自地底的清冷眼眸,将他清润沉静的容颜修饰得带出了杀伐的戾气,一双瞳眸内的寒意足以和淬了冰的寒冬相比。 张律师想不通,这样一个成功的男人,为何会为难一个小姑娘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应该经受这些风浪 ||“琛哥,他走了。” 廖凡打发走了张律师,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外,犹犹豫豫的又再折回来,不知道该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下说点什么,只好随便开口扯出一句没有后聊的话来,清朗的五官隐隐透出心有不安的晦涩神情。 穆云琛眉心蹙了一瞬,余光扫了他一眼,并未语,垂手从口袋里取出烟盒火机,掌心护在火星前面,点了一根。 稀薄烟圈自他两瓣流水型的唇中呈乳白色的青烟,缓慢腾升,没入缭绕白云的晴空。 他神情淡敛,一身黑透彻肃穆,伫立时身躯笔直拉长,修长的体格自光影的正面投射之下,在脚底蜿蜒出一道高出三分之一的影子,他单手从裤袋里拿出来,侧眸瞥见旁边一个白色的案几,而撑长手臂慵懒的将掌心覆上,尾指延伸而出的角度,赫然放着几张暧/昧露骨的照片。 照片上赤着上身的男子头发稀疏,而女人的脸姣好得只不过二十出头,五官以及整体的容颜与他心中的宝贝儿相比,差得何止十万八千里。 大抵这世间不会有任何一个女子,比的上她。 穆云琛挑了下眼尾,剑眉即将没入鬓的犀利长度,衬出他额角清亮,而面容冷凝。 他仅仅俯视了一秒,便不屑的将视线挪开,眼角余光刮了一眼等待在旁惴惴不安的廖凡,轻声说道:“你有话想要说?” 廖凡自然在心里藏了事,他与穆云琛不同,时隔多年,对吕依萌还存在着当初疼爱学妹的情节,加之当初这两人的恋情,他曾经撮合过,如今闹成这般水火不容的情景,非得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来对付彼此,他纠结了好久,虽无条件的完成了穆云琛所吩咐的事,可心中终究是转圜不过来。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依萌还是个小孩子,遇到这样的事,估计崩溃了吧。”廖凡快速的垂下眸,不自然盯着自己的脚尖。 穆云琛浅一眯眸,冷然的五官透出严酷的绝决,抬起手臂,将烟送去嘴里。 吸了一口却又神游一般,紧抿了薄唇,烟雾从他坚/挺的鼻孔里溢出,继而他面色一沉,神情严峻的垂了下眼帘,修长两根手指相互配合,将燃去过半的烟蒂轻轻一折,半截香烟被拦腰截断,而后被他弃于就近的烟灰缸里。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若是这点风浪也经不起,这几年也是白成长了,”捻灭烟之后他折身往旁边走了两步,长指顿在案几上,沉敛了浑身的虐杀气质,轻轻往下敲了敲,“买下这些照片,花了多少钱?” “对方狮子大开口,被我把价格压下去了一半,底片也销毁了。” “很好,做得不错。”穆云琛打算撕毁这些照片,想了想,留来当做隐藏的一手也好。 廖凡亲眼看清他的举动和面上留情了的神色,心下顿时明亮了起来,干脆趁热打铁的逮住机会:“琛哥,我担心她日后会误会你” 那一位呢,任她胡闹么? ||廖凡亲眼看清他留了情的举动,索性趁热打铁:“琛哥,我是怕她日后会误会你” 穆云琛眉心忽而一锁,浩瀚的水眸似凝结那般滞了一下,忽而抬手在空气中挡了一下,示意他住嘴,似乎由心的不愿听接下来的话,“行了,不必说。” 廖凡口已张,不尴不尬的保持了一瞬口型微张的模样,任谁被突然打断了话头,都会产生这种暂时空缺一秒的反应,他转了转黑色的眼珠,犹如皎洁的月光,泛着些许的清辉。 若是换了旁人,他肯定会无条件的站在穆云琛这边,可对方是吕依萌,曾经的情谊令他不会说漏嘴出去,但怜惜之心是肯定有的,明知面前这男人会抗拒或反感,他仍是从胸腔里提了一口气上来,硬着头皮快速的说出口:“你阻止我也要说,其实我不明白,发生这样的事,如果你去她身边安慰着陪伴着,说不定两人能重修旧好,非得用这种折磨她的方式,你当真就不会心疼么。” 穆云琛动了恻隐之心,虽面无表情,但黑色的短发在他颔首之后,犹如黑色的绸缎自上而下的流泻至额头,覆住了半只漆黑莫测的眼睛。 他不说话,廖凡可不认为自己口生莲花,这男人铁石心肠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能狠绝,也由此,在这突发的静默中,让人错觉在他的影响下矮了一截。 “好,我不说了,你自己衡量着吧。”说到对方无动无衷,再多的话也只是累赘。 穆云琛倒也平静,眼睛垂在照片上看了几秒,神情有些疏离,继而面无表情的将照片翻到背面,白色而苍茫空洞的颜色落入眼里,他不自觉的眯了一瞬,用他纤细的手指扣在唇口,不轻不重的抹了一把。 已是不耐。 廖凡也只好点到为止,然而转念一寻,又有另外一事盘踞在心尖,不吐不快,“那那一位呢?就让她那么胡闹着?” 穆云琛瞬愣了下,他的表情在灯光晦涩的暗影下喜怒难辨,伴着落地窗外投射而进的流泻光线,描得他的五官若即若离,幽静的眼底突然一凛,短暂的划过一秒的深邃,然后稍纵即逝的蹙了下眉。 “不用管,翻不起大浪来。” 廖凡心下诧异,他对那人竟然秉持着放纵不问的态度 另一边,三个女人同处的房间内,唯独官晓一人火急火燎,不停的在床边转悠来转悠去,锁着水眉,视线像是扎根了般透出狠意,化作刀刃直直的刺探在床上平躺的某人。 “依萌,你倒是说句话呀,我刚刚说的几个点子,你同意哪个,我马上就联系公关。” 吕依萌轻悠悠的转眸,美貌绝伦的脸颊竟悬挂幽幽的笑痕,靥靥的眸底凝聚月光般皎洁的光辉,一派纯净孑然的淡定气质,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她忽然懒懒的翻身,打滚,最后侧躺面向一边,两只黑漆漆的大眼睛友好的看向某人 她问,有烟么 ||吕依萌轻悠悠的转眸,靥靥的眸底凝聚月光般皎洁的光辉,她平躺于床上,忽而懒懒的翻身,打滚,最后侧躺面向一边,两只黑漆漆的大眼睛友好的看着某人。 “茵茵,有烟么?” 话音初落,立即招惹官晓一声怒吼:“你特么是疯了么?!” 这一吼,倒把林茵茵给吼愣了,又被吕依萌前后不着边的一句问话给弄得大脑半天没转过弯来,骤然抬头直视她清冷的眼睛,在对视的那一秒,分明感觉她的笑意是在半秒当中极快转圜的,却又捕捉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她缓缓的低了头,伸手进包里翻找:“我只有女式烟,你抽么?” “给我吧。” 吕依萌从床上坐起来,双腿盘在一起,两侧大腿上平放一个枕头,她慵懒的撑着下颚,手肘抵在枕头表面,将内里的棉花挤压出了凹形,她随意的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从林茵茵涂满枚红色指甲油的指端接过一根白色的小巧香烟。 她如水流光的双眸静静的盯了一眼林茵茵的手,这女孩递烟时准确的将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动作娴熟,与她印象中乖巧清纯的形象相去甚远。 吕依萌双眼晦涩的一眯,悠长的目光自然的落回,一秒后又怔然的抬眸,浅弯了眼尾笑问:“有火吗?” 林茵茵三两下又翻出打火机,一小簇火苗经由她的手护着凑近吕依萌给她点燃,然后连火也没熄,转手给自己也点燃一根。 一旁的官晓已经对面前这诡异的场景十分无语,索性走到距离门最近的单人沙发上,背对着坐,眼不见心不烦。 吕依萌慵懒的吸食一口香烟,奶白色的烟线自唇和鼻泻出,穿过她流水一样的发丝,袅袅攀空,越是上升颜色越浅,最后淡入空气里,衬得她的双眸犹如渺雾当中的山峦,扑朔而迷离。 “茵茵,你愿意做我的代理律师吗?” 林茵茵同她一般的盘坐在床里,骤然听见这句话,满目皆是不可置信,抬起的手还挡在唇前,烟蒂就那么抵着下唇,往里送的动作戛然而止。 较于林茵茵的表情,吕依萌平静许多,她只是静静的笑着,双眼轻缓柔和的散发亲切光芒,“怎么,不愿意啊?” 林茵茵立即换了个姿势,上身竟往前倾,要凑近她,一头乌黑直顺的长发从肩背后流泻至前方,盖住她半张因为欣喜而笑得将两颊肌肉往上推的脸,连声应答:“不会啊,我愿意呢,依萌姐姐肯信我,我再高兴不过了,你的这件事,我一定帮你追究应该得到的赔偿,好么好么?” 她在尾音处连着两声问“好么”,可见一颗急躁的心多么按耐不住。 吕依萌拍拍她的额头,双目盯着从她指尖处攀升上来,在林茵茵脸前蜿蜒的一条乳白色烟线,轻轻的笑了一声:“当然好了,谢谢你。” 为什么总喜欢化妆成她的模样,尤其是这双眼睛 ||林茵茵的眼眸微微盈润,娇俏的脸孔因为眼眶里那层突然涌.出的水雾衬得盈盈可人,仿佛头一次被人给及这样无条件的信任,一时间满脑子都是花开绽放的明艳色彩。 她深深的凝望吕依萌,然后躺下身子往床头矮柜的方向拉长,伸长手臂艰难的碰到烟灰缸,一把抓起放在面前,先是灭了自己的烟,然后再伸手去拿吕依萌的。 “不要抽了,我们都不抽了,烟不是个好东西。” 她将食指往上翘起,掸了掸烟头上那一截灰色的烟尘,也不知是因为用力过猛还是角度错误,她半弯着上身似乎凑近了一些,一不小心将一点烟灰给掸进了眼睛里,惊得立即甩开手上的烟,一下子低下头去揉眼睛。 “你别用力,我帮你。” 吕依萌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察觉出来之后拿掉她的手,拇指和食指分别定在她上下眼睑,往外用了少许的力气。 眼底确实有一小点灰色的东西,已经染了水雾,不算好看,更把眼白牵伸出了几条血丝,吕依萌凑近她的眼睛吹出两口气,直至把她吹出了眼泪,才弄掉那点烟灰。 “可疼死我了”林茵茵吸吸鼻子,单只眼通红,将纸巾印在眼睛上,动作小心的擦水痕。 吕依萌幽幽的笑了,她软软的长睫毛轻微一垂,笑起来时半弯的眼睛煞是好看,神态憨憨的似少女般纯真,颔首之后又短促的吟笑一声,而后抬起头,始终笑着用柔和的视线睨着她。 林茵茵另外一只没被摧残的眼睛觑出一眼,攸而嘟起莹润的双唇,略有些怨责的嘟囔:“我都出眼泪了,你怎么还笑呀?” 吕依萌抬了下手,在林茵茵的手背上打了一下,纤长手指在她眼睛边顿了顿,落下时两根手指间捻着一个假睫毛。 林茵茵羞愤不已,她是个极其爱美的女子,怎能容忍精心修饰过的眼睫狼狈被截走一半,当即努着嘴,带着恼恼的薄怒从吕依萌手里抢夺过来,“讨厌啦,依萌姐,被你弄掉了,我要花好久的时间才能恢复原样的。” “什么叫原样?” 吕依萌应声,她抱着枕头平躺下来,脸庞微侧,肩胛骨旁侧一束白炽灯光打下来,镀她白皙的皮肤,而天生的长睫毛在如此恰当的角度,像是在其上缀了点点柔和的光影。 她的脸儿靠着自己的手腕,半睁的眼睛犹如初醒时还泛着惺忪的懒意,浑身散发着天生尤.物的矜持与贵气。 “你取掉这些外物,才是原样。”她细细的端详起林茵茵姣好的脸,长长软软的睫毛轻眨了眨,几眼的盯看之后,忽而就露出温馨如长姐的笑容,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蛋。 “明明自己长得很好看,为什么总喜欢化妆成我的模样呢,尤其是这双眼睛。” 林茵茵躲她的手,后仰的身躯骤然被这句话给震住,霎间仿似诡谲的被定格了般 她歪着脑袋,神情不见一丝凝重的阴影 ||“明明长得很好看,为什么总喜欢化妆成我的样子呢,尤其是这双眼睛,在美国时就有不少人把我们认作姐妹。” 吕依萌看见林茵茵身子后仰之后忽然僵住,眼睛就已经氤氲出了温柔的笑意,今天她似乎特别爱笑,引的不远处的官晓都怪异的看了她好几眼,而此时,她腾在半空没收回的手转了个方向,往下落,攫住林茵茵的手腕,轻轻的握了握,“怎么啦,怎么不说话了?” 林茵茵短暂的愣怔了一会,才孱弱的笑出声来,一张脸颊敛出了苍白惶惑的神色,说话时候恍恍惚惚的垂下头,到处乱窜的视线内尽是兵荒马乱的萧寂。 “没呢,我就是奇怪,依萌姐怎么会这么说。”她一副讪讪的神色,忽然低头去包里找镜子,圆形的雕花小镜高举在眼前,她将一根手指压在一边眼睛的下眼睑处,“依萌姐错看了吧,哪会和你的眼睛像到那种程度。” 吕依萌的嘴角噙着云淡风轻的优雅,倚着手腕点点头,状似不经意出口的话飘渺得犹如空气当中浮着的微小份子,“好啦,逗你玩的。” 林茵茵这才后背一弓,像是紧绷的情绪终于得到了舒缓,她看一眼时间,觉得不早了,说了几句话就开始收拾东西,她告诉吕依萌,自己名下有一处空置的公寓,可以借给她住几天。 等她走后,官晓把着门把手,被冷落许久的怨怼双眼笔直的射向床畔,噔噔走来的脚步钝且响,“你脑子抽了吧,让那个小孩做你的代理律师?” 很难想象,这些年在国外的娱乐圈一直维持着洁身自爱的吕依萌,会在回国之后意外频发,甚至不顾及媒体将她和穆云琛猜臆成金主和被潜的一对,如今更是胡闹得要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做自己的代理律师。 “你的那些顾及呢,你的那些遇事就闪的欠揍本事呢,回国才过久,就整出许多幺蛾子,我要怎么给你收场!”她真的是气到怒不可遏的,将头发往旁侧抹的时候用力过猛,差点因为静电彻底让头发丝儿粘在脸上。 眼尖的吕依萌“噗嗤”一声笑出来,看她不停的往外吹气仍是拿头发没辙的样子,眼睛笑成了月牙,想当然的立即被瞪了一眼,她坦然无畏的迎视让人头皮发麻的剜肉视线,慢吞吞的舒出一口气:“怎么气成这样啊,小心肝脾肾。” 官晓确实是拿她没有脾气,这么多年一同苦过也甜过,她佩服这个女人心里藏的钢筋般的野兽心态,任何事情逼近眼前也那样岿然不动的淡然。 然而她脑子很清楚,不能跟着一起闹,发了一通气仍是拿起手机,联系更靠谱的律师。 吕依萌挪动屁股,坐在床沿,垂着白皙的一双玉足,挂在床边荡来荡去,她独自静默不语的样子自内而外散发她独有的出尘气质,侧颜的角度,睫毛眨眨,神情一丝也不见凝重的阴影,歪着脑袋看已经接通电话的官晓:“不用打了,你联系不到a市任何一位律师的。” 他的来电 ||吕依萌坐在床沿,垂着白皙的一双玉足,挂在床边荡来荡去,忽眨的眼睫毛扇动如蝴蝶的翅翼,歪着脑袋,语不惊人死不休:“不用打了,你联系不到a市的任何一位律师的。” 官晓举着手机,耳朵里刚钻进一声中年男人的“喂”声,略微怔肿了一瞬,大脑飞速的运转了一下,然后果决的掐断电话,心理素质极高的将情绪调整到安静宁然,因透着疑惑而微微软化了几分抱怨型的视线,张口问:“你指的是?” 吕依萌清透水润的眸微微跳动了下,酒店套房内清晰的响起手机的铃声。 她伸出食指比在唇前,示意官晓止声,继而用同样的一根手指,指向光亮的屏幕,来电显示上的名字赫然写着“穆云琛”三个字。 定好神,吕依萌拿起手机的时候,身子往一侧斜去,单只手笔直的撑在一侧,托起了整个上身,这样的动作勉强能够舒缓一下内心的紧张,外表懒懒的姿态多少能给她的心理生出一点点的惬意。 接通来电,她将手机贴在耳边,不说话,静等对方先开口。 然而,话筒里却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踢拉着拖鞋走来走去的声响似乎和电话隔了很远,女人说话的声音细听下很像刻意的压着嗓子,吟吟娥娥,低柔婉转,极其像贴近情.人的耳边的细细软语。 吕依萌煞白了脸色,前一刻还残余在脸上的浅笑以一种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僵在嘴角,双眸中流线型的水纹,乍看之下竟比死海的水面还要悄静无声,恁是如何也不会有一点澜痕,却死沉沉的了无生气。 不一会,手机里开始传出哗哗的水流声,细密落地的声响除了花洒,水龙头绝对做不到,水声静止后,男人的脚步声一点一滴的传进耳朵里,抵压着耳膜让人一瞬间有醍醐冲顶的打击感。 她辨得,这样沉稳内敛的脚步声,在所认识的异性当中,只有穆云琛! 她不再听下去,然而举着电话的手却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挪也挪不开,骤然刺激天灵盖的急躁让她大脑一片空白,思考的时间也不留,烦闷的用另一之手夺走手机,募得摔向地面。 “哐当”的促响之后,她倒头就睡。 官晓疑惑的盯了眼床上那团裹在被子里鼓鼓的一处,蹲下身捡起手机,屏幕显示仍是通话中。 然而就在她即将要将手指盖在挂断键上的时候,手心里顿时振动了一下,那边竟先挂了电话! 可就奇了怪了,她亲自在旁边看着,没听吕依萌说一句话,光是脸色在青白之间来回转换,最后濒临爆发之前,潋滟的双目内一片灰灰的雾霭。 也就是说,穆云琛说的话,让她接受不了 别去碰我的底线,仍然能继续养着你 ||此时的穆云琛正在里尔顿大酒店的洗手间内,洗手的时候发觉裤袋里的手机丢失了,已不耐了一整晚的情绪半是冷肃半是低沉,清润的脸颊在发觉丢失手机的那一刻,顷刻在双眼内涤荡开重重的幽深漩涡。 他将两手的水珠在硬纸上擦干,团成一个球扔进垃圾桶里,出门之后脸色依旧没有一点起色,阴阴沉沉的迈着稳重步伐,刚往门外垮了两步,抬眸的瞬间,注意到靠墙站立,神色慌张的女人。 穆云琛的视线掠过她的脸,犹如尖芒一样刺在女人手心里捧着的金属色手机,双眉立即锁成严峻之色,拧着一双毫无表情的犀利眼睛,笔直的与女人的双眼对视,沉声问:“你拿的?” 女人嘴里哼哼唧唧,木讷的转着眼珠子,还没想好措辞的时候,手心募的被一股裹挟着滔天.怒气的手劲给往上提了一下,稍一愣神便被他夺了手机。 “哥哥”她柔柔低弱的叫着,压抑而出的鼻音满是撒娇的味道。 她走至穆云琛的面前,仰着头眷念的凝望着他颔首时垂下的眼睑,却不想他骤然抬了一下眸,阴厉的喝问吓得她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你打给了谁?” 她张了张唇,心尖突突的一颤,他非常生气。 低下头,却又忍不住偷眼觑他铁青的脸色,眨动着眼皮忽然泛起了酸涩,在哭出来之前发觉他的视线很吝啬的看也不看她,但紧握手机的白皙手背绽开一条条粗蛮的青筋。 她倒吸一口凉气,讪讪的往旁退开一步,悄悄用藏着身后的一只手扶着墙,脑子里快速回想着刚才一通电话拨出去后,分明已经删除了记录,可为何他还是会知道。 “让我知道再有下一次,我饶不了你。” 穆云琛懒懒的抬起眼睫毛,满不在意的睐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表情,阴森低沉的话自他口中出来,似乎就已经染了一层肃杀之气,她不开腔,不敢开腔,快速的抬眸瞟上一眼,见他又低下头去,白皙健壮的手指撬开了手机后壳,将电话卡抠了出来,然后扬高手臂,金属色的抛物线仅仅在眼底闪现过一次,她伸手一接,稳稳的捧在手心里。 欣喜的凑近他跟前,邀功一般点亮瞳眸里的光彩,还没说出话来,他冷冷的一句“送你”,之后却把电话卡稳妥而珍惜的放进裤袋里,冷不丁的浇了她一头冷水。 她觉得委屈,鼻子一抽又一抽,扁着嘴哭起来,盈盈闪烁水光的双眼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你最近是怎么了,你不疼我了么?” 穆云琛习惯性的点燃一根烟,抬手,眯着眼睛吸了一口,面向梨花带泪的美人儿,他单手插袋的敛眸直视,眼神与她在空中相遇,耀黑瞳仁内尽皆是薄亮,带着审视的锋芒。 他落手在她的脸颊,仅是用指背摩挲她的脸,较之先前僵冷的沉沉嗓音,总算是叫人听出了少许温度:“好了,记住我说的话,别去碰我的底线,我仍然能养着你。” 女人欣喜如狂,机不可失的捉住他的手,继而又大着胆子踮起脚尖在他冷厉的俊颜上亲了一口。 她喜欢他,爱他,拿他根本没有办法,痴迷一般即使从未得到他感情上的温度。 “那我们回去吧。”她牵着彼此的手,脚尖落下时,意外的感觉到腰身被他拦住,水痕还未消散的双眼里立时激动如潮,“哥哥” 他用夹烟的那根手,竖起食指和中指,比在她的鼻尖轻点一下,“待会好好说话,演完这场戏。” “我知道!”她乖巧的应声,而他的两根手指间,正是他在抽的香烟,鎏金色的烟头上有暗暗的濡湿痕迹,那是他的痕迹。 她醉了,沦陷了 隐忍过后,便是反击 ||隔天,吕依萌和官晓搬进了林茵茵空置的公寓里,各种奇葩的怪事随之接踵而来,让她蝉联一周各大娱乐版面的头条。 第一天相安无事,第二天,天边绽放最初一抹亮白的时候,最具影响力的八卦网站刊登了一组吕依萌在浴室的洗澡照,短短半个小时,被各大网站争相转载。 官晓冲进公寓里,三两下除掉面上用来遮掩的帽子和脖子上的流苏毛巾,火急火燎的蹿进浴室里把刚起床正在洗漱的吕依萌给揪了出来,然后转着眼珠子,到处找红色点点的摄像头。 吕依萌就站在门外,双眼稀松懒懒的看着她,等了若干秒之后,将人给带出了浴室,站在摄像不到的地方,往浴室内某个角指了一下。 官晓攥着拳头,嘴巴已经抿起,从脚底直冲向头顶的气怒给浑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骤然偏头,开口之前,却被吕依萌一巴掌给捂了嘴。 两人去书房打开电脑,根本不用刻意翻找,随便打开某个浏览器,头条便是她出浴照。 仔细看来,照片里摄像的角度有些偏差,浴缸前面隔了一道半透明的玻璃,上面清晰可见,而下面却被技术给巧妙得缀满莹润光点,因此只照到了她的上半身,下身若隐若现的臀.沟被她纤细的手指给挡去了一些,犹抱琵琶的遮掩方式叫人欲罢不能,恨不得透过屏幕凿碎那扇可恶的玻璃门。 而且,前后相加有十余张的照片里,竟没有一张她的正面照,曲线优美的背面和她微微侧目的容颜填满了眼球各个角落。 官晓眼梢一斜,余光已经纳入吕依萌既狡黠又清纯的模样,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这世间大抵也只有这个女人能将两种相互不契合的表情安在一张脸上,她悠悠转转的叹了口气,“你早知” “嘘。”她不让说,不给说出来。 半个小时后,林茵茵着急的赶来公寓,气愤的在客厅和房间的各个角落地毯式搜找,竟找出十余部摄像机,她怒不可遏,说话时接连带出了好几声咳嗽,“对不起依萌姐,你入住的前一天我太开心了,跟几个朋友说漏了嘴,我没有接触过你那个圈子,我不知道狗仔会在我的住处做这种卑鄙的事情,对不起,我太疏忽了,我” 吕依萌始终垂着脑袋,怏怏的一句话也不说,唇儿紧咬到泛了白,任谁看了,也是被接连的打击搅的情绪崩溃。 林茵茵自责不已,不停的在她身边安慰着,关切着,直到嘴皮子也磨干了,才见吕依萌软软的眯了一下苍茫空洞的眼睛,一截一截的抬起眼帘,扯出一抹叫人心疼的笑容,摇摇头。 第三天,事情开始有了转圜,叫明里暗里的人都措手不及 他吃烟时双眼浅眯犹如钩月锋利的菱角 ||第三天,吕依萌在个人微博上更新了一张没有附属文字的生活照。 照片里她身穿款式俏皮的卡通睡衣,侧躺着,将脑袋放在官晓的大腿上,闭眼时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乖巧的让官晓帮吹头发,撩/动的发丝定格在画面当中,飞扬如衣袂般滑绸。 仅仅十分钟,刷新了五万点击量,评论区里间或夹杂着英文的长篇累牍,皆是美国的粉丝在为她打抱不平,更有铁杆粉丝将她在美国出道的三年,如何纯洁,如何洁身自好,言辞激烈的统统爆出。 连续几日来的骂声,因为这张照片,悄无声息仿佛被人打了太极一般无形推送,势头缓慢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不久,头条新闻刊登的标题名为“影星吕依萌疑似拉拉,女友正身许是经纪人,二人温馨正面照曝光”。 跟风的网友打着波浪线在底下留言—— “好美啊,依萌姐姐,我愿意做你拉拉的对象。” “只要你有这张脸,做什么都是对的。” 因为她美。 第四天,某贴吧出现神人,发帖称吕依萌“裸.照”是为ps,并贴出分解图片,技术分析,接着,照片的原主人被扒了出来 她什么都没做,彻底的洗白了形象。 车内的穆云琛浅浅睁了眼睛,眼梢一斜,自窗外快如帧数的跳过一眼,继而冷冷的将视线移向前驾驶座上抖着肩膀的廖凡,冷峭的目光从他肩膀往下移,大腿上放着的ipad在手指的划动下跳开一幕幕光影。 他声线沙哑,低沉中带着初醒后的低渺:“你在看什么?” 廖凡止住笑意,然而回头看来时,双眼内的忍俊不禁藏无可藏,“醒啦?不多睡会儿?” 半个小时前穆云琛刚从飞机上下来,连着两日不眠不休的处理公事,一坐进后座里,头仰在靠背立即来了睡意,浅眯了少顷, 廖凡素质极高,不发出一点声音打扰他,他特意将车开到人少的安静位置,车厢内的空调开得柔和。 百无聊奈之下,浏览起当日的新闻,不经意翻到吕依萌躺在官晓大腿上的照片,又再将这几日的剧情全部串联来看,他忍不住笑,却没想到笑声到底还是惊扰了他。 穆云琛架起长腿,颔首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雪茄,后座的车窗打开一条缝,清冷的目光无表情的盯了他一眼,眼尾下挑的角度将他漆黑双眼内蕴着的波光一览无遗,“拿来。” 廖凡双眸微微一垂,笑意瞬僵了一秒,倒是没有犹疑的将ipad递给他,却又动作迅速的将吕依萌那几张在浴室里露后背的照片网页给惯了。 “今天她又闹什么了?”穆云琛抽了一口烟,吞云吐雾间,神情略微柔和下来,声音也有了温度,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拉,点击。 廖凡愣了愣,忽然松了一口气,眼神调侃的望出一眼:“原来你一直在关注,害我还怕你看见她故意将露后背的模样被拍到,会生气。” 穆云琛挑了下眼尾,半眯起双目慵懒睐了他一眼,自是讳莫如深,然后又低下头去,平静的看完今日所有有关她的头条,抬眸后视线平稳的放在前方安然不动,攸而冷冷的斜了廖凡一眼:“不是说底片被你销毁了?” 廖凡有些紧张,无故抬手挠后脑勺,偷偷瞟一眼他清雅淡然的瓜子脸,弱声口吃:“就也不知道随手放哪去了。” “所谓的技术师父,”穆云琛平静的吃了一口烟,水眉忽锁,眸底静谧无声,表情也一如既往的慵懒冷颓,看不出此刻他究竟是不是在生气,清朗的沙哑男声募的透出严肃传入耳膜:“我记得你大学时候学的是计算机。” 廖凡泄了一口气,眼见藏不住了,与其被挤豆子一样的倒出来,还不如自己老实承认,遂双手合十无比虔诚的将双眼弯成下抑的弧度,“琛哥,我除了放照片,别的都没帮了,你不知道小丫头有多少的粉丝,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在自己微博上发了一张照片,媒体突然就转风向了,还是因为粉丝的力量” 顿了一顿,他观察这个漂亮男人的脸色,低声的嘟囔:“反正那些龌.龊的合成照也不是你放上去的。” 穆云琛未语,吃烟时双眼浅眯犹如钩月锋利的菱角,自有一股雍容贵气,眉眼锐利英气,额角碎钻般的发丝衬他白皙泛蜜色的皮肤,他吸一口烟然后将执烟的那手垂放在窗棱,抬起ipad隔空递去,幽冷深邃的瓷实嗓音经过两瓣菲薄唇儿泻出:“既然做了,那就补充得更轰动些。” 廖凡伸手去接,耳边落进他的话,交错时忍不住抬起眼睛,打量后座慵懒半睐的精致男人,深知此刻他的意思,却是一点犹豫也没有的点头答应。 黑色的宾利行驶在街灯华灯初上的城市主干道上,天际的苍穹已经从霞光的昏黄色彩转为凋零的暗,街道两旁整理排列亮起的路灯,守护这一时间还匆忙奔走在路上的人。 车停在公寓楼下,廖凡目送他走入电梯,才将车开去车库,然后步行离开。 穆云琛出了电梯后,行走在无人也无声的宽长走廊上,修长的身子自灯影流泻下被拉长,比例极好的身材就算是影子也卓越不凡。 用钥匙拧开门锁,两脚跨入之后再轻手关门。 客房响起趿拉拖鞋的声音,穆云琛面色一凛,瞬时抬目,瞳孔射发阴狠的戾气,放在裤袋里的手被一双莹白细腕蛇一般缠住。 他面无表情,低头看女人裹着浴巾故意挤出胸的性.感模样,“你怎么在这里。” 女人踮起脚尖,缱倦的贴近他颊边吐气:“不好么?” ——————终于终于!上架前的所有字数完成,希望亲们仍然支持上架后的咄咄逼人,么么哒~—————— 今天本人的文文终于在大家的支持中正式上架啦~!鞠躬~撒花~鼓掌~!这是网站对我的肯定,也是大家对这篇文的认可,谢谢大家!同时也希望亲们可以继续支持这个文文!我也会继续努力更新的!再次鞠躬~~~~t^t 话说上架就是要收费了,我以前也是做读者,也充值阅读,所以用我的经验之谈,来告诉亲们怎么能最划算的看书。 最划算的方法就是网银充值啦!!30元就是3000红袖币!如果一次性充值50元直接就是初级会员了,算了下,初级会员貌似可以享受七五折优惠诶!如果是长期阅读的亲们,还可以选择升级成高级会员再阅读哦!升级高级会员是要先充三十元作为会费的,不过亲们可以看下升级页面的说明啦,这个级别的会员看一千字是2分钱哦,算算相当于五折优惠了呢!是各种级别会员里最少的啦。我以前刚升级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是后来慢慢发现,看的书越多节省的钱就越多哦!高级会员+网银充值,还是相当实惠的选择啦!不过貌似升级就只能用网银类的了,说到这个,我平时呢最主要就是用网银啦、支付宝啦这两个,不过貌似财付通也是1比100的比例哦,亲们可以选择这三种来充值,比较划算呢。而且相对来说,也比较推荐支付宝啦,因为支付宝有一个快捷支付,没有开通网银的亲也能用银行卡支付啦! 【点击这里充值】【点击这里升级】 点这里看看如何充值最省钱! 谢谢亲们的支持哦!爬走码字去鸟~~~bye~~~~ 他的宝贝儿,一直很乖 穆云琛面无表情,放在裤袋里的手被一双莹白细腕如蛇一般缠住,他低头看女人裹着浴巾故意挤出胸的性感模样,“你怎么在这里?” 女人踮起脚尖,缱倦的贴近他颊边吐气:“不好么?” 穆云琛抬眸,清润的双眸内泛起阵阵内敛的纹痕,稍一抬手,另一手再往下垂落,阻了一下,暗黑色的身影从她馨香的气息当中,轻松抽离,裹挟着从外面带进来的湿冷空气,霎间染了一股子冷凝的肃杀之气岑。 往内走了两步,半侧回头,冷色调的下巴微微展露出不耐的神色。 “我不是说了,以后别到我这里来吗。欢” 女人把浴巾往下拉了拉,不惧他的警告,狡黠的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双眶内唯一装进他行走时修长的身影。 穆云琛脱下外套,她便伸手去接,乖巧的挂在衣帽架上,再走回来,惬意的眯着眼,双目微微笑着看他,“我听说你去出差,我就问阿姨要了钥匙,过来给你打扫啊。” 她手一扬,像是在炫耀客厅的整洁,本意想着牵引走他的视线,然而只不过是自己逡巡了一圈,再收回来正对他时,对视的眼睛里,叫她看出了害怕的寒意。 迅疾弱弱的低下头去,努着嘴怯弱的低语:“对不起嘛,我下次一定经过你的同意再过来。” 穆云琛静静的坐着,眼尾慵懒的移去她的脸上,神情似有迷惘,半眯起双眸,漫不经心的吸食香烟,晦暗而危险的气息自他两潭深谙的眸瞳中迸出。 “好了,别闹了,茵茵。” 林茵茵愣怔的看着这人,他清痕浅敛的耀黑色瞳孔绽放出极度的颓靡,配合这斜叼在嘴里的香烟,如同专注在其上无法分心给他,满目尽皆坚定的拒绝,没有丝毫感情起伏的睐她。 这样一个一旦沾上便让人无法拒绝的男人,林茵茵越在他身边待得久,越就学得没羞没臊,装傻充愣的摇头:“哥哥,你到底怎么了,以前你不这样啊。” 穆云琛颓靡的幽暗双眸越渐浮躁,剑眉当中锁了一条竖起的直线,他吃了口烟,微张的菲薄唇间缓慢缭出奶白色的雾气,声腔像是被烟气熏染过后的沙哑低迷:“既然叫我哥哥,就该知道有距离。” 林茵茵仍是摇头,心尖骤然凝聚起一股钻心的刺痛,额前的空气刘海在摇头晃脑时被撒得凌乱。 她趴在他的腿上,十分可怜,像是一只即将要被丢弃的小狗,怏怏而急切的抬头,眼神哀求这个一只豢养着她的主人能够网开一面。 穆云琛慵懒的靠近沙发背里,燃过一半的香烟夹在食指与中指指尖,却已不抽,袅袅攀空的奶白色烟线如他那般轻悠缓慢。 而他在透过这条弯曲上升的白色雾线,晦涩的眯着她。 30岁,真是男人如狼似虎的年纪,六年间身边走马观花的掠过各式女人,他曾经极度放纵自己最原始的本能,对任何女人都采取不拒绝的态度,一个从创业初期到如日中天的男人,压力袭顶的状况下,他对女人身体上的渴望就像香烟一样,会上瘾。 等他玩够了,再腻了,才发现身边仍然留着一个。 “你不要丢了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都不再出现在她面前。”林茵茵叫他突然冷寂下来的态度给吓住,很紧张,带着微微的恼意吗,强装出可怜模样的说这样心不甘的话。 穆云琛已经表现出来了足够的耐心,他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一锁眉,上身倾倒将烟捻灭在烟灰缸里时,一只手用力的将她从地上提起来。 她被吓得当即爆发出一声仿佛被扼住喉咙的尖叫声,眼前黑影一晃,惊慌的眼神从他腿部的角度上移到脸,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捂住心口。 他却放开了她,一点人体的温度也吝啬给予,面无表情的抬起她的下巴,冰冷的凉薄视线唯独盯着她的眼睛端详。 曾经,他就是被这双像极了吕依萌的眼睛所吸引,更容忍了她在身边放肆了多年。 “你想干嘛?” 她很怕。 “去卸妆。”他靡靡的目光竟然徒然犀利了不少。 林茵茵散下的头发软趴趴的贴着脸颊,湿漉漉的清纯眼眸满是无辜的看着他,盈满水雾的双目泛着令人心软的柔光,忽然执拗的坐着不动,“我不,倘若我卸妆了,你就从我的身上看不见她的影子了。” 穆云琛的脸,犹如日升 tang日降交替的光暗逐渐淡漠下来,骤然轻抬眼皮,漆黑瞳孔内透着寒凉,无声且威慑的盯着她的眼睛,晃过一秒思索的神情,愈加的将怒气给逼出来。 “我警告你,别再一而再的把依依牵扯进我们之间来,我与你就算过完这一辈子,也只是见不得光的关系,与她比,你不配。”他扣着林茵茵下颚的手在收紧,紧到她觉得痛,眼睛一眨才觉得有泪涌.出,怨怼而委屈的隔着雾眼去瞪他,惊觉这个男人竟从视线内迷离了起来。 她慌张的抬起手背,胡乱的抹一把眼睛,急切的带着咳声匆匆补救:“我不提了,我不提了,我听话” 穆云琛放开了她,眸光一撇她沾染了泪水后被揉黑的双眼,瞬冷的僵直嗓音低低沉沉道出:“去洗脸。” 林茵茵压抑着抽泣声,顿在唇口,垂颈的角度恰好看见手背上黑色的东西,应了一声,胡乱往浴巾上一抹,还是去了浴室里。 她打开水龙口,双手伸进冷水里,掬起一捧往脸上砸。 湿漉的脸卸去精致化好的容颜,尤其那双眼睛,每日最花功夫,可此时却在镜子里讽刺的看着自己。 她恨,恨自己为什么天生没有吕依萌那张狐.媚的眼。 她为谁,才把自己弯月形的眼睛刻意修饰得冷艳高贵。 美国的几年,她故意接近,极力的模仿本人的神韵,自以为学到了四五分,每次去他身边,他却只看她的眼睛,唯独这双眼睛! 磨蹭了许久,才舍得走出来。 此时穆云琛正站在窗前,遥遥隔着扇形阳台,神情淡然的举着烟,抽一口,停歇许久,深邃的视线放在前方黑色的暮景,一动不动,轻飘飘的烟圈从他的颊边,被风给吹进客厅里。 他一转头,清润水眸朝光着脚,仍然裹浴巾遮身的林茵茵浅浅一睇,夹烟的两根手指比其他指头突出一些,笔直的往某个地方一指。 林茵茵看去一眼,心,顿时凉如冰窖。 他竟将她藏在床底的衣服也找到了,放在茶几上。 她心碎如绞碎那般疼痛,受伤的眼眸弯着,微微摇着头,迎视他坚毅的瓜子脸,视线相对时,他肃然一拧眉,自然的将目光挪开。 只冷声道:“把衣服穿上,廖凡子楼下等你,他送你离开。” 林茵茵捂着心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出体内却花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没有了眼线的美化,她莹润的水眸楚楚可怜。 眨一眨软软颓废的眼睫,她光着脚一步步似踩在刀刃上。 “哥哥,你不可能和我不见面的。”她心下发了狠,说话也不再畏畏缩缩。 穆云琛如水般清透的某地泛起一个小小的波浮,微凉的目浅浅一眯,凝睇她一眼,眼眸与神情皆是不耐的躁动之气。 他不说话,不屑说,摆脱一个女人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然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即便不做他地下的女人,也的的确确能靠着另外一个身份与他此生纠缠不清。 林茵茵是真的心伤了,她过去从来不挑衅这个男人,乖巧的做他身边随时可记起也随时能忘记的宠物。 这一次,她却当着他的面,缓慢脱去身上的浴巾,光溜白滑的身子暴露在空气里,她双眼快速的眨动,内心不安而惶惑,忽然不知道该要做什么。 偷偷的用余光去看他,发觉他已经转过身去,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裤管,似乎唯独他手指间夹着的那根烟蒂才稍稍有温度。 她冷笑,心凉到极致,站定了狠狠的看他一眼,然后弯下腰,腰腹因为她弓成虾米状的身子而堆挤出了两层肉。 略一晃神后,脑海里浮现出吕依萌姣好的身材,绝美的混血面孔 深吸一口气,才恍然察觉原来喉咙里早已经蕴藏了哽咽,闷不做声的开始穿衣服。 穆云琛伫立在窗口,往下一睇的视线,一抹白色的女子身影从廖凡的车边快速走过,咚咚高跟鞋声响即使隔了十几层的高度,他也能听得明白。 指间燃烧的烟没再抽一口,他看着前方的夜,双目凋零,眉目如画,却让冷漠的表情硬化了五官,头顶的弯月延伸而下覆在他脸上的柔光竟也叫浑身的冷然气场给吓退了些许亮光。 耳边,鬼魅那般回响着林茵茵怯怯又幽冷的声调:“哥 哥,既然你曾经把我当做她的替身,为何以后不呢,她不愿意同你上.床,可我愿意,以前不都是这样的么。” 他优雅站定,静默如水的侧颜在玻璃上映出一个冷颓的剪影,伟岸修长的身躯像立在夜色下的屏障,阳台外的暗黑色系与他身后的白炽灯既不相溶也不相冲。 就像此时他繁杂纠结的心理活动。 他骗不了自己,更骗不了任何人,连林茵茵这样一个待在他身边就已经习惯性的去遗忘很多事的女人,都清楚的知道,他穆云琛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藏了一个女人。 至于其他人,要么是和她眼睛相似,要么是和她眉毛雷同。 然而,都不是她。 他凝望漆黑夜色的幽深双眸昙花一般悄然而短促的划过一瞬流光,转眼,又是冷肃的拧起秀眉,平静如常,却难掩面上渐渐显露出来的冲动,以及冲动的心绪下被敲击的脑神经,他压抑不住此时内心涤荡的浪潮,在隐隐作祟的晃激在身体里,时刻都有冲破体肤,整颗心都奔到某人面前的慾望。 一分后,他拿了车钥匙和外套,下楼。 黑色的宾利行驶在霓虹交错的街道上,穆云琛双眼安静的直视前方,琉璃双目内逐渐晕染了一层层的默然和激动,沉黑的瞳孔嵌在犀利的眉眼内,犹如经过久远年岁依旧保持完好的琥珀。 他缓缓一旋方向盘,在街道尽头将车转左。 驶过两条街,恍然惊觉这条路线是去吕依萌之前住的酒店,想到此时她必定没再住在那里,却偏偏遇到单行线,脚踩油门,车子以猎豹的速度冲出去,在u型转弯口掉头。 十分钟后,停在林茵茵名下的一处公寓。 他知,她在。 到达目的地后,他被理智冲昏了的头脑悄然静默下来,隔窗的容颜在路灯的幽蓝光雾下渐渐显露出寡然的孤寂,落寞的缓缓抬起濡湿眉眼,仰头靠着,向公寓的高层看去,投落在眼底的纤长睫毛描下阴影,毫无阻挡他认真搜寻属于她在的那扇窗户。 a市的天暗得比较快,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四周悄静无声,高昂费用的公寓人烟稀少,除了他的车停在公园里,竟无任何其余声响。 他轻阖眼眸,闭目休憩,双目中所有纠葛在一起的繁杂被深深的敛去。 忽然从侧后边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许是碰到了垃圾堆,瓶瓶罐罐撞在一起的尖锐响声穿透车窗,到达穆云琛的耳朵里。 他缓缓抬起眼眸,余光往后瞟了一眼,没有分去多余角度的心力。 接着,一道摇晃跌撞的身影从花坛背后闯出来,紫色的身影边走边撞,一头瀑布长发遮盖住脸。 穆云琛浑身一震,侧眸的他,眼瞳深处邃然幽暗,散发着斜撩乖张的戾气,望向那道背影的眼中犹如玻璃切割面的棱角,揉杂着冷峭的锋利,笔直的剜出去一眼,随后定格。 撑开车门下车,他浑身森冷的气场逐渐往那人靠近,步伐快而准,每一步踩在地面,都像是要把表面的尘埃都再捻碎一些。 靠近了,长臂一探,擒住她的胳膊,还未用力,怀中阵阵被酒气掩盖了的馨香撞在胸前,毫无预兆的闷痛叫他吃疼的哼出一声,颔首抬起女人的下巴,顷刻眉梢冰冷。 吕依萌眯着眼,醉态的眼瞳里燃着点点愁意的凄楚,迷蒙着一双眼抬头仰视头顶罩下的阴影,她摇头晃脑,把额前的发丝甩到旁侧,剥开给眼睛蒙了尘的发丝,却是蜻蜓点水般通过穆云琛看向他头顶的黑暗苍穹。 她弯弯眼笑了,食指竖不笔直,指头朝上,不知是在指他,还是在指天空,一张口,扑鼻的酒气叫人作呕,“咦,天黑了。” 她就在他的怀抱中,却没将人认出来,而那八爪鱼一样阴霾沉沉的天空竟吸引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神思早就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饶是穆云琛再如何谦谦淡然的性子,也被眼前她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给激怒。 他扣住她的脸,手指用了力,将她颊部肌肉往上推。 吕依萌莹润水痕的美目被迫抬起,晃动纹澜的双眼内惊艳绝伦,眯眸的模样极尽撩惑,她呵呵的笑,抬手对准他的胸前盖下一掌。 笑哈哈的发出两声刺破天际的银铃:“你看呀,天都黑了,都黑了。” 穆云琛隽秀的眉心骤然一缩 ,鼻翼下不停的钻进她嘴里呵出来的气,有奶味也有酒味,两者夹杂在一起,很不好闻,他很想揪着这个女人的屁股狠狠打一顿。 然而,此时她是完全没有意识的,当初同居屋里,任何地方他都不放酒,只因为她喝下两杯便会神志不清,傻呵呵的谁也不识。 他忽然觉得心惊,四下张望,非但没有看见官晓的身影,也没有车,若是旁的人捡到她,那会如何。 他更多的是气,一只手当即绕到她腰后,往上提起,压抑着喷薄边缘的怒气,狠抽一口气,而后尽量柔和的放软声调:“是,天黑了,你去哪里了?” “我去喝酒呀。”她涂着丹蔻的手指沿着他腮边轻轻划拉,从腮到额头,再从发际线到喉结,痴痴的笑了:“我一个人呢,偷偷跑出去喝的。” 仰视的吕依萌双眼很是迷离,双眸泛红,显然是哭过,她半个身子的重量全部挂在穆云琛的身上,形象也十分颓靡,软软糯糯的掀起纤长睫毛时,她晃了晃头,眯着眼去碰脸上他还停留着的手。 脸被捏得不舒服,她嘤嘤的叫两声,拿下他的手,嘟着嘴委屈的胯下眼角:“疼。” 穆云琛大张他水润的双眼,居高临下深情的凝望着她,被她调皮拿下的手拖住她的后脑勺,肩膀后侧路灯流泻下来的昏黄色光影,照得她纤长半抬的睫毛煽动如蝴蝶的羽翼。 他爱极了这对长睫毛,爱惨了她会说话的眼睛。 他捧着她的脸,如过去在热恋中那般,柔柔着嗓音诱哄道:“依宝,为什么不找人陪你,自己一个人去?” 她怔了一下,然后笑开,微微上扬的嘴角弧度缀了一抹道不明的哀伤:“我找不到呢,就我一个人,我不敢给他打电话。” “不敢给谁打电话?”他心有微漾,一时急切,勒住她腰后的手往内收紧。 “”她小脸纠结的抽成一团,没化妆的脸,婴儿肥圆圆的脸蛋浮起霞红,“疼,好疼” 穆云琛恍然惊觉,松了手劲,却转而捞起她的身子,呈公主抱,双眼移去周围寻了寻,没有长椅,也没有可以坐下的地方,索性就这么站着。 “唔”吕依萌打了个饱嗝,许是喉咙里冲上来的气太猛,霎间美目显了盈盈水痕,大而无辜的可怜的望着他,“他呀我有穿鞋哦。” 她顾左右而言他,眼帘内意外的看见自己翘起的脚,闪亮亮的坡跟鞋在眼前晃成了好几个影,她指也指不中,小手晃个不止。 “你看,我有穿鞋子哦,每次回家我故意不穿鞋,他就会生气,一边骂我,一边用热水给我敷脚,帮我把脚板心的碎渣子挑出来,其实我好疼好疼的,可是就是喜欢看他那么呵护我的样子。” 她嘻嘻笑了两声,如丝绸柔滑的眼瞳里装进了圆月的清辉,萦绕浅淡的薄光,暖暖的柔化了小脸。 他看得醉了,真是醉了,怎么就会拿这个小东西没有办法。 他捧起她的脸,吻了一下,不够,又再吻,她觉得痒,用手去推他,摸到脸,五根手指干脆嵌进肉里去,给他的脸险下去了几个小凹形。 “依宝,那这次为什么没脱鞋。” 吕依萌不说话了,脑袋软趴趴的靠在他的胸前,一只手攀住自己的膝盖,身子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弯成了小巧的弓月型。 眉头皱一皱,咬下唇忽然哭哭啼啼的发出猫吟般孱弱的哭声,“他不在了,上次我脱了鞋子,可是打开家门,没有人。” 那一室孤寂的萧条将她浑身罩得冰冷。 穆云琛浑身一震,低下头,痴情望着她白净的额,皙白如雾的渺渺面孔在夜色下,似乎会毫无预兆的随空气而消散。 他觉得整颗心都像是被揪紧,疼,心疼。 吕依萌还在滴眼泪,像一个被抛弃的无助孩子:“没有人给我敷脚,我好难过。” 穆云琛艰难的将一手从他肩背后绕出来,潮湿的掌心轻柔的抚去她脸上的泪痕,少去了一半的支撑力,他单只手牢牢的托着她的身体,用力到青筋乍现,臂上的肌肉僵硬的杵着她,小小的一个动作,做完之后却满额是汗,双手也早已经痉.挛发麻,他浑然不管,只要她安然无恙。 薄唇抵在她额头,柔声带着宠溺:“乖,不要哭,依宝,我还在你身边,以后还给你敷脚好不 好。” 她摇摇头,美目内萧条空茫,一秒后又摇头,摇得几乎搅混了眼眶中的繁星。 “不要不要。” 她软软憋着嗓音,湿漉漉的泪眸楚楚可怜,多么的让人怜惜,穆云琛顷刻就心疼了,奈何站立着抱她的姿势,不会再有手能帮她擦眼泪。 他随着她的一声“不要”,清润的眉心间沁出了一滴汗珠,他顿时皱眉皱得深沉,轻声问:“为什么不要呢?” 她在他怀里闭着眼,缩着脖子,后颈灌进的冷风有点冷,轻轻眨动的眼睛困钝得逐渐抬不起来,低低糯糯的柔嗓闷哼着:“他不会原谅我的,如果他知道我做的那些事” 穆云琛一愣,垂视她头顶的视线顷刻下移,他手劲上灌了力,将她的身子往上托,一下子脸碰脸,额抵着额,吕依萌已经半阖的双眼装不进他幽深急切的双目。 “什么事?” 他摇晃着她的身子,疲惫困乏的吕依萌皱了皱眉,难受的睁开眼,小脸纠结到一起,深深的吸一口气然后抿紧嘴,两边脸颊顿时被口腔里的气给撑得鼓鼓。 穆云琛立即托住她的下巴,“是不是想吐?” 她艰涩的点点头,穆云琛得到确认后才把她放下来,却又一只手捆住她的腰往上提起,快速的裹挟至花坛边。 吕依萌的手,在下蹲的过程中,从他的肩膀滑到腰,再攀住裤腿,一弯下腰,张口释放了嘴里的浊气,喉咙口猛烈的冲上一阵酒气,眩的脑筋极不清楚,她难受的一手扶着额,另一手还紧紧的抓住穆云琛的裤腿。 他弯着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顺气。 她呕得大声,却只是干呕,什么都没吐出来,可又感觉到喉咙里明明堵着什么东西,将她一张脸给憋得通红,只好伸手指进去抠。 “不要放进去,拿出来。” 穆云琛蹲身在她身旁,用了恰当却足够控制她的力气,将莹白的纤细手腕给拉出来,手指头沾了湿漉漉的唾液,他不在乎,将她的小手揉握在手心里。 这个举动惹得她撒泼,挥起两个拳头往他肩膀上招呼,嘴里瓮声瓮气的控诉:“你放开,我难受,放开放开!” “依宝乖,会伤到自己的,别做好吗,你要是难受,我带你回家,熬醒酒汤给你喝好不好?”他沉寂了六年的温柔一朝爆发,唯独这个女人能激出他的这一面,也唯独她,他真的拿她没有办法,真的没有。 “就不就不,哪有让喝醉酒的人不吐的,讨厌,讨厌死了。”吕依萌软着耳朵,不太听得真切,捶打着他,忽然就哭出来,新的泪水沿着先前的轨迹滑落。 她一哭,穆云琛立时慌了神,用尽了所有耐心,哄小孩那样迁就的哄着她:“好好好,我讨厌,不吐了好不好,我们回家。” 吕依萌蹲着身子,将身体缓慢的转去他的方向,天真无辜的歪着头,忽然就这么看着他,即使被酒精给麻痹了的眼眶里,也依旧清朗得犹如浩瀚星空。 她抬了下手,忽然往刚才吐过的地方一指,嘟起嘴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那般:“你看,我明明什么都没吐。” “真乖,依宝什么都没吐。” 他拥着她的肩膀,带着她起身,刚一站直身子,他就迫不及待的抱起她,如刚才那样公主抱的形势,宽大掌心捧着她的脑袋,往胸腔上轻轻的放,让她舒服的倚靠。 吕依萌陷在他温柔的怀抱里,眼眸半睁半阖,无意识下眼梢仍然弯弯带笑,波光莹润的双眸内楚楚动人,穆云琛没忍住又亲了亲她的额头,再亲了亲唇,她一会儿躲一会儿不舒服的哼哼,他却始终耍着赖皮,缠她扰她,直到电梯门打开。 刚一走进去,她便睡着了,垂着脑袋软绵绵的靠着他的胸腔,湿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一层衬衫,连着将他整颗心都烫柔了。 他不恨了,不追究了。 此刻温馨在怀,他脑海里倒映一般一遍遍回忆着当初甜蜜的时光,犹如电影的帧数,跳动很快,然而记忆很深。 此刻他打定主意,无论怀里的这个女人心里究竟瞒了他什么事,他不问了,也不介意了,无论身体是否还干净,心里是否还有他,他都不放手了。 此刻抱着她,像是在手心里放了世间最好的珍宝,摔不得,碰不得,他宁愿自己手臂发麻,也舍不得松 开她一分一毫,直到走出电梯,他站在公寓前却犯了难,不得不把吕依萌叫醒,温声询问钥匙在哪里。 他的声音穿透走廊俏静的氛围,悠悠转转的弥散在头顶,丝丝如乐轻盈的传入吕依萌耳膜,她不耐的睁了睁眼,眼皮沉重的怂拉着,抬也抬不起,闭也没法闭,像是连续熬了几个通宵终于能够休息了却还是冷不丁的被打扰惊醒。 她打了个饱嗝,芬芳的浅淡香味和酒味直冲鼻尖,穆云琛无奈的笑了笑,配合着她撑在他胸腔上的手,托住她一条胳膊,直到她在地面站稳脚跟。 然而,只是一秒,随后步子歪歪扭扭的向着墙角走去,蹲下身时,上身过多过快的前倾,娇嫩的脸颊被半人高的盆栽给戳了一下,硕大叶片抵着她太阳穴的位置,惊得穆云琛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蹲在她的旁边,垂视而去的角度察觉到她正在卖力的想要搬起盆栽,调皮的手指在盆底抠来抠去。 他顿时明白,捉了她的手在手心里轻轻捏了一下,然后挪开盆栽,果然从下面找出一把钥匙,举起手扬在她眼前,眼眸深深的睐着她,泛着柔笑的双眼内似装进了山水画般,宠爱辽阔而无边境。 “小捣蛋,怎么还习惯把钥匙放在这种地方。” 她嘻嘻的笑,傻乎乎的透出憨态,柔滑的微笑掩映与灯光交织的粼粼簇影下,格外的明艳动人。 “我只有放在这里,才记得呢。” 她用手指去碰钥匙,刚一触到,指腹冰冰凉的感觉刺激了全身,此时的她在酒精的作用下浑身发烫,一感觉到温度较低的东西,伸手就抢,紧紧的攥在手心里,脸上一瞬间显露出小孩子般天真纯爱的笑容。 她有一双会说话的水眸,痴痴贪婪的护着钥匙,生怕他会抢走,眼底萦绕起了点点防备的抵触,娇俏的抬起眼儿瞪了他一眼,蹲在地上的身子,全身重量靠着两条腿,她摇摇晃晃的逐渐仰跌在地上,打了个滚,滚到他的脚边才有阻力。 穆云琛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他的宝贝儿,还是那么的纯真可爱。 他温暖掌心轻轻的垂至皮鞋旁边,轻轻托起她的后脑勺,食指与中指两根习惯用来夹烟的手稳稳的紧贴她的后脑勺,掌住,轻手往上托,带着缱倦的爱意,再次将她抱了起来,耐心呵护着从她手心里把钥匙拿出来。 对准锁扣,一扭,门开。 怀里的人儿,醉得已经睡着。 这次他不忍心叫醒,他的宝贝儿,一直很乖。 于是鞋也没托,远远的在玄关口看见一扇敞开的卧室门,遥遥望见门内的泰迪熊,唇线缓慢的牵起一抹了然的笑弧,经过客厅时,流线型顺畅的视线粗略的扫了一眼沙发上的狼藉,各种拆了包的薯片零食堆积如山,他淡雅一笑,如梦似幻的暖系表情处处透着温心的安稳。 原来,这么多年,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轻轻的放吕依萌在床上,穆云琛从一而终的专注视线始终离不开她,眼眸流转如迷离的山峦,如雾的双目一点点的在泄露此时他心内涤荡开的涟漪,忍不住俯下身,修长手指停与她瓷娃娃般精致的脸畔,看她连睡梦中也依旧灵动的小脸,纤细的睫毛像风中扑簌的轻叶,颤颤浮浮。 他舍不得走了,贪恋的在床沿坐了许久,久到卧室里的空气都晕染开了她浑身的酒气,才恍然惊醒一般,找到厨房,打算煮姜汤。 活到30岁的穆云琛,只在当年为这个女人洗手作羹汤,如今时隔六年,他久荒废了的手艺,经由时间的推磨,已经遗忘得差不多,双手碰到锅碗瓢盆,浓浓的陌生与疏离感顷刻盘踞在心间,而后不久,便被从心脏处花开一样绽放至血液和四肢百骸的温暖给取代。 他百度姜汤的做法,平时对任何事情都冷静处之的男人,头一次在一件生活小事前被拦住了脚,他厌嫌百度上过于累赘的过程叙述,简单的切两片生姜丢进水里,想了想,又丢了一小块红糖进去调和味道。 等到水煮开,他舀起一勺尝尝味道,有点怪 幸好菜刀架旁放着一个装酸梅的玻璃瓶子,他拧开瓶盖倒出两粒,端着一碗已经吹到温冷的姜汤返回卧室。 “依宝,醒一醒,起来喝姜汤好不好。”他幽深浓黑的双眸含笑睨她,一手高举着汤碗,另一手绕过她后背,拥着她的肩试图抱起来。 吕依萌哼了哼,半睡半醒间水眉不自在的蹙起,一个转身,手臂搭到一个软绵绵温温热的东西,立即将手臂盘得更牢。 穆云琛垂着视线,琉璃双目内盈盈浅笑,床头矮柜幽蓝色的弱光将两人拥抱的姿势在墙上投了一道阴影,他颔首看着悬挂在腰身上的小身子,长指温柔的撩开她脸蛋上垂下的发丝,湿热的呼吸相溶与空气中。 他多么贪恋这一刻 ————今晚这两人会发生什么呢,我不造呢,今晚我会发生什么呢,当然是睡觉了!晚安~———— 这小东西打了他一巴掌后,竟睡着了! 穆云琛垂着双目,琉璃双目内盈盈浅笑,他颔首看着悬挂在腰上的小身子,忽觉此生得到这样的生活,便足以。 吕依萌趴在他腰腹上,轻轻浅浅的呼吸从纽扣的间隙钻进来,他撩起长指,拨开她散在面上的发丝,内心偃旗息鼓的一味纵容她,甚至轻手将汤碗放在矮柜上岑。 谁知碗底碰触檀木时发出了清脆的钝响,她不安的动了动,小脸儿在他腰腹蹭来蹭去,小猫一样的形态瞬间软化了他的心。 他抿紧双唇屏息了一下,旋即温柔的搂抱着她平躺下来。 还未起身,脖颈忽然被一双纤细莹白的手腕攀住,一股小巧的力道抠紧他的脖子往下拉拽欢。 穆云琛并未用力,导致高挺鼻梁直接撞在她凹陷的锁骨上,鼻息中顿时溢出一声长长的,类似叹气的轻悠呼吸,略略抬眸后温柔微笑的模样映入她已张的瞳孔内,精致容颜闪过刹那的诧异,与她双眸相视,修长的右手捏住她的脸颊揉了一下。 “是不是酒醒了?” 吕依萌只是歪着头看他,黑漆漆的大美目充满了惶惑和天真,褐色的猫眼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许久,然后砸吧砸吧嘴巴,毫无预兆的捧着他的脸咬下一口。 穆云琛疼得皱眉,却也没推开她,喉结滚动间压抑下到口的闷哼,骤然掌住吕依萌的屁股,翻转身将她完全的压在身下。 他雅达的清润双眸泛起了皎洁月色的长辉,疼极了一般在她腰上用力捏了一把,薄唇贴去她绯色的双唇轻轻一吻,很是缠绵缱倦,相贴的四唇间哼出一声声短促的吟哦。 “坏蛋!” 吕依萌无意识的扬起手,在空中随便一挥,啪的一声脆响,仿似一盆冷水当头罩下。 穆云琛无防备下偏去旁侧的俊脸顷刻回归原位,剑眉一瞬蹦到笔直,眼梢间显露长年累月惯性的冰冷神色,阴鸷双眸紧盯在她阖上了眼眸,安静宁和的小脸上,下颚浮动她若轻若浅的呼吸,才惊觉,这小东西打了他一巴掌之后,竟睡着了! 他深觉无奈,一颗心既气愤又无所发泄,直勾勾的盯着某人熟睡后餍足的小脸,真是恨不得就此得了神秘魔法,将她变成小人随身揣在口袋里带走。 穆云琛叹息之后垂下长睫毛一片秘籍的羽翼,俊眉轻悠蹙起,半秒又展开,静谧空间内,他眉梢间爬满了平日里的慵懒颓靡,眼底缀落的一小片疲惫,在眨眼之后隐约可见。 伺候他的宝贝儿,也许比带小孩还要难。 他白皙的容颜在幽兰色的浅光下,暗哑色彩衬出他眼梢眉间的性.感,化作流水的黑眸盛着疼爱,低头,在她微蹙的眉心落下一吻。 兀的,外面传来门锁转动的声响,高跟鞋甩在地面的咚咚闷响直逼而来,随后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穿鞋声,官晓带着笑意的飞扬声音一霎间刺穿了夜色下的宁静:“依萌,你知道我去哪了吗,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她迈开的脚步虚渺又快速,行走时双唇一直维持了微张的弧度,似乎只要一看见人,立马就能从这张嘴里说出话来。 她直接去了吕依萌的卧室,伸出一只手去推半敞的门,撑在半空中的掌心还没碰到厚重的琉白门扉,门豁然从内打开。 “原来你在呀,我告诉你哦穆云琛?!”官晓笑眯眯的眼睛在抬头之后,冷不丁的吓了一跳。 穆云琛一身黑色的打扮,站立在门的正中央,宽厚肩膀挡住房间内幽若的灯光,也给他伟岸的欣长身躯覆了一层浅泛绒光的阴影。 官晓就站在他的影子里,顿时觉得自己矮他一等,想也没想的往后退了一步,视线对视一秒,她自然的错开,挠着后脑勺不尴不尬的问:“好久不见啊,那个依萌在吗?” 穆云琛薄唇轻抿,些微扯出了少许的不耐烦,清润的双眸敛尽所有情绪,前一刻被吕依萌撩得浑身亢奋的热度正逐渐的降温,到此时,不温不火且掺了些淡漠的看着官晓:“她喝醉了,在睡觉。” “哦,是吗,那我进去看看她。” 官晓一只手去推他,也没敢用太大的力气,当年就十分惧怕这个整天穿着白衬衫但是情绪内敛的男人,如今他以一个成功男人的上位姿态站在面前,矜贵的气质总让人觉得有种高高在上的不可亵渎感。 穆云琛侧身让步,浅浅的呼吸交替间,有一缕阴霾。 tang 他眼眸暗淡低沉,表情平静无澜,无声无息的站在门扉的旁侧,犹如立在阴影当中的鬼魅,即便不说话,也让人感觉到头皮发麻的存在感。 官晓隔着一步的距离,看吕依萌熟睡的脸,她闻到空气里的酒气,顿时后颈像是被人用棍棒击打了般,挪动脑袋一截一截的转向身后,手指绞着,低声说:“对不起啊,我没看住她。” 穆云琛安静的站立着,光线不强的环境下,始终辨不出他脸上的表情来,但幽若寂静的氛围内,官晓将他沉重的一声鼻息给听得真切。 吓得她立即举起一只手做发誓状:“抱歉抱歉,我以后肯定看好她,这三年我可从来没让她沾过酒,今天疏忽了。” 穆云琛深邃幽静的双眸轻轻一移,错过官晓的肩膀,落在吕依萌可爱的小脸上,隔着两米的距离,仍旧居高临下的专注凝眼,能看见她煽动的纤长羽翼,小巧的鼻头可爱的耸动着,半张脸儿被拉高的被子盖住。 他眸中渐渐晕染开浅笑,低沉暗哑的瓷实嗓音轻悠婉转:“官晓,谢谢你,把她照顾得很好。” “啊?”这特么的是什么鬼,官晓掏掏耳朵,宁愿是自己脑瘫了,听错了,她可还记得刚回国的时候,这个男人把吕依萌给堵下来,开价码要包.养她,恨得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还以为一辈子都记得这个仇。 怎么醉个酒,就跟天塌地陷一样,剧情完全不按脚本上的走啊。 她回头看了一眼,吕依萌睡梦中还蹙着眉头,翻过身抱着泰迪熊呼呼大睡,官晓对穆云琛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出去说话。 穆云琛淡如止水的展露一抹笑意,在官晓向他走来的时候,双手放进裤袋里潇洒转身,“你照顾她吧,我走了。” “”这尼玛的又是什么鬼! 官晓沉吟了数秒,一拳头捶在脑门上,扶正自己被雷劈过的头,急急忙忙追出去,“我送你吧,我送你。” 穆云琛半侧回头,唇畔钩织出一抹浅淡的笑痕,盈润的眸藏在睫毛下,眸光柔软静谧的往后扫了一眼,“还有事?” 官晓跑着小碎步的两脚急骤停止,立与他身后半米的位置,眸光微妙的转开狡黠而聪慧的探测,平直的视线落在他肩头的位置,放缓了语气一字一句清晰的问他:“我家依萌,没有什么事招惹到你吧。” 穆云琛半张着他深不见底的幽邃双眸,眉梢往旁侧轻微一展,心思通透的将她这句试探的话听出了剥开伪饰后的真实意思。 她是在怕,吕依萌是否做了什么惹到了他。 穆云琛低低濡濡的传来悠悠笑意,像山涧清泉婉转好听,“好了,你进去吧,他没招我,但也许日后我会招她。” 官晓送他到门口,亲眼目送他进到电梯,忽然想到了什么,急促的扬声询问:“那我要把你来过的事情告诉给她吗?” 电梯门已经合上,官晓最后一眼看见他抬起了手,做了个意思不明的手势 什么意思啊 吕依萌蜷缩在床里,侧躺着将身子弯成了弓形,娇小的身型轮廓叫窗外初晨的温暖阳光镀上一层梦幻的光边,绒金色的流泻光线将她浑身包裹成犹如刚从蚕蛹当中幻化的蝴蝶。 初睁眼时,耳朵里先是听见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脑子里一片混沌,朦朦胧胧的翻一个身,太阳穴忽然刺刺的痛。 她小脸抽.搐了一阵,颤着睫毛睁开眼,慵懒惺忪的水眸惶惑得看了一眼敞开的窗帘,纯净的眼神犹如初生婴儿。 “官晓?” 她撑着上半身坐起来,弯曲手指比在上眼睑,反复的揉.搓,似乎这样才能尽快的清醒过来。 厨房里传来哐哐当当的声响,浓雾从门缝当中稀出来。 吕依萌光着脚,才走到客厅,就给空气里干辣椒的味道给逼得后退了好几步,捂着口鼻挪动到厨房,推开门,官晓从一片雾气缭绕的混沌当中回过头来,“你进来干什么,快出去。” “我以为你在里面自杀呢。” 她身上穿着新买的卡通睡衣,衣料上还有刚从被子里钻出来的淡淡花香,她才舍不得一大早的被熏一身油烟,巴不得不进去,随便说了说话,“砰噌”一下子关上门,跳着脚回卧室里,开始洗 漱。 等收拾好自己,穿得美美的走出去,阻拒在卧室门外的油烟味消散了不少,两把风扇对准阳台猛吹,官晓一手端着米粥一手端着一盘清炒胡萝卜小心翼翼的从厨房里出来,路过风扇时,举着两手,用脚将风扇的方向给勾了勾方向。 吕依萌边走边快速的盘起头发,简单的用一只中性笔给缠了个简单的髻,顺手从官晓手上接过托盘,眼神怪异的看着颜色白不白,灰不灰的粥,呵的一声无奈的笑了:“你做的这是什么呀,营养师呢,今天休假啊?” “别傻了,还营养师呢,再合作多少年的营养师也是外人,人家要是看见你醉成一滩烂泥的模样,不宣扬出去才怪,我一大早的又是买菜,又是煮粥,知足吧你。”官晓把身上崭新的还有折痕的围裙取下来,嘴里叨叨咕咕,拨一把散乱的头发,忽然察觉吕依萌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不禁瞪眼威吓:“干嘛!” 吕依萌嘴里含了一勺粥,舌头搅来搅去,双眼迷离的看出一眼,傻乎乎的歪头,问:“我昨晚上喝醉了?” “当然了,我回家的时候,你都已经睡了。” “我喝了酒,还自己走回家睡了?”她不可置信的反指自己,再次确认:“我自己走回来的?” 官晓顿悟,戳了戳盘子里的素菜,声音一霎间矮了好几个度:“那什么,锅里还蒸着小笼包呢,我去拿出来。” 吕依萌狐疑的盯一眼她逃也似跑进厨房的背影,两条浅黛双眉微微蹙了一下,不施粉黛的脸儿红润白皙,颊边肌肉耸动时,圆圆的婴儿肥十分娇俏可爱。 只是一会的时间,她倒不会去想官晓是否瞒了她什么事,晃了晃头,反倒思考起怎么解决这顿难以下咽的早餐。 吃完饭,两个女孩一起收拾碗筷,放进洗碗槽里拧开水龙口,一个劲的往里面注清水,觉得差不多了,才到处找帕子,却没有挤洗洁精,直接就开洗,平日里两人几乎是不下厨了,吃食方面一直有专业的营养师负责,碗也有他人洗,如此平平淡淡的日常清晨,倒是别样的生活方式。 官晓弯着腰,把没吃完的剩菜倒进垃圾桶里,突然想起昨晚上回家就迫切想要说的话,那会被穆云琛打断,让她脑筋一下子断片断到现在,忽然从记忆当中刨出来时,咋咋呼呼的哎呀一声:“我差点忘记了!你知道昨天谁约我出去了么,就是这次你拍这部历史正剧的导演,前几日你负面新闻缠身,没去剧组居然也没接到一通催促的电话,直到昨天,估计导演也是看了新闻,想趁着你现在正热的势头,把这部剧炒热,昨天给我看了新修改后的剧本,你的戏比之前多出了一倍。” 她说话时,笑颜咪咪,一只手的五根手指做了一个势利的动作,“当然啦,酬金也多了。” 吕依萌圆润脸颊上的肌肉突突一跳,这样的消息于她而言,没有多少可高兴的成分,对导演的印象,从那次他言语间巧妙的暗示她把自己送上穆云琛的门去时,就已经没有人性上的信任和情分了,能继续拍这部戏,只不过是因为这是回国的第一部戏,她在中国的人气远没有美国那么高,能少一事便是一事。 “知道了,跟他说,我再休息两天,就回组。” 吕依萌甩甩手上的泡沫,拧开水龙口冲干净,眼睛四下寻找到一张干净的毛巾,印在双手间擦干净,收拾刀具的时候看见菜板旁放了一块红糖,缺了一个口,凹凸不平的断切面显然是人为用力掰开的。 她眼眸晃了晃,忽然想起今早起床的时候,鼻子一钻进的那一股生姜味,床头柜上的白瓷碗里盛着的不明液体她没喝,倒是闻起来味道很怪异,有糖的成分。 她问官晓:“昨晚你帮我熬了姜汤么?”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做那种东西。”官晓随口应答,将垃圾袋拴了个结扣,提起来,“我要去楼下丢垃圾,顺便去超市一趟,你跟我出去走走么?” 吕依萌怪异的抬了下眼眸,轻飘飘转眸,眼角余光纳入官晓说话时真实流露出来的反应,然后垂下已经擦干净的双手,唇齿沾惹僵意,“哦,我不去了,你去吧。” “那我走了哦,反正这几天你不用拍戏,我买点零食回来,我们可以边看电视边吃嘛。”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嘛,记得带好钥匙。”吕依萌按着官晓的肩膀往外推,后者也就半推半就,蹲在玄关穿好鞋子,才离开。 吕依萌脸颊上悬挂的笑意逐渐陨落,如同一片羽毛在空气中轻轻落下,忽然冲进卧室里,短期矮柜上早已冷却了的姜汤闻了闻,唇 抿在碗口喝了一口,从未尝过的怪异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至整个脑神经。 然后,他发现台灯旁边,一枚刚灰色的圆形戒指。 他清冷如霜的侧颜仿佛一堵无形的墙 半小时后,吕依萌驾驶着红色的法拉利,从车库里发出,驶出小区沿着一条直道一直走到底,在拐角的地方根据导航提示左拐, 透明的车窗内,是吕依萌姣好面容的漂亮脸蛋,长长翘翘的睫毛有频率的缓缓煽动,心神紧绷,而表情安然,半透明的肤色稀白如雾,以至于她惊艳美丽的容颜美轮美奂,眉梢间流露出水流一般的清润阕。 握方向盘的手紧到骨节发白,她藏在长睫毛下的双眼紧张的盯视左右,车速开得很缓。 车驶近c.l摩天大楼,相隔半条街的距离时,攸然从侧边的小径冲出一辆枚红色的跑车,横挡在车头。 惊慌之下,吕依萌果断刹车,轮胎摩擦过地面发出尖锐得像砂纸一样的声音,上身扯着安全带往前猛的一倾,握方向盘的手立即移到额头挡住,缓解了冲击带来的力量。 涤荡开激烈波痕的双目轻缓上抬,后知后觉扎破体肤涌上来的怒气如同火山喷.发,从眼底一下子迸裂出来珂。 她半侧着头寻找角度,隔着两层暗影流动的窗户,望向枚红色跑车的驾驶位,意外的是,对方也正望着她。 相较起来,那女人眼眸中透出的狠意比她怒火不止的双眸更加严厉,刹那视线相撞,吕依萌脑子里爆发出烟花炸裂的响声,所有的思想一瞬间被抽空,一片混沌中,她迷茫的一双眼睛看出去的视线从蜿蜒转为笔直。 一分钟后,枚红色的跑车往小道入.口后退了些,转动方向盘和吕依萌同一个方向,随后速度提升到了火箭一般,迅疾的隐入车水马龙。 吕依萌满目苍茫的空洞才渐渐的有了琉璃般的华光色彩,刚才刹车的瞬间,不小心碰到了雨刷的按钮,来回交错的两根黑色窄棒映入她瞳孔深处,而她纹丝不动的保持着护额的的姿势,上身前倾,弓形的身体拉扯着安全带,捆得她浑身紧绷绷,连带脸蛋也紧张到了顶点。 好半响,她才回过神来,舔了舔唇瓣,舌尖接触到车厢内的凉气,带入口腔的丝丝凉意一直沁到了心脏。 稳好了心神,才敢重新启动引擎,往前开。 十分钟后,吕依萌把车停在c.l对面的马路,下车后边走边往包里放钥匙,小小的身子隐在人群当中,她戴着鸭舌帽,低头后哪怕别人近身也认不出她来。 推开c.l大厅的玻璃门,酒店前台盈盈带笑的小姐正对她微笑,吕依萌上前两步,走得缓慢,攸的感觉身后侧刮过一阵凌冽的风,她脚步骤停,两鬓压在帽子下的头发全数拨到了肩膀后面,小巧的耳朵前是白皙盈亮的额,再往下,一双徒然眯起的眼睛霎间凝聚出了防备的冷意,顷刻回头,而手腕,也恰好被来人给握住。 看清楚面前这人的脸,她紧蹙的眉间泛起的褶皱缓缓松开,接着又再蹙起,声线含着不确定的起伏,低声叫出一个名字:“丁楚?” 丁楚奚落的双眼内溢出冷嘲热讽:“亏你还记得我啊,大明星。” 吕依萌完美白皙的五官一瞬凝出褶皱的痕迹,甩手挡开了她,手腕上已经被掐出了五个手指印,中指和食指烙下的印甚至翻起了皮,她扬手翻了个白眼,垂落视线的时候,反感的看着她,“幼稚!” “我恨惨了你,难道还不能让我幼稚一回!” 丁楚的呼吸颤颤栗栗,浑身绷得笔直,太过用力以至肩膀以下,大半个身子都在轻微的发抖,眼中翻腾的恨意和酸楚慢慢浮上眼眶,慢慢汇成一层灰色的雾霾遮挡在眼睛前方,看出去的视线,像蒙了一世纪的惨白,终于找到能挥开这层压抑的缺口。 直到她将情绪控制的差不多时,握拳的双手才松开,她再次去抓吕依萌的手,却被挡了下来,她再伸手,吕依萌索性一巴掌打在她的手背上:“行了啊,好歹我们大学的时候做过朋友,我今天不是来找你。” 当丁楚的车挡在她面前,以及这之前,她都不知道曾经大学时候上下铺的伙伴,如今穿着黑色的ol装,简洁干练的在她前男友的公司将她拦下。 或者,她就是这里的白领,也许职业更高,毕竟曾经大学的友谊,值得穆云琛给她开一个后门。 “我知道你是来找谁。”丁楚固执的挡在她面前,安静的垂着手,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看眼色和场合,远处的人根本察觉不出她们二人之间流转的硝烟之气。 她侵掠过吕依萌的视线往旁边的空气淡淡一放,黑色的眼珠子浅微晃动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顾及彼此的颜面:“跟我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吕依萌将刚才争执间脱落到鼻梁的墨镜推回原位,托过镜框的修长手指划至太阳穴的位置,停驻的点了一下,她冷静的隔着一层浅灰色的镜片看着丁楚,挑了下精致的眉毛,而后故意伸出丁楚掐过的那只手,后者错愕之后,相互牵着彼此,到一楼的咖啡厅。 点一杯蓝山,一杯橘子汁,服务员端上来之后安静的退开,丁楚把橘子汁推移到吕依萌的面前,转而拿起调羹搅动自己杯子里的咖啡,低着头,无温的声线缓缓扯出:“我记得你大学时候喜欢喝这个。” 话一落音,她竟笑了两声,短促而尖锐的笑声只为嘲笑吕依萌内外都幼稚的本性。 吕依萌很不喜欢她这样的笑声,垂眼扫了下盛放橘子汁的杯子,而后面无表情的靠着硬质靠背,安静的看着对面的女人,目光有一半探究,一半防备。 丁楚夹着奶块往咖啡里放,交叠双腿后,修长的两条美腿从桌子底下别了出来,黑色套裙裹着臀.部,浑身散发着久经年岁后的成熟干练,也因为,她非常的瞧不起吕依萌这种在屏幕前卖弄脸蛋和身材,从而在这世间活下去的女人。 尤其让她不明白的是:“你曾经可以对任何人事物都满不在乎,没想到你对自己的事业也满不在乎,做演员?” 她呵呵笑了笑声,极尽讽刺:“你也就只配做个演员。” 吕依萌还能年轻,脑筋也通透,丁楚的话,若不是她耳朵幻听,那便是这位曾经的大学好友故意的挑起敌意。 她眉梢跳动了一下,唇畔钩织出一抹不可理喻的浅笑:“你觉得你这样有意思吗,分别了这么久,一见面你就只为了给我说这个?” 丁楚抬了下眼皮,捏着调羹的手指沿着杯沿滑动了一小段距离,而后定格,冷调的望着吕依萌:“不然呢,你对谁都可以不在乎,无论谁,你都能丢下,你觉得我和你的重逢,有叙旧的必要么?” 吕依萌一瞬迷惘之后,是更加疑惑的神色,水秀的容颜布满了阴霾,“我不在乎谁?” 丁楚哼出一声,灰蒙蒙的眼睛晦涩不清,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惯于说歪七八扭语言的人,尤其面对一个打从心里就抵触的对象,更是想要直接了当的让对方明白她的意思,“当初你多狠啊,你抛下了我,不久后官晓也走了,她一定是去找你的,同样是要好的朋友,可你选择带走了她。” “还有,你抛弃了穆云琛,当我告诉他,你一言不发的收拾东西,上了一个男人的车,你没看见,当时他的表情简直天塌地陷,你伤得他多深,害得他多苦。” 咖啡厅里没有职员,这个时间正是上班的点,不会有人敢溜号下来,但丁楚还是顾忌着店里的员工,说着怒气的话,也依旧将声音压到了平衡的音量。 吕依萌被她的话激得心烦意乱,当年她离开,谁又想过她心里有多苦,为何不知情的人,一个个的都能来指责她。 她软软弱弱的抬了下眼皮,内心已经愁肠百结,淡抿的绯色薄唇隐约牵动出一抹淡绕的凄楚,吸一口气,后又抿住双唇,什么都没说。 丁楚便以为逮到了她的痛点,当即下狠心重重的往上踩:“你觉得c.l的总裁很风光吗,别的人一辈子也奋斗不来的产业,他在短短六年的时间完成了,你伤了他,真是伤得透透的,他出卖了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人格和灵魂,去和别人交易,我一直陪在他身边,看见他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刃上,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你才去做这些混账的事情,但我笃定,他想要活得好,活得耀眼,因为他还相信,这辈子一定能再见到你。” 吕依萌笑不出来了,但也不想哭,听着这些话,和一刀刀凌迟着自己的肉又有什么区别,偏偏世界上就是有这些专门刨开你伤疤的人群,时时刻刻的将你的神经紧绷到连呼吸都无法缓解的程度。 她垂下眼,翕合的双眸渐渐浸染了浓郁的愁思和哀伤,扯着嘴角露出一抹惨白如尘般不存在的笑容,轻声说:“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想活得耀眼。” 丁楚瞳孔一颤,她静静的将视线放在一条水平线上,神情淡漠的看着吕依萌白皙清朗的额头,步步紧逼的嚣张气焰无形间消退了些。 然而转瞬,那深浓的嘲讽又如起死回生那般回归脸上,比之前更甚,锋利的双眉激荡出一缕嫌弃的痕迹,“吕依萌啊吕依萌,他曾经视你做宝,捧着你抱着你,生怕摔着你,可你呢,你居然一伤就把他伤了六年,为了彼此都别痛苦,我请你有点自知之明,离开他吧。” 吕依萌没什么情绪,只灰头丧脑的听一半丢一半,低敛着眉头 一言不发,丁楚只当她是自责,张了张嘴,最后选择不再说累赘的话,丢下一句“钱由你付”便走了。 吕依萌独自坐了许久,久到屁股的骨头在轻轻挪动后感觉到了酸痛,咖啡厅里开始三三两两的走进职员,她才叫来服务员结账。 谁知服务员认出了她,找来纸笔请她签字,而她维持着艺人良好的专业素养,温柔亲和的笑容只需稍微扯动一下脸颊肌理便能展露出来。 丁楚说得没错,她的确只适合做一个爱逢场作戏的明星。 丁楚有意的将她领来这里,而不是重新找一间外面的休闲场所,大抵是觉得她一定还会去找穆云琛,若真是这样的结果,也就没有意义把谈话的场所搬得过远。 然而,她最后也没有去找穆云琛,她还没想清楚,只是给廖凡打了个电话,收了线后安静的走出c.l大楼,站在十步远的花坛后安静的等。 廖凡出来后,她什么都没说,把穆云琛遗落在她那里的戒指给他,然后和同样要过马路的人群走到对面,上车后,很快便汇入车水马流。 回到家后,吕依萌看见客厅里摆满了零食,应该是官晓买回来的,她扫了一眼官晓紧闭的房门,心想她正在睡觉,也就不去打扰。 这么多年,无论大小事,她都习惯了和官晓商量,觉得身边有一个暖心的朋友,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她却忽略了感情的事情只能靠自己。 她静悄悄的走进卧室,泡了个时长拖拽的澡,温温暖的水流包裹着全身,她从外面沾染回来的寒气正一点点,一点点的从身上脱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潮红的绯色。 她仰目闭眼,脑中纠结如绳,她把身体蜷缩在一起,靠着白色的壁沿昏昏欲睡。 醒来的时候,水温已冷,她抱着双臂从冷水里站起来,站在花洒下打开热水,把身体的温度洗到泛起暖意,发际线和发尾却也沾了水,濡湿的趴在额头和肩背。 然后,她接到了穆云琛打来的电话。 刻意放空了思绪的吕依萌,在眼睛看到他的来电之后,犹如当头一个棒喝,不想去记忆的事情顷刻回拢至脑海里,震得她双目呆滞,惊慌失措。 她愕然的趴在床上,揉.搓湿漉发丝的手僵停在头顶,等着亮着光的屏幕久久没有动作,一通来电结束之后,她没有松一口气的感慨,反而盈挂少许的失落。 不过两秒,手心握着的手机再次振动起来,这次她犹豫也没有,秉着作死的自虐心态,快速接起后放在耳边,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穆云琛那边背景很静,他清冽的声音穿透空气和机器,强势的贴近她耳膜响起:“你下楼来。” “啊?”她张着嘴,浅浅的发出一声疑惑,而后一股脑从床上蹦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伸出脑袋往楼下看,果然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停在楼下。 楼层太高,她看不清车旁是不是有人,只是一小点橘色的火光在一升一降中燃得扎眼,她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穆云琛竟把电话给挂了。 她很不习惯这样的反应,心情瞬间跌落,体内直冲上头顶的难言情绪化作一团火,燃烧得整个大脑神经都不理智了。 从窗口爬下来,她随便穿了条裙子,只拿了手机和钥匙就出去,官晓已经睡醒,站在厨房门口举着勺子问她吃不吃面条。 吕依萌说不吃,在玄关穿好鞋后打开门出去,按下电梯静静的等待。 从电梯出来,她通过旋转玻璃门看向外面夜色下的一人一车,他一身暗黑系的穿着,侧身倚坐在车头,单脚曲起找了个支架点,另一只修长的腿随意的伸长,站住地面,一手插袋,另一手的手指头夹着烟,红色的星点在暗夜下摇曳出领人心神晃荡的流光。 吕依萌扒了扒头发,慢吞吞的走到他面前,他已察觉,但伫立得一动不动,流水型的裤管贴着腿,被风灌进后飞扬如海上风帆,黑色的翻领衬衫解开上面的两颗纽扣,若隐若现的露出领人眩晕的蜜色肌肤,而他颔首后清冷如霜的侧颜仿佛一堵无形的墙,阻隔在二人中间。 我已表达得这么清楚,你难道还不明白 吕依萌慢吞吞的走到他面前,留白的视线垂落至他水流般的裤管。静懦抬眸,脸红心跳的掠过他衬衫衣领下的蜜色肌肤,再往上,颤栗栗的眸光被他清冷如霜的侧颜惊诧得哑口无言。 穆云琛抬起头来,深邃的幽静双眸凝望着面前低着头恁是不肯开口说第一句话的倔强女人,剑眉中间立即蹙了一道冷峭的竖纹,他想到昨晚上乖巧的和小猫一样的女人,突然觉得给她喝点酒也没什么坏处阕。 他手一抬,捻灭了烟,弯曲的那条腿伸展了一下,双脚踩实了地面后,与她相距只有十厘米而已,高挺的鼻梁傲娇的定在她额头上方,灰白瞳眸透过光线灰色的亮光攫住她白皙的额头。 “既然都去了我公司,怎么不上来。” 吕依萌稍稍掀了下眼帘,神色怏怏,淡抿着唇不想说话,刚刚从浴缸里爬出来,头发还滴着水,肩膀早已经濡湿一片,粘粘黏黏的贴着皮肤,很不舒服珂。 而穆云琛,他永远钟情黑白两色,今日出乎意料的没系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看起来比平日里要痞气许多,他双手插袋,身姿挺拔修长,轮廓分明的五官优雅矜贵,面无表情的脸部动作以及一身暗黑系的着装,托得他浑身黑化了的黯哑性.感,斜飞入鬓的眉毛下上挑的眼尾,邪气逼人。 但吕依萌和他对视一眼的时候,即刻就感觉高耸的路灯杆已经沦为了他身后不起眼的背景,而他沐浴在橙黄色的光线下,瞬间让吕依萌潮了眼眶。 她垂下一双清丽的眉和摇摆不定的瞳仁,灰白如雾的双眸嵌在漂亮的瓜子脸上,恍惚让人感觉分明在身前,却又相隔很远,那唇红齿白而翕合的嘴巴,用最平缓的语调说出伤人的话来:“因为高攀不上,我只是个演员,配不上你这个大总裁。” 穆云琛表情无波无澜,但他悄静的掀了下半边眉毛,心中一霎冷到了极点,深渊般极寒的领域磨得他的心性急切到加速了好几十倍帧数,以至于咬牙切齿:“我当年一无所有的时候,可有觉得自己是高攀了你?” 吕依萌拨了下头发,穿过乌丝的指缝立即沁染了水珠,眼睛朝上一翻,难言的失落噙在眼底:“我才不会信你是穷人家的孩子,否则,c.l是怎么来的。” 他清湛的双眸内烟波浩瀚,突兀的俯颈,将这一神色完整不漏的传达给她,心头忽的一劲,趁四下无人,一把搂住她的腰往胸膛拖拽。 她一时不妨,双脚被带走了几步,后反应过来,伸出双手推他,掌心刚一碰到他的衬衫,而指腹压在领口半敞下的精致锁骨上,眉梢竟紧张到颤了一颤,然后抬起头,倔强而气恼的瞪着他。 “不许吻我,不许摸我,不许在周围都没人的地方占我便宜,更不许打我。”她提了一口气,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中间隔了一个深呼吸的时间。 穆云琛巧妙的垂下视线,盯一眼她吸气时,两团可爱的浑圆几乎抵着他前胸的画面,眼眸顿时流光熠熠,格外霸气又有点阴柔的邪魅。 “我怎么舍得打你,依宝。” 吕依萌如遭大震,一瞬本能的抬起惊慌遍野的双眸,眉目深锁,宁可相信他说的是玩笑的话,成心的戏弄她,顿时水眸内灰蒙蒙一片,执拗的掰开他扣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 恹恹低语:“别说这样的话,我们好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万一又被狗仔拍到了,指不定把我写成什么不要脸的小.三呢。” 她这是实话,大实话。 尤其这段时间来相互藕断丝连的关系,她实在不明白为何穆云琛挑中的订婚对象偏偏是江菲。 穆云琛沉稳深重的双眸里悄然涤荡开一缕忍俊不禁,栖息在他佯装无情的表面之下,那一点微微的笑意,像是包裹在琥珀里继而藏起来的神秘。 他放开了吕依萌,当她满是不解的望来时,他已经侧身打开了驾驶座,躬身从里面拿出一个正方形的小盒子,吕依萌闪了下眼眸,当看见盒子上的logo时,瞬时将双手藏于身后。 “你想干嘛?”她双眸间惊惧辗转,唇角不由自主的僵硬成了冰块,瞳孔发抖的看着他举起那枚钻戒,立时躲瘟疫一样跳往一侧,盯着他肩膀上侧的空气。 穆云琛的手绕到她身后,顺着脊背往下,在空中试探的搅了一阵,刚一碰到她的手,还未握紧,她顷刻躲开,他便再捉,她再躲,两人幼稚的重复着根本没有意义的事情,因为最后,他仍然用他的方式,牵住她的一只手拉到身前,迅速转身,将她压在车门上,随后坚毅的身躯附上,将所有 tang的退路都堵死。 他身形修长挺拔的立在吕依萌身前,彼此之间的空隙仅仅留了半个手臂,而他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牵起她的手将一枚克拉十足的钻戒戴在她手上。 “不许取下来,要是非得取,我没说好字的时候,哪怕你切掉这根手指头,也不作数。” 吕依萌的视线,惊颤的扫了一眼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她不傻,自然知道这根手指头代表了什么意思,顿时晃了一秒的神,难以置信的目光从他黑衬衫下紧实饱满的腰腹线处往上抬,找准他眼睛的位置,突兀对视。 她苦涩的摇摇头,虽然没用另外一只手去握钻戒从而量尺寸,但从手指弯曲的灵活感不难感觉出,钻戒的大小完美的契合了指宽,脑中不禁浮现出了大学时候,当他打工赚来第一份工资,欢天喜地的带着她去买钻戒,几乎试了几十款的模型才找准合适的大小,有些她觉得差不多程度了,他却还紧张的问她紧还是松。 那晚买回家之后,她明明内心欢喜,却嘟囔着嘴躲在他半个怀里抱怨:“三千块钱的钻戒,克拉真小喃。” 今日,他将一枚克拉有半个指甲那么大的钻戒戴在她手上,她却欢喜不起来,眼尾甚至悬挂了一滴晶莹的珍珠,低声萎.靡的道:“别玩我了好不好,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嘛?!” 穆云琛捏着她柔软的小手,神情坦然自若,唇角已经悄悄扬起了欣慰的微笑,长臂伸进车窗里,也没看清在什么地方停了一下,等收回手的时候,将同样的一个盒子放在吕依萌向上摊开的掌心里。 他抬起手,左手的中指戴着白天吕依萌送去的那枚钻戒,当着她的面亲自取下,幽静的漆黑瞳孔专注的与她对视几秒,然后展露一个俊美到极致的微笑。 “依宝,帮我戴上。” 吕依萌手心发烫,鹅蛋型的瓷娃娃面孔上极有疑惑也有茫然的无措,垂下视线盯着那占据半个掌心的金属盒子,忽然满心惆怅,双眼胯下,别扭的把盒子往他手里塞:“你别吓我,你要是想整我,能不能换个别的方式。” 她招架不住,连求饶的攻势也用上了。 说完后神情落寞下来,低着头看自己脚尖,往下的视线恁是不偏不倚的瞅见了他腰腹上的金属皮带下,那浅浅鼓起的某个位置,顿时脸羞得没边,又实在不知道这么被他困在怀里还能看什么地方,故意垂在空气里的视线很快又回到他的身上。 穆云琛面色冷厉的戳着她,搂在后腰的手收紧了些,挑眉后呵呵一笑,将她抱到脚尖离地,与视线齐平的位置,两人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吕依萌轻轻吸一口气,空气里尽是他口腔里的薄荷清香和烟草味,顷刻屏住呼吸瞠目看他。 “依宝,我已经表达得这么清楚,你难道还不明白?” 吕依萌目不转睛的望进他瞳孔深处,那满目的希翼如同星火燎原,正在试图对她满脑子的萧条起死回生,而她潜意识里还在挣扎一样的坚持连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则的东西,始终觉得手上戴着的戒指很不理直气壮,脑子里幻灯片的闪过江家和娱乐记者们面目可憎的脸。 她浑身一个冷颤,双手撑着穆云琛的肩膀慢慢的站稳到地面,亲眼看着他双眸内的火星一点点熄灭,直至寂静无声,她冷静的拔下戒指递给他,不敢抬头看,低着脑袋糯糯的说:“对不起,我不想做你背地里的女人,你订婚的女人不是我。” ——明儿开始六千~—— 我怀过孩子,你还敢要吗 穆云琛双目内的火光一点点熄灭,直至寂静无声,诧然又冷厉的神色,如同瞬间衰败的枯草,皱着横眉:“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 她的确在意,在意的要死暇。 出了一趟国,回来后所有的一切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当年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简单男友,由她所认为的一盆如洗,摇身一变成了世界100强内的大企业总裁,说是白手起家,谁信? 她的前男友,竟被那么多的女人惦记,偏偏她还没有正当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说穿了充其量也就讨得一个“前女友”的身份,她不舒服,从身到心都不舒服极了,感觉自己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只要他再温柔一些,说不定她就一脚陷进去,做这个男人身边不要脸的情.妇,她从小骨子里的骄傲,看不起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吕依萌在他面前竟小心到压着呼吸才能应对下去,六年的时间,把她身上所有的张牙舞爪都磨得差不多了,才会一次次在他面前都垂着头不自信的模样岛。 她低着头,两根手指把住无名指上的戒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取下来。 穆云琛的神情急躁又愤怒,他眼色淡漠的垂了一眼她递到跟前的戒指,清目攸的一眯,矮下身体捏住她的下颚,往上抬起,“想还?你还得起么?” 吕依萌目瞪口呆的闭着呼吸看他,眼睛瞠大到看见其中堂皇的神色,小脸逐渐憋的通红,最后一口气从口腔鼻子里泻出来,她抬高了音量,不耐烦的低吼:“还你还你!都还你!” 她捉住穆云琛的手,把戒指往他手心里塞,竟被他突兀的反手握住,微一使力,将她拉到身前,吕依萌捂着在他锁骨上撞疼了的鼻梁,愤愤的抬眼瞪着他。 “最该还给我的,是你自己,”穆云琛抵着她,低沉的男声裹挟着强硬的冷空气,逼退她内心所有固执坚持的清高,“怎么样,还还吗?” “”她脸色不太好,唇色发白,他的脸在夜色笼罩下越发蛊惑,气息迫近的拂在面上,她竟觉得眨眼时,睫毛都承受了他呼吸的重量。 吕依萌吐了一口气,双眼放空在空气里瞭望了一下,夜间湿湿的气流钻进眼眶里,涩涩的微微发酸,视线再转回他脸上的时候,她小脸上骤然凝聚起了坚毅的绝决暗流。 深吸一口气,悬到了嗓子眼,一下子大声的说出来:“好啊,我把我自己还给你,如果你能接受我不能怀孕的话!” 气氛忽然停滞。 穆云琛笔直的伫立,流线型的裤管软而无力的往下垂坠,周遭的空气被他浑身冰窖般冷寒的气场所凝滞,他双眼微眯,目光迷离,肩后侧上方的霓虹光灯散发出橘红色的微弱流光,覆在他一瞬僵硬了的轮廓线条,颊边突出的下颚骨骼足以看出,这个男人正在极力的压制冲顶的怒气。 他站开一步,点燃一支烟,久久的,久久没有说话。 他抬了一下眼皮,睨着她白皙透红的小脸,竟会产生一种生生将心撕扯的尖锐疼痛,然而转瞬又挪走视线,双眸旋即阖上,仰着头,插进西裤口袋里的双手撑得有些直。 这个消息,他用很久的时间才缓和过来,忽然睁开眼,将烟送到嘴巴里叼住,扣住她的胳膊将她再次压在车身上,撞击的过程中,嘴里斜叼的香烟簌簌的抖落一串灰色的颗粒:“怎么回事?” 吕依萌忍着后背的疼痛,素净的眉毛轻轻蹙了蹙,咬着下唇从而缓解疼痛,一双流转的美目内,轻悠慢扯的显露出尖锐的讥讽:“这就嫌弃我了?一听见我说不能怀孕,就烦了?” 穆云琛一手取下叼在嘴里的烟,说话时将烟雾吹出来,过重的语气刺破暗夜的漆黑,刀刃一般直直的戳入人的心脏:“我再问一遍,你的子宫是怎么回事?” 穆云琛默了一下,听见她轻飘飘的嗓音说出来的话,与他而言是灭顶的丧恼和哀伤,“因为我怀过孩子,流产了,手术没做干净。” 他把燃了一半的烟蒂给捻灭了,食指指腹贴在火星上,皮肤泛起红色的痕迹触目惊心,而他竟面不改色,一瞬间俯颈,额际青筋乍现的俊脸突兀在眼前放大。 “我问你,你肚子里怀过的,是我的孩子,还是别人的?” 被他强势的气息戳得后背几乎紧贴车门的吕依萌惊惧的望着他,眉梢眼角皆染了一层薄薄的雾霭,她看不清他的神色,更也无法从他漆黑的瞳孔里看见自己,只感觉此时的自己,定是苍白着一张脸,惶惶惑惑的在脑子里搜寻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 tang措辞。 短短的沉默间隙,穆云琛又迈步上前,连心口呼吸的起伏也不留给她,再次拿一条手臂将她盘住,从她头顶往下看,“别思考,马上回答我!” 吕依萌被他吼懵了,脑袋发晕,四肢被钳制,抽抽鼻子即可便有酸涩的闷钝感染上鼻尖,双唇固执的抿成下弯的弧度,小巧的小巴更是在泪腺发达的时候一抽一耸,忽然抬起手背,边擦眼睛边把双眼蒙住,哇的一声哭出来:“是了是了,你说什么就是了,我就是怀过别人的孩子,你要是还敢要,我就跟你!” 宾利车驶离的速度与火箭一般快,吕依萌情不自禁的跟着车尾追了两步,一眨眼已经看不见车影。 她抹干净眼泪,回到家的时候,脸上哭过的痕迹早已经被掩盖得一干二净,所以当打开门进去,客厅里传来电视机的声音,官晓坐在餐桌旁抬头看她的时候,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只是招招手,找她过去像是要给她看什么东西。 “我的天,我睡了一觉,爬起来就翻新闻,然后就翻到了这个。” 官晓把一个平板电脑推到吕依萌的面前。 吕依萌拉开椅子往下坐的时候,还完全没有把官晓的慎重当做一回事,眼睛往屏幕上淡略的扫过一眼,忽然有什么拉扯力将她的视线定格,猛的一下把椅子从桌面下拖出来,一屁股坐上去,捧起平板开始划屏幕。 她和穆云琛大学时候的亲密照被有心人放去了网上。 一张张,一幕幕都是当初最无忧无虑的回忆,她一直以为再也看不见这些照片,遂双眼睁大,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这” “不是你放上去的?”官晓一直观察她的神色。 吕依萌抬了下眼皮,同样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半响才摇摇头。 官晓看她表情十分惶然不安却又隐隐透着难以置信的信息,转念一想也觉得不会是她,毕竟当初最灰暗的那段日子,她被关在那样见不着阳光的黑屋子里,贴身的物品都被人扣押下来,她亦没有从这其中找出一张照片来。 想到这里,官晓一巴掌呼在自己脑门上,重重的吐气:“我也真是傻,怎么可能是你嘛,睡了一觉起来脑筋也不清楚了。” 吕依萌低低浅浅的应了一声,表情严肃凝重,仿佛手里拿着的不是机器,而是烫手山芋,眼睛里看见的不是互联网上的网页窗口,而是尖细的银针,垂落的视线不经意的扫见左手无名指上的圈痕,记忆迅速回转到刚才穆云琛给她戴上戒指的那一幕。 一时间,脑神经无比通透,拍落两掌在桌上,撑起身子就往房间里走,跑出几步又回来,头也没抬的抓起桌面上的手机。 回到卧室,她后背贴着门站立,小跑步之后呼吸略微急促,她双手捧着手机,站在门口扶了下墙壁,一寸寸的往窗口挪动,走到阳台先是低下头捏了捏眉心,而后播出通话记录最上面的那个号码。 第一次通了,但是迟迟没有人接,她举着手,手机贴在耳朵旁边,一直等待铃声从有节奏的嘟音转成忙音,脸色微恼的掐断,侧身走了两步,手搭在雕栏白玉杆上,再次拨出去。 第二通被他直接掐断。 她垂下手,双目往前方的黑暗盯了一眼,神情十分的懊恼,眉心蹙起的阴影像八爪鱼的触手一寸一寸的吞噬她的修养和耐心,最后急不可耐的扬起手,将手机往外抛的前一秒,又觉得没有必要拿自己的东西来撒气。 在阳台上站了两分钟,吕依萌走回卧室里,坐在梳妆镜前,抬目看着镜子里一头栗色的卷发的自己,耳鬓的发丝被冷风嗖嗖的撩成一小缕一小缕的花卷,她用手压了压,而后单只手撑着下巴,出神的盯着镜子。 另一只手垂放在梳妆台上,五指弓成拱形,指尖不耐的顿在手机旁边敲个不停,眼睛也似扎根那般,奈何漆黑的屏幕恁是没有亮起过一次。 穆云琛一定还在生气,否则也不会做出掐断电话这种幼稚的举动。 想了想,吕依萌自己也觉得气不过,好像穆云琛就是因为她不能生孩子,从而当着她的面开车离开,想想又觉得,若是站在他的角度,这的确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兴许都接受不了一个不会生育的女人。 没关系,反正他不是还有个未婚妻么,和江菲从未婚发展到已婚,让江菲去给他生 孩子去。 她越想越觉得心里闷得慌,负气的拿起手机要关机。 官晓敲门进来,手里端着托盘,问她喝不喝牛奶,眼睛却盯着吕依萌在开门那一刻突然藏在后背的手,眼睛里浓浓的八卦之光腾得将吕依萌的脸蛋烧红,她走到门口,说了声谢谢,仰脖子一口气喝完牛奶,然后把杯子给她,嘴里吵吵嚷嚷的把人往外面推。 今晚,注定不是她一个人失眠。 第二天,吕依萌回了剧组,之后连续几天的日程都被排得满满当当,除了补之前落下来的戏份,官晓还擅自给她接了两个广告,一个口红的,一个服装的,吕依萌忙得到处乱窜,脸上的妆是淡了又补,回到家倒头就睡。 连续三天,过得充实无虑,只是偶尔补妆或是休息的间隙,还是会拿出手机来看,找找有没有未读的短信或未接电话,最后都是失望。 穆云琛三天都没联系过她,整个娱乐圈却炸开了锅。 人人都知道她是堂堂c.l集团总裁的初恋女友,也是她正在拍的这部戏的投资人,摄于穆云琛在a市的影响力,一时间黑粉转路人,再转粉,娱乐记者更是一堆一堆的往片场扎堆,导演天天的合不拢嘴,以为捡到了个宝,简直是把吕依萌当做菩萨来供。 只可惜没有一家媒体能采访到她,穆云琛那边的采访更是比登天都难,大学时候的照片曝光在网上之后,激起的轩然大波一浪高过一浪,然而男女主角竟然都像约好了似的,对这件事三缄其口。 昨天,c.l总裁穆云琛发表退婚声明。 退婚人们这才想起,他前不久和江家的千金订了婚。 此事无疑是将连日来发酵的事件蒙上一层扑朔迷离的神秘感,唯一确定的,是他对吕依萌似乎下了势在必得的决心。 当穆云琛开着他的宾利车出现在片场的时候,吕依萌刚从露天游泳池里出来,脱离了冷水,再被冷风一吹,浑身抖抖擞擞的直冒鸡皮疙瘩,幸好官晓及时拿浴巾给她裹身,她一边擦头发一边往休息椅走去,不远处忽然爆发出山崩海啸的惊呼声。 她吓了一小跳,顺着声音望向外面,被记者们围成一道人墙的中央,开出了容纳一辆车的宽距。 穆云琛双手插袋,身躯伫立的宛如一颗苍天的巨树,沉静深邃的黑眸穿透层层人群,矜贵而深情的注视一身湿漉漉,出水芙蓉般美貌动人的吕依萌。 他穿着银灰色的西装,却破天荒的打了一条湖蓝色的格子领带,西装革履的正装打扮顿时柔化了几分,他站在车头,尔雅非凡,静默不语却能很快的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吕依萌默然无语,扬眸不惊不喜的隔空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在数百双眼睛的盯视下,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举动。 她裹了裹浴巾,转身走了,关上休息室的门,隔绝外面一重重令人透不过气的压力。 十分钟后出来,拿了包,穿戴整齐。 她表情宁静,平底鞋踩在地面寂静无声,走到穆云琛面前站定,仰着头望进他无波无澜的瞳孔深处,未动。 他已先动,抬起手臂遮在她头顶挡去阳光,温柔缱倦的双眸满布深情,微微颔首的角度,修长挺拔的身躯在地上投下一道直行方向的长影,恰好将她娇小的身子装进了阴影里。 吕依萌眼梢动了动,耳朵边持续着导演奉承呱噪的嗓音,她觉得烦躁,从穆云琛的影子里走出来,绕过车头坐进副驾驶里。 穆云琛双眼一眯,从她后背收回来看向导演的视线,冷冷的带着残酷的凛然,五官优雅的英俊容颜在日光底下高傲如神邸。 他双目内熠出的视线犀利而冷峭,一秒内逼得导演闭上嘴,面上尴尬难堪。 随后,穆云琛坐进车内,上锁。 转眸看着副驾上侧身而坐,蓄势待发等待着他的吕依萌,此时她瓷娃娃般的脸蛋上,哪里还有刚才众目睽睽之下的高贵沉着,清丽而优雅的白皙瓜子脸恍然无措,压着嗓子捏着气音对眉梢间沐浴春.风的穆云琛说:“疯子疯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穆云琛深深幽静的开口:“依宝,还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吕依萌不偏不倚的盯着穆云琛耀黑色的瞳孔,他与生俱来的优雅和冷淡,以及这几年被磨砺出来的冷漠和刚毅,让人根本无法通过他的表情去猜测内里的想法,她心内愁 肠百结,纠结无言,觉得眼前的男人既熟悉又陌生。 “不要再逗我了,那天晚上我也跟你摊牌了,我根本不能生唔” 穆云琛强势的夺了她两瓣翕合的唇,骤然侵袭至眼前的清冷面容瞬时在眼前放大,他掌着她的脑袋,平日里用来夹烟的食指和中指有力的并拢,托住她的后脑勺,加深的吻往她口腔里推送。 “我不在乎,你不能生,我们就领养,你不喜欢孩子,那就我们两人一起过,百年之后入土,身外财产全部捐献。”他执起她的手,镇定自若的维持着一如既往的冷静,眼眸深深,脉脉含情的等着她的回答。 吕依萌又如何抗拒得了。 她不动声色,静静的听完他动.情的软语,微微垂眸,陷入短暂的沉思,被握在他手心里的小手,手指微微卷曲,一点点抠着他的掌心。 “那你不接我电话,这几天也没联系我。” 穆云琛听见她软软糯糯的委屈嗓音,微微一笑,男音更加低沉磁性:“我总要有时间来消化,也需要时间去安抚江家。” 吕依萌突然抬起眼帘,不受控制的泄露了眼睛里的惊喜,怕被察觉,掩耳盗冷的移开,坐正身子,后背靠进椅背里,只望着车窗外不停闪动的镁光灯。 她在穆云琛发动车子的时候,默默的绑上安全带,忽然眼光一滞,侧眸问他:“我们去哪里。” 穆云琛侧了下手,用欣长的手指揉了揉她的发顶,声腔内牵出了蛊惑人心的沙哑:“去民政局,结婚。” “可是我户口本在家里!”她急切之下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发觉穆云琛目光盈润,含笑的打趣她,立即绞着手指,羞涩难堪的补充一句:“就林茵茵借给我暂住的那个家里。” “先回去拿,我们再去结婚。” 吕依萌没说话,嘴角却控制不住的上扬。 行车途中,她一直安安静静的待着,走了几条街的距离,又将座椅往下放倒一些,侧身半躺着,将脑袋枕在手臂上,明目张胆的看着开车的穆云琛,时不时发出一声嘻嘻的笑声。 车开到公寓楼下,吕依萌一个人下车,跑回家里在卧室一通翻找,把房间弄得一片狼藉才在最里面的抽屉里找到了户口本,随后像捧着宝贝那样下楼,穆云琛正等着她,温润的水眸盈盈含笑,目光深情。 十分钟后,两个人从车里出来,手牵手站在民政局大门前,吕依萌掐了自己一把,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想要对他说点什么,手机铃声一下子打断了她。 ————唔~总觉得这个婚,结呢,不结呢~ 一声对不起,你以为这一声我能等你几次? 吕依萌按下接听键,听到内容后飞扬的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垂坠下去,她娇小的身躯募的一震,僵直的眼尾微微挑动,听了几句话后浑身惊怕得颤抖。 卧在穆云琛手心里的手逐渐没了力气,收了线后手心的力道忽然一紧,正面朝着他的方向,忐忑不安的脸上写满了害怕,苍白的额头短时间内沁出了少许的冷汗暇。 她抬起头,仰头目视他沐浴在阳光中欣长伟岸的身躯,神情全神贯注眼睛一眨不眨,盈润的两只小耳朵在日光下被晒出了显眼的粉色。 “对不起,我今天没办法和你结婚了。” 穆云琛眉心挑动了一下,双目内两道勾魂摄魄的视线笔直的剜进她瞳孔里,手臂绕到她身后去拿她的手机岛。 吕依萌吓了一跳,甩开他的手立即往后面退了一步,护着手机拼命摇头,他却不依不挠:“拿来。” 他全程在身边,自然觉察得出,她的情绪是被刚才那通电话给搅乱的,倒想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左右她的思绪,自然不容小觑,仗着自己手长,很不温柔的擒住她的手腕往上抬,一拿到手机即刻点开通话记录。 吕依萌阻挡不及,举着双手还未护到屏幕前,第一通来电已经被他看得真真切切,霎时间双眸一片寒凉,淬了冰,他将手机的正面对着她,眼神严厉,“他跟你说了什么,值得你到了民政局门口也给我悔婚?” 她瞠目惊惶,始料未及,枚红色的双唇艰涩的翕合,声音如泣如诉,哀怨的垮下一对眼睛,飘忽的视线恁是不敢看他一眼,“不要问了,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男人霸道的身躯欺近,她只觉得脸颊旁侧刮过一阵凌冽的风,而空气里的气味染了他手心里的烟草味。 “吕依萌,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跟我进去,领结婚证,从此以后你心里所有的秘密只能我一个人知道,我能容忍,这是最后一次,你去依赖别的男人。”他捧着她的脸,低哑的声音说得极轻极轻,柔软的如同树梢间轻盈的微风。 可她却贴肤的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颤得她整个脑神经几近崩溃,招架不住的从他半个怀抱里走出来,垂着头,弱弱启声:“对不起,你等我一下,我去处理好就回来。” 她垂着头就走,转身之后被身后一声压抑在怒气边缘的男声给叫停了下来。 “吕依萌!你以为,我一生能等你几次!” 她脚步在原地踌躇不前,五官精致的脸蛋上全是委屈的神色,敛着纤长的睫毛,不敢回头和他的视线相交,咬牙说一声对不起,步伐极快的跑走了。 奔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时往穆云琛的方向垂了一眼,看见他也在同时上了宾利,车子从停车位里开出来,迅如闪电,路过她已然打开车门的出租车旁,故意急刹,磕蹭了一下! 司机从车里下来,看了一眼车子的刮痕,立即跳脚的往前追。 吕依萌赶时间,给了司机一叠红色钞票,报了机场。 一上车,她泪如雨下,司机已经认出了她,却并不高兴,一路上愤愤的咒骂那些开着豪车的有钱人,情绪十分亢奋,也没有空来理会她这个还未在国内站稳脚跟的明星。 擦干净眼泪,她拿出被穆云琛的大拇指捏碎了屏幕的手机,翻到宋承亦的号码回拨过去,铃声响了一声便被接通,她紧握机身着急忙慌的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瑞瑞不见的?” “我早上出去跑步,回来的时候发现他的房间很乱,以为遭贼了,后来发现,瑞瑞所有当季的衣服不见了,我房间里一个大号的旅行包也跟着失踪。” 他那边传来脚步声,耳郭不时掠过车笛的声音,吕依萌听见他说了一句英文,然后传来车门被关上的声音,应该是和她一样正在计程车上。 “我去派出所报案,他们说孩子没有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不给立案,但别着急,我现在去机场,你保持手机通畅,瑞瑞应该去你那边找你了,因为我发现他的户口本和护照都不见了。” 吕依萌收了线,双手哆哆嗦嗦的无法自控,满脑子都在担心瑞瑞现在是否安全,她在决定回国的时候没有要带瑞瑞一起回来的打算,因为还不确定穆云琛对她是什么样的情感,也不想过快的让他知道这世上他还有个儿子。 瑞瑞的失踪,无疑给了她当头一个闷棍,一时间让她感受濒临痛苦和担忧的交界地,脑子里响起宋承亦的那一句猜测。

——瑞瑞应该去你那边找你了。 想到此,她强忍着钻心的疼痛,边抹眼泪边看着窗外,飞速行驶下,她惊慌失措的脸印在窗户上逐渐被斑驳交错的光影所侵占。 等到了机场,她用跑的速度冲进去,从入口一寸寸的找过去,不放过任何一个和瑞瑞身形相近的孩子,有人把她当疯子,有人把她当人贩子咒骂,她却浑浑噩噩的一句话也听不清,苍茫空洞的重复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整个人犹如提线木偶一般游走得没有灵魂。 后来,机场有人认出了她,有人找她签名。 她冲不破人群,一次次去路被阻拦之后,忍不住推搡了就近的一个人,流着眼泪大声的叫他们让开。 十分钟后,官晓赶过来,当她找到吕依萌,伸手去扶着她的身子时,吕依萌转过身来,堂皇不安的看着她,惊惧的大眼内辨识清楚来人之后,双目内突然现出一片惨白的雾气,灰蒙蒙的大眼突然没了灵气,眼皮稍稍怂拉,整个人毫无预兆的栽倒向地。 官晓大惊失色,扶着吕依萌,自己身上的力气不够用,不得不顺着她往下跌而下坠,幸亏落地的前一秒,她保持着清醒的理智,垫了一条腿在吕依萌的身下,百来斤的重量突然压在腿上,她疼得仰头龇牙,狰狞的表情看向将她们围得密不透风,但又被吓坏了不知道该做什么的粉丝们吼:“还愣着干什么!好看啊?!赶紧帮忙啊!” 最先回过神的粉丝把吕依萌给抬起来,在官晓的指挥下亦步亦趋的走出机场,抬进保姆车内。 隔天,吕依萌在机场造成的轰动,自然而然的上了头条。 也是同一天,同一个机场,早晨七点的时候,一道小小的身影跟在某个大人的身后从vip通道走出来,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背上背着有自己三分之二高的旅行包,圆圆的两只小胖手艰难的拖着肩膀上的肩带,一步步犹如企鹅缓步慢走。 走出机场,他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清湛的双眸锁定机场外的一辆出租车,他迈着小步子走过去,还没过一米的身高往副驾的窗口上一站,竟还矮车子一头。 瑞瑞敲敲窗户,车内的司机看了他一眼后双目立即瞪大,降下车窗后首先往这小男孩的身后张望了一眼,“小弟弟,你做什么?” 瑞瑞挠挠头,唇红齿白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两颗白晃晃的兔牙,他笑嘻嘻的问:“叔叔,请问您,c.l公司怎么走啊?” 他乖巧软糯的嗓音极其的讨人喜欢,司机弯着笑眼,亲切的将上身往瑞瑞的方向倾去一些,“你要去c.l的话,没有车可不行,这里也没有直接能到的公交车,我就算中途不停车,也得开半个小时。” 司机详细的告诉他路线,末了,那双始终乱看的眼睛再往瑞瑞身后扫去一眼,而后问:“小朋友,你一个人吗?家长呢?” 瑞瑞立即摆摆手,“不是呀,我跟妈妈在一起呢。” 说完后乖乖的和司机道别,却一转身,滴溜溜的大眼睛往旁侧瞥了一眼,嘴里咕哝哝的说了一句:“我才不傻呢,现在拐小孩的怪蜀黍可多了。” 自诩聪明的瑞瑞找机场的工作人员问了外币兑换处,把包里一半的美金兑换成了人民币,再进超市买了一瓶乳酸菌牛奶和一个奶油面包,圆乎乎的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捧着,奈何每走一步都被背上的行李往后拉拽一下,所以花了好多时间才走到机场外,随后坐在花坛边,撕开面包的封口开始吃。 等早餐吃完了,刚好有一位拖着行李箱,二十出头的女孩从机场内出来,站在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瑞瑞跟在她后面,当她把两个大的行李箱,自己搬上后车厢的时候,瑞瑞拉了拉她的手,小脸可怜兮兮的垮拉下去,“姐姐,我迷路了,你能把我送到市区二环路吗,我妈妈在那里等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瑞瑞晃着两条小腿,从出租车里下来,背着身,又半侧回头,让仍坐在车里的大姐姐帮他把旅行包背在身后,单只手挥挥,“大姐姐再见。暇” “你一个人找得到路吗?”女孩捏捏他圆乎乎的小脸蛋,给他指坐公交车的地方,还是不放心他一个小孩子单独出行,非得看着他确实上了公交车了才让计程车司机开车离开。 “小朋友,不能投!” 瑞瑞小小矮矮的身子站在公交车门口,圆乎乎的手里捏着张百元大钞,刚要学大人的样子把钱投进箱子里,冷不丁的被司机给制止。 瑞瑞反应不过来,高高举着的小手往回缩了缩,清清润润的大眼睛看了看人民币,又看了看司机,委屈的扁着嘴:“叔叔,我这是真的钱。” “我知道你这是真钱,可是太大了。岛” 后面已经没有人上车,司机关了前后车门,顺口回答他一句,手已经搭上了方向盘,又看了瑞瑞两眼,这孩子皮肤白皙,眼神干净,乖乖巧巧的模样惹人怜爱,也不忍苛责,挥挥手让他去后面找个位置坐。 瑞瑞心情很好,一路往车里走,一只手谨慎的抓过经过的座椅,幸好车里还很空,他找到距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坐下,高高兴兴的把一百块钱收进衣兜里,心想,原来中国的公交车司机都不收钱的呢。 车驶过程中,瑞瑞始终背贴身后的大包包,珍珠圆润般的双瞳投落指印斑驳的窗玻璃上,手指描绘着车顶留下来的水珠,蒙蒙细雨渐渐的转为倾盆大雨,淅淅沥沥的声音极其狂妄,他把脸凑近窗户右下角的两个圆形洞洞旁,闻到外面冷峭清新的空气,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公交车到站,瑞瑞安静的坐在位置上,等下车的人都下去完了,才从椅子上跳下来,扶着手杆走下去,车门处高高的两截台阶对他来说还是高了,害怕得半个身子趴在门上,伸出一条腿往下探,越是探,心里越是害怕,每一脚都踩在空气里,没有实地的安全感。 忽然,身子骤然腾空,瑞瑞的腋下,出现了两只大手,他头也没抬,嚷嚷着大喊:“来人啊来人啊,有抱小孩的坏阿姨!” “小兔崽子!” 丁楚抬高一只手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下,然后又立马抱住他,小家伙是小,但是背上的包包够沉的。 “我是看你下不来,好心帮你一把,瞎嚷嚷什么呢!” 瑞瑞纠紧的双眼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睁眼的同时,丁楚正把他往地上放,瑞瑞眼尖的看见她胸前垂挂的工作牌,上面黑乎乎的大字清晰写着:c.l艺术总监,丁楚。 丁楚打开雨伞,把他小小的身子也罩在雨伞下,垂下头似瞪似笑的看着他:“真是的,谢谢也不肯说一句。” 瑞瑞水秀的双眸一眨一眨,像是预演好似的,嘻嘻笑着扯住丁楚的裙摆,抬着小脑袋先说了声谢谢,然后假模假样的问:“阿姨,你要去哪里啊?” “当然是上班了。”丁楚朝马路对面努努嘴,忽然觉得干嘛和一个小孩子说这种东西,恰好路灯亮了,她蹲下身,耐心询问他有没有雨伞,“我现在要走了,你自己乖乖的,该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知道吗?” “可是我要去的地方,和阿姨是一样的。”他的小指头指了指对面。 丁楚本能反应的挑高一边眉毛,不可置信的拔高音量:“你?” 他点点头,一霎垮下眼角,落寞而委屈的“嗯嗯”两声,黑蒙蒙的大眼睛里浮动开晶莹的珠光,在眼眶里游了一圈。 丁楚顿时心软了,犹豫的想了想,视线在马路牙子和这孩子温良无害的小脸上转了转,然后站起身,牵着他的手一起过马路。 瑞瑞高高的仰着头,刚一走进c.l的一楼大厅,滴溜溜的双眼不停的转来转去,嵌在圆圆的眼眶里面,机巧而不失灵气。 远处会议室的门打开,步出若干开完早会的职员,瑞瑞歪着脑袋,视线直接略过了男人们,着重看女人们的长相和身材,他不明白这些阿姨为什么要穿款式一样的衣服,白白的衬衫,黑黑的裙子,短得只够包住屁股,双腿均由肉色或黑色的丝袜包裹,踩着高跟鞋显得又瘦又修长。 瑞瑞发现,好多叔叔都在看这些阿姨,当然,视线不约而同的盯着她们的腿,瑞瑞已经看够了,不想看,往上轻飘飘挪动的双目,巧妙的观察她们的胸。 唔 好大。 他忽然想到美国那个家,隔壁同龄的小妹妹,和这些阿姨比起来,小妹妹的胸前和他一样平坦,两个人在一起洗澡的时候,他觉得女孩和男孩的身体构造没什么区别,可看见这些阿姨,暗暗的想,可能小妹妹长大后也会和她们一样,那自己呢 他低下头,伸手摸了一把自己平平坦坦的胸,惊惧的眼神到处乱窜,把所有视线范围内的叔叔都看了一遍,发觉他们的胸前并没有鼓鼓的,才长松了一口气。 转念一想,妈妈的胸.部似乎也没有她们的大呢,难怪他那没见过面的亲爹喜欢待在这么大的高楼里。 丁楚已经到了办公室,把滴着水的雨伞束进门口的青花瓷瓮中,站在门口,转身看着身后一路悄无声息跟着的小家伙:“我真不能陪你玩了,要找人自己去找,阿姨很忙。” 瑞瑞摸了摸头,对丁楚露出两颗兔牙,“谢谢阿姨,我去找我叔叔了。” 丁楚点点头,似笑非笑的把嘴巴扯出了微笑的弧度来,哐当一声关了门。 瑞瑞耸耸鼻子,拂了一脸急骤扑来的劲风,小眼神一颤一颤,小小声的边嘀咕着,边走去电梯按下上行健。 刚才在楼下看过地图,默默的记住了66楼是总裁的专属楼,趁着现在没人发现,他小巧的身子一闪,就钻进了电梯里,手举得高高的,按下关门键。 巧的是,他刚从电梯里钻出来,迎面撞见了正要进来的廖凡。 他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默默低下头,背着包包往外走,廖凡走进电梯里面,低头专注的看手上拿着的一叠资料,抽空用余光按下要去的楼层,再按关门键,斜挑的眼尾攸而晃见了一团鹅黄色的东西,抬头看的时候,梯门已经关上了。 他赶紧按开门,两跨步走出去,一只手拎起装作若无其事,正准备敲总裁办公室的小男孩。 “你是谁的孩子?” 瑞瑞虚浮的瞪着两条腿,脚尖垫着地,小眉头紧皱,忽然转回头,抓住廖凡的手背咬了一口。 “哎哟,小东西!”廖凡吃痛松开了手,横眉瞪眼的低下头,一步跨到办公室门前,宽大的身躯把门把手给挡得严实,他甩了甩被咬的手,作势握起拳头威胁:“说,你哪蹦出来的,跑这里来干什么。” 瑞瑞不悦的等了他一眼,跳开一步佯装凶巴巴的叉腰,却忘记了背上还有一个硕大的包包,他刚往空中一腾空,差点被包包的重量给带得往地上一屁股坐下。 廖凡闹归闹,总不会不顾及一个小孩子的安危,低呼一声立马上前想要接住他,谁知裤管一滑,下半身凉飕飕的激起浑身的鸡皮疙瘩,低下头,瞠目结舌的看着趴在地上的小家伙,以及小家伙手里紧紧拽着的裤子,还有他自己光溜溜的腿。 “卧槽!”廖凡赶紧摇开瑞瑞的手,站在通风口提裤子,幸亏这层楼只有他和穆云琛两个人,否则刚才那一幕若是放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难保证过了今天,自己会不会打一封辞职信交上去。 “死小孩,赶紧出去,这不是你该玩的地方。” 瑞瑞从地上爬起来,已经脱掉了背上的旅行包,轻松的躲开廖凡来抓他的手,一蹦一跳的小身子轻盈如燕,他爬到茶几上站定,指着冲过来的廖凡说:“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我管你!”廖凡毕竟是大人,想要抓住他轻而易举,也不管这小家伙怎么喊怎么叫的,抱着他就是不撒手,他再走两步,拎起旅行包,站在电梯前已经按了扭。 我就当你出色的身家是赠送的,收留我吧 瑞瑞脚一蹬,从廖凡怀里跳下来,却没跑,垂着眼皮可怜兮兮的站在一旁,“叔叔,让我进去好不好。” 廖凡抿抿嘴,似有动摇,身后电梯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再转回眼去看瑞瑞,忽然觉得这个孩子的眉眼五官十分熟悉,遂蹲下身,问他的名字邾。 瑞瑞说,他就叫瑞瑞,没有姓,然后委委屈屈的蹲到地上,从大包包里左翻右找,找出一个东西来,双手捧着递给他看 两分钟后,廖凡带着瑞瑞,走进办公室里。 穆云琛看完报表后把a4纸放在烟灰缸附近,修长的双腿交叠,姿态慵懒的卧进椅背里,继而擦开火机,幽蓝色垫底的火苗一簇簇跳跃,他略微颔首,斜叼在嘴里的烟往火星凑近犍。 随着他漫不经心的吐出一条乳白色的烟线,听见开门声的响动之后,剑眉淡扫的往外轻睇一眼,瞬时浅浅眯起一双幽暗灰色的眼睛,“谁家的孩子?” 廖凡笑得艰涩,此时忽然会觉得自己脑袋像是卡壳一样,一冲动就把小东西给带进来了,却忘记了这两天穆云琛的心情一直处在阴云密布的状态,网络上将他和吕依萌的关系扯得是越来越深,这男人却忽然没了任何动作。 本不该在这种节骨眼上招惹他,廖凡低头觑一眼瑞瑞,猛的发现前一秒还站在他脚边的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背着他硕大的旅行包,一步步走到穆云琛旁边的沙发前,微微皱起小眉头,凝重的神色盯着有自己半个高的沙发,犹疑了一下,敲敲穆云琛的大腿,“你能帮我把包放上去,然后再抱我上去么?” 穆云琛冷静自持的疏离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瑞瑞,下意识的把左手的烟换到了右手,兀自燃烧的眼线袅袅攀空,擦过他鬓角的发际线,不动声色抖簌下的灰色烟尘落在他噌亮的皮鞋上。 一如他此刻毫无表情的眼神,惯性揉进眼眶里的薄凉在小家伙提出无理要求后,仅是淡淡的缩了下瞳仁,继而鬼使神差的捻灭了烟蒂,随着瑞瑞抬高两条胳膊的时候,他的两只大掌托在瑞瑞的腋下,连人带包抱进沙发里坐着。 穆云琛吐出嘴巴里最后一口烟圈,淡缭的雾气穿透发丝,再随风往后,隐入空气里去。 他优雅自若的抬起一只手,胳膊搁在瑞瑞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清润的侧脸一时间柔软许多,“你从哪里来的?” 瑞瑞专注的打理自己的鹅黄色套装卫衣,拍去一身风尘仆仆,抽空斜了穆云琛一眼,圆溜溜的大眼睛悄悄的打量眼前从来没见过面,偏偏是他亲爹的男人,一眼后又收回,没有多大兴趣的样子,两只小手绕到肩膀后面,拉了拉有小鸭子嘴巴的帽子,许是姿势太费力了,他索性扯着穆云琛的手就往自己帽子上够。 “好像有水呢,帮我弄掉嘛。” 穆云琛眼眸悠悠一转眸,半坐也仍然修长的身躯微微一侧,唇角噙着优雅的弯弧,抬手应了瑞瑞的要求,攸而又眉头一凛,垂眸从瑞瑞的额头看下去,那眉眼五官,和白皙得犹如瓷娃娃般的肌肤,瞬时令他瞳孔紧的一缩,针对门口的廖凡冷睇去一眼,“你从哪里捡到他的?” 廖凡摊摊手,他是真的不知实情:“我也不知道啊,刚才在门外碰到的,小东西目的很明确,我是赶也赶不走,非得要见到你不可。” 廖凡只是道出实情,瑞瑞却眉头一皱,生起气来有模有样,故意要挑刺的让廖凡出去。 廖凡瞠目结舌,活了快三十岁了,头一次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威胁,心里窝的火简直蹭蹭往外蹿,张口就要斥责,攸的瞟见穆云琛雅达的笑容,那轻促的清润嗓音通过空气传达过来:“好了,出去买婴儿奶粉,给他冲一杯。” 廖凡也只好把这口闷气给逼了回去,可就纳闷了,他拿那小鬼没招,穆云琛居然也是,觉得瑞瑞那张小鼻子小眼的轮廓很是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倒是有一股说不出的亲切感。 “我早就不喝婴儿奶粉了。”瑞瑞耸耸鼻子,仰着头,亮晶晶的眼睛里微光浮动,煞是好看。 他站着时,还不到穆云琛的腰,坐着也理所当然的矮了好几个头,但他故意的将身子后仰,小圆手撑在身后,拨开卷翘的刘海,一会看看左边,一会看看右边,最后抬起头,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穆云琛:“你一个人待在这么大的房间里不寂寞么?” 穆云琛微微垂眸,灰白的瞳色装进几乎隐在他半个怀抱里的小东西,因他假装大人的这一行为扬起了笑容,“这里已经没有外人在了,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 tang,又是谁?” 瑞瑞滴溜溜的大眼睛狡黠的转了一圈,“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答啊。” 穆云琛眼梢一挑,低沉的嗓音对着一个孩子也依旧深邃宁静,仿佛窗外徐徐撩动的威风,拂过叶片从而发出的沙沙低哑音,“你想回答哪一个?” “我哪一个都不回答。”瑞瑞竖起食指,有模有样的在鼻子前面晃动了两下,高高的扬起小巧的小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素来性子清冷的穆云琛忍俊不禁的低低笑出一声,颔首垂眸,凑近小家伙,宛如低吟般轻柔的说:“可以。” 瑞瑞一下子坐直身子,鼓起胸膛用力的做了一次深呼吸,转头在包里翻找出一个牛皮信封,稚嫩的小脸非常诚恳真挚的望了穆云琛一眼,继而庄重的将袋子双手捧着交给他。 “这里是你的资料,还有我的,你和我一样出色的外表,包括一样的血型,都非常合适做我的养父,我就当你出色的身家是赠送的,所以,”瑞瑞深呼吸的同时,不知不觉的跪坐在了沙发上,最后的一句话,鼓足了万分的勇气:“你能不能收留我。” 穆云琛粗略了翻了一下所谓的“资料”,只不过是将他的名字,血型写上去而已,歪歪扭扭的字体并非答应的黑色字体,每一个笔画都似蹒跚学步的婴儿,更好笑的手,最后两页居然用铅笔画了两幅抽象到看不出物象的画。 他掀了下眼皮,耀黑的双目被熠出华彩流光,犹如缀满了钻石,既夺人眼球也极度压抑,盯视及打量的眸光竟用在一个小孩子身上。 穆云琛倾了下身子,逡巡的视线似乎是在找烟,他习惯了在思考的时候点上一支烟,然后擦燃火机的前一秒,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紧张到话也不说的笑话,遂放弃了用在成人之间的谈话。 他交叠的双腿展开,以蹲马步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冷傲的清湛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瑞瑞,果然见他慌张的眨了眨眼,泄了一霎的勇气之后,又再鼓起勇气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聪慧的大眼睛转了几圈,忽然伸出两手,要求抱抱,“你好凶呢,吓到我了。” 穆云琛冷静无愠的眸子微微一顿,转瞬即逝,叫人不易察觉,垂在膝盖边沿的长手忽然被牵住,他敛了眸光,低眼瞧去,瑞瑞合用了两只手,才得以牵起他的大手,为了配合他的高度,甚至直起了上半身,跪在穆云琛的身边,撒娇的摇了摇他。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你就不能同情同情一个孤儿么。” 见他无动于衷,瑞瑞松开他的手,跪着双腿往前行了两步,直到双手能够到他的脖子,一把抱住之后,才狡猾的松了一口气。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怀抱里阵阵扑鼻奶香,绒绒的卷毛蹭着穆云琛的脸颊,他凛了一瞬神色,耳旁伴随着小男孩甜美纯真的嗓音,怀疑和铁石心肠终于有了缴械投降的迹象。 他弯着唇,一只手在瑞瑞的后背轻拍,“你先下来。” “答应我啦!” 瑞瑞双眼放光,欣喜非常。 这时,廖凡举着手机,不敲门,火急火燎的冲进来,惊吓到苍白的脸色在日光下犹如一具行走的无常 “被撞了,依萌被车撞了” 他举着的手机,还闪着与官晓通话中的状态。 她脆弱的一碰即会碎裂,他连碰也舍不得 穆云琛急促转眸,冷幽幽的灰白瞳孔十分僵意的扫向门口,清润的眸募的一凛,起身后大跨步的往外走,眉心间褶皱起的纹痕泛出了狠厉, 廖凡伸长手出去,只觉得身侧划过一道凌冽的罡风,再回神的时候,手心空空而抬头看着已经将手机举到耳边的穆云琛孵。 穆云琛沉稳站定的暗黑系身影笔直伫立,双目剜出宛如火山喷发般的怒气,修长的身影挡住了天花板上的一盏白炽灯,以公事公办但雷厉风行的语气问官晓:“怎么回事?” “我没看住她,早上她开着车库里的宝马出去了,中午我接到医院电话,她出车祸了,伤得很重,我现在也正往那边赶。” “哪个医院?”他谦谦如玉的容颜被灯影覆下的浅白色绒光描了半边侧脸,低沉紧张的嗓音平白的让人觉得被抓住了后颈。 官晓说了医院的名字,就收了线蹇。 单手插袋的穆云琛眉心狠狠的跳了一下,额际盘桓着一条藏青色的经脉,修长的十根手指攥至骨节泛白,他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抿的薄唇间挤出两个贴着牙龈蹦出的字:“备车。” 廖凡轻声的应了,走出去的脚步如来时那般急切。 有如空气般存在的瑞瑞悄悄的从沙发上滑了下来,走两步又回头,从大大的旅行包里找出两百块钱揣在卫衣口袋里,挥着两条胖乎乎的小腿,悄无声息的跟在两个大人的后面。 穆云琛已经跨入了专属电梯,逐渐翕合的门内,一闪即逝他绷着嘴角讲电话的剪影。 瑞瑞冲出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也不知道专属电梯的密码,迅速的垫高脚尖,按下旁边的普通电梯,想了又想,先按了负一层的按钮,一秒后又按下一楼的键位。 到达一楼,瑞瑞走出旋转玻璃门,抬眼张望,果然看见五步远静默着站立抽烟的男人,瑞瑞挡了挡头顶略炙热的阳光,竟摸到额头一把冷汗。 父子两同样精致的五官全数了无生气的嵌在脸庞上,宛如隐入空气的视线,从远方一点收回的时候,流转在眼眸中的是挥之不去的担忧与无助。 穆云琛单手插袋,另一只垂在裤管旁的长手夹着香烟,已经被吃掉一半的香烟在风中随着红星快速吞噬,腥红色的火苗一闪一闪,他放目看出的视线盯住车库方向开来的宾利,车停在面前的时候,他腾出放在袋中的那只手拉开后座车门,俯颈下来,还未上车,西装外套下摆的一角被一只小白手拉住。 很轻但坚定的力道阻了他的下一步动作,穆云琛低下头来,灰白色瞳孔内的刚硬未有时间做转圜的余地,定格在孩子脸上的眼神,兀的令拉住他衣服的瑞瑞缩了下脖子,仰起头怯弱弱的看着他,已然泛红的眼眶和微微发抖的小手,致使他开口请求的时候,无比的惹人怜爱,也心疼。 “带我去好不好?” 穆云琛顿了顿,此时他心底是愤怒也忧伤的,担忧的情绪漫过了其余所有,他的确生吕依萌的气,却还没有到对她的死活也不管不顾的地步,这样的女人,他藏在心里六年,或许更久,用一时去忘记,他做不到,也不想去做,若是能放心,也不至于从一开始,到现在,所有的情绪都被她牵着鼻子走。 颇一听到她车祸的消息,心里堪比拨动琴弦一般丝丝缕缕的带着血液也震颤,脑海中划过各种伤感,许多画面从眼前白驹过隙般匆匆隐没。 他最后吸了一口烟,吸进了肺里,没有一缕烟丝飘出来,继而他扬手弃了烟蒂,矮下身将瑞瑞抱进了车里。 开车之前,廖凡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问了一句,为什么带这个孩子去。 穆云琛也答不上来,他觉得瑞瑞的五官让他有种心安的宽慰之感,或许带上他,发抖的心绪能得到一点安定。 官晓也是刚到医院,她已经在前台问清楚了吕依萌的病房,听到身后海啸般的嘈杂声时,她惯性的回头,看着从一群记者后面走出来的穆云琛。 穆云琛脱了西装外套,穿着黑色的衬衫,修长的身形撑起了浑身了森冷凛然,他迎面走来,目的明确,眼睑上旋着空气的窝流,无声无息却稍显沉重的呼吸随着开口的说话声一并吐出:“她在哪里?” “v2,一起走吧。” 官晓把鼻梁上的墨镜取下来,装进手包里,低头转眸的瞬间,看见廖凡脚边站着的小家伙,描了眼线的眼睛骤然狠狠的一缩,霎间抬起视线,瞬也不瞬的盯着穆云琛,又盯着用眼神在求饶的瑞瑞,来回悠转的视线在穆云琛不耐烦的眯来一眼时,仓 tang惶的收回。 然而,走往电梯的途中,官晓悄悄的后退了一步,提着瑞瑞的耳朵警告了一下,在前面两个男人侧回眼神来时,又装作若无其事互不认识。 时值正午,天际悬挂的炙日所铺洒下的光芒从走廊的窗户稀释进来,覆盖整个青花颜色的地板,处于顶楼的六层位置,顶着最盛时的阳光,将走廊内行走的人覆了满身的强光,空气中浮动的尘埃擦着他们的身体,或是飘前,或是转后。 吕依萌的病房外,靠着走廊安置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垂头丧脑的女人,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她浑身惊颤,慢速度的抬起头,灰蒙蒙惧怕的眼神在看见迎头走来的修长身影时,双眼瞬的放大,抓着手包踉跄的从椅子上挣扎起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穆云琛的胳膊。 “云琛对不起我” 穆云琛移了下身体,以侧目的角度薄凉的看着矮一个头,神情慌忙的女人,他眉目如水间竖起的褶皱幽静而漠然,雕刻般的五官忖在轮廓分明的脸庞内,优雅而又泛着疏离的陌生。 他抬起手臂,垂眸过了一眼胳膊上紧紧趴着的五根纤细透白的手指,灰色的瞳眸霎间一紧,继而甩手将她推开,低沉沙哑的沉重声线如鼓声捶下:“你做的。” 江菲愣了愣,一秒后恍然大悟,他不是用的问句,而是十分笃定的语气,连问也不问就猜中一定是她做的。 她抬起手,看着手心里并不属于自己的血迹,忽又惊慌的藏在身后,跌在地上,抬头狠狠的摇着头,“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穆云琛何等精明,幽静深邃的眸光盯着她的肩膀用力一敛,“拿出来。” 江菲咬着下唇,倔强的摇了头,可又害怕他用那样完全陌生的眼光看着自己,情不自禁的想要为自己辩白:“我在路上看见她的车,我本来不想的,可是她忽然闯红灯,我就跟了过去,然后我想到你找我退婚的事,然后我就” 她舔了舔嘴巴,觉得渴:“我真的不是本意的要撞她的,真的不是。” 这样的解释,穆云琛怎会相信,他逆光而站的身影,身后铺满整个城市的金色阳光恍惚间成了他身后的暮景,而他垂眸向下俯望的角度,一片金色耀眼的刺光揉进了江菲的眼里。 “最好不是你,若是你,你该知道江家也要走连带责任。” 她扶着墙面,摇晃着身子站起来,稳定身子之后,下意识的后背靠着窗户,牢牢的将手藏在身后,无力掀起的眼睑,装进这个男人冰凉的面色,她一瞬透心凉,犹如浇灭后冷静的心绪,虚低这头,猝然呵呵笑出一声,将发抖的双手从身后拿了出来,“你要看,给你看,这血不是我的。” 他一贯冷静自持的气质在今天破了第二次戒,沁凉的眼神下盯一眼,细长手指点住江菲掌心中的一处,指腹往下重里一挤压,抬起时,清晰的印了一片红色。 猩红的颜色刺激他的瞳仁也跟着由灰转为铁青,抬眼射出一个冰山般冷峻的眼神,继而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我们还有没有未来?” 江菲的视线,仍旧痴缠的定格在他的背影上,问话时小心翼翼的觉得酸涩,一滴悬挂在眼角的泪悄然滑下。 他似怔了半秒,幽幽转回半眸的余光,嘴角钩织出一个绝决的讽意笑弧,“不会。” 他的未来,在隔着一堵墙后的病房内。 江菲一时心如死灰,窗外的阳光实在太烈,她不得不艰难的眯起双眸来,骄傲的她不容许自己再落下第二滴泪水,一秒前钻进耳膜里的淡漠男声,定是错觉。 穆云琛推开木门,虚掩的门扉由半敞至完全敞开,他伫立于长形的门框我,伟岸的身躯近乎鬼魅一样挡去了身后的大半阳光,也似乎在全身晕染了一层薄薄的金光,犹如从天而降,淡雅的双眸冷静自持的望着房中央安静躺着的娇小女人,一床薄被简直将她小小巧巧的身子给压垮,他眯了眯眼,心脏尖口骤然传递开一抹锐利的疼痛。 “”官晓和瑞瑞一人一侧站在病床前,官晓侧头和医生了解情况,眼睛时不时的往床上放,耳朵里听闻的讯息越多,她浑身紧绷的肌肉便有缓和的迹象,直至肩膀完全的怂拉下来,像是经历过一场风暴之后,松下一口气。 她一默,转头发现了穆云琛,遂抬手阻了医生接下来毫无用处的话,一只脚的脚尖已经有往前去的趋势,因看见廖凡压低了声音 在他身旁站着,像是汇报工作一样的低声说话,她便放弃了想法。 沉吟了片刻后绕过床尾,蹲下身来,将半个身子都趴在床沿的瑞瑞给揪了下来,一手横过他身前以环抱的姿势将他小个的身子捞进怀里,涂着口红的双唇贴着小家伙的后脑勺,幽幽发声:“胆肥了啊,敢自己一个人偷偷的跑到中国来。” 瑞瑞没推开她,却是吸了吸鼻子,留恋而担忧的视线一直看着吕依萌口鼻上罩着的呼吸器,双眸泫然欲泣的看向官晓,犹豫了一下,双手勾着她的脖子,小嘴凑近她耳朵边询问:“晓晓姨妈,妈妈会不会死掉?” “呸呸呸。”官晓连在他小屁股上扇了三下,气音流转间将医生给她解释过的病况,化作简短的一句:“放心好了,她头部撞伤,暂时昏迷过去了,只是轻微的脑震荡,睡个一两天就会醒来。” 瑞瑞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指甲试探的掐了漩涡一下,很疼呢,他看得真真的,妈妈的后脑渗出的血迹都把枕头染红了,头顶缠着的白纱布也是红红的一片,光是看着,他也觉得好疼好疼的。 官晓顺着他哀哀凄凄的眼神,同样看了仍在昏迷中的吕依萌一眼,目之所及,才发觉穆云琛已经走到了另一侧的床边,居高临下的视线,却眼眸深深。 官晓顿了顿,抱着瑞瑞在他耳边安慰:“你妈妈要是头上出那么多血,早没命了,车祸发生的时候,车窗碎了,她伸手去挡,两只手都被玻璃碎渣给割伤了,血冒出来,染到了头发上。” 她心有仁善,不会告诉眼前才五岁大的孩子,吕依萌是因为找不见他,心里担心才会浑浑噩噩的开车出去。 “跟我出去吧,这里有你爸呢。” 她抱着孩子站起来,迎面撞上廖凡狐疑的目光,那般审视绝不是才偶然看来的一眼,应该是盯着他们这对鬼祟的一大一小许久了。 官晓努力仰着头,表情上没有泄露丝毫,只是看着早没有心思听她说话的穆云琛,说:“我把这个孩子带出去吃点东西,你和依萌说说话吧,医生说她虽然昏迷了,但是求生意识很强,脑神经处于半昏迷半醒着的状态,你和她说话,指不定她能听见。” 意料所想,穆云琛的确没看她,官晓故意夸大其词的放大吕依萌的病况,说了一通之后也就出去了,经过廖凡身边的时候,他如影随影的视线,竟让人觉得能从这样的目光当中矮下去一头。 跟在她身后,廖凡也出去了,轻手带上了门,给门内一醒一昏,但同样安静的两人腾出空间。 而门外,江菲面窗站立的背影挺得笔直。 穆云琛将放在裤袋里的两只手拿出来,坐在床沿,臀保持着一段距离,挨着她上身左手臂不远的距离,继而拿起矮柜上的一个小玻璃瓶子,把里面浸泡了不知多久的棉签拿出来丢弃进垃圾桶里,取了新的一根,伸进瓶身里沾了些许的葡萄糖液,轻柔的涂抹在吕依萌的嘴唇上。 几日不见,他的宝贝竟脆弱成这样。 他修长的指端顿在空气中,一寸寸的描绘她的五官,瓷娃娃般白皙的皮肤此刻看上去,泛起了透明的惨白,双眼紧闭,唇色无颜,脆弱得不堪一击。 被子下的身体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病服,蓝色的竖条纹宽松的罩着她纤瘦的身子,恍然纸片人一般,一碰即会碎裂。 所以,他连碰也舍不得碰。 五根并拢弯曲的手指从她额头,一路往下描绘,经过纤细的脖颈,凹陷的锁骨,到隔着被子也高耸的前胸,接着往下,途径腹部时,他眸色微沉,黑色的瞳眸内,深情的柔光一点点的失温,到最后一片沉寂。 他记得,去民政局的前一天,她说她不能怀孕,她怀过别人的孩子。 去民政局那天,她接了宋承亦的电话,将他丢弃。 他更记得,在她回国后,他悄悄的跟踪在后,发现她去了孤儿院里,个子矮小的孩子们围着她,而她脸上的笑容既开心,又隐隐透着一层雾霭般薄薄的哀伤。 十分钟后,穆云琛从病房里出来。 廖凡就站在门后,侧身与他说话的时候,两米远的江菲也跟着有了异动,假装悄然的观察着这边。 穆云琛安静的附耳,低声说了一句瞬间让廖凡放大瞳孔的话,他犹豫过,思考过,冷静过,之后脚步一转,通过电梯去别的楼层。 不多会,带上来一个身穿白大褂,年龄在三四十岁左右的女医 生。 他不明白在这个时候叫妇产科医生上来,穆云琛打的是什么主意,直到亲耳听见穆云琛让医生检查吕依萌的身体,因为—— 此时昏迷不醒躺着的女人,或许不具备生育能力 巧的是,官晓和瑞瑞一人提着一袋肯德基,推门进来的之前,还轻手轻脚的生怕打扰,进来之后,听见穆云琛和医生的对话,气得浑身的怒气从脚板心直冲向头顶。 她手一扬,把吃的扔进廖凡的怀里,双手叉腰,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穆云琛面前,仰着头,泛红的眼眶直直的逼着他,“穆云琛,你还有没有良心。” “她现在躺着这里昏迷不醒,你居然担心她不能给你生孩子,叫来医生检查,她能不能活还不一定,至于你现在就迫不及待的做这些不相干的事情么。” 医生推了推眼镜,轻轻讥讽的笑一声,常年对待患者高高在上的态度,致使她说话时,斜眼看着面前显然不冷静的女人,悠转的语调透着陌生人的冷然:“只是轻微脑震荡而已,真会夸大,怎么就不能活了。” 官晓指出去的食指在空气中顿了顿,继而整个脸色都变了,双颊通红,而指端骤然划过空气带过一丝刚风,怒然指着医生:“滚,马上滚出去。” 医生倒是见过蛮横的人,却少见蛮横又发飙的年轻女人,神色微怔之后,目光直接略过了官晓,看向穆云琛:“穆总,结果要等检查完之后才能给你,我会尽快。” 穆云琛沉吟点头,话却没说一句,冷漠的眼神一眼也未看人,投落在空气中的一眼,转眸放在吕依萌的身上,神色间复杂难辨,漆黑双眸内死寂一片。 医生出去之后,官晓把廖凡也赶了出去,返回来想要揪穆云琛的领子,却被他一个眼神给吓退,一惊又一愣之后,站在旁边,冷冷的讥笑,“想知道什么你直接问我就好,何必大张旗鼓的找医生。” 穆云琛清越的眸光疏离的望向她,尖俏的下巴钩织出一抹浅到看不见的弯弧,“她给别人生过孩子?” 官晓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吕依萌一眼,立即心领神会,脑海里迅速的回忆起曾经陪着吕依萌经过的那些灰暗时光,气得牙根痒痒。 “没错,她是给一个男人生过孩子,一个渣男,给她弄怀孕之后就把她丢弃了,她生过一胎,孩子差点没保住,子宫也出了问题,不能怀孕了。” ———— 妹儿我终于摸到电脑了!! 造么,看跑男那天晚上,我啃着鸭脖子,把一颗牙给崩裂了,天天的跑医院去,给我疼的,又是医生传唤又是熬着痛,简直静不下心来写字,好在现在做了牙床了,要准备安烤瓷牙了,我才重新振作!!! 让我先哭一个,再接着苦逼的码字去 陪陪我嘛,我害怕 穆云琛缓慢抬手,覆在鼻子与薄唇上,用力的抹了一把,眉心一压,双眸内潜伏着的阴鸷一霎间暴露无遗,眼眸深红,宽厚的掌心罩过的皮肤上,一闪而逝突显红色的纹痕。 他是怒了。 被官晓三两句挑拨的话彻底的怒了。 “你再说一遍。” 官晓怔了怔,顿在原地的双脚似乎站不住那般,不由自主的向后仰晃,微微发颤的双眼无法直视他森冷的眸光,脑神经上感觉到的压迫犹如千军万马奔腾接近。 她吸了一口气,目光盯了仍然昏迷不醒的吕依萌一眼,鼻头一酸,眸光粼粼就要落下泪来。 “你会后悔的,穆云琛,总有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你会后悔到死。夥” 她抛下一句狠话,但语气充满了心酸和无奈,软弱的眼睛向上一撑,承着水珠的蒙蒙双眼一动不动的瞧着穆云琛脸上微妙变化的表情。 他伫立在原地,分毫未动,冰凉的长指贴着西装裤腿,微微弯曲的手指顿在丝绸柔滑的布料旁,指端却还残留了吕依萌身上的血迹,他闭一闭眼,敛去眸中的杀伐,却赶不走那袭上头顶的愤怒,心灵深处的忧郁与悲伤不知从何而来,却痛彻心扉。 她果真背叛过他,与别人有过孩子。 至于理由,他不愿意再问。 怕真相太丑陋,接受不了。 穆云琛如水的眸子哀伤一敛,唇畔钩织出一抹凄婉的微笑:“好好照顾她。” “”官晓没送他,却是两只眼睛将他送出门口,生怕错过分毫的凝视目光,果然瞧见他抬手扶了一下门框,似是转身之后,那冲顶的绝望和哀切就已浮现在他雕刻般的俊脸上。 伏趴在茶几上的瑞瑞沉默的缩了下身体,当穆云琛走出病房之后,眼神留恋的望了吕依萌一眼,圆乎乎的小手覆在晶莹的眼睛上,抹了抹眼泪,然后跟在身后走出去。 穆云琛犹如行尸一般站在电梯前,光滑的镜面映照出他垂头敛目的模样,陷入深度的沉思无法自拔,颔首而下的双眸内嵌入了寥落,犹如夜间愁云惨雾,见不到弯月与星星的沉寂暗色。 廖凡站在他左肩侧后方一步,沉吟过后按下下行键,腿侧忽然挤入一个圆乎乎的热体,他习惯性的往旁边站一步,低头看着已经与穆云琛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的瑞瑞。 这个孩子 穆云琛和瑞瑞在一楼下了电梯,廖凡快走两步,先去马路对面将车开来,从车头绕过,要去开后座的车门时,穆云琛已经自行坐了进去,瑞瑞猫着小身子,也跟着爬上了座椅,小眼神往上抬了抬,观察两眼穆云琛的脸色,而后静悄悄的陪在身旁,一路沉默不语,不哭也不闹,浑然不像五岁的孩子。 廖凡把车停到公寓楼下,穆云琛下车后,脚步很轻,流水般踏上花坛中央的台阶,头顶灰蒙蒙的天空凝聚惨白的阴霾,融入他的眼睛里也豪无违和感,额际软弱无力垂下的几缕发丝于空中肆意飞扬,几次碰到了眼睛,他却避也不避,双目直视前方,清秀的瓜子脸埋上了一层蒙蒙的埃尘。 他沉稳自持的脚步声点击在地面,每一步都极其钝重,随着暗黑系的身影浅行慢移,很快,走到了公寓楼里的电梯,抬手按键之前,他回转了身,凛然的双目猝然俯看身后的瑞瑞。 他小小的身子已经在夜晚的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双手抱着臂膀不断的上下匀搓,一直跟在穆云琛身后低头走路,冷不丁的没注意到他停住了脚步,迎头撞上他的腿根,小脑袋往后仰了一下,反应快速的捂住鼻头,抱着胳膊的手也跟着放了下来。 边安抚痛处,瓮声瓮气的问:“怎么不走啦?”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无声的对视,被拉长了的高度对穆云琛来说,低头下看的角度还是有些为难,他面无表情的眯起清凌凌的眼睛,蒙尘的灰白眸色看着瑞瑞缩着小手,尴尬挠后脑勺的样子。 “别再跟着我,回你的地方去。” 瑞瑞心里一慌,小跑了两步,抓住他的裤腿摇了摇,可怜兮兮的抬起一双水灵清透的眼睛,“可是,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啊。” 穆云琛视线锋锐的掠了一眼瑞瑞五指卷起后便是一团的小手,他低下清润的额角,弓着腰,语气低沉:“别再闹了,叔叔现在心情很不好。” 瑞瑞沉默了一下,小眉头轻轻蹙了一次又松开,索性两只手都扣在穆云琛 tang的裤管上,像无尾熊一样赖上去:“我不管哦,我的行李还在你公司里面呢,晚上又没地方住。” 他揉出了两声哭腔,一瞬撑起纤细的睫毛,其下一双葡萄般瞠大的眼珠子晃来晃去,竟晃出了水纹的旖旎,“你舍得赶走一个孤儿么?” 穆云琛眯了眯眸,心内有个地方突然间柔软下来,蹲下身,一双不再清透的灰色眼眸,即便睁着也是朦胧飘渺,似乎眼神光在不知不觉间被什么给抽了去。 他捉住瑞瑞的两只小手,猛然发觉小家伙的体温已经冷透,半个身子落进他胳膊的圈禁内,身体不禁有些漂浮,两脚的重心也站不稳,想想也是,一路跟了这么久,夜里风凉,他身上只穿了单薄的卫衣,小孩子的体温大抵还是赶不上大人的。 穆云琛叹了口气,启口的嗓音散发着湿热的幽咽,低低沉沉的在头顶弥散开:“走吧。” “” 瑞瑞枯败了的双眸一霎间撑大到泛起亮光,然而欣喜之色仅仅在脸上显现了两秒,继而紧紧的抓着穆云琛的一根手指,跟着他往电梯里走的时候,小脚步沉重的一迈一迈,仰头看着头顶大山般伟岸的男人,怯懦的眼神直直的往上看。 “你是决定收留我咯?收留咯?” 穆云琛颔首垂视了一眼,温温的掌心将瑞瑞的小拳头一握,僵滞的双眸难得的浮现出一丝丝含笑的温柔,目光犹如贴肤的丝绸自空气中轻轻滑动,继而看向半透明壁面上印出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他眨着迷离的柔软睫毛,忽然衍生出一股苍凉的心境。 他会想,吕依萌的孩子,是否还活着,又有多大了。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穆云琛松开瑞瑞的手,从裤袋里找出钥匙开门。 敞开的门口,迎面的漆黑和满室的冷寂令他站在门口晃了晃神,忽然听见啪的一声,眼睛本能的眯了眯,白炽灯的亮光铺满了客厅和玄关。 “回家就应该要开灯啊,要不然什么都看不见的。” 瑞瑞蹲着身,拉开鞋柜在里面找小一点的鞋码,翻来找去,倒是找到一双女式拖鞋,他用两只手拎着,杨着手,给还站在门口没什么动静的穆云琛看,哽了一下喉咙,选择了恰当的称呼:“叔叔,没有再小的鞋子了吗,这个我可能也穿不了呢。” 穆云琛不看瑞瑞,却看着他手上那双拖鞋,神情略微游离,那是他给吕依萌准备的拖鞋,不止这些,自从她回国的那一天,他就开始把各种各样的女士用品都搬进家里,到现在,已经单独开出了一个房间,给她做衣帽间,以为她会喜欢,却没想到,她连看上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没有了,讲究穿吧,我明天再给你买。” 他单手扶着门框,翘起一只脚拖鞋,完成之后又换到另外一只脚,然后随便找了双拖鞋穿上。 晚上,穆云琛在书房办公,瑞瑞自己晃进了挨着客厅的浴室去洗澡,倒腾了许久成年男人用的剃须水和沐浴露,又把每个柜子都翻开来,最后才在最靠近手边的一个小抽屉里找出一只没用过的牙刷,和一张干毛巾,自己愉快的哼着儿歌,打开水龙头,冒着热气的潺潺流水从钢型管口里流泻出来。 此时,坐在电脑桌前的穆云琛,英俊的面孔稍有移动,五官在窗外朦胧月色的笼罩下,侧颜爬上了几许陌生几许柔意,剑眉星目的俊脸在桌边一盏橙黄色的灯光浮动下,幽幽的光芒罩在面颊,而他复杂难辨的表情隐在浅弱流光下,下意识的眯了下眼睛。 静夜里房外传来水流声和小孩的歌声,清脆模糊听不清口里含着的歌词。 穆云琛眉心一跳,掌着鼠标的手松开来,继而大拇指压着眉心,另外的四根手指曲起,抵在额头上,浅浅的闭了下眼睛,此时他松懈下来之后,浑身的疲惫都似约好了似的,从一个被束缚的匣子里钻出来,其其团在天灵盖,也在眼底缀了一片暗色的阴影。 他湛黑的眼珠移至眼尾,眼眶内浮动的瞳仁微微颤了颤,晕黄的月光华彩下,他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在不自知间,往上扬了一丝弧度。 滑动的目光瞟见桌沿空了的水杯,两瓣犹如初雪一样纯净的双唇微微翕开,舌尖探出舔了一下,露出些许整齐的白牙。 他拿了杯子起身,身披月华,脚步轻柔的走到客厅的饮水机前倒一杯清水,耳边闻见浴室里传出的孩子那银铃笑声,他沉静如水的眉心轻轻一跳,半边眉毛往上扬了一下,带动眉毛下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浴室的方向,灰白的瞳仁涤荡开一层层轻柔的澜纹 ,眼尾一弯,很轻很浅的在笑。 他的公寓里,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的体温,第一次有这么让他流连的暖意,哪怕仅仅只是一个孩子给及的,他也万分珍惜。 穆云琛喝完了一杯水,放下水杯,准备回书房继续办公,浴室内忽然传出一声尖叫,穆云琛撑直的手臂在沙发上按了一下,黑色的身影迅疾的搅乱空气中的气流,一股沁凉而呼啸的风声过后,穆云琛推开虚掩的卧室门,两步跨进去,看见的画面却让他哭笑不得。 瑞瑞光着圆白的身子,趴在浴缸边缘的大半个身子爬了出去,只剩两条绷直的腿勾着米白色的浴缸,伸长的两手,一手撑在地面,另一只手去够地上的一只塑胶水杯。 听见开门的响动声,他茫然无措的抬起头,眼睛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见急得面色铁青双目卷起惊慌狂澜的穆云琛。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间,瑞瑞手一滑,人就从浴缸里跌倒了出去,浴室里是经常有水的,地面的滑腻程度比浴缸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被惊吓之后,瑞瑞用来固定身体的两条腿也失了力道,跌出浴缸后耳旁划过哐当的钝响,他感觉自己的骨头一定碎了,立即从一滩冷水里坐起来,对着曲起的两只膝盖左右看了看,然后干脆两只都一起抱住,深吸一口气,嚷嚷着疼。 穆云琛担忧的眼眸攸然紧紧以缩,眸底渐渐晕染开想笑却又笑不出的星光。 他卷起袖子,把瑞瑞从地上抱了起来,小家伙有了支撑之后,张开眼睛眨了眨,继而哇哇大哭了起来,慌乱无措的十根手指往空气里乱指,“叔叔,疼,我摔疼了,好疼。” 他语无伦次的话被穆云琛在额头赏下的一个弹指而戛然而止,一秒内停止了哭声后,睁开眼,上下睫毛被湿润的泪水纠缠在一起,隔着漾荡的水雾抬头看人。 穆云琛蹙着眉宇,扯过浴巾把瑞瑞小小的身子裹了进去,掌心托着他的后脑勺,将这孩子稳稳的抱在怀里,眼也未垂下,但心知肚明的问:“哪里疼了,你好好指给我看。” “这里,好像是这里,还有这里。”瑞瑞迅速的指了自己的肩膀,膝盖,屁股,生怕穆云琛会记不住,指完之后两只眼睛抹干净水雾,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穆云琛垂下清润的双眸,缓缓且无奈的将瑞瑞指的那些地方都扫了一眼,脚步已经转了方向,抱着这个孩子走出浴室,贴着墙根移动,进了卧室之后把瑞放进床里,才说:“你按一下你指那些地方。” 瑞瑞茫然艰涩的伸出一根小纸条,以大义赴死的悲壮神情,抖着手,先在自己的肩膀上戳了一下。 软软的,滑滑的,就是不疼。 瑞瑞紧皱的双眼缓缓睁开,抿着唇瓣,默默的缩了下脖子,精光闪闪的眸子偷眼瞧着从衣柜转身走来的穆云琛。 “怎么样,疼吗?” 瑞瑞摇头,缩着两只脚,觉得冷,屁股抬了下,挪动身子到床沿,掀开被子就想钻进去,却被穆云琛给拎着颈子,像捏着猫儿的后颈一样往上提了一点力,瑞瑞吃疼后便配合了他的动作,顺从的把已经半个身子埋进被子里的自己给拎了出来。 穆云琛给了他一件干净的白衬衫让他换上。 没办法,他这里只有衬衫和西装,少有的休闲装也是搁在衣柜里没拿出来穿过,也没洗过,衣服布料上染了少许陈旧的味道,他刚才翻到休闲装的时候,忽然想不起上一次和商业伙伴出去打球,穿着这种衣服是什么时候了,猛地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无趣的人。 同样的,他也拿这个孩子没有办法,白天见面之后,就像牛皮糖一样粘在身上,甩也甩不掉,现在还跟到了家里来为非作歹,穆云琛一个三十岁的成年男人,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前不久还贪恋着瑞瑞给空房子制造出来的暖意,现在又气他无法无天将这里搅得不得安宁。 尤其是瑞瑞将衬衫的上两颗纽扣解开来,把衣服拎在两手内举高打量,小眉头一蹙又一蹙,又是思考又是研究,然后站起身来,弯着腰,把衬衫的领口下放,抬起一条腿就要伸进去,这一幕恰好被穆云琛撞见,他收着两手没动,但是转头瞪着瑞瑞,张口就是斥责:“不能这样穿衣服!” 内心纠结表面无招的瑞瑞哪里能摆平得了一件衬衫,他连童装都穿不好,更别说是把一件大人衣服往身上套了,仅有的也只不过就是想方设法的先把衣服穿上身了再说。 瑞瑞站在床上缩着手,手里的衬衫被小手给揉出了褶皱,穆云琛向这边走来的时候,他悄悄抬了下眼眸,对视一眼之后 立刻乖巧的将睫毛敛下,两瓣绯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晶晶亮的大眼睛内浮动开了水纹,沾在柔软睫毛上,随着嘴巴往下一扁,仿佛受了多大委屈的神情嵌在五官稚嫩的小脸上,抽一抽鼻子,“我不会怎么穿衣服嘛。” 穆云琛慢慢在床边坐下,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低头看着瑞瑞垂下头,黑黑的脑袋瓜,此刻脑海里浮现出另外一张娇俏的脸儿来。 吕依萌委屈时候的模样,也是这样。 委屈而又心酸的眼神,他是如何也抗拒不了,虽然只是一个孩子对他展露出这样的表情,当他竟毫无防备,拿过衬衫将所有纽扣解开,耐心的给瑞瑞穿上。 瑞瑞还是太小了,罩在宽大的衣服下更显得身子娇小,穆云琛把袖口往上卷了几圈,才找到瑞瑞的手,瑞瑞却趁他出去冲牛奶的时候,故意的将卷高的袖子放下,圆乎乎的两只小胖手笼在袖口下,举在空中挥舞,犹如动画片里舞动水袖的小妖魔。 听到半敞的卧室门往旁侧完全打开的咯吱声,瑞瑞一抬头,立刻双手后撑,从床沿滑下来,小碎步跑到穆云琛面前,露出两颗兔牙笑嘻嘻的从他手里接过热牛奶。 “喝完后就睡觉,叔叔工作的时候喜欢安静,别吵。” 穆云琛蹲下身,慈爱的抚摸他的发旋,瑞瑞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抓着他的手不让走:“陪陪我嘛,我害怕。” 他一双清湛的眸子里噙满真挚的微笑,隐隐约约能看见一点颤抖的微光。 穆云琛的心,软了。 对方还只是个孩子,这么小的年纪,第一次在陌生的坏境里,当然会害怕,他将瑞瑞抱起来,放进床里,替他盖好被子后,耐心的等他喝完牛奶,可瑞瑞仍是一双眼睛精神饱满的盯着他,他默了一下,试探的问:“需要讲故事?” 瑞瑞高兴的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两颗兔牙被天花板投射下来的软光照得白白亮亮,他眉清目秀,澄澈干净,屁股往穆云琛的方向挪动过去,却摇摇头,“不用呢,我现在不想听。” 穆云琛横过一条手臂圈着瑞瑞的小身子,静谧的夜空下,他温柔轻语:“那你想听什么?” “唔”瑞瑞假意沉吟,实则一双眼睛打量着穆云琛,白皙的瓜子脸沐浴过后,还晕晕泛红,他一手揉着自己的黑发,轻轻摇动眼神,“叔叔,今天医院里的阿姨,是你什么人啊?” 我真恨不得那天就撞死她 “叔叔,今天医院里的阿姨,是你什么人啊?” 穆云琛摇动了下眼神,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大提琴低潺的弦音:“小孩子别问这些。” 瑞瑞矮了下脑袋,配合穆云琛抚摸他头顶的动作,然而一双灵俏的眼睛却时不时的上瞥一眼,小嘴停在杯沿,白皙的瓜子脸被升腾的雾气染上微粉的色泽,双唇微微张着,扑颊的奶香随着气音往空气中弥散,“小气鬼,告诉我嘛。览” 瑞瑞一双清透水润的眼睛充满好奇的歪着脑袋,浅浅的笑着,但在穆云琛看来一眼时,又迅速的低下眼皮,自顾喝牛奶橹。 穆云琛的手肘戳在被单上,慵懒的睐出一眼,对这孩子的求知欲哭笑不得,“等你长大了才会明白这些,现在了解还太早了。” “不会不会,我在孤儿院里也有玩得好的女朋友呢,叔叔是不是也有啊,那个阿姨吗?” 瑞瑞黑溜溜的大眼睛往上看,目光纯真但却浮动着急切的微光,穆云琛盈盈望向他,眼尾点缀一抹月牙形状的笑弧,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瑞瑞,眼神投落在小小巧巧,被一件衬衫就包裹的瑞瑞,心底某处突兀蔓延出了暖意。 他接过瑞瑞喝完牛奶的杯子,放在矮柜上,明天自然会有打扫卫生的阿姨来收,而他柔软的视线轻飘飘的垂在瑞瑞布丁般柔滑的小脸蛋上,一笑带过他有意引起的话题:“乖乖睡觉,小孩子不能熬太晚,叔叔现在去做公事,你听话。” 瑞瑞失话,他突然觉得对着狡猾的大人,竟然无言以对,眼看缠不住了,穆云琛提臀就要走,他的大眼睛又一次向上看了一遍,纯真稚嫩的小脸因为咬唇的动作,又是苦恼又是委屈。 这个万年冰山脸的亲爹,什么时候才能搞得定。 亲妈不争气,只有靠他亲自卧底了! 江盛打来电话时,吕依萌放在床头矮柜上的手机贴着桌面发出蜂鸣一般刺耳的尖锐响声,吕依萌烦躁的皱了皱眉,下睇一眼后,决定放任不管,回过头继续捧着白瓷碗里的汤开喝。 “真的不接啊?” 那手机嗡嗡的跟火车呼啸一样,官晓刚把包子盛在碗里,吕依萌伸手来抓,她一巴掌打在手背上,“洗手了吗。” “喂,我现在可是病人,用鸡汤洗手也行啊!”吕依萌嚷嚷的叫一声,眼儿一瞪,手一伸,快速的拿了个包子,护在手里咯咯的笑。 官晓嫌弃的瞥了她一眼,“你那样就跟偷.腥成功了似的,电话要是不接,你倒是摁掉啊。” “摁掉还会再打来的,何必。”咬一口包子,她口齿含糊,水透的双眸流泻一缕清风般的温润,浑然不在意清早持续被手机马蚤扰的心情,专心的解决官晓带来的早餐。 “江家是想和你私了吧。” 官晓剩下的话咽了,因为吕依萌的表情微微生变,她抬了抬眸,瞬时冰峭般往空气里挪了一眼,一眼后又垂下,假装若无其事。 她不喜欢江家,提也不行。 官晓自是知道的,当年那个笑容明艳的小公主,经历了背叛之后,又怎么还会对拿着屠刀的人有好脸色。 虚掩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大抵是看清房间内的画面后,咚的一声撑开门扉,狠狠砸在墙面的“哐当”声响,吓坏了正在享用早餐的两个女人。 吕依萌侧头对门口看了一眼,旋即双眼瞬的瞠大,一口含下半个包子,囫囵惊吓后急急发声:“瑞瑞?” 她用油乎乎的手揉揉上眼皮,差点以为看到的是幻觉,还没怎么反应过来,被喉咙口里卡着的半个包子给噎得直咳嗽,眼眶内盈光浮动了一圈,泫然欲泣的水花顷刻缀在眼尾。 “瑞瑞你真的回国了?” 官晓给她拍背,无奈含笑的掠了一眼瑞瑞,叹口气,给已经急得要哭的某人解释:“昨天他就来过了,小东西比你厉害,人家已经打入” “咳咳!” 瑞瑞必须得阻止官晓那张把不住门的嘴巴,他心里对自己的亲妈压根就没信心,尤其是和还不知道他身份的亲爹相处一天一夜之后,更觉得那位修长挺拔长相帅气有多金的亲爹已经看不上脑子缺根弦的亲妈了。 “瑞瑞。” 吕依萌把嘴里嚼 tang不烂的面皮和猪肉吐在一张纸巾上,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岂料被冷风灌了一怀,心口一冷,缠绕纱布的头刺刺的痛。 官晓不得不把她按回床里。 瑞瑞面部表情的扬起细长的眉毛,斜斜的刺出一眼,然后不动声色的放下视线,娇嫩的脸庞噙着丝丝缕缕化不开的怨气,提着一小袋的早餐,一步步走到沙发上坐下,拿出豆浆,油条,虾饺,还有包子,整齐的铺在茶几上,小身子弯折前倾,一手抓一个包子一手抓一只虾饺,旁若无人的吃起来。 吕依萌与官晓相互觑了一眼,吕依萌相对木讷,此刻还没有从前一秒突然见到儿子的惊喜中反应过来,而官晓,无奈中夹杂了一丝清官不管家务事的故意。 瑞瑞塞了几个包子就有六七分抱了,小肚子撑得感觉弯腰就要吐出来,索性挪着屁股到沙发边缘,两条小腿一蹬,顺着沙发滑下来,背靠着盘腿坐在地面,继续对着茶几上的食物大快朵颐。 “瑞瑞,地上凉。” 虽然不知道儿子为什么生闷气,她原先幻想过等找到他了一定严厉的骂一骂,等真的看见了,又舍不得,而且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己才是做错事的那一个。 瑞瑞根本没理她,仅仅抬了下眼睛,窗外金色的大片阳光,让他白皙透明的皮肤看起来犹如摆设在橱窗里的瓷娃娃。 吕依萌徒然被噎了一下,和官晓交换了个眼神,后者肩膀耸一耸,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也没有他法。 瑞瑞吃完早餐,把剩下的垃圾都收拾好,装在一个袋子里,站起来拍拍裤腿,娇俏的小眼神往病床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哼哼着出去了。 吕依萌一下子懵了,眉心的水痕压了压,双手揪背而眼尾微颤,望向空荡荡的门口,突然间感觉像是被人给打了一枪闷炮一样,是怒不得,也没多的情绪,自己的亲生儿子提着早餐过来,当着她的面吃完后,又收拾干净了离开,过程中一句话也舍不得给她说。 “他是不是中邪了?” 她不可思议的睁大眼,仰头上看的目光找到正从汤盅里盛汤的官晓,官晓恨铁不成钢的伸出食指在她眉心压了一下,“傻啊你,你儿子提早擦来给你吃的,看见你已经开吃了,干脆自己解决,你们一家三口可都是怪人。” 吕依萌默了一下,忽然抬头,敛着眼色不悦的瞪出一眼:“拿开拿开,谁让你比瑞瑞早一步带早餐给我吃的!” “没良心的东西!” 走出医院大楼的瑞瑞又回头望了一眼,悠悠的发出一声叹息后,摇着头一言不发,提起小步子小心翼翼的低头看着台阶往下走,扶着边侧栏杆的手抹了一手心的灰。 他走到站牌边准备坐公交,侧边的一条路忽然开出一辆枚红色的跑车,停在公交站牌后暂时开出来的停车位,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身穿粉红色束腰包臀裙,身材高挑的女人,她取下墨镜后,傲慢金贵的眼睛往四周逡巡了一圈,继而嫌弃了嗤出一声,对后座下车的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讥讽的笑一声:“爸,吕依萌那小贱.人值得我们一家三口都跑来安抚她么,我真恨不得那天就把她给撞死。” “少胡说八道。”江盛指示开车的司机从后车厢里拎出各种补品,眼中的神色厌烦急躁的延伸出了一丝担忧,“失去了穆家的庇佑,你想想我们的下场会怎么样。” 江菲努努嘴,走两步挽住苏倩的胳膊,靠近她的耳边说了句什么,脸上的表情不耐烦到了极点。 用余光注意到这一幕的瑞瑞心里咯噔一声,瞬间感觉透心凉的心悸。 抬头往医院的六楼遥遥望了一眼,他伸手进口袋里捏了捏揣出来的钱,然后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你说,我和江菲还要不要结婚? 江盛一家三口的到来,吕依萌是完全没有预想到的。 车祸之后,她刚刚醒来,但也记得受伤前发狠一样撞上自己车的人是谁,当时幸好反应够快,打了方向盘,车头撞在路边的护栏,座椅上又有安全气垫护着,好歹只是轻伤。 倘若不避,江菲不要命的冲撞,必定会搭上两条人命。 病房敞开的门口,苏倩站在江盛身后,身披豹纹色绒毛披肩,模样高贵神情却厌恶的吸了下鼻子,空气里充斥的苏打水味道令她反胃,精心描绘过的棕色眉毛间几乎皱成了几条竖杠,她眼尾轻微一挑,从门后把一脸戾气的江菲拉到身旁橹。 “好点了吗?” 江盛等司机把补品都放在了茶几上,拉过一张椅子给他,他坐下后缓慢的开口。 吕依萌神情严肃的一瞥,官晓离开前帮她在身后垫了两个枕头,以至于此刻她半躺着,斜眼挑出的凛冽并不落于下风。 “我给你带了些补品过来,叫护士炖给你吃,要是吃得惯,我再给你送过来。” 他说话时,双眼打量着房间内的摆设,虽然是vip,但也入不了常年生活在奢华别墅里的他的眼,居高临下的以轻视平民窟的高贵眼神,在空气中转了一圈后,落在吕依萌身上,竟刻意的做出了慈祥的亲切感。 吕依萌瞄了一眼人参血燕,心里发笑,面上却温温柔柔的如沐清风:“还好,死不了,住两天就能出院。” “出院的时候给爸爸打个电话,你回家来,我让你妈妈给你做一桌好吃的,家里给你收拾了个房间,你还是” “我妈妈?”吕依萌可以对他任何话都充耳不闻,但是“妈妈”两个字,刀刃一般刺进了耳膜,她轻讽的叫一声,微挑的眼神仿佛略掉空气一样轻悠一转,攸然嘲意的笑容被浮躁的愠怒取而代之,继而抬手用尾指的指甲勾住左边眉毛尾端,轻轻的划拉一下。 “我妈妈不是早就死了么。” 闻言,苏倩的身形骤然一僵,白昼强光充斥的环境内,她一脸高贵的狐.媚姿态,神情淡淡浮动,刁横的眼光狠狠的剜出一眼,分明忍不了,倒却故作包容的把一旁蠢蠢欲动的江菲给压制了一下, 江盛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幽深的眼眸掺杂高位者审视的姿态不动声色的移动到吕依萌的脸上,平行的视线与之相对,他刚毅的表情顿了几秒后,居然有软化的迹象。 温声软语的低声哄道:“依萌,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爸爸也补偿过你,从小到大给你好吃好喝的富家千金生活,还要我怎么样,大家都各退一步,和和气气的难道不好?” “依萌?” 他一番晓之以情的说辞出口半响,得到的是一片沉寂的空气,吕依萌虽然在看他,却未有任何一味表情,云淡风轻的眉眼间,是凝聚不散的满不在乎。 吕依萌将鬓角垂下的发丝往耳后压,细白腕子反射出逆光的茫点,另一手提着被子往腰腹覆盖过一寸,不慌不忙的掀起眼皮,视线跳跃过江盛的肩膀,抛向他身后站立着一言不发的母女两。 “当年的那场手术,你们差点害死我。” 吕依萌的手指蜷缩了下,清凌凌的眼眸直视向苏倩,宛如湖泊表面漾开的粼粼微波,沉澈沁骨。 苏倩觉得后颈发凉,原地踌躇了下双脚,缓慢舔了下双唇,菱形的舌尖扯出一句经过大脑转圜后的话语:“依萌,别再记恨小妈了,我这些年一直活在痛苦和自责中。” “跟她道歉做什么。”江菲就站在苏倩左肩侧的位置,骤然使力拽住苏倩的肩膀往身前拖了一下,浅粉色的眼影下,一双尖锐的双眸往天花板抛出了个白眼:“不是也没死嘛。” “你闭嘴!”苏倩赶在江盛的斥责之前抢了声,语气严厉,而眼神却很明显的在暗示,需要她忍。 本来今天能踏进这件病房,与江菲来说,已经是给爸妈天大的面子,她从来不屑在吕依萌面前掩藏对她的厌恶,染愠的眼色隐在眶内浮了一圈,继而狠狠的涤荡开一层风卷般急迅的涟漪。 “干什么啊你们,没看出这小贱.人是在清算总账么,我们到底欠她哪了,要不是当初她妈抢了你的位置,至于我从小就是私生女么,她妈有心脏病,死了是活该,老天有眼——” “啪——” 吕依萌终于觉得清静了,微微的笑意轻掠一眼江菲捂着半边脸颊,五指下的 tang红印,内心觉得畅快无比,暗自发笑的同时,耳边不和谐音也随之响起:“别再针对依萌了,你们是姐妹,要生活在一起一辈子,她搬回家以后,不准你再说这些难听的话。” 江菲慢动作的抬起幽红仇恨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下手打她的苏倩,揉了揉鼻子,原地一跺脚,小声的骂骂咧咧着,走去最远的沙发坐下。 真是一出自编自导的蹩脚戏。 吕依萌仰起了下巴,非常执拗的看着江盛那别有深意的微笑,眼尾缀满皱纹的苍老眼神内,算计的精光一闪而逝,顺应话题的加深下去:“没错,你到底是我的女人,搬回江家一起住,能多些人照顾你。” “我不要。”非常直接的拒绝,落音时,江菲从鼻腔里清晰的哼声响彻霎间安静的房间。 此时,六楼转角处的电梯“叮”声响过,自走廊逐渐靠近了一道沉稳自持的脚步声,越加清晰之后,苏倩闻到了不寻常的气味,特意走去门口往外张望了一眼,一身黑的穆云琛恰好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她回头说:“云琛来了。” 江盛深意的眼神巧妙的看了一眼吕依萌,然后起身,走出门口之前,被一道碧色的身影往旁边推搡了一下。 江菲又再拉开了挡在门口的苏倩,打理精致的波浪卷发仅用手指巧妙一勾,挂在耳朵后,露出一双粉饰过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正一步步秉持内敛步伐走来的穆云琛。 他一身流线型的黑色装扮,矜贵优雅,双手插袋,突显身子挺拔,整齐扣好的衬衫纽扣上缀有一条灰色的格子领带,浑身的肃穆庄严,雕刻般的五官冷态十足,随他走来搅动空气的波流,袭来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味。 江菲轻轻的眨眼,能幻想出他抽烟时眯起双眸,那恣意慵懒的模样。 宛如一块石子抛入了她的心湖之上,瞬间漾开了微妙而延伸的涟漪。 她远眺的视线犹如扎根的藤蔓,痴醉的看着如此意气风发的男人走近,向往常一样拢上前,抬起的莹白手腕想要挽他的胳膊,却被穆云琛攸然一个侧目,眸中一片冰冻的寒色给冻得僵住了手。 “云琛,你怎么会来?”她柔声询问,语气放得很低。 穆云琛一眼也未睐她,面色冷沉的停了下脚步,继而直接与堵在门口的母女两擦肩,再往里走,很理所当然的迎面撞上了江盛殷切的视线,后者自然垂放在两侧的手,因双眼恍见穆云琛眉宇间的锐利,而弱弱的缩了下手指。 “云琛啊,来之前怎么不打个电话,我们好一起过来啊。” 光线通彻的房间内,穆云琛一身肃穆又深沉的黑,修长挺拔的身姿立与房间中央,神情寡淡冷肃,剑眉星目的英锐面孔,即便不作任何表情,也令人感觉到他浑身强大到不可靠近的气场,所有人皆在他如神一般俯瞰世间的清冷高贵眼神下,心甘情愿的诚服。 “岳父,我致歉的礼物你可收到了?” 江盛脸色微妙的变化了一瞬,极尽遮掩的快速堆满笑意,搓着手一副小人的虔诚模样,“收是收到了,你挑的烟酒都很名贵,我这些年也收到过不少,要不是托你的福,我可能一辈子都享受不了这些好东西。” 穆云琛眯了下眼,面色冷沉,罡风般的眼眸内卷起滔天骇浪,心如明镜而言辞委婉的戳穿了江盛顾左右而言他的算盘,“希望你们能喜欢,我很抱歉,若是数量少,我隔天再让人送些过去,至于江菲,我和她的婚姻都有待考量。” “言重了言重了,一家人说什么礼轻礼重的话。”江盛悄然摸了一把额头,手心里渗满了汗渍,心里直打鼓,不敢想失去了穆云琛这颗大树,江家将会以怎样滑铁卢的形势从上流社会上消逝。 他心惊的瞟了一眼病床上一副事不关己的吕依萌,深切的知道这一生若是倚靠这位性格和心理上已经叛逆了的小女儿,是绝不会像之前这几年风光无限,唯一的做法就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试图从穆云琛和江菲已然订婚的关系上做文章:“你和菲儿都已经确立婚姻关系了,偶尔闹点小矛盾也是正常,感情都是要磨合的嘛,慢慢来。” “对啊对啊,小情侣吵吵闹闹在所难免。”苏倩推开女儿,急急的附和一句。 穆云琛毫无表情的冷沉五官严肃的朝江盛垂视了一眼,眼眸攸尔一敛,神情略微烦躁,凛然划过眼底之后,悄然收气半分煞气。 他面色幽幽的转移双目,视线看着病床上 专心致志研究自己指甲的吕依萌,一双耀黑色的瞳孔沉默无声的注视着她,当着众人的面,英俊五官上的神色沉稳如水,他双手插袋,默然迈步,行至床边站定,缓缓的垂下颈项,黑色的衬衫自吕依萌的眼角化作一道暗黑的流光划过,她终于舍得将视线从自己的指甲上离开,抬起双眼而脖子本能的往后仰:“干嘛?” 穆云琛在数只敢怒不敢言的眼睛盯视下,抚摸吕依萌的后脑勺,她想躲,他偏不让,眉心如水表情冷静的外表下,实则手腕上悄然用的力气足够扣住她的小脑袋无法挪动分毫。 “你说,我和江菲还要不要结婚?” 吕依萌眼中晦涩的光芒跳动了一下,抬头仰视他欣长躬下的身躯,鼻子里闻着的呼吸充斥了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和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味,吕依萌蜻蜓点水般点了下头,而后抬眼看他一瞬沉黑的表情,细眉幽幽的往下垮塌,“这是你们的事,问我做什么。”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东西。”穆云琛沉声重责后眼睛里的神光往眼尾勾去,轻轻的泛出了一丝不明意味的微笑:“那晚你喝醉,我抱着你回家的事,你忘了?” 她身躯一震,僵滞的盯着他五官眉眼都极其认真的脸颊。 谁都没有料想到,他在说出这句刻意传达与吕依萌暧.昧关系的话后,堪比一颗石子丢进平静湖面,溅开层层水珠之后,往周围快速的蔓延开纹迹宽阔的波纹。 江菲沉痛的眼眸哀伤一敛,仿佛瞬间失去支撑力,软弱的扶住苏倩的胳膊,大半个身子往妈妈的肩膀上靠,苏倩感觉到她之后,立即伸出双手扶住她,肩膀上豹纹色的披肩垂坠无力的垮下了肩膀,而她平肩的袖子上,染了几滴江菲落下的泪水。 “菲儿”她心痛自己的女儿,终究上了年纪而略显沧桑的眼神,哀伤的恳求着穆云琛:“云琛,你和菲儿都已经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了,有什么矛盾是解不开的,你们夫妻两之间的事,何必把依萌再牵扯进来。” 吕依萌一声不吭的做在穆云琛弯下身子后,借由窗外投射进的阳光进而那场的修长阴影下,一只眼睛自他的腰侧和胳膊之间的空隙看出去,苏倩说的那些话她没有生气,只是突然间觉得自己没有妈妈十几年,缺失了的那份母爱无法在此刻也成为她所能依靠的力量。 江菲抽噎了一声,用苏倩的披肩抹了下眼睛,才抬头一看,发红的眼眶痴恋的看着这个男人修长贵气的黑色背影,心底犹如钝击般的发酸发痛。 “是不是因为我开车撞伤了这个小贱撞伤了依萌,你才会提出悔婚的?” 穆云琛无动于衷,没有理会哀莫心死的江菲,深邃的一双眼眸只看着吕依萌。 她知道,他在等她一个答案,并且若是回答得与他想要的背道而驰,这个男人当真会按照她所说的那样去做,届时后悔的,可能不止一两人。 思虑片刻后,她纠结的一咬下唇,双臂轻缓的一闭,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再睁开的时候,一双与记忆当中重合的澄澈眼眸坚定的望出一眼,寻到穆云琛嵌在眼白当中那漆黑的一点时,缓缓的,缓缓的摇了一下头。 不同意他和江菲结婚,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也是间接的承认了自己的心里还有他,还有穆云琛,放不下,也让不出去。 这样反应下的答案,也可以说是给那天在民政局前的悔婚做了交代。 穆云琛柔情满意的低下高贵的眼眸,岑寂的暗色之后,蜿蜒牵伸出一缕狂潮之后晴朗的舒心,微微笑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宛如缀了几颗明亮的星星。 他掌住吕依萌后脑勺的大手缓缓松了力道,揉着她发热的后脑勺抚了几下。 江菲看见这一幕,几乎站不住脚,喃喃的低语逐渐变成高声的尖叫:“你什么意思!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些年我对你的好!就一点点回应都得不到吗!” 她顷刻觉得自己掏心掏肺对他的爱意的温暖,这六年都和喂了狗没什么区别。 苏倩找到江盛对视了一眼,得出旨意之后,眼色快速的捂住江菲的嘴,不让她再说出更偏激的话来,得罪了穆云琛,得罪了他身后那天地也撼动不了的滔天权势,对江家可说是灭顶之灾。 江菲只好睁大眼睛,满是怨念的隔着一层水雾,深深的看着穆云琛转身走来的暗黑系身影,近在身前半米的距离时,她心切的挥开苏倩的手,抓住穆云琛的胳膊,紧紧的,好似频临绝望,摇尾乞怜的博求同情的家畜。 “别 这样,好不好”她已是泪如雨下,说话时喉咙里一阵烟熏的干涩刺痛,为了将他的模样深深的印刻进眼睛里,发狠一样抹搓自己的眼睛,力道大得抹花了妆,哽咽不止:“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 见状,苏倩心下不忍,捂着嘴背过身去流泪,找到江盛握着他的手,想要给自己寻点支撑力,却发觉江盛的手臂僵直,手心早已经是一层沁冷的汗。 而她尖锐的视线,针扎一般刺去吕依萌的脸,恨不得就这么将她戳个千疮百孔。 整个病房里,回响的之后江菲的哭声,一时间,穆云琛神色悲恸,眼眸深处氤氲出寥寥的涩然。 他抬手,落在江菲头顶的时候,她欣喜的睁大了双眼。 “菲儿,别哭。” 她一声从喉咙里叹息出的笑声,比哭还要难以入耳,可就是那么近乎喜极而泣的捉住他罩于自己发顶的手掌,说:“真好,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穆云琛收回手,岑灰的眼眸不动声色的凝在她额角的位置,低低沉沉的声音在江菲听起来,比那拨动细长琴弦的大提请还要悦耳:“我们去外面,谈一谈。” 江菲本能的想要摇头,冷不丁的被苏倩在身后拽了一把,她恍然惊醒的悟到,穆云琛这是在给她留最后的面子。 吸一吸鼻子,她点点头,目光空幽甚至布满的绝望往空气里睇了一眼,然后才跟着穆云琛的脚步,往病房外走。 这所医院昂贵的费用致使vip楼层几无人烟,一重一细两道脚步声敲击在走廊地面,江菲低着头,眼睛哭过,还在持续的淌泪,眨一眨也感觉艰涩的难受,余光不由自主的跟随穆云琛走在前头的脚步,心尖的酸涩花开一样迅速蔓延,抵着她的心脏,堪比被仙人掌的尖刺扎过还要疼痛不止。 两人从病房走到拐角的电梯,再一转弯,穆云琛推开了安全楼道的厚重木门。 江菲顿在电梯前的位置,眼中浮动一道凄楚的凛冽,涂着黑色指甲油的十根手指握拳,疼得嵌进了肉了,她神色苍茫狠戾,一抹危险的暗光贴着眼底划过。 深吸一口气,推开穆云琛推过之后又自动合上的门,周遭的空气骤然冷却,相隔不到一米,缓步台处背倚着墙壁,沉默抽烟的男人斜睇来一眼。 那样的眼神,冷漠,决绝,同情 077.这世上,我心系一人,除了她,谁也不要 推开穆云琛推过之后又合上的木门,水泥地的楼梯间散发着幽谧暗沉的浅色光晕,自镂空的墙面流泻而进的太阳光线,被凹凸交错的花纹设计蜿蜒出了几道光影,斑驳交错与尘灰浮动的狭窄通道。 周遭的空气因存在着那人的气场而逐渐冷却,江菲抱着自己的双臂搂了搂,相隔不到一米的距离,缓步台处背倚着墙面,沉默抽烟的男人斜睇来一眼匀。 那样的眼神,冷漠,决绝,同情 她瞬间心脏尖端犹如遭受闷击,轻轻眨动着眼神,情不自禁的氤氲出了泪光,她哽咽的吸一口气,低下头。 暗色沉调的光线下,穆云琛漆黑幽深的眸底,散发着琉璃色忧伤的微光,“菲儿,我要说什么你知道吗?掇” 江菲忧伤沉郁的心瞬间侵淫于一大片刺骨的寒水当中,抬头仰望他垂视而下的眼睛,她是那样的深情脉脉,而他却仿佛只是看着一个性别不同的人类,那样没有任何感情浮动的眸光令她压抑了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沉默半响之后,不情不愿的点头。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此时此刻,除了谈起吕依萌,他们之间还能有别的话题可说么。 穆云琛修长的手腕抬起送到嘴边,五指间的香烟含入口中吸了一口,吐烟时,一圈圈白色的乳白色雾气从唇齿间刺出,扑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瞬间破散,垂落胳膊后,夹着香烟的食指在烟蒂上点了一下,抖落下一截灰色的尘埃。 他幽幽眯起含在眼眶中的隐晦,终究还是在开口说话的语气上,带了点歉疚之情:“我很抱歉,耽误了你这么多年。” 江菲化了妆的面孔上一霎闪过阴狠的嫉妒,一股尖刺的冲动极想要冲破喉咙,高声的质问眼前这个无情无义却让她痴恋了多年的男人。 然后她破天荒的收敛了自己千金大小姐娇贵的脾气,只因为这几年的交往下来,她早已经对穆云琛的性格摸清楚了一点皮毛,在这个男人面前耍脾气,除非她想要这辈子彻底的失去他。 “你告诉我,你爱过我吗?哪怕一点?”说话时,她的眼神深深的凝望着穆云琛,盈盈浮动的氤氲含在眼眶里,悬而不坠,“六年啊,她走了以后,我陪在你身后六年,哪怕你的心是块石头,也该被我捂热了吧,告诉我,你爱我么?” 穆云琛沉默的表情已经很好的回答了她的问题,身长一米八的修长身形即便弯身倚着墙面,也让人觉得连影子都不能够垂在地面,他是那样的英俊高雅,颔首看下来的视线像清风揽月,清润入心。 悄寂的停滞空气中之后江菲粗重的呼吸声,穆云琛在这样的情境下,的确是软下心绪的,“愧疚过。” 江菲张着嘴巴,整个人陷入了灭顶的冲击当中,面部的表情犹如见鬼那般惨白无温,半响后美艳的脸孔浮现出妖冶的诡异笑容,尖声的笑声回荡在楼梯间,久久旋而不散:“我果然还是输给了那个小贱人!” 此时的她已经精神错乱,双脚踉跄两步,一条胳膊就砸在木门上,沉重的闷响过后,门已经被她给堵死,而她疯狂痴缠的眼神凝视着穆云琛,当真发狠一般恨不得将这个男人收在自己的袋囊中。 “难怪你这么多年都不和我上.床,就算是订婚了,我主动的送上.门,你也能将我送走,六年我待在你的身边,连个亲吻都没有得到,你也从来不和我做.爱,我他吗的都感觉自己成了一个贞操洁净的石女了!” 笑容已经趋近疯魔的江菲裂开一口白森森的牙齿,肆意的抬手扒拉自己的头发,力气大到几乎要把头发从头皮上扯下来的架势,凌乱着一头发丝,她掩在额发下的双眼阴森可怖:“你搞清楚穆云琛,你为姓吕的守身如玉,你可知道,她六年前背叛你的时候就已经上过别的男人的床,你还等着这么个不要脸的女人干什么,贱啊你!” 穆云琛沉了一瞬眸色,却是对眼前江菲偏激的反应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湛黑的双眸只不过冷沉的凝视着她,对她情绪激动到心口起伏不止的模样,仅仅是吸了一口烟,缭绕的雾气自缓步台处,随着空气飘向空气里。 江菲的哭腔中,揉进了在他口腔内过滤了一遍呼出来的烟草香气,她贪婪的深呼吸,急于沉溺在这男人的气息当中,惨白的脸色却凶狠可怖,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无形之间暴露了自己凶狠残忍的一面。 一个对自己残暴到尚且不留余力的女人,如何能留住一个男人的心。 她抬起眼睛,阴柔间淬了一层冰,冷冷的看着无动于衷的男人,终于爆发出了一声吼叫:“你说啊!你说你贱不贱 tang!他为她守着身体,她却在别的男人身下快活,你高兴吗!” “我贱。”穆云琛沉静冷寒的双眸轻微上抬一眼时,锐利的流光划过空气,刺入她一霎间僵滞了的瞳孔当中,刻意顿了一瞬之后,以他极其平稳的语调说出了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因为我并没有为她守身如玉。” 江菲眉间阴郁的暗色骤然深沉,说不出心里为何出现了背叛之感,她眨动眼睛时溢出了两滴眼泪,悬挂在她已经花了妆容的脸颊上,丑陋不堪。 “你说什么”她揉了揉鼻子,拇指和食指捏出了鼻子里一条银丝,红肿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外界传闻你经常在休闲场所寻花问柳,是真的?” 穆云琛冷静的眯眸,燃至尽头的烟蒂丢弃在皮鞋尖端,他抬脚踩灭,然后拿出一只新的烟,擦亮火机点燃,耀黑的瞳仁间仿佛装进了两簇跳跃的火苗,严厉的眼睛终究是收敛了些许犀利。 对于一个情绪癫狂到心绪不稳定的女人,他如何再严厉。 他斜睨的双眸不动声色的从空气中的一点移动到江菲已经花到不能看的脸上,面色冷沉的承认:“我身边一直有一个解决生理需要的女人。” 空气很静,静到凝固。 江菲仰着头,感觉颈椎猝然袭来一道尖锐的疼痛感,她皱起双眉,耳旁恍恍惚惚听见他隔着山峦云雾传来的黯哑嗓音:“那个女孩,长得很像依宝。”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木讷的盯着穆云琛走到眼前的欣长身影,他肩后托着墙面透进的逆光,将她的半个身子罩在了他的影子下。 他抬一抬手,她心中瞬间警铃大作,却又艰涩的没有挪动脚步,直到感觉他的手搁在自己的颊边,她浑身才恍如回温一般。 他默了,灰色不轻的幽深双眸在眼眶中轻微跳动,手指间动作轻柔的理顺她打结的发丝,不算冷但也听不出柔意的嗓音萦绕在头顶,滴滴点点的洒落下来:“别再这么对自己,疼的是你自己的身体,我不值得你这样。” 江菲顿了几秒,然后以一个凌厉的动作,抓住他还没收回的手,强制的掰开他的掌心,脸颊急切的塞进他的手心里,她感觉自己的额角罩在他的五指之下,心内有种温馨的感觉,然后还是偏执的询问他,这个无法短时间内消化的讯息,偏执的问:“既然要解决生理需要,为什么不是我,我也愿意。” 她已经放弃了自己所有的骄傲,把脸面丢在地上让他踩。 他漆黑的眼眸攸的往内一缩,瞳孔轻浅的隐在半睁的眼皮间,沉调的嗓音沙哑的犹如摩挲树叶的微风:“因为你是依宝的姐姐。” “我压根不愿意承认身体里和她流了一半相同的血液!我不是她的姐姐!” 她已经尖声的控诉出埋伏在心里多年致使心里委屈的怨怒:“你知道吗,我才是正牌的江家千金,我的妈妈和我爸是先结过婚的,是吕依萌的妈妈插足,她有钱,我承认,那个时候我才两岁,但是我们一家三口住在仅仅二十五平米的房子里,穷怕了,后来我爸爸跟我妈妈离婚,和吕依萌的妈妈结婚,那时候她已经出世,就因为她妈妈的家室好,她就抢走了我的一切!” 穆云琛无奈叹了口气,修长黑暗的身影阴郁的伫立在她身前,而眼神内的浮光已经失去了耐心。 “后来她妈妈死了,爸爸已经借着从她妈妈那里得来的金钱成功上位,把我和妈妈接去豪宅住,这些都是吕依萌活该,她当初抢了我的,就该还给我。” 这一观念,她从来就没有改变过,虽然当初与吕依萌公平竞争穆云琛的时候,她没有缝隙可钻,但后来好歹是她陪在了他身边六年,得到了未婚妻的位置,但是现在吕依萌回来了,又要抢走她现状所拥有的一切,穆云琛是她人生里最宝贵的男人,最值得珍惜的风景,她怎么可能会放手。 “她现在又要从我手中抢走你,就像当初她妈妈抢走爸爸那样,云琛,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 江菲接在话语尾声后的一声“嗯”,满满的都是从喉咙里氤氲出的颤抖,但是五官表情却早已经在不自知的状态下,狰狞可怖。 穆云琛静静的听她说完,眉心忽而狠狠一跳,掌心下紧贴着她的脸颊,相互的体温变.态的交融在一起,他修长长指的骨骼因为独自用力而看见了泛白的骨架,手背一撑,脱开了她的手,得到自由。 他低下头,与她颤个不止的眼神平行,沙哑萎顿的嗓音已经容忍到最后没有的耐心:“够了菲儿,今天的话我 就当没有听过,没有什么抢与不抢,这世上,我心系一人,除了她,没有人再能走近我的心里,我对你有歉疚,但好在我没有碰过你。” 江菲一瞬瞠大了双目,显然是受到了沉痛的重击和震惊,她口中纳出一道浑浊的呼吸,而后捂着脸,哭泣不止。 同一时刻,病房内。 穆云琛和江菲离开后,房间里陷入了有十分钟之久的沉寂,悄静的气流旋与天花板,弥漫在被留下的三人之间,各怀鬼胎的心思均占据了一方空气,流速缓慢的无形气流中,两道相冲的气场各不相容。 平静之后,苏倩爆发出了尖利的讽刺声:“依萌,我今天来,是给了你爸爸面子,打算好好的接受你,当做女儿一样的疼爱你,可你呢,你居然当着你姐姐的面,要抢她的未婚夫,你还是人吗?” 吕依萌全神贯注的看着自己的指甲,眼睛丝毫未抬,但是在苏倩说完刚才的话后,露出了一道似笑非笑的笑容,漫不经心的吐纳一口呼吸,仿佛困顿那般悠悠转转的说:“他本来就是我的,需要我动手抢么?” 苏倩缩了下瞳孔,眼神焦迫,气怒的走到床畔,居高临下的高傲表情垂坠在吕依萌的头顶,她面色并不冷静,但是双目内精锐的冷光却是常年来算计阴谋的惯性反应,她半边嘴角往一侧脸颊上扬,露出一道讽刺意味十足的阴笑:“抢来又如何,你根本就没有几年活命的光景了,你还拖着云琛这么好的男人做什么。” 吕依萌攸而静止不动,神色忽然间苍白无色,宛如太阳光线下飘摇欲坠的纸片美人。 她缓缓一抬双眸,眼尾噙着淡然的微笑,冷静的直视苏倩焦躁沉浮的脸,悠悠而道:“我的确活不了几年了,都亏当初你们在那场手术里做的手脚,但又怎么样呢,我一个将死之人,还能从你女儿手中抢男人,就像当初我妈妈用她的金钱地位来抢你的男人一样,你们母女这一生,都注定活在阴影之下。” “你胡说你胡说!” 苏倩捏起了拳头,揪起吕依萌的病号服领子,提着她往上使力,被踩中了这一辈子最难堪的痛楚,她洇红的眼眶发狂的盯视着吕依萌。 拳头往下落的那一刻,手腕被一股大力裹挟而过,往旁侧狠狠的掼摔,苏倩后背戳在斗柜的尖角,疼得龇牙咧嘴,双肩上的豹纹色披肩无力的垂落至手肘,她皱眉缩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将她推开后,站在床沿的江盛,他银灰的宽阔背影,如一堵墙一样,阻绝了她的目光。 江盛站得笔直,唇角瑟缩般的颤栗起来,脸上的表情牵强的堆出了父爱的慈祥,他张开宛如水线的双眼,流线型的温柔眼光,注视着病床上半坐着的女儿。 “依萌,恨爸爸吗?”他语气间掺杂了抖音,的确是在害怕。 吕依萌白皙清透的瓜子脸,浮开一抹浅淡的微笑,摇摇头,当江盛露出欣喜的神情时,她毫不留情的下了一记重击:“不值得。” 江盛一刻面如死灰,双目审视一般的盯着吕依萌脸上的表情观察,可惜她在抬头说了那句话之后,就无所谓的垂下了头,根本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此时的江盛才知道,从一开始他就压错了筹码,当初根本不清楚穆云琛与自家两个女儿之间的情.事,只是多年来对苏倩母女的歉疚,才会在犹豫几天之后,决定出手帮江菲一把。 他逼走了吕依萌,留下江菲,然而江菲却拴不住穆云琛的心,很久之后他才知道是他亲手拆散了本来好好的一对,强硬的将另一个女儿塞进这段复杂关系间,六年来断断续续的从穆云琛那里接受恩惠,他从一开始的惶惶不安到最后泰然接受,享受着从中等家业做大到挤入上流社会,早已经没有了对吕依萌的歉疚之心,抱着侥幸心理的等待着穆云琛与江菲订婚,以为一切尘埃落地,却不想吕依萌的回归,将一切转回到原点。 他一开始抛弃了的筹码,现在却要低声下气的哀求,并且用打着商量的语气与她说:“依萌,爸爸帮你,让你嫁给云琛,你是我的好女儿,云琛也还是我的好女婿,好吗?” “疯了么江盛!” 苏倩尖利的吼叫声充斥在病房内,却被处在破釜沉舟心虚下的江盛给厉声的喝止:“你别插嘴!” 吕依萌轻促的笑出一声,悠然抬眸看着眼前瞬间将苍老之色挂在鬓角的父亲,上扬的嘴角不讽也不温,只是轻轻的抬起左手食指,跃过他的肩头,往他身后指了一下,天真无辜的脸颊泛起一种透析的白:“你看,她都不同意呢,我这里就更没主意了。” “依萌 啊!爸爸求你!” 江盛也是急了,像一条跪在地上舔的狗。 此时,一道沉稳内敛的脚步声自走廊传来,江盛浑身一震,最后用眼神哀求了一下吕依萌,发觉她仍是无动于衷,不禁有些发狠,用力的盯了她一眼后转身。 苏倩刺刀一样锋利的视线在江盛转身之后找到他的眼睛与之对视一眼,而后走到门口去迎接穆云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眼睛不由自主的往他空荡荡的身后望去:“云琛,菲儿呢?” “她在电梯前等你们。” 苏倩接到答案之后就出去了,她心里牵挂着自己的女儿,她同样是女人,年轻时经历过感情上的失去与复得,更加能够深切的体会到此刻江菲如她当年那般绝望的心情,赶着去安慰。 而江盛却还一动未动,脸上挂着讨好小心的笑,试图与穆云琛牵起话题,却率先的被堵住了口:“叔叔,c.l在花海岸新开发的房产项目,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明天我让廖凡联系你。” 江盛惊愕之下,脑筋转动很快,他眼馋花海岸的项目很久了,但是一直不好开口跟穆云琛要,江菲试图提了几次,都被他不动声色的打消,现在机会戳手可得,他也知道想要到手,必须牺牲江菲。 然而,江盛这只老狐狸,深谙金钱与亲情之间的转圜,只是神色为难的说要考虑一下,与穆云琛闲扯了几句不重要的闲话,最后叮嘱他好好的照顾吕依萌,才道貌岸然的离开。 穆云琛站在病床边,垂颈静静的凝望着脸色白皙犹如瓷娃娃般的吕依萌,然后弯下腰来,轻轻附身,黑色衬衫的领口下,一片蜜色的肌肤晃入吕依萌的眼眶,她稍抬一下视线,唇上攸而温温软软一片。 穆云琛在亲吻她,很缠绵的吸了一口她的双唇,继而眼神缱倦的看着她,“你逃不掉了,就算你还要悔婚,我绑也要把你绑去民政局。” 吕依萌怔愣的望着他,眼睛软弱的上抬,看着他的眉眼,呆滞的眼神看起来很空洞。 虽然没说话,但是微微的一笑,却是给穆云琛吃了一颗定心丸,随后他接了工作上的电话,叮嘱吕依萌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官晓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满腔心思都在纳闷,眼睛像是见鬼了一般,好像在楼下见到了江盛一家。 而她出电梯的时候,迎面撞上了穆云琛,他侧眸悠然的对她友好的笑睇一眼,惊得她双眼瞬间放大,睫毛上卷起狂潮骇浪,逃也似的走了。 推开病房的门,看见吕依萌坐在床上,捂着左侧心口,五根手指间镶进了宽大的病号服,她咬牙忍着疼痛,苍白如纸的脸上涔涔冒着冷汗 078.我会死么? 推开病房的门,吕依萌坐在床上,单手捂着左侧心口,五根手指间镶进了宽大的病号服,她咬牙忍着疼痛,苍白如纸的脸上涔涔冒着冷汗 床头柜一滩狼藉入眼可及,碎裂的水杯,发胀的纸巾,地面蜿蜒的银色水痕,还有敞开了的抽屉,里面被翻得杂乱无章匀。 虽然窗帘敞开,大片的阳光流泻进来,但是吕依萌的脸,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气,房间内死寂一样的安静令人窒息。 官晓顿时吓得整颗心都悬了上来,丢了手中嫩黄色的包,大步流星的跑到床畔,坐下时,绷着臀不敢坐进去太多的位置,生怕会挤着她不舒服,伸出的两手停在吕依萌肩膀前的位置,卷缩着十根手指头不敢碰她,焦躁的询问:“怎么了依萌,怎么了,你哪里痛,还是谁打你了?” 她回想了一下,楼下看见江菲的车,的确是真的,脑子里快速的把幻想出的剧情过了一遍,立即银牙紧咬:“是不是江菲?是不是她?你说话呀!” 吕依萌虚弱不堪的抬起双眸,耳旁呱噪一片,她烦躁的皱起眉头,白皙的脸颊一片水雾迷蒙,虚弱的嗓音散在空气中几不可闻:“你好吵掇” “你tm的这时候骂我做什么,倒是吱个声告诉我你怎么了啊!”官晓急得都想揍人了。 吕依萌万般惊恐的垂着睫毛,虚弱微眯起的双目里,满是惊骇的潮色,她咬着牙齿,呆滞的神色望着官晓:“药给我” “药?什么药?” 官晓口中喃喃的应答者,说出口的话根本连大脑都没有过过,她担心,也害怕,慌乱的视线扫到床头柜已经被翻乱了的抽屉,猛的想起医生叮嘱过的话,说是吕依萌醒来,可能会出现头晕呕吐的症状,留了药在这里。 官晓立即从床沿扑了下来,不顾地面上的水迹,跪坐在矮柜前,两只抖擞的手伸进抽屉里找。 吕依萌快要把下唇咬出血丝来,她艰难的挪动身体,往床头靠近一些,有气无力的抬起手,搭在官晓的手腕上,只是一下,就如暗色深夜里划过苍穹的一点流星,快速垂落。 “药快给我” 她说话时,气音不连贯,仿佛一个身受重伤,危在旦夕时弥留了一口气来说遗言,官晓眼睛顿了一下,而后转头,目视她捂着左心口的手,顷刻双目内涤荡开兵荒马乱的萧条,脑筋里的思绪瞬间清透,双手撑着地面,爬起来,到门口捡起之前丢弃了的手包,慌慌张张的从里面找出一个白色瓶子,边拧开瓶口边走回床边。 倒出两粒白色的药丸,抖着手立即往吕依萌的嘴边送,又急忙起身去找水,等倒了半杯清水再回来的时候,吕依萌已经头仰靠在枕头上,就着口腔内分泌出的唾液,干涩的吞了药。 时间不知道往前推进了多少,吕依萌的脸色渐渐的有如枯枝回叶般,从苍白,到有了血色,闭目假寐的双眼微微阖开一条缝隙,下垂的视线瞟到官晓白色的连衣套裙下,膝盖上还悬着水,脏污了的一片浑浊颜色。 她竟虚弱不堪的笑了出声:“你看你,多狼狈啊。” 官晓看着她,深深的看着她,双眶内的眼白被极限瞠大,嵌在一片苍茫洁白中央的两粒瞳孔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愣怔之后,忽然抬起胳膊背抵在嘴巴上,呜咽一声哭出来:“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吕依萌半睁半闭着眼睛,无气无力,透白的两条胳膊撑在枕头下的床沿,挪动身子往下陷了一点,她仰头看着官晓,忽然有股从心而发的悲凉,隐藏在悲凉之下的,却又是一种庆幸的可怜喜悦。 “真好,他没有看到” “谁?穆云琛?” 官晓哭着问她:“你为了瞒住他,一直撑到他离开?” 吕依萌点点头,眼尾在笑,但眼神是空洞无颜的。 “要是我今天没有过来,你可能就”官晓咬住自己的嘴巴,管制住差点就说出口的丧气话,一双氤氲的眼睛巴巴的望着病床上,脸白如纸,嘴唇也是白到透明的女人。 吕依萌轻轻动了动眼珠子,此时的她做任何常人轻易抬手的动作都是耗费大量的力气,眨巴着眼睛,眼泪便悄无声息的挂在了眼角,她侧着脸,下巴往官晓的方向轻轻的投过去,继而眼神又擦过她的胳膊望向空洞洞的门口,不久前,穆云琛黑色的身影仿佛才刚刚离开。 她虚空飘渺的视线点在空气中,头顶 tang天花板瘆人的白色压近在眼前,就如此刻毫无思想的头脑,却又要喃喃的呢出一句:“我会死么?” “闭上你的嘴!” 官晓是急了,她悲喜交加的弯着腰,语重心长而气音钝重的说:“不要去想生或死的事情,你命还长,你能活得很久,六年前那场手术虽然被江菲母女动了手脚,但好歹当时的医生是宋承亦联系的,他不会害你,我也不会,医生也已经将伤害降到了最低,换心手术后你身体出现过排斥状况,幸好挨过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后你回到穆云琛的身边,他也会加倍的疼你。” 吕依萌半睁半闭的苍白眼眸呈流线型飘忽的望着头顶俯视着她的官晓,突兀的,觉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一瞬间呼吸困难,汹涌的眼泪就那么淬不及防的滚了出来,顺着太阳穴往下滑落,隐入鬓角后,她轻轻动了动脑袋,感觉到耳郭上方已是濡湿一片。 官晓同样淌着眼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旋即又打开,坐回床沿时仿佛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了一半,但她必须在眼前这个比她虚弱千百百倍的女人面前,打起精神来,她抽了张纸巾,将眼角的泪擦干,一声声的安慰着:“你坚强一点,别的都别想,既然当初危险期已经挨过了,就没有可担心的了,江菲以为他们得逞了,实际上宋承亦在你推进手术室之后,不到五分钟就冲了进去,他发现了江菲的诡计,当初给你换的那颗心脏的的确确是他找好的那一颗,依萌,心脏病并不可怕,你在接受换心手术之后,隔了两个月还和穆云琛滚了床单,你还给他生了孩子,你这么铁打的身子,你能活的。” 吕依萌淌着眼泪,又一次特别艰难的动了动下巴,点头。 看她这个模样,官晓真的很心疼。 若不是这么多年吕依萌三挨四求的,她早已经联系上了穆云琛,把真相告诉给他,偏偏这个傻女人不让,她宁愿自己去挨那些堪比分娩痛楚的疼痛,也不肯让心爱的人去承担半分。 但回国之后看见穆云琛的态度,她真恨不得将在心里埋了多年的事情说出来,她甚至发狠的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日后一定会后悔,甚至后悔到死。 “当初你在那个黑暗的小房子里,你受的苦都是替穆云琛受过,那场意外是他人生当中的劫数,但你却瞒着他替他顶了下来,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后悔如今这么对你——” “别说了。” 吕依萌虚弱的打断了她,轻轻闭上眼,一脸的疲惫之态顷刻缀与眼底,那一圈黑色的阴影恰似深埋在心里的雾霭。 官晓咬唇,盯了她半响,之后走进浴室里去,清洗膝盖上的赃物,几分钟后出来,吕依萌已经靠着枕头半坐着睡着了,官晓没动她,只是拉高了被子护着她,然后轻手轻脚的拿来干拖把,把地上的水渍拖干,玻璃碎渣也整理干净,再把拖把放进浴室原位,而她扶着长杆,另一只手大拇指下的位置塞进嘴巴里狠狠咬住,闷声的流眼泪。 她心疼那个女人 那日之后,穆云琛一次也没来过医院。 他很忙,忙得在花海岸新研发的房产项目上强加上江盛的名字,每日处理各种相关手续,晚上由他出面约局,宴请房产局的几位高管,而他只是作陪,帮助江盛搭线,在一群老狐狸之间安静的坐着,犹如一道静谧但却如影随形的空气。 花海岸的房产项目是今年c.l的重点项目,他已经投入了两个月的心血,但是却有意的一点点从中抽身,全数让给江盛,这对于江盛来说,一旦抓稳,日后即便不靠着穆家的恩惠,他也能在a市的上流社会屹立如大山,巍峨不倒。 转让出这么大的一块肥肉,他只为了换得吕依萌一个人。 时至今日,才终于明白,原来心里如何的在意,终究还是放不下她。 他纠结的,不过是当初身边那个白净透雪的女孩,再出现在他面前,竟蒙了一层纱,他摸不着,扯不掉,好不真切,心尖的慌乱犹如马蹄踏过,无一刻停歇。 079.出院 穆云琛另外一个不去医院的原因,在于瑞瑞。 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和他生活了一个星期,可爱是可爱,智商上却超出了五岁孩童该有的幼稚,有些时候穆云琛夜晚醉酒归家,瑞瑞都等着他,才五岁,他懂得怎么熬姜汤,怎么照顾喝醉的人,通常早上醒来的时候,穆云琛才会发现,瑞瑞趴在他身旁的位置,睡着时两条小腿往上卷缩,抵在心口,侧躺的双手捏成小拳头握在身前。 他眯了眯眼,心理学上,这样的睡姿,代表了心内不安定。 活了三十年,穆云琛竟看不穿一个孩童,这样的挫败感让他心里很是怪异,时常觉得赖在他家里的不是个孩子,而是一个拥成熟思想的成人,这种随时感觉有异状潜伏在身边的感觉,激出了他内心深处的警觉掇。 然而,早在瑞瑞到来的第二天,他就已经让廖凡去联系最好的孤儿院。 这个孩子虽然给了他莫名的亲切感,但毕竟不是亲生的孩子,尤其是医院那一次与江家摊牌之后,他需要尽快的解决掉手头上各种棘手的事情,要回吕依萌。 他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同样的,他也不能接受平白多个孩子,影响他即将想要与吕依萌一起的夫妻生活。 “就这两家孤儿院,一家比较奢华,每年有慈善机构捐赠金钱和物品,所有的都是最好的,另外一家条件差了点,但是教育团队比较好,你决定吧。” 廖凡把两份调查后总结出来的资料放在穆云琛面前,总共就四页纸,两张文字的,两张图片的。 刚刚结束和江盛通话的穆云琛脸色不佳,眼眸沉静疏离,自内而外散发出的矜贵气质让周边的人不会想要试图亲近他。 显然,刚才的通话内容并不愉快,江盛胃口太大,一块肥肉还喂不饱,张嘴来问他要更多的东西,穆云琛也不是不能拒绝,这些外在的物质与他而言并不缺,但就是不想给,狮子大开口纯粹是在挑战他所能接受的底线,也明确的告诉过江盛,金钱与权势,还有吕依萌,只能二选一,不是断绝父女关系,而是在非吕依萌意愿的情况下,希望别去打扰她。 他点了一支烟,斜叼在嘴里,倾身拿起资料后,眯着眼睛粗略的扫视,修长的五指骨节分明,骨干长而尖润,他仰头敛着视线下睇而去的眼神,衬出他浑身冷艳的气质,即便是在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内,也显得那么的出类拔萃,气场强大。 “这间吧,孩子太小,别给他灌输奢侈的观念。” 他已经作出了决定,告诉给廖凡,廖凡自然会去执行,“办张副卡,每月往里面存两万块钱,用在瑞瑞身上,暗地里给。” “这不是难事,你要把瑞瑞送去孤儿院的事,给那孩子说过了吗?” “还没有。”穆云琛取下烟,菲薄的唇间泻出一条悠长蜿蜒的乳白色光线,缭缭绕绕的攀入他头顶的空气,吐纳一口呼吸之后,他的气音明显有些沉重:“晚上回家我再给他说。” 廖凡默了一下,心里有些不忍,奇怪的人,竟然产生了一种像是即将要和亲生孩子分离的痛苦,压抑在心头抒发不得的诡异情绪像给心尖堵了一块大石头,他默默的将穆云琛递还来的资料叠好放进文件夹里,拢着眉毛去看电脑桌前抽烟的男人,嗫嚅道:“真的要送走啊,我看你挺喜欢那孩子的,不如收养啊。” 穆云琛吐了一口烟,没有完全纳出口腔的一团烟雾盘踞在微张的唇口,他静静的抬起灰黑的眼眸,飘渺的视线嵌在双眶里,不由自主想起了瑞瑞白皙如瓷娃娃的脸颊,几日的相处下来,他在某些方面体现出来的小细节,让穆云琛有种异样的熟悉感,但是他不喜欢,很不喜欢这么短的时间内被一个才相识不久的人牵着鼻子走。 哪怕是孩子。 “送走吧。” 廖凡努努嘴,没再说话,拿了自己带进来的东西,一份不漏的带了出去。 办公桌前趴伏的男人静静的抬起了眸,清润的双眼出神的凝视着仙人掌盆栽旁的没有放进照片的空相框,深邃的琉璃色眼眸仿佛坠入了广袤辽阔的海天一线中。 眼前一闪而逝的画面令他想起那日吕依萌穿着戏服来这里时的场景,雅致的眉心突突的跳动了一下。 身穿中国唐朝裹胸服饰的她,显然是令人惊艳的,一头盘在后脑勺精致的发髻上缀满了珠钗步摇,走路时提着宽大的裙摆,束腰玉佩叮铃作响,穆云琛手快的将相框倒在了桌面,只因那里面装着一张她大学时候的照片。 短发,细眉,白色的宽肩镂空连衣裙。 想着,他不由自主的莞尔一笑,唇边一缕涟漪般的小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无限延伸。 鼠标旁的手机贴着桌面嗡嗡震动了两声,穆云琛拿起手机,划开桌面,有一条未读短信,当视线读出来信人的名字时,他在大班椅里坐直了上身,又一次不由自主的牵唇微笑。 短信里只有一串省略号。 他将大拇指移动到智能机屏幕上,打字之前,指腹顿了一下,忽然觉得一下子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串没头没脑的省略号,索性搁回桌面。 然而,当他的指甲颇一点在桌面上,半个机身从掌心滑落,还未平稳的置于桌面,忽而又是贴着桌面的两声嗡鸣—— 今天我出院,你有空吗? 她小心翼翼的在这句话之前打了三个点点,让穆云琛青松般俊秀的眉目不经意的挑了一挑,眼眶内盈着的笑意始终没有退却的迹象,反而表情柔和,很有耐心的回了她。 ——晚上吧,我待会去工地,我晚上再来找你。 吕依萌抓着包话梅,站在玻璃门紧闭的浴室前,斜靠着门框一边吃,一边盯着屏幕上穆云琛回过来的短信,痴痴的笑出两声。 躬着腰在床畔收拾行李的官晓听见她细小的动作,犀利的侧眸看去一眼,眉宇不可忍耐的一挑,顺手从格子行李袋中抽出一件衣服,手大力一甩,准确的扔出去。 单薄的衣料承载了人类的力量之后,在空中呼啸了一小段距离,还没挨着吕依萌的衣襟,早已经轻飘飘软绵绵的垂落在地上。 “我怎么觉得我跟你妈似的,凭什么行李我收拾,你在厕所前面抓着话梅吃。” “我不懂嘛,反正你都帮我收拾习惯了。”吕依萌仰起头,唇畔一小撮春风拂面的微笑,从人中下,嘴巴中心的位置,往两角无限延伸,笑意盈盈的两只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砸吧着嘴巴将拿着话梅往身前一递,“你吃么?” “我才不要吃你那被氨气染过味道的东西。” 吕依萌嘻嘻的笑,乐得跟傻子一样。 官晓翻了个白眼之后,继续收拾这几天她亲自断断续续带来的衣服,指望某人自觉点帮帮忙是完全没可能的事情,几年来的保姆生活,养成了某人在生活上凡事都依赖她的无赖本性,甚至到如今,官晓对她的那一腔不帮倒忙的理论给治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官晓收拾好东西之后,看见吕依萌还站在浴室门口没动,手里捧着的话梅已经吃完了,脚边就有垃圾桶,却又不丢,反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手机,也不知道在傻乐什么,官晓凑个头过去看,她立马护宝似的把手机给藏在身后,捂着嘴巴笑得跟走路捡到黄金一样。 官晓嗤一声,负气的提着行李出去了,到前台结账,再带着吕依萌避开医院正门的记着,从后门离开。 官晓亲自驾车,路上开得缓慢,偶尔从后视镜瞄一眼,看见吕依萌一直捧着手机傻笑,心里犹如明镜一般,惊鸿一瞥的一眼,她早已了然于心,视线定于前方拥挤的某点,眼角不由自主的拂上了湿气。 她快速的擦拭眼角,哪怕喜极而泣也舍不得让身后的傻女人看见。 但愿从此以后雨过天晴,两个将彼此都深刻烙在心尖上人能够拨开云雾,珍惜着在一起。 官晓把吕依萌送到公寓楼下,便离开了。 080.瑞瑞说,叔叔,你不乖哦 官晓把吕依萌送到楼下,便离开了。 她自己提着行李袋,另一只拿手机的手按下电梯的上行键,等待的时候,抽空给穆云琛发了条短信过去:知道了,我已经到家了。 等了两分钟,电梯已在眼前打开,她前脚跨进去的时候,带着期待摁开屏幕,颔首看了一眼,足有掌心大小的机身亮起一束莹白的光亮,显示着锁屏界面的手机背景,是她大学时候在食堂和穆云琛一起拍的照片,她笑得傻乎乎的比起“v”字手,记得穆云琛是拒绝和她在吃饭的时候拍照的,所以仅仅露了个侧脸,但五官轮廓姣好的瓜子脸上,嘴角嵌了一道上扬的笑弧,举起的手里捏着调羹,盛着饭菜送到她下巴的位置。 画面就此定格掇。 她陷入回忆的思绪抽出来,按下关门按键后,小心的珍藏着把手机揣进上衣口袋里。 从电梯里出来,走到走廊尽头,便是林茵茵借给她暂住的公寓。 她边走边把手放进口袋里掏钥匙,手指尖端凭着感觉摸索,在方形口袋里游走了好几圈之后一无所获,提起行李袋到腰腹的位置,打开袋子边侧的拉链,刚一伸手进去,立刻听见了钥匙相互敲击的清脆响声。 吕依萌缩着脖子,调皮的咬着下唇,把钥匙拿出来,往前走的双脚突兀踢到了什么东西,立即本能的后退一步,抬眼往前定了一眼,随后又随着蹲在墙角那人的高度,矮下视线来。 “茵茵?”她讶异的叫一声,神情举止却并不似半欣喜语气当中的热络。 她很清楚,发生在公寓里的摄像头事件,究竟是谁搞的鬼,一直没戳破,也只不过是念在美国的那几年,她一直待眼前这女孩作亲妹妹。 林茵茵从自己的双膝当中缓慢抬起头,灰黑的双眸噙着哀切的神色抬头看着头顶的人,没有化眼妆的眼睛清秀可人,可那含着无限悲凉的眼神仿佛陷入了深邃的漩涡,尤其双手抱着膝盖,浑身蹲着蜷缩的模样,让人觉得说话的语气都是那么的幽凉:“依萌姐,你去哪里了,我等了你快两天了。” 吕依萌惊了一下,她放下行李袋,游走在空气中的手转而搭在林茵茵的胳膊上,将她扶起来:“你这是怎么了,你找我,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有打,可是你不接。”林茵茵被扶起来之后,浑身都麻了,控制不住站立的力道,踉跄着靠在吕依萌的肩膀上,一个劲的掉眼泪,嘴巴扁扁的模样看上去楚楚可怜。 “我前几天住院了,昏睡了一天才醒,可能你打来的时候,手机刚好不在我身边,慢一点,我开门。” 吕依萌站立着,让她靠了一会儿,等她的血液稍微循环了一些,可以自己站着时,才拿钥匙开门,“先进来吧,我去看看有没有热水,你先洗个澡。” 林茵茵嗯了一声,弯腰把地上的行李袋提起来,顺便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米白色的t衣已经有了好几层褶皱,领子上亦有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 她的确需要洗个澡,把这两天的狼狈好好洗洗。 吕依萌在玄关换好鞋,没管身后的人,拐了个弯去浴室打开浴缸上方的水龙头,手放在水龙头口试探水温,再调到合适的温度。 林茵茵把行李袋提进吕依萌的卧室里,放在梳妆台显眼的位置,走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吕依萌甩着手从浴室里出来,忽然想起在门口她说的话,神色顿时紧张,“依萌姐,你住院了?” 吕依萌沉默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表情莫测难辨,“出了点小意外,已经没事了。” 茶几上放着抽纸,她取了两张,把双手的水擦拭干净,弯腰的时候,顺了一包没开的薯片,侧过身扬在手里,“水放得小,还要等一会,你坐一坐啊,吃点东西再去洗澡。” 林茵茵轻轻推开她递零食到眼前的手,凑上前细致的观察她的脸,和脸以下的部位,摆在空中欲伸又缩的双手没敢轻易的碰她,满是担忧的腔调直说:“都住院了,哪里能是小事呢,你到底伤到哪了啊,给我看看。” 吕依萌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躲开林茵茵来碰她脸的手,意识到这个举动有点伤人之后,她尴尬的压了下耳发,尾指的指腹擦碰过刘海,指尖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摇摇头说:“不严重不严重,别这么担心。” 林茵茵盯着她看,就是有那么凑巧,看见她在拨弄刘海的时候,细密的发丝下一闪而逝一道红色的印记,当即不由分说的动上手去,与她的额头隔了些距离,撩开发丝看底下的情况,果然看见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足足有中 tang指半个手指的长度。 她顿时吓得惊呼一声,缩回去的手捂在嘴上,怔了两秒后,晃动的视线去寻吕依萌的眼睛:“还说不严重,你看你,被人用刀划的么?” 吕依萌嘴里哎呀哎呀了两声,扒拉着头发,往沙发里坐,口口声声说着不用担心,但就是不肯把受伤住院的原因说出来,两句话之后,撕开薯片开始吃。 她对林茵茵,一直是当做妹妹看待,远远达不到和官晓那种可以放心依赖,把全身心都交付的关系,何况她车祸的凶手又是不想提起的人,既然已经出院,就没必要再提起这种愉快的事,和根本不愿意放在嘴边的人,所以才没说。 耳朵留神听着浴室里的动静,哗哗水声滴落光滑瓷砖上的珠玉响声隐约传来,她靠着沙发背回头,沾着碎屑的手指往浴室的方向戳了两下,“快去洗澡,估计水都满出来了,别担心我了,啊。” 林茵茵不再言语,转身后,双肩骤然紧绷,深浓的阴郁和狠厉乍然闪现,她背对着将拳头握起,藏在身前,紧抿的双唇暗暗使力,几乎要将自己的牙印咬碎。 她感觉得到,吕依萌并不信任她! 一个人在客厅的吕依萌,看着看着电视,慢慢的觉得无聊,一包薯片很快见底,她在沙发脚和茶几抽屉到处翻找,最后在摆放流苏台灯的斗柜旁发现了一包浪味仙,顺手一撕,抓了几个放进嘴里,海苔味很快在口腔内蔓延。 只是越是吃着,她眼皮开始怂拉,没有精神的状态下,再往嘴巴里塞零食,就有点像布偶娃娃了,电视里正在播放森碟拍的都市浪广告,小孩子清脆尖锐的细音传进耳朵里,她竟觉得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一辆黑色的轿车贴着街道的黄线,缓缓停下。 后座的男人表情刚毅,微阖的双眼内木管深沉,冷峻的五官蒙了一层迷离的暗影,从黑色衬衫上透发出来的酒气熏染了整个车厢。 他拢了拢领子,黑亮的发丝梳拢到头顶,打理得一丝不苟,点了一根烟,五官轮廓犀利冷质,纳出一口烟后,微微侧眸,隔着一条乳白色的烟线,看着从远处跑来的小小身影。 穆云琛降下车窗,到最后定格的时候,瑞瑞的两只小肉手已经趴在了窗棱,小脑袋趴着,露出两颗小兔牙笑嘻嘻的喊:“叔叔,你回来啦。” 穆云琛捻灭了烟,嫣红色的火苗杵在烟灰缸内很快熄灭,他让瑞瑞走开一些,然后打开车门,下车后弯下腰,两手抄过瑞瑞的腋下,将他抱了起来。 身后的宾利车匀速的驶离。 瑞瑞趴在穆云琛的肩头,远望的视线从车尾收回,落在穆云琛的鼻头,凑近脑袋闻了闻,忽而眯起眼,像是逮着什么猫腻似的,神秘兮兮的比起一根小指头,抵着穆云琛的人中。 “叔叔,你不乖哦,又喝酒了,家里都快没有生姜了。” “调皮。”穆云琛伸手在他小鼻头上点了一下,而后两手托着他的屁股往上轻轻抛了一下,“跟叔叔回家,我有事和你说。” 瑞瑞高兴的点着头,在他怀里扑腾了一下,不经意的低头看去一眼,又猛的抬起眼睛,小手捂在屁股和大腿外侧,当穆云琛疑惑的视线看来时,他笑嘻嘻的挠头:“我坐在门口等你,台阶上有灰,刚刚看见你的车,我就跑来了,也没拍身上的灰灰。” 穆云琛浑身一震,这个男人刚凌的侧脸,在夜晚的冷风之中,一瞬凝滞 081.他心痛得宛如血肉被剜去 穆云琛浑身一震,这个男人刚凌的侧脸,在夜晚的冷风之中,一瞬凝滞,深邃的目光转向瑞瑞,稍显柔和,浅笑着抚他的额头:“瑞瑞,你很乖。” “嗯嗯,瑞瑞很乖。” 瑞瑞趴在他肩头甜蜜蜜的笑了,小脑袋一点一点,随着穆云琛走路时候的脚步,身子一掂一掂,自己还夸张的做出上下起伏的举动来逗趣。 开门回家,一大束光亮从防盗门后面以侵占的趋势,挤出来,覆盖门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瑞瑞弯腰脱下鞋子,然后把鞋摆放好,没穿袜子的小脚丫穿进儿童拖鞋里,这是入住的第二天,穆云琛让廖凡买好送过来的,小鸭子图案十分漂亮,他捧在手心里乐了好久。 穆云琛看着瑞瑞一摇一摆走向客厅的身影,眼窝深处一霎沉寂无声,沉默的气场下,脸颊上浮现的复杂情绪已经将脸色晕开一片青白。 “瑞瑞。掇” 他唤一声,趴在单人沙发上吃零嘴的瑞瑞乖巧的抬起头,问:“怎么啦,叔叔。” 穆云琛深呼吸,幽深瞳孔内的不忍神色一遍遍的缩敛,隐约有种即将痛失所爱之人的悲恸心情,致使已经出口的话在唇口转了个圈,稍默的片刻,瑞瑞已经从沙发上趴下来,小碎步跑到他脚边,仰着头伸出手来要抱抱。 “叔叔喝了酒,不好闻,你乖乖的坐着。” 半天,穆云琛才开腔,颔首垂下的目光微微沉顿。 瑞瑞“哦”了一声,再一次踢掉拖鞋,就近爬上穆云琛旁侧的双人沙发,圆乎乎的两只小肉手往旁边支撑着使力,屁股一陷落进软软的靠垫里,抬头往上瞄去两眼,然后自觉空出身旁的位置,拍了拍,“叔叔,你坐呀,我不知道卡通台是哪个,你帮我转一转。” 穆云琛坐下的时候,弯腰把瑞瑞的两只拖鞋捡起来,摆放在他身前,身躯募的一震,此时忽然觉得,这样的动作,自己做起来是那么的自然,像是熟稔已久。 瑞瑞已经找到了遥控器,递给他,手一松之后,仰头对他露出个笑脸,然后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前方屏幕黑乎乎的电视机,干净沉澈的双眼内尽是还没被时间污染的清新。 他真的好小,大人坐在沙发里,膝盖尚且能露出沙发外,而瑞瑞却需要脱掉鞋子,两条腿都完全的卧进去,后背才能挨着靠背。 穆云琛握着遥控器,像是握了一块炙热的烙铁,半天没有动作,一直到瑞瑞等不来亮起的屏幕,转头催促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双眼目视前方,打开电视机,在搜索里面找到卡通台。 此时少儿卡通正在播放着喜羊羊与灰太狼,喜羊羊和他的伙伴们被灰太狼绑着扔进烧热的大锅内,底下利用木柴燃起来的火焰将锅底烫成炙红的一片。 一如此刻穆云琛复杂纠结的内心。 一集动画之后,穆云琛才淡淡的抿了下唇,侧眸颔首,上抬的手掌落在瑞瑞小巧的肩头,抚了一下,以较为轻松的口吻说道:“瑞瑞,你喜欢在叔叔家里住吗?” 瑞瑞高兴的点了点头,眼神明亮,抓了片薯片胡乱往嘴里塞,眼睛却还盯着电视,他对广告也有着莫大的兴趣,以至于穆云琛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第一时间没有留神去听:“可是叔叔白天没有时间在家里,叔叔送你去一个小朋友很多的地方好吗?” 瑞瑞嘴巴里“吭哧”的咀嚼声犹如秋日里踩裂枯枝发出的尖促声响,仅仅一声之后便没有了下文,仿佛含在他口腔内的东西一霎间因断裂而中止。 他思考了一下,抬起头来,眼梢的阴霾一垂,哀伤神色顿时显现在脸上,只是还没等人完全的捕捉完,继而就仰高脑袋,甜甜的笑说:“是哪里呀,叔叔。” 穆云琛心尖一顿,莫名其妙的有种血肉即将被抽离的痛处,尤其抓也抓不着,就那么挠心挠肺的团踞在胸腔里,他长叹一口气,忽而觉得唇口有涩味。 “明天让廖凡叔叔送你去,叔叔会经常抽空来看你,好吗。” 瑞瑞脸上一点悲伤的神情都看不见,就已经高兴的笑着接受,两眼弯弯如月牙垂坠,清辉的眸色令穆云琛一瞬间在脑海里出现了另外的一张脸 吕依萌,他的宝。 她都还是个小孩子,哪怕他们复合在一起了,穆云琛也不会在近两年让她要孩子,虽然他已三十岁,她二十七,但在他的心中,一直还是个小孩子,如何还能让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与一个街上 tang捡来的孩子相处。 得送走,先顾着他的宝贝儿。 或许这样的想法对眼前这孩子很不公平,但退一万步来讲,他与瑞瑞并无血缘关系,一时的收留可以,长久的话,将是需要付诸金钱与亲情的抚养。 他完全有自私的权利 林茵茵洗完澡之后,没在浴室里找到可以穿的睡衣,只好裹着浴巾,害怕毛巾顺着才沐浴完后清香柔滑的身子下缀,索性两手把着胸口的浴巾,提捏着走出浴室。 吕依萌前面的茶几上凌乱散着几包打开过的零食,听见开门的响动声后,回头看去,嘴角还沾着薯片碎屑,扯唇笑了笑,“洗好啦,怎么穿着这样就出来了。” 她抬手往嘴巴里送食物的时候,指腹摸到唇边刺手的小颗粒,恍然大悟的将五指并拢,手指拂开嘴角的碎渣,浑然不觉林茵茵扫视她头顶的视线,多么的嫌弃和厌恶。 “我没找着,就只好穿这样出来啦。”林茵茵站在原地没动,提着浴巾小心翼翼的模样,柔软的料子只狗包裹到臀.部,却仍然短得走路就能看见两腿之间的部位。 她窘迫到连内衣裤都没穿。 吕依萌自然察觉到了她扭捏作态下所担忧的东西,当即扯纸巾把嘴巴擦干净,抹手的时候,提臀从沙发上起来,脚步朝着自己卧室的方向,嘴里一边说着“抱歉抱歉”一边引着林茵茵往自己的卧室里走。 “怪我,没想周到,你先穿着我的衣服吧,在美国的时候我们经常这样。” 她站在衣柜前,将镶嵌在墙面的柜子打开,在卧室里改装出来,面积二十五平米的小衣帽间展现在眼前,拖拉门左右就特意设计出了两方立体的柜子,一节一节的小抽屉里整齐码放着吕依萌平时穿的内衣裤,她本性懒散,自然要将这些贴身衣服放在触手可拿的地方。 趁林茵茵挑选衣服的时候,吕依萌蹲下身,拉开最底下的一个抽屉,里面全是一些标签都还没拆的内衣裤,她选了一套粉色荷叶边的拿在手里,手指夹着标签准备扯下的时候,抬眼看了一眼已经埋没在琳琅满目衣服里的林茵茵,白色的背影落在吕依萌眼眶内,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就这么拿给她。 “这些是官晓买来给我备用的,太多了,我就全收在了一起,也没穿过,给你吧。” 林茵茵从衣架上提了一件嫩粉色的裙子出来,脑袋从一拍衣服当中弹出来,眼神抱有欣喜的落在吕依萌的手上,倒还算满意,两只脚贴着地面,撒娇的移动,从吕依萌手里拿过衣服之后,娇娇笑着将她推了出去。 等她换号了出来,没在卧室里找到吕依萌的人,开门时准备好的清净眼神淡然的在空气当中浮游了一圈,最后放在空荡荡的卧室门口,眯了下眼,耳边遥遥听见从外面传进来的银铃笑声,顿时心口像是被塞了一把枯草,难受,压抑。 她瞪着眼睛,在卧室里逡了一圈,她想找出点什么,至少穆云琛留在这里的痕迹,但却一无所获,内心却是一点点的被狂喜所替代,继而涌上天灵盖的,却又是深浓的讽刺。 还以为这个女人在穆云琛的心里占据了多大的位置,原来也只不过是他床畔中的其中一位罢了。 想到此,从心口提了一口气,十分的舒心,乌黑的眼珠朝眼尾一滚,继而脸颊上被肌肉堆积出来一道诡谲的笑意。 她掸了掸裙摆,准备走出去,恰好梳妆台上的手机发出两声嗡鸣,她眼眸一狠,快速的将手机攥了起来,不让其继续贴着桌面发出响声,旋即划开屏幕,却让她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一面。 睡了没有?——穆云琛。 她握着机身的手在怒意和嫉妒的驱使下,狠狠的颤抖,上下晃动的弧度犹如抖落木糠的筛子。双眼一霎间拂尘,灰白的眼色如刺一般,恨不得就此扎碎屏幕。 **** 亲爱的们,我明天要领结婚证了,我也知道这段时间更新不理想,只能尽量,断是不会断的,给大家请个假去结个婚。 祝福我吧祝福我吧~ 082.小可怜,失恋了? 紧握机身的手在怒意和嫉妒的驱使下,致使林茵茵浑身皆被情绪带动而狠狠颤抖,手更是上下晃动犹如抖落木糠的筛子,双眼一霎间浮尘,恨不得就此扎碎屏幕。 枉费了多年接近的心机,他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糌! 她气怒不止,青白的眼珠子顷刻化作狰狞的獠牙,紧眼瞪着屏幕上由那个男人发来的几个字,虽然简短,却每一笔一划都戳中她心脏最薄弱的地方。 如何能不气,她做了这么多年的替身情.人,一招被打回原位,竟无一人通知过她,也不会有人在乎她的感受。 如何不气楮! 拇指移动到屏幕右上角,吐着鹅黄色指甲的手指顿在机身上空的气流当中,默了一秒,而后带着报复性的,要删除这则短信。 “茵茵?” 她吓了一跳,从客厅突兀传来的声音,惊得林茵茵浑身一抖,下意识的将手机往身后藏。 “还没换好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茵茵张嘴,随口答了一句,双脚却无措的在原地踌躇,双眼快速的在梳妆台上逡巡了一圈,然后要将手机落下,岂料下落的声音恰好因为手机棱角碰到了桌面而发出清脆的一声钝响。 吕依萌已然起疑,一边说话,脚步声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 林茵茵将手往手机上罩了一下,移回原来的位置放好,慌乱下转身,左侧胯骨碰到了桌角,尖锐的边角刺得她龇牙咧嘴,强忍着,张开嘴一声也不敢发出。 卧室虚掩的门自外推开,吕依萌活泼的笑脸蹭了进来,乌黑的眼珠在眼眶中滚了一圈,旋即从梳妆台轻快的上移至林茵茵的脸,那笑容更加的亲切。 “换好啦,挺合适你的。”吕依萌瞄了她一眼,然后扬了扬手里的一瓶护肤品,“快来看看,我在网上买的全套护肤品,刚刚快递送过来。” 林茵茵双手还藏在身后,眨着眼睛木愣的看着门口笑靥如花的女人,与她满目的慌乱南辕北辙,旋即刻意的走开两步,距离梳妆台有些许距离,却不知此刻的举动太过掩饰。 她垂下眼睛瞄了瞄自己的脚尖,起伏的呼吸暂时被压制到正常的弧度,“好,好啊。” 吕依萌轻轻一笑,吐出舌头做了个调皮的表情。 不过两秒的时间,随着脚步声远去,林茵茵也只好跟在身后往外走,一双眼睛却还下盯了一眼屏幕,不甘,很不甘。 客厅中央的双人沙发上,凌乱摆放着一个已经拆开过的盒子,里面十几样瓶身大小不一的化妆品,护肤品浅浅冒了头。 吕依萌还没放下手上的东西,又伸手拿了一瓶掌心大小的睡眠护肤霜,看了两眼,举起手对着已经走近了的林茵茵:“上次官晓网购过一次,这是一家欧洲的品牌,我觉得还不错,特别是这个睡眠霜,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这两天应该没有睡好,送你了。” 林茵茵抿着唇,双眼晦涩的看着吕依萌,虽是居高临下的角度,她却恍惚觉得自己根本一点上风也没占到,反而自己一脸哀怨的表情,被她脸上明媚的笑颜击得溃不成军。 她动了动手,不走心的拿过睡眠霜,却看也不看,握在手心里,旋即坐下来,小巧的瓶身存在两手之间,没有心情的摆弄着。 吕依萌尚且还未察觉出林茵茵不对劲的情绪,只顾着摆弄盒子里的东西,一会碰碰这个,一个点点那个,颔首下的侧脸干净白皙,纤尘不染,殊不知身侧一双阴狠怨毒的眼睛盯了自己多时。 她抬起头,眸中风轻云淡的微笑瞟见林茵茵那哀鸿遍野的凄楚表情时,她简缓的低语询问:“茵茵,你怎么了?” “” 林茵茵抬了下眼睛,略微失神的呆滞模样,看得吕依萌心头一震,她想说点什么,可林茵茵软软的声调已经传进了耳朵:“他不要我了。” 吕依萌恍悟出这句“不要我了”,顷刻理解了林茵茵失魂落魄的模样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她指端还把玩着一个小巧的瓶子,也随着她一秒滞留的情绪而从指尖滑落到手心,触碰到虎口时,她随手给放在了旁边,旋即抬手抚林茵茵的脸颊。 “小可怜,失恋了?” 林茵茵眨了眨眼睛,忽而牵出一抹苦笑,弱弱的摇着头,“不是,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失恋了,因为他从来没承认过我是他的女朋友。” 一顿,她忽然急切的握住吕依萌停留在她颊边的手,很是恳切的开口:“可他说过,他把我当做他身边的女人。” 吕依萌心下一凛,不自觉的蹙起眉头,不可思议的随着呼吸叹出一声:“怎么会有这种人,要了你,却又不承认你,不是耍流.氓么。” 吕依萌的话触动了林茵茵埋藏在心灵深处的难言苦楚,她淌着泪水伤心欲绝的看着吕依萌一脸安慰同情的表情,泫然欲泣的眸底一闪而逝一抹阴毒。 可她很好的藏住了,抽泣着说:“他不坏,是我太爱他了,我忍受不了任何人从我身边抢走他。” 吕依萌挣开林茵茵的手,往上抬,想要抚摸林茵茵的额头,却又觉得这样的动作,不过是在给一只已经迷途的羔羊错误的指引。 “他都这么对你了,没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离开了倒也好,你自身条件不差,不要被这种渣男给耽误了。” 林茵茵只是摇头,哀伤的摇头,越是说话,越觉得泣不成声:“依萌姐,你不懂,我很爱他,我这一生从来就没有这么爱过一个男人,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只要稍微得到他一点点的回应,我就心满意足,可以开心好久了,我目睹了父母在一场车祸当中身亡,是他收留了我,五年来一直照顾,爱护我,他说我的眼睛很好看,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在通过我的这双眼睛,看另外一个人,我便知道,他并不爱我,可是他愿意和我上.床,他很温柔,真的很温柔,温柔到可能此生都不会遇到第二个这么有耐心的男人,虽然他从来不允许我怀他的孩子,每次我们那个之后,他都会坐在阳台抽烟,抽很久很久,哪怕冬天也不例外,他可以冻一整晚,也绝不会再碰我一下,可是一有机会,我还是会和他做那样的事,我承认我是沦陷了,可是依萌姐,你爱过一个人的话,你就能体会到,愿意为心爱的人付出所有的那种心情。” “我不理解,你犯傻罢了。” 吕依萌很决断的否认了林茵茵愚昧而毫无意义的付出,其实后面的一段话,茵茵哭得太厉害,断断续续的已经听不清,听不清也好,她也懒得把一个渣男的事迹装进耳朵里面。 林茵茵把脸埋进双手掌心内,呜咽的声音从指缝当中艰涩的挤出来,哭一哭之后,又抬起头,柔软的一双眼睛,含着泪水直直的看向吕依萌,滔天的委屈刹那泯灭了心智,她哭泣不止的大吼:“我不是傻,你遇到这样的男人,也不会放手的!” “我会。” 与她的婆妈哀怨形成对比的,是吕依萌眉间那一簇越来越不耐烦的神色,她倒不知,眼中一直清纯可人的妹妹,竟一直在这样的一个男人身边委曲求全,她无法理解,更不想在这样没有意义的问题纠结许久。 “如果我遇到,我一定会一眼也不看他,果断放弃。” 她的手,在林茵茵的脸上碰了碰,时间如预料那般沾到了黏湿的液体,“好了,别想太多,好好睡一觉,都会过去的,我去给你铺床。” 说着,吕依萌已然起身,下垂的手攸而被拉扯住,她回眸低头,满目的疑惑。 “你保证。” 林茵茵攥着她的手,像是攥住了什么了不得的筹码,隔着雾气的一双眼,无比认真,并且刻意的强调:“你保证你遇到了这样的男人,你会放弃。” 吕依萌怔了一瞬,她并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可林茵茵那无尽悲伤的眼泪,不可控制的从眼眶当中流出来,面部肌肉惨不忍睹的抽.搐着,十分楚楚可怜。 她矮下身,怜惜的拍拍林茵茵的手,带着安抚的柔软语调安慰:“我发誓。” 083.她好与不好,都维系在他的身上 吕依萌矮下身,怜惜的拍林茵茵的手,夹杂着安抚的语调安慰着:“我发誓。” 林茵茵满脸泪水,仍旧死死的攥着吕依萌的手腕,抽泣的间隙打了一声嗝,双眼绝决而严肃:“我信你,我信你依萌姐。” 吕依萌只当她刚刚遭遇了失恋的痛苦,情绪还浸在悲伤当中无法自拔,被眼泪迷离了的心智,只不过是想要在无助消极的情况下,寻一个可以支撑依靠的点糌。 吕依萌抚摸她惨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手心里泪汗交融,她乌黑的大眼睛里汪着一池旖旎的纹痕,很轻很柔,“乖乖的,去洗个脸就睡。楮” 林茵茵维持着坐立姿势仰头,双手抓住吕依萌的手腕,有种要“同归于尽”的悲愤心绪,绝望的哀伤眼神并没有因为这句保证而有缓和的迹象。 她知道,穆云琛可以对她狠心,但绝不会对吕依萌狠心。 吕依萌的保证,只是口头上随口一说罢了。 可她就是铁了心了,既然自己的人生已经分崩离析,凭什么让别人能好过。 她擦了擦浑浊的泪水,清明了的眼眶内虚出一道黯淡,旋即用力的点点头,然而仰头之后,察觉到浑身骤然绷直的吕依萌,清秀的眉心拧出了清溪般的痕迹。 林茵茵不动声色的眯了一眼,站起身询问了一句,手一碰到吕依萌的胳膊,意外的察觉出她浑身本能的颤栗了一下,林茵茵没再碰她,反而自己卷缩着双手手指,觉得刚才从吕依萌身上感觉到的激颤有点恶心,凝重的蹙着眉,勒着不耐又问:“怎么了嘛,依萌姐,也不理我。” 吕依萌没动,整个身体绷成了一条直线,募的抓住林茵茵的胳膊,无法控制的震了两下,抬起眼睛,眼底一片青色一览无遗,她舔了舔嘴,舌尖被双唇抿在中间,表情晦涩又有些羞答答,低声说道:“我好像,来大姨妈了,可是没有备着卫生巾” 林茵茵一瞬间默然,蹙眉沉吟片刻,表情也是如出一辙的难堪,歪头瞥见吕依萌裙子上一小片红色,瞳孔顿时瑟缩了一下,一霎间闪过眼底的嫌弃与厌恶在转头之后,巧妙的隐去。 她扯了扯唇角,不太情愿的自荐:“那我下去帮你买吧。” “怎么好意思。” 除了官晓以外,吕依萌从来不会轻易的麻烦任何人,本来是想回房间换一件干净的裙子,自己下楼去买的,听见林茵茵自告奋勇,她首先拒绝了一下,下体骤然涌出一道热流。 她浑身一个激灵,夹紧了双腿,不好意思的挠头笑笑,脸颊上的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那就麻烦你了。” 林茵茵捂唇笑了一下,只拿了自己的钱包,换好鞋子就出去了。 一直送到门口才返回客厅的吕依萌,侧回头往自己的身后看,扭曲着姿势,艰难的将眼睛的视线往下瞧,捻住裙子的一角,往外掀伸。 一片触目惊心的红顿时让她羞了脸,小跑步冲进卧室里去,打开卧室内的浴室,门也不关就进去了 出了门林茵茵不慌不忙的迈了两步,忽然定在原地,竖耳凝神,分辨自走廊拐角后传来的声音。 焦躁转圜的脚步声随着男人喘着粗气声音一并传来:“你少给我说了三楼,等不了电梯,我爬楼梯上来的,可累,到底在哪里?” 林茵茵摸着左侧鬓角,指端绕着一撮垂下来的发丝,忽而眼眶内诡谲一闪,静悄悄的后退两步,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门 “小心——” 急骤的男声惊惧一般弥散在空间狭窄的走廊,宋承亦一扬手,搂一把身侧被撞击后摇晃踉跄的女人。 林茵茵低着头,手举到头顶摆了一下,示意自己不需要帮忙。 她悄然抬眼淡扫,眼眸内霎间凝聚出漩涡一般危险的深邃,继而又低下头,垂视地上一道修长身躯在逆光角度投下来的阴影,长得足够掩盖她的娇小身体。 “没事,我撞到了人,先不说了官晓,我好像到了。” 掐了通话,宋承亦把手机往休闲裤口袋里放,眼睛微微低垂,盯一眼面前低着头的女人,再次确认:“真的没事?我没撞伤你?” 林茵茵短暂失神后,回神,仍旧没抬头,摆摆手,借由压耳发的动作,与他擦肩而过,正面站在电梯前,按下下 tang行键,耳朵细致的闻着身后的动静,男人似乎驻足了两秒,可能是在探头观察她,觉得无谓,才转身离开。 梯门打开,林茵茵两脚垮进,转身关门的时候,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手指顿在开门键上,丢魂落魄般长按。 门口早已经空荡荡只余一片空气,那男人明显是过了拐角,朝着吕依萌的家里走去。 这是一层富人区公寓,每个楼层只有一户,他与官晓通话找到这里,却被林茵茵恰好撞见,那淡瞥的一眼,林茵茵目视到男人的正面,五官轮廓如雕塑般好看,她忽然觉得,刻意的将门打开引.诱这个男人,是不是便宜了吕依萌。 宋承亦走到门口,正要叩门,发现暗紫色的金属门扉竟是虚掩,门内灯光流泻外放,他怔了一怔,将手撑直,打开门,却没立刻进去,站在门外往内张望,逡巡的视线扫见玄关处鞋柜上一个熟悉的香奈儿手包时,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下。 “依萌?” 唤出一声,没人回应。 宋承亦自行换上拖鞋,返身关门,女式的拖鞋穿在他足足有42码的脚掌上,简直像大人偷穿小孩子的鞋子,走了两步便放弃了,不如打赤脚来得痛快。 某间卧室内有水声传出,宋承亦边唤着吕依萌的名字,双脚不由自主的往那个方向去,恰好走到门口的时机,浴室门打开,他双眼躲闪不及,眼睁睁的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冒着热气的门口闪出来。 宋承亦的眼睛呆滞的看着将浴巾裹成抹胸的吕依萌,一秒之后不自然的挪开视线,朝向右侧边敞开的阳台,窗外的景色已经灰黑暗淡,许是起了风,婆娑树影间流泻而进几缕淡薄轻风,拂动玻璃门扉后两层薄纱窗帘,鹅黄的颜色正在风中轻轻摇曳,耳边却突兀的传来一声惊乍的尖叫。 “你看什么啊!” 他干净修长的五指穿插进自己的发丝之间,眼神颇无奈的看着两手捂在心口做防备状态的吕依萌,哭笑不得的扯开嘴角:“姑奶奶,家里进来人了,你是当真没发现?” 吕依萌瞪着眼,第一时间关心的不是他怎么进来的这里,而是:“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宋承亦淡淡的微微一笑,食指朝着正前方指了一下:“我刚刚看见什么了,现在我就还在看着。” 吕依萌噌的低头,环视自己一圈,双手往身体内侧收得更紧,伸手就去提胸.口的浴巾,往上拉扯到快要挨着锁骨的距离,孩子气的仰头,怨念的一眼看出时,却因宋承亦自觉的错开视线,而致使她不满的眼神垂落在了空气中。 “我回房换衣服,你等着。” 宋承亦摊开手,摆在身侧两侧,他根本没有回答或是接话的必要,因为某人已经闪进了门内,甚至将门关得震天响。 他颔首,不自觉的展露出好看的笑颜,眉梢眼角间凝聚的忍俊不禁不难看出掺杂了几许宠爱,弯月形的双眼内氲出浅浅波光,继而瞥了一眼卧室门,旋身进餐厅里找喝的。 吕依萌换了一条嫩粉色的抹胸中长裙出来的时候,宋承亦正半个身体倚在冰箱上,手上托着一杯橙汁,不经意的上抬一眼,刚灌了一口饮料进嘴里,顿时双颊外鼓,十分滑稽的瞪大眼,想笑而不敢笑。 “不准吐!”吕依萌一声娇喝,她更在意的是地板不要被弄脏了。 宋承亦卯着一口气,捶胸顿足的咽下口里的饮料,垂手放在桌上,哭笑不得的一掌拍在吕依萌的头顶:“刚刚见面,你想噎死我么。”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眼眶内几许流动的华彩盈着狡黠:“你换的衣服,和刚才有什么区别。” 她乌黑的大眼珠在眼眶内闪烁一般,滴溜溜的瞳孔滚动到眼角,耍赖的诉一句:“你管呢。” 宋承亦温柔的垂下目光,看着她孩子般瞪眼的表情,宽厚的掌心似乎才残留了轻拍她头顶时沾到的洗发水味道,她的气味就像一只挠着心尖的野猫,让人欲罢不能的想要好好的怜惜她。 吕依萌招呼他在沙发上坐下,拿出零食准备招待,忽而想起他是不爱吃这个的,干脆自己抱着,吃得开心又满足,舔指尖的碎屑时,抽空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那眼神轻柔到没了边。 一股异样的感觉旋在空气中,她往后缩了缩脖颈,“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喜欢。” 她说完后,继续埋头在零食里,没有注意到宋承亦一秒内转换的眼神,从僵滞到 释然,顷刻前被冰凉饮料润过喉咙而发出的嗓音清新低柔:“我来看看你,没想到你生活得还不错。” 吕依萌感觉到他的目光,咀嚼的小嘴稍稍停顿了一下,朝他调皮的一眯眼,故作探究的视线从双眼内一道狭窄的空隙当中睐出来,以深沉的探究询问道:“不然呢,你是期望我在这边过得不好么?” 宋承亦用来撑太阳穴的手扬在空中,置于胸腔前晃了个圈,斗柜上台灯鹅黄色的晕光里,他扯开双唇,笑得明镜透亮,带出“嗤”的一声:“你让我怎么回答呢,我既希望你好,也希望你不好,如果论你过得好不好的程度,是维系在穆云琛的身上,我宁愿自私一点,想着你会过得不好。” 那样的话,起码还能回到他的身边。 他虽隐了一句没说,吕依萌大抵也能体悟出来,六年的相处虽说断断续续,好歹也已经奠定了感情基础,她始终规行矩步的与他的关系保持在爱情与友情之间,更甚者只论亲情。 这般自私的想法,只是她。 他未必会那么觉得。 薯片包装袋在两手之间捏得窸窣作响,吕依萌换了个姿势,盘腿而坐,后背慵懒的靠进沙发背里,拍拍手心里沾到的渣屑,呼出一口气时,菲薄的两瓣唇间若隐若现两颗扰眼的兔牙。 她笑起来时,从来是那么让人暖心暖肺,就连皮笑肉不笑时也是一样,“好了,专门跑过来奚落我一通,有意思么。” 宋承亦挑眉:“我以为你会问我,瑞瑞的下落。” “不用问啊,因为我已经知道了。” 宋承亦眼中刹那流露出的情感,像风中摇曳的烛光,短暂闪烁后消失得悄无声息,启口的话被她补充的一句给截了道:“官晓告诉我的,前几天住院,瑞瑞也来看过我。” 他愣怔了一瞬,似乎正在快速度的消化所听到的消息,那停滞的情绪悬挂在眼角,当她抬头看来时,早已经巧妙的被云淡风轻的笑容所取代:“小家伙比你要有本事,我在穆云琛的公寓楼下找到他,小东西一看见我就赶我走,说是不许我破坏他的计划。” 吕依萌缓缓钩织起一抹独属于她的那种欣喜又稚气的微笑,染温的眼眶内浮光摇动,似乎看着空气,就能凭空的想象到瑞瑞说这话时,神秘兮兮的模样。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你生气么?” “我气啊,好歹小东西也叫了我这么几年的干爹,一看见亲爹就不认我了,真是养不熟的小狼崽子。” 吕依萌仍旧天真的笑着,乌黑的大眼睛染笑睇着他,悄咪咪的挪动屁股往他靠近,顺手抓了一包油炸食品,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往他怀里塞:“我代替我儿子给你道歉,接受么。” 宋承亦沉默无声的看着他,漆黑的瞳仁内盈满她两侧嘴角弯弯扬起的笑弧,忽而倾身靠近她,拿零食的手故意的往她手背上搭,果然看见她大惊失色的表情,想抽手又犹豫的模样真真切切的落进他眼睛里,一瞬的凝神之后,他松了手,却拿走了零食。 “你也一样,养不熟的狼崽子。” “你要喝什么,我去给你倒。” 吕依萌扒扒头发,脸蛋上的表情因为提着苹果肌一下子放松之后,看起来自然许多,她随口问问,人已经走到了餐厅的冰箱,在一排饮料当中找出一瓶鸡尾酒。 “不用了,我看看你就走。” 宋承亦把吃了几片就没兴趣的薯片放在茶几上,单手插袋,欣长的伫立在她身前,垂下的视线扫了一眼她手上的鸡尾酒,继而双眼含笑的打趣:“别告诉我这是官晓的,你爱拿她做挡箭牌。” 吕依萌吐舌,算是默认。 真就如他所说,宋承亦只是坐了一会就走了,除了不小心碰到手背以外,他保持着良好的绅士风度,没有做任何过分的举动。 吕依萌送他出去,想了一想,把鸡尾酒往他手里一塞。 宋承亦本来就背着身对她,冷不丁的从身后递过来一个东西,他本能的伸手挡了一下,看清楚物件之后才要去接,可衣袖上早已经被瓶口内喷溅出来的酒给撒湿,顿时眼神纷乱,又极快的定住黑眼珠,责备的看着已经识趣讨好的某人:“冒冒失失的,我就身上这一件衣服,你给我弄出渍了,我拿什么来换。” 吕依萌知道自己莽撞犯了错,绞着手指头,偷眼瞧他,小小声的嘀咕:“有信用卡就行了。” 宋承亦皱了下眉,显然哭笑不得到连继续责备她的想法都没有了,无奈的一声叹息过后,将鸡尾酒递给她,然后开始脱身上的衣服,扣子解到第三颗的时候,被猛然恍然大悟的吕依萌给攥住了手。 她眼神乱颤,飘忽如柳絮,仰头十分戒备的盯着他坚毅的下颚,“想干嘛呀,脱衣服别在这里脱啊。” 宋承亦只是想脱下来把袖子给搓一遍,再用吹风机风干的,岂料她会有这样尖锐的反应,心内泛起些微难过的同时,脑子里起了恶作剧的念头。 他顺势反手握住她的手,往胸.前狠力一带,面容说不出的严肃而低昧,一双杏花眼内装进她霎间惊慌的小脸,他将胸膛打开,单手纳她入怀,两人之间的距离仅仅留了五厘米左右,而他因为矮身而凸起的肩胛骨,仗着身高,完全的挡住了一般头顶水晶吊灯投射下来的琉璃光亮。 “你说我想干嘛呢,嗯?” 吕依萌眯了眯眼,被他接在尾音处的那一声低缓黯哑的“嗯”给激出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激动得甩手,清晰的感觉到手背甩到他下巴的痛楚,也阻止不了自己兔子般速度往后一跳。 “脑抽了吧,快别闹了,穿好。” 吕依萌握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抬起两手,拨开他的手后,打算亲自帮他系上纽扣。 本该快速完成且如幻想那般行云流水的动作,只因她的余光不经意的往门口惊鸿一瞥时,顿时整个人犹如凝固了一般,从头到脚一动不动。 “怎么了?” 一直憋笑的宋承亦察觉到她骤然停止下来的动作,颔首专注看她的视线亦是跟着停顿了一瞬,长指点一下她仰头后小巧的鼻头,柔声问。 “穆云琛。” 吕依萌呢喃一句之后,瞟了一眼宋承亦,未曾发现他在同一时刻骤变青白的脸色,自己恍如大梦初醒一般,惊得往后退开,然后她的视线里便不再有他,乌黑眼珠狠狠颤着裱在双眶内,又惊又吓的看着门口伫立的修长身影。 宋承亦在发觉真相之后,特别纠结的后期了英眉,眼底晕开一层浅到看不清的黑色阴霾,犹如漩涡一般,将自己给吞噬殆尽。 他不慌不忙的扣好衬衫纽扣,挑衅的眉眼直接望着沉静内敛,持着稳重淡定的步伐走到身前的穆云琛,轻轻上扯一侧嘴角:“好久不见。” 穆云琛高傲的扬着下颚,下巴的青渣被灯光的光线覆了一层绒光,恰到好处的成为了他雕刻般五官上一道自带修饰的描边阴影,而他从容不迫波澜无惊的表情丝毫不怯场,眼神若即若离的在宋承亦伸出的手上旋了一圈。 幽幽的说道:“你好。” 084.你这辈子欠我太多,家族,权势,女人...... 穆云琛出现得突然。 他深沉内敛且从容不迫,眼神若即若离的在宋承亦伸出的手上旋了一圈,波光粼粼的双眸极为自持,幽幽的嗓音堪比山涧潺潺既浅且清的弦音:“你好。” 客气礼貌,保持了适当的疏离楮。 刹那时,宋承亦看他的眼神有些似笑非笑,浑然不在意穆云琛有些接近负气的举动,龇了龇牙,覆手在鼻尖抹了一把,高深莫测的语气简直调侃:“几年不见,你一点都没变。糌” 穆云琛眉梢惯性的一挑,清隽的眉宇激荡出宛如涟漪一般的纹痕,垂坠在纤长睫毛上的光晕,致使他轻悠慢缓的睇来一眼时,让人错觉正在接受一个神邸对他施舍一样怜悯的目光。 “你也没变,还是喜欢窥觊别人的东西。” 宋承亦停顿在自己鼻翼前侧的手背骤然乍现青筋,白皙的纤长五指绷成了几条僵硬冷肃的长棍,尖锐而犀利的眼神往空气中顿了一眼,余光竟携带了威胁剜在穆云琛的上半身。 可惜后者根本就不在意他的表情或是动作有任何的改变。 无疑,此时宋承亦的心绪是复杂烦躁的,他倒不知,向来沉默内敛的穆云琛,一直是双眼长在脑门上的高傲做派,没想到护起食来,是这般强烈的占有性。 可在他看来,很幼稚! 他呵呵一笑,低沉的嗓音牵出了一缕不易察觉的淡讽,争锋相对的刺入此间房内的另一个男人耳里:“在你眼里,一直拿她当东西。” 穆云琛但听不语,淡定从容的眼角余光轻轻的睇了他一眼,连半秒的停顿都没有,仅仅扫了一眼那张男性五官的轮廓,便已然收回,气质冷艳的颔首,沉静的双目内只有一个人。 宋承亦如他一样,说完那句话后,眼神意有所指的看向吕依萌,只一眼,差点气得他五脏六腑血气翻涌。 小野猫哪里还有和他独处时那股子的嚣张无赖劲,那假装无意去看穆云琛的眼神轻轻在他脸上点了一下,又快速的低下头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般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头和不停在平地上点动的脚尖,哪怕低头的角度,偏偏就那么好死不死的让他逮着这女人眉梢间都是喜色! 见到“男性”和见到“男人”,所凸出来的反应,岂止是天壤之别。 夜色里走来的穆云琛,脱了平日里惯穿在身上的西装外套,一身轻便的装束,黑色衬衫和黑色的西裤如水一般柔滑的贴着他的肉身,他双手插袋,居高临下的角度,而眼神泛柔,双目在捕捉到吕依萌想看他却又有些惧怕的反应时微微一沉。 “怎么没回我信息?” 好听的低沉男声在头顶弥散开,融入空气的漩流之后,吕依萌闻到他身上清淡的烟草香气。 她仰起头探究的看了两眼,歪着脑袋一副迷惑的模样:“你发的我都回了啊,你后来又给我发过短信吗?” 穆云琛修长挺拔的身姿伫立在身前,他矮下身,五官冷峻还透着从外间带来的寒气,吕依萌感觉到他呼吸间透出的冷气,对视一眼后,她急忙摇摇头:“真的没收到。” 她忽然想到,在门口见到林茵茵领回家里来之后,就把手机放在卧室的梳妆台上没再动过,恍然大悟之后赶忙从穆云琛怀抱的阴影当中退出来,手举到自己肩胛骨的高度,往身后指了一下。 “可能漏看了,我去找找。” 话一落音,人已经跑得没影。 她并不是神经大条的女人,不可能察觉不出来空气当中弥漫的无形硝烟,这两个男人自小相识,却水火不容,后又因为吕依萌的事,更加激化了矛盾,彼此对彼此的关系可说是针尖对麦芒,她谁也不帮,是不能帮,两头都吃罪不起,倒不如抢先一步自私一些。 刚才那两句算不得招呼的见面话后,两人不再有互动,她看的出来,大抵是因为顾忌着她的存在,所以她借口逃回房间里,“贴心”的关上了门。 “障碍物”自动清除之后,穆云琛才缓缓直起上身,目光冷漠的从正前方空气中的一点悄无声息的移开,不知何时手中已经夹着一根香烟,刚从裤袋里捻出打火机还未打燃,眼前一簇幽蓝色的火苗骤然立与他斜叼着烟的嘴角外。 他五官冷峻,一言不发,且目不斜视,头往前倾了少许的距离,将烟蒂凑到火苗中央,吸一口气,吃燃。 宋承亦甩甩手,打火机就像变魔术一样 tang在他指端转了两个圈,盖子阖上,火苗就已偃旗息鼓的被罩在了金属盖头里,他流转在眼眶内的视线就像一条华丽的黑色绸缎,轻飘飘却又让人感觉到贴肤般嫌恶的存在感。 “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 穆云琛自顾无他的吃了一口烟,未作回应,冷峻的五官并不亲和,神情傲慢的抬了下眼睛,斜挑着眼尾,自上看下的目光轻眯,熠出暗流的华彩,平白的让空气也感觉到压迫性。 他面色清冷的眯出一眼,“我不想知道。” 打火机“啪嗒”一声,幽蓝色的火焰摇曳在眼底,宋承亦隔着苗头看出来的视线涤荡着眼底一层不悦的神情,“我还以为,你对她用情多深,也只是可有可无罢了。” 穆云琛一霎犀利的眸眼像阴鸷的雄鹰自上而下的俯视,叼在唇畔始终没有拿下来的香烟在呼吸的换气当中持续冒出雾白色的烟线,眼神也在这层朦胧的幽光当中折射出冷调的寒光。 他面无表情的吹散口腔中的浓雾,清冷的剑眉凛然入鬓,带着傲慢与疏离间,突显一股子目的明确的敌意,转瞬拿下香烟,菲薄的双唇说话时如梦似幻的吞云吐雾:“宋承亦,你这辈子欠我太多,家族,权势,女人,前两者你可以放肆涉足,后一种你已经碰了,但我绝不会让你余下的人生好过。” 宋承亦的眸光含在眼眶内闪烁的一跳,目光笔直堪比要射穿空气当中被烟气染白了的雾流。 他收起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双唇紧抿着,内里银牙紧咬,快要迸火的眼睛几乎要剜人血肉,却又飘忽着一丝丝震颤的抖意。 但都是已经三十和三十好几的成熟男人,宋承亦绝对不会选择拳脚相加这种愚蠢的做法,那一霎浮现在脸上的憎恶表情只维持了不到五秒的时间,便如同穆云琛指端的烟雾那般轻轻的拂散。 他摆摆手,“究竟是我放肆多一些还是你放肆多一些,辈分上,你可该叫我一声哥哥。” 话未说话,宋承亦急忙往后跳了一步,就在刚才他站立过的位置,被丢弃了一根还在燃烧着的烟蒂,染着轻讽笑意的眉间顿时浇熄不少。 穆云琛眼神安静却略显浮躁的说道:“你该注意分寸。” “呵——”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承亦更多的,是自嘲了:“你这种警告我听了不少年。” 他转身要走,今夜留在这里,显然他才是多余的那个人,吕依萌也不会希望有他这个“第三.者”在场,他护了她多年,哪怕是在他所仇恨的人面前,他仍旧给自己和她留了余地。 然而,对穆云琛,却不。 “今天你不问我,我也不说,等日后你想知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到时我也不愿再说。” 穆云琛嘴里叼了一根新的烟,没点,双手往西裤口袋里一插,长身立在客厅中央水晶吊灯之下,强大的存在感无处不彰显着他才是那主角的气场与光环。 宋承亦自以为凶狠的一句话,竟然对穆云琛没有丝毫的作用,内心觉得挫败的同时,多年来凝聚在心尖对他的恨意和对吕依萌的心疼两种情绪纠结的缠在一起。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却没看见—— 没有了任何人的视线关注之后,穆云琛从瞳孔深处乃至五官表情都显露出一股深浓的落寞,心酸,和孤寂。 他的一只手从裤袋里伸出来,除了大拇指以外,其余四个指头贴着额头太阳穴的位置用力的按压,闭眼后一双波澜不兴的眸子悄寂般沉敛,犹如流星闪过暗色苍窘后,快速的消灭殆尽。 正沉思养神时,卧室门被一个手拿手机的女人从内往外拉开。 吕依萌单手扒在门框上,一眼瞧见他优雅高贵的身影,又远眺视线往周围看了一圈,无果后盯了一眼门口,大门紧闭像是根本寻不见开门或是关过门的痕迹,但玄关处确实少了一双男人的皮鞋。 至于穆云琛,他直接堂而皇之的穿着擦得噌亮的皮鞋进到这里,这个男人将一身严肃浓郁的黑穿的如此的矜贵冷质,他外表出众,心思莫测,不久前贴着门后偷听他们谈话的吕依萌眼神有些黯淡,却很知趣的一句话也没提,扬着被刻意摁亮的屏幕横冲直撞的过去了。 085.吕依萌,我这一生终究是要输给你! ——你这辈子欠我太多,家族,权势,女人,前两者你可以放肆涉足,后一种你已经碰了,但我绝不会让你余下的人生好过谪。 他始终不肯相信她是清白身。 贴着门后偷听他们谈话的吕依萌眼神有些暗淡,却很知趣的一句话也没没提,扬着被刻意摁亮的手机屏幕,横冲直撞的过去了。 “找到了。”她发现宝贝一样,一边笑着,一边去观察他的脸色,“果然在梳妆台上,可是没有看到你后来有发短信给我。” 穆云琛淡眸轻睇,侧身而站,眼尾斜睨来的视线,极尽迷离漠然,白皙清秀的额头稍稍低垂,瞧见她走至身前,仰头展露眉眼盈盈的小脸,一瞬的冷然五官上挑起一缕微笑,淡如清风:“依宝,你还是你吗?” 吕依萌明媚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滑落至面无表情,两人的视线一高一低,都在互相凝望对方,却是各怀鬼胎,穆云琛抚摸她脸的动作是那么的轻柔温情,但说出口的话却像腊月寒风般刺痛骨肉幻。 她迟疑的一挥手,拍掉穆云琛停在她脸颊的手,哀怨的眼神揉满了坚强的碎光,望进他的瞳孔深处。 “我是我,就看在你心里,我究竟还是不是我。” 他低眸凝视着她,一双烟波浩瀚的眸子全是疏离的灰蒙:“我拿你做宝,你又再伤我一次,这辈子你还要伤我多少次。” 吕依萌听之,目瞪口呆,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对她的不信任已经到了猜忌的程度,一时黯然神伤,小女人倔强的眼睛睁到极限,绷着呼吸,说:“抱歉,如果今晚上伤到了你,我只能解释我和宋承亦什么都没做。” “我有眼睛!” 她攸的睁大双眼,颊边划过一道罡劲的烈风,脖颈骤然被一只虎口擒住,吕依萌不可相信的剧烈颤动着瞳孔,皱眉感受到两侧锁骨分别被他的拇指和尾指的硬骨压得骤疼,她得微张着嘴,才能确保自己还能呼吸和说话,“你想做什么。” 穆云琛是疯了,也狂了,他心里发疯一样的嫉妒和憎恨。 恨她?恨不起来。 他恨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坚持找到她,陪在她的身边,他快嫉妒得发狂,六年的时间,另外一个男人陪在她的身边,与她共同风雨,现而今,他亲眼目睹吕依萌对宋承亦做那些曾经只对他一人做的亲密举动。 他真的快要脑子发狂了! 穆云琛五官微微一冷,擒住吕依萌的脖子顿了一瞬,而后另一只手迅疾的搂住她的腰,常年在健身房锻炼出来的强健肌肉,致使他轻松的往上一提劲便将她整个人从地上给提了起来,而他幽冷寒霜的气场裹挟着擦耳的劲风,令吕依萌还没做出反应的时候,竟被他掌控着主导的力气和方向,双双跌进了沙发里。 她在下,而他压与身上。 吕依萌的后脑勺陷进海绵宝宝的抱枕里,眼神泛着不确定的茫茫雾霭,纤瘦白皙的十根手指捆着他扣在脖子上的左手,余光却不由自主的瞟向身侧他撑得笔直的另一只胳膊。 此时她压抑不住躁.动起伏的呼吸,发际线的虚汗孱弱外渗,虚渺的视线隔着一层水雾,仰头望向头顶眼神堪比野.兽的男人。 “你真的要这样做么?” 刚才下落的过程中,穆云琛一把拉下了她心口上的抹胸。 吕依萌乳白的两只鸽子从衣料的束缚当中跳脱出三分之一,遮不住也藏不住,恰好就在他刀削斧凿般的下巴下。 她神色略微慌张,乱颤的瞳孔惊惧得仿佛时刻都能从一汪眼白当中逃离出来,瞠大的双目偏生隔了一层无法控制的水雾,抽搭着鼻子楚楚可怜的瞪着头顶的男人。 穆云琛的表情微微默了默,吕依萌正用既害怕又警惕的眼神看着他,他猝然觉得心里有股道不清的酸楚噌噌的从血管里渗进血液里,莫名的心痛弥漫在心口,快速如花开般蔓延。 他骤然低头,瓷白明净的两排牙齿咬在她胸口上,冷质的额头暴现几条青筋,他俯趴在她身上,抬起两只阴气沉沉的眼睛朝一脸惊慌失措的吕依萌犀利的眯了起来。 “唔” 吕依萌吃痛,不由自主的仰起上身,后脑勺几乎陷进了沙发扶手内,滑润的发丝贴着皮质沙发,无法控制的往外滑落,她抿紧嘴把闷哼声吃进了喉咙里,堪比无缝连接的两瓣绯色唇瓣相互挤压而失了血色。 tang 穆云琛上抬的手罩在她的肩膀上,紧扣了一下,而后快速的上升到两厘米高的空气里,以划裂空气的力道劈开气流,突然捂住她的手腕将她拎了起来半坐着。 他的眼,那般冰冷,像平面浮动着碎渣冰块的海水一样冷峻,下手也重,捏到她的骨骼咯吱作响。 穆云琛刚灰色的眼眸一瞬不瞬的怒视着她,字字如锥,声声如刃:“我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本性如此的浪.荡。” 浑身疼痛的吕依萌此刻怎么样的心情,也随着他这句无情的话瞬间跌落至地狱,她凄楚的扯唇一笑,眼角滚下一滴负气的眼泪:“你满意了么,既然看清楚了,还不离开我。” 穆云琛阴郁暴躁的情绪下,周身散发着凛冽寒光的气场,面色铁灰的搂住她的腰,往胸腔上提,随后一只手掌在她莹白锁骨以下的位置,刚毅的五官卷起黑色的漩涡,狠声道:“吕依萌,我这一生终究是要输给你!” 吕依萌的眼神徒然尖锐,水纹涤荡的褐色瞳孔正装进这个男人一霎受伤的黯淡表情。 她微微沉吟,抿着嘴掉下两滴泪来,抬起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却在到达鬓边的时候,被他的手腕给无情挡住。 穆云琛直直的望进她的眼睛深处,声音犹如暮鼓晨钟般低缓:“依宝,我输给你了。” 他捆着她腰后的手逐渐放松,吕依萌霎间感觉到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自己的体内一点点分崩离析,就快远去,她惊惶的抓住他的手,穆云琛仅仅顿了一顿,而后将她的五指一根根掰开。 再然后,他帮她拉上了被他亲手扯下的抹胸,尖细白皙的手指顿在她左胸上已经见血的咬痕。 她此时看不清穆云琛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前一刻还暴躁如雷的男人,说软就软了下来,怜惜的捧着她,像捧着什么了不得的珍宝,她多么用力的看进他的眼眸深处,出了刚灰色的瞳孔以外,她一如所获,忽然觉得几年岁月的洗礼,将他的性子磨练成一个深不可测的成熟男人,他所要做的事情随心所欲,并能牵着他人的鼻子走。 因为他是穆云琛。 是她一直以来心心挂念的穆云琛。 整理好她一身的狼狈,穆云琛从她身上下来,五官冷峻且头也不回。 打开门之后,他正面迎上站在门外靠墙倚着的官晓。 官晓仰着头,正以一种打量的眼神不礼貌的看着他,而当两人的视线相对时,她仍旧不偏不倚的注视了两秒,才低下头,眼神往地上去看,被走廊的白炽灯光投射在地的两道修长身影相互交错,她斜眼往后一挑,发觉穆云琛的影子一直延伸出了两米长的距离。 她上挑一边嘴角,不明意味的轻笑一声,与他擦肩之后,打开门进去了。 听见关门声的吕依萌此时还跪坐在沙发上,闷垂着脑袋,看见官晓进来了,立即展开两腿伸展出沙发外,展开一抹像笑却似哭的笑容来迎接她:“你回来啦,吃过饭了么。” “嗯。” 官晓的回应很淡,没有多大表情的瞥了她一眼,然后脱下外套随手丢在斗柜上,进自己的卧室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隔天,廖凡的车停在公寓楼下,站在车门边点了一根烟,冷静而安然的等待着。 十分钟后,瑞瑞一步步走下台阶,身后仍旧驮着来时的那只硕大的旅行包,两只圆乎乎的胖手分别掌着一边的肩带,步伐缓慢的往前走。 廖凡手一扬,丢弃了烟。 瑞瑞在他面前站定,扬起一张明媚的笑脸:“我们走吧,叔叔。” 086.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对不懂事的爸妈 廖凡捻灭烟的那一刹那,终究还是避免不了一小缕烟丝漂浮在空气中,浸染上瑞瑞颊红齿白的小脸蛋。 瑞瑞驮着旅行包,好不容易走到他面前站定,扬起一张明媚的笑脸:“叔叔,我们走吧。” 廖凡闪过霎那的怔肿,颔首垂视的角度,一不小心触进瑞瑞纯真无邪的眼汪内,恰好此时晨曦的暖阳自后洒下大片的金色阳光,照耀着他,他的模样看起来与世无争,才只有短短几年的人生阅历让他这漫长的一生还未被世俗的暗流和污秽所侵.淫,像黎明那般干净且纯粹邾。 廖凡蹲下身来,通宵达旦的工作让他的精神看起来并不好,抬起一只手轻抚瑞瑞被空气中的凉意碰了的小脸犍。 “知道和叔叔去哪里吗?” 清晨温度较低,廖凡的手心有些冷,掌心当中的薄茧刺刺的挨着瑞瑞的脸儿,他有些痒,缩着脖子往后躲了躲,没有说话,而是先指着夸张到占据了自己半边肩膀的肩带,朝上看的视线软软的带着可怜:“好重呢。” 廖凡的手尴尬的往下移了些距离,双手分别两根手指勾住瑞瑞的旅行包,大人的力气始终要长他许多倍,轻松的拎起来放进后座里。 平时寡言少语的男人竟会对眼前这个小人产生莫名的不舍情绪,他又再矮下身,独属于成熟男人的低沉嗓音经过夜间霜露的熏染过后,缓缓的在头顶流动:“穆叔叔比较忙,我送你去一个新的地方,别怕。” 瑞瑞在倾听廖凡安抚的说话声后,抬起两只干净清透的眼睛,嘴角柔柔的笑意在头顶流线型的暖阳下非常的赏心悦目,小小的身子,竟在安静的霎那,让人错觉浑身布满了一股看不见却很强大的气场。 他弯弯嘴角,笑得犹如小溪潺潺的水声:“知道呢,我们走吧廖叔叔。” 他从廖凡宽大伟岸的身躯下走出来,绕到后座,小手扒在敞开的车门,忽然顿了一顿,回头十分歉疚的低了声音:“我把穆叔叔给我买的小鸭子拖鞋带走了,他会生气么。” 廖凡安静的看着他,平静的眼眸下,是波涛暗涌的震惊,在明知道被抛弃的情况下,一个大人尚且还做不到这般的冷静,瑞瑞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居然对此事泰然处之,一点也不见伤心,仿佛还被蒙在鼓里,却又让人觉得小家伙已经洞穿了一切。 然后,他呆滞的眼睛会心一笑,声音格外的亲和疼爱:“他不会生气的,我帮你给他说一声。” 瑞瑞才浅浅一笑,嘻嘻的笑声在他转头之后被遮去了一半,聪明的将两只小手撑在座椅上,轻轻使力,加上廖凡托了他一把,很快坐进了车里。 车子启动时,瑞瑞终于忍不住,侧目眺望窗外。 高楼耸立的公寓大厦,是他生活过一个多星期,也许以后还会再回来的地方,他不怪穆云琛,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就是他的儿子,瑞瑞的小脑袋瓜里分得清楚明白,只不过觉得被亲爹这么送走,人生当中第一次尝到了被抛弃的滋味。 他抬起手,五根手指戳在窗棱上,拂了拂,最后剩余了食指和中指,将已经愈加远去的大楼夹在两根手指之间,脑子里瞬间闪过妈妈躲起来哭泣的身影。 他的亲爹,果然是会伤人心的呢。 瑞瑞这一路十分的安静,仿佛和空气融为一体,廖凡本来想要陪伴他说些话的,奈何自己本身是一个不太会挑起话头的人,况且对象还是个小孩子,更没有什么话题可交流,也就作罢。 上午的阳光分外柔和,行车没有多久,瑞瑞就趴在宽敞的后座打起盹来,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头搁在旅行袋上,廖凡从后视镜瞄到他脑袋下的包里有鼓起的一块硬物,应该不会舒服,便缓缓的停下车,将副驾上的一个小抱枕塞到他脑袋下。 瑞瑞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是正午,天边那一轮耀眼的日轮悬挂在不被云层遮掩的地方,强烈的光线犹如八爪鱼将整个大地包裹。 瑞瑞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朦朦胧胧,混沌的光晕,他揉了揉眼皮,慢慢坐起身来,刚想说话的时候,看见驾驶座上空空如也,心头顿时遭遇闷击一样的沉了下去,慌慌张张的朝窗外四处张望。 幸好廖凡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正面朝着车的方向,正在和一个中年女人说话,当看见后座冒出来一个小脑袋,他抬手对那女人示意了一下,十分礼貌,似乎中止了谈话,然后抬步往这边走来。 “醒了吗,饿不饿?” 他的声音从降下的车窗口流泻进来,带 tang着暖意。 瑞瑞仰头看他,轻轻应了一声,两只手趴在窗棱,朝窗外东张西望,纯透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不远处的孤儿院,白色的雕花镂空铁门后,是许许多多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朋友,或嬉戏,或打闹。 他大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能够做到这般平静,和出生后就接受的西方教育脱离不开,他的思想并不狭距,甚至理解穆云琛将他送走的动机,生气?没有,一点点委屈倒是有的。 他假装不知,眼眸绽放出璀璨:“有点点饿了,叔叔。” 廖凡摸摸他的头:“叔叔带你去吃东西。” 他是很难想象的,就算这一路亲眼见证,他也无法相信一个五岁的孩子会有这么强的定力,不哭也不闹,懂事的让人心疼,此刻他竟然有些怨穆云琛,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也忍得下心不要。 廖凡打开车门,一手抱着瑞瑞,一手拎着旅行袋,眼底有着惆怅,脚步却毫不迟疑,他走到刚才说话的中年女人面前,大致问了食堂的去处。 陪瑞瑞用晚餐,让他休息了一会,廖凡和院长办妥了所有的手续,才离开。 就在他走后半个小时,孤儿院的后门,窜出一个鬼祟的小身影。 一辆停在路边等候多时的宝蓝色轿车缓缓的行驶到对面一颗大树下停放,宽两米的林荫道马路除了这一辆以外,不见别的车辆或者行人。 瑞瑞一小步一小步的挪过去,垫高脚尖抠开副驾的车门,车内一个好整以暇噙着笑的男人正看着他。 “真是遗传啊,小小年纪,学会你.妈那套演戏的本事了。” 瑞瑞瞄他一眼,小眼神斜出的嫌弃惟妙惟肖,边往座椅上爬,咕咕哝哝的说:“干爹,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都被抛弃了。” “你活该。”宋承亦眉毛挑了起来,通过瑞瑞的脸想到了另外一张相似的面孔,顿时咬牙切齿:“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母女了,回国后任何一件事都得我来收拾烂摊子。” 瑞瑞搓着手,瞟见手机仪表盘中有一瓶乳酸菌,自己撕开瓶口上的一层锡箔纸,自顾自的喝起来,两三口下肚之后,小家伙幽幽的叹出一口气:“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对不懂事的爸妈。” 宋承亦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翻着白眼,一脚踩下离合器 夜幕已黑,白色的宾利车有秩序的倒车停进路边临时的停车点,官晓朝窗外夜幕下灯光通明的世界瞧了一眼,低头解开安全带后,轻手推了一把身侧的吕依萌,“下车吧,我听说这家韩国料理还不错,晚上懒得在家里做饭,明天你还得拍戏呢。” 吕依萌惊了一下,脸上一闪而过变幻的表情犹如电影一跳而过的帧数,先是晃神,而后快速的错开洞悉力惊人的官晓,掩饰性的将眼光往窗外投去,宾利车对面恰好是官晓口中的韩国料理店,她眯着眼睛,从挡风玻璃往外看,没有多大情绪,倒是内心满布尘埃,导致此刻的心情十分惆怅,好像在偌大的城市中,忽然找不到在此生存下去的理由和动力。 她瞄着挡风镜,情不自禁的抬手盖在脖子上一道鲜艳的红痕上,眼眶顿时潮湿 他的手,他掐过的位置 还留着暂且抹不去的印记。 “干嘛呢,还不下车。” 官晓下车后半天没听见动静,弯下腰往内探头。 吕依萌顿时回神,视线闪烁的瞬间,不经意瞟见前方某个熟悉的车牌号 086.恨我吗 吕依萌瞬间回神,视线闪烁的刹那,瞟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车牌号。 5888—— 她顿时坐直了上身,两只眼睛急切的朝着四周死看,被逼在狭窄车厢座椅上的气质略略浮躁不堪,后视镜中一秒不漏的照出她五官眉目清秀,却慌了神的模样。 官晓蹙眉,伸手进车里,碰了她一下,惊讶的察觉到她浑身发抖时,一秒的错愕后,绕过车头,走到她那边,握住她的手,张口就问:“怎么了?” 吕依萌惊骇狂澜的双眼僵滞一般顿了顿,而后移动脖子,缓缓的将视线投睇去官晓的脸,伸出手,在自己脖子上的红印盖了改,怔肿发声:“晓晓,我突然发觉,我有些怕他了。” “谁?”官晓拉开车门,将吕依萌从副驾里扶了出来,顺着她投向前方某个点一动不动的视线看去,一辆黑色的同款宾利闯进眼眶内,瞬时双眼缩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也有可能会在,没关系,我们换一家吃。” 吕依萌既不摇头也不点头,犹疑缱倦的眼眸始终盯着宾利的车身,深深凝视,耳边听见官晓的说话声,仅仅是用余光与她碰了一下,无数难以启口的说辞盘旋在唇口,就是没办法说出来,五官上难堪却又期待着什么的表情深浓的掩没在溶溶的月光下。 她拖了一把欲走的官晓,“没事,就吃这家。” 官晓盯了她一眼,总觉得经过那一晚之后,吕依萌脸上的神色总有些迷蒙,似乎完全找不到人生的方向。 ...... 偌大的vip包厢内,圆桌上围坐的四个人静默无声。 穆云琛始终微微低着头,把玩指间的火机,另一只搁在桌沿的半只胳膊慵懒闲适的轻靠,食指和中指指端夹着的烟蒂漫开一缕轻雾,隔着些许的空气距离,拂着他面色冷沉的俊脸。 其余的三人分别看着他的脸色,他不说话,便没有任何一人敢挑起话头。 尤其是在上一句出口的提议得到他死灰一样的沉默回应时,更是没有信心再继续接下来的谈话。 凝滞的气氛持续了十分钟后,敲门声打破了沉寂。 姜瑞适时的拉开椅子,从小良好的家庭教育致使她起身时十分的优雅,拖动椅子仅仅发出轻微的一声响,踱着细高跟鞋去开门,门口站着两位身穿红色旗袍的女服务员,稳稳的托举着托盘里的两叠菜肴。 姜瑞让开步子,让服务员进去,思索了一下又站到服务员身旁,从托盘当中取了一叠菜放到穆云琛的身边,微笑着说:“我让他们做了肉丝炒竹笋,我记得你小时候爱吃。” 穆云琛头也没抬,天花板上水晶吊灯垂撒下的光线罩在他通身冷肃的黑色衬衫与黑色西裤上,不在同一水平线的高度,看不清他的表情,浑身的气场却十分的冷质,可以想见,他对面前这位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生母亲有多么的不在乎。 站立着的姜瑞看着穆云琛头顶的发旋,渐渐的心虚起来,拢了拢肩膀上湖绿色镶钻的流苏披肩,一双经过岁月的磨砺之后不复当年那般精锐的眼睛朝旁边的宋岩睇去一眼。 眼神交汇间,丈夫看了他一眼,便低头,随后又将视线小心的放在穆云琛的身上,斟酌着语气询问:“云琛,花海岸的项目,怎么把我除名了,是哪里出问题?” 穆云琛的眼神非常精明,黑耀般的某地跳跃出刀刃般的锐利,唇畔随即出现了稍纵即逝的轻笑,就那么满不在意的歪着头,看出去的视线带着蔑视,菲薄的唇一张一合,袅白色的雾气合着吐纳的呼吸拂在俊脸上:“宋氏提供的电线有质检问题。” “不可能,我宋氏跟你的c.l合作过几次,次次我都挑最好的,花海岸的地靠近沿海,是省政府下达的最新一期道路规划,那里寸土寸金,说好了是平分,现在你单单一句质检问题不过关,就将我除名,你——” 宋岩摆出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对穆云琛疾言厉色,挺拔的上身绷成了一条直线,如山一般屹立在碎石之上。 穆云琛斜睨他,但笑不语,他几乎能感觉到宋岩浑身的急躁之气,却不急不慌,嘴角扯出轻讽的弧度:“这些年,‘宋氏’两个字挂在嘴边,用得还习惯?” 宋岩的眼睛里漫开了惧色,张开了嘴,没说话。 眼睛朝姜瑞的方向看,发觉妻子的脸色竟比他还要惨白,盈盈悬在眼角的一点亮光,顿时叫在场的两个男人同时侧目。 只是姜瑞一生骄傲,曾经嫁给宋岩之前,她才三十多岁,经营着丈夫遗留下来的公司,担任执行总裁,那几年雷厉风行的作风始终让她这么多年,身上仍然还保持着那份骄傲和绝不低头的贵气。 眼睛一潮湿,她巧妙的抬手遮了一下,优雅的拢了下披肩,“云琛,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别再记恨妈妈了,好吗?” 指端的烟灰燃出了很长的一截,顿在烟灰缸上空,轻轻一掸,抖落下一层层灰色的颗粒,悄无声息的犹如姜瑞说出口的话,很是虚无缥缈,传进穆云琛的耳朵里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捻灭了烟,穆云琛抽出新的一根,垂落视线找火机时,眼底一小簇幽蓝色的火苗燃在眼底。 林茵茵的一只手捧着另一只手,举在指间的,便是火机,殷勤的凑近他嘴边,年轻小女人身上的馨香伴着空气飘入鼻子里。 穆云琛的目光,从火苗移到了她的脸上,嘴角的笑意更深浓。 怎么忘了,这小丫头也在。 他头往前一凑,含着烟头狠力一吸。 “茵茵,恨我吗?” 像这样的一个“家庭”聚会,林茵茵每次都会在,原因有二,一是为穆云琛,二是因为自己毕竟是宋家的养女,然而她是绝对不能插一句话的,因为位份太低,没有想过穆云琛会突然叫她,受宠若惊的同时,本能的用余光注意了一下姜瑞。 不看还好,一看,吓得小心脏没了半边。 刚才姜瑞难得矮下身段,带着哀求对自己儿子说话没有得到对方的一丁点回应,却被她一个小丫头给当做借口在中间拦了一道。 她手火机的时候,手指差点被火苗烫着,哽了一下喉咙,忙回穆云琛的话:“不恨的,哥哥。” 穆云琛没有多大表情的看着林茵茵兔子一般的躲闪反应,抽一口烟后舔了舔唇,并不在意的将胳膊往她身后的椅子一搭,斜着眼角去看餐桌上的另外两人。 话有所指:“有些人这辈子只认一个主人,就算到死的那一刻也觉得不会对主人不忠,而有的人,做狗的时候,就开始想着怎么样谋权篡位。” 宋岩生气,他刚有异动,就被身旁的姜瑞在桌底下按住了手,死死的往下钉在椅子上,而她玫红色的双唇抿得死紧。 林茵茵却没有钻研出穆云琛后面那一句讽刺意味深浓的话,注意力全都被前面半段给带出了悲伤情绪,低一低头,双眼顿时氤氲。 她怕穆云琛始终在意她过低的出生,这也是她一直以来作为宋家养女也不自信的原因。 “我爸爸做了穆家一辈子司机,他......” “听好了,是穆家。”穆云琛漫不经心说出口的话带着一股尖锐的锋刺:“不是宋家,如今你宋家拥有的一切,都是抢夺来的。” “我怎么抢?”宋岩不肯受辱,反唇相驳,摆出一副完全不示弱的模样:“宋氏的前身的确姓穆,但是几十年了,若是没有我的苦心经营,能在a市屹立不倒?” 穆云琛面色铁灰,全身的血液冲到了头顶,竟将夹着烟的手往桌面狠狠一拍,漆黑的眼瞳内翻涌出怒海滔天的狂澜,表面却冷静得维持着面色的常温,叫人心肝胆颤的不敢出声。 姜瑞和林茵茵都傻眼了,两个女人同时去抬他的手,穆云琛谁的好意也没承受,手掌一翻,指节上的一点猩红顿时叫两个女人都惊愣住了。 “琛儿,烫没烫着你,给妈妈看看。” 088.吼我干什么!你吼我干什么! 穆云琛面色铁灰,漆黑的眼瞳里翻涌着怒火滔天的狂澜,竟将夹烟的手往桌面狠狠一拍,表面上却冷静得叫人心肝胆颤。 “琛儿,烫伤了没有,给妈妈看看。” 姜瑞刚说完这句,伸过去的手被一股裹挟着罡风的气流给挥退了回去。 穆云琛向来能压抑自己的脾气,很少有失控的时候,宋岩的态度和不知高低的话显然是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此时的他一身煞气,身形未动,气场已然将对方给压得死死的。 “我能对宋氏留情,不过是看在我爸爸的面子上,否则,你以为你的嘴里叼着一块别人吃剩了的肉,能咽得那么痛快?” 宋岩从未被人这般疾言厉色的教训过,自从借助姜瑞这条捷径上位之后,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人活半百,一直活在穆云琛的阴影下。 六年前穆云琛说要创业,头一次对他这位“继父”开了口,但过程中一点求人的姿态都没有,他宋岩也双手捧着资金和人脉送上去了,总归是念在当年和穆云琛的父亲共同打天下的份上,以为那次主动示好,能缓和一下半路父子的关系。 谁料穆云琛将他拨出去的所有人脉和客户都还了回来,唯独接受的资金也在半年之后连着利息一同归还。 他是个有志气的人,和他父亲一样,这一辈子就没对任何人低过头,哪怕绝处了也能逢生,但也是一个记仇的人。 宋岩很生气,他想还口,顾忌着姜瑞,也顾忌着穆云琛身后强大的红色背景,他惹不起。 显然,穆云琛也没有同他废话的时间,说完自己要说的,抬腿就走。 姜瑞也跟着从位置上站起来,追了两步便阻了步,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滚着一粒透明晶莹的泪滴,眨眼之后,揉进了眼眶里。 林茵茵闷着头,一声不吭,眼睛在宋岩和姜瑞身上各自停留了两秒,然后尽量不打扰的悄悄拉开椅子,追出去了。 ...... 出了包厢,穆云琛没有立刻离开,手伸进裤袋里拿出烟盒个火机,掌心对着盒口杵了两下,捻住半边烟蒂一并抽了出来,食指和中指夹着烟送到唇边,含住,点燃。 十秒后,包厢内碗碟碎裂的声音微弱传出,些许怒气使然的话从门缝下憋了出来。 他面色阴沉的站在门外抽烟,听见宋岩气急败坏的声音,脸色才稍稍缓和,乳白色的烟雾从口腔里吹了出来。 他沿着走廊往楼梯入口走,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的踏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男人修长白净的双手抄在裤袋里,行走时风从领口钻进去,黑色的衬衫鼓动犹如帆船的风帆,纽扣与纽扣之间被撑出了一截指头的距离,贴着胸肌腹肌在衬衫下呼之欲出,浑厚的雄性荷尔蒙漫开在空气中。 经过拐角的洗手间,门口公共盥洗台传来女人呕吐的声音,他瞟了一眼,余光被口腔内腾升的烟雾拂了视线,也并不在意,冷情冷面的走过。 两步之后,他忽然停住脚步,默了一秒之后攸然转身,霎时走廊上的脚步声有如万马奔腾似的,急促而至,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擒住趴俯在台面上女人的一只胳膊,稍缓了一下力道,而后用力一拉扯,手臂往回手的力气狠狠的将女人的半边身子甩到了胸膛。 这力道实在太大,两个人撞在一起的时候,吕依萌脑子里一片混沌忽然被人给搅得更浑了,耳边呼啸的风声巴掌似的,掌在脸上,掌在耳朵旁,她一头撞到一堵肉墙上,扶着脑袋连摇头也不敢,生怕一摇头,会把沉重的脑袋给摇了出去。 拖着吕依萌腰的穆云琛将她上身往上提,看清楚脸后,升腾而出的怒气简直要没了顶,另一只手遏制不住的掐住她的后颈,五指上灌的力气使力的往内挤压,下手毫不怜香惜玉竟连他自己的指甲都泛出白色。 “疼——” 吕依萌只得仰头,把肉往后颈上堆,还能稍稍缓解一下痛楚,虚着一双醉意横生的眸子,看着他,只是看着,茫然无措的表情似乎全然不识眼前这人就是她今晚买醉的根结。 “还好意思喊疼,喝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被他一吼,吕依萌扁扁嘴巴,毫无预兆的大哭出来,头晕些微的缓解过后,张开嘴嚷着,双手顺着他胳膊的去向,一直摸索到他扣着脖颈已经没有用力的手,卯足了劲往外推。 “吼我干什么!你吼我干什么!我才不要你管!” 穆云琛气疯了,含过烟的口腔里冒出丝丝缕缕夹着烟味的吐息,拂在她的脸上,竟也盖不住冲鼻的酒气,刺激得他瞬时脸色煞白,“有胆量再说一次。” “说就说!” 若说这世上有谁不惧怕发怒时候的穆云琛,怕就只有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了,此时她仰着头,软趴趴的上半身挺得笔直,然而飘忽的视线始终不能聚焦,好歹还表现出了一个醉酒之人的糊涂劲。 酒壮人胆,说的也就是她这样的人:“我不要你管,我喝醉了不要你管,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是你男人!”穆云琛震怒的推开挺了两秒就软绵绵倒进他怀里的小女人,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无视她梨花带泪的小脸,从未这般的疾言厉色的呵斥:“这个身份够不够格管你?” 吕依萌怔了,傻了,泪水像断线的珠帘,抹了自己满脸。 “你终于......” 她只说了三个字,忽然捂着脸低下头去,一声长长的哭腔从指缝当中挤了出来。 其实她和官晓一起,官晓怎么可能放纵她喝得酩酊大醉,谁知在门口看见穆云琛的车之后,吕依萌整个人便浑浑噩噩的心思不楚,两瓶鸡尾酒下肚,捂着嘴就往外跑,官晓追到门口,回头确定包厢内确实有洗手间,然后反应过来那么一丁点酒精居然也让她醉了。 有心事的人,哪怕一点酒精的驱使,也会在本就想要醉的情况下,发作得更快。 “我终于怎么?我终于被你气疯了是吗?” 吕依萌到底是浑身无力,攀着他的身体也能往下掉,穆云琛拖着她小巧的腰往上推,另一只手搂抱住她的肩膀,募的察觉怀里的女人竟瘦到他一个胳膊就能包裹的程度。 吕依萌摇头,拼命摇头,终于把脸从手指间抬了起来,似乎预料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话,抢先一步捂住他的嘴。 “那你要我做什么你才能消气?” 穆云琛颔首深深的凝视她,眼神颇有深意,既无奈又怜惜,还夹带着一丝丝的歉疚与恨意。 吕依萌怯怯的望了他一眼,想要摸他的脸,又没底气的缩回了手,咬着下唇一脸委屈的滴了眼泪,睫毛上滚着水滴,其下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盈着水雾专注的看他。 这小模样,怎么看都有些像在做别扭的小女人。 她在穆云琛一寸不露的注视下,偏开头去看别处,过了一会又转过头来,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多么大的一个决定,双手抬起在空中顿了一顿,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拉。 穆云琛竟也顺从,没有使一点抗拒的力气,垂下头的过程中,不动声色的将她的小腰搂得更紧。 她垫着脚,凑近他的唇角亲吻了一口,眨着眼睛可怜巴巴的像一只等待抚摸的小狗,可怜巴巴的扁着嘴问:“我们和好,好不好?” 穆云琛没有说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浑身的线条刹那间绷成一条直线,夸张到连吕依萌贴着他后颈的手心也感觉到了他浑身的僵硬。 吕依萌鼓起希翼的眼神在他面无表情当中一点点的消减下去,她闷下头,被泪水沾湿后更加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片断翅蝶翼般的阴影,鼻尖忽而耸动了一下,垂头丧气的要收回勾在他脖颈上的双手。 只是霎间,被他准确的攫住。 穆云琛握住她细小的胳膊往身侧延伸,弯曲在旁,压下俊脸,漆黑的双眸盯住她飘忽不停的双眼,深深的往内看。 低沉的瓷实男声惊雷一般炸响在耳边:“再说一次。” 089.穆云琛在a市有几处房产是你知道的? 穆云琛压下俊脸,漆黑的双眸盯住她飘忽不停的双眼,深深的往内看。 低沉的瓷实男声惊雷一般在耳边乍响:“再说一次。” 他的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含情脉脉的锁着眼前忽然瑟缩脖子的小女人,表情一瞬间阴郁:“你怕我?沿” 吕依萌弱弱的掀了下眼皮,竟然是一愣,他一下子画风转变得这么快,不禁想到了大学时期那个温柔又多情的男人,那时候真的是捧着她怕摔了,含着她怕化了,然而现在,久别重逢之后承受了多少次他的喜怒无常,导致吕依萌和他相对时已经需要时间和脑力来思考接下来该说什么话来应对纺。 她抬起两只雾蒙蒙的眼睛,声音语气有多么的小心怀疑,但是从颤抖的声线就能听出来:“我说,我们和好吧,好吗?” “好。” 几乎是在她话一落音的同时,穆云琛毫不思索的给了她答案。 这一回答,她竟是傻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穆云琛很贴心的给了她思想上转圜的余地,一言不发的等着从她嘴巴里吐出来的话,接受最好,哪怕拒绝,他也不打算再放开这个女人了。 “我想过了,既然我放不下你,你隔远了,我心会煎熬,近了又是折磨,如果这辈子怎么也摆脱不了你,那我何不把你放在身边,彼此折磨也好,能重新相爱也好,和好吧。” 这是这段日子以来,听见他说过的最动情最悦耳的话了。 吕依萌开心得说不出此刻的心情,总觉得以心脏为基点,一点点的向四周漫开,那种说不清道不清却能让人飞起来的感觉,搅得自己飘飘然,弯曲着五指捂在嘴边,痴痴的望着他笑出来。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对我说这种话了。”心绪欢愉间,眉梢间已经熏染上浓浓的惬意和欣喜,拉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那我要怎么叫你呢。” 穆云琛忍不住垂头看了她一眼,小孩子的反应,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曲起食指,骨节那头对着她,朝额头上暧.昧的敲了敲她:“我真是拿你没有办法,以前怎么叫就怎么叫。” 吕依萌微微拧眉,此时酒精还没缓过,大脑仍旧有些浑浑噩噩的,索性整个身子趴进他的怀里,过了一会儿,又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睁大的两只眼睛盯着从他刚毅的下颚往上看。 神情略略懵懂:“我以前叫你老公,那是不懂事,叫着玩的,现在不能随便叫。” “明天就登记结婚。” “不要。”她是想也没想的就拒绝,然而拒绝之后,却连自己也不知道理由是什么,只得悄悄的掀开眼皮子观察他的神色,双唇嗫嚅间,又是一句没有经过大脑的话:“现在还早。” 穆云琛微微颔首,沉静的目光朝怀中的小女人看,分明无时无刻不将她挂在心上,想过放手,但就是离不开,罢了,若是这辈子只有这样一个女人有本事折磨到他,是孽缘又如何。 朝她回以紧拥的怀抱,手指情不自禁的点在她小巧圆润的鼻头,说不出的不舍和宠爱。 “你和谁一起?” “官晓。” 吕依萌在他怀里倒也安静,前所未有的安分,眼睛飘渺的闪过他胸膛口黑色的纽扣,微蹙眉梢似乎正在试图从一堆酒精当中揪出一点点的理智和记忆。 “好像是官晓吧。” 她轻语呢喃,说不出的可爱,咬着官晓的名字,忽而莫名的轻笑出来:“我们喝酒来着” 穆云琛眸色稍暗,似有埋怨:“以后不许喝。” 以后 听到这两个字,吕依萌突然就湿了眼眶,原来一直想要找的归属感,就是他。 她缩了下脖子,轻声的“嗯”,环抱着他的腰身,从低处抬头,翘起两只迷蒙的大眼睛朝他凝望,道不尽的千言万语全部藏匿在正以小弧度上翘的嘴角,浅褐色的猫眼内,印出他虽低头,却也只装得进半张雕塑般的俊脸。 穆云琛将她从怀里推了出来,压下薄唇递至她唇角,轻轻碰了一碰,声音按压幽沉,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般,说给自己,也说给她听:“我真是着了迷了,就是爱你。” 她莹珠般的双目里顷刻星碎点点,鼻子抵着 tang他的鼻子,迅速的仰起头含住他菲薄的双唇亲吻,力道适中的嘬了一下,然后又害羞的分离开四瓣唇,低下头去额头抵着他的下巴,又偷偷的抬起眼睛朝他看,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不禁咬着手指低低的笑。 简直像做梦一样。 穆云琛抚摸她的小脑袋,极尽疼爱,心想栽了就栽了吧,感情的事有谁能理得清楚,他可以在身体上稍微放纵,精神感情是始终认准了这么一人,偏就那么的死心塌地,与其搅得自己精神不宁,何不重新开始。 多年以后,穆云琛很感激今晚上逮到醉酒的她。 这时的他,更不知道前方面临的,是对自己怎样的冲击。 等吕依萌一半醉态,一半刻意装出的柔弱靠在穆云琛的怀里离开时,身后走廊拐角滚出一只dior口红。 藏身在阴影里的林茵茵静默片刻,继而从黑影当中走了出来,踌躇着蹲下身,也不遮掩超短裙下露出的春.光,反而伸长了手去够地上的口红,奈何蹲下的位置隔得有些远,指尖刚刚一碰到,阴差阳错的将其又再推出去一些距离。 滚到另一人的脚下,踩实了。 林茵茵的视线跃出地面自己被灯光拉长了的阴影,仰头朝两米远身穿针织衫连衣裙的女人轻轻睇了一眼,半秒内皱起眉头,眼梢间的嫌恶和憎恨深化了几分。 当时官晓一看到她那样的眼神,心里顿时如明镜一般,某些猜测短时间内对号入座。 她不动声色的蹲下身,拾起口红后又起身,故意以一种居高临下的高度扬起手顿在空中,将dior的口红支出之间半寸的距离,问道:“你的?” 她刚一低下眉眼,林茵茵就从地上起来了,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简直要把地板给洞穿,“咚咚”如尖锐的狼牙棒,幸好两人之间的距离比较近,几步后面对面站立,她竟眼也不抬,直接从官晓手中把口红拿走了,淡淡而疏离的说了声“哦”。 她不待见吕依萌,也可以说的憎恶,又怎么会有好脸色来对待她的好友。 尤其是在刚才那一幕的冲击下,她整个脑子都被嫉妒的火焰将理智给燃烧殆尽,哪里还知道察言观色,哪里还懂得多少掩饰一些自己内心的自私。 她打开皮包,随后把皮包扔了进去,抬头一看,轻描淡写的一句:“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 官晓微微一笑,并未让步,手一扬,鹅黄色的针织裙子打开一半,手臂下蝴蝶袖的摆被过堂风吹得像海面摇摆的海草,她垫着脚尖往旁边站了一步,恰好站在走廊中间,把两侧的位置也给堵死,天花板上圆形的吊灯垂坠下的光影覆在她宽松型的着装上,浑身偷镀的光芒让她的五官看起来恍如梦境,若即若离的带着冷意。 她问:“穆云琛在a市有几处房产是你知道的?” 林茵茵不可思议的缩了下眼睛,一瞬瞪大的双眼直勾勾的盯了官晓两眼,晃动的眸色却泄露了此刻内心的慌张和恍然,一面好奇官晓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嘴上已经如数家珍的将她所知道的,穆云琛每一处公寓都说了出来。 官晓只是安静的听,看向面前表情骄傲自负的女人,眼神越来越冷漠,越来越轻蔑。 静等她说完之后,官晓才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真可怜。” “谁可怜。”林茵茵的眼神,像是要把人直接给活剥了,生吞入腹,咬着牙齿恨恨的说:“我知道他每一处的家,也是这世上对他的一切最了解的人,我可怜在哪了?” 官晓冷笑一声,声音浅浅如叹息,却饱含同情:“你虽然知道他住哪里,你却没有去过,你虽然了解他,但你同样也了解他一直以来只爱着一个女人。” 逼匛的走廊空间,黯淡光影下,视线飘忽的林茵茵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眼眶泛出点点湿润,她抬起手愣了一会,然后重重了摸了一把眼睛。 “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