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祸天下》 第一章 圣人不是人 本人大名刘盛,乳名小官儿。 之所以姓刘是因为俺老子也姓刘。他是我们村里唯一的铁匠,打我下手很重的! 每每想起他那一双粗壮有力的大手,我就止不住地浑身汗毛倒立。 打完铁再来打我,我浑身上下连骨头包上皮肉哪有铁硬啊? 有时候吃痛之下,我想改名换姓,和老爹脱离父子关系。 想了想,他一定不会答应。 我还得冒着生命危险,至少得再挨一顿揍,况且似乎完全没那必要。 父母之所以给我起乳名小官。我猜想有两点原因:其一,不叫屎蛋儿,狗剩儿之类的,说明他们有一定的文化水准,这很难得。 因为村子里大家普遍都没什么文化,给孩子起的名字一个比一个难听。据说小名起的越难听越好养活,我们村还有一个叫鳖盖的小孩,就差叫马桶盖儿了。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他们竟然也不担心养不活我。 其二,他们对未来的生活充满美好的希冀和憧憬,望子成龙。 估计没敢指望我将来大富大贵、光宗耀祖。 只要好好读书,将来能混个一官半职,安身立命即可。 我还没到上私塾的年纪,他们就经常拿各种圣人之言教育我。 鬼知道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这许多讨厌十足、令人唾弃的圣人!和草丛里的蚂蚱似的胡蹦乱跳。 我的爹娘在对我的教育问题上有时候会闹一些小摩擦。 因为我的铁匠老爹手劲太大,时常揍的我原本浑圆可爱的小屁股青一块紫一块,有时候趴半天我才能起床下地。 这确实有点太过分了,连充满正义感的我自己都看不下去! 有时候把我打急了,我甚至下决心将来等自己长大了也揍他一顿解解气。 但担心自己确实打不过,只好作罢。据说隐忍是小孩子的最高境界! 俺娘就心疼我,忍不住责骂他眼神不好,分不清铁块与屁股,锤打两者的力度和方式要有明显的不同才成。 但大多数时候他们俩是一个鼻孔出气。所谓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俺娘也揍我。但好在她手上力道轻的多,揍我的次数也相对少些。 所谓有得必有失。她有时候急了,手边抓着什么就不管不顾地朝我扔过来。有一次忘了什么原因,她随手扔了一根儿木棒打过来。正砸在我小腿肚上,当时那里就青紫了一块。 为此事后她还难过地把我搂在怀里,感伤落泪。向我赔礼道歉。 反倒是我有些过意不去了,因为一点也不疼不说,我还觉得挺好玩的。 知道小狗为什么总是喜欢摇着尾巴去追主人扔出去的飞盘吗? 因为它觉得挺好玩的! 而且我心里早就原谅她了。 更万幸的是…… 那亏着不是一把锋利的菜刀! 否则我这一辈子都只能独步天下,横行无忌了! 所谓不打不成器。棍棒之下出孝子。这两句混账话好像都是圣人说的? 自己的亲儿子打就打了呗。想开了就是那么回事儿。 天下哪有不挨揍的好孩子?挨揍的都是好孩子,只有好孩子才会挨揍!这是我自己总结的道理。 与那些狗屁圣人无关。 此刻我正站在村头高高的土墙上,浑身颤抖着面临人生的第一次生死抉择。 站在我对面狞笑的,是村里两个出了名的坏小子——刘向乾、刘向坤兄弟俩。 我一般不常和他们这两个坏蛋玩的。今天也不知抽了哪根筋,尾随着他俩玩了起来。结果就中了他们的圈套。 这面破败的土墙很高。而且看上去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倒塌。虽然爬树、上房揭瓦的活我平日里没少干过,但这面高高的土墙是第一次爬。 眼看那小哥俩动作利落的爬了上去。我自然不甘落后,鼓足了勇气迎难而上。但上来之后我立马后悔了。低头望向下面好像是深不可及的深渊。这要是不小心摔下去,缺胳膊断腿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正踌躇间猛一抬头。却见走在前面的刘向乾、刘向坤兄弟俩狞笑着转回头来。弟弟刘向坤在前,哥哥刘向乾站其身后。二人同时用不怀好意的眼光死死盯着我。 论年龄,刘向坤与我同龄。他哥哥大我们一两岁。 刘向坤呲着牙开口道:“跪下一人叫我们一声爷爷。否则,我兄弟俩把你从这里推下去。就问你怕不怕?” 我是真怕了。 在脑海中我飞快地对当前极为不利的局面做出了客观而理智的分析、判断:打?以一敌二肯定是不行的。除非抱定必死之心。这明摆着是欺负人嘛!我家就我这一个儿子,保命要紧! 虽然父母不止一次用圣人之言教导过我: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是我真顾不了那么多了。宁可负重前行,也要坚强地活下去成了我此刻唯一的信念。 于是我认怂了。涕泪横流,双膝发软地跪了下去,更丢人的是:此刻我完全是情不自禁地尿了裤子。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记得哪位圣人说过,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只是可惜了俺娘给我做的那条新裤子。一个补丁都没打呢。 唉!所谓圣人,原来他妈的都不是人啊! 那兄弟俩看到我被吓破胆的样子,立刻喜笑颜开,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嘻嘻哈哈地拍了拍手。依次溜下了高墙,扬长而去。 回家之后,我没敢把这件糗事告诉爹娘。只是因为尿湿了的新裤子,免不了挨了一顿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忘了这是哪位圣人说的。 还好上苍没有让我等那么久。 夏日炎炎,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村东头不远处有一条大河流过。河水平缓,清澈见底。 每当酷热难耐,村里的半大小子们都会冒着回家挨揍的风险来这里纳凉戏水。 我虽然也为此没少挨过打。但如今,已深习水性。村里常和我一起玩的小伙伴们甚至送我了一个好听的雅号:浪里小白龙。 记得有一年上游曾发大水。我憋了一口气,深潜水底,从下面的石缝里捞出了一条被冲晕的大鱼拿回家里。那天我娘很开心,把鱼炖着全家一起吃了。还破天荒没有修理我。也没有向我那铁匠老爹告状,等于悄悄免了我的一百杀威棒。我忽然就觉得:世上只有妈妈好! 这日午后我正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戏耍,刘氏兄弟也来到了河边。 我知晓这两个呆瓜都不会游水,心中便有了计较。 我快速游到岸边。极力鼓动他二人脱了衣服下水玩耍,水里可是真凉快、真舒服,天堂也不过如此。 这兄弟俩恐怕早已忘了不久前合谋欺侮我的事儿,并未多加防备。 老大还是警觉了点,死活不肯脱衣服下水。弟弟刘向坤终于没抵挡住我花言巧语的诱惑,脱光了衣服下了河,却也只敢立在浅水处用双手击打着水面玩。 这条大河表面上波澜不惊,岸边浅水处不过齐腰深。但我深知河中心埋两个大人不成问题。 见是如此光景。我只好又游回岸边,靠近刘向坤身侧,趁他不留神的当儿,猛然伸手拽着他的双臂向河中心游去。 他猛然愣了一下,随即挣脱伸出双手死死抓住我的双肩,显然已经有点怕了。 我不给他松手的机会,闷着头只管往河中心游。到了河流的中心,我双肩猛然一抖,他只能无力的伸出双手在水中胡乱挣扎。 我一个鹞子翻身伸手抓到了他的头发,尽量装出一副面目狰狞的样子,恶狠狠的对他吼道:“叫我十声爷爷,否则我让你淹死在水里!”。 他明显是吓坏了,一边无奈地拼命挣扎,一边瞪大惊恐的双眼,像完全不认识我似地盯着我的脸。同时当仁不让,毫不客气地大口大口地喝着河水。 岸边的刘向乾发现了情况不对,因为不会水他又不敢跳下来救他的弟弟。情急之下,他捡起来几块岸边的小石子儿向我扔了过来。 虽然没有打到我,但是我很生气。他娘的在水里可是老子的天下,尔等竟然还敢如此造次! 我双脚踩水将半个身子露出水面,抬起胳膊指着他喝道:“你再敢扔一块石子儿过来试试,我要让你的弟弟永远葬身水底,连尸首都找不着!”。 他完全被唬住了,高举着双手过头傻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此刻我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我若不伸手搭救,刘向坤必死无疑。但他毕竟是我拖下水的,如果真让他淹死了,俺那铁匠老爹一定会毫不犹豫打死我! 一命换一命是不值当的!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我与这两兄弟之间并没有什么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 略施惩戒让他们俩以后不敢欺负我就行了。想到这里,我把已经开始下沉的刘向坤一把拉出了水面,从容淡定地向岸边游去。 到了岸边我把他拖上岸,这小子连惊吓带灌了一肚子水已经翻着白眼晕了过去。他哥哥气恼之下,握紧双拳朝我扑了过来。 还没扑到我身前,我便点指着他大声道:“你今天敢动我一个手指头,我就把你们哥俩都推到河里去。不信试试看!”。 当哥哥的犹豫了一下,便停下脚步松开了紧握的双拳。他低头看了一眼胞弟,又抬头迟疑的问我:“你把他怎样了?他怎么不会动了?万一有个好歹,让我如何回去向爹娘交代?” 我信心十足的回答道:“没事儿,他只是口渴难耐喝水喝太多了,你使劲儿按着他的肚皮让他把肚子里多余的水吐出来就好了!”。 刘向乾还是极其不甘心地瞪了我一眼,恶狠狠地嘀咕道:“但凡他有一丁点闪失,我就和你拼命!”。 我毫不客气的回敬道:“你少来吧!若不是我把他从河里捞上来,就凭你个旱鸭子,他早淹死了!算起来我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刘向乾又气鼓鼓的瞪了我一眼,还想张口和我理论。但转念一想,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俯下身在弟弟鼓胀的肚皮上使劲摁了起来。我则跑到一边儿撒尿画圆圈玩。 片刻之后,刘向坤哇哇吐了几口水,睁开双眼醒转过来。 我也才暗暗松了口气。真淹死了事儿可就大了! 待那小子终于缓过劲儿爬起身来,这小哥俩也始终不敢再向我发难。 当弟弟的灰溜溜地穿上衣服,尾随着他哥哥垂头丧气地向家里走去。 从那以后,这兄弟俩再没有敢欺负过我。反而看上去对我客气了许多。只是刘向坤落下了一个病根儿,从此怕水。 江河湖海小河沟他都躲得远远儿的,一辈子都没有学会玩水。丧失了不少生活的乐趣。 原本成年人有成年人的世界,孩子有孩子们的世界。 这两者也本是完全不相干的。可总是有些不争气的熊孩子们去打破这两者的界限,为了小孩子之间的一些小矛盾向父母告黑状,这种不良行为自然会遭到小伙伴们的一致唾弃。 不幸的是,刘家兄弟正好属于这种不争气的熊孩子。 他们的父母惊恐气愤之下,又找上门来添油加醋告诉了我的爹娘。 我爹当时就气的说不出话来,俺娘也不再护着我了。 更过分的是,当我爹抡起他的大巴掌把我按在床上猛揍我的小屁股时,俺娘还在一旁摇旗呐喊、火上浇油:“揍他!他活该挨揍。这次我保证不拦着你了。偷着下河不说还差点闹出人命,这要是不管,长大他还不反了天了!”。 挨揍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但是挨揍与挨揍之间还是有细微而明显的差别的。 只有足够聪明而敏感的孩子才能感悟到两者之间的差异。 有时候挨揍,那是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心灵和肉体都遭受了重创与摧残。 但这次挨揍,虽然屁股上火辣辣的疼,但我的心理上是很舒坦的,甚至似乎还有一种洋洋得意的自豪感! 放眼整个天下,能泰然自若、甘之如饴、坦然承受俺老爹爆火一般猛烈铁砂掌的舍我其谁?! 虽表面上哭的稀里哗啦、梨花带雨,但是我的内心依然充满阳光与倔强! 我刘小官儿永不向恶势力低头。 拥有一颗健康而强大的内心才是人类生存的根本。 第二章 朽木不可雕 我们村有一所公认的学堂,其实也就是一间不大的破烂私塾。 教书先生姓吕,三十七八岁的样子。据说原来是一个秀才,一直都没能考取功名,为了生存委身做了私塾先生,教我们这些小屁孩儿认字读书。 他上午在学堂里教我们读书认字,下午就去了村里唯一一位姓孙的土豪家里做上门先生,教那家的少爷公子们读书。 之所以如此忙碌是因为村里大多都是穷人,所能支付的学费极其有限,东跑西颠他也才能勉强填饱肚子。 我们这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男孩子超过六周岁就要被送去学堂念书,不管他自己乐不乐意。 这群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愚痴父母们都固执地认为,只有读好书将来考科举才能改变命运。 我该去学堂念书了。 在我的脑海中,读书认字儿本身就是学本事,我其实并不是特别抵触。但是自从见到这位吕先生之后,我逐渐有了抵触情绪。 因为吕先生看我的眼神里明显带着鄙夷和蔑视。 这位吕先生又瘦又高,打量起我来自然是自上而下的目光。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除了正常的言语之外,还有表情和肢体语言。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东西,很多时候是无法隐藏的。 尤其是遇到我这种聪明敏感、活泼淘气但可惜经常挨揍的好孩子。 几千年之后,一个浑身毛茸茸笨头笨脑的大鼻子老外将其发展成了一门神秘科学,叫读心术。这有什么好臭屁的?我小时候没上过学就懂! 凭直觉我就能感到:这位先生来者不善! 起初还好,吕先生除了待我们这群孩子冷冰冰之外,倒也算是尽职尽责。 后来就越来越不像话了。 大约是他觉得我们字也认得差不多了,开始逼着我们背诵一些我们完全不解其意的臭长干巴古文。 如果有谁没能背出来,第二天他就会拿着他那把又细又长的戒尺打手心。很多孩子都被打哭过。 我被打的次数相对少些。虽然不解其意但是为了避免挨揍,我还是硬着头皮把那些拗口的古文背了下来。 说白了我不笨,甚至天生有点小聪明。 但是我对先生这种行为发自内心地感到深恶痛绝。 我认为:作为一个可怜的孩子,挨父母的揍是天经地义无法逃脱的。 要怪就怪自己投错了胎,所谓认赌服输! 但是先生打学生,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首先我们非亲非故,完全没必要受他的气。 其次这位吕先生下手也很重,我看到过许多被打的红肿的小手。尤其到了冬天,那种刺痒和疼痛实在令人难以忍受。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被打的时候就很想当面还击,朝他的鼻梁上狠狠来一拳。但心里也清楚他虽瘦弱但人高马大,我们彼此之间悬殊太大。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只能找机会另寻他法。 我认真观察过这位吕先生。他有一些不好的习惯,或者直接叫臭毛病也行。 比如坐在那里给我们写的字儿批注时,总喜欢将毛笔蘸了墨汁再用舌尖舔一下,因此他的舌尖经常是黑的。 而他又习惯于指使我们去给他砚台里蓄水、研墨。我猜他这样做纯粹是为了摆臭架子偷懒。 这一日清晨,我很主动乖巧地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规规矩矩地将砚台放在了先生的书桌上。 用戒尺惩戒过学生之后,终于得到满足的吕先生端坐在书桌之后,伸手抓起了毛笔。 他还是习惯性的动作。过了一会儿,他舌尖儿好像品出了什么味儿,将鼻子凑到砚台上闻了闻。 随即他拿起了戒尺,站起身恶狠狠地地点指着我说道:“小官,你给我过来!说说你往砚台里灌的什么?!”。 吕先生这人很不地道。我挨了一顿板子不说,他又差人喊来了我的娘亲,当着我的面告了黑状。 于是回到家之后,我又挨了一顿老爹的巴掌。 吃痛之下我不禁心中暗道:科普工作是多么有意义且必要啊! 那什么,我其实想说的是,老中医讲过:童子尿,那是大补! 我又没做什么坏事,只是觉得这位吕先生身体瘦弱,体虚多病。因此才自我慷慨奉献,想让他趁热补补身子而已。 不感谢也就罢了,还动手打我,这个世道真没天理。 不管怎么说,吕先生与我本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俗话说:有冤必伸,有仇必报。我一直在等待和寻找着那个机会。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也就是说只要用点心,所谓机会多的是! 这一日吕先生安排我们背书,他自己则起身前往院中的茅厕蹲坑了,说通俗点就是去拉大便了。 我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觉得这是个机会。 他蹲在那里光着屁股不可能跳起来打人,即使发现我们干了什么坏事儿,想要追也得先穿上裤子。 以我们追风少年麻利的腿脚,他想追也追不上。 倘若悄悄绕到茅厕后面,扔一块大石头进粪坑,溅他一身屎尿……这么多人,估计他很难猜到是谁干的,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逃之夭夭。这样既是惩戒了他老打我们手心的恶行,也算出了我胸中的一口闷气。 算好了时间我悄悄溜出了学堂,因为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说心里话,我可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更多是为了这一帮受苦受难的小兄弟们。 我悄悄绕行到茅厕后面,先来到粪坑近旁观察了一下,确定了吕先生所蹲坑位。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然后就近找了一块我能搬动的大石块,开始执行我的复仇计划。 随着扑通一声巨响,我耳中分明听到了吕先生口中发出的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欣喜之余低头一看我却愣住了。 我就说平日里天天背那些又臭又长的干巴古文没有一点用吧?哪怕教我们一点简单有用的物理知识,比如作用力等于反作用力,也比那些拗口粘牙的臭长古文强多了! 因为那块儿大石头落下去的同时,也溅了我一身脏兮兮的汁水。 这可怎么办?我当然可以跑到村东头那条大河里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但如此不等于贼不打自招吗? 但就这样一身脏兮兮的回去,又相当于坐以待毙、人赃并获! 思来想去我还是往河边跑去,先把自己和衣服洗干净了准没错。至少应该能免了回到家里的一顿胖揍。 当我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回到学堂时,只见那位面色铁青的吕先生不知何时也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手握戒尺,目露凶光。他那细瘦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露。 “站住,你刚才跑哪儿去了?”。 “我刚才突然肚子疼,知道先生您在茅厕怕冲撞了先生,我就跑到远远的杂草丛中去解决了。” 我淡定的讲出了想了一路的说辞。 “那你衣服怎么都湿了?” “草丛中太过闷热,出汗出的。”我依然风轻云淡,镇定自若,应对自如。 “行啊小子,还学会撒谎了!还是天生就会?果然是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也!”。吕先生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啥也不用说了,我已经差人把你的父母一同叫来。你这个臭小子打死我也不能再教了!”。 说完他背过脸去,看也不再看我一眼。 他这一回竟然没有用戒尺打我,令我颇感到意外。 没敢再开口,但是在心中却愤愤不平的回敬道:我是朽木?你才是朽木!如果真有些本事,你早已考取了功名去当官了。一大把年纪了,岂会屈身在这小小的私塾当中做个穷教书先生?而且只会打学生?! 如果我真是一棵树,那也只能算是一棵健康的幼苗,正在阳光雨露下茁壮成长。未来会长成参天大树,将撑起一片蓝天,甚至把天戳个窟窿也未可知! 我会是朽木?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没过多大一会儿,我就见到了搓着两只大手急匆匆走来的父亲。 他从我身边经过时,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连忙双脚并拢,挺直了腰杆,垂手而立的同时脸上努力挤出一丝艰难讨好的笑容。 大不了回去再挨一顿揍呗,我早就习惯了!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我盯着父亲的背影,咬着牙在心里暗暗说道:你等着吧,等哪天我也当爹了,一定不动我的孩子一根手指。让你看看一个男人怎样才能当一个好爹! 俺的铁匠老爹用他的一双大大的牛眼瞪了我一眼之后,便不再理我。紧走几步上前去,满脸陪笑地向吕先生作揖施礼,赔礼道歉。 片刻的功夫,眼瞅着俺娘也由远及近,她经过我身边时完全不像俺爹那么冷漠,而是十分亲热地狠狠拧了一把我的耳朵,低声在我耳旁问道:“你个小兔崽子又闯什么祸了?”。 不待我回答解释,她便丢下我径自离去。和老爹一样一路奔着吕先生去了。 吕先生究竟具体和我的父母谈了什么,究竟是怎么夸我的,我不得而知。 只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再不用去学堂了。 我其实是很开心的。因为学堂里一点儿都不好玩儿,失去自由不说还有时常被打手心的风险。 但我天生心细如丝,所以看得出母亲心里其实是很难过的。 因为我发现她偷偷背着我抹了几次眼泪。 也许在他们的想法中学而优则仕,不读书就彻底断了将来考取功名的仕途之路,想让我将来当个小官的美好愿望算是彻底泡汤了。 其实我真想找个机会好好劝劝父母。 嗯嗯,圣人曰:是大蒜总会发芽的,是金子总会花光的! 坚持走自己的路,为的是让别人无路可走; 坚决穿别人的鞋,让他们光着脚瞎跑去吧! 第三章 为富不仁者 我们村有个大财主,唯一的大财主。 他叫孙喜旺,这么俗气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没文化的土财主。 但他家里有良田百亩,一年中同时给他家打长短工的就有上百号人。 最让人羡慕和嫉妒的是,他居然娶了六个老婆,而且长得还都很年轻漂亮。 我一一都见过,因为从学堂回到家后没过多久,孙喜旺就成了我的东家,我也成了给他们家帮工的年龄最小的放牛郎。 初次逃离那所破旧的学堂,我就像一只逃脱牢笼的鸟儿,彻底敞开怀抱、展开双翼自由翱翔。 有时候在外面野一天,饭都顾不上回家吃。实在饿急了才回到家里,扒上几口饭,扔下碗筷又往门外跑。 如此没过多久,父母对我的担心越来越严重。 孩子不上学堂也就算了,说明他天生没那个读书当官的命。 这要是天天野在外面疯跑,万一再结交了坏人学坏了,那这一辈子可就完了。而且天天野在外面,越来越难以管教。这样下去是绝对不行的。 可是因为我年龄还小,让我去给人帮工或者学门手艺,似乎都还早了点。 老爹倒是想让我跟他学打铁的手艺,最起码长大了将来能混口饭吃。 但我们娘俩都坚决不同意。 俺娘是觉得打铁的活计太累,我身子骨还太弱。不是有那句话吗?打铁还得自身硬!我还在长身体的阶段,软胳膊软腿受不了那份罪。此事需从长计议。 而我心里的真实想法是:累我倒不怕,关键是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生命安全,要尽量远离老爹的那一双大手才是上策。 我都担心自己还没学会打铁的手艺,倒被他那一双大手给打残废喽! 避之唯恐不及,还天天跟着他屁股后面转,这不是自己没事找事吗? 老实说,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欠揍!真的一点儿都不! 商量来商量去,父母最终托人找了孙大财主,没想到他竟然一口答应了。 于是我成了他家的放牛郎。 放牛这个活计逍遥自在,一点也不累。牛饿了会自己找草吃,只需要我费点心别让牛跑丢了就行。 而且我也听过牛郎织女的美丽传说,心向往之。 万一哪天飞来个织女看上我呢?岂不是又是一桩人间佳话? 父母本来也没打算指望我干点什么补贴家用,就是想给我找点事儿做,别让我心太野了。 初次见到孙大财主对他印象还挺好的。 一张油光发亮、胖乎乎的大脸盘子,脸上还总是笑眯眯的。都传说为富者不仁,我却觉得未必。 起码他没有用鄙夷的目光从头到脚地打量我,比那位教书的吕先生强多了。 混熟了以后,有时傍晚我牵牛回来,他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故作神秘的笑呵呵招手道:“小官,过来过来。猜猜我手里是什么?猜对了就奖给你!”。 在我胡乱猜完之后,他就会突然摊开大手,像变戏法似的将手里的一颗水果或数枚干果塞到我的小手里,然后心满意足地昂首挺胸、迈着方步踱到一边去。好似完成了什么伟大的壮举。 我并不讨厌他。 我觉得他至少有一点比我老爹强:来了这么久我没见过他打自己的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 因为娶了六个老婆,他孩子自然也是少不了的。那些少爷小姐们不管犯了什么错,他顶多瞪两眼呵斥几句就完事儿了。 我倒并不羡慕这一群少爷小姐们,他们除了比我吃的好点,穿的鲜亮点,不用干活之外,简直是一无是处。 我曾经试着跟一个比我高半头的小少爷聊过几句,发现他到了我们这个岁数竟然还不会打架、上树掏鸟窝、不会下河游水。那在我的心目中就是一个典型的废物点心! 只会蔫头巴脑的跟着吕先生背诵那难懂的臭长古文能有什么用呢? 说到打架我想起来俺娘与我那打铁的老爹比,对我的教育还是有区别的。 俺爹是只要我打架,不管我有理没理,也不问是谁先动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我一顿再说。 俺娘就不一样了。 那还是我来东家放牛之前,自由放飞的那一段日子里,忘了何故我与三个半大孩子动起了手。他们仨人高马大,都高我一头,而且力气也明显比我大。 我真打不过他们,三十六计走为上,我撒丫子走人跑路,一口气跑回家里,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那三个家伙竟然追到我家门口,嚷嚷着让我出来。 我低声怯怯地告诉了母亲,想得到她老人家的同情,帮我出面摆平。 谁知俺娘半天没吱声,过了一会儿愤愤的望着我说道;“人这一辈子,宁可成匪才,也不可当奴才!你也算是个小男子汉了,就那么贪生怕死?谁欺负你你打回去就是了!”。 在她的一激之下,我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转身冲出屋门,在院中随手抄起一根扁担就杀将出去。 那三个愣头愣脑的家伙,见我手中拿着长长的武器,杀气腾腾地冲了出来。随即吓的四散奔逃,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俺娘还挺够意思的,事后既没有骂我,也没有将此事告诉我老爹让他揍我,算是帮我遮掩过去了。 这一日黄昏,我牵着吃饱喝足的牛回到东家,将牛在牛圈里栓好,正准备起身回自己的家,忽然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在不远处的黑影里,东家大财主孙喜旺正粗手笨脚地强搂着自家一个叫冬梅的丫环。 冬梅似乎并没有开口呼救的意思,而是脸上挂着奇怪的笑意,手舞足蹈,半推半就。 乖乖,都娶了六个老婆了,连个小丫环也不放过。看来东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呢! 我身小力薄,当然不可能振臂一呼、一跃而起,来个英雄救美什么的。 我心里面压根也没打算那么做! 只是内心十分好奇,弯腰屏住呼吸,打算再多看两眼。 片刻之后,冬梅似乎放弃了所谓的挣扎,顺势倒在东家的怀里,小脸红扑扑地微闭双目,一副喝醉了酒假装晕过去的样子。 我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东家张开大口,向冬梅的小嘴儿狠狠咬了上去。 冬梅似乎并没有吃痛的感觉,最起码没有叫出声来。 只见她似乎并不反感,甚至张开了小嘴迎了上去。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成年男女的亲嘴吗?会是什么感觉?我无法想象,决定回头找个人一起试试。 眼见东家十分笨拙地抱起了冬梅,进了一间厢房,随手把门关上。又等了一会儿,我便从牛圈里钻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回家了。 这件事我没敢告诉任何人,包括父母。 我怕问了或者说了,会莫名其妙地招来一顿暴打。 但从此之后我有了一个小小的心事,那就是大人亲嘴到底是什么滋味?找谁来一起试试呢? 没过多久,我便物色到了一个自认为合适的对象。 她就是与我同龄的小桃,我们村里一个老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跑着玩的小女孩。 她拥有一张娃娃脸,长得不难看但也算不上特别漂亮。 这天放牛的时候,她正好来找我玩。我们愉快的玩耍了一阵子,我便突然迎面抱住了她,像东家对丫鬟冬梅那样猛然亲了一下她的小嘴。 随即我便放开了她。 我抬起右手,用手背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好像没什么感觉呀?!”。 好歹小桃既没有哭闹,也没有即刻转身逃跑。而是也学着我的样子,抬起右手用手背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我有感觉!”她忽闪着两只大眼睛,镇定地望着我说道。 “哦,什么感觉?”我强烈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 “你吃大蒜了,嘴里味儿很重!”。 我点了点头,毫不避讳地坦然承认了。 “假如你以后要想亲我,就不要再吃大蒜了!长大了我也愿意嫁给你,替你生一堆小孩子。只要你能一直对我好。” 小桃的这句话深深地感动了我。 我差点就拉她同时跪倒在地上,搂土为炉,插草为香,从此结为异姓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只可惜她是个女孩子!所以我没那么干。 小桃长大之后,并没能嫁给我。 而是被其父母逼着远嫁他乡,据说嫁给了一个痨病鬼,只因为他家境比较富裕。 更不幸的是,小桃遇上了一个凶恶的婆婆,在婆家她受尽了各种折磨、凌辱,最终只落得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客死他乡。 而我那时已经离家很久了。 第四章 少年壮志当土匪 在我放牛期间,对我个人来说影响最大的一件事,是我拜了一个教我武功的师傅。 话说这一日牛儿在山坡上吃草,放牛的我躲在不远处一棵大树的树荫下,一边潇洒地翘起二郎腿,一边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着,佯装思考人生。 忽然之间,我听到树上好像有动静。 猛然间抬头,却见树梢上晃晃悠悠地站了个头戴斗笠的灰衣人。而且看这光景他不是来了一时半会儿了。 他是怎么上去的?我就在这躺着,都没看见他爬树啊! 正自疑惑,那灰衣人竟然如一片枯叶一般被风一吹,悄无声息地飘落在我的面前。我瞪大了双眼这才看清楚,他的腰间竟然还悬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你好呀,小官儿。这么悠闲自在,我看着都忍不住羡慕。” 我的两只眼珠瞪得更大了:“你谁啊,居然认识我?”。 灰衣人微微一笑,抬起一只大手捋了一把颌下灰黑的长须,不紧不慢地说道:“因为我与你的父亲有些缘分,所以才会认识了你。 我不仅知道你叫小官,还知道你以前做的许多荒唐事。比如你是如何被教书先生赶出学堂,来此放牛的。” 我忙摆了摆手,有点大言不惭地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看你腰悬钢刀,行踪诡异。莫不是找我那铁匠老爹来寻仇的? 他虽然经常打我,有些可恶可恨,但他毕竟是我爹,而且罪不至死。真要动起手来,你未必能打得过他。常言道冤家易解不易结,我劝你还是算了吧!”。 灰衣人听罢咧嘴一笑:“你小子总算没有浑到家,还有救! 我不是来寻仇的。当年你爹曾经救过我一命,对我有恩。我怎么会找他动手呢?此次我专程为你而来,打算教你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用来防身护体,你可愿意?”。 我恍然道:“如此说来我爹在打铁之前还干过别的营生,否则如何有机会救人性命?他以前是做什么的?俺娘呢?她该不会是逃难的王妃或落难的公主吧?因为戏台上戏文里可都是这么唱的。” 灰衣人闻听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的小脑袋瓜里成天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爹以前是做什么的你不用问,等你长大了自然会知道。 至于你娘,我都不认识她。 你若好奇,自己回家当面去问她好了,反正你小子也不怕挨揍!”。 我连忙正色道:“说正题儿,你肯教我拳脚功夫,我当然一百个愿意!而且求之不得。只是提前说好了,俺家穷,未必付得起你所需的银两。” “这就不用你小子瞎操心了!但是有一条你必须给我记牢了:为师这个人的存在,绝对不能让你的父母知晓,也不能告诉任何人!。 而且你绝不能偷懒,怕吃苦。否则你我师徒的缘分,就从此一笔勾销!”。 我连忙紧闭双唇,连连点头。 我说过我又不傻,而且还有那么几分天生的聪明伶俐。 让我放牛那是迫于生活的无奈,多少有点大材小用,暴殄天物的意思。 这个从天而降的师傅肯教我功夫,还说了不收银两,此等好事就好比天上掉馅饼,俺老实接着就是了! 想到这里我眼珠一转,十分乖巧的主动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口中言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灰衣人听了果然十分受用,一边手捻长须,一边微笑点头道:“孺子可教也!打明儿开始,我就来这里教你。” 待我从地上爬起身来,拍去膝盖上的尘土,再抬起头来时,那位灰衣人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我顿时心花怒放:我的师傅是个高人呐!来无影去无踪。 这我得跟他好好学功夫,学好了以后,至少比我高一头的半大小子们不敢再欺负我,甚至我还能像师傅那样,无聊时跃上树梢,吹吹凉风,眺望一下远处美丽的风景,岂不快哉? 还没等我学会功夫,村子里就出事儿了。 更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出事的竟然是那位貌似古板敦厚、人畜无害,教书的吕先生。 吕先生上午在私塾里教我们村这些穷孩子,下午就去我的东家院子里教那一群少爷们。不消说,一来他打心底里看不起这些穷孩子,二来东家出手阔绰。他自然是把大部分精力和心血都用在了下午。 在东家院子里教那一群少爷的同时,他竟然也没闲着,不知怎么就勾搭上了东家的四姨太。 这种事儿双方一开始都是小心翼翼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渐放松警惕,甚至胆大到肆无忌惮,就很容易被人发现了。 据说吕先生的好事被下人撞破之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夜卷铺盖逃跑了。 这事就做的让我更瞧不起他了。 连我们小孩都知道,好汉做事好汉当。吕先生显然不是一条好汉! 那位四姨太我在东家院子里经常见到,年轻漂亮,长了一副水蛇腰,走路喜欢一扭一扭的,屁股特别大,据老人们讲这样的女人好生养。 我真是怀疑她的眼光,怎么会看上又瘦又穷的吕先生?我个人觉得东家比他强多了! 有时候我真是觉得自己难以理解成年人的世界。 吕先生撒丫子跑路了,所有的罪责只能让那位水蛇腰的四姨太一个人来承担。 按照老规矩,她被浸了猪笼。 那天几乎全村的人都跑去看热闹,我也混在当中。 第一次眼睁睁看着一个年轻漂亮、活蹦乱跳的女人,很快变成了一具臃肿僵硬的尸体,我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感到有些恶心反胃。 奇怪的是,我竟然对那位出逃的吕先生产生了一丝丝的怜悯。甚至对东家有了一些抱怨:这事儿东家也是做的有些不够仁义!你都六个老婆了,就算让出来一个给了姓吕的那个老光棍,又当如何呢?也不至于非要闹出人命吧?! 真拱手相让了,大家伙儿都会竖起大拇指夸赞东家,吕先生也不至于落荒而逃。大家哈哈一笑,此事不了了之。岂不是更好的结局? 这件事过去没多久,各地就陆续发生了饥荒。 没经历过饥荒年代的人,永远想象不到饥荒的可怖。 会有很多的人因为饥饿而失去生命,而这些人在失去生命之前,出于生存的本能,他们会摆脱一切束缚,什么律法、道德、人伦、尊严在那一刻都失去了意义。 我已经听说了在饥荒闹得最凶的地方,在人们啃光了树皮、草根之后,开始易子而食,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 我们的村子情况还好些,但是已经开始出现外来难民。他们往往结伴而行,挨家挨户地敲门乞讨,只为了一口吃的。 难民中不光是楚楚可怜的,也有面相凶狠的,一看就是泼皮无赖之流。 有几个大概是饿急了,大白天就翻过院墙,跳进了东家的院子里找吃的。 被东家雇来看家护院的壮丁打折了腿,扔在当街痛苦地满地打滚、嗷嗷乱叫也无人搭理。 这天拴好了牛,东家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略带神秘的冲我招了招手。待我走到他身边,他指着立在墙边的一个布口袋对我说道:“扛得动吗?小官。扛家里去交给你父母。我说过凡是给我帮工的,无论老幼,我都不能看着他们活活饿死!旁人我可就管不着了!”。 我走到墙根先拎起那袋粮食试了试,手腕一翻轻松地将它扛在肩上。 “回去告诉你爹娘,家里实在要是断粮了来找我借。都是邻里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谁都有用得着谁的时候,没啥不好意思的。来年开春,还得靠你爹给我打一批新农具呢!”。 我扛着那大半袋粮食,来至他的近前,微微弯腰向他鞠了一躬,算是表示感谢。 临出门东家又特意交代我:“路上当心点啊,小心别被那些四处乱转的难民给抢了去,他们那眼珠都是绿的,跟饿狼似的。” 回到家中,我将那半袋子粮食交于俺娘的手中。她眼中满是惊喜,双手捧着我的脸蛋儿一边使劲揉搓,一边喃喃道:“看我们家小官儿多能干呢!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帮衬家里了。你还别说,家里真的马上就要断粮了。为娘我正发愁呢!”。 我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了一股羞怯:能干什么呀?不就是放个牛吗?悠哉悠哉,还一点没耽误我跟着师傅学功夫!看来以前的我可能真的有点太不懂事儿了。以后要学着为家中父母分忧解难! 过了没几日,这天半夜,村子里忽然人喊马嘶、热闹非凡。 我被从睡梦中惊醒,连忙爬起身来,穿上衣服和鞋子,起身就往院门外跑,想去看个热闹。 刚跑到院门口,被我爹一把给拽了回来,他转身随手插上院门。回头对我说道:“凤凰岭的土匪下山了,冲着你东家的院子里去抢粮。这又是刀又是枪的,你小子跟着瞎凑什么热闹?活腻歪了?!回屋睡觉去,今天敢出这个院门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可我哪里还睡得着啊?土匪都长什么样啊?是否如传说中那样都长着红胡子?我都没见过!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找了个墙根,脚下垫了杂七杂八的一些东西,这才伸长了脖子,扒着墙头向外观瞧。 只见外面的村道上,一排排熊熊燃烧的火把,将暗夜照的亮如白昼。 那些传说中的土匪服装各异,骑在奔驰的高头大马上,看着确实挺神气威武! 他们并非人人都长着红胡子,有的干脆就没长胡子。 冲在最前面的一匹黑色骏马之上,貌似头领的一个家伙,倒是长了一脸连鬓络腮黑胡须。额头上还有一块明显的刀疤,看上去恶狠狠、凶巴巴的。 他右肩上扛着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在熊熊火光的照耀下,那把大砍刀反射出诡异而迷人的光芒。 第二天天光大亮之后,村里人都传开了:昨日深夜土匪闯入了孙大财主家抢粮,打跑了看家护院的,粮食被洗劫一空之后,这些人还捎带着砍下了大财主孙喜旺的脑袋。 我的东家就这样稀里糊涂丢了性命。家里剩下的五个老婆,一个于当夜悬梁自尽,其余的都不知所踪。也许被土匪抢了去,也许是收拾细软,一哄而散各自逃生去了。 第二天那些饥饿的难民就冲进了他家,开始了第二轮抢劫。 这些难民比那些土匪胆大了许多,光天化日之下毫不躲闪。粮食是没有的,但土匪没抢干净的鸡鸭等活物都没能逃过一劫。 就连东家院里的那条大黄,也被几个泼皮用布袋蒙住狗头,拖到村头活活砸死,剥了皮下到一口大锅里炖了。 村中人平日里对我的东家总是毕恭毕敬,见了面作揖问安,顶礼膜拜,就差跪下磕头了。如今他人没了,大家仿佛一夜之间就与他有了杀父之仇,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第三天朴实善良的村民们就对他的家发起了第三轮抢劫。 这次最为干净彻底,连他家的门板都被人卸下来搬走了。 我非但不理解,而且越来越看不懂成年人的世界了。 那天在东家的门口,我遇到了那位和我年龄相仿的小少爷。此时他眼泪汪汪,鼻涕流得老长,目光空洞。 我轻轻叹了口气,留给他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活活饿死,要么沦为无人搭理的难民,生死由命。 相比之下我还是挺幸福的,虽然免不了时常挨巴掌,但至少父母双亲健在,对我拳打脚踢,表示亲热,十分疼爱。 自从那夜在火光中看到了土匪们骑在马上的矫健雄姿,我便暗暗发誓:长大了做一个逍遥自在,无人管束的土匪! 东家受人尊敬,有钱有势又如何?最终还不是死在了土匪的刀下? 最重要的是我觉得,土匪这种高尚职业,很适合我的性格。 无拘无束、天马行空、姿意妄为。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我很是羡慕加喜欢。 我甚至能想象得到:在不久的将来,我站在一座巍峨雄壮的高山之巅,满身煞气、豪情万丈地横刀仰天狂呼:我是土匪我怕谁?! 第五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住手!”骑在马上,长着一副双下巴的大肚腩校尉用手中的马鞭点指着我喝道。“你个楞头青,脑袋上长眼睛了吗?官兵你也敢打,没看他们手里都拿着刀吗?活的不耐烦了吧?!”。 他转脸又去臭骂那几个倒在地上的兵卒:“你们几个酒囊饭袋,连一个半大孩子都对付不了,以后出门可千万别说自己是南宫将军手下的兵,太他妈丢人了!” 一位被我打倒在地,滚了满身尘土的士卒连忙爬起身来,俯首抱拳道:“回禀大人,这小子别看他年纪不大,应该是练过几天拳脚。这里不是战场,我们又不能真拿刀砍死他。因此才会有如此局面。” 双下巴校尉撇了撇嘴,继续骂道:“少他娘废话,草包就是草包,饭桶就是饭桶!你敢说你们的教官,在教场之上没教过你们拳脚功夫?” 他又转过头来,十分费力地在胖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对我说道:“小兄弟,今年多大了呀?” “虚岁十八了。”我嗡声嗡气的答道。 “不小了!个头儿倒长得挺高,身板也结实。我大顺朝有明文规定,每位男子成年后,都必须服几年兵役。你跟我们去当兵吧!在军营里吃香的喝辣的,吃穿不愁还有饷银发。你若是作战勇敢,很快就能升官发财。比你窝在这穷乡僻壤强太多了!”。 “你不会骗我吧?真像你说的那么好,我自己就去了。也不用他们几个上来就绑我。” 说着我伸手指了指躺在地上,被我打倒的那几位兵卒。 “甭搭理他们,这几个蠢家伙就是不会办事儿。绑你是怕你不认识路,半道跑丢了!”。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才不会信那个双下巴校尉说的鬼话呢! 但我年龄确实不小了,是该出去闯闯见见世面了!我一直没忘记从小立下的志向,那就是当个顶天立地的土匪! 当兵和当土匪似乎是南辕北辙,无所谓啦!反正先离开这个封闭的小村再说。何况听老人们说过:自古兵匪一家,不知道是真的假的。骑驴找马,先迈出第一步再说。 想到这里,我微微点头道:“我可以跟你们走,去你们所说的兵营耍耍。但要给我点时间,我回去和爹娘道个别,顺便儿收拾收拾东西。” 那位待在马上的双下巴校尉不耐烦了,他一边扭着脖子东张西望,一边开口说道:“道什么别呀,你小子懂不懂什么叫荣归故里、衣锦还乡?过不了几年就回来了,我们可没空等你!”。 他忽然抬手用手中的马鞭指着不远处田埂上一位老人说道:“那个老头是你们村里的吧?让他回去给你爹娘带句话就行了!更不用收拾什么东西,军营里衣服鞋袜都是朝廷发的,不收你一毫银两!”。 他转脸对那位已经爬起身来的兵卒呵斥道:“你他娘的还傻乎乎愣着干什么?去把那个老头给我叫过来。” 那名灰头土脸的兵卒钱先是一怔,随即拔腿飞奔朝那个老头跑去。片刻之后便带着那个老人转了回来。 那位老人显然是被吓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走到那位双下巴校尉的近前,连忙俯身行礼,颤巍巍地问道:“不知军爷传唤小老儿所为何事?” 那位双下巴校尉用马鞭者指了指我,问道:“这小子你可认识?” 老者转头望了我一眼,好似受了惊吓一般,提高了声音说道:“小官,你个小兔崽子又闯什么祸了?惹恼了这些军爷你会没了小命的!”。 我哭笑不得地答道:“田伯,我没惹事儿!他们要带我到军营里去,只是想让你给我爹娘带个话儿。” 田伯冲着那个双下巴校尉连忙抱拳作揖道:“军爷,这小子还太嫩了点儿,尚不到从军的年纪,您就高抬贵手饶了他吧。” 那名骑在马上的校尉脖子一扭,勃然变色道:“瞧你这话说的!我们能看得上他,是他小子的福分!我给他指的是一条升官发财、光宗耀祖的阳光大道。到了军营里,吃香的喝辣的,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过不了三年五载,他就能荣归故里、衣锦还乡了!你就回去替这小子告诉他爹娘一声就行了,其他甭废话!”。 抬头望了一眼校尉的脸色,田伯浑身打了个哆嗦,不再敢多说一句话,低头躬身而退。 我就这样好似半梦半醒的被拉到了军营。一路之上,和我一起被抓来的壮丁都被捆着双手,穿成了一串,大约是怕他们中途逃跑吧。 我还好没有被绑,也许是那些兵卒被我打怕了,不敢上来捆绑我。或者是那个双下巴校尉提前交代过了,所以才会对我网开一面。 来到了军营之中,虽然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实际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差。 睡的是几十人一起的大通铺,这种我只是以前在车马店里见过。这也没什么,反正我是穷苦人家出身。荒郊野外的草地,牛圈里的草垛上我都睡过。而且都睡得十分香甜,这就是所谓的傻人有傻福吧! 伙食更差劲儿。根本不像那个双下巴校尉说的吃香喝辣,糟糠居多,而且经常吃不饱。 唯一的好处是和那一群被绑来的壮丁很快就熟络了起来。大家年龄相仿,差也多不了两三岁。由于命运相近,境遇相同,大家很快就成了朋友。 这一群人中和我走的最近的当属大毛、豆芽、石头、山药蛋他们几个。这些当然不是他们的姓名,而是他们的外号。外号也不是随便起的,要根据他们每个人的特点,既形象又顺口响亮好记才成。 你就拿豆芽来说吧,他的脖子细长,脑袋却偏偏看上去比别人大了一号。让人会没来由的担心:哪天他的细脖子撑不住大脑袋,那脑袋会咕噜噜滚下来。活脱脱就是一个刚发出来豆芽菜的形象。 山药蛋的特点就一个字儿:黑。他像是刚从土里刨出来的,皮肤粗糙,呈黑褐色。 被派来训练我们的教官身材魁梧,膀大腰圆,整天手里提着一根棍子。那根又粗又长的棍子可不是拿来做样子的,他是真打。和我们一起的石头,因为开始训练时老分不清左右,没少挨教官的棍子。 我们这些新兵对这位凶狠的教官内心里充满了怨气,可又不敢真和他对着干。因此私下里也给他起了个外号:死棒子。这外号我们也就敢私底下叫叫,借以排解一下心中的不满。 我因为跟着师傅练过几年,四肢和头脑都非常灵活,死棒子倒从来没有打过我。我都想好了:他若真敢向我动手,我就会毫不客气的反击,要让他当众出丑!可惜这孙子一直不给我机会! 我们旁边的营房里住着一群老兵油子。每天我们被强制操练,累得半死回来之后,总能看到他们悠哉悠哉地在院里四处乱逛。惹得我们这些新兵蛋子既羡慕又嫉妒。 这日黄昏,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刚刚返回营房,就从隔壁进来了两位老兵。其中一人怀中抱着一堆散发着酸臭味的衣服,进门之后二话不说就随手扔在了地上。走在前面的那位身材矮胖的兵卒,长着一对吊梢眉,一双金鱼眼。 他抬起头,先神态傲慢的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点手指着离他较近的豆芽说:“你小子听着,带几个人去把这堆衣服洗了。以后我们那屋的脏衣服就包给你们了!洗干净叠好了给我们送过去,但凡让爷发现你们偷懒儿洗的不干净,仔细爷扒了你们的皮!”。 豆芽儿显然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吓得一声不吭。只是缓缓低下头去。 矮胖子见豆芽没有反抗的意思,其他人也默不作声,便趾高气扬地继续说道:“军营之中,新兵蛋子服侍老兵是不成文的规定,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听话。谁要是活腻味了,或者皮子松啦,提前说一声。那屋里我那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可有段时间没砍人了!正手痒痒的无处安放呢!” 说完他挥了挥手,带着另一个兵卒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他们走了之后,屋内的人才敢小声议论起来:“他娘的,老兵都这么横啊?我们日日操练累的半死,自己的衣服都懒得洗,凭啥要伺候他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也有人说:“算了算了,老兵都有上面的人罩着,而且他们相处时间长了都抱团成伙,咱们惹不起!不就是洗几件衣服吗累不死人!”。 讨论的结果,主张忍让息事宁人的占了大多数。于是,豆芽领着一帮人去河边洗衣服了。 我当然没去,我是主张和他们对着干的一方。东风吹战鼓擂,我是土匪我怕谁?!人活世上,不能忘了初心和理想不是?而且我觉得,对恶人的忍让只能换来更大的恶意! 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我们当中那几个忍气吞声服侍老兵的新人,便没来由地遭到了他们的围殴、毒打。 出于杀鸡儆猴的目的,对方下手都很重,被打的新兵往往头破血流,却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这一日,我们屋又有人挨揍了。夜幕降临,大家又一次义愤填膺,群情激奋,议论纷纷。 我忍不住开口道:“大家伙都别吵吵了,光吵吵有个屁用啊!我早就说过,一味的退缩忍让,只会让我们陷入绝境。他们能抱团,我们就不能齐心协力吗?虽然论单打独斗,我们可能弱了点。但我们只要拧成一股绳,十个打他们一个总没问题吧?! 我早就想好了,今日便成立兄弟会。凡入我兄弟会者,皆须歃血为盟。今后无论是平日里还是在战场之上,都是生死相依、荣辱与共的异姓兄弟。胆敢欺侮我兄弟会中一人者,便是和整个兄弟会为敌,我等当奋力群起而攻之! 我从小练过武功,也就不和你们客气了,这会长我来当!我们不会主动惹事生非,但谁要再想欺负我们,那就绝对不和他客气!只要不斗出人命,出了事我来一力承担。” 说完这些话,我缓缓扫视了一圈众人。他们都大张着嘴,目瞪口呆。 片刻之后他们同时发出一声欢呼,纷纷强烈要求要加入兄弟会。 豆芽儿一边高高举起一只手臂,一边咬牙切齿地嘟囔道:“奶奶的,老子就不信了!以后那些老兵谁敢欺负我就和他拼了!”。 我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也不能一味蛮干,到时候听我的吩咐,看我的眼色行事。” 老喜欢欺负人是一种不良嗜好,但据说形成习惯以后会比喝酒还上瘾。这不还没过两天,那个长着吊梢眉金鱼眼的矮胖子老兵就心痒难耐了。这次他选择的目标是灰头土脸的山药蛋。 “站住!老子早瞅着你小子不顺眼了,你爹妈是在煤堆里生的你吧?瞧你那黑不溜秋的怂样!打从大爷我眼巴前儿过,连个招呼都不打,跪下叩头请安不会吗?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收拾。” 矮胖子煞有介事地双手叉腰,伸出一条腿,拦住了落单的山药蛋的去路。 他先是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在看到山药蛋愣头愣脑的呆在原地没有反应,他便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动手了。 和我一起走在前面的弟兄们纷纷停下脚步,扭回身来。大家伙先向那边张望了片刻,又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了我。山药蛋可是第一批加入兄弟会的,大家伙都想看看我这个会长该如何处置。 我尽量不动声色的微微扭过头去低声吩咐道:“兄弟们都听好了啊,你们只管一拥而上,只揪着那个矮胖子给我摁在地上暴打一顿。他一定会呼叫救兵,你们不用管,那些赶来增援的交给我了!擒贼先擒王,今天你们把这个矮胖子给我伺候好了,要让他以后见了我们就哆嗦!只要不打死,出了事我担着!”。 众人听罢连连点头,心里也顿时有了底气,几十号人抱团揍一个人,对于自己来说完全没有任何风险! 以我为首,身后几十号兄弟迈着坚定的步伐紧紧跟随。 当我走到矮胖子身后时,他正一手薅着山药蛋脖领子,一手握拳准备下手,同时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吃惊地扭回头来。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两眼,又扫视了一圈紧跟在我身后的这群新兵蛋子。不由得满腹狐疑。他扬起吊梢眉,瞪起金鱼眼,十分惊诧的望着我问道:“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想做什么?” 我才懒得跟他废话,抓着他肩膀的手臂一用力,便将其一把扔到了我的身后。也许是力气稍微大了点,也是这小子冷不防,他竟然踉跄着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还没等他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我身后的弟兄们又毫不客气地踹了他几脚,干脆不给他起身的机会。 这小子被打蒙了,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惨叫,招呼他同屋的那些老兵们过来帮忙。 听到呼喊,他同屋的那些老兵们一愣之后,果然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冲了出来。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家伙,被我抢先一步一肘击中胸膛,噔噔噔倒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一时半会儿是起不来了。 其余人等见状齐齐发出一声低吼,挥拳向我打来。 此时我也顾不上和他们客气了,先伸出左臂挡开了狠狠砸向我面门的一拳,抬腿飞起一脚,将对方踹了出去。 闪转腾挪之间,那十几个围在我身边的老兵,无一例外的躺倒在地,暂时不打算爬起来了。其实我每一次出拳起脚都留了分寸,不至于让他们伤筋断骨。 当看到周围躺着的这些老兵不再起身反抗时,我轻松地拍了拍双手。 转不过身来,正看到躺在地上放弃挣扎的那个鼻青脸肿、满脸是血的矮胖子,他肥厚的肚皮上又挨了豆芽重重的一脚。 今天被收拾的最惨的就是他了。 第六章 南宫大将军 在整个军营的中心,中军大帐之中,厚重的帅案之后,端坐着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满身厚重的盔甲之上,反射着幽幽的寒光。此时他正聚精会神地低头看着些什么。 此人便是这所军营中的最高统帅,南宫大将军。 帐帘一挑,一位下属将领低头走了进来。他先是抬头望了南宫将军两眼,见对方端坐不动,便又低头匆匆上前几步,俯身施礼道:“禀大将军,我军兵卒之中有两伙人互殴,属下已将其中一伙为首之人绑至帐外,特来请将军示下,看是直接砍了他的脑袋还是赏他几十军棍从轻发落?”。 南宫将军头也不抬的说道:“又是那些老兵欺负新兵了吧?此等小事何来烦我?”。 那位将领犹豫了片刻,低声回答道:“可是---,这次是一伙新兵蛋子围殴了一个老兵。” 闻言南宫将军微微一愣,抬头说道:“这倒有点儿新鲜,难道那群老兵都是吃干饭的?好歹都经过沙场洗礼,应该早都抱团了。就没人伸出援手吗?”。 “回大将军,新兵中为首之人据说学过功夫,会些拳脚。所以这次老兵们没占到任何便宜!卑职已将那为首之人绑至帐外,是直接砍了脑袋还是打他几十军棍?该如何处置还望将军定夺。” 南宫大将军摇头道:“如今强敌环伺,兵源匮乏。不可随意妄动杀念。既然人已至帐外,你就给他松绑带进来让老夫瞅瞅,看是怎样的一个愣头青、刺儿头?我倒挺好奇的。你退下之后,顺便把我的侍卫长唤来,必要时让他试试那小子的成色!”。 闻言那员属下将领点头称是,躬身施礼后便退了出去。 我被押入了大帐之中,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南宫大将军。其实这群人来绑我时我未加反抗,一来心中有数:不就是打个群架吗?既没有伤筋动骨,又没有闹出人命,不算多大点事儿。顶多挨一顿板子,绝不至于掉了脑袋。打架这事我可是从小玩到大的。 何况我正想趁此机会,好好和当头的面对面理论一下,凭什么那些老兵老欺负我们这些新人? 四目相对之下,那位南宫大将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很认真的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遍,语气中带着威严和不满开口道:“你个混小子来军营多久了?叫什么名字?见到本将军要跪地行礼,这点最起码的规矩都不知道吗?”。 “我叫刘盛。被你的手下骗到这里快一个月了,他们告诉我来这里可以吃香的喝辣的,甚至可以升官发财光宗耀祖。来了之后发现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从小俺爹娘告诉我,男子汉大丈夫可以跪天跪地跪父母,至于其他人,想跪了跪不想跪就要顶天立地硬邦邦地好好站着!” 那位南宫大将军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十分生气,而是微微咧了咧嘴,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轻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念你初来乍到,本将军不与你计较太多。不想跪你就站着吧,好好回本将军的问话便是。” 正襟危坐在帅案之后的南宫大将军,又撩起眼皮儿扫了我两眼。见我梗着脖子昂着头,一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一百二十个不含糊的模样,心内不由得升腾起一股邪火。抬右手轻拍桌案道:“大胆刘盛,你可知罪吗?这里是大顺朝的军营,律法森严之地。不是你山野小村的荒郊野外,可以随便拉一帮人打群架!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聚众围殴我营中的老兵?可知他们都是经过战火的洗礼,本帅一直视之为珍宝。” “大将军,你自言将上过战场的老兵视为珍宝,那我们这些新兵又算什么呢?我们早晚也要上战场,手心手背都是肉,您又为何厚此薄彼呢?你整日稳坐中军大帐,可知营中老兵欺负新人已蔚然成风?此恶俗不除,早晚会酿成军中激变,对你这位统帅来说这不算什么好事吧?” 南宫大将军闻言,再次抬起眼皮儿撩了我一眼,冷笑着说道:“你小子话里话外分明是在暗骂我又聋又瞎,对下属兵士不闻不问是吧?别忘了,我也是从新兵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本帅并非轻视新兵,只是觉得新人需要更多的历练。为了将来能适应你死我活的残酷战场。这种历练包括两个方面:一是体能,二是心性。 前两年曾出现过新兵不堪老兵欺凌悬梁自尽的事情。像这种窝囊废上了战场也是逃兵,留之何用?我宁可要你这种一身匪气,敢于反抗的刺头,也不要那种自己和自己都过不去的窝囊废!人生在世,要先学会忍受各种磨难,将来才能有所作为!” 我梗着脖子,翻着白眼怒视着这位南宫大将军。这个混账东西纵容手下老兵欺负新人,竟然还好意思觍着脸说的头头是道。真想冲上前去一拳砸在他那高耸的鹰钩鼻梁上。 但细想,这个混账东西说的话里似乎有那么几分歪理。总比那些所谓的圣人放的狗臭屁强些!终于还是忍住了冲动。 “臭小子,别一脸不服气的直愣愣瞪着我了。本帅听说你会些拳脚功夫。这样吧,我这就找个人来和你比试比试。你若是有本事当着我的面能把他打趴下,我便免了你所有的罪责。若是你没那本事,就老老实实等着受罚吧!”。 南宫将军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双手轻轻击掌。 帐帘一挑,迈步走入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武将。 此人面如重枣,三缕黑须飘在胸前。他胳膊腿儿肌肉结实饱满,步法灵活稳健,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此人快速行至南宫将军面前,微微躬身抱拳施礼道:“不知大将军召唤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南宫大将军微微俯身前倾,尽量压低了声音。 我的耳力极好,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一字一句我还听的是清清楚楚: “方侍卫长,你身后那刺头小子据说会些拳脚功夫,你替我试试这臭小子的成色。切记点到为止,不可真伤他性命,给他点教训就行!” 那位方侍卫长闻言微微点头,同样低声回道:“大将军请放心,对付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在下自会手下留情,拿捏好分寸。” 南宫将军微微颔首,同时直起了身子,大声冲我说道:“小子,拿出你的看家本领。记住本将军说的话,能把他打趴下了赦你无罪,你被打趴下了就等着受罚吧!”。 激将法?甭跟你小爷我玩这套路! 我虽然心中毫无怯意,但还是很认真地打量了面前这位对手几眼。 这位姓方的侍卫长身材高大,体格强壮。要想放倒他绝非易事! 但我有信心,这么多年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自己绝不会轻易被他打倒!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溜,你奈我何? 狭路相逢勇者胜,气可鼓不可泄,自己多留几个心眼就是了。 中军帐外的教场之上,我与那位方侍卫长相向而立。双目都死死的盯着对方这一举一动。 而此时那位南宫大将军则命人搬了把藤椅,很舒服的斜倚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我真想撇下对手,先冲过去把他揍一顿! 突然之间我很想念我的铁匠老爹,要是他在就好了。 我去对付那个侍卫长,让我老爹去把那位南宫大将军按在地上,给他屁股上结结实实来那么几巴掌,让他也尝尝打铁匠的铁掌!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摆出这副讨人嫌的嘴脸! 此时只见对面的那位方侍卫长双腿微曲下蹲,伸出左脚在空中画了一道圆弧,脚尖点地,右腿挺直站立。同时竖起左掌,右手握拳藏于腰间。 这算什么呀?这架势扎的,动作优美,姿势难看!正如俗话所说:土狗扎个狼狗势。吓唬谁呢? 为了给自己鼓劲儿加油,我故作轻松的横着走了两步,同时使劲儿紧了紧自己的裤腰带。 武林江湖中专业术语叫做:油锅里红彤彤的螃蟹,横行天下! 在勒紧自己裤腰带的瞬间,我突然听到自己干瘪的肚皮里,发出抗议的咕咕鸣叫,确实有点饿了。 一般情况之下,饿着肚皮还要和人打架,胜算不大。但今日非同往常,我必须迎难而上!暗暗的告诉自己:我是土匪我怕谁?! 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我双脚点地,腾身而起,率先发动了攻击。 那位方侍卫长明显愣了一下,身子微微一动,舞动双掌沉着应对。 我虽然率先发动了攻击,但并未敢使出全力。同时注意加强防守,以试探为主。 前几十招走过,敌我双方都是以防守为主,攻击为辅,出招皆有所保留。意在探寻对方实力,寻找对方破绽。 但此时我已信心倍增!因为我发现,对手虽然步伐稳健,招数变化多端,但在灵活性上差了我许多。 我此时内心非常感谢吾师:师父的功力应该远高于面前这位侍卫长,再加上我这个学生聪明伶俐,勤学苦练,才得到如今面对强敌游刃有余的结果。 如今的场面,就好比是一只灵活的蜻蜓面对一只挥舞双刀的巨型螳螂。 螳螂虽然看上去孔武有力,步伐稳健,但要想捕获我这只灵动的蜻蜓却势比登天!而我在把他绕晕之后,却随时能给出他致命一击。 于是我奋力挥舞着自己隐形的翅膀,上蹿下跳,左右腾挪。时不时趁机飞起一脚自上而下踹向对方面门,或猛出一拳自下而上捣向对方小腹,在他忙于回防,来不及攻击之际,我又闪身向后漂移,先跳出他的攻击范围,再伺机而动。 百招已过,在我还气不长出,后劲十足的时候,对面的那位侍卫长已经额头冒汗,脸色胀红。 他可能是累的,但更有可能是被我气的。 面对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百招之内还不能将其制服,而且是当着众人的面。确实脸上有点挂不住! 拼斗之余,我还抽空远远的瞟了一眼那位南宫大将军。那厮也不再是一副懒洋洋斜靠在藤椅上看热闹的样子,而是瞪起了双眼,伸长了脖子,嘴巴大张着,一副受了惊吓的嘴脸。 小样儿,这下知道小爷我的厉害了吧? 那位方侍卫长显然是被我逼急眼了,估计南宫将军点到为止的耳语此时他也扔到爪哇国去了。 只见他大吼一声,猛出右拳,朝我的面门砸来。在他的拳头还未触及我的鼻尖儿之际,我已脚尖点地,飞一般的向后飘去。但此时我的脑海中突然电光石火的一闪,虽然他的拳风未伤及我分毫,但我还是毅然决然地佯装倒地。 顺势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我翻身爬起,对着侍卫长单腿跪地,抱拳施礼道:“大人武艺高强,在下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多谢侍卫长大人手下留情,未取小人性命!” 方侍卫长停下脚步,明显愣住了。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刚才的奋力一拳并未伤我分毫。我怎么就倒地认输了呢?即使再打下去,双方也是胜负难料才对。 正当他立在当地,脑海中一片混乱,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我却飞快的爬起身来,小跑着来到了南宫将军面前,同样单腿跪地,抱拳施礼道:“回禀南宫大将军,小人技不如人,甘愿受罚!”。 那位南宫大将军并未即刻开口说话,而是眯缝起双眼,意味深长的盯着我看了半天。 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你小子功夫不赖,愣是愣了点,却并非缺心眼儿。以后就留在我的亲兵营里做我的贴身护卫。至于处罚吗,本帅先给你记下这笔账。望你以后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吧。” 我微微抬头道:“回大将军,小的更愿意回新兵营去,我们大伙都是一起来的,好不容易混熟了,彼此有了感情。” 闻言南宫将军一脸气愤,猛然站起身来高声道:“你个臭小子简直不知好歹!要么去亲兵营,今后由方侍卫长统领管辖;要么自己撅起屁股,先领五十军棍,然后爱去哪儿去哪儿!你自己掂量。” 说罢他招了招手,将那位方侍卫长唤至近前,言道:“这个混小子以后交给你了,他要想挨军棍随他的便!你再开导开导他,我看这刺头小子就是欠揍!”。 说完这位南宫大将军便大手一挥,转身扬长而去。 此刻我真想对着他的背影大喊:“我真的一点都不欠揍!打小我那铁匠老爹就没少揍我!我老爹的口头禅是:小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虽然经常挨揍,可照样没耽误我上房揭瓦的革命工作。因为上房站得高看得远,说明我目光远大,志存高远。揭瓦证明我热爱劳动,不愿意让自己双手闲着。这可都是古今圣人口中值得鼓励的美德啊!”。 我抬起头来,正碰上那位方侍卫长意味深长、满腹犹疑的目光。 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随即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我看你小子也不像是缺心眼儿二愣子啊,怎会如此好赖不分,不知轻重呢?不知有多少兵丁削尖了脑袋都想挤进亲兵营,却求而不得。难得南宫大将军看得起你,真惹恼了他,你只有死路一条!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是去领五十军棍先送半条命,还是舒舒服服地进亲兵营?”。 我低头思索片刻,回答道:“去亲兵营也行,至少能免了那五十军棍。但恳请大人先让我回趟新兵营,一来收拾收拾东西,二来和那些熟络的弟兄们道个别。” 方侍卫长点头道:“这个容易,明日你来找我报到就行。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今天算你小子走运,换个人惹怒了南宫大将军,会立时掉了脑袋的!其他的话等你到了亲兵营再说”。 我一身轻松地又回到了那帮弟兄们中间,大毛、石头、豆芽、山药蛋等人纷纷上前嘘寒问暖。 “刘兄弟,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你挨打了吗?受伤了没有?”。 我笑着挥手道:“没事没事,我没挨打,一点事儿都没有。只是回来要和弟兄们道个别了,那位南宫大将军非得要叫我去亲兵营。好在还都在一个兵营里,我会经常回来看望大家伙的!”。 山药蛋张大嘴说道:“不是吧?你可是我们大家的主心骨,兄弟会的会长。你走了我们大家今后可怎么办?” 我说道:少安勿躁,我又不是去了千里之外,大家伙都在一个军营里,还能常常见面的。兄弟会还要继续发展壮大,以后万一遇到什么难事,你们尽管来找我!只是兄弟会的事儿一定要注意保密。我去了亲兵营也会继续发展兄弟会的新成员。有一帮自己的兄弟,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可以从容面对!” 天将擦黑,那位大腹便便的金鱼眼吊梢眉老兵迈步走了进来,他的一只眼睛还是乌青的。身后仍然跟着那位上次抱脏衣服的兵丁。只是这次他怀中抱着的不再是脏衣服,而是一坛美酒。 金鱼眼全没了往日盛气凌人、目中无人的霸道作派而是满脸堆笑、点头哈腰。进屋后他先是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将目光锁定在我的身上。 只见他快步走了过来,一边冲我抱拳,一边一脸真诚的笑道:“这位就是刘兄弟吧?我虚长你几岁,哥哥我先向小兄弟你道喜了。听说南宫大将军亲点你加入亲兵营,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啊!能成为南宫大将军的亲兵护卫,说明兄弟你有真本事!即使是那些校尉们,见了大将军的亲兵也不敢大声说话,还要看对方的脸色行事。以后小兄弟你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哥哥们。” 我微微一笑,也抬手虚虚的还礼道:“无须客套,还望阁下以后改弦更张,善待我们这帮新兵弟兄们。” 金鱼眼扭头望向众人,脸上依然是人畜无害的微笑:“好说好说,我这个人就是脾气赖了点儿,别的也没什么。以前对各位多有得罪,借此机会也向大家赔个不是。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今后大家伙还要在一个锅里吃饭,一个战壕里对敌,都是自家兄弟么。多担待,多担待。 今日与我同屋的那些老哥哥们特意为大家准备了美酒烧鹅,希望大家从此冰释前嫌,携手并肩,患难与共。你们大家伙儿吃好喝好,我就不多打扰了。” 金鱼眼走后,大家都毫不客气的挽袖子,闷声低头喝酒吃肉如风卷残云一般。 一起来兵营这么多日子,总算开了荤腥。 豆芽闷着头猛灌了一口酒,嘴里使劲嚼着鹅肉同时低声说道:“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忍气吞声还得干活挨揍,打了他一顿反倒有酒喝有肉吃了!早知如此,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该拉着那小子爆锤他一顿!”。 第七章 不打不相识 次日一早,我便一路打听着来到了亲兵营。这里离南宫大将军的中军大帐很近。 抬脚迈入,只扫了一眼,我便发觉这里比新兵营强多了。最起码不再是几十人的大通铺,后来才发觉不只是住宿条件,就连伙食也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几乎天天有肉吃。 大约是因为我来的早了些,那位方侍卫长还未现身此地。 营中的几十号人都用奇怪的眼光上下打量起我来。 片刻之后,这些人像提前商量好似的将我团团围了起来。 我当然心中不怵,这些亲兵中多膀大腰圆,体格健壮之辈。有的人抱着膀子,有的人搓着双手。 望向我的冷冷目光中没有丝毫的善意,仿佛我是一只狮群中待宰的羔羊。 “说说吧,你小子是怎么混进来的。我看你瘦的像只鸡仔,送了哪位将官不少的礼金?实话说了吧,我们这里可不是你这种弱鸡呆的地方!趁早哪儿来滚回哪儿去,省得我们哥们儿一块削你,打得你满地找牙!” 我微微咧嘴笑了笑。心里说:南宫大将军可真是治军有方啊,你这亲兵营里也是势强凌弱,老人欺负新人啊? 见我并不害怕,只是咧嘴傻笑。对面人群中的一位板牙哥皱了皱眉头,扭脸向旁边的人说道:“我看这小子不但是弱鸡,还有点儿傻乎乎的,竟然不知道害怕?!我都懒得揍他了,甚至有点同情他!”。 我淡定地开口道:“诸位先别着急动手,此地空间狭小。不如我们一起到帐外的空地上过过招。” 闻言对面那位板牙哥啧啧称奇,高叫道:“呦呵,好玩啊!这小子不知死活有点意思!哥几个一起出去陪他玩玩儿去!”。 我迈步率先走出营帐,心中暗笑道:你们那位方侍卫长都未必是我的对手,就凭你们几个绑在一起也不是个儿! 初来乍到,我本不想惹事生非。但看到这帮家伙一个个势强凌弱的架势,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日后还指不定怎么想着法儿欺负我这个新人呢! 帐外的空地上,我又迈开大步向前走了几步,这才转身回头。 一边轻轻挽起衣袖,一边轻声说道:“也别费那劲儿了,想上的你们一起上吧! 对面人群中的那位板牙哥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都死到临头了还敢说如此大话,算你小子有种!我们这帮亲兵营的兄弟向来杀人是管杀不管埋的。就凭你小子的勇气,爷爷我答应你:今天就破个例,你死之后我保证亲自挖坑把你埋了!”。 我微笑着抱拳回道:“先多谢这位仁兄的美意,只不过谁埋谁可真不一定哦。” 闻言众人彻底按耐不住了,纷纷摩拳擦掌。有人振臂一呼,众人便一拥而上。 我也顾不上和他们客气了,气沉丹田,左脚尖点地,抬右腿飞起一脚,先把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家伙踹飞了出去。随即猛然转身挥拳,正砸在冲到面前的家伙的下巴上,至少今天晚饭他没法用力咀嚼,吃什么都不香了。 我一边灵活的躲闪着劈面打来的拳脚,一边毫不留情的回手反击。同时内心十分清楚:只可让这些家伙们受些皮肉之苦,万不能伤其筋骨。否则那保留的五十军棍很有可能增加到五百。那我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何况要真是打出了什么好歹,日后就彻底无法相处了。 放倒了七八个临近的壮汉,后面举着双拳准备前冲的那些人明显被我的孤勇所震慑,犹豫着不敢上前了。 忽然传来一声大喝:“都给我住手!” 扭身定睛一看,正是那位面如重枣的方侍卫长。 只见他飘洒在胸前的三缕黑须突突乱颤,双目圆睁,倒背着双手大步走来。 行至近前,他先毫不客气地瞪了我一眼,高声道:“你小子活腻味了吧?昨天刚打过架,身上还背着五十军棍没发落呢,今日初来乍到便和人动手?简直匪性十足,胆大包天!”。 转脸又对地上躺着的几个骂道:“你们几个混账玩意儿麻溜的给老子爬起来,滚一边去!丢不丢人?欺负个新来的,赖在地上还等着我去抱啊?瞅瞅你们那点出息!” 那几个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家伙,在他的骂声中纷纷爬了起来。果然很听话地滚到一边去了。 一脸凝重的方侍卫长又扭回头来对我说道:“你个浑小子跟我来一趟。” 说完也不等我回应,便自顾背着手向前走去。 我只好低着头跟在他的背后,亦步亦趋。 转眼之间就来到了临近的另一所营帐,我抬眼环顾四周,这里只有一张床铺。 屋子的中央摆着一张木桌,上面堆满了乱七八糟书卷之类的东西。 入内之后,方侍卫长努了努嘴儿,示意我坐在一张方方正正的木凳上。然后他缓缓的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半天没有吱声。 我讶异地抬眼望去,却见他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在面对面的认真研究一只稀有且凶猛的野生动物。 半晌之后,他缓缓开口道:“你小子是惹祸精投胎转世吧?你惹的麻烦还少吗?”。 我连忙坐直了身子,谦恭地说道:“方长官,今天这事儿他真不赖我!你应该也看到了,他们一帮子人欺生围殴我一个,迫于无奈,我总不能不敢还手坐以待毙吧?”。 方侍卫长耸了耸鼻子,冷笑了两声说道:“听上去你好似挺无辜的,可我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没有你小子火上浇油,估计今天这架也打不起来吧?他们围殴你,怎么最后躺在地上的都是他们,你屁事没有?我真不知道你小子是怎么想的,他们以后都是你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兄弟,危急时刻可以生命相互保护。你可倒好,初来乍到就放倒一片,别说彼此建立信任了,今后你将如何与他们相处?”。 我笑笑道:“这个就不劳方长官费心了。等哪天发了饷银,我请他们出去美美喝一顿,顺便给他们赔个不是。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不打不相识吗!倘若我不给予迎头回击,他们以后还会常常欺负我,那就没个头了。” 对面的方侍卫长双眉挑了挑,眨了眨眼睛,微微笑道:“我就说你小子没安好心吧?原来早就打好了算盘,才会如此有恃无恐!成啊,到时候你请客,提前知会我一声,不是贪图你那两杯水酒,我要从中帮着调和一下,打个圆场,那帮混账小子总要给我几分薄面的!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至于今后如何与他们相处,那是你自己的事”。 我连忙抱拳施礼道:“小的十分感谢长官的厚谊。我这个乡野小子初来军营,性格使然又愣又冲,不懂规矩,常常得罪人。能在您的麾下混碗饭吃,是小人的荣幸。还望方长官今后多多提点,不吝赐教。” 那位方侍卫长轻轻抬起右手摆了摆,脸上平静无波地笑道:“你小子少给我戴高帽,拍马屁。我心里清楚的很:你个混小子虽然又冲又愣,可是一点儿也不傻,鬼心眼儿多着呢!”。 沉吟片刻之后,他又挑动双眉,抬头扫了我两眼,沉声问道:“我且问你,那日在比武场上,我很清楚我那一拳并未伤你分毫,你为何佯装倒地,直接认输?” 我咧着嘴笑了笑,脸上做出害羞的样子,低头思索了片刻,抬头说道:“那就说几句心里话吧。小人出身寒微。机缘巧合之下,幸得名师指点,学了点拳脚功夫。也只是掌握点皮毛而已,况且吾师常常训诫在下:心浮气躁,锋芒太盛,容易得罪人不说,还极易招灾惹祸。他老人家曾不止一次提点过,今后若遇武林同道中人,尤其是忠厚长者,须悉心求教,并诚恳与之结交,好彻底改变自己顽劣的性格。 不瞒大人您,初次相逢,见你面如重枣,一脸忠厚之相,让我莫名想起传说中的关二爷,忠厚侠义,乃万世之楷模。便心向往之,内心私下里便暗暗地认你为兄长。那日比武,我虽已使出全力,却毫无胜算,再打下去落败只是迟早的问题。不如借坡下驴,如此便不会使自己输得太难看。二来呢,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敌人少堵墙。 以我的性子,得罪的人已经够多了。而据在下观察,那位南宫大将军性情阴晴不定,让人琢磨不透。但明眼人一眼便看出,南宫大将军对方大哥十分信任。以后要在他眼皮底下混饭吃,说不定哪天就把他惹恼了,若能与方大哥结交,到时还能帮我说两句好话,保住一条小命。如果连方大哥也得罪了,我只能死的更快些!我虽愚钝无知,却还没有傻透,如此才有了昨日教场上那一出。 没想到方大哥如此心明眼亮,一眼便看穿了我的那点小心思。” 方侍卫长很受用地微笑着摆了摆手,双眉舒展,呵呵道:“我可比不了那位关二爷,你也太抬举我了。身为侍卫长,关键时刻以命相搏也要护南宫将军周全,也只不过是尽忠职守而已。算你小子有几分眼力价,这位南宫大将军性格确实琢磨不定,我追随了他这么多年,有时候还摸不透他的脾气!总之以后小心些便是。以后私下里你我可以兄弟相称,明面上吗,你还得叫我长官。” 闻听此言我激动的站起身来,双膝跪倒在地,抱拳施礼道:“承蒙方大哥不弃,小弟这厢有礼了!”。 方侍卫长连忙起身双手相搀,笑道:“贤弟何须行如此大礼?起来吧,起来吧。日后你少给我惹点麻烦就好!”。 双方重新落座之后,方大哥微笑着说道:“今日你初来乍到,也算给亲兵营的这些混账们送上了一份见面礼。今日你也不用再随着他们一起操练了,给点时间,让他们也消化消化。我给你一道令牌,你执此令牌先去兵器库挑选一件趁手的家伙,然后去军马处挑选一匹战马座骑。明日你再和大家伙一块儿训练。” 我郑重其事地道过谢之后,便手持方大哥颁发的令牌,走出了他的营帐。 先到了兵器库,里面的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刃,看得我眼花缭乱。先拎起了一柄大铜锤,掂了掂有点沉重。低头想了想,要是天天轮着它胳膊非累肿了不可!还是算了吧。 又拎起了一根长枪,舞动起来很轻松,但又觉得轻了些,去掉枪头和他妈烧火棍差不多!没意思。 最终挑选了一把铁杆长刀,分量刚刚好,舞动起来也不是太费力气。关键是那刀头看着锃明瓦亮,很有气势。就是它了。 肩扛大刀,我又来到了军马处。负责的一位老兵满脸堆笑的将我引到了一片马场。那里有百十匹战马,老兵点头哈腰的笑着说:“既然是南宫大将军的亲兵,这里的战马您随便挑。喜欢哪个选哪个。” 我轻轻将肩上的长刀放在一旁,走向了马群。 说心里话:虽然小时候放过牛,但对马匹却一窍不通,更没机会骑过。 望着面前这群高头大马,内心很是茫然。这可得认真点儿挑啊,以后就是我的胯下坐骑,在战场上要与我日夜相伴的,关键时刻还要靠它逃命呢!最起码得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吧? 那位热心的老兵一直小心地陪在我身后,让我的内心略感膨胀:仿佛我不再是一个小小的亲兵,而是一位牛气冲天的大将军。 每当我停留在一匹战马前,那位老兵都耐心地向我讲解这匹马的特点。无非也就是跑的快不快、吃的多不多之类的。 很快我的目光被一匹通体油光的枣红色高头大马所吸引。他看上去肌肉结实,毛色发亮。四条腿仿佛比别的马长了一点点。最吸引我的是它炯炯的眼神,带着一种莫名的高傲和不屑。 “这匹马看上去不错,我有点儿喜欢。能让我试试吗?” 那位老兵愣了愣,深深地看了我两眼。陪笑说道:“小哥你确定要试吗?别的马你随便试,这个家伙你可要当心了!说起来这马儿啊和人一样,每个有每个的脾性。有性格温顺的,也有性格暴躁的。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匹马的性格相当暴烈。不止一个人想骑它,结果都被他摔了个七荤八素,只好放弃。” 他越是这么说,越是勾起了我强烈的好胜之心。不就是一匹马吗?恶人我都不怕,它又能把我怎么着啊? “就是它了,让我试试我们俩有没有这个缘分,实在不行再换别的。” 老兵站在那里定定的望了我两眼,这才轻轻的摇了摇头,去给那匹枣红马配马鞍了。 待他重新将那匹战马牵至我的面前,我抬头望了望,竟然从那匹马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讥讽之色。仿佛它在嘲笑我,还一脸不屑地说:“你以为你小子是谁啊?不怕把屁股摔成八瓣儿,有种就上来试试!”。 我伸手接过缰绳,小心翼翼的踩着马镫,翻身上马。毕竟这是小爷我人生第一次骑马,自然倍加小心。 胯下的这匹枣红马似乎并没有表现的十分暴躁,而是平稳地迈开四蹄,缓缓向前走去。 嗯,看来确实不能道听途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匹马看上去还是挺乖的。 走了小半圈,我渐渐放下心来。轻抖缰绳,马儿也心领神会的加快了步伐,小跑了起来。随着他的跑动,我的屁股蛋儿被硌得生疼。在马上左摇右晃,看来以后还得多加练习。 突然之间,没有任何征兆,这匹枣红马狂啸一声,猛然扬起四蹄飞奔起来,同时扭动巨大的身躯,长长的尾巴左右摇摆。我拼命的勒紧缰绳,它也丝毫不为所动。 突然之间一个急停,我差点儿就从马头上翻了下去。还好小爷我练过几天功夫,这要是换了别人,不死也得摔残废了!正当我惊魂未定之际,那匹马突然前腿双双直立,慌乱之中我把持不住,被重重地掀翻在地。 还好是屁股着地,而我的屁股经过亲爱的铁匠老爹铁砂掌的千锤百炼,虽然有点疼但却无大碍。 当我晕晕乎乎地站起身来,双手在身上胡乱的摸了几下,发现确实没少了什么零件,这才完全定下心来。 抬头望去,那位老兵已牵着那匹平静下来的战马,重新来到了我的面前。 那位老兵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望着我说道:“怎么样?没什么大事儿吧?我说了这匹马性情古怪,非常人所能驾驭。要不要给你再换一匹?” 我抬头与那匹枣红马四目相对,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顽皮与调侃。仿佛在说:“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这下知道大爷我的厉害了吧?我已经很够意思了,至少给你留了条小命。想要活命趁早离我远点。” 我暗暗咬了咬后槽牙,我就不信了!你是大畜生,我是小土匪,咱俩应该谁怕谁啊? 我气呼呼的回答道:“不换了就是它了!让我再试试。” 那位老兵一脸惊诧地望着我,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心里嘀咕:这小子是打算不要命了吧? 我也懒得再理他,一把从他的手中抢过马缰,利落的翻身上马。 枣红马这次没有给我任何的喘息之机,直接一声咆哮长嘶,翻蹄亮掌,电射而出。一路狂奔。它一路做着各种危险动作:突然急停,前腿直立,后腿直立,晃胯摆尾。使尽浑身解数想把我重新掀翻在地,恨不得再踩我两脚才解气。 这次我充分吸取了上回的经验教训,紧咬牙关,气沉丹田,双腿死死地夹着马腹,双手牢牢的紧握缰绳。玩命地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和那匹马都累的通体大汗,气喘吁吁。这匹枣红马终于打了个响鼻儿,放慢脚步缓缓停了下来。同时低下了它高傲的头颅,两个鼻孔猛烈地喷着热气。 我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里对马儿说道:这下知道小爷我的厉害了吧?正所谓:大风他吹呀吹,战鼓他擂呀擂,当此乱世谁怕谁?! 第八章 惨烈的战场 请亲兵营的那些混账兄弟们胡吃海喝了一顿,算是从此化干戈为玉帛;与方大哥的关系日益亲密,在他的亲自点拨下,我苦练骑术,总算后来居上。与那匹枣红马的关系也日益亲密,冥冥之中,我们有很多心意相通的地方,只是彼此心领神会,心照不宣而已。 这些日常小事都一笔带过,开始说正题儿。 没过多久,我们终于有机会上战场了。我的内心其实有几分期盼:在战场之上,找个机会施展一下自己的刀马功夫。同时又有几分紧张:没上过战场,以前也只是听说过。但唯一能确认的一点是,战场上是实打实要流血死人的!我最担心的还是那帮新兵营的患难兄弟们,他们和我一样没什么作战经验,容易吃亏。 对自己我倒丝毫不担心:亲兵营的板牙哥告诉我,冲锋陷阵、流血送命与我们这些人无关。我们只需老老实实地跟在南宫大将军身边,谨防冷箭暗算,护他周全即可。战斗结束后我们还可以打扫打扫战场,捞些额外的好处,发些小财。我实在想不通会有什么好处可捞。 这是一场伏击战。在南宫大将军身边,给他端茶倒水的间隙,我听他说得到了内线的准确情报。也就是说作为对手的农民起义军中,安插有朝廷的奸细。奸细这活不好干,但很富有挑战性,将来如果有机会我也很想试试。勇于尝试各种新鲜又危险的事物,是我生活的目标之一。 其实老呆在南宫大将军身边很无聊,还必须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生怕做错点什么莫名其妙受罚。以我的性格,看人脸色满脸堆笑假惺惺伺候人的事做不来。所以我宁可在教场之上,频频跃马挥刀,让自己出一身淋漓的臭汗,心里才痛快。 好在有方大哥罩着,我有时偷偷从南宫将军身边溜走,骑马去教场上舞刀弄剑,也没听他说过什么。或者他假装没看见,对我这个他眼中的刺头小子网开一面? 开战的当日,天刚拂晓我们便被整队集结,紧握手中的各色兵器跨上战马。 南宫大将军早已披挂整齐等候在帐外。晨风中,他头盔之外的几缕发丝与颌下的长髯迎风飘舞,看上去神采奕奕,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凌厉的杀气,感觉与往日明显不同。 我军人马埋伏在一条宽阔官道的两侧山坡上,大家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静等敌方的出现。 一轮红日冉冉自东方升起,直到此时,我们才看到官道上烟尘滚滚。随着敌方人马越来越近,我们也看到了迎风飘舞的各色彩旗。目测对方大约有上万人马,而我方的兵力足足是敌方的五倍有余。即便如此,我的心还是突突乱跳,毕竟是人生第一次亲历这即将开始的血肉生死之战。 我扭头看了一眼静静坐在马上的南宫大将军。他似乎并不着急,气定神闲的目视前方。只是那双充满杀气的双眼一眨不眨,令人不寒而栗。 所有的敌军终于全部进入了埋伏圈。此时,南宫大将军突然高抬右手,猛力往下一挥。随之我方早已埋伏好的几十门火炮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炮弹落在敌军的人马中瞬间炸开了花。 毫无防备的敌军顿时人仰马翻,乱成了一片。 我先前听同屋的板牙哥说过,此路贼军出自青浦一带,总首领姓洪,对外号称洪家军。人员组成大部分为逃荒的难民。想来这些流离失所的难民虽经过训练,但其战力绝对无法与我方这些久经战阵的职业杀人者相媲美。 在一阵猛烈的炮火攻击之下,定会乱成一团,溃不成军。我方再充分利用地形的优势,全力对其猛攻。应该能很快解决战斗。 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这些农民起义军匪寇在经历了初期的慌乱之后,竟然没有放声哭嚎,四散奔逃。而是重新集结队伍,发起了井然有序的突围反击。 南宫大将军虽然脸上也露出了惊诧之色,但仍然不动声色的发出各种口令,指挥身边的传令官挥舞手中的令旗,向各个分部下达围攻的命令。 我骑在马上,就站在南宫将军身后的不远处。伸长了脖子,带着好奇而紧张的心情,认真观察着战场上的局势变化。 此时我军的炮火已经停息,随着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埋伏在两侧山坡上的我军骑兵纵马俯冲而下,对此路匪贼形成夹击之势。刀光剑影中,鲜血喷溅,阵阵喊杀声不绝于耳。 我忽然眼前一亮,在贼军之中竟然看到了几个骑在马上的女子的身影。她们虽然服装各异,但大都看上去身材矫健,也都是大约二十来岁的年龄。小小的年纪,还是女流之辈,干点什么不好?非要跟着这些亡命之徒一起造反?偏偏又遇到了我们这些官府的正规军,这下只有死路一条了!如花般娇艳的年纪,就这样稀里糊涂白白送了性命,是不是有些太可惜?! 这些流寇的战斗力明显超出了我原先的想象。 最吸引我目光的是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只见他挥舞着两柄大板斧,哇哇乱叫着冲向我方阵营。片刻之间,我军先头部队便人仰马翻。 这厮已身中数箭,却仍然挥舞着沾血的板斧,冲入我方阵营中狂挥乱砍,一时竟然无人可挡。直到他强壮的身体被数柄长矛刺穿,才狂喷一口鲜血,跌落尘埃。 还有一员面容俏丽的女将,身上已是沾满了鲜血,仍咬牙挥舞着手中宝剑,大杀四方。他身后的步卒也十分凶猛,险些冲开了一个缺口突围而出。 好在南宫大将军及时调整部署,我方人马及时堵住了缺口。那员女将也已身中数刀,身上血流如注,精疲力尽之际在马上摇摇晃晃。忽然一支利箭射来,正中其眉心,她这才似乎心有不甘地仰面朝天栽落马下,伏尸于地。 我有些想不通,是什么神奇的力量支撑着他们这些人以卵击石,敢于以命相搏与强大的朝廷正规军对抗。 整个局面渐渐的对我方愈加有利,敌方死伤惨重,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突破我方的重重包围。 对手仍在拼命地负隅顽抗,但包围圈正在逐步缩小,他们已经彻底丧失了冲出去的最后希望。 迎接他们的只有冰冷的面对死亡这一条绝路。 目睹如此残忍血腥的场面,我非但没有感到丝毫的害怕,反而有些莫名的兴奋。身体里仿佛有团小火苗在噌噌的往上窜,很想挥刀跃马冲上前去,参与其中。无奈肩负着保卫南宫大将军的职责,只得静静的站在他身后,隔岸观火,过过眼瘾。 我从侧面观察着南宫大将军,只见他脸上不喜不悲,从容淡定,似乎对眼前的杀戮场面早已习以为常。 战斗终于结束了。这伙儿贼寇伏尸遍野,悉数被歼灭。竟然无人跪地求饶,也算挺有种的! 前面的板牙哥忽然回过头来,带着一脸莫名的兴奋,冲我眨眨眼说道:“傻兄弟,该我们上了。随着哥哥们一起“打秋风”去!”。 我有些不明所以,只得翻身下马,愣头愣脑地随着亲兵营的这些兄弟们手持各种武器,抬腿迈入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堆中。 板牙哥又回头向我说道:“当心点啊,别怪当哥的我没提醒你:看到那些还没死透能喘气儿的,就补他们几刀。当心他们垂死挣扎,反咬一口。在战场上生存的第一要务,就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我渐渐有些明白了:每次战斗结束后,亲兵营总能获得清理战场的优先权。也许这是对我们无法亲自参与战斗的一种补偿吧? 前面的众人个个手提朴刀,一边用脚拨弄着尸体,见到还能喘气儿动弹的就补他几刀,彻底送他们归西。 看到基本上没有活着的了。板牙哥他们动作熟练地俯下身子,在脚下的尸体身上来回翻检。连着摸了三四具尸体,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找到一个铜板,板牙哥不免有些泄气。他抬腿踹了一脚身边的尸体,骂道:“穷鬼,难怪他妈不要命的造反,真他娘的该死!” 我终于明白了:难怪板牙哥刚才一脸莫名的兴奋,所谓“打秋风”就是从这些尸体身上搜刮钱财,填充自己的腰包。这些飞来横财不必上交,也算是上司对亲兵营的一种优待吧? 随着队伍不断向前迈进,不少人终于有了收获。 走在队伍最前方,一个外号叫大力哥的壮汉忽然口中发出了一声惊喜的欢呼。引得我们一众人等都好奇的围了上去。 我也随着走上前去。行至近前,才看清他脚下的那具尸体正是那位眉心中箭的俏丽女匪。此刻她已死去多时,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面色灰白透亮,嘴角还挂着几滴乌黑的鲜血。她的一只手腕上,套着一个墨绿色的玉镯,散发出幽暗而诡异的诱人光泽。 大力哥蹲下身去,紧咬着自己厚厚的下唇,一脸兴奋的去拔取那个玉镯。 只因那俏丽女匪已死去多时,身体早已变得僵硬。大力哥费了半天劲,竟未能拔下那个玉镯。见众人都围过来观望,他担心这些人红了眼去争抢,情急之下,他挥起手中朴刀,将那女匪的半截小臂直接剁了下来。终于拿到了那个玉镯,他难掩一脸的兴奋,将玉镯在自己的衣服上使劲擦了擦,蹭掉了上面沾染的血迹,连忙揣入了自己的怀中。 我扫了一眼被他随手扔掉的那名女匪的半截小臂,雪白雪白的,像一节洗干净的莲藕。 抬腿迈过了满地的尸体,又往前走了一段,众人口中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大家几乎同时看到了从尸体堆中缓缓爬起身的一名女匪。她看上去似乎伤的并不重,一条腿早已被鲜血浸透,无法站起身来。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举起朴刀眼看就要补刀结果了她,却被板牙哥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前去拦了下来。 那女匪瘦腰肥臀,身材娇好,一头的乌发披散开来,遮住了半个面颊。她一脸惊恐,拼尽全力挪动着身体,似乎想逃开面前这一堆如狼似虎的壮汉。 “先别杀,先别杀!”板牙哥一脸兴奋的高喊着。“逛窑子还得花银子呢,这可是天上掉馅饼一般难得的美味。等弟兄们都爽完了再杀她不迟。” 举刀的那人停住了脚步,思索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众人仿佛是受到了某种鼓舞,都带着一脸兴奋一拥而上。有人拽胳膊有人抬腿,齐心协力地将那名硕果仅存的女匪向旁边的小树林中拖了过去。 那名女匪躺在地上,一边手舞足蹈拼命的挣扎,一边声嘶力竭的哭喊道:“求求你们杀了我吧!直接给我一刀痛快点!”。 板牙哥裂开大嘴笑着回应道:“想死哪有那么容易?你能把弟兄们伺候好了,说不定我们还能饶你一命!”。 板牙哥转回头来,对我挤眉弄眼儿,一脸淫邪的笑着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走啊小兄弟,一起去享受一下。长这么大你还没碰过女人,品尝过女人的滋味吧?” 我执拗地摇了摇头。我心里很清楚:即使将来做个无法无天的土匪,也不能突破自己心底那道做人的底线。 板牙哥朝我吐了一口吐沫,扫兴地骂了一句:“呆瓜,童子鸡,整整一个不开窍的混球傻小子!”便不再理我,扭脸向小树林儿的方向小跑了过去。 片刻之后,耳中听到了从小树林的方向传来的那名女匪凄厉的惨叫呼嚎声,我不忍再听下去,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傍晚回到营房之后,用罢晚餐,板牙哥手拿一根小木棍剔着牙,来到我的身边,慵懒的斜靠在我的床铺上。 我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你们后来把那名女匪怎么样了?是否放了她一条生路?” 板牙哥用奇怪的眼神望了我一眼,笑道:“放她一条生路?你个傻小子是脑子抽筋了吧?还记得你来这里第一天我说的话吗?我们亲兵营的弟兄们只管杀不管埋!放她一条生路?谁放我们一条生路啊?战场之上,你死我活,弟兄们挨个都爽完了,自然是一刀结果了她。南宫大将军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诉我们:切莫心慈手软,千万别把这些造反的匪寇当人看!他们就是一群畜生!”。 说着他又爬起身来,一脸坏笑的望着我说道:“你小子这么关心那小娘们儿,该不会是后悔了吧?我跟你说啊,那小娘们儿身材娇好,皮肤柔嫩有弹性。你没去真是可惜了!这种机会可是很难得的,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望着我的眼神儿,他又补充道:“你个傻小子干嘛用这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所谓战场,就是把所谓正常人变成野兽的地方。唯有如此,才能在残酷的环境中活下去。你小子还是经历太少了,以后经历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我不由得眯起了双眼,紧盯着面前的板牙哥。虽说他大概是斗大的字儿不识一个,但不得不说,他最后的这几句话,却充满了某种血淋淋的深刻哲理。一将功成万骨枯! 板牙哥又伸胳膊捅了我两下,接着说道:“我说你个傻小子,我骂你童子鸡怎么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生气啊?这要是在我们家乡,到了你这个年纪还是童子鸡,那就是很难听的恶毒的骂人话。就说这男的要么是缺心眼儿,要么是身体有残疾,女人都瞧不上!你该不会真是童子鸡?”。 我愣了愣,望着他说道:“有那么严重吗?我小时候就和同村的女孩亲过嘴,不再算是童子鸡了吧?” 板牙哥捂着腮帮子笑得满床打滚,开口说:“亲嘴算个屁呀!你果然是个傻小子!没关系,等哪一天发了饷银,哥哥我亲自给你做向导,领着你去青楼逛逛,好早日摆脱童子鸡的恶名。所有花销,全部都由你来付账就行!”。 第九章 真命天子的烦恼 重峦叠嶂、怪石嶙峋的凤凰岭有着得天独厚的天然地理优势。 丛林密布,山道狭窄,易守难攻。 熊四海作为山寨的大头领,凭借着这些地理优势,已在此盘踞多年。 熊四海身高丈二,肩宽背厚,额头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这是当年年轻与人斗狠时被人拿刀砍的。 他早已把凤凰岭当成了自己的家园。 多年之前,下山抢回了一个美貌的压寨夫人。 刚到山寨时,这位姓穆的姑娘还寻死觅活的,日子久了,却渐渐喜欢上了熊四海这个粗犷、直爽的山贼,并发自内心的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安心的与他过起了小日子。并为他育有一女,取名熊芸姑。 芸姑姑娘继承了他们两个人各自的优点:身材像他的父亲,高挑硬朗;眉眼像她的母亲,一颦一笑间含情脉脉,美艳动人。 此时,熊四海正很舒服地盘腿儿坐在一张草席上,一手端着面前桌案上的酒碗,一边美美地品着碗中的酒水,一边竖起耳朵,聆听面前不远处站立着的那位使者的说辞。 “小人奉我洪家军首领洪天阔委托,特来拜会凤凰岭寨主熊英雄。 我洪家军自起义以来,广纳天下贤士,招募天下勇士,共襄盛举,替天行道,以解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以推翻腐朽的大顺王朝为目标。 此次受洪首领委托,前来别无他意,特奉上白银、美酒、布匹若干作为礼物,诚心邀请熊英雄共同入伙。 与洪家军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协力铲除天下不公,共同完成推翻大顺王朝的壮举!事成之后,便可共享天下之太平安康。 我家首领早就听闻熊大人神勇威猛之名,与其躲在这山寨之中,坐等被大顺王朝的贼兵围剿,不如早日出山,主动出击。与我洪家军共襄盛举,共同开创一个美好的未来太平世界! 您可能也有所耳闻,我家洪首领向来以待人宽厚,喜欢结交天下义士而闻名。 您若能带队前往,我家首领必与你结拜为兄弟,亲如一家。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分彼此。即使将来推翻了大顺王朝,也能共享天下,为万民造福!不知熊大人意下如何?”。 熊四海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将手中喝了一半的酒碗,轻轻放在了面前的桌案之上。 稍待片刻,他才缓缓抬头道:“十分感谢贵军的洪首领看得起在下,一番美意我心领了。我也会回赠一些礼品,请你帮忙带给洪首领。 如今天下纷乱,群雄四起,战火连绵。 我熊四海没有那改天换地,改朝换代的雄心壮志。只求蜗居在这山寨之中,舒舒服服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么多年来,朝廷也没有派兵攻打我山寨,我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不管怎么说,劳烦你回去给你们首领带句话:就说我熊四海无德无才无能,愧对首领大人的厚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那位使者略带焦急地躬身施礼道:“还望英雄三思啊!如今天下纷乱,烽烟四起,群雄逐鹿。正是英雄大展拳脚之时。朝廷之所以没有派兵攻打山寨,是因为他们一时半会儿腾不出手来。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一旦他们腾出手来,定会派兵全力攻打山寨,到那时英雄身单力薄,又没有旁人助力,恐怕只能悔之晚矣!”。 熊四海心里有些不高兴了,但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客气的回答道:“先就这么地吧,容熊某再想想。还是十分感谢贵军首领的美意,劳烦贵使回军之后,替我向你们的首领问个好!”。 那位使者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奈,只得躬身施礼后缓缓退出。 这年的隆冬季节,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下。万里江山,银装素裹,被装点的分外妖娆。 云台,这座大顺朝的百年都城,也笼罩在皑皑的白雪之中。 巍峨的皇宫位于这座都城的中心地带,占地数百亩。白天看上去巍峨挺拔,夜晚却显得阴森恐怖,雾气腾腾。 在皇帝的寝宫之外,雪地中突兀地站立着一个孤独的老者。 他一身官服,须发皆白,却身体笔直地站着。 一望而知,他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了,因为他的官帽、双肩上已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貌似一个刚刚堆起来的雪人。 大顺皇帝的暖阁之中,却是炉火正旺,春意盎然。 年轻貌美的丽妃,换了一身新衣服,正从屏风之后款款走了出来。 她来到了当今天子的面前,风情万种地跪倒在地,一边低头施礼,一边轻启红唇,轻声说道:“圣上,奴婢的这身新衣如何?你可还喜欢?”。 面前的这位年轻天子,不等她站起身来,便略显粗暴地一把将其揽入怀中。 伸左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微微笑道:“我的可人儿穿什么都是美的。但说句心里话,无论你穿什么,都没有一丝不挂站在朕的面前显得更美。我就喜欢你那个样子!”。 丽妃的小脸微微一红,佯装羞恼,举起小拳头在年轻的圣上的胸前轻轻锤了一下,开口说道:“身为真龙天子,你为何越来越口无遮拦?我看陛下这是学坏了!”。 这位真龙天子仰头哈哈笑道:“你我之间,不必讲那些虚伪的世俗礼节,假道学。 说真心话就好,真心相爱更好!因为你是寡人心目中这天下最妩媚的小美人儿”。 恰在此时,皇帝身边的近侍老太监黄宏手拿浮尘,低头迈步匆匆走了进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圣上怀中的丽妃,面部表情很不自然。又努力假装没看到一般,低头继续走了几步,跪倒在地一边施礼一边说道:“圣上,那位张首辅在雪地里已经站了足足有两个时辰了,你还是见一见他吧。 一来这冰天雪地,大雪纷飞。万一他真冻出个好歹来,徒惹一身麻烦不说,还会招致群臣怨言。二来太后的脾气秉性您也心知肚明,若让她知道了此事,又是鸡犬不宁不得安生!”。 年轻的圣上轻轻叹了一口气,顺手在丽妃的胸前拧了一把,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怀抱,直起腰来说道:“这个老不死的王八蛋,脾气还挺倔!早说了让他滚远点,朕不愿意见他,怎么还如此不识趣?”。 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年轻的圣上无奈地说道:“那就让他进来吧,无非还是老一套的陈词滥调,满嘴屁话!早点儿唠叨完我们都省事”。 丽妃起身低头,微微施礼后款款悄然退下。 片刻之后,那位黄太监也连忙爬起身来,一路小跑着出去向雪地中的那位张首辅传达圣上的口谕。 雪地中那位孤独的老者,听到圣上的口谕后激动不已,连忙抬手将身上的积雪拍打干净,紧紧跟随着黄太监迈步走了进来。 这位张首辅入殿之后,连忙跪倒在地。十分郑重地行三拜九叩大礼。 年轻的圣上却完全不吃这一套,气呼呼的站起身来,背着手转过身去。 张首辅略显吃力的趴在地上,抬头说道:“圣上啊,您千万别责怪老臣唠叨。老臣年轻时便侍候先皇,为我大顺王朝能成就千秋霸业出力流汗,如今头发都熬白了。耿耿之忠心天地日月可鉴。 之所以苦口婆心也全是为了我大顺的江山社稷着想。 您早已过了弱冠之年,早该上朝理政了,绝不能再这么两袖清风,撒手不管了! 这几年来,我大顺朝内忧外患不断,我们这些老臣们虽鞠躬尽瘁,呕心沥血。 但您身为当今天下唯一的真命天子,不能再这样致江山社稷于不顾,玩物丧志,不求上进。 再如此下去,我大顺数百年基业真有可能毁于一旦!望圣上以天下为己任,早日出宫上朝理政!” 那位年轻的圣上猛的转过身来,一脸的怒气。 “什么叫玩物丧志?玩人就不丧志了? 寡人有时候真恨自己出生于帝王之家,所有人都非得逼着我做什么真龙天子! 我就喜欢种个花养个草,喝喝茶泡泡脚,这不算什么恶习吧? 我只想按自己的想法来生活。 种花养草,陶冶性情;喝茶泡脚,愉悦身心。 至于什么上朝理政,治理国家,还要时不时与你们这帮一肚子坏水的臣子们勾心斗角,我实在是没有一丁点兴趣!有时候想想都会觉得恶心! 这么多年来我从未上朝理政,天不是也没塌下来吗? 至于你们这些当臣子的,结党营私也罢,损公肥私也好,我睁一眼闭一眼,一概不管。这还不行吗? 你们这些当臣子的,领着朝廷的俸禄,就得好好干活,想着为天下人谋福利,为圣上解忧。 总不能什么都不干,搪塞推责,把一切都扔给我吧?我他娘的招谁惹谁了?” 趴在地上的张首辅脸色胀红,也有些顾不上君臣之礼了。 他抬头瞪着眼睛说道:“可您是真命天子啊!必须承担起自己应负的责任,为列祖列宗负责,为天下黎民百姓负责!为大顺数百年的江山社稷负责! 我们这些当臣工的只能起到辅助作用。因为整个天下都是您的,这万里江山也是您的!我的圣上啊!”。 年轻的圣上强压着心头的怒气,转身坐了下来,摊开双手说道:“那这样吧,今天我就将这传国玉玺亲自交到你的手上,这个真命天子我不干啦!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你们家爷俩谁想当皇帝谁来当,我主动退位让贤,这总可以吧?” 张首辅的脸色瞬间变成了猪肝色,他浑身颤抖着说道:“圣上,你这是在暗骂老臣有谋朝篡位之心吗?我家可是世代忠良啊! 你莫要折杀了老臣!若你对老臣着实不满,直接拿了老臣的项上人头便是,祸不及家人啊!”。 年轻的圣上摇了摇脑袋,轻叹一声说道:“怎么跟你就说不通呢?我没有骂你,只是表示朕完全信得过你,想让你来当这个倒霉皇帝,帮我处理这满天下的破烂麻烦事儿。 我只做自己喜欢的事。这还不成吗?” 那位须发皆白的张首辅吃力的抬起右手食指指着天空,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说道:“圣上---你---你---万万---”。那个 说到这里,这位可怜的张首辅竟然脑袋一歪,一头栽倒在地,从此彻底没了呼吸。 按照不科学的说法,他是被活活气死了。 按照现代医学的科学推论,他是突发脑溢血身亡。 看到突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张首辅,年轻的圣上顿时乱了阵脚,彻底慌了。 他目光呆滞,手足无措的喃喃自语道:“完了,闯祸了!这下麻烦大了!”。 第十章 太后的雷霆之怒 张首辅风雪之夜在皇宫大内突然暴毙,引发了朝野震惊。 既然朝野都震惊了,自然是纸里包不住火,风声很快就传到了当朝太后的耳中。 先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黄宏被传去当面问话。 说问话那是客气的,其实就是严加审问。 跪倒在太后脚下的大太监黄宏浑身哆嗦着大气儿都不敢出,仿佛真的是他本人亲自拿了一把刀,一刀下去就轻松结果了那位张首辅。 虽说是隆冬季节,但这位黄太监的内衣裤全被汗水湿透了。 他只得一字不漏,一五一十地交代了那个风雪之夜所发生的一切。 同时也主动承认了自己的罪责:比如严重失职,没能照管好那位年轻自负而又不争气的圣上。 还有就是没有采取适当的急救措施,以挽回那位张首辅早已不可挽回的宝贵生命云云。 本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由于认罪态度较好,除了遭到一顿劈头盖脸的严厉责骂,这位黄太监终于苟延残喘地保住了性命,并未受到过于严厉的责罚。 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这位并不算太年老的当朝太后展开了她雷厉风行的清君侧整肃运动。 古往今来,由某些极端权势拥有者发起的所谓运动,大多都是蛮不讲理,至少是非理性的。 总有许多无辜的受害者为之陪葬。 首先遭殃的便是那位年轻的大顺皇帝精心培育的花房。 您还别说,虽然这位大顺皇帝显得有些另类,但他对这花房倒真是用了不少心思。 各种奇花异草琳琅满目,关于如何保持花房的温度、湿度调节,如何保证合理的光照,他都动了不少脑筋。 因此即使在这隆隆冬日,花房中竟还有一些鲜花迎风傲然绽放,大放异彩。 但随着太后的一声令下,这一切顷刻间便化为了乌有。 管你什么奇花异草,通通被连根拔起,跺进土里,踩成烂泥。 紧接着,太后对皇上身边的人进行了大面积调换。 什么歪瓜劣枣,比如长成李诞那样上不了台面儿、对不起观众的,总之看不顺眼的一律通通换掉,再安插进自己的亲信眼线,这才罢休。 一日之内,这位铁腕太后便用自己的雷霆行动对那位年轻的大顺朝皇帝发出了极为严厉的警告。 因为无论从理论和事实上来讲,她都是他的娘亲,那位至高无上权力的拥有者。 我既然能生了你养了你,平时宠着你惯着你,也就能随时灭了你! 至于今后该怎么办,自己掂量。 到了最后,太后要收拾的目标,只剩下那位年轻貌美的丽妃。 跪倒在太后脚下的丽妃,并没有表现出如黄太监那样的诚惶诚恐、汗如雨下。 因为她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的过错,侍奉圣上也是尽心尽力,算是做到了自己的本分。 即使是鸡蛋里挑骨头,也应该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她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她更不得而知:在太后的眼中,她早已变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实乃罪魁祸首!早该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了。 坐在上面桌案之后的太后只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便咬着牙恨恨说道:“小贱人,你仗着自己年轻貌美,一身狐媚,魅惑当今圣上,致使他多年来一直不愿上朝理政,弃江山社稷而不顾,你可知罪吗?” 丽妃当时头就有点懵。 内心嘀咕:这老妖婆又犯病啦,早上又忘了吃药吧?八竿子打不着,驴唇不对马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还必须表现出谦恭客气。 她微微抬头道:“回太后,奴婢自忖服侍圣上尽心尽力,并没有什么大的过错。 那夜张首辅突然暴毙,奴婢虽然也在近旁,但当他入殿时,奴婢已然退下了。更与之没有丝毫关联。” 太后唇边浮起一丝冷冷的笑意,斥道:“你个小贱人还敢狡辩?我可是听过不止一个人说过,你在圣上面前放荡不堪,时常不着一缕,使尽各种手段狐媚勾引,这些你总不能矢口否认吧?”。 丽妃的秀脸上微微一红,连忙俯身叩首。 抬头继续开口道:“回太后,我与圣上真心相爱,两情相悦。 也许有时是有些不知收敛,以后多注意些就是了。 奴婢也曾不止一次的劝过皇上,让他多花些心思用在家国大业、江山社稷之上,但他总是不肯听。 他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您应该对他了解的更深。 依奴婢看来,他天性纯良,清高恬淡,不愿过多介入俗世俗物,喜欢种花养草,却也不算什么大错。” 太后依旧冷冷笑道:“你个小浪蹄子还挺能替他开脱。 身为一国之君,不思进取,不理政务,不顾天下黎民百姓,江山社稷。 你是想让他成为一代昏君,落得千古骂名,从而遗臭万年吗?”。 丽妃听罢微微愣了愣,低头沉思片刻,怯怯道:“这倒真是奴婢的不是了。我思虑不周,没有想的那么长远。只一心想着他只要龙体安康,心情愉悦就好。” 太后微微一乐,骂道:“你个无耻的小贱人,一门心思只想着怎样魅惑取悦皇上,祸乱天下。哪会有什么思虑长远? 你不是总喜欢光着身子吗?哀家今天就随了你的意,让你从此便永远了无牵挂!”。 太后转头轻轻喝道:“来人,把这个无耻小贱人给我扒光了,砍去手足,挖掉双眼,割了舌头,抛在大瓮之中。一刀砍了她太便宜了,我要让她生不如死。看她今后还怎么魅惑国君、祸国殃民?” 丽妃闻言不由得大惊失色,忍不住高声道:“太后,奴婢即使有些小错,今后改了就是了。我与圣上是真心相爱,这也算是弥天大罪吗?难道你这一辈子就没爱上过别人吗?”。 太后不由的勃然变色,站起身来大喝道:“放肆!现在就动手先割了她的舌头,看她还敢胡言乱语?!真是不知廉耻!”。 望着被众人拖下去的那个小贱人,太后努力地平复了一下自己恼恨的心情,这才又重新缓缓了坐下去。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一位太监匆匆上殿禀报:“太后娘娘,遵照您的吩咐,对那个小贱人行刑已毕。” 太后的脸上并未露出喜色,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淡淡说了一句:“别让她死的太早太快,我要让她活着多受点罪。” 皇宫中的一所偏殿之内,一面墙上挂满了大顺朝各代皇帝的画像。 而眼前这位喜欢种花养草的年轻圣上,正一脸沮丧地跪倒在地,被罚面壁思过。 屋门一响,在一位太监的搀扶下,一身威严的太后缓步走了进来。 一阵长长的、令人压抑的沉默之后,太后缓缓开口道:“哀家令你面壁思过,就是想让你自己想清楚。你现在可知错了?”。 圣上转过头来回答道:“回禀母后,您老应该最知晓孩儿心性。说心里话,我真的不想当这个狗屁皇帝,宁愿自己躲进花房种花养草。 人生在世也就那短短几十年,一心想要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我既不伤天害理又不草菅人命,总不该是什么大错吧?”。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太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开口言道;“你真是令人失望!面对列祖列宗,面对先皇的画像,你就没有感到一丝丝的惭愧、汗颜?如果你是生在普通人家,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也懒得搭理。 但你偏偏生于帝王之家,为娘对你的脾气秉性自然很了解。如今国难当头,匹夫尚且振臂一呼,你身为一代帝王,却要推卸自己本就应该承担的责任?!怎不令人痛心疾首?! 身为堂堂七尺男儿,活在这个世上,首先要敢于担当,勇于担当!没有这点儿担待,生不如死,猪狗不如! 你若真想退位让贤,去种花养草,我不拦着你。但至少也得渡过这个档口,给我点时间再寻一位盖世明君。 到了这个节骨眼,你若还要一味退缩,我们大顺朝数百年基业真就可能毁于一旦!甚至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算哀家求你了,等过了这道坎儿,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我们都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但目前这个关键时期,你必须给我把腰板挺起来,咬着牙熬过去! 否则将来即使我死了,也无颜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你也一样!”。 年轻的圣上低着头思虑了良久,才咬着牙说道:“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再多煎熬一段时日!” 太后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孩儿唯有一件事情要求娘亲:尽快把丽妃放回来吧,我离不开她! 我听太监们说,有人看到几个大内侍卫将丽妃押去了母后的宫殿。” 太后重她新恢复了满脸的怒容,咬着牙狠狠的朝地上淬了一口:“从今往后,你就把那个小妖精彻底忘了吧!你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都是被那个小贱人害的! 你竟然还不自省?仍对她念念不忘!我已经送她去了她早就该去的地方,这辈子你都甭想再见到她了!”。 一惊之下,年轻的圣上忍不住张大了嘴巴,睁大了双眼,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后来没过多久,那位暴毙的张首辅被追封为“忠烈侯”。他的家人儿子们也得到了相应的银两抚恤、官职升迁。 这里要特别提一笔张首辅家中那条原名旺财的小狗。 在给“忠烈侯”送葬的前一天,它胡乱地吃了一些残羹冷炙,结果吃坏了肚子。 等到葬礼结束,它浑身没了力气,趴在“忠烈侯”的坟前一动不动。 一直趴到第二天完全恢复了体力,才摇着小尾巴重新跑回了家中。 但富于想象力的人们不这么认为。 他们的理解是:小狗比人类更加重情重义,忠义双全。 因思念旧主,趴在其坟前久久不忍离去。 后来这条原名旺财的小狗被正式改名为“八公”。 一人得死,鸡犬升天。 比起艰难地活下去,死亡似乎更容易一些。但想要在恰当的时间、地点死去,却是难上加难。 那完全是一种高难度的技术活,难度系数9.9。 绝非我等常人所能企及。 主人都由原来的首辅升格为侯爷了,家中的小狗自然也不能再叫旺财这样土里土气的名字了。 “忠犬八公”的美丽故事从此在人世间广为流传。 第十一章 大顺朝的外患 太后口中的内忧不用说想来大家也都明白:各地风起云涌、此起彼伏,按下葫芦起了瓢的各路农民起义军。 他们以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为代价,正一点一滴地蚕食着大顺王朝原本就已开始松动的根基。 现在再来说说大顺朝的外患。 我们不妨将目光从大顺王朝的中心都城云台开始,向西北偏北方向移动。 越过广袤的无人戈壁滩,跨过燥热的沙漠地带,可以看到那里有一片诱人的绿洲。 那里便是所谓游牧民族的聚居地。 出于不同的种族,不同的宗教信仰,那里分别矗立着三个民风彪悍的国家:阿卡拉、木托磐尼和米尼艾尔。 这三个国家都属于马背上的民族。 从小屁孩开始,就在疾驰的马背上挥舞刀剑,当地民风十分彪悍。 这三个国家之间既相互依存,又相互厮杀。 正应了那句话所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好在这三个国家从未有机会三方联手,共同侵略大顺领土。 否则大顺王朝就不会有几百年的历史,几十年都够呛! 但是,其中两国联手共同袭扰大顺疆域,也足够昏昏沉沉的大顺王朝喝一壶的。 因为最近的百余年来,大顺王朝由开国之初的尚武轻文已逐渐演变成了尚文轻武的社会风气。 一个国家安定的太久了,大家都自然而然的向往通过科举,步入仕途,从而改变个人的命运。 至于国运如何?关我屁事!就算天塌了也有个高的先顶着。 而对于统治者来说,大家都挤破脑袋去考科举,即使有人对社会制度不满想造反,估计也早已没了力气拿起武器,况且应者寥寥。 如此便可以很轻松的保证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何乐而不为呢? 近几年来,域外的这三国之中,木托磐尼发展迅猛,人口迅速呈增长态势。 如此一来,无论是地盘还是资源都显得不够用了。他们又击败过阿卡拉,占领其某些城邦后进行了种族灭绝般的屠城。 但这个相邻的小国无论地盘还还是资源,根本无法满足木托磐尼老国王那越来越大的胃口。 这就好比是一个强壮的猎人,本想在森林里打只肥美的野猪解解馋,却只捕获了一只瘦弱的兔子。 还他娘不够塞牙缝的! 于是他们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幅员辽阔的大顺王朝,同时将打磨得十分锋利的獠牙和利爪也伸了过来。 渐渐地他们发现,与灵活跳跃的度兔子相比,行动迟缓的肥羊更容易捕获,吃起来也更有味道,更能充饥解馋。 木托磐尼王国仅动用了全国三分之一的兵力越过大顺边境,短短的时间内就连克大顺三个州府。 各种烧杀劫掠一番之后,满载而归。 侵略者一旦尝到了甜头,回到家休整一段之后,他们自然会去而复返。 大顺朝的边关此时形同虚设,岌岌可危。 好在天佑大顺,那些得胜而归的屠夫们还没等喘口气儿,因为老国王的突然离世,他的几个儿子为了争夺王位,本国国内爆发了内乱。 这帮杀红了眼的不孝子将老国王的尸骨扔在一边不管不顾,先拎起马刀死死盯着对方的脖颈挥刀砍了过去,直杀到天昏地暗,双眼通红,你死我活。 这就给了大顺王朝难得的喘息之机。 而相对弱小却很有骨气的邻国阿卡拉,趁着敌国爆发内乱,举全国之军力向敌国发起猛攻,誓报当年被屠城的血海深仇。 一时之间,这片曾经辽阔而美丽的绿洲,被滚滚的烽烟覆盖,血流成河。 阿卡拉国王温尼巴特稳稳的骑在战马上,举目远眺。 同时抬起自己的左手,轻轻捋了一把下巴上花白的胡须。 索隆骑在飞奔的战马上,一边抬手扶了扶脑袋上歪至一旁的头盔,转瞬之间便奔到了温尼巴特的马前。 他并未翻身下马,而是在马上气喘吁吁地抬手弯腰施礼道:“报国王大人,前方有消息了!”。 温尼巴特收回远眺的目光,微微点头道:“不慌,先喘口气儿。有什么消息,说来听听。” “木托磐尼老国王的三子孟腊残忍杀死了自己的两位亲哥哥,最终一举夺得王位。 其都城的内乱已渐渐平息,他们正着手整顿军马,准备前来攻击我方的先头部队。” 温尼巴特微微点头道:“早就听说过孟腊这小子阴险歹毒凶狠,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得手了! 好在我们也趁乱夺取了敌方两座城邦,没吃什么大亏,是时候撤退了。否则等那小狼崽子转回头来,一定会亮出锋利的獠牙对我们疯狂报复!”。 “那些敌方的俘虏如何处置?”索隆问道。 “男的都全部杀掉,一个不留!血债血偿。女的都绑回去做奴隶。”温尼巴特头也不抬地淡定答道。 “索隆,你此次作战杀敌勇猛,战功卓著,是我们阿卡拉王国难得的勇士。 本王特许你从敌国的女俘中任意挑选一个年轻貌美的,领回家做妻子。算是对你战功奖励的一部分。” 听得此话,索隆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而是咧嘴苦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温尼巴特国王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惊讶的问道:“怎么?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女俘,就没有一个你能看上的?还是你的心中早就有了意中人? 我说过了,你是我们阿卡拉王国难得的勇士。无论你看上了哪位姑娘,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豁上这张老脸亲自登门去帮你做媒!”。 索隆闻言微微一愣,思索了片刻,裂开大嘴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还是一言不发地轻轻摇了摇头。 “傻笑什么?别不好意思。男子汉大丈夫,战场上的那股勇猛劲头都去哪儿了? 作为过来人我可要告诉你:这追女孩子要像作战一样勇猛才行!即使人家看不上你没答应也不算啥丢人的事儿!何况还有我这个当国王的面子在?”。 索隆依然傻笑着,第三次轻轻摇了摇头。 他心里说:就算翻遍整个阿卡拉王国,找谁来作媒也不能找你呀! 因为我的心上人,就是你的独生女,掌上明珠,温柔可爱的温妮公主。 这天底下哪有拉着自己的未来岳父给自己当媒人的?那不全乱套了吗? 脑袋上刚刚扣上皇冠,木托磐尼王国的新皇孟腊,听到阿卡拉王国正全面撤军的奏报之后,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 他猛的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咬着牙根恨恨说道:“这些卑鄙可恶的阿卡拉人,趁虚而入,趁火打劫。待我国内大局稳定,本王定会亲自统领举国之兵马,将他们彻底灭国! 看来上次还是收手早了些,只屠了他两座城池。本就该一鼓作气,将他们彻底赶尽杀绝,不留任何后患!”。 他的身旁,一位贼眉鼠眼留着小胡子的谋士低声说道:“国王大人,我倒觉得,还是大顺王朝收拾起来更方便些,收获也会更丰厚! 那个臭硬的阿卡拉小国,就多留它几天又如何? 我可是早就听说,阿卡拉的温妮公主,是这片草原上倾国倾城、天仙一般的美人儿。如果你能娶了她,那阿卡拉国王将会成为你未来的岳父。你真就忍心亲自动手杀了你的未来岳父?”。 孟腊高傲的扬起头来,鼻中冷哼了一声说道:“就算是将整个阿卡拉屠城灭国,我照样可以抢回那个什么温妮公主!她若胆敢不从,我也可以一刀杀了她。 别忘了,在这个世上,唯有刀剑说话最管用!其他都如同放屁!”。 那个小胡子谋士微微皱起双眉,口中好似喃喃低语说道:“兵法有云,远交近攻。待我国大局稳定之后,先灭了小国阿卡拉也不是不可以。 但对方一定早有准备,会拼死抵抗。如此这块骨头啃起来就会有些硬!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弄不好还会硌掉半颗门牙! 臣下倒是有个主意:不如早日派出使臣,携带礼物,去拉拢一下米尼艾尔国国王。 如果他们肯与我国联盟,不论是我们联手对付阿卡拉,还是大举攻入大顺腹地,都会多出一个帮手!”。 孟腊低头想了想,微微摇头道:“如果米尼艾尔国王同意与我国联手,共同对付大顺还行。一起攻打阿卡拉恐怕有些困难。 别忘了,他们两国信奉的都是同一个宗教,天龙教。而只有我国,信奉的是火神教!”。 那位身材矮小的谋士抬手抹了一把自己乌黑的两片小胡子,嘻嘻笑道:“我很欣赏从大顺听来的一句话,觉得很是经典:没有哪个女人是不受诱惑的,全要看你给的诱惑是否足够多! 信奉同一宗教又如何?说句不怕杀头的话:您与两位兄长都是我火神教的教徒,还有血脉之亲,手足之情。但是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您不是照样也从未心慈手软吗?”。 孟腊低头恼恨地瞪了那位谋士两眼,却没有即刻翻脸发怒。 而是扭着脖子微微笑道:“混账东西,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还别说,你说的话里倒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那就先试试看吧。马上派一位使者携带重礼,去拜会一下那位鼎鼎大名的米尼艾尔国国王。 先探探他的口风,看他如何反应。 只要他肯答应与我国结盟,哪怕不去攻打阿卡拉王国,先协力同心帮助我们扫荡了大顺也行啊! 让使者转告一下那位国王,眼下的大顺朝就是一只毫无抵抗力、待宰的肥羊,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不收白不收! 违抗天意不但十分愚蠢而且是要受罚的!”。 第十二章 悍匪洪天阔 据说一代枭雄洪天阔年少时很是内向,性格沉闷,不善言辞。 在人群中这类人是比较可怕的。首先在于他们善于伪装,表面看上去呆呆傻傻、人畜无害。其实是茶壶里煮饺子,心里有数。他们就像是沉默的火山,一旦找到机会爆发了,就威力惊人、伤害性巨大。 平时不怎么言语,一旦开口就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语不惊人死不休! 日常装作人畜无害,一旦出手就勾魂夺命,不弄死个俩仨的誓不罢休! 民间有一句话对这类人做了很准确的总结定位:蔫驴踢死人。 在一群驴当中,没事就嗷嗷乱叫,呲着牙随时做咬人状,时常就乱踢乱踏的,大家都会对其有所警惕防范,其实出不了多大的乱子。 倒是那些平时看上去很乖很听话,总是低着头吃草玩命干活的,一旦突然发狂,是真会要人命的! 洪天阔到了二十出头还是一个标准的老实本分人,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在青浦当地混到了一份粮仓小吏的差事。 虽说平日里性格有些内向,但在为人处事方面并不显得十分呆板。与自己身边的同事相处融洽,甚至还很识趣地参与了内部共同倒卖国库粮食的小团伙,找机会给自己捞点儿外快,发点小财。 这也无可厚非,所谓靠山吃山。既然背靠着国库粮仓,奸守自盗捞点外快,也合乎人之常情。 但自从各地发生饥荒,有许多的人被饿死。甚至在出入粮仓的路上,就能遇到那些皮包骨头,饿毙在路旁无人掩埋的尸体时,洪天阔的性情发生了显著变化。 他先是主动跑到自己的顶头上司,也是倒卖国库粮食小团伙的头目之一面前主动请求赈灾放粮,挽救饥民性命。 那位顶头上司不由得翻起了白眼儿,没好气的对他说道:“你要是实在闲的蛋疼,就回家躺到炕头掰着自己的脚趾头数着玩吧! 赈灾放粮,拯救饥民那得有圣旨,就不是我们这些芝麻绿豆小屁官该操心的事儿! 饿死的我见的多了,那得怪他们自己!不老老实实在家种地,出来四处瞎跑沿街乞讨,不饿死才怪呢!”。 洪天阔无语的低头退了下去。 俗话说:不听领导之言,吃亏就在眼前。 洪天阔并未悬崖勒马,回头是岸。而是做出了匪夷所思的举动:他竟然瞒着自己的顶头上司,抛弃了小团伙的攻守同盟,私自将粮仓中的粮食运出了一些,分发给即将饿死的饥民。 得知此事,他的顶头上司,以及小团伙曾经的盟友们都震惊了! 他们经过通宵达旦的会议,认真分析研判后得出一致结论:洪天阔这家伙疯了!而且已病入膏肓,彻底没救了! 就算他把粮食倒卖,所得银两私吞。也不过是财迷心窍,属于正常人的表现,大家都还能理解。但目前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只有疯子能干得出! 团队成员很快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必须尽快将其除掉。 否则很有可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果放任自流,保不定哪一天他把整个团伙成员包括顶头上司都出卖了! 疯子的思维方式永远不能按常人的想法来推算。 况且他已严重触犯了大顺律法。 大顺朝的皇帝可以撒手不管,两袖清风。但大顺朝这些层层叠叠、靠俸禄维持生计的各级官员们又不全都是瞎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们是得替朝廷卖命干活的! 于是,在洪天阔顶头上司的统一领导下,小团伙成员协力同心,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短短三日之内就将洪天阔扔进了大牢。 此时大顺朝的国家机器也不再卡壳了,开始了飞速运转,很快判决就下来了:死罪,秋后问斩。 虽说大顺朝乱哄哄的,比菜市场好不到哪儿去。但人家毕竟号称法制社会,起码对老百姓他们是自己这么说的。 有法必依,执法必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可还没等到秋后,造反的巨浪就先扑了过来。洪天阔侥幸逃过一劫。 出狱后他像换了个人似的,站在街头振臂一呼,开始了滔滔不绝且极具煽动性的演讲。 满街饿得半死的饥民们视其为偶像、英雄。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开始了肆无忌惮的打砸抢烧。 洪天阔本人肩扛一柄雪亮的大砍刀,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那些陷害过他的顶头上司,以及曾经的小团队盟友们,他一个也没放过。 亲自挥刀,一个个砍了这些人的脑袋。 又率领众人攻入了县衙,将那些曾经很威风的衙役班头、县令等诸人斩杀殆尽。 洪天阔因为作战勇猛,能说会道。很快将原先的造反头目取而代之,成为了大家心目中公认的首领。 他又命人竖起了“替天行道”的大旗,从此便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全力推翻大顺王朝的不归路。 古往今来,领袖人物必须首先是一个好的演说家,才能蛊惑民众,鼓舞人心。而洪天阔显然具备这样的先天优势。 短短的时间之内,所谓洪家军便聚众上万人。 拿下县城之后没多久,他们便全力猛攻州府。可惜洪家军成员大多是从未经过战斗训练的饥民,空有一腔热血。 在攻打州府的战役中,他们不得不以血肉之躯首次面对全副武装的官府正规军。 战况之惨烈可想而知,洪家军几乎被斩杀殆尽。 还算洪天阔命大,浑身是血地从尸体堆中爬了起来。他所带来的近万人马,包括他本人在内,侥幸存活下来的仅仅只有一十八人。 最令人佩服的是,这十八条好汉没有一个被吓破了胆,抱头鼠窜,慌张逃命。而是重新拧成了一股绳,重打鼓另开张,再次啸聚搜罗各地饥民,重举“替天行道”的大旗,再组洪家军,广招天下勇士加入其中。 随着人马数量的逐步增多,洪天阔也充分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加紧了对兵马作战能力的训练提升。 经历了一次次的严重失血与频死状态,以洪天阔为首的洪家军,凭借自身顽强的生命力,终于在这片广袤的大顺疆域内生根发芽,并最终成为了终结大顺王朝数百年历史的最强悍的死对头之一。 行文至此,有人提意见了:洪天阔明显是一个农民起义军的领袖,英雄人物。 你怎么能用如此不敬、甚至略带嘲讽的笔法描述此人呢? 英雄?流寇?我只知道自古成王败寇! 我又不是那些头发油光、道貌岸然的历史学家。 他们这些人吃酒席吃的满嘴流油,桌子底下还时不时伸出咸猪手偷偷摸摸年轻漂亮的女助理的大腿,揩揩她们的油。 吃饱喝足之后,当权者会扔给他们几枚铜板,他们一边点头哈腰地收下,一边会老老实实的按照统治者的喜好编写所谓历史。 而我只能从一个只求苟活的市侩小民说书人的视角努力如实描述,不做任何评判,尽量不带个人情绪。 有时观点难免偏颇,仅此而已。 有意见最好忍着点,实在忍不住想发泄一下,出门找辆高铁伸腿给它使个绊子,看能不能摔它一跟头,我也绝不拦着。 废话少说,言归正传: 洪天阔微微低着头,倒背着关节粗大、布满青筋的双手,在自己的营帐中来回转圈,一脸的凝重。 一位身材高大的将领掀帘而入,抱拳施礼道:“禀大头领,我们已经得到了老四那边的确切消息!”。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一下停住不说了。 洪天阔抬起头来,双眼一眨不眨的急切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那位将领轻轻叹了一口气,才咬着牙继续说道:“老四率领的近万兵马,在转移过程中于红石峡一带遭遇官军提前埋伏,所部将士悉数奋战而死,无一生还!”。 洪天阔粗壮的身体猛然晃了晃,险些一头栽倒在地。那员将领快速上前两步,伸出双手急忙将他扶住。 洪天阔呼哧呼哧猛喘了几口粗气,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压住了胸中的翻涌的滚滚波涛。仰天长叹道:“痛煞我也!老四,说好了弟兄重聚之时,不醉不休!你怎能如此言而无信?扔下哥哥我一人-----。” 良久之后,他双手哆嗦着,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咬牙问道:“是官府的哪路贼军所为?我早晚要亲自统军踏平他们,为死难的弟兄们报仇血恨!”。 那员材高大的将领轻声答道:“据探子查明回报,是我们的老对手,南宫寿喜所部人马所为!”。 洪天阔禁不住咬牙切齿:“又是这个南宫贼子!终有一日,我一定要亲自砍下他的项上人头!”。 “首领切莫伤心过度,保重身体要紧。血债血偿,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如今还不是报仇雪恨的时候。那贼军既已得手,为防我军报复,必龟缩不出,早有防范。我军不如避实就虚,挥兵南下,攻打邵阳。与南宫贼子的这笔账迟早是要算的!”。 洪天阔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不可因一时激愤胡乱用兵!只是这口气,我实在难以下咽!”。 那员将领接着说道:“另外我还想到一件事:老四这次率部转移,我军中将士知道的人也并不多。那南宫贼子是如何提前得知?并预设了埋伏?此次我军攻打邵阳,也要注意加强保密工作。 更重要的是,我们得下功夫排查内奸了!”。 洪天阔双目圆睁,微微愣了愣。继而深深地点了点头,不再发一言,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当中。 第十三章 青楼芙蓉姐 今晨与往日一般,方长官早早的就来到了我们的营房之中。 拉练完毕之后,他并没有宣布解散。而是命令我们全部上马,背上自己的弓弩,带好箭囊,前往郊外的教场练习骑射,并要逐一考核。 我听了不免有些头疼:拳脚功夫自然不在话下,我在营中自谦是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前一阵子刀法也练得不错,无论是砍劈撩挑都很有准头,力度也足够了,被当作标靶的草人被我拦腰砍断,十分轻松。 骑术也从最开始的一塌糊涂,天天从奔马上摔下来摔的屁股疼。在方大哥的亲自调教下,进步迅猛。最重要的是,与胯下那匹枣红马配合日益默契。 唯一落后于众人的,便是这射箭之术。更别提骑在颠簸的马上射箭了! 第一次练习骑射,我就差点闯了祸,捅了娄子。 在颠簸的马上弯弓搭箭,本来是瞄准了标靶,也不知怎么手腕一抖胳膊一歪,弓箭离弦而出,差点射中了远远站在一旁的方长官的头盔。 他显然也被吓了一跳,还好没有发火。只是喃喃地骂了一句:“娘了个腿儿,你个兔崽子和我有多大仇啊?这是想借机暗算我?!”。 我顿时羞愧难当,无言以对。 那次训练结束之后,方长官毫不客气地跑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在我的屁股上使劲儿踢了两脚。 骑在马上,我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今天争取表现好点,至少不能把方长官再当靶子射了! 否则他非得踢烂了我的屁股不可。 想想我的屁股有多倒霉呀:小时候天天挨老爹的铁砂掌,还被我现在胯下的这匹枣红马摔过,现在又要挨方大哥的大脚踢! 难道是天将降大任于吾之屁股?故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小时候背过的古文,不知怎么突然跃入我的脑海中。 在奔驰的马背上,来来回回练了几圈,手心有些微微出汗。感觉比上次好点有限。 正准备下马休息片刻,忽然听到了一连串的马蹄声。扭头一看,是今日当值,为南宫大将军做贴身护卫的那几个营中兄弟。他们怎么也来了?这么说南宫将军身边没人保护了? 正疑惑间,却看到了南宫大将军骑在马上的身影。 他看上去兴致颇高,人未到而声先至:“小兔崽子们,本帅今天心情好,特意来看看你们训练。都给老子好好练啊,不许偷懒!”。 话音未落,他已经策马来到了我的面前。好似无意地扫了我一眼,笑着说道:“你个刺头小子练得怎么样啊?我可听你们方长官说了,你其他几个科目都表现优异,就是这骑射有点丢人现眼。跑两圈射几箭让本帅看看,好让我也可以给你指点一二”。 我有些难为情地回答道:“大将军,你既然都听说了,就别再让我丢人现眼了!要不我骑马舞刀给你看看?”。 “鬼扯!老子就要看你的骑射。别的一概不看!”大将军双眼发亮地盯着我说道,嘴角挂着一丝阴险的笑意。 我远远地望了方大哥一眼,他也是一脸坏笑,摆出一副等着看热闹的嘴脸。 他双手抱着膀子,远远地冲着我嚷嚷道:“臭小子啊,今天你若是能够射中南宫大将军的头盔,我算你是真有本事!不但不会罚你,还有神秘好礼相赠”。 南宫将军扭头望了他一眼,哈哈大笑着说道:“你可拉倒吧!我自会躲得远远的!决不能没有战死沙场,却被这刺头小子失手取了性命!那样传出去就是天大的笑话!”。 眼看是实在推脱不过去了,我只能硬着头皮,催动胯下战马,弯弓搭箭,在马上努力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瞄着远处的标靶射去。 连出三箭,虽然没有一箭能射中靶心,但好在没有偏出太多。 策马转回头来,南宫将军才从很远的地方骑马跑了过来。 也不知他闹着玩儿还是真心怕了,反正我射箭的时候他真是躲的远远的。 来到我的近前,他骑在马上开口说道:“火候还差得远呢,刺头小子!你且退至一旁,看本将军给你来几下!”。 说着,他飞快地调转马头,取出背后插着的硬弓,紧握在手。同时用右手中指和食指捏出一根羽箭搭在弓弦上,两只脚尖轻轻一磕马腹,胯下坐骑便飞奔起来。 转眼之间,他便“嗖嗖嗖”连出三箭,箭箭都正中标靶红心。 围观众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我也打内心里暗暗佩服。 策马而回,南宫将军又来到了我的面前,对我说道:“看清楚了没?刺头小子。你的问题出在右臂没有伸直用力,锚定方向。 另外手腕力度不够,致使出箭的一瞬间方向偏移。回头好好再多练练,什么时候能超过我就行了!”。 我暗暗吐了吐舌头:超过你?那不成了百发百中的神箭手了?!能追上你就不错了! 南宫大将军这老小子虽然有时候很讨人嫌,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两把刷子! 我用心体会了南宫将军对我的点评,并牢记在心。 他离去之后,我们又练习了一会儿,并参与了逐一考核。 虽然我的表现还差强人意,但至少没有再挨方大哥的靴子,我就很知足了。 喜马拉雅山脉可不是一天建成的,就算我是造物主也不行,慢慢来吧! 训练完毕回到营房之后,洗去了一身的臭汗,板牙哥笑呵呵的朝我走了过来。 “走吧,傻兄弟。前两天不是刚发了饷银吗?哥哥我一言九鼎,今天就委屈自己,俯身做你的向导,带你去青楼逛逛,帮你摆脱童子鸡的恶名!”。 我心里很清楚他想占我的小便宜。 但是无所谓啦,发放的饷银我又没法托人捎给家里交于父母,自己也没地方花。 而且我对叫做青楼的那个地方内心里充满了好奇。 索性就让他带着去看个新鲜,大不了以后不再去就是了。 没想到的是,去到那里之后我认识了一个姐姐。 一个亲切温暖、貌美如花、肌肤胜雪、人见犹怜的姐姐。 在她的帮助下,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小男子汉,小爷们儿。 板牙哥算是彻底赖上我了。他先是拉我到了一个饭店,点了一桌子酒菜。 风卷残云、酒足饭饱之后,他懒洋洋同时又无比潇洒地挥了挥手,命令我去把账结了。 掌灯时分,他领着我来到了一座高大华美的楼阁之下。 一块大大的牌匾之上“怡香楼”三个大字十分醒目,笔力遒劲,一望可知是花了大价钱请了当世书法大家所写。 这些书法家们比那些假模假式、人模狗样的所谓正人君子可开通多了,只要价钱公道我就写。 管你挂在哪呢,无论是挂在皇宫大殿还是青楼门头,没有任何歧视和偏见。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青楼吗? 我忍不住心里强烈的好奇,抬头仰望:门口和楼上挂满了各种款式的红灯笼,那红色的晕光透着一股迷人的暧昧、慵懒气息。貌似一个睡眼惺忪的长发美女,饱含深情痴痴地凝望着你却不发一语。 板牙哥貌似这里的熟客,一副熟门熟路、游刃有余的模样。 进门之后,他便很热络地与站在门口的老鸨娘打了个招呼,对方表现得更加热情如火。也不知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逢迎。 随后,他便自顾左拥右抱着两个熟悉的美人儿上了楼梯,把我一个毛头傻小子独自孤零零地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万幸的是,他上楼之后,扭头对老鸨娘喊道:“这是我们同一个营里的傻兄弟,还是个童子鸡。 你就把他送到你们这里的当红头牌,芙蓉姑娘那里,让她费心亲自好好开导开导他。 银子你就不用担心了!”。 老鸨娘冲着他的背影妩媚的笑道:“你就开开心心玩自己的吧,放一百个心我一切都会安排的妥妥的!”。 她转过脸来冲着我笑道:“小哥您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欢迎以后常来玩儿! 要说今天可真是巧了,也算你和那芙蓉姑娘有缘,平日里她根本没空,今天她却恰好有闲。 即便如此,我也要上去先问她一声,小爷您莫怪。 那宝贝丫头打小出身于书香门第,自然有些小脾气,有时候看人的眼光的确是高了那么一点点,并非什么人她都愿意见的。” 老鸨娘说完就撇下我,扭动着不忍卒睹的肥胖腰肢爬上楼去。 我的耳力极好,不一会儿就听到了楼上一个房间传来轻言细语的对话: “是个什么人呢?”这是一位妙龄女子的声音。 “大板儿牙他们营中的一个小兄弟,看着有些傻乎乎的,模样倒挺俊俏,据说还是个雏。 要不我带上来姑娘您看两眼,如果您瞧不上我就打发他去找别的姑娘。免得扫了您的兴。”这是老鸨娘的声音。 “那就先带上来看看吧。实在不顺眼就让他走,我正好身子有些乏了。” 我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微微生气:这他娘什么世道?什么时候轮到风尘女子挑三拣四选客人了? 小爷我虽然不能貌比潘安,但怎么说也得算是一个翩翩美少年吧?何至于沦落到如此田地! 我心里有气,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双拳。 但想了想,这里好像不是打架斗狠的地方!又悄悄地松开了双手。 我只好从心里安慰自己:算了,这世道走到哪里都会有欺生的事发生。 说不定见了面,她看上我我还看不上她呢!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那位老娘鸨迈着双腿“噔噔噔”地走下楼梯,震的楼梯乱晃。 她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依然满面春风,一脸职业的微笑。 走到我的面前说道:“阿弥陀佛,你和那芙蓉姑娘真是有天大的缘分啊!她竟然答应让你上去见她一面。接下来的事,就看你小兄弟自己的努力了!”。 她抬手十分亲热的拍了拍我的小臂,我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我咧嘴笑了笑,也懒得揭穿她。跟在她的身后迈步上了楼。 老实说:这个老娘们儿身上浓重的脂粉味儿太呛鼻子了! 如果要见的那个姑娘身上也有这么重的味道,我会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跑!真他娘受不了! 那味道比我当年满嘴的大蒜味儿还冲!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我把这位俊俏的小哥给姑娘带来了,姑娘您受累移步出来见见吧!”。 踏入房门,并未见到那位姑娘。耳中只听到老鸨娘的吆喝,感觉她自己好像都有点怕那个姑娘一样。 我这个山野村夫也算平生第一次踏进了一位姑娘的闺房,忍不住好奇的四处张望:这房间布置的素朴典雅,竟然似乎没有太多的脂粉气、恶俗味儿。 迎面墙上挂着一些字画,很雅致好看但我看不懂。 一旁的琴桌上横放着一把古琴,旁边是一个青铜香炉。 香炉里正燃着一支香,袅袅青烟中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儿,一种很淡雅很好闻的味儿。 “阿娘你先出去吧,我马上就出来。”是那位姑娘的声音,软软的但很好听,里面似乎还裹挟着一丝丝淡淡的甜味儿。 那位臭气熏天的老鸨娘终于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了,出去时顺手轻轻带上了房门。 珠帘一挑,那位姑娘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由得眼前一亮,张开大嘴彻底呆住了。 我现在已经彻底忘了,那一刻我有没有流口水。 如果真流了口水,那可算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洁白滑嫩的额头和那一双脉脉含情,却又似乎带着几分哀怨的、比暗夜中的星辰还要明亮许多倍的双眸。 我下意识的提鼻子闻了闻:她的身上居然没有老鸨娘呛人的脂粉气,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淡淡的幽香。 这种香味儿,我只在小时候老家池塘边暗夜的荷花旁闻到过。 我的心脏“砰砰砰”一阵狂跳,竟然没来由地脸红了。 我这么厚的脸皮,竟然也会脸红?这也算是人生的第一次。 这种感觉很奇妙,我不由得在内心暗骂自己:脸红什么?你个土包子,实在都对不起自己背负了好多年的小土匪的荣誉称号! 第十四章 灯下话乱世 “你先坐吧。”对面那位美艳不可方物的神仙姐姐微启红唇淡淡说道。 恕我才疏学浅,我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形容她天仙一般的美艳绝伦、优雅端庄。 内心只是隐隐隐觉得我们二人之间神交已久,似曾相识。 也许她应该是我上一辈子的亲人吧?为什么会有这种熟悉而温暖的感觉? 她轻轻挥了一下薄如蝉翼的衣袖。我不懂那衣料的具体材质,只是觉得:这样精美的衣料,只适合她一个人穿用。全天下所有的其他女人都不配! 她那风轻云淡、貌似随意的轻轻一挥,却好似一记重拳,击打在我的胸口上,让我差点当场昏了过去。 恍惚之间,我从她粉嫩的面颊上看到升起了一道美丽而迷人的彩虹。 那其实不过是她脸上泛起的一抹淡淡微笑。 “小阿弟你喝酒了吧?脸色怎么这么红?还是一副醉眼朦胧的样子?!算了,我给你泡杯茶醒醒酒吧。” 上苍可怜见,晚餐虽然板牙哥点了一桌子的酒菜,可我除了抱着饭碗玩命吃菜,确实滴酒未沾啊! 骗你是孙子!可是现在怎么就醉了呢?难道是因为板牙哥嘴里的酒味儿太冲熏的?还是真应了那句话: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反正我现在满脸通红,头脑发懵,着实是一副酩酊大醉一般的丑态! 一双纤纤玉手,捧着一个造型精美的茶盏,轻轻放在了我面前的小桌上。 我像这辈子都没见过,更没喝过茶水一样,捧起来便一饮而尽,却仍然感觉到口渴难耐。 你现在就算是给我满满一洞庭湖的凉水,我也能一口气儿喝干它! 面前那位姑娘抬玉手轻掩红唇,“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她再次开口,声音悦耳动听:“茶水不是那样喝的。要一口一口地慢慢品,才能品出其中滋味。你那只能叫牛饮!会被懂喝茶的人笑话死的。”。 我去!哪有那么多臭讲究?喝茶只要会张开嘴往里灌就行! 说完,她饶有兴致地在我对面的软椅上款款坐了下来,充满好奇的用那两只灿若星辰的眼睛仔细上下打量起我来。 我努力地平复着自己过于紧张的情绪,甚至恨不得抬手抽自己两巴掌,好让自己彻底镇定下来。 我扪心自问:慌什么?她长得这么楚楚动人,而且看上去既温柔又可爱,完全不像是只凶猛的老虎,绝对不会吃了我的!一定不会! 就算是真被她吃了,那也是我的荣幸,我心甘情愿。 “小阿弟老家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 嗯,她能这样用大白话与我交流,不在我面前拽文,用仙乡何处,今年贵庚之类的文词儿让我感觉舒服了很多。 就好像一个亲切的大姐姐与我随意聊天拉家常一样。这感觉倍儿好。 我心里忽然就不那么紧张了,而且回答的很流利:“我今年虚岁十八,马上就十九了。老家是距此百里之外白桦村的,被抓了壮丁才来到了这里军营之中。 其实我挺想家的,还特别想俺娘。不怎么想我爹,是因为小时候他老打我屁股!”。 对面的那位仙女姐姐再次掩红唇嫣然一笑。淡淡说道:“姐姐我虚长你两岁,看你单纯可爱的样子,我心中甚感亲近。 姐姐家中已再无亲人了,孤苦伶仃,沦落风尘。你若不嫌弃,我倒愿意认你当个亲弟弟。” “我当然愿意了!实话实说,初次见到姐姐,我总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总觉得你是我上辈子的亲人!”。 “姐姐的艺名叫芙蓉,就是水中荷花的意思。我原本书香门第出身,可恰逢连年战乱饥荒,家中亲人不幸接连亡故!有一段时间我差点饿死了,后来也就想开了,先活下去再说。 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那都是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道学先生拿来骗人的! 翻阅历史,每一次的改朝换代,都是那些道学先生最先双膝跪地向侵略者投降求饶的。天天把节操挂在嘴上的人,其实是最没有节操的!”。 我连连点头道:“我知道芙蓉就是莲花。我读过几年私塾,后来因为调皮捣蛋,被先生赶回家才辍学的。我还读过《爱莲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就像姐姐您这样。” 芙蓉姐姐抬起一只玉手轻轻摇了摇,苦笑道:“我可愧不敢当。只是为了生存别无他法,我可不愿意装清纯,装给谁看呢? 可怜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勉强苟活而已。既然要硬着头皮活下去,就要努力让自己变得坚强快乐一些。 世间俗人常嘲笑谩骂我们是风尘女子,但我们起码能够自己养活自己。 其实世间最可笑的,是那些饿着肚子的嘲笑那些勉强能填饱肚子的。 从古到今,世人其实从来也都是笑贫不笑娼。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且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男人风流潇洒可以名垂青史,女人风流一点就罪该万死,这算什么狗屁道理?!” 我皱了皱眉头,轻轻叹道:“姐姐天生丽质,聪慧过人,如此终不是长久之计吧?”。 芙蓉姐姐微微点头道:“我自然知晓。趁着还没有人老珠黄,等攒够了银两,我自会另寻安身立命之处。弟弟若以后想姐姐了,来看看我就好。 青楼又叫销金窟、无底洞,你当兵拿命换来的那点银子,就别往这里乱扔了!好好攒起来,回头娶个良家女做妻子,安度一生。” “其实所谓的良家女,也未必就好到哪里去!哪有姐姐这般率直、纯真可爱?更别说美艳动人了!”。 芙蓉姐姐再次掩唇而笑:“小嘴儿还挺甜的,会哄女人开心了。看来还没有傻透! 我猜想数千年之后,或在另一个世界,我们女人的地位会逐步提高。那时候就没人敢叫我们风尘女子了,会改个名称叫女明星或者女演员啥的,而且人人仰望,趋之若鹜,顶礼膜拜。 女人也是人,有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权利!包括自己喜欢的男人。不是吗?”。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想不了那么远,能够把这一辈子过好就行。其实我从小一直想当个土匪,无拘无束,无法无天,无人敢管!”。 芙蓉姐姐面带微笑,双眼发亮地望着我说道:“小土匪,我倒是越来越喜欢上你了!听老鸨娘说,你还是个童子鸡?真的假的?” 我脸上再次猛然一红,低着头说:“姐姐你不许笑话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很小的时候就尝试过和村里的小女孩亲过嘴,虽然没什么感觉,但不能再算是童子鸡了吧?”。 芙蓉姐姐笑得花枝乱颤,伸手点着我的额头说道:“没想到你这个表面老实、貌似忠厚的小土匪,小时候那么坏啊?!难怪你爹老揍你,我看就是该打!”。 说着她忽然站起身来,一只小手快速伸向自己的腰部,缓缓地轻解罗衫。 望着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细腻而紧致的如雪肌肤,我大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傻掉了。 她轻启芳唇,吐气如兰,语气坚定地说道:“站起来,小土匪。姐姐我亲自帮你去除童子鸡的恶名。” 我鼓足勇气站了起来,但还是底气不足地补充了一句:“可是姐姐,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啊。” 芙蓉姐姐的双目中似乎突然放射出一束炫目的光芒,深深地灼痛了我。 “这个也需要学习。不过没关系,别慌、别急、别怕,姐姐亲自教你。”她轻轻贴在我耳旁温柔低语呢喃道。 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腰部被一根柔软而有力的藤蔓紧紧缠住了,使我无力挣脱也不想挣脱。心里只盼望那根藤蔓缠我缠得更紧些,千万别松开! 感觉这次自己彻底喝醉了一样。 两片芳唇无限轻柔地紧贴在了我的嘴上,这次我有感觉了! 那是香甜而芬芳,令人陷入深深迷醉且无法自拔的感觉。 嗯,看来当年那个小屁孩儿是白白以身试法了。 这种感觉只有长大了才会有,小毛孩子是无法体会的。 “杀啊!”随着洪天阔猛然高高举起手中的大刀,邵阳攻坚战宣告正式打响。 无数的洪家军步卒高举着盾牌,肩扛着云梯,冲着邵阳城那高高的城墙蜂拥而上。 城头上的守军虽略显慌乱,但却都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弓箭。朝着城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一通乱射。 很多人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前进的路上,但更多的人毫不犹豫地踏着他们的尸体继续上攻,口中还发出疯狂的呐喊。 任凭城头的守军发狂一般的刀砍斧剁,一架架云梯还是艰难地贴着城墙被竖了起来。洪家军的将士们一手举着盾牌,拼命阻挡着自上而下如瓢泼大雨一般飞来的箭雨,一手举着短刀,沿着云梯疯狂地向上攀爬。 “推翻云梯,砍死他们,要快!”城头之上,一员大顺王朝的守军将领一边暴躁的狂叫着,一边举着自己手中的砍刀指向顺着云梯往上攀爬的洪家军兵卒的脑袋。 洪家军没有大顺正规军那样的攻城火炮,缺少如此的攻城利器,他们只能依靠人海战术,以命相搏。 完全孤立无援的大顺守军心里都很清楚:一旦城下的这些匪贼跃上城头,双方进入短兵相接的相持阶段。他们就只剩死路一条了!因为对方人马的数量远远高于己方。 豁出命去也要阻止哪怕是一个贼兵爬上城头,成为每一位守军将士共同的信念。 可是很快,城头上守军的弓箭就用光了。因为攻城匪军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的。 “兵器库里的弓箭还有吗?派人去全都搬运上来,都到这节骨眼儿了,别他妈给我省!”。 “回禀将军,兵器库里早就空了!”。 那员守将瞪着双眼朝城下看了一眼,无奈的将头盔掀至一旁,伸出右手抓着自己的头皮使尽劲挠了挠,嘴里吐出了一句难听的脏话。 愣了片刻,他忽然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口中大喊道:“长矛,长矛!把手里的短刀都扔了,通通换成长矛,捅死他们!绝不能让他们靠近垛口!”。 他伸出一根右手食指,指着云梯上不断往上攀爬,愈行愈近的洪家军兵卒。 转瞬间,一根根长矛被分发到守军兵士的手中。 他们居高临下,朝着眼看就要爬到近前的红家军兵卒一通猛刺。 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那些趴在云梯上陷于被动的兵卒被刺了个前后通透。 尸体接二连三的从高高的云梯上跌落。 眼望着己方的进攻连连受挫,洪天阔不由得怒目圆睁。 他大吼道:“不可退缩!给我全力猛攻,哪怕天黑了点上火把,今夜也必须将邵阳城拿下!攻进城去,杀光这些大顺匪寇!”。 他身边的一位将领在他耳旁轻语道:“首领,如此强攻我军伤亡太大!恐怕有些得不偿失啊。” 洪天阔毫不客气地回应道:“你懂什么?一旦贼军援兵来袭,我军将陷入腹背受敌之困境。攻击绝不能放缓,哪怕拼掉一半的人马,也要尽快夺下邵阳城!传我的号令,先攻入邵阳城者,赏黄金十两,就地官升三级!”。 第十五章 血洗邵阳城 天近拂晓,邵阳城终于被攻克。守城的将士们彻底绝望了,其实他们已经尽力了,很多人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因为好多兵士双手紧握长矛,低头弯腰,一直保持着向下捅刺的状态。 当第一个匪寇通过云梯爬上城头时,有的士兵甚至来不及抬起头来,就被对方一刀砍在脖颈上,一命呜呼。 随着跃上城头的匪寇数量越来越多,守城将士的心中都明白大势已去。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仍在拼死抵抗,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敌我双方都很清楚:要想活下去,必须拼尽全力杀死对方! 前冲一步是丢掉性命,后退一步是面临死亡。双方都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唯有以命相搏。洪家军的人数占优最终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天光大亮之时,战斗彻底宣告结束。守城的大顺将士大多数战死,也有少量被俘投降的。 城门洞开,洪天阔率领得胜之师缓缓入城。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洪首领命人将那位被生擒活捉的大顺守将菜忠,五花大绑着押入自己的营帐当中。 若是放在以前洪家军正人丁兴旺、热火朝天的鼎盛之时,洪天阔才没那闲工夫面见这些被俘的大顺败将。直接将他们砍了脑袋,挂在旗杆之上示众,既干脆又利落,还能彰显自己的威武雄风。 无奈前一段时间,己方损兵折将,四弟阵亡,急需补充人马。他只得硬着头皮,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看是否能够收服敌将,补充进己方的队伍。 这位菜忠将军被押入营帐时,显得十分狼狈。被捆绑得像粽子一样不说,他头发蓬乱,消瘦的面颊上脏兮兮的,胡子拉碴,好似半个月都从来没有打理过。猛一看还以为是一个刚刚越狱成功,还没高兴五分钟就又被擒获的死囚。 他腰杆儿挺得笔直,翻着白眼儿看着上面帅案之后正襟危坐的洪家军首领洪天阔,一脸的不服与愤恨。 洪天阔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来气儿:“下面的贼将,见了本帅为何不跪?”。 菜忠微微偏了一下脑袋,连头都没低,直接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血痰。这样做不但显得很没礼貌和教养,而且严重不讲卫生。这要是放在现代文明社会,还会被胳膊上带着红箍的小脚老太太揪住罚款的! 他梗着脖子高声说道:“我乃堂堂大顺朝的一员将军,你算个什么东西?祸国殃民的流寇盗匪而已!凭什么让我给你下跪?”。 洪天阔表现的很有涵养,并没有张嘴回骂。而是不动声色的吩咐手下人,去外面提桶凉水进来。 很快下面的一个兵卒便手提一个装满水的木桶走了进来。洪天阔伸手指了指下面的那位菜将军,吩咐道:“给他兜头泼下!”。 那名小兵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去,高举起木桶,直接将那一桶凉水从那位蔡将军的头顶一泄而下。 刚刚还一肚子怒火的蔡将军就这样被迫稀里糊涂冲了个凉水澡。 他一边往外吐着猛然灌进嘴里的凉水,一边目瞪口呆。心里还在纳闷呢:这算什么欢迎仪式?民族风俗?莫不是这个贼军首领是个少数民族?在我这儿提前过泼水节玩?你他娘倒是趁早说一声啊,弄得我一点防备都没有! 坐在上面的洪天阔冷冷地扫了他两眼,缓缓开口道:“这下清醒点了吧?这叫醍醐灌顶。得先让你明白自己败军之将、阶下之囚的身份,才能好好与本首领说话。” “若不是你突然偷袭,搞得我军匆忙应对,鹿死谁手还很难说呢!有本事你现在放开我,随意挑选一位你军中的将领,与我单打独斗,拼死一战,看看谁更技高一筹?”。 洪天阔鄙夷地望了他一眼:“败军之将,不可言勇。你没那资格!更荒唐的是,自古兵贵神速,讲究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总不能要求本将军提前半年给你下个帖子,通知你半年之后我们要来攻城吧?”。 菜忠将军咽了口唾沫,微微低下了头。叹了口气说道:“无论怎么说,今日我既然落入尔等贼手,早就横了一条必死之心,时刻准备为国捐躯。要杀要剐随便你吧!”。 洪天阔放缓了语气说道:“本首领素来有爱才之心,对将军的勇武也早有耳闻。今日也懒得跟你拐弯抹角了,你若能迷途知返,幡然悔悟,弃暗投明,加入我洪家军,不但可以保全性命,将来夺得天下,我也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菜将军愣了愣,猛然抬头怒视着洪天阔说道:“你别再白日做梦痴心妄想了!本将军生是大顺的人,死是大顺的鬼,永远忠于圣上,忠于朝廷。绝不会以身降贼,身死之后还落得千古骂名!”。 洪天阔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大顺朝已日暮西山,本将军顺天意遂民意,替天行道!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我就成全了你。” 说着他突然站起身来,开口吩咐道:“来人,将这厮推出去砍了,将其头颅悬于城楼的旗杆之上。将那些被俘的大顺贼兵一律斩首,一个不留!严格盘查城内人口,但凡发现有敢于藏匿逃兵、暗中资助贼军者,同样斩首示众!本首领这次要血洗邵阳城,让他们知道我们起义军的厉害,今后让那些敢于与我军为敌的大顺贼军对我方闻风丧胆!从而扬我军威名!”。 随着洪家军首领洪天阔的大手一挥,一场即将发生在邵阳城内的大屠杀正式拉开了帷幕。 先是针对那些战败后侥幸存活下来的大顺守城兵士。 管你愿意跪地乞降求饶,还是宁死不屈甘愿为大顺朝陪葬,一律被绑成一排押赴刑场处斩。 明晃晃的大刀高高举起,随着一声令下。无数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紧接着,杀红了眼的洪家军兵卒以检查是否藏匿朝廷逃兵的名义,冲入了城内百姓的家中。大肆烧杀劫掠、奸淫掳掠。 而作为洪家军首领的洪天阔以及那些高层将领们,对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心里清楚:此次攻占邵阳,手下这些弟兄们都付出了血的代价,伤亡惨重。很多人心里都憋了一口气,借机发泄一下也好,省得今后落下什么毛病。发泄完了,自然会天下太平。到了那个时候,再重申军纪,严加约束不迟。 这一日白昼,一所曾经是大顺朝衙门的门前排起了长队。排队的大都是本地商户。一列洪家军士卒手握长枪短刀,维持着秩序。 一位面色蜡黄的将领奉命在此对这些人进行逐一盘查,一旦发现有暗中资助官军者则没收其财产,严惩不贷。 一位身材微胖、衣着考究的商户满脸陪笑地上前了几步,对着那位黄脸将领弯腰施礼道:“军爷,小的就是个本本分分的商人。内心对大顺王朝颇为不满,更不会做出暗中资助官军的傻事!”。 那位黄脸将领抬头瞄了他一眼,淡淡说道:“真的没有吗?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布匹。我家在城东和城南各开了两间布匹店。家里还有个染坊,给布匹上色用的。” 那员黄脸将忽然扬起了脖子,用眼角扫了对面的那人几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说道:“家财不菲么!你能保证你卖出的布料没有被拿去做官府贼军的军服?”。 那个胖子顿时额头冒出了汗珠,迟疑了片刻答道:“这个我真不知道,我们只负责把它们卖出去。至于人家买了之后,是拿去做了被单还是寿衣,那我就管不着了!”。 那员黄脸将对他的表现略感失望,低下头去翻了翻他带来的账本儿。好似随口问道:“你家做这么大的生意都交税了没有?” 那个胖子先是抬手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接着转了转眼珠想了想,连忙答道:“缴了,没欠过。我就是个安分守己的生意人。虽然对大顺朝的各种多如牛毛的苛捐杂税,内心很是不满,但是没办法呀!人家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只得俯首听命。” 黄脸将手上停止了翻动账本的动作,点点头道:“你还算老实。你可知你上交的赋税都去了哪里吗?它们都被充作了军费!你这是在变相资助大顺贼军,你知道吗?” 正满脸堆笑的那个胖子,闻听此言,再次大汗淋漓。连忙辩解说:“这完全不关我的事啊军爷!我怎么知道他们收的税用到了哪里?你总得讲点道理吧?”。 黄脸将忍不住冷笑道:“和我讲道理是吧?那我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道理!”。 说着他猛然转过身,从身后一名兵卒的手中夺过了一把钢刀,伸到那位胖商人的鼻子尖前来回晃动着。 同时咬牙说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他妈就是道理!明晃晃的道理!”。 随之他转身低喝道:“来人,把这个奸商给我拉下去砍了!家产全部没收充公。” 那名衣着考究的胖商人体若筛糠,连忙跪倒在地,叩头作揖不断,大呼饶命。 那员刚正不阿的黄脸将军,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丝毫也没有打算饶过他。 那名胖商人彻底站不起来了,两腿发软地被几个强壮的兵卒拖着离开了那里,拉出门去等着砍头抄家了。 他的身后,一位身材矮小的商人,双手捧着账本,哆哆嗦嗦地迈步上前。 借着账本的遮挡,他偷偷地往那员黄脸将军手中塞了一块银锭。 那员黄脸将军不动声色地暗中掂量了掂量,满意的微微点头。抬眼问道:“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回军爷,我家经营着一间小棺材铺,小本生意常常入不敷出。” 那位将军笑呵呵的抬起头来,也懒得去翻账本了。开口说道:“你面相忠厚,一看就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放心吧,这一段时日你家生意会越来越好的!安心回家去吧。 回去之后,别忘了为我们义军多做宣传:我们替天行道,爱民如子,军纪严明秋毫无犯。但对那些倾向于腐朽大顺朝廷的恶人,向来是严惩不贷的!”。 那位瘦小的棺材铺老板连忙俯身作揖,连连点头道:“多谢将军,小民都记下了。借将军吉言,我家的生意真已经慢慢好起来了!回头还免不了还是要去当面感谢将军。” 离开人群,他抬起上衣袖子,擦了擦额头不知何时悄然渗出的冷汗。撒开两条小短腿,逃命一般地飞奔而去。很快转过街角,便彻底没了踪影。 第十六章 出征剿匪记 我越来越不喜欢板牙哥这个人了,甚至开始有点讨厌他。 回到军营之后,我才发现这个家伙嘴上就没个把门的,见人就说他带着我去逛青楼的事。并且还一本正经的正告对方:“从今往后,谁都不许再叫刘盛以前那个“童子鸡”的外号了!那外号太他妈阴险恶毒难听了,在我的帮助下,他已然彻底摆脱恶名,修成正果了。” 他就这么着嘴巴张开像个小喇叭似的四处嚷嚷,我还没法劝阻他。看他一脸得意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立下了什么赫赫战功。 这些话有没有传到南宫将军的耳朵里不得而知,我的顶头上司,方侍卫长方大哥一定是听到了。 一天黄昏,一整天的训练结束之后,他把我独自叫到了自己的单人营帐之中。先是跟我唠了点别的家长里短,接着话头一转,郑重其事地对我说道:“小子啊,你的年纪尚轻,社会阅历还太浅,涉世不深。 听我这当大哥的几句劝:偶尔去趟青楼,放纵一下自己不算什么大错,但切莫沉迷其中。 还是老老实实攒些银子,将来娶个正儿八经的媳妇儿延续香火才是正事儿。” 我有些面红耳赤,只得诺诺连声,低头称是,其余的话一句也不敢多说。 其实回来之后,我开始养成了一个不太好的习惯。总是喜欢一个人躲在没人的地方睁着俩眼默默的发呆,我是在思念那位柔情似水又热情如火的姐姐。 可是上次发放的饷银在板牙哥的撺掇之下,一夜之间就花光了。我人生第一次深切地感觉到:银子这种破玩意儿,真是他二大娘的不经花! 想要再去见姐姐一面,估计还要等很久很久。 反正我这个人要强,绝不愿意两手空空的去见她。 据说凡是男人,都爱讲点面子。 俗话说的好:既然没有里子,就算是打肿脸充胖子也得讲点面子!否则怎么配做男人? 此时我们接到了出征剿匪的命令。 上次南宫将军出现在我们骑射的训练场上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 每次见到他都是双眉紧锁,情绪低落的样子。据说他前一阵子出了一趟大营,去了当地的府衙,拜会了一位上面兵部派来的大人物。 据那天紧随其后,对他进行贴身保护的同营弟兄们回来偷偷告诉我:南宫大将军挨训了!心情很不好,情绪相当低落。 虽然没有遭到任何处罚,但兵部派来的那位大人物毫不客气的对他进行了当面申斥。 指责在他的统领之下,整个南宫大营萎靡不振,对于朝廷殷切期盼的剿匪这件大事,态度暧昧,缩头缩脑,剿匪不力!致使那些流寇盗匪横行无忌、胆大包天,前些时日在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攻邵阳,更要命的是贼军竟然攻克了城池,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从而引得朝野震惊,龙颜震怒。其实下面无人知晓那个年轻的圣上早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他此次前来,就是代表朝廷敦促南宫将军尽早出兵,全力夺回邵阳,化解堂堂大顺朝的尴尬,以保证圣上从此以后不失眠,龙体安康,万寿无疆。各位朝中大佬们也能弹冠相庆,睡个安稳觉,吃嘛嘛香。 返回大营之后,南宫大将军把自己关在中军大帐之中,对其他人一律避而不见。自己倒背着双手来回踱步,双眉紧锁,陷入深深的思考当中。 次日的黄昏时分,他才令人唤来了自己的得力副将,袁守敬袁大人。 二人面对面趴在桌案上,在昏暗的烛光之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密谋对敌良策。 “袁将军,这整个大营之中,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之一。我这一肚子苦水,也只能在你面前倒了!我整个南宫大营,对外号称有十万雄兵。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真正能拉出去冲锋陷阵的不过六七万人。我对朝廷忠心耿耿,并非畏敌怯战,而是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朝廷中的那些大员们无法理解我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良苦用心。 首先要保住根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须一剑封喉,致对手于死地。 不瞒你说,我军打入贼军中的暗谍,那个代号叫“黄蜂”的,就在匪首洪天阔的身边潜伏。上次之所以我们能一举全歼那一股匪寇,全是因为“黄蜂”的情报准确及时。 而此时匪寇气焰正盛,我军在朝廷的逼迫之下匆忙出兵,贸然强攻,只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有可能铩羽而归。我们就这么点家底,硬拼光了哭都来不及!但不出兵,又实在无法向朝廷交代。 思来想去,我看只有这么办了:你我各带一半的兵马分头行动。 你呢,带着一半的人马往邵阳方向佯攻,取得一些小胜更好,但首先要保证保存实力,避其锋芒。万万不能落入贼军的陷阱而损兵折将。 我则亲率另一路人马杀奔匪寇的老巢,前往青浦一带。想来他们此时应该后方空虚,我方若能找机会斩断其根,则善莫大焉!若不能一蹴而就,我也会寻找机会,给对方以重创。无论如何,都算是给了朝廷一个交代。 你我之间要随时保持沟通和联络,若“黄蜂”那边有什么新的情报,我也会派人及时传递给你。我们都要以保存实力为目标,伺机而动。切记切记!”。 袁守敬袁将军听完之后,低头抱拳施礼道:“大将军尽管放心,末将心领神会。一定不辱使命!”。 次日一早,整个队伍拔营起寨,轰然而动。 在大军出发之前,我还是忍不住扭头回望了一眼,虽然什么也没能看到,但是我在心底里对自己说:姐姐,此次出征剿匪,生死未卜。要是我能活着回来,我一定会去看你的! 山水有相逢。只是离别这一段时日,希望你我各自珍重!万水千山也隔不断彼此的思念。 手提长刀翻身上马,我紧紧跟随在南宫大将军身后,开始了这一段漫长而曲折的剿匪征程。 我们这一路人马浩浩荡荡,快马加鞭,也不知走了多久,才进入了青浦地界。 进入了之后,南宫将军显得更加小心翼翼。每到一地便派出大批斥候四处查探,犹豫不前。活像一个深更半夜潜入陌生的大户人家行窃的盗贼。探头探脑、张惶四顾。 我们这些他手下的人虽然内心充满疑惑,却也不敢开口询问。 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好几万人马,又不是几十个人的小分队,可以憋一口气,躲在哪个树坑里藏匿行迹。再说有那个必要吗? 不是早听说这些造反的流寇盗匪都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吗?我个人觉得,既然是来剿灭他们的,完全可以鸣锣开道、光明正大的大杀四方,那才叫一个过瘾! 如此小心,倒好像我们是来等着挨揍的! 又往前行了两日,并未遇到敌匪。但天气变得十分诡异,乌云压顶,雾霭沉沉,却又并不见下雨。由于能见度偏低,大家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警觉,同时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 在经过一片缓坡之下的茂密杂树林时,我莫名感到了一丝异样。 那片树林面积并不大,各种树木盘根错节,枝叶十分茂密。隐藏个百十号人,根本不容易察觉。 大队人马已经从杂树林旁边的大道上顺利通过了,没有任何异常状况发生。而此时我正策马紧跟在南宫将军的马后,耳中却听到了密林中拉动弓弦的一声闷响。那声音极其轻微,常人很难发觉。 感觉异样之后,我来不及多想,催动胯下的枣红马,眨眼之间便与南宫将军形成了并马而行。我抬起右腿,朝着南宫将军的后腰眼儿发力猛踹,猝不及防之下,他一头栽下马去。 几乎与此同时,两只利箭带着夺命的低啸擦着他的头盔飞过,他前面的两名护卫中箭,分别发出惨叫声跌落马下,一命呜呼。 这突然间发生的一幕令众人都震惊了,纷纷止步驻足。 一员将领反应很快,即刻抽出腰间宝剑,指挥着部下向那片密林冲了过去。 我也连忙翻身下马,扔掉手中的马缰,飞快的跑了过去搀扶倒在地上的南宫大将军。 在我的搀扶下,南宫将军缓缓站起身来。此时他的模样确实有些狼狈:头盔歪在一边,嘴唇旁边的胡须上沾满了地上的尘土颗粒。 看来我在情急之下的出脚有点重了,没能拿捏好分寸,致使南宫将军根本来不及反应,面部直接着地了。 我的心里虽然多少有些惴惴不安,但事已至此,做都做了,所谓覆水难收,也只好表面上佯装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 站起身来的南宫将军显然还处于短暂的头晕眼花阶段,圆睁着双目,表情痴呆,一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 稍待片刻,等他回过神来,却对着我怒目而视,不但丝毫没有感谢我救命之恩的样子,而且还对着我破口大骂:“你个兔崽子!我问候你小子三姑婆他奶奶的臭脚板儿!你个小王八蛋是想踹死老子还是想摔死老子? 你可知道老子仅身上这身盔甲就有几十斤重,猛然间摔下马以头触地还差点磕掉两颗门牙!合着匪寇的冷箭未能伤我分毫,倒差点被你小子摔死了!你给老子滚远点!”。 我面露尴尬之色,却又一时无言以对。 还好旁边已跳下战马的方大哥连忙上前两步,一边躬身施礼一边帮我打着圆场:“将军息怒。这臭小子虽然行事莽撞,但念在他忠心护主,慌乱之中才出此下策。要怪就怪在下平日里对他管束不严,调教无方。今后我定会对他严加管教!”。 听方大哥这么一说,南宫将军看上去才稍稍消了一些气儿,但他还是猛的甩开我搀扶他的双手,嘴里嘟囔着:“你小子滚一边去!本帅还没有老到走路需要人搀扶的地步!”。 他扭头面向那位手持宝剑正走上前来的将领问道:“林中的贼寇可曾擒获?”。 那位将领连忙停住脚步,弯腰施礼道:“回禀南宫大将军,林中藏匿的只不过是一帮宵小之徒而已。我带领部下快速冲进去,斩杀了十余人,其他的则一哄而散,落荒而逃了。并未能抓到一个活口。” 南宫将军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微皱双眉说道:“如此看来我军的行踪已被匪寇掌握,那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只是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我军中也有混入的匪谍。 这样他们才能够在我军的必经之路上暗中设伏,打算突施冷箭、暗箭伤人!总之这些流寇匪贼可能要比我们原先想象的更凶险些,大家还是各自都多留个心眼吧!”。 第十七章 唇亡齿寒之说 米尼艾尔国国王易普拉辛长相很有特点:狮鼻鹰眼,会给人留下凶狠粗暴的第一印象。 但实际上接触过他的人都知道,他性格温和,常常未开口便脸上带笑。 然而性格温和,常把笑容挂在脸上的人并不代表他没有野心。 米尼艾尔王国在这片绿洲之中国土所占土地面积仅次于木托磐尼。人口数量也略微次之。但无论是国土面积和人口数量都超过了同样信奉天龙教的阿卡拉王国,稳居第二的宝座。 这许多年来,米尼艾尔王国很少主动挑起或发动战争,这位表面上性情温和的国王似乎只注重于国内本土民生的发展。甚至没有主动出动兵马袭击过软弱、肥美如羔羊一般的大顺朝。 利刃藏于刀鞘之中的时候,永远不会有人感觉到它的可怕与伤害性。 易普拉辛内心真实的想法是:韬光养晦,等到他的王国足够强大,第一步先是一统整个这片绿洲,第二步才是一举吞并整个大顺疆域。实际上,他比那位锋芒毕露、刚刚离世不久的木托磐尼国王的胃口更大:与其零敲碎打,不如养肥了再一口吞下! 为此他已做好了长远的准备,并且保持了足够的耐心,而与两个邻国之间也保持了微妙的平衡关系。 “我最亲密、最值得信赖的朋友,对于刚才那位木托磐尼使者的话,阁下有何高见?你我不妨推心置腹,坐下来好好谈谈。” 坐在他对面的,是位名叫惠特兰托的中年人。此人本不是米尼艾尔国人,他出生在阿卡拉王国。成年后四处游历,仅在大顺朝境内就待了整整五年,甚至还出任过大顺朝的一位地方小吏。可谓见多识广,博览群书,腹藏锦绣,足智多谋。 这也是易普拉辛国王为未来的长远储备之一:战略人才储备。这将是自己实现野心,比刀剑更锋利的武器。 惠特兰托当下是米尼艾尔王国的大国师,国王身边最信得过的谋士之一。 惠特兰托微微一笑,抬手抹了一把自己唇边的小黑胡子,轻声说道:“别听那个使者说的比百灵鸟唱的还好听,其实是包藏祸心! 木托磐尼老国王刚刚离世,尸骨未寒,孟腊那小狼崽子就下死手干掉了他的两个亲哥哥,从而夺得王位,引发内乱。而阿卡拉王国趁乱攻击,为报当年被屠城之仇,也屠了他们两座城。他们双方的仇恨只会越结越深。 当下孟腊派使者携重礼急于和我国结成所谓盟友,一来表明其在国内根基未稳,急于寻找外援,来稳固自己的地位。二来也说明他们内心很清楚,想靠自己的力量要一口吞下阿卡拉是没希望了!结盟是假,想要拉着我们共同对付阿卡拉王国是真! 这个时候我们更要沉得住气。左右逢源才是上策。 你想过没有?一旦孟腊这条狼崽子缓过劲来,逼着我们与他携手共同灭了阿卡拉王国。以他的阴狠毒辣,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阿卡拉虽小,但毕竟与我们信奉同一个宗教:天龙教。你我都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们不得不防!”。 易普拉辛连连点头道:“我自然心知肚明。可那个小狼崽子兵强马壮、实力庞大,我们又不好拒绝。所以才要和你商量。” 对面那位谋士再次微微一笑,开口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礼物我们照单全收,表面上也答应与他们结盟。如果共同出兵去大顺境内捞点油水,可以携手一同前往。 如果要联手攻打阿卡拉,我们只是口头答应,最终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就好。另外,我们最好私下里暗中主动与阿卡拉结盟,以图共同对付孟腊这个小狼崽子。这叫棋高一着,留有后手!”。 易普拉辛国王连连点头道:“这主意好,这样我们两边谁都不得罪,到时候看情况见风使舵!而且我们主动伸出援手,阿卡拉国王一定会欣然接受!”。 惠特兰托微笑着挺挺身子,向后仰了仰脖子说道:“我可早就听说,阿卡拉国王的掌上明珠温妮公主国色天香,是这片绿洲上百年难得一遇的大美人。如若时机成熟,您不妨托人去给你的儿子提亲,不管他将来嫁给你两个儿子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天大的好事。 阿卡拉国王又没有儿子,如果我们两国能联手消灭了孟腊这个小狼崽子,那阿卡拉王国也将顺理成章地归我们所有,甚至不用费一兵一卒,多好的事儿!”。 听到这里,易普拉辛国王微微皱了皱眉头,咧了一下嘴:“别提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了!老大门巴空有一身蛮力,脑袋里却空空如也,没有一点心眼;小儿子密陀罗倒是挺聪明的。可惜身体瘦弱,能文不能武。我一直担心,我百年之后这个国家究竟该交给谁啊?” 惠特兰托连忙弯腰施礼,哈哈笑着说:“国王陛下您身体康健,正值壮年,深谋远虑,志存高远。想那么多不着边际的事干嘛?起码你的两个儿子目前相处关系融洽,兄弟情深,绝不会像木托磐尼老国王那样,死后几个儿子之间兄弟相残,大打出手!”。 正当他二人谈话的时候,他们绝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离他们不是很远的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易普拉辛国王膝下关系融洽、兄弟情深的两个儿子此时正紧紧抱在一起,在草地上来回翻滚着,分别揪着对方的脖领子正在大打出手。 大军又向前行了半日,来到一片开阔地上。 远远地我就望见,对方旗帜招展,刀枪明亮。虽然很多人的身上没有穿着盔甲,但是那从身体里散发出的凛凛杀气,仍然像一阵寒风一般迎面扑来。 走了这么远,找了这么多天,终于亲眼见到洪家军的匪寇了。 唯一使我略感惊讶的是:他们竟然不藏不躲,不卑不亢,就这样明刀明枪的出现在了我们这些正规军的面前。 这下总该打一场大仗了吧?我内心突然涌上一阵莫名的兴奋,第一次参与伏击战时那一丝丝的紧张和胆怯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对面一匹高大健硕的黑色骏马冲出阵列,马上一名壮汉手握两把看上去有些吓人的大铜锤。 “南宫贼子,你三爷爷在此等候多时了!”。马上之人开口大喝道,声如洪钟。 “南宫小儿,你阴险诡诈却又胆小如鼠,你用阴招设计陷害了我家四弟。你三爷爷为人光明磊落,打仗从来不喜欢玩儿阴的。你若还算个爷们,当着众人的面出来与我单挑,你我大战三百回合,爷爷我定然取了尔等狗命!如果你甘愿做无胆鼠辈,可随意指派手下一员战将,出来替你送命!”。 他话音刚一落地,我就在心内暗挑大拇指:有种,够爷们,是条汉子!我喜欢!这样打仗才痛快! 像我小时候打架一样,单挑比群殴更刺激。 可是话又说回来,自古兵者诡道也。打仗不是目的,取胜才是目的,耍点阴谋诡计获胜似乎也并非什么丢脸的事。 在他的一激之下,我方的某些将领立马坐不住了。 第一个来到南宫将军马前行礼请战的,是一位手提长枪的将领。南宫大将军定定的望了他两眼,轻声叮咛道:“费将军,千万小心!去吧。” 那位费将军顿时满脸喜色,抱拳行礼道:“多谢大将军信任。匪将如此猖狂,末将这就上前去灭了他的嚣张气焰。待我取胜之后,我军可乘势掩杀而上,大破贼军!”。 说完,他信心满满地调转马头,将手中那杆长枪高举过头,催马向敌将杀去。 来至近前,费将军一面高举手中长枪,一面大喊道:“贼将何人?报上名来!我乃南宫大帅帐下长枪将费武国,杀鸡焉用牛刀?你没资格与我家大帅动手,本将军就能灭了你的嚣张气焰!”。 那员匪将面容平静无波,不见一点紧张的样子。 他咧嘴嘿嘿冷笑道:“你知道通名报姓就好,可知你三爷爷锤下不死无名之鬼。你更无须知我名姓,等到了阎罗王那里,你只要告诉他老人家是你家三爷爷送你下来的就成!”。 闻言那位费将军肺都快气炸了,大喝一声:“大胆狂徒,看招!”。 手中枪尖一抖,迅疾无比地朝着敌将的面门扎去。 却见马上的贼将微微偏了一下头,很轻松地躲了过去。费将军还未来得及撤枪,敌将忽然抡起左手大锤,迅猛地朝那杆长枪的枪身砸下。 一声巨响之后,我忽然发现自己开始眼花了:费将军手中的那杆长枪枪杆变弯了! 一震之下,费将军手中的那杆长枪险些脱手而出。 只见他紧咬牙关,双手死死紧握手中枪,却已是虎口发麻,同时心内猛然一惊。 我眼睁睁看着那位费将军吃力地挥舞着手中变弯了的长枪,又苦苦支撑了几十招。眼看实在是撑不下去了,虚晃一招,打算拨马掉头回归本队,换个人再上去。 那员凶猛的匪将又怎肯罢休? 但听得他口中猛然大喝一声:“贼将哪里逃!拿命来!”。 抡起右手大锤,正拍在已然转身的费将军后背上。 只见他口中狂喷一口鲜血,尸身一头栽落马下。而那匹没了主人的战马,也受到了十足的惊吓,狂嘶一声,疯了一般地冲向一片无人的开阔地,留下一路尘烟,很快便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那员凶猛的匪将勒住自己的胯下坐骑,傲娇地将手中的一只大铜锤高高举起,目中无人的面向我军将士高声喊道:“还有哪个不要命的想前来送死?!来一个收一个,来一对收一双!”。 瞅他那副盛气凌人、洋洋得意的牛叉样子,我都有心冲上前去,挥舞手中刀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但又稍稍让自己冷静一下,低头仔细掂量了掂量:我恐怕还差点火候,再说我南宫大军中猛将如云,卧虎藏龙,轮也轮不到我这个小兵冲上去送死。 社会上不是做什么都要讲个论资排辈吗?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我还是先老老实实当个看客吧!估计也没人会笑话我的。 谁敢笑话我,有本事你先上! 第十八章 井水不犯河水 悍匪洪天阔正在自己的中军大帐中与属下众将共同马商议如何加固城防,对抗来犯之敌。他已收到了消息,大顺朝廷已派出大批兵马,准备前来收复失地,挽回面子。 忽然门前的侍卫入内来报,有客来访。 洪天阔一脸疑惑的抬起头来,问道:“此时何人来访?” 侍卫单腿跪地回禀道:“来人自称莱州李济,自称是另外一支农民起义军的首领。” 洪天阔环顾众人,仍是一头雾水。他身边的一员将领扭回头说道:“莱州李济?我听说过此人,江湖人送外号“李大嘴”。他统领的李家军也是威名赫赫,攻占了大顺朝廷不少的城池要塞,实力与我军不相上下。” 洪天阔点点头道:“其实我对此人也略有耳闻,只是从来未与之打过交道。你们也都退下吧,请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此时来访有何用意?” 众将退下后,那名护卫转身出去,邀请来客进入。 李济其人,出生于大顺境内的莱州府。 与绝大多数被迫举旗造反的人不同,他是世家出身,一生没品尝过忍饥挨饿的滋味儿,家境富裕。如此出身,他本人并没有对大顺朝廷十分不满,恨之入骨。 之所以揭竿而起,拉起一帮子人举旗造反,只是觉得大顺朝廷摇摇欲坠,应当顺势而为,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从做土皇帝开始到当上真正的皇帝!生命在于折腾,不折腾一把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人生! 他李家祖祖辈辈当了几世的顺民,并没有太大的起色。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豪赌一把,说不定就能从此光宗耀祖,世代荣光。洪家军拉起队伍靠的是发放粮食,赈济灾区群众,笼络人心。他李家军那可是掏的真金白银,所以队伍扩张更加迅猛。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人乎?他虽然举起“替天行道”的大旗比洪天阔晚了两年,但如今手下猛将如云,兵强马壮。如果这两支队伍当下真打起来,胜负尚在伯仲之间。 入得大帐,李济笑眯眯地抱拳拱手:“洪首领的威名早已如雷贯耳,今日终于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同为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义军兄弟,其实你我二人早该见上一面了。” 洪天阔连忙紧走几步上前答礼:“在下对李将军的大名也是早有耳闻,但不知此时到访,有何高见?洪某愿洗耳恭听,先请入座吧。” 二人落座之后,属下早已送上茶来。端起茶碗,李济开口道:“小弟先恭喜洪首领率军一举拿下邵阳。其实不瞒你说,我军也做了充分的准备,正准备出兵攻打邵阳。只可惜动手晚了些,被仁兄抢先了一步! 我此次前来是想与仁兄商议,你我两军同为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义军,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大顺朝廷。为避免今后我们两军之间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与摩擦,我接纳了属下的建议,亲自前来登门拜访洪首领。 我也不绕弯子了,今后赣水以南是我们李家军的地盘。赣水以北是你洪家军的天下,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洪首领意下如何?”。 洪天阔微微一愣,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思虑片刻之后,略显迟疑的开口答道:“这个嘛,容我与属下商议一番之后再做回答。李首领难得来一趟,我早已命属下准备好酒菜,稍后想略尽一下地主之宜,万望李首领笑纳。” 李济喝了一口茶,那张保养的很好的脸上挂着微笑回答道:“感谢洪首领的一番美意,李某也趁机想结识一下洪首领手下的如云猛将。另外请洪首领莫怪李某唐突:洪首领能否将这邵阳城让于我军,毕竟它也在赣水以南,离我军的大本营更近些,便于管理辖制,这也是替天行道,为天下黎明百姓着想。” 洪天阔又是一愣,内心不由得生起一股无名火。但脸上波澜不惊,并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抬头微眯双眼,很认真地盯着李济那略显肥厚的大脸盘子仔细打量起来。 心里说:这厮脸确实有点大了,嘴也挺大,不愧“李大嘴”的外号。 这邵阳城是我属下兄弟们抛头颅洒热血拿命换来的!你小子轻轻松松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张口就让我拱手相让?真是他娘的脸皮够厚,这话也好意思说得出来? 洪天阔不愧为一代枭雄,虽然心中恼怒,但仍然面带笑容地答道:“李首领的这个要求,对洪某来说有些太过突然。请容我仔细想一想,并与属下诸将商议之后再作答复。” 送走了李济,洪天阔心中的恼恨仍然无法消除。他倒背着双手在帐中走来走去,几圈之后,命令身边护卫将遣散的诸位将领重新召唤回来,共同商议。 诸位将领一听说那位“李大嘴”提出的无理要求,人人义愤填膺,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七嘴八舌各抒己见。 “这厮怎的如此厚颜无耻?去他姥姥的!也用不着酒宴招待了,干脆直接把他轰走!”。 “这邵阳城是我等兄弟们用血换来的,绝不能白白拱手让人。既然这厮如此厚颜无耻,明目张胆的和我们抢地盘,又主动送上门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直接宰了他得了!”。 “灭了大顺王朝之后,我们两军迟早是要翻脸的。与其到那时再兵戎相见,不如当下我们就先下手为强!” 洪天阔不动声色地听着众人的议论,扭头低声问道:“这厮本次到访,身边带了多少护卫?” 有将领回报道:“就几百号人,收拾他们不在话下!”。 洪天阔紧锁双眉思索了片刻,吩咐道:“先派人将其包围起来,严密监视。晚宴在厅外埋伏好刀斧手,听我摔杯为号,务必将其当场斩杀,免留后患!蹬鼻子上脸想往老子头上爬,也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 众人又商量了一会儿行动的具体细节,便各自散去,只等着晚上一起动手。 黄昏的斜阳黯淡无光,一匹浑身汗津津的战马飞奔而来,扬起的四蹄之后飘荡着淡淡的尘烟。 这匹旁若无人的战马直接停在了洪天阔的中军大帐之前,马上之人翻身而下,将手中的马缰交给了门前的护卫,径直走入中军大帐之中。 此人一身布衣打扮,并未穿着盔甲,身上也未携带任何武器,一副落魄书生模样。 但你千万不要小看此人。 此人在洪家军中的地位,仅次于首领洪天阔,排行第二。 周密,虽在大顺朝举办的科举考试中屡试不中,但在洪家军中属于高级知识分子,首领洪天阔最信得过的大军师。 天下所有的考试机制都是有漏洞的,未必能选拔到真正的人才,更别提那个漏洞百出的科举制度了。 这个世上,有些人就是天生为应付考试而生的,即使高中了,当了官以后也庸庸碌碌,一事无成,或者成为了祸害百姓的能手。 真正的人才需要经过残酷现实的磨砺,所谓百炼成钢,才能在社会上施展才华。 周密迈步进入中军大帐之后,行至洪天阔近前,只是微微抱拳施礼,并没有太多的寒暄与客套。 反而是洪天阔见到他之后,面露喜色,开口说道:“周军师回来的正好,今晚动起手来,我这心里就更加有底儿了!”。 周密一脸的茫然,他知晓面前这位洪首领性情直爽,不喜欢拐弯抹角,行事果断,敢作敢为。但唯一的缺点是有时考虑的不够长远,快意恩仇,只图一时的痛快。 二人落座之后,洪天阔将李济到访的前前后后,以及其厚颜无耻提出的无理要求,包括自己军中属下诸将的反应和自己的决定都告诉了面前这位大军师。 谁知周密听完之后,大惊失色,连连摆手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即使早晚要与那“李大嘴”翻脸,现在也不是时候,而且当下是最差的时机! 我已接到内线密报:此次南宫贼子兵分两路,一路由手下副将袁守敬率领,直奔我邵阳而来。另一路人马则由南宫贼子亲自带队,杀奔我方老根据地青浦去了! 此时与那“李大嘴”翻脸,在我军营之中对其痛下杀手,无异于引火自焚。那“李大嘴”一死,其手下数万将士必咬牙切齿要为之复仇,我军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大丈夫当忍辱负重,目光长远。大顺境内幅员辽阔,我军何必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 划赣水而治,两军约法三章,避免了短期之内双方的摩擦,未必不是件好事。至于邵阳城,送那“李大嘴”一个空城又如何? 让他替我们去面对气势汹汹杀奔过来的官军,我军则全身而退,绕行至贼军背后,与青浦的留守人马对南宫贼子来个前后夹击,定可大破贼军,一雪前些时日老四被伏击之恨! 而那“李大嘴”既然得了便宜,心中自然会对首领有所感激。今后面对强大的官军,我们双方共同应对也是有可能的! 以目前我军的实力,还没有强大到独霸天下,四面树敌的程度。望首领三思而后行!”。 洪天阔低头沉思良久,微微点头道:“军师所言甚是!那就依军师之言,我军先忍下这口气,以图长远。” 见首领如此表态,周军师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我军之所谋乃整个天下,退一步海阔天空。幸亏我回来的及时,请首领即刻下令撤销刀斧手,晚宴我陪你一道去会会那“李大嘴”,双方把酒言欢,趁机结为盟友,岂不是一举两得?”。 皇宫角落里一所人迹罕至的破败房屋之中,正对房门的地方立着一口大瓮。 瓮口处露出一颗脑袋,面目不清,整个面庞都被浓密而散乱的乌发所遮盖。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披头散发、形如鬼魅的人形怪物,就是不久前圣上身边那位十分得宠的年轻貌美的丽妃。 如果伸手拨开那遮挡面庞的浓密乌发,你会看到一副双目已盲,气若游丝又没了舌头的丑陋面孔。 这个柔弱女子在遭受酷刑之后,当时就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恢复意识之后,她的眼前一片漆黑。 因为失去双目的同时她也失去了手足,能感到的只有全身各处一同袭来的撕心裂肺的剧烈疼痛。 此时她的内心只一心求死,现在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就是那一条线条柔美、皮肤白皙的脖颈,她咬着牙奋力地扭动拉扯着脖颈,想把露出瓮口的脑袋拽入瓮中,直接闷死自己算了。 但是她耗光了所有的力气却做不到。 唯一灵敏的感官只剩下了一双耳朵。 隔不多久她会听到缓缓走来的脚步声,那是奉命而来,阻止她尽快死去的一位老太监。 那位太监行至近前,先是很粗暴的将她的脑袋按到一旁,留出一点空隙向瓮中添加不明液体。 然后用一根粗木棒十分生硬地撬开她的嘴巴,往她的嘴里灌汤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 因为没了舌头,她已经彻底丧失了味觉,无法品尝出那汤水的滋味。 做完这一切,当老太监的脚步声消失之后,四周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此刻她已经对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彻底麻木了,取而代之的是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透出的锥心刺骨的寒冷,她又一次昏死了过去。 再次苏醒过来,她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这些对她已经不再重要了。 恍恍惚惚之中,她又想起了那位年轻的圣上。 他现在在哪里?会怎么样呢?毕竟那个老妖婆是他的亲生母亲,不至于也对他下毒手吧?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呢! 她没有奢望他会来看她,自己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丑陋模样,还是不见为好。 心底里只默默的期盼他龙体安康,延年益寿。 她的内心其实很矛盾:既希望他永远记住自己曾经年轻美丽的容颜,又希望他把自己彻底忘掉,能够早日移情别恋,开心快乐的继续生活下去。 如若有缘,你我来世再见吧! 她内心觉得自己此生并没有太多的遗憾:在这个充满邪恶、残忍与肮脏的人世间,她曾经真实的生活过,并发自内地爱过一个人,也被别人深爱过。 虽然幸福的时光十分短暂,但此生足矣! 当下她最渴望的,就是能尽快投入死神的怀抱。 那便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慈悲与怜悯,不再让她忍受这非人的痛苦与折磨,也算是一种彻底的解脱。 也不知度过了多少个难熬的日日夜夜,她终于吐出了胸中残留的那最后的一口气,脑袋一歪,安详的像个婴孩般陷入了永久的沉睡当中。 自古红颜多薄命,愿她的睡梦中从此再也没有任何痛苦。 第十九章 你奈我何? 第二个冲上前去单挑那位匪贼铜锤将的是我方一位手持狼牙大棒的勇武之士,一位一身杀气的胖乎乎的将军。 这位将军虽然身材略显肥胖,但起码看上去力道十足。 他的两条胳膊十分粗壮,一眼望去,还以为是正常人的大腿长错了地方。 所谓身大力不亏,他手中的狼牙棒看上去也十分粗大,似乎比正常的狼牙棒还大了壹号。 他并没有像前面那位被匪将一锤结果了性命的费将军那样先跑到南宫将军马前请命,而是被对面匪贼铜锤将的嚣张气焰所激怒,直接纵马就杀了上去。 我对他十分看好,不说别的,就他那一双大腿般粗细的臂膀,没有一身蛮力就算白长了! 眼见他冲至匪将马前,并没有勒住战马,而是借助胯下战马的冲击力,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粗壮的狼牙棒兜头便砸。 骑着黑马的那位匪寇将领丝毫不敢怠慢,举起双锤向上推挡,明显看出他多加了几分小心,不像对付长枪将费将军那样狂妄而漫不经心了。 “咣”的一声巨响,好似晴天霹雳一般,震的围观者耳根发麻。 那是金属激越相撞发出的独特声响,所谓震耳欲聋,不过如此。 冲击力可想而知,这两员猛将胯下的坐骑都有些受不了了,皆不由自主地同时向后倒退了两步。 果真是一路火花带闪电,真叫一个他娘的刺激! 手持狼牙棒的我方勇士见一击未能奏效,不免微微一愣。他自恃臂力过人,同时心里也清楚:这个世上,能生生扛下他这猛然一击的,凤毛麟角。 显然对手非同一般,实力绝不容小觑。 对面的那个举铜锤的匪将也是呆了一呆,心中不免暗赞对方好臂力!这要是换了旁人,这兜头一棒下来,不说马上去见阎王,怎么着也得先吐口鲜血压压惊,回去之后再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拉月才能恢复过来。 就连他自己此刻也觉得体内气血翻涌,一时竟然也难以平复。 他心中不由暗想道:此贼将臂力过人,属于天生神力。我虽然力道也不差,但是不能与之硬碰硬了,否则真占不到什么便宜。只有想办法在招数上战胜他! 我因为小时候经常打架心里很清楚:如果两个人身高、力气都差不多的情况下,谁更有勇气谁就能获胜。这就是所谓的狭路相逢勇者胜!但是如果一个人会功夫,一个人只凭蛮力,那就不一样了。如果两个人都会功夫,那就是另外一个境界,谁的功夫高谁获胜。 就好比两个人斗诗,一个人张口就来:天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另一位七步之内出口成章: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快是都挺快的,但意境与内涵却有天壤之别,高下立分。这就是所谓的功夫在诗外! 后一位能成为名垂青史的大诗人,前一位只能沦为市井弄堂口的顺口溜大王。 而我面前的这两位武将,皆为猛人,都是天生神力。 还偏偏都练过武功,至于谁的功夫更高?只有天知晓! 只见那位使铜锤的贼将率先发难,将手中的两柄大铜锤舞得呼呼生风,却偏偏不去触碰对方的狼牙棒。只瞄着对手的天灵盖、前胸等要害部位招呼。 我方的那位勇将似乎也不差,将手中那根又粗又长的狼牙棒舞的也是风生水起。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毕竟也练过功夫,大言不惭一点说算是半个内行。通过我的仔细观察,发现我方持狼牙棒的那一位将领看似动作不慢,招数变化上却总是比对手慢了半拍。他攻击对方时,对手似乎心有灵犀,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而对手的快速反击,往往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因此抵挡起来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两马一错蹬的功夫,敌方贼将一锤向他的面门砸去,他举棒阻挡之际,对手早已变招,斜斜的一锤轻拍向他的右肩。他急忙闪身躲避,但还是被对手的锤头看似不经意地扫了一下。 我的耳力极佳,先是听到了骨头碎裂的脆响,紧接着听到一声惨叫,我方将领吃痛之下已撒手将狼牙棒扔在地上,这个时候保命要紧,他也完全顾不上面子了,拨马低头一路狂奔,朝我方阵营冲来。 好在敌将并未纵马狂追,否则他真是小命难保。 见我方连输两阵,我扭头瞅了一眼身前的南宫大将军,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只见他面色凝重,却并未狂躁发怒。 沉吟片刻之后,他扭头轻声吩咐道:“我军士气稍挫,此地不宜久留。鸣锣收兵,后退五里扎营,改日再战!”。 我的心中不由得暗暗升起了几份佩服:大丈夫能屈能伸,大将军能进能退。审时度势,不意气用事,这才是王者风范! 此时我方若硬着头皮发起强攻,是没有丝毫便宜可占的。 最好的结果,无非是双方同样死伤惨重,两败俱伤。 你狂随你狂,清风拂山冈;你横任你横,明月照大江! 反正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收拾你,万万不可急于一时。 南宫大将军能如此决断,不急不躁,忍辱负重,才显示出作为一位大将军的胸怀和度量! 敌方看到我军有序后撤,并未乘胜追击,而是也缓缓后撤,寻找合适的地理位置安营扎寨。 看来敌方对我军还是深有忌惮,也不敢贸然发起进攻。毕竟,不久之前他们在我军这里吃过大亏。 在那片遥远的绿洲之上,米尼艾尔王国国王易普拉辛膝下的两个儿子,老大门巴和老二密陀罗此刻都同时住了手。 这兄弟俩年龄仅相差一岁,乃同父异母所生。平时兄弟二人关系融洽,虽然经常斗嘴,却很少真正动手殴打对方。 今日这场打斗,还是源于斗嘴儿。争吵的理由稍显荒唐,吵着吵着两人都同时急眼了,这才揪着对方的脖领子动手打了起来。 打斗的结果自然是身强力壮、人高马大的哥哥门巴获胜,身材稍显瘦小的弟弟密陀罗主动拍地认输。 孔武有力的门巴站起身来,一边抬手擦着额头的细汗,一边低头望着仍躺在草地上的弟弟,气呼呼的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说过了,将来国王的位置都可以让给你,但绝不允许你与我争抢那位温妮公主。 将来有一天我娶了她,她就是你的亲嫂子,我绝不允许你对她存有丝毫的非分之想!” 仍躺在柔软草地上的密陀罗用两只胳膊肘撑起了上半身,扭头吐了一口唾沫说道:“你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就敢大言不惭的说要娶她为妻,好不知羞! 你这呆头呆脑的模样人家能看上你才奇了怪了。父王给我们从大顺朝请来的先生教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见了面指不定她看上谁呢! 你我都只是听说她貌若天仙,说不定哪天她就真成了你的弟妹了!倘若你这当哥的心里老惦记着弟妹,那叫胡来你懂吗?”。 门巴再一次心头火起,喝道:“闭上你的臭嘴!再敢胡说八道,下一次就不是把你按在草地上揍一顿这么轻松了!”。 密陀罗翻身坐了起来,却并未起身站立,而是紧抱双膝坐在草地上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 继而忽然笑着抬头说道:“门巴大哥,我认输了。 承认打不过你,我猛然之间醒过味儿来,觉得咱俩都有点傻乎乎的。为了一个你我都从未谋面的传说中的美女大打出手,徒伤了兄弟手足之情! 不如这样,我们一起去请求父王,恳请他恩准我们去阿卡拉王国一趟。乔装打扮、想方设法去见见那位传说中貌若天仙的温妮公主。也许世人以讹传讹,她本来就是个丑八怪也说不定呢! 若真是美若天仙,咱哥俩各施手段,公平竞争。你看如何?” 门巴闻言愣了愣,转着两只大眼珠想了一会儿,微微摇头道:“前一阵子木托磐尼老国王去世,他的几个儿子自相残杀,争夺王位,引发内乱。而阿卡拉王国趁乱攻击,此时大军也刚刚撤退回国。这兵荒马乱的,父王一定不会允许我们此时跑到阿卡拉王国去乱逛!” 密陀罗一边站起身来,一边用一只手拍打着屁股上粘着的草屑。执着地抬头说道:“父王同不同意都没关系,我们自己长着腿呢!只需要带足了盘缠,寻两匹好马,路途又不是太远,你我结伴而行。去会一会那位传说中的天仙美女,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了!再说了,她又不是天使,会长了翅膀自己飞到你身边来。” 门巴又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道:“溜到阿卡拉王国去面见那位天仙美女我倒不怕,就怕你小子到时候见色起意,又来和我争抢,我该如何是好?” 密陀罗笑了,露出满口的洁白牙齿。“这个哥哥你更不用担心了!说好了各施手段、公平竞争。反正真动起手来我又打不过你!我们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过了父王那一关?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可听说木托磐尼的新任国王孟腊那小子也早就对温妮公主馋涎欲滴了,咱哥俩总不能让那小子抢先一步吧?”。 门巴重重地点了点头:“此言有理。事不宜迟,咱哥俩现在就去面见父王,请求他的恩准!他若当面答应了更好。若是不答应,我俩就想办法乔装改扮偷偷溜出去!到了阿卡拉王国,我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去见见你未来的嫂子!”。 密陀罗又是一脸不服气地回嘴道:“哪里来的什么嫂子?得先看看她是否真如传说中的那般美若天仙。若真是那样,也许就成了你的弟妹呢! 你这当哥哥的可要矜持些,总之无论如何也不能乱了章法,失了分寸!”。 第二十章 约法三章 华灯初上。 经过了血与火的洗礼,此时的邵阳城内显出难得的安静,一派恬淡、安详的气氛,丝毫也看不出这里不久之前还是硝烟滚滚、血流成河。 城中一座酒楼之内,宽敞的二楼大厅里更是灯火通明,张灯结彩。 今晚洪家军首领正准备在这里为李家军首领摆酒设宴。 洪天阔的几员手下高级将领,临近傍晚忽然接到了首领更改晚宴行动计划的通知,顿时一头雾水。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奉命硬着头皮前来赴宴。 主人还未到场,那位外号“李大嘴”的李家军首领李济倒是先行一步,身边只带了一名腰悬宝剑的将领,便兴冲冲地来到了这里。 他急不可耐的想知道那位洪首领的最终答复。 无论是何种结果,他都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可以说踌躇满志、志在必得。 刚刚进屋坐下,屁股还没坐热,“李大嘴”又不得不站起身来,满脸堆笑的迎接刚刚踏入房门的洪首领等一群人。 洪天阔也是一脸难辨真假的笑容,抱拳拱手道:“实在是过意不去啊,请李首领多多见谅。有些小事耽搁了,倒让您这位贵客久等!”。 李济笑着摆手道:“哪里哪里,洪首领客气了。我也是刚刚到。我来给您介绍一下,这位乃我帐下五虎上将之一,薛炳义薛将军。他不但是我营中一员猛将,而且也是江湖上成了名的剑客!”。 李济身后的那位腰悬宝剑的将军连忙上前一步,向着众人微微施礼。 洪天阔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笑着点了点头,同时上下打量了几眼面前的这位薛将军。脸色微黑,其貌不扬,虽然身材略显高大,但并没有给他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 他所不知道的是,这位面色微黑的薛炳义将军在当世成名的十大剑客之中,排行第六。 李济之所以信心满满,敢于大嘴一张,信口开河、漫天要价,又不怕他洪天阔翻脸下黑手,就是因为带了薛炳义在身边做护卫。 此人虽其貌不扬,但有万夫不当之勇,腰中悬着的那把龙泉宝剑一旦出鞘,顷刻间便会血光一片,惊天地而泣鬼神! 他已跟随李济多年,李济对其十分信任。因此才敢于以性命相托。 洪天阔又笑着扭回头来,将身后的众人一一介绍给李济认识。双方寒暄过后,洪天阔伸长左臂以主人的姿态做了个请的姿势,请李济二人入座。 众人落座之后,酒宴正式开始。 虽然美酒甘甜可口,菜式花样繁多,滋味鲜美。但对李济来说都味同嚼蜡,他内心十分急切地渴望得到对方的正式答复。根据对方的答复,他才能按原定计划采取不同的应对方式。 洪天阔倒看上去很放松,一副优哉游哉,享受其中的样子。先是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闲天儿,话头就是不往正题上引。 “李大嘴”终于沉不住气了,直接开口询问。 洪天阔依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扭头与自己的军师周密意味深长地相互对视了一眼,微笑低头,闭口不言。 周密抬手捋了一下自己的三缕胡须,望着李济开口道:“李首领莫急,先好好享受这满桌的美酒佳肴。这可是我家首领精心为你准备的。 我们洪首领最喜欢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待人宽厚仁义。尤其是像李首领这样志同道合的兄弟。 我们共同的敌人是腐朽的大顺王朝,同样担负着替天行道、解救黎民百姓的职责,我们两家联手,结为同盟兄弟是大势所趋! 就在攻下邵阳城之前,洪首领还曾与我商议过,如何尽快与贵军取得联络,没想到李首领也是性情中人,做事雷厉风行,这么快就主动上门了。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若我两家能够协力同心,结为盟友,劲往一处使,推翻腐朽没落的大顺王朝指日可待。 划江而治,约法三章,提早消除彼此间可能产生的误会和摩擦,也是我们的共同心愿。 不瞒您说,这邵阳城也是我们弟兄们不怕流血牺牲,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就这样拱手相让,下面的将领们难免颇有微词。 但我家首领胸怀宽广、大仁大义,力排众议还是同意了李首领的要求。可见我家首领对您和您统领的李家军,那是相当看重!那就根本没把你们当外人了! 我看你二人如此投缘,不如找个机会,你二人结拜为异姓兄弟得了!”。 听完周军师的这一番话,“李大嘴”李济顿时忍不住喜上眉梢,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他连忙离席起身,后退了两步,拱手抱拳,对着洪天阔深深一揖:“没想到洪兄有如此胸怀,正所谓海纳百川,难怪洪首领麾下猛将如云,能人义士辈出。令李某十分感佩!” 洪天阔连忙也站起身来,一边抱拳还礼,一边口中说道:“贤弟请坐,你我兄弟之间如此客套倒显得生分了!”。 李济重新落座之后便彻底放松下来,又主动起身端起酒杯与洪首领、周军师及洪家军的各位在座的高级将领一一举杯相碰,双方称兄道弟,显得十分亲热。 酒酣耳热之后,李济放下酒杯重新坐了下来,略带羞涩的开口道:“不瞒洪大哥、周军师及各位在座的各位好兄弟,这邵阳城对我李家军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是水陆交通要道。 我没想到洪大哥能有如此胸怀,原本以为你不会答应,还有可能翻脸。因此我已安排了我方大军,就驻扎在城外五十里,打算实在不行就硬抢! 如今看来,我李某人还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着实惭愧!我先自罚一杯赔罪。洪首领,我李济今天算认下你这个大哥了!今后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我李某人及李家军诸位兄弟皆愿为大哥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闻听此言,洪天阔不易察觉的扭头与周军师互相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洪天阔的后背竟然冒出了一丝冷汗,心里说:亏着周军师回来的及时,否则凭我一时冲动,真有可能酿成大祸!这个“李大嘴”也够阴险的,你小子给我等着吧,老子早晚要收拾你! 经过了一夜的休整,我军中将士们的士气又重新恢复了一些。 昨日被对方匪寇中那位手使两柄大铜锤的贼将悍勇引发的众人内心的压抑和挫败感也渐渐消散了。 这里是战场,又不是打架。 单挑干不过你,那就群殴好了,反正我们在人数上占优,而且对手护甲不全,平日里也应该缺乏有效的训练。在战斗力上应该比我们这些天天在操练场上摸爬滚打的正规军差远了。 更重要的是,我军手中有对方没有的火炮,可对敌方进行远距离有效杀伤。 你骁勇善战又如何?不让你靠近就弄死你!有本事你把落下来的炮弹用铜锤打飞出去。 开战之前南宫大将军就交代过了:遇到贼方那员彪悍的铜锤将,尽量避免与之单打独斗,或者躲得远远的,或者群起而攻之。尽力用弓弩将其射杀!这话听上去有点儿不够提振士气,涨敌方志气灭自己威风,但却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敌我双方摆开了阵形拉开了阵势,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恨不得一口将对方吞掉。 南宫大将军下令,我军保持阵形,不要急于进攻,耐心等待对方主动来犯。火炮营与弓弩营做好充分准备,争取后发制人。 大而浑圆的太阳在人们的头顶越升越高,不紧不慢。它毫不吝啬地将自身的热量施舍给下方严阵以待的两军人马。 保持静默的敌方人马终于耐不住性子了,随着一声令下,敌军率先向我方发动了攻击。 而我军在南宫大将军的指挥下,仍然保持了按兵不动。敌方的骑兵冲到了一半,我军后队的数十门火炮同时发出了怒吼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热浪滚滚。 敌军先头的骑兵队伍中顿时乱成了一团,空中飞舞着被炸成两截儿的马匹和骑士的身影。耳中隐约能听到那些人临死前的惨嚎声。 说起来这些流寇倒是很有几分胆量,面对身边将士的惨死,他们竟然毫不畏惧,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而是继续奋不顾身的向前冲锋。 南宫大将军望着眼前的局势,毫不犹豫的挥手示意,身边的传令兵飞快的挥舞手中的小彩旗,指挥弓弩营的弟兄们同时放箭。 刹那之间,万箭齐发,乌黑而密集的箭矢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同时射向了继续冲锋的敌军骑兵。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惨叫声,敌军骑兵纷纷落马身亡。就这样也没能阻止敌军冲锋的步伐,他们踏着同伴的尸体仍然不要命地向我方扑来。 我终于看到南宫大将军斩钉截铁的向下一挥手,我军人马随着号令一跃而起,迎着敌方冲了过去。双方人马陷入了短兵相接的混战当中。 现在什么也不用说了,只剩下你死我活的以命相搏。四处喷溅的鲜血伴随着疯狂的喊杀声,每时每刻都有人一头栽倒在地,口吐鲜血,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这里便是疯狂的修罗杀场,活下来的唯一方法,就是竭尽全力在对手杀死自己之前先杀死对方! 我胯下的那一匹枣红马仿佛也受到了眼前血腥画面的刺激,开始变得有些躁动不安起来,不断的用一只前蹄儿刨着脚下地面的尘土,扬起一些若有若无的尘埃。 挺住了贼军的第一波强力冲击,我军开始了井然有序的反攻。 面对这些护甲不全,甚至平日里有可能都填不饱肚子的流寇,装备齐全的我军人马有些天然的优势。 因此双方的僵持并没有持续太久,我军便显示出了逆转的态势,渐渐占据了上风。 因为骑在马上又站在高处,我的目光能俯瞰整个战场。我的双眼一直在混乱的人群中努力寻找着那员悍勇的铜锤贼将。 好不容易才在人群中找寻到他的身影,他仍然十分悍勇,一边狂躁地咆哮着,一边奋力地挥舞着手中的两柄大铜锤。那两柄大铜锤之上,已经沾满了粘稠的红色液体。 而我军的将领显然是认真听取了战前南宫大将军的提点,或者远远的避开他,或者同时群起而攻之。 此刻他正被我方的五六员战将围在当中,每一员战将都紧咬牙关,低头拼命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恨不得将他即刻斩于马下,却又同时显得小心翼翼。 那家伙着实太过凶猛了些,面对我方多人的围猎,仍不慌不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左推右挡从容面对。找个空子冷不丁就将离他最近的我方一员战将一锤拍落马下。 但无论他本人如何骁勇善战,仍然无法左右整个战局的变化。我方人马稳扎稳打,越战越勇,逐渐掌握了整个战场的主动权。 负责指挥敌军的统帅,眼见己方损失惨重,尽显颓势,便无奈地发出了鸣金收兵的撤退信号。 眼见敌方边打边撤,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开始发动攻击时的勇猛气势,南宫大将军挥了挥手,下达了全军出击,全力追杀残寇的命令。虽然我军同样也是损失惨重,付出了相应的不小的代价。 我猛的咽了两口吐沫,终于忍不住催马上前,仗着胆子行至南宫大将军身前,抱拳施礼道:“禀告大将军,卑职胯下这匹战马性情暴烈,总是不愿意老实呆着,老这么站着它早就憋坏了。 因此在下斗胆恳请大人恩准,趁此贼寇溃败之际,能允许他撒撒花,放开了跑一跑。 小的想骑着他跃马挥刀去追杀逃敌,也好让它尽早地适应真正的战场。” 南宫大将军转过头来,先是瞄了我一眼,眼角浮起了几丝笑纹,竟然颇为诡异地向我眨眨眼。开口说道:“你个臭小子终于慢慢学会说话了啊,究竟是你胯下的战马憋坏了还是你小子本人耐不住性子了? 行啊,我军已胜券在握,我看你小子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就特许让你去撒撒野,注意安全的同时可别给老子和亲兵营丢人啊!”。 闻言我顿时大喜过望,同时也没敢忘了扭头看了我的顶头上司方大哥一眼,见他眯缝着双眼微微一笑,点头默许。 我便更加放心大胆的左手猛然一提马缰,同时右手摘下大刀高高举起,纵马飞奔,心花怒放地向缓缓后撤的贼寇冲去。 第二十一章 生死悬于一线 纵马狂奔之下,我很快就追上了我军的先头部队。 敌方徐徐后撤,并不慌乱而显得井然有序。 我继续纵马狂奔,终于咬住了了敌寇的尾巴。 一名粗布麻衣,穿着草鞋的贼寇步卒略显吃惊的回过头来,他显然已经听到了我胯下战马急促的马蹄声。 他连忙举起手中的长矛向我刺来,眼中充满了惊恐。 我并没有打算勒住战马止步前行,而是双手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刀,迅猛有力地斜劈而下。 以前在较场之上总是拿草人来练习,所以这一次手上特意加了几分力气。鲜血喷溅中,那员满眼惊恐的贼丁口中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惨叫,便被我拦腰斩为两半。原来人体并不比草人结实多少啊!害我多余浪费了几分力气。但心中那份爽快淋漓的感觉与刺激绝对不能与劈砍草人同日而语。 那名贼兵的周围人等均是吃了一惊,纷纷停住脚步转回头来,恶狠狠地各举手中兵刃将我围在当中。 我正求之不得呢:小样儿,有种都别跑!让小爷我今日里大开杀戒,好好过把瘾! 我手腕一翻,挥舞着手中长刀如风车一般,将平日里在教场上演练的各种动作来了个现场表演。 效果是相当不错。围在我身边的那些贼兵们又呼呼啦啦倒下了一片。那些侥幸存活的贼兵们被我凶狠的气势所迫,不再敢与我近战,而是倒退着四处躲避。 此刻,我军的先头人马也赶了上来。将士们一边狂呼着,一边各举手中兵刃追杀这些被我吓懵了的贼兵。 头顶黑压压一片箭雨袭来,我连忙勒住战马,举刀拨打迎面射来的利箭。而我身边的友军也倒下去不少人。 趁着这个功夫,贼寇加快了撤退的步伐。说的直白点,就是开始扔下手中武器,顾头不顾腚地撒丫子狂奔逃命了,没有人再顾及什么阵型、互相掩护之类的了。 我正待再度催马追击,耳中却听到了我军后方传来鸣金收兵的号令。虽然心中不满,我却不敢违抗军令,只得意犹未尽的拨马回营。 我心中很是诧异:南宫大将军这个小老头也太过小心了吧?此时正该大举进攻,勇猛追击,不说全歼贼寇,起码会给他们以重创。却偏偏在此时草草收兵,不知是出于何意。害的小爷我难得上一次战场,还没过足瘾!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面对一桌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刚提起筷子尝了两口凉菜,一口热乎菜还没吃上,就被人一脚踢翻了屁股下面的凳子,硬生生被赶下饭桌滚蛋了。 怎不让人心中郁闷? 回到军营不久,我们又接到了南宫大将军下达的全军后撤的命令。我真不知道这个小老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刚刚取得胜利,错失良机不乘胜追击也就罢了。这时候命令全军后撤,不是昏了头吗?白白错失了一举剿灭匪寇的良机! 看来救他性命的那一脚我还是踹得轻了,下次找机会再踹狠点儿,争取把他踹醒。免得他稀里糊涂瞎指挥。 我当时还太年少轻狂了些,不晓得老谋深算的南宫大将军早已打定了主意:保存实力,小胜即可。算是给那个混账朝廷有个交代就行。 他内心深知:以当下自己手头现有的这点兵力,穷追猛打逃跑的贼寇自然能取得更大的胜利,但己方同样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真把对手逼到墙角,负隅顽抗,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还是留给别人去做吧。何况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真要是拼着老命彻底剿灭了这伙匪贼,那个冷酷无情的大顺朝廷也必然会对整个南宫大营弃之如敝履,根本就不会再拿正眼瞧了。甚至自己这个大将军的性命都堪忧! 卸磨杀驴是大顺王朝历史悠久的优良传统,作为一个大将军他是心知肚明的。 功高震主更是作为臣子的大忌!鼠患肆虐才有猫生存的价值。老鼠都吃光了,那猫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运气好的话只能沦为主人的宠物,运气不好会被一脚踢出屋门,更有甚者被直接活埋。 世间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相互依存的。双方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急功近利、心浮气躁,想要一口吃个胖子,缺乏足够的耐心,永远是作为一名将领最致命的弱点。 他已经好久没有收到“黄蜂”的密报了,袁将军那边也是杳无音讯。他生怕袁将军那边万一中了贼人的埋伏,溃不成军,而贼军忽然从天而降,杀回青浦,一旦自己腹背受敌被包了饺子,真到那时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此时全身而退,既保住了面子,也保住了里子。来日方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争一日一时之长短才是大丈夫之所为! 在我军浩浩荡荡、凯旋而归的路途中,南宫大将军来了个老夫聊发少年狂,在多次派出大量斥候,确认后无追兵,前无堵截、绝对安全的情况下,他突发奇想,想为将来彻底剿灭洪家军做好充足的准备,决定亲自去勘察地形。 他命令大部队继续前行,身边只带了几百号我们这些亲兵营的兄弟们做贴身护卫,钻进了峡谷、山沟之中。他这个意料之外的决定,引发出了意料之外的事件,险些让自己枉送性命!还害得亲兵营几乎全军覆没。 花开两朵单表一枝。让我们再来说说那位小心翼翼的副将袁守敬袁大人。 他率领着南宫大营中的另一半人马,心中牢记着临行前南宫大将军的谆谆教诲,加了十万个小心,战战兢兢地以龟兔赛跑中绝不能超越乌龟的速度,一路杀奔邵阳城下。 一路平安无事,连个劫道的毛贼都没遇上,袁将军终于慢慢放下心来,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不过话又说回来,无论是多么胆大包天、心狠手辣、杀人越货的毛贼,只要脑子没病,都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前来打劫这些刀枪耀眼、盔甲鲜明的数万兵马。 除非是觉得自己真的活腻了,同时又缺乏悬梁自尽的勇气。 远远的已经能望见邵阳城土灰色的高高城墙了,袁将军大手一挥,命令手下的这些一路辛苦的将士们原地安营扎寨,做好进攻的准备。同时派出大量斥候,到前方去打探敌方情况。 探子返回后,收到的消息令袁将军一头雾水:邵阳城四门紧闭,城头上各处挂满了“李”字大旗。城楼上有大批兵丁来往巡逻,严阵以待。 不是要剿灭的是“洪家军”吗?哪里又冒出个姓李的?那“洪家军”跑哪儿去了? 思索了片刻,袁将军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娘的!老子管他姓骡子姓马呢,只要敢于竖起大旗和我堂堂大顺朝廷对着干,那就是乱匪流寇,通通消灭他就行了! 眼见手下的将士们吃饱喝足,都已缓过劲来了。袁将军毫不犹豫地大手一挥,架炮攻城,开打! 可怜刚刚消停没多久的邵阳城再一次笼罩在炮火硝烟与震天的喊杀声中。 凭空消失的“洪家军”究竟去了哪里呢? 原来悍匪洪天阔在军师周密的授意之下,委曲求全,忍痛割爱,拱手让给了“李大嘴”一座空城。让这位李家军的首领率领手下将士独自去面对官军的狂轰乱炸和猛烈攻击。 自己则带着早已打包好的劫掠而来的金银细软及粮草,率领手下将士早早出城,绕道而行。打算快速奔回老巢青浦,从背后给那位老熟人、老狐狸南宫大将军来一刀子。 趁早结果了他,以报前些时日四弟及其统领的手下人马被伏击、被杀害之血海深仇! 我策马紧随在南宫将军身后,缓缓地迈上了一处高坡。 放眼望去,满目葱茏。周围高高低低的各种树木杂草,在阳光之下都反射出浓浓的油绿色。 南宫大将军极目眺望了一会儿,不由得微微点头道:“此地沟壑纵横,树木枝叶庞杂,隐藏个几千号人马一点都看不出来,倒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如果敌军在这里被围困,再想要逃出去很是不易!”。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上突然高高竖起了一面大旗,上面绣了一个斗大的“洪”字。 紧接着,原本还十分幽静的这里突然传出人声鼓躁,听那动静少说也有几千人马。 我们全都大张着嘴惊呆了,这不是大白天活见鬼了吗?这些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的索命无常都是哪儿来的? 要说都怪南宫将军这个乌鸦嘴,老是想着伏击别人。 这下好了,我们自己中埋伏了! 真是应了的那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而且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还没等我们缓过神来,头顶上就飞来一片密密密密麻麻的小黑点。那是对方敌军发射的密集箭雨。 来不及多想,我立马伸手从得胜钩上摘下大刀,开始拼命地挥舞,护在南宫大将军身前,想要替他阻挡越来越近的夺命利箭。 此时我的心头还闪过一丝杂念,或者叫绝望更确切一些:我还这么年轻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嗝屁啦?是不是有点太可惜了? 此刻,我心底最思念的一个人不是父母,倒是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肌肤如丝般柔滑、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的芙蓉姐姐。 但此刻已容不得我多想了,虽然拼命拨打,还是有一只利箭擦着我的耳根飞了过去,还好没有要了我的小命。 这时候我倒希望自己更傻点。不是有那句话吗?傻人有傻福! 面对重重包围,能不能活下去只能全看命运了。 由于事发突然,我们所有人起初都是一片慌乱。我甚至偷眼瞄了一下身旁的南宫大将军,他此时也脸色煞白,右手紧握着护身的宝剑,一脸的茫然痴呆。 不由得让我想起当初踹他的一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表情。 勾魂夺命的箭雨过后,四周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让我感觉到我们已处在重重包围之中,在劫难逃。 还是那位方侍卫长率先镇定下来,他高声说道:“刘盛你们几个冲在最前面,不惜一切也要杀开一条血路,护卫南宫大将军逃出生天,我带领几十个兄弟断后。” 转头刚刚冲下山坡,附近的草丛里便蹦出来几个手举钢刀的贼兵步卒,迎面扑来。 我二话不说举刀就剁。此时逃命要紧,谁敢拦我便必死无疑! 哪怕此时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我亲二大爷。只要敢拦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一刀剁下去。 何况我自己就从来没听说过自己有个什么二大爷。 恼人的是,前面挡我道的人越来越多,起初都是步卒还好些,我携着战马高而快的优势一刀下去就结果了他,绝不给他留任何还手的机会。 冲到一片开阔地时,面前涌出了无数敌军骑兵。这就不能麻利地手起刀落了,免不了要缠斗一番。 可我不敢稍作停留。因为我心里很清楚:时间拖得越久,我们全军覆没的危险就越大。 我必须全力以赴,在最短的时间内杀开一条血路,冲出敌方包围圈,方有可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对方此时应该还不知道,被他们围困的人中有我军的最高统帅,紧跟在我身后的这位南宫大将军。 否则,他们会更加疯狂地发动猛烈攻击。 对面出现了一位贼军将领。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这些造反的义军物质条件还比较差。马匹和护甲都处于严重短缺阶段。 能够骑上战马,又全身披挂,盔甲整齐的,非要达到一定级别不可。 对面那员贼将目光阴冷,冲着我咬牙切齿。他大约是早已看到我一路不要命的冲杀,已经斩杀了他的不少手下。 他手握一杆大枪,一声不吭地全力向我刺来,恨不得马上刺我个透心凉。 我丝毫不敢怠慢,举刀相挡。 先是用刀杆在他的枪身上轻轻一磕,改变其枪头的方向。一触之下,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枪身上传来的浑厚力道。 不由地深吸了一口凉气,自己又多加了几分小心。 对手变招很快,几乎在枪身与我刀杆相碰的同时,便主动撤枪在手,化枪为棍,呜的一声朝我头顶砸下。 我连忙催马闪身躲避,同时迅猛地斜出一刀,直奔其哽嗓咽喉。 对方的眼中显出一丝惊讶,我的从容应对与反击大约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他只好在低头躲闪的同时,挥舞手中的那杆裹着红缨的长枪再度变招。 仅仅又过了几十招,“噗”的一声,我的肩头中枪,鲜血飞溅的同时,我感到了一阵钻心的剧烈疼痛。 我眼中分明看到,对方那位贼将的嘴角瞬间便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第二十二章 姐姐失踪之谜 他得意的太早了! 显然他自己最终也意识到了。 嘴角露出笑容的同时,他那一丝得意的笑容就僵住了,霎时脸色变得惨白。 没错!我因急于逃命,要尽量争取时间。故意卖了个破绽,用自己的左肩生生扛住了他本想刺我心脏的这一击,为的就是早点结束战斗,好继续逃命。 几乎在我中枪的同时,我手中长刀那锋利无比的刀锋已然落在了对手的脖颈上。无论他自己愿不愿意,都必须去独自面对脑袋搬家的结果!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身后的那位南宫将军果然是心明眼亮,早已看透了其中的门道。 他不由得口中发出了一声低呼:“干得漂亮,刺头小子!”。 可是话音未落,我身后的这位南宫将军却一头栽下马去。 这里要郑重声明一下:这回真的不关我事儿啊!我正全身心地投入与对方那位持枪贼将搏命的过程中,根本就没机会回头,更不可能抬腿去踹他!虽然我打心眼里曾经很想再那么干一次。 几乎就在南宫将军跌落下马的同时,我的后背也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差点没把我疼晕过去。 这个强烈的信号清晰的告诉我:我后背中箭了!没立马死掉应该是万幸没有被击中要害。 我不得不强忍着肩头火烧一般的疼痛和后背冷冰冰的刺痛,调转马头,凝神向后望去。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那位浑身是血,高举手中凝铁大棍的方大哥。他正拼命地与身旁的几员骑在马上的贼将搏杀。 他满身的血迹完全无法看出是自己的还是对手的,反正他此时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血人。 “傻兄弟,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着南宫将军逃命啊!”方大哥近旁的一位满脸是血的壮汉冲我扭头大喊道。 因为满脸是血,我无法看清他的模样,穿着打扮明显是我们亲兵营的弟兄。但当那声音清晰的传到我的耳中,我便立马知道他就是板牙哥。 刹那之间,板牙哥那还算魁梧的身体猛然一晃,一杆锋利的长矛已刺穿了他的前胸,直透后背。猛一看还以为他的身体突兀地长出了一截儿血呼呼的树干。那模样十分吓人! 我眼睁睁看着他口中狂喷出一股鲜血,手脚抽搐着一头栽下马去。 方大哥身边还活着的我们这些亲兵营的弟兄们已经不多了,我有心策马上前去帮他一把。但此时一只恶毒的利箭又迎面呼啸而来,擦着我的头皮飞了过去。 我用眼中的余光扫了一眼,左边的高坡之上。正有一排弓箭手正在低头重新弯弓搭箭。 此时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即刻翻身下马,就地翻滚着到了南宫将军身边,也顾不上看一眼他是死是活,唯有抱着他再度就地翻滚,重新回到那匹枣红马的脚下。 我猛然起身将他扔在我的马背上,自己也迅捷地翻身上马,低头缩腰,双腿猛夹了一下马腹,不顾一切地向我军大部队的方向狂奔而去。 背后密集的箭雨再度袭来,我却无能为力,也不敢回头,只好听天由命了。 锥心的刺痛感告诉我:我的后背至少又中了两箭,但都没能致命。 看来我还不算太坏,至少阎王爷没打算现在就收了我,也有可能是他老人家怕我下到下面去祸害他闺女。眼不见心不烦,总之我还是非常感激他老人家的。 不过如果他的闺女长得一点儿都不漂亮,他的担心就是多余的。我只喜欢美人儿。 胯下的战马突然蹦跳着加速,我知道它的屁股上也中箭了。还好这匹与我相处日久的枣红马极通人性,吃痛之下也没有把我们掀翻在地。它似乎心里也清楚:继续稳稳地飞奔前行,绝不倒下,是我们紧紧绑定在一起的三条生命能够共同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在我昏头胀脑、疼痛难忍、摇摇欲坠,我胯下的那匹枣红马也精疲力竭之际,我们终于找到了主力大部队。 我和那匹枣红马肯定都能活下来了,但那位南宫将军生死未卜。 当时我也确实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到达我军营地之时,又困又累加上几处并不致命但很要命的外伤,我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相当踏实。所谓心底无私天地宽嘛。 一觉醒来,已是回到营地的三日之后。我还躺在病床上,但伤口已经被包扎处理过了。 我连忙找人打听南宫将军的状况。没别的,只是完全出于好奇。别让我费了半天劲扛了一具尸体回来就成。 得知他虽然身负重伤但性命并无大碍,我也就彻底放心了。 这里只说结果,省略过程,我这人不爱啰嗦。 曾经朝夕相处的亲兵营的那些老弟兄们差不多全军覆没,活下来的不超过十个人。板牙哥、大力哥等等悉数战死,那位侍卫长方大哥虽然也身负重伤,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南宫大将军虽然只中一箭,但情况比我严重的多,好在也总算保全了性命。 我因为九死一生,护卫南宫大将军有功,被升职做了方大哥的副手。亲兵营的老人都死的差不多了,需要重新招纳新人。 我就利用职务之便,将原先兄弟会的那些弟兄们想方设法都拢到了身边。大毛、石头、豆芽、山药蛋等这帮小兄弟又重新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在军营之中,早晚要面对生死。如果能在临死之前,让弟兄们吃的好点,住的舒服点儿,也算是功德一件。 这和损公肥私、拉帮结派扯不上什么关系,毕竟大顺王朝乃至数千年之后都是人情社会,因为人本身就是感情动物。与自己相处融洽、关系亲密的人多多少少有些照顾,无可厚非。 方大哥对我的所作所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干脆就佯装不知。 他估计心里也清楚:有一群臭味相投、彼此相处融洽的部下比那些常常陷于内耗、谁看谁都不顺眼的冤家好管理多了! 一个月之后,那位领兵出征的袁将军也垂头丧气地返回了大本营。 不用问,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看来不仅仅是姓洪的那路匪寇,姓李的这一伙起义军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好在大顺朝的当今天子自己都想撂挑子不干了,旁人更加懒得替他操心。爱咋地咋地吧!山雨欲来风满楼,该来的总会来的,想躲也躲不掉。 终于可以歇下来喘口气儿了,忽然之间,我又十分思念那位身在青楼的姐姐,想去看看她。 好久不见,十分想念。 没了板牙哥的陪伴,总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我只能硬着头皮孤身前往。 再一次站在那几盏艳红的灯笼之下,我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只是幻景罢了。 此刻,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坐在姐姐身边,手捧着那个精美的茶盏,一边慢慢品着她为我泡的微苦幽香的茶水,一边随意地和她拉拉家常。 我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战场上的血腥与残酷我不想和她说那么多。一方面怕吓着她,更深层次的含义是觉得这种话题会破坏我们之间的亲密暧昧的良好气氛。 其实在内心里,我真是把她当作亲姐姐看待。 相对于她青春的弧线、诱人的玉体,我更珍惜我们之间那种家人般的亲近与随意。 那种发自内心的对彼此的怜惜与呵护。 我从来没有瞧不起她,她也从来没有瞧不上我,这也许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共同点。 来到人来人往的大门口,迎面就遇到了上次那位臭气熏天的老鸨娘。 她显然记忆力极好,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令人奇怪的是,她并没有立马热情洋溢的上来打招呼,拉我入内。而是微微一愣,脸上露出复杂莫名的表情。 片刻之后,也许是出于职业的习惯,她才恢复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上来向我说道:“哎哟喂,这位俊俏的小军爷,可是好久未见了!那位大板牙兄弟呢?这次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我懒得和她废话,直截了当的开口道:“我姐姐在吗?我想见她。就是上次那位芙蓉姑娘,银子少不了你的!”。 老鸨娘呆了一呆,尴尬地开口道:“看来小爷儿您真是好久没来了,我们现在这里的头牌是海棠姑娘。模样更加俊俏,包您满意!”。 我双眉一皱,毫不客气的回怼道:“休提外人!什么海棠石榴我通通不见,我就是专程来找我芙蓉姐姐的。” 老鸨娘又是一愣,很快就拍着手打着哈哈:“瞧您这位小爷儿年纪不大,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呢?出来玩就是图个乐子,我们这里如花似玉的姑娘有很多,不敢说个个都包您满意,至少十个有八个都能让您开心。抬首满园皆春色,又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我此时真的生起气来,沉声说道:“少跟我东拉西扯的,你就老实告诉我芙蓉姐姐是有客啊还是有什么别的事?劳烦你直接上去通告一声,就说她认的弟弟来看她了,她自会见我。” 老鸨娘瞬间卸去了一脸的假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个小军爷还真是有点死心眼!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了,我也不妨直言相告:原先那位芙蓉姑娘已经不在这里了。她遇到了一位故乡来的富翁,被赎了身,早已随之离去了。 我现在也不知道她身在何处,也许是在什么地方享清福吧?亏着你还惦记着她,你没听说过那句话吗;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想玩儿的话我给你介绍别的姑娘,身条手段保准不比她差!”。 我忽然感到心里空落落的,坚定地摇了摇头。缓缓转身离去。 一边心中默念:若真如那个老鸨娘所言,姐姐好歹算有个安身立命的好归宿,我也就放心了。 只是这事儿发生的多少有些突然,让我总觉得哪里有些隐隐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刚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有人从背后轻轻拍打我的肩膀,我诧异地扭回头来,出现在面前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那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一脸猥琐的坏笑。 他冲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你是找原先那位芙蓉姑娘吗?刚才那位老鸨娘骗了你,她没敢说实话。你真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疑惑的向他望了几眼,问道:“你又是哪位?我好像从未见过你。” 那人咧嘴一笑答道:“贵人多忘事!我这可是第二次在这里见到你了,上次领着你来的那位长着大板牙的军爷认识我,我们彼此都很熟悉。这个门里的事我都很清楚,因为我是这里的大茶壶。” 我连忙郑重说道:“那你快告诉我,我姐姐究竟去了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面那个陌生的男人目露精光,却笑而不答,而是微微抬起了右手,故意举在我眼前将自己包括大拇指在内的的三根手指来回轻轻搓弄着。 第二十三章 刨根问底寻真相 我立马明白了,他这是问我要银子。 我毫不犹豫的伸手入怀,摸出一块碎银放在他摊开的手中。 他低下头去望了望手中的那块碎银子,表情暧昧地咂了咂嘴儿,还是默不作声。 这小子够贪的! 我心里的火“腾”就冒了上来,差一点就出手一拳将其砸倒在地,再踹上几脚方才解恨。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明目张胆的打劫我这个小土匪?是不是活腻了? 但思索片刻之后,我还是忍住了。就算是为了姐姐吧,这口气我先忍了! 我咬着牙又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轻轻放在了先前那块碎银的旁边。 他这才收回贪婪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但他开口所说的话令我如五雷轰顶。 “那位芙蓉姑娘并没有被人赎身,随人离去。而是死了!而且死的很惨,此乃我亲眼所见。 那日凌晨天还没亮,门外打更的就见了鬼似的大呼小叫,老鸨娘和我都被惊醒了。 等到我们打着灯笼出门,那位打更的指着我们门前的一个破草席包裹惊慌失措地乱喊:死人!死人!我当时心中就很气,这年头天天都有饿死的,一天不见几个死人才算是真奇怪呢,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唯一令人奇怪的是,这具尸体被草席胡乱裹着,不偏不倚地扔在我们的门前。不会是哪个王八蛋搞的恶作剧吧?这还让我们怎么开门迎客做生意? 我举着灯笼,仗着胆子迈步上前掀开了草席,没有闻到什么臭味儿,看来是刚死去不久。 刚看到那具尸体时我也惊呆了:她脸朝下趴在那里,满头长发乌黑而凌乱,双手被绳索捆得死死的,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原本雪白的皮肤都变成了暗淡的青紫色。 最令我震惊的是,她身上十分清晰的累累鞭痕。我也搞不清楚她是生前被鞭打还是死后被鞭尸。 唯一可以肯定她是被杀的,而且杀她的人对其恨之入骨! 后来老鸨娘也仗着胆子上前了几步,撩开了她遮住面容的长发,只看了一眼就发出一声惊呼,即刻放手瘫倒在地。 我满心疑惑地也撩开了她的头发,竟然是那位美艳的芙蓉姑娘。她的面容仍然十分娇美,只是不再像活着时那样明艳动人,变的面色灰暗,了无生气。她并没有狰狞痛苦的表情,而是像睡着了一样,双目紧闭,眼角含泪。只是在嘴角唇边留有一丝乌黑的血迹。 瘫在地上愣了好大一会儿,那位老鸨娘就指挥我先把尸体搬进了楼内。 我提出去报官,而老鸨娘虽然满面泪痕,却始终咬着牙坚决不同意报告官府,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芙蓉姑娘可是我们这里的当红头牌,第一摇钱树啊! 在楼内的灯光之下,我又上前检查了一番。看到她脖颈上深深的黑紫色绳索勒痕。 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被活活勒死的!由于没敢报官,真正的具体死因我也只能这么猜测。 我也实在想不出来,能有什么深仇大恨?是什么样的畜生会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艳弱女子痛下狠手,将其残忍凌辱虐待杀害。 芙蓉姑娘本来已经够可怜的了!别看她表面上风光,整日里面带微笑,其实内心应该早已苦不堪言。 最过分的是:这个畜生太嚣张了!竟敢将其尸体扔回到我家门前,一点儿不担心我们报告官府衙门,也丝毫不担心捕快将其捉拿归案。” 他说完之后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面如死灰,浑身发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我连忙摆了摆手,咬着牙问道:“后来呢?那个该死的老鸨娘为什么不让报官?还是另有隐情?”。 对面那个陌生男人缩了缩脖子,摊开双手说道:“后来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们没敢惊动官府,至于芙蓉姑娘的尸身最后怎么处理的,恐怕也只有老鸨娘知道了! 但她绝对不会是凶手。这些年来,芙蓉姑娘作为这里的当红头牌,就是她自己的摇钱树,平日里老鸨娘见了芙蓉姑娘都是低三下四的,没有人会自断财路!除非是疯子”。 沉吟了片刻之后,那人接着开口说道:“之所以最终没有报官,我想那位老鸨娘应该心里隐约知道凶手是谁,为了保全自己性命她才会这么做。所以最后,民不告官不究,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绝不可能!”。我突然爆出的一声大吼,不仅把自己吓了一跳,更把对面那人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刘盛今日在此对天发誓:此事绝不能不了了之! 姐姐在天之灵请放心吧,但有弟弟我一口气在,定要查明真相,找出真凶,我还要亲手拧下那个畜生的脑袋,替姐姐你报仇雪恨!否则,我誓不为人!”。 回到军营之后,当晚我便找来两把利刃,一柄匕首,一把短刀开始精心打磨。 带那柄长杆大刀肯定不行,就算找到了凶手要去宰了他,也太过招摇。 次日我先去找了方大哥告假,理由是近日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方大哥奇怪地瞅了我两眼说:“你小子不是伤刚好吗?又憋着什么坏水儿?你也清楚营中刚刚来了这么多新人,其中不少的都是你的老相识吧?重新训练他们需要很长时间,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你小子偷懒不帮忙也就罢了,可别再出去给我惹事儿了! 跟我这当哥哥的说实话,你小子是不是偷懒打算去青楼寻你的老相好啊?别太痴情了!风月之地,逢场作戏而已。千万不能把自己陷进去,懂了吧?” 我一边连连的点头,一边弯腰抱拳施礼道:“小弟多谢方大哥的提点!我是有些急事去办,绝不会给方大哥添麻烦的!了却此事之后,我定当全力辅助方大哥训练新兵。” 方大哥又低头看了我两眼,这才略微放心的点头道:“来到军营之后,你也算多少有些经历了。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这次拼死救了南宫大将军,听他的口气对你很是欣赏,以后的大好前程你要自己好好把握。” 我连连称是,此刻我才顾不上什么狗屁大好前程呢,一日不能替姐姐报仇,我就一天睡不着觉,其他的一切都免谈。 小爷我现在一门心思只想杀人!谁都别想拦着我! 当日,我便怀揣着那把打磨的十分锋利的匕首溜出了军营。 经过多方打探,终于找到了那位打更人。 有了前车之鉴,我一见面就先塞给了他一块碎银,他诚惶诚恐,连连表示感谢。 在我一番细细的盘问之下,结果却令我失望。他只是第一个发现了姐姐被遗弃的遗体,却没有看到是什么人扔的。 其他的更是一无所知。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能去找那位臭气熏天的老鸨娘了!她是当下唯一也是最重要的突破口。 我先强令自己头脑冷静一下,先找了家小酒馆,逼着自己喝了些酒。脑子里却一刻也没闲着,思考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以及种种应对方案。 我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就动手宰了她! 算好了时间,我带着一身的酒气摇摇晃晃的来到了那几盏红灯笼之下。 胸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悲愤之感:这苍茫乱世,板牙哥丧命战场,姐姐竟然也撒手离我而去。如果不能替她报仇雪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今晚无论如何,哪怕掐着脖子也得逼着那位臭气熏天的老鸨娘说出实话! 迈上台阶步入大厅之中,我的双眼一刻也没闲着,四处乱扫。 我挑的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人满为患的最乱哄哄的时期,大厅之内人不是很多,我很方便地仔细观察了每个人。 那位老鸨娘扭动着粗壮的腰肢,很快就迎了上来。 见到我她先是一愣,继而眉开眼笑的说道:“这位俊俏的小军爷看来是想通了!我就说嘛,大活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既然来了,我就给你介绍几位新来的。包您满意!”。 我上前一步,伸右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面色阴沉的低语道:“我不找别人,今晚就找你!”。 大约是闻到我一身的酒气,她面色微微一变,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甚至开口调笑道:“哎哟喂,这才多久没见,小爷儿您的口味怎么变得这么重啊?只要你不嫌弃老娘我年老色衰,我倒是愿意舍命相陪! 玩笑归玩笑,我还是去给你找个年轻漂亮水灵灵的来陪你吧!”。 我紧紧拽着她的手腕,压低了声音怒吼道:“少来这套!你今晚就别想溜!趁着现在赶快找个安静的地方小爷我要问你话。 千万别惹恼了我,实话告诉你,我此时怀揣利刃,你应该也能看出来我喝了不少。只要发现你有半句虚言,我可能会完全无法自控,趁着酒劲儿一刀宰了你!”。 我身上冲天的酒气再加上凶狠恶毒的眼神儿,令面前这位吓得浑身一哆嗦。 她连忙闭上嘴,老老实实的带着我走入了旁边一间僻静的厢房。 入门之后,我抬腿一勾,便将屋门从里面死死关上了。随即警觉地观察了房内一圈,这才又重新回到那位老鸨娘面前。 此时她强装镇定的呆坐在一张木桌旁,双眼失神。 我快步走到她面前,二话不说,直接从怀中摸出那把明晃晃的锋利匕首,狠狠地插在了她面前的木桌上。匕首插入木桌寸许,微微震荡两下便稳稳的立在那儿不动了。 她先是浑身一震,愣了片刻之后忽然咧嘴笑了:“好我的小军爷,您也不用这般装腔作势的吓唬我了! 老娘我走南闯北,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您若真想动手杀我,一进门我早就没命了,何须等到此时? 有什么话,想问的您就问吧,我一定会实话实说的。” 闻听此言,我内心多少有点泄气。但还是硬着头皮,默不作声地在她的对面稳稳坐了下来。 心里低低的骂了一句:看来小爷我故弄玄虚的那几碗酒算是白喝了,他奶奶的! 第二十四章 抽丝剥茧查真凶 我努力清了清嗓子,淡淡说道:“我可真不是吓唬你!明晃晃的匕首就插在你的眼前。我这人有点浑,早已见惯了生死。故而是生是死全凭你自己选择。” 停顿了片刻,我直视着她的双眼开口问道:“我一直把那位芙蓉姑娘当姐姐看待。我姐姐已然香消玉殒,你却眼睁睁当着我的面说谎,我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若再敢不说实话,什么后果你自己掂量!”。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面前这位臭气熏天的老鸨娘竟然微微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这个我知道。世间难得有真情!芙蓉姑娘也曾在我面前不止一次地提到过你。我对你隐瞒她的死讯其实也是为了军爷你好。 小爷您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一旦听闻她惨死的消息难免会火冒三丈,甚至引火烧身,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这应该也是你那位苦命的姐姐不愿意看到的。” 我暗暗吃了一惊,连忙开口问道:“如此说来你很清楚何人是杀害我姐姐的凶手!所以你才会把这事压了下来,不敢去官府报案。我说的没错吧?”。 她瞪大眼睛望着我,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边低下头去一边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敢确定。我只知道人死如灯灭,还是先保活人要紧! 能害死你姐姐的人我们一定惹不起,而他要想踩死我们,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白白送掉了自己的小命,找到了真凶,芙蓉姑娘也不可能死而复生了!”。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翻着白眼仰望天空说道:“万般皆宿命,一点不由人啊!芙蓉姑娘的忽然离世,其实最伤心难过的是我!你可知我当年如何千挑万选,又在她的身上耗费了多少心血?才把她捧成了如今这怡香楼最红的头牌?!可是,现在一切都没了!烟消云散------”。 我连忙抬手打断她的感慨万千,开口说道:“我不想听你跟我扯别的。你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两件事就行。 第一,谁是凶手? 第二,我姐姐的遗骸你最终是怎么处理的?埋在了哪里? 至于知道真相之后我会怎么做,你就完全不用费心了!”。 面前的老妇怔怔地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之间,我感觉她似乎瞬间就苍老了许多。 她好像突然发了癔症似的,不但不回答我的问题,而且还低着头还开始了莫名其妙的喃喃自语:“芙蓉这丫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老身我提醒过她多少次了,人活得如此卑贱,都混到这份上了,就算你是个倾国倾城的妙人儿,也别再那么心高气傲了。 能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他们!那些豪门公子哥儿是好惹的吗?动一根小手指就能要了我们的命! 可是她偏偏就是不听,自己落个横尸街头的惨况也就算了,还要连累老娘我生不如死!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我几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低吼道:“够了!别神神叨叨的了,赶快回答我的问题。” 那老妇猛地抬起头来,表情木讷,却是满眼的惊恐。好似正在熟睡之中,却被我的一声大吼猛然惊醒了。 她突然身子一动,扑通一声跪在我的脚下,抬手拉着我的衣角恳求道:“这位小军爷,你杀了我吧,我有罪啊!心里早就愧得慌。 我自始至终都对不起芙蓉那丫头。 那日凌晨见到了她的尸身,我就吓得肝胆俱裂。 我只知道这是要大难临头了! 天还没亮,我命人随便在街边找了两个讨饭的,给了他们几块碎银。让他们还用草席裹着那具尸体赶快搬走,或者找个地方埋了,或者扔得远远的,千万别让人发现。 我对不住你的芙蓉姐姐。 临了连口棺材也没敢给她置办,连件遮羞的衣服也没敢给她穿。 我说过:人死如灯灭。我怕呀!只想保住我自己这条老命。故而,如今她是被埋在哪儿了,或是被那两个乞丐随手抛尸江中,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猛地拔出插在桌面上的那把匕首,眼眶中突然涌满了泪水,我的心在滴血:可怜的姐姐,惨死之后,衣不蔽体,如今看来尸骨竟然也无处可寻了! 我紧咬牙关,再一次自心底发出猛兽般的怒吼:不论她是不是我的亲姐姐,此仇不报我枉为人! 我真想即刻一刀捅了面前这位臃肿丑陋的老妇人,但最终还是强忍住了。 将牙齿咬得咯咯乱响,我强忍着说道:“要想我留你一条狗命,你就老老实实告诉我:谁会是凶手?”。 跪在地上的老妇面色惨白,抬起双手说道:“确切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芙蓉姑娘最后一次离开怡香楼是郡守府的人抬着轿子接走的。 郡守大人的那位公子哥儿卢正飞卢公子一直十分宠爱芙蓉姑娘,而且前一阵子还和我提过两句:想替芙蓉赎身,将其纳为小妾。 那位卢公子每次来都出手极为大方,而且他对芙蓉姑娘十分宠爱,在她身上花掉的金银足以买下半条街了! 按理说,他不可能下此毒手! 只是,芙蓉姑娘死后,我没敢报官。可是那位卢公子却再没有出现过,而且还曾派人给我送来了一包金银,不知何意。 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芙蓉姑娘死前最后是被他接走的。 至于是何原因,为何人所杀?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我冷冷一笑,犹豫了片刻,没有动手将跪在我脚下的老妇杀掉,而是重新将那把锋利的匕首纳入怀中。 这个家伙虽然可恨,但应该罪不至死! “这个容易,我改日去登门拜访,当面问一下这位卢公子就能真相大白了!” 见我收了匕首,那位老妇竟然趴在地上“咚咚咚”给我磕了三个响头,仰面说道:“多谢小军爷不杀之恩。不过您听老身一句劝:还是那句话,人死如灯灭,保全活人的性命要紧。 你千万别去招惹那位卢公子!那和直接去找死没两样。 他的父亲是咱们当地最大的官儿,听说他的生母还和宫里的哪位嫔妃有些亲戚关系。对我们这些狗屁不是的草民来说,那位公子哥儿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出身高贵不说,不但有权有势,还有可能是皇亲国戚。 他随便跺一跺脚就能震死一片人,而且就算被震死了,死掉的这些人也只能怪自己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 别说未必是他干的,就算真是他干的,你也绝对奈何不了他。 走白道,告官?他亲爹就是这里的天,最大的官!没有一个人敢接这个案子,而且我们还没有任何证据,先被关进大牢的一定是我们这些原告,此路不通,想都别想。 走黑道,找些土匪杀手做了他?人家从小腿肚上随便拔一根汗毛就能压死你!就算你把自己卖了,买两个杀手亡命徒;人家随随便便一出手,就能买二百个!还是别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哪怕当面惹他不高兴,你的小命估计瞬间也就没了!他踩死我们这些贱民,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我看你这个小军爷也算有情有义,是个难得的好人! 你将来还有大把的时光,千万别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已逝之人白白葬送了自己的小命! 万事不可太当真,何况芙蓉那丫头又不是你的亲姐姐!她当初认你这个干弟弟也许只不过是说着玩的。” 我的心中哭笑不得,感慨万千:好人?小爷我打出生的那天起就没打算做一个所谓的好人。 稍微长大点就曾立下了宏图大志:一门心思只想将来做个顶天立地的土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堕落成一个好人了?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当好人! 不是有那句话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人生短短几十载,还是做个快意恩仇,无拘无束的土匪更爽利一些! 至于那位芙蓉姐姐,她倒真是一个好人。从来没有过瞧不起我,还对我温柔体贴、关爱有加。 我不管她是虚情还是假意,反正从心里我一直把她当做亲姐姐看待。 从她那里得到那种亲切热络而暖人心脾的感觉,是绝对真实的,而且令我刻骨铭心。 即使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我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样一个孤苦伶仃、美若天仙的弱女子蒙受这不白之冤,含恨而亡且尸骨难寻。 好歹我也学过一些功夫,我那位神秘的师父曾不止一次的教导过我:习武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学武之人什么都可以装,就是不能装孙子!否则要那一身功夫何用? 我飞快的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身后的这座挂满红灯笼的怡香楼,也与我渐行渐远。 我今后应该是永远都不会再来这里了! 回到军中大营,已是后半夜了。 我搬出那块磨刀石,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怀中那把已然十分锋利的匕首和明日打算用的短刀又重新打磨了一遍。 磨好之后,将那把短刀用粗布紧紧的包裹了起来,插在了背后试了试。还行,完全看不出来。 我打算明天白日里先去打听清楚郡守府的位置及路线,到了晚上再开始具体的行动。 第二天一大早,我先是从路人那里打听到了郡守府的方位以及去往那里的路线。 赶到那里的时候,已经快吃午饭了。 正巧看到府衙门前的守卫换岗。我便迎着刚刚换下来的一胖一瘦两个护卫走了过去。 行至近前,我连忙弯腰施礼道:“两位大哥,请留步。小人是从外乡来的,受我家主人之托,要送给郡守大人的公子卢公子一些贵重礼品,请问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那位身材略显瘦小的护卫用十分不屑的目光扫了我两眼。那眼神让我想起小时候学堂里的那位吕先生。 “你个小乡巴佬,这里是府衙,我家老爷办理公务的地方,你是个睁眼瞎吧?不认识字儿,呆头呆脑的,竟然来这里找卢公子!”。 他旁边那位身材相对肥壮的长了一脸麻子,一声不吭的瞄了我一眼,二人便打算转身离去,懒得再搭理我。 一看形势不对,我连忙伸手入怀,摸出两块碎银追上去,强塞入二人手中。 我满脸陪笑的说道:“二位官爷莫怪,小人确实是从外乡来的。什么规矩都不懂,无奈只是受了主人委托来寻那卢公子,还请二位官爷能指点一下。” 有了银子在手,这二位的态度果然就大不相同了。 转过身去的那个小瘦子回头说道:“算你个小乡巴佬走了狗屎运,我身边的这位麻脸哥就曾在那位卢公子手下当过差。我还有点事儿急着回去,这也临近中午了,不如你请麻脸哥到对面的小酒馆吃点喝点,想打听什么他都会告诉你的。” 我连忙转向那位又肥又壮的麻子脸,点头哈腰的说道:“那感情好!小的也正有此意,但不知这位大哥能否赏脸?” 那张麻子脸上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自降身份、满腹委屈地同意了。 进了街对面的一家酒馆,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我连忙招呼小二上酒上菜。 酒菜很快就上齐了,那位麻脸哥二话不说,抄起筷子就毫不客气的连吃带喝起来。 吃了一会儿,再加上几杯酒下肚,这位麻脸哥这才放慢了进食的速度,缓缓打开了话匣子。 “小乡巴佬儿,你自己知道你家主人让你送给卢公子的是什么礼品吗?” 我愣了一下,连忙陪笑道:“我只知道是一个大盒子,具体里面是什么东西,我还真不得而知。” 那位麻脸哥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筷子,直接伸出右手捏起一块大鸡腿,边往嘴里塞边说道:“那你最好先打开盒子看看。如果是珍宝玉器还行,若是什么古玩字画,我劝你趁早打道回府,也不用去见卢公子了!否则你自己都有可能小命不保!”。 我故作惊讶的问道:“小人不太明白,还望大哥明示”。 第二十五章 边关烽烟起 麻脸哥一边略显费力的用牙齿撕咬着鸡腿上的肉,一边从牙缝里说道:“卢公子的三大爱好,众人皆知。 依我看你家主人狗屁不通,不知通过什么关系攀附上了,就这也敢给卢公子送礼? 送对了也许能捞个空缺待补的一官半职,送错了弄不好连小命都没了!”。 我搬起屁股下面的小凳子往他身边挪了挪,好奇的问道:“大哥说的有点太过夸张了吧?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送个礼也能把小命弄没了?小人却是不信!”。 麻脸哥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个鸡腿啃完了,他扔掉了手中的骨头,顺便擦了擦手,打了个饱嗝,这才开口说道:“那是你小子不知道卢公子的为人!能来找上门给他送礼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来找个空缺的小官儿当的,一种是稀里糊涂纯粹来找死的。你属于哪一种?”。 我咧嘴一笑,?着脸淡定地答道:“我就是纯粹来找死的!”。 麻脸哥先是停了手中动作,稍显惊讶地抬头睁大眼睛看了我两眼,随即低头嘿嘿笑道:“我看着你小子也像! 珠宝、名剑、美人儿,就是卢公子的三大最爱。 除此以外的东西他都不稀罕,就算是金银他家也多的是。 他向来出手大方,挥金如土,我们这里的青楼、酒肆多得不敢说,至少有三成是因为有了卢公子才能活下来的。你若送错了礼,轻则连人带物给你扔出门外,重则把你打个半死,或者一声不响地直接找个地方把你给活埋了。” 我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这么牛啊?我还是头一次听说!那么请问这位大哥,到哪里才能找到这位卢公子呢?”。 “郡守大人在本地有十来处房产、别院。有的我们这些下人都不清楚。我跟在卢公子身边那会儿,他就喜欢离自己父母远远的,独自一人住在东郊的湖海庄园。真想找他你还得算对了时辰,他一般都是通宵达旦的饮酒作乐,白天不睡到日头西斜就不可能睁眼。” “湖海庄园?这名字听着耳熟。为什么这不叫海湖庄园呢?” “说你是乡巴佬没文化吧?江河湖海,先有了湖才能有海。这名字多响亮,也很好理解。比如:胡吃海喝,胡骚海浪,都不错。 卢公子经常从外面带些小美人儿回去,也不知和那些美人儿怎么玩儿的,动静都挺大。 我甚至怀疑遇到不听话的美人儿他会把她们扒光了吊起来毒打,来个霸王硬上弓什么的。闹的时常半夜鬼哭狼嚎的。 那里地方挺大,有山有水,我当年巡夜,走一圈小腿肚子都是酸的。” “那小人斗胆请问大哥,您在卢公子身边待的好好的,怎么后来就离开了呢?” 麻脸哥端起酒碗,猛喝了一口,重重地将酒碗扔在桌上。 抬手抹了抹嘴,叹了口气说道:“别提了!像他这种公子哥没几个好东西,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可是他身边那些稍有些姿色的侍女几乎都快被他玩遍了,却不许我们碰一下! 我只是看上了其中一个,拉拉手、搂搂腰、亲过几回嘴,还没进入什么实质性阶段,就被我原先一个手下的兄弟给举报了,挨了重重一顿毒打不说还被直接一脚踢了出来。 原先在那里时我还是个小头头呢,手下管着几十号人。 反正后来我也就想通了:什么叫兄弟?兄弟就是关键时刻拿来出卖的。必要时可以当垫脚石用! 看你比较投缘我才肯告诉你小兄弟,用我自己的惨痛人生经历总结的血的经验教训: 外人想坑你很困难,坑死你的永远是你最好的兄弟!”。 我连忙低下头去,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才缓缓抬头继续问道:“那个什么湖海庄园里面养有狗吗?像您这样的护卫大约有多少人?” “没养狗。卢公子讨厌那玩意儿,他经常从外面带着一些陌生的小美人回去,养一群凶狗汪汪乱叫,还不把人家小姑娘都吓尿了?多破坏气氛啊? 我们这百十号护卫在卢公子的眼里和狗差不多,他也很讨厌我们。时常嫌我们碍事儿、碍眼。 反正他自己有功夫在身,一般情况下也用不着我们。 他曾经当着我们的面说过:无论他闹出多大的动静,我们都不许靠前,最好滚得远远儿的,除非他大喊三声救命。” 听到这里我微微一愣,这个浪荡公子哥儿竟然会武功?这倒是个新情况,新鲜事儿。 不过转念一想,就凭他那混乱的生活作息,所谓功夫无非也就是一些花拳绣腿。 这样也好,若是他都没有一点儿反抗的能力,宰了他像宰只老母鸡那样容易,也就没有一丁点儿趣味了。 吃饱喝足的麻脸哥很快就醉倒了,趴在餐桌上就扯着喉咙打起了呼噜。 我也懒得去叫醒他,找店主付完账,我便匆匆离去,找人打听湖海庄园的具体位置。 天黑之前我必须提前去踩个点儿。 我忽然发现:有些技能原本就是天生的,根本不需要学习。 难道我的前世,是一个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飞贼盗圣? 又或许,他可能还拥有一个朗朗上口、人尽皆知的响亮名号! “怎么办,杨大人?”手下那位姓苏的副将趴在城头向下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攻城贼兵,扭头向负责把守关城的主将杨将军问道。 “还能怎么办?和他们拼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这些戍边多年的将士想要活下去只有一条路:击溃侵犯我大顺边关的异族强盗,绝不能让大顺的疆土在我等手中丢掉哪怕一寸!否则,我们既对不起圣上,也对不起关内的百姓,更对不起自己的列祖列宗!速去燃起狼烟,警示后方贼寇已大举来犯!”。 很快,几处浓黑粗壮的烽火狼烟冲天而起,翻滚着直达天际。 此举宣告域外木托磐尼与米尼艾尔两国联手,对他们眼中大顺王朝这只肥羊疯狂的撕咬与啃食正式拉开了帷幕! 关城上的杨将军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后槽牙,稳稳的举起手中的硬弩,不断地拉动弓弦,仇恨的利箭飞快的射向顺着云梯疯狂向上攀爬的贼寇。 他心里很清楚,以自己手头现有的兵力,能否守住关城都是个未知数,更别谈彻底击溃敌军了。 现在唯一能期盼的就是后方能尽快看到烽火狼烟,朝廷能尽快派来援军支援。 敌方人数众多,来势汹汹。但无论如何,哪怕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他和手下的这些弟兄们就算死光了都绝不能后退一步! 数日后的一个夜晚,在这座孤零零的关城脚下,连绵十里的敌军营帐当中,两颗黑乎乎的脑袋正在摇曳的烛光之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我说大国师,至高无上的国王大人派我统领我国军马与木托磐尼的新王孟腊的手下组成联军,一同攻入大顺境内想捡只肥羊回去,可这仗越打我心里越没底儿。临行前国王大人交代过,在下心中有任何疑问,直接向您请教就是。那就恕我直言不讳了! 不是说大顺朝廷软弱无能,兵将疲弱不堪吗?眼下这座小小的破烂关城我两国联军都五天了还未能攻破,而且我军死伤惨重。你也知道,我国的军队好多年没打过仗了,这还没能进入大顺疆域,我们就死了这么多人,这让我回去如何向国王及黎民交代呀? 还有,总指挥权在木托磐尼国将领的手中,我怎么总感觉他老拿我们当垫背的?我军人马好像比他们还伤亡惨重!这就更让我心里不舒服了!” 坐在他对面的米尼艾尔国大国师惠特兰托一手端起酒碗,不慌不忙地凑向唇边轻轻抿了一口,一边一脸淡定的面带微笑说道:“少安毋躁,我的胡图大将军!就算是你去小树林里牵一只呆头呆脑的肥羊回来宰了吃,你最起码也得准备一根绳子吧?合理的伤亡、必要的代价总是要付出的。 我在大顺境内呆过好多年了,那里确实是积贫积弱,那些贱民们几乎毫无抵抗力。就好比是一群待宰的肥羊。但总得有几只牧羊犬看着吧?哪能这么容易让你说拿就拿? 这座关城上的守军,就好比是看护羊群的牧羊犬,消灭他们之后,我们自然会顺风顺顺水。而且以我的观察和推算,关城上的守军也死的差不多了,两日之内,此关必破! 大顺朝廷又像个迟暮的老人,反应迟钝。所以当他们反应过来,派来援军,我们早就满载而归了! 您还是不了解我国尊贵的国王大人的一番良苦用心:此次组成联军,劫掠大顺,一来是练兵。你自己也说过,我国军马闲置太久了,早该让他们出来操练一番了,让他们早日经历血与火的洗礼。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正常的伤亡在所难免。 这二来呢是探敌虚实,这个敌方不仅仅是大顺王朝,还有木托磐尼。咱们国王目光深远,宏图大志,当下之所以韬光养晦,是因为时机还未成熟!胡图大将军,我这么一说你总该明白了吧?你肩上责任重大呀!” 对面那位肥头大耳,胡子拉碴的胡图将军闻言之后,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他一边连连点头,一边端起酒碗伸到大国师面前,主动与他的酒碗轻轻碰了一下,瞪大双眼说道:“多谢大国师,一语点醒梦中人。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几乎与此同时,关城内的守将杨将军令人将副将苏将军唤至近前,命其他人全都退了下去,自己单独与副将说话。 开口之前,他先是四处张望了一眼,确信在没有外人之后,才用已然沙哑的嗓音低声道:“苏老弟,这里也没有外人。我就不绕弯子有话直说了,我军坚守关城已过五日,弟兄们已死伤七成。 我是主将,只能以死报国!可你还年轻,趁着暗夜想办法出城逃生吧。苦战这几日,你也算对得起朝廷了!我早就听说过你是家中独子,你父早年亡故,家中尚有一老母需要人照料。 为国尽忠你已经做到了,想办法留条性命回去尽孝吧!”。 那位身材高大的苏副将闻听顿时忍不住双肩耸动,涕泪横流,哭得像个孩子一般。 犹豫了片刻,他双膝跪地,抬手抱拳道:“杨将军,属下追随你多年,在这荒蛮之地在心里也早已将您与诸位兄弟早就当作了自己的亲人。我虽年轻,但我也深知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如今大敌当前,朝廷援军杳无音信,你我都是明白:再硬着头皮苦撑下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与这关城共存亡!请将军允诺就让属下与将军和诸位弟兄们战死在一起吧! 我绝不做逃兵。贪生怕死、临阵脱逃,只求自己的苟活。那样即使我侥幸活下去,也会一辈子不安心的!与其羞愧难当,生不如死,不如和弟兄们一道堂堂正正、轰轰烈烈地战死沙场,以身殉国来的更痛快一些!”。 杨将军也忍不住流下了两行热泪,连忙上前两步伸出双手将其搀扶起来,哽咽着说道:“好兄弟,快快起身。我也是为你考虑,如果你心意已决,我也就不劝你了! 就让我们兄弟协力同心,为我大顺王朝,为我大顺万千的子民们,共同流尽最后一滴血,用我们的血肉之躯去阻挡侵略者的铁蹄吧!只希望后世之人,不要轻易忘记我们。” 其后不久,朝廷兵部就收到下面的快马急报:域外蛮夷拥兵近十万大举来犯,玄庸关我军守关将士苦战七日,最终关城失陷。全体将士悉数战死,无一生还,无一人缴械投降。 一个朝廷,无论多么软弱、腐败无能,但作为保家卫国、抵御外族入侵的军人,一定要有视死如归的担当气概和男儿血性,因为他们是整个民族的脊梁。 一旦军旅之人都变成了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之徒,那这整个民族离亡国灭种就真的不远了! 第二十六章 暗夜火冲天 我牵着那匹枣红马偷偷溜出军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下午去提前踩过点了,湖海庄园的附近有一片儿幽静的小树林儿,正好我可以将马藏在那儿。 否则道挺远的,我腿着去腿着回,还得攒足了力气抡刀砍人,我怕把自己累坏了! 根据是一位一千八百年前死而复生,后来又被自己亲弟弟给戴了顶绿帽子后活活气死了的一位先贤大圣人留下的名言:当身边没有人心疼你时,你首先要学会心疼自己! 已知的那么多装模作样、不算是人的圣人里,就他这句话最合我心。也最有人间烟火味儿。 湖海庄园面积确实不小。 我先将自己隐身在围墙之外一棵高高大大的树木之上,因为一身黑衣,又用黑布蒙面。从下面看,沉沉的夜色中,我与那棵大树俨然已融为一体。而我自己则努力地伸长了脖子,认真观察着围墙内护卫的运行轨迹及其间隔时间。 仔细计算着什么时候动手最合适。斩杀恶徒之后,如何才能保证全身而退。 我可没有那么高的觉悟,要与那恶徒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这世上的恶人还多着呢!这么说吧,我这个为民除害、行侠仗义的土匪为了今后能够斩杀更多的恶徒,怎么着也得先保证自己能够活着走出来! 铁肩担道义,快刀斩凶徒!想想都替自己累的慌。这他妈是我一个活土匪该干的事吗? 夜晚的冷风一吹,也吹散了我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我从那棵大树上飘然而下,又弯腰纵身跃上了墙头。 伸手摸了摸斜插在背后,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那把钢刀。 无比轻松地躲过了巡逻的护卫,我高抬腿轻落足,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庄园的深处走去。 耳中先是听到了悦耳的丝竹之声,接着便看到了远处湖边一所厅堂内发出耀眼的光亮。 灯火通明的厅堂之内,一群身姿婀娜的美女正轻歌曼舞。 入门正对面的一个十分考究的低矮桌案之后,一个相貌堂堂、一脸孤傲的少年郎君正十分慵懒地斜靠在那里。 他一面拿着一个流光溢彩的酒杯在手中把玩,一面心不在焉的欣赏着面前歌舞美姬的表演,脸色微红,看上去已经喝了不少了。 我先潜伏在门口耐心观察了片刻,心里并不着急,夜还很长,时间尚早,陪他好好玩玩,我只需天亮之前宰了他闪身走人就行了。 我气定神闲地迈大步从正门口径直走了进去。 因为身穿一身黑衣,要用黑布蒙面,迈入大厅之后向前走了几步竟然没有人注意到我。 我勒个去,你们也玩的太嗨了吧? 如此粗枝大叶、忘情投入,会不会我轮刀把这满屋的人全宰了他们都还犹如梦中? 最先注意到我的,竟然是对面那个桌案之后脸色微醺,半梦半醒的酒鬼! 他抬起左手轻轻挥动了一下,旁边的丝竹乐手便停止了演奏,客厅当中那些转圈都快把自己转晕了的歌舞美姬们听到乐声止歇,也渐次停止了动作,愣在了当地不知所以。 那人又摆了摆手,厅内的闲杂人等都纷纷低头垂首,一声不吭地倒退了下去。 四目相对之下,我在内心不得不承认:这个畜生人渣确实生得一副好相貌,再加上显赫的家世,深厚的背景,有钱又有权,难怪我那可怜的姐姐会被他骗到,暂时委身于他。却万万没想到最后自己会被这个畜生所害! 我不慌不忙地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布,微微拱手抱拳道:“上面所坐可是鼎鼎大名的卢正飞卢公子?小人受我家主人所托,特意前来给你送些礼物,万望不要推辞。也好让小的回去交差。” 对面的人将手中杯盏缓缓放于桌案之上,伸长了脖子上下打量了我半天,坏笑着说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如何不见院中的侍卫前来通禀? 看你这一身穿着打扮,不像是前来送礼的,倒像是个胆大包天的江洋大盗或亡命匪人!老实说吧,你是想劫财还是劫色? 本公子欣赏你的胆色。 劫财的话,想要多少银两?我这就命人包好了送给你。想劫色更容易,刚才那些歌舞美姬包括旁边的侍女,看上了那个直接带走就是了! 本公子我一诺千金,绝不会为难你,更不会因此取了你的小命!”。 听他这么说,我也就懒得再装了。挺直了身子,用力向前走了两步,脸上挂着刻意的微笑说道:“既然卢公子如此坦诚,我也就不必隐瞒了。小爷我就是地府来的黑无常,今日专程前来取你的狗命!为我家姐姐报仇雪恨!”。 对面的那位卢公子并未如我原来想象的那样,闻言之后脸色大变,吓得屁股尿流,向我磕头作揖求饶。 他先是微微一愣,继而脸上露出一丝诡谲的微笑,稍稍点了点头,从容淡定地开口问道:“果然是壮着胆子前来找死的,我猜的一点没错。可是,你的姐姐又是谁啊?”。 “就是怡香楼的那位芙蓉姑娘。”我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的双眼,倒要看看他会如何反应。 他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变幻莫测。 稍等了片刻,他才又开口道:“芙蓉姑娘?你说的可是那位怡香楼的第一头牌?倒是从没听她提起过还有这么一个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弟弟!”。 “少他妈在小爷我面前装蒜了!你若还是个站着撒尿的,就要敢作敢当。说说你为何要害我姐姐性命!” 我忽然之间就怒从心头起,不由得提高了声音,瞪起了双眼。同时伸手取下了插在背后的那柄钢刀,缓缓扯下了缠在上面的麻布,露出了寒光闪闪的刀锋。 对面那个畜生的面部肌肉先是僵硬抽搐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松动起来,他咧嘴作苦笑状:“现在要说你是那位芙蓉姑娘的弟弟,我倒是有几分相信了:因为你们二人的共同点太过明显,都是这么不识抬举,自己找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收起脸上的笑容,眼神也渐渐变得阴狠歹毒起来。 “没错!那个长得好似天生尤物的小妖精是我亲手勒死的。 这天下之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本公子自打出生的那日起,就没有人敢忤逆我的心意! 命中注定我这种人将来只能成为大顺的精英、国家的栋梁。甚至如果我有那份野心,改天换日、改朝换代也说不定! 那个天生尤物的小妖精身材娇好,能说会道,还是十分惹人怜爱的。 当初本公子在她身上豪掷千金,时至今日也不曾后悔过。她出身于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纤纤玉手弹奏的那一手古琴,堪称一绝! 虽沦落风尘却仍然心高气傲,倒是与本公子十分般配。 她就好似生长于污泥沼泽之中的一朵美丽睡莲,可惜就是有眼无珠,太不识抬举了! 本公子完全出于发善心,施恩垂怜,想替她赎身并纳之为妾,让她今后日夜陪伴在我这贵人身旁。 她竟然不识好歹、不知死活,敢当面拒绝! 既然本公子我都得不到,别的任何人再也休想得到她,胆敢忤逆本公子,我就要让她零落成泥碾作尘。 那天,我将她双手捆绑,令她动弹不得,先是粗暴地蹂躏了她,之后她仍然不肯就范。 其实,当我亲手将绳索套在她那雪白酥软的脖颈上时,我的内心还是复杂而犹豫的。 我虽绑缚了她的双手,却并没有封住她的嘴巴。 她只要开口向我求饶,我可能还会一时心软放过她。 但这个贱人虽是双目垂泪,却紧咬着下唇,一脸倔强,始终一声不吭,就是不肯服软。 更加不可饶恕的是,她望着我的那一双水汪汪的媚眼中竟然充满了鄙视和不屑! 死到临头都不肯低头认错。 本公子何许人也?从小到大都是受众人顶礼膜拜,收到的永远是无数人崇拜羡慕的目光。何曾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她似乎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她只是一个身份卑贱到不能再卑贱的青楼风尘女子,一个猪狗不如、可以千人骑万人踏的的风尘女子、贱人,竟敢如此对待身份尊贵、威震一方的堂堂郡守之公子爷?!我真要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于是我最终不得不下狠手,活活勒死了她。” 我双眼死死盯着面前这个恬不知耻、大言不惭的疯子、畜生,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更加用力地紧握着手中的钢刀,恨不得即刻将其碎尸万段。 我声音沙哑的低吼道:“够了!你才是那个最肮脏、最卑贱的猪狗不如的东西! 姐姐她虽然身份低微,但她是个堂堂正正的大活人! 人皆有选择自己将来生活的权利! 得不到就毁掉,你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如果你这种货色也能成为大顺精英、国之栋梁,那这个大顺朝也早他妈该完蛋了! 我且问你最后一句:我姐姐身上的累累鞭痕又是怎么回事?”。 在我的眼中,早已成为一具尸体的卢公子竟然脸上浮起了一抹笑容,倒显出几分天真与得意。 他忽然脸色一变,瞪起双眼恶狠狠地说道:“我说过了,身为堂堂郡守之子,岂能忍受被一个卑贱妓女鄙视的奇耻大辱? 看到那边靠墙那一排架子了吗?亲手勒死了那个小贱人,我仍然心意难平,觉得不解恨。就把她赤身裸体吊在那里,找来一根牛皮鞭子,将她狠狠抽打了一番,直到自己累出了一身汗,方才解恨罢休。 我其实对她还是很有感情的。 所以并没有像对待其他不听话的贱人那样,用利刃剥下她的面皮,也没有将其分尸,连她那张秀美的脸庞都没舍得用鞭子抽。 她真的很美,死了也很美!我很享受亲手弄死她的感觉。 我本想直接让人把她埋了算了。 但忽然想到,自己出了一身汗创作的作品,没有一个观众何其乏味?就命人用草席裹了她,趁夜色直接扔回了怡香楼的大门前。 顺便也想试试那个老鸨娘,看她有没有那个胆量去报官,需不需要连那个老东西一起收拾了。 那个老东西果然怕死,没有让我失望,我这人也挺仗义,后来还差人送去了一包金银算是补偿奖赏!”。 我连忙抬手打断他,“够了!你连人都不算,说你是畜生都是对畜生的侮辱!还谈什么仗义?你可以现在马上去死了!”我咬着牙说道。 那位卢公子脸上再度露出了一丝诡谲骇人的微笑,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说道:“你说了要杀我,却不见我有丝毫的慌乱,而且对你所有的疑问都坦诚相告。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面对死人从来不屑于说谎! 在你临死之前,我告诉你一个最大的秘密:本公子打小习武,虽然这些年来有所荒废,但我的武学师父当年却是我爹历经千辛万苦,花重金请来的。 他位列当世十大成名剑客之中并且排行第四!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收集名剑了吧?你心里也应该清楚:虽然外面有上百的护卫,我却从来不用。 因为本公子恃才傲物,也从来就没把你们这些贸然前来送死的小毛贼放在眼里。 准备好了吗?准备好就举刀过来吧,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你那死去的姐姐了!”。 我心中顿时又气又笑:死到临头了,这个小王八蛋竟然还敢如此狂妄?吹牛皮想唬我?!真以为我是被吓大的?! 我不客气地回敬道:“这个我倒还真没听说过。不过有点不好意思,我也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儿:小爷我自幼练武,勤学不缀,而且这么多年从没荒废过。 我的那位师父倒是没什么名气,仅在当世十大成名刀客排行榜中排行第三!我时常都有点替他感到惭愧”。 对面那位卢公子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晃了晃脑袋,半信半疑地看了我两眼,缓缓站起身来,伸手从他背后的墙根那里取出一把宝剑,抬手拔剑出鞘。 先下手为强! 我一个旱地拔葱,双脚点地一跃而起,我的整个身体仿佛已经被仇恨的怒火点燃,在空中双手举刀,猛地向那个人渣败类的头顶剁下。 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是,那个畜生身手敏捷的就地翻滚,轻松躲过了这泰山压顶的一招猛击。 竟然还回身反手一剑,快速朝我的胸膛刺来。 在我双脚触地的同时,即刻再度发力,一个后空翻堪堪躲了过去。 同时心中吃了一惊:难道这厮刚才不是在吹牛?还真练过几天?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小爷我从来不信邪! 哪怕你的师父是当世排名天下第一呢,土匪小爷我今夜就算拼了命也要拧下你个小王八的项上人头拿来当球踢! 第二十七章 营门群殴乱 虽然相距甚远,但是黑暗中一位年轻的巡夜护卫还是听到了从湖边揽月楼那里传来的兵器相撞的声响。 他连忙停住脚步,转头向身后一位年纪稍长的护卫问道:“鹏哥,揽月楼那边动静挺大啊!好像是兵器相撞的声音,咱家少爷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他的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那位被唤做鹏哥的高大护卫气呼呼的说道:“你小子属狗吗?就你耳朵尖!我可是什么也没听到。好好巡你的夜,转你的圈。 吃一堑长一智你又忘了?半个月前,老罗头也是好事,听到那边有动静,急急忙忙拎把刀赶过去,刚一进门,只看到了一眼一个半裸的美女,就被咱家少爷当胸一脚踹飞出来,还劈头盖脸挨了一顿臭骂。回去躺了八天,连医药费都是自己掏的! 俺早就打听过了:咱家少爷自小受过高人真传,一般的毛贼根本就近不了身。况且他多次交代过:无论闹出多大动静我们都滚得远远的,别往跟前凑热闹。 你知道他这是和哪个小美人儿一边挥舞着刀剑,一边笑嘻嘻的玩着官兵捉贼的游戏?打搅了少爷的好兴致,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万一俩人都光着腚呢,你就是去找死!”。 那名年轻的护卫听罢连连的点头道:“您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看来我真是听错了。咱们快点转圈,快点回去睡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大哥您有经验啊!”。 又拼斗了几十个回合,我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我胸前的衣襟被划破了,前胸挨了一剑。还好那剑锋是横着滑过去的,虽血流如注,但应该没有大碍,只是些皮外伤。 而且那个畜生也并未占到丝毫的便宜,他的半只耳朵被我的手中刀削掉了,估计一时半会儿打着灯笼也找不回来了。 又走了几十招,我再度重拾信心。 因为对方虽出剑狠辣,招数诡异多变。但他明显已体力不支,脚底下已经开始打晃了。看来整夜酗酒、淫乐无度确实是很毁身体。 我只是心里好奇:这边这么大的动静,庄园里的护卫们竟然没有一个过来,难道都像死狗一般睡着了?看来平时这位卢少爷是育人有方啊!双方打的难解难分之时,如果再冲进来一堆护卫,我是必死无疑了!无论如何,我都得抓紧时间,尽快解决战斗了。 我正咬紧牙关,准备发动猛攻时。 对面那位满脸是血的卢公子却突然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扭着脖子冲我连连摆手道:“等等,歇会儿。瞧我这身汗出的,本公子爷累的喘不上气了! 我算看出来了,你小子可不是一般的毛贼,确实有一身功夫! 想杀了你太难了,你想宰了我恐怕也不容易。 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只要你不再杀我,想要银两还是想要官职我都可以答应你!绝不食言。”。 我犹豫了片刻,也微微点头道:“与其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不如就此罢手。那个怡香楼的老妇曾不止一次的说过:人死如灯灭,得多为活人着想! 就算杀了你,也无法挽回我姐姐的性命! 不如你多给我准备些银子作为补偿吧,不是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吗?况且我从来也不想当什么鸟官!”。 卢公子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心内暗暗一阵狂喜:这个山野小子到底还是个山野村夫,没见过世面。只要能骗得过他,逃过今晚这一劫,不出三日,定然让他身首异处,横尸郊外,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他抬头望着我阴阴一笑,配上那张血乎乎原本模样十分端正的小白脸,灯光之下反而显得阴森恐怖。 我也回望了他一眼,憨憨露齿一笑,并不说话。 “其实本公子也算对你手下留情,仁至义尽了!我若大喊三声救命,护卫们一拥而入,你必死无疑,插翅难逃!”卢公子一边弯腰抹着顺脖子流淌的汗水,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微微点头,低声回道:“心领了。不如你我现在同时扔了手中刀剑,罢兵休战吧。” 卢公子喜出望外,但还是很不放心的看着我,我胸怀坦荡地将那把带血的钢刀随手一抛,扔的远远的。 见状卢公子这才一松手,低头将宝剑扔在自己脚下。 说时迟那时快,当他抬头再一次望向我时,却震惊地发现:眨眼之间我已毫无声息地飞身扑到了他的面前,而且他自己的身体里似乎多出了一样十分尖锐刺激的东西。 我猛然拔出了插入他心脏的那把锋利匕首,鲜血也随之喷射而出。 卢公子瞪起突出的双眼,口中也涌出了一股鲜血,他目光阴冷地对我说道:“你……你竟然言而无信!十足小人也!”。 我面容平静的淡淡回答道:“言而无信是对人来说的,你连人都不算,我犯得着和你讲信用吗?再说小爷我本来年龄就不大,离七老八十还远着呢!你快死去吧,我也从来没指望你叫我大人”。 转身走了十几步,重新捡起我刚才扔掉的那把钢刀,返回到已经咽气儿了的畜生身旁,在他的身上擦干净了刀上的血迹,重新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再一次稳稳地斜插在了自己的背后。 又低头草草地包扎了自己胸前的伤口,那道伤口虽然不致命,但总是流血不止必须得处理干净。 一切收拾停当,我先是悄悄溜出厅门,飞身上了一棵大树,等双眼适应了周围的黑暗,便认真观察起远处巡逻的护卫动向。 做到心中有数之后,我飞身跳了下来,重新返回到厅堂之内。 用那把锋利的匕首将厅内的帐幔割下来一大块,又将这张桌案旁边的酒壶拎起来四处抛洒酒水。 重新回到那个畜生身边,用匕首一刀切下了他的脑袋,塞入割下来的帐幔里,捆扎结实之后拎在手中。 拿过一只烛台,毫不犹豫的向着洒满酒水的帐幔扔了过去。小火苗“腾”的一下就冒了起来。 我闪身低头,快速跳出厅门,扑进了浓浓的黑暗的怀抱。 轻松地飞越围墙,来到那片藏着我枣红马的杂树林里,掂了掂手里的累赘,心想:这颗狗头留着也没用啊,早晚都得扔了! 于是顺手将它丢在地上,自己后退了几步,猛然原地快速前奔,一个大脚就将它踢飞了出去。 我自己说过,要将这畜生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自然要说到做到,信守承诺! 那个畜生临死前曾说我言而无信,还骂我小人,我绝不能允许他死后还诋毁我的清白名誉。 小土匪怎么了?土匪外面名声不好,所以会加倍珍惜、誓死捍卫自己清白的名誉! 绝对不容玷污。 那颗球在我的大力抽射之下,旋转着向空中飞去。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数十米开外一棵高大乔木接近顶端的树杈上,并且稳稳停在了那里。 我对自己的脚法和力度都感觉非常满意。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脚踢出了一记世界波! 蹴鞠这种古老的游戏是我们老祖宗最先发明的,史上第一记世界波是小爷我最先踢出来的,至于世界波这个名词后来是谁发明的其实无关紧要。 如果后世真有个什么男足世界杯大赛,男足的孙子们踢的好坏,完全是他们自己的事,与我们这些祖宗无关。 重新骑在马上,我忍不住回头向湖海庄园的方向回望了一眼。那里已经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咆哮翻腾的烈焰将半个天空都染成了血红色,在浓重的暗夜之中显得更加刺目耀眼。 我的眼底忽然没来由地涌满了泪水,我强忍着才没有让它夺眶而出。 在我的心底同时也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咆哮与呐喊: 亲爱的姐姐,你这个傻弟弟终于为你报仇雪恨了! 你都看到了吗?你若真的在天有灵,尽可以闭上双眼,安心地去了! 南宫大将军身上的箭伤已无大碍,但他仍然没有起身去中军大帐,还在卧床休息。 一员手下偏将此时匆匆入内禀报:“报南宫大将军,我军营门前来了数百手持刀棍的府衙捕快。 据他们讲,前日深夜本地郡守大人的别院湖海庄园突发大火,而住在那里的郡守大人的唯一公子卢正飞卢公子被人发现时,已被烧的面目全非,更是没了脑袋。 郡守大人万分震怒,严令即刻彻查。 那些差人们惶急之下,寻遍了方圆十里之内,也未能找寻到卢公子丢失的头颅。 他们怀疑有歹人趁着夜色,潜入湖海庄园杀人劫财,随后放了一把大火,企图毁尸灭迹。 他们也总算是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杀人越货的歹人袭击卢公子时应该也是受伤了,这些官差们循着点滴血迹找到了我们南宫大营,恳请大将军允许他们入内搜寻疑犯。” 南宫大将军听完禀告顿时双眉倒竖,下巴上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显得怒不可遏。 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抬手指着那员偏将的鼻子破口大骂: “混账东西!那个狗屁郡守的什么浪荡公子哥儿是死是活关我们什么鸟事?也许他早就该死了! 我南宫大营是什么地方?军事要地! 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外人未经许可一律不得入内! 这里是什么阿猫阿狗想进来溜达一圈就能进来的吗? 别说我们这里不可能有什么歹人窝藏,就算是有,我们自有军法处置!还轮不上外人介入! 什么时候也轮不着一个地方官吏来插手我军营的事!甭和他们那些王八蛋们啰嗦,你亲自带领一营兄弟,二话不说直接出去把门前那些兔崽子们给我打跑了! 告诉手下弟兄们,打断几条狗腿没事,别给我闹出人命就行! 不好好教训他们一下,以后我堂堂的南宫大营岂不成了软柿子,哪路兔崽子王八蛋都敢来捏一下? 你告诉手下那些弟兄们,给我拿出点王霸天下、唯我独尊的军人血性,尽管放手把他们揍得屁滚尿流,打痛快了回头还能到我这儿领赏!”。 那员偏将瞪大了双眼听着一愣一愣的,待南宫大将军说完了,他还是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傻呆呆愣在原地没有动弹。 直到南宫大将军不耐烦了,毫不客气的抬腿踹了他一脚,他才肯挪窝。 手扶着腰间挎刀,在大营门前等候已久的邢捕头早已有点等的不耐烦了。 昨夜一夜没合眼不说,东跑西颠累得腰酸腿疼,至今还没有找到烧的焦黑的卢公子脖颈上的那颗脑袋。 自然心急如焚,真不知道自己回去以后该如何向那位郡守大人交代。 总算有点线索,循着点点血迹找到这南宫大营门前,却被推三阻四,连门都不让进! 窝火归窝火,他心里也清楚大顺朝这些当兵的和土匪差不多,惹不起,那就忍气吞声、老老实实等着吧。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最终等来的却是一顿莫名其妙的暴揍与殴打。 那位之前与他说话的偏将黑着脸走了出来,只见他紧闭双唇,目不斜视。身后呼啦啦冲出一帮手持棍棒的兵卒。 邢捕头愣了愣,连忙满脸堆笑的迎上前去,拱手作揖道:“这位仁兄,你们管营的主将怎么说?我们也是奉命前来,等的时候可不短了,咱们公事公办,我等何时可以入内搜寻疑犯?”。 那员偏将面沉似水,目视前方,连头也没扭一下。 好像面前这位高高大大的邢捕头就是一团空气,根本不存在一样。 更可气的是,偏将身后的一名小兵,突然冲上来二话不说,朝着邢捕头迎面就是一拳。 可怜的邢捕头立马变成了国宝大熊猫,眼圈乌黑,而且整个人彻底懵了。 他身后的几位平日里老在一起喝酒的手下弟兄们当时就不干了,这也忒横了吧? 虽说是在你们军营门前,也不能一句话都不说上来就打人吧?好歹我们也是官差,平日里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都是狗仗人势欺负别人,何曾受过这种气?真以为我们不敢还手啊? 虽然离朝中宰相的职位还差个十几级,肚子里不但能充气还能撑船翻跟头的邢捕头还是伸手拦住了他们。 他使劲眨了眨那只被揍得乌青的熊猫眼,说道:“先别动手,先别动手!这里面一定存在什么误会,先说清楚了再动手不迟!”。 那名先动手打人的小兵儿见被打的对方不但没还手还很客气,自己稍稍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心虚的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位偏将。 谁知这员偏将就好似嘴巴被上了锁一般,还是一声不吭。 他旁边一位又高又壮的家伙倒晃着膀子走了出来,这家伙人高马大一看就是一个老兵油子。 他主动开口道:“想知道为什么揍你吧?其实俺也不知道!后来仔细想了想,终于想明白了。 就是我们这些爷们最近手痒了,看谁都不顺眼。 正好你们又主动送上门来!不揍白不揍,揍了也白揍,白揍谁不揍?!”。 邢捕头及他身后的众人这下真生气了:这他妈能叫人话吗?再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国家公务人员,又不是来上门找茬、无理取闹的。 态度恶劣一点我们也就忍了,主动挑衅我们可受不了! 邢捕头使劲压了压心头的怒火,冲着面前的那位傻大个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咱们都讲点理好不好?我们有公务在身,不想惹事。我们家郡守老爷还在府中等着我们的消息呢!你们如果一味恶意阻拦,万一放跑了那个歹人,让我等回去如何交差?”。 那位傻大个毫不含糊的扭着脖子又向前走了两步,故作惊讶,面部表情十分夸张的张口说道:“你们都眼瞎呀?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里是军营,又不是说理的衙门! 再说了,是个人都知道: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衙门也从来不讲理,只会狗仗人势欺负老百姓。你们说是吧?” 他身后的那些小兵们同时哄笑起来,有人还故意地拍起了巴掌。现场顿时乱哄哄一片。 邢捕头的鼻子都快气歪了,这些臭当兵的明摆的就是仗势欺人! 若不是看着你们人多,真打起来可能确实打不过,否则今天老子宁愿回去受罚也要砍你一刀解解气! 他忍不住又回了一句:“如果不讲理你们这些官军和土匪有什么区别?”。 谁知此话一出,对面的傻大个立马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恶狠狠的瞪着他开始破口大骂:“娘的!我等兄弟们刀口舔血,整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为的就是清除匪患,还天下以太平! 尔等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恶语相向,骂我们是土匪! 那弟兄们今天就别和这些王八蛋们客气了,随我一起上,打折了他们的狗腿,揍扁了这些不知好歹的兔崽子们,让他们看看真正的土匪是个什么样!”。 傻大个身后那些突然之间就群情激愤的兵卒们都不再废话,纷纷举起手中棍棒,恶狠狠地猛冲上来,劈头盖脸见人就打,逢人便揍。 双方之间终于爆发了一场实力悬殊的混战。 第二十八章 稀里糊涂成义子 邢捕头以及他带来的这些官差们心里感到很委屈,身体上觉得很受伤。 心里的委屈暂时还能忍受。 可身体上受的伤是真他娘的那叫一个痛啊! 面前这一伙在战场之上见惯了鲜血和生死的兵卒们简直不把他们这些国家公务人员当人看!下手也太狠了! 举着棒子一棍子打过来,明明看见人家头顶上已经冒血了,不给包扎止血、公费去海边疗养度假的机会也就罢了。摸把脸、擦把血、喘口气的时间总得给吧? 或者至少别那么死心眼儿,换个人打也行啊!就算是薅羊毛也不能可着一只羊硬生生把它薅成秃子吧? 以前老听人讲,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现在邢捕头等人才彻底明白:不是嘴笨说不清,是人家就根本没打算和你说理! 就仗着人多势众乱哄哄一顿狂揍,一切等打完了再说! 被逼无奈之下,这些平日里清高孤傲的国家公务人员只好被迫展开自卫反击。 可又不敢真的拔出刀来砍人,只能挥舞着刀鞘抵挡。而抵挡的结果,却是招来了更加凶狠粗暴的殴打。而且对方又人多势众。 留给这些兢兢业业、勇于执法的英雄们的那这就只剩下一条路了:抱头鼠窜,四散奔逃。 有人靴子跑掉了也不敢回头去捡,靴子没了大不了破费点再去买一双,命要是没了那可真没地方买去! 一路狂追乱打的这些兵卒们心气儿也挺高,他们中甚至有人这样想道:要是我们负责剿灭的匪寇也这么不抗揍,那该多好啊!也不至于有那么多兄弟流血牺牲,白白丢掉性命了! 今天这架打的真叫一个过瘾,以后若有这样的机会不管有没有奖赏俺还来参与!不是有那句口号吗?得不得奖无所谓,重在参与! 自己在营中平日里老被上司收拾,肚子里总觉得窝火,今天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无所顾忌的收拾别人了,那感觉就是好!赛罗罗哩赛罗罗赛,天空出太阳哦,暖得人心痒痒! 当这群蓬头垢面、破衣烂衫、脸上身上各处都挂了彩的官差们重新出现在郡守大人面前时,他那张原本保养的很好,白里透红的面色瞬间就变成了惨绿色。 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着面前这些部下,突然发现面前的一个家伙居然光着脚,忍不住好奇问道:“你的靴子呢?”。 “回大人,跑丢了。” “那就不知道去捡回来吗?” “没那工夫,只顾着逃命了!”。 郡守大人被气得说不出话了,半天没有吱声。 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是让你们去办差查案的,不是让你们去装可怜讨饭的! 你们现在都这副模样,分明是在告诉本官:从即日起,你们都打算弃本官而去,正式宣布加入丐帮了。” 邢捕头连忙出面辩解道:“大人,您不能老责怪我们呀!我们只是按规矩办事,那些当兵的全都蛮横不讲理,逮着我们就往死里打,弟兄们也是迫于无奈,逃的慢一点连小命都没了!”。 郡守大人彻底无语了,憋了半天,喉咙里终于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怒吼:“都给我滚下去!”。 众人都低着头退下之后,郡守大人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腹内十分鼓胀,比连续被逼迫着吃了好几碗干饭却不让就一口咸菜疙瘩还要胀疼难受。 他思来想去,决定马上写份奏折,向朝廷狠狠地参那位南宫将军一本。 嗯嗯 至少要让他丢官罢职,受到严厉处罚。 当然了,如果能让他满门抄斩,被掘了祖坟那是更好的! 师爷被他令人召唤了进来,这位一脸横肉又矮又挫的师爷在听完郡守大人的一番抱怨之后,并未匆忙动笔起草奏章,而是微微露齿一笑,摇身一晃在大人面前扮演起了现代心理辅导师的角色。 “大人切勿动怒,对付像南宫寿喜这样的粗俗蛮横的行武之人,万万不可像他们一样直来直去,正面硬刚。 我们是有文化有涵养的,肚子里多的是花花肠子。 而他们这种人,从不曾审时度势,只会一根筋地任性胡来。 让上面知道你们二人将相不和,也许会对他不利,但对我们自己来说,也不会有任何好处。 真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我们只有自己吃亏的份儿。因为这些莽夫的手中持有刀枪且人多势众。 其实在我府郡的万千百姓心中,最痛恨的只有两个方面:一是匪患,二是兵疾。 那些举旗造反的歹人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这个自然不用说。 而南宫大营中的一些大头兵呢,除了出去剿匪,平日里对百姓的祸害一点不比那些土匪少!而且他们更加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小人心中明了:大人是想早日去除南宫寿喜这个毒瘤。 其实除掉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最妙的就是借刀杀人! 所以在下认为,此时大人非但不能去弹劾南宫将军,还要为其大唱赞歌,将其大大夸耀一番。 小人听闻,近期北方蛮夷之族疯狂犯我大顺边境,兵部及朝中各位大臣们着急上火却束手无策。 大人可乘此时机,向朝廷极力举荐这位南宫将军。让他率部去边关抵御蛮夷的虎狼之师。 这一来呢可以让他滚得远远的,不再碍眼。 二来你我都心知肚明:边关条件恶劣,那南宫贼子即使不死在蛮夷虎狼之师的铁蹄之下,也会因水土不服等原因暴毙而亡。 说不定临死之前,他不但不会怪罪大人,反而还会对大人心存感激,感恩戴德呢! 如此一石二鸟之计,既消了大人心中块垒,大人您举荐有功,能为朝堂分忧,说不定还能得到朝廷的赏识与重用,岂不是两全其美?”。 郡守大人听罢连连点头,妙哉妙哉!看来面前这个肥头大耳、饭量很足的师爷这些年来没白养,比养一头猪强太多了! 本官心情突然就变得十分愉悦,甚至都想劝说治下的百姓们:以后家里别再养猪了,养一群师爷就行! 本官这就亲自动笔,全力保举南宫将军率领全体部下去关外啃沙子,让他们去面对疾风、面对强敌共同受死吧! 只是期望整个南宫大营的将士们战斗力别太弱了,最好也能拼掉一些外来入侵者,能够与犯我大顺的贼寇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一起玩完那便是最完美的结局! 我被独自唤至南宫大将军的寝帐时,仍然是一头雾水。 难道我那日深夜杀人放火的罪行败露了?思前想后,感觉自己似乎并没有留下什么破绽。 除了一件小事:那夜回营之后,匆忙之间,我将那夜出行时所穿的那身黑衣脱了下来,本打算找个僻静之处就地掩埋,匆忙之间先将其塞在床铺的被褥枕头之下。 经过一番折腾,困累交加,再加上身体有伤,我倒头便睡,竟然给忘了。 过了两天再去翻找,那身衣服竟然消失无踪了。 那条裤子还好点,顶多沾了一些喷溅的血渍。那件上衣胸前被剑撕裂了一个大口子,上面应该还留有大片的血迹。这个倒有点麻烦了! 不过军营之中,即使是平日训练,受点伤流点血也属正常。 关键是我自己心里终究还是有点虚,始终也不敢开口相询,到底是谁捡了我的衣服?那身破衣烂衫应该不会有人去偷。 又见过了这许多天,无人提起此事,也许是我自己心怀鬼胎,疑心太重了吧? 没事自己吓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就算是被南宫大将军发现了我杀人放火的事儿,想要我的脑袋,拿去就是了。 能够痛痛快快地宰了那个姓卢的畜生,我一点都不后悔! 能为含冤逝去的姐姐报仇雪恨,我死而无憾! 在这个世上,值得自己为他(她)去死的人屈指可数。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在这个冷酷的人世间,有人能懂你、理解你、温暖你、疼爱你,此生足矣!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与其奴颜婢膝、蝇营狗苟、低三下四的活着,不若慷慨激昂、快意恩仇、大义凛然地死去。 这就是为什么说,有的人活着,他早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却能永远活着。 躯体的消弭是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精神的永存才是不可磨灭的天道! 所谓道法自然,匪性无边!哈哈。 上面这些不合世俗伦理的想法都是我自己体悟总结的,与那些狗屁圣人无关! 是与非,对与错,只是因每个人的经历和不同的生存环境,每个人自然都会有不同的看法。 我才懒得去和别人打嘴仗呢,不服提刀来干!这才像个爷们儿。 我是土匪我怕谁?!爱谁谁!你敢来我就敢杀,而且管杀不管埋,这是我们亲兵营的老规矩。 入得门来,我满腹狐疑地紧盯着南宫大将军胡子拉碴的面庞。 我认真研判着他脸上的表情所能带来的任何细微信息。 他看上去比受伤之前消瘦了些,到底和我没法比:你个老小子才中了一箭,小爷我背后中了三箭,肩头还挨了一枪,身体都很快康复了。 后来胸前还挨着了一剑,现在也都没啥事儿了,由此可见,年轻真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南宫大将军面颊上最突出的那个鹰钩鼻子高高耸立,给人一种高不可攀、不怒自威的感觉。 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看不出是喜是悲,是怒是惊。 他那一双大眼倒是炯炯有神,好似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人心。 忽然之间,我看到他的嘴角上扬,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种令人完全无法置信的慈祥之色。 他抬手轻轻一挥,默然地禀退了左右,忽然开口对我说道:“刺头小子,老子我目睹了你的刀马功夫,还真他娘的不赖! 醒来之后,听其他人告诉我,那日遇袭,是你小子舍命相救,你自己也因此身负重伤,现在都好利索了吧? 这几天本帅一直在考虑,该给你小子什么样的奖赏? 思来想去,我决定:收你为义子! 老子才不管你心里乐意不乐意呢。 其实老夫自打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觉得咱爷俩十分投缘! 你个臭小子除了愣了点儿,笨了点儿,倒颇有几分老夫年轻时的神韵,那就是浑身上下透出的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魄和匪气!我很是喜欢。 具备了这两点,将来才有希望成为一个统兵打仗的将领! 我也懒得让方侍卫长提前和你打招呼了,命人直接把你叫了过来。 你个傻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跪下叩头喊我义父,老子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呢!”。 第二十九章 莫名其妙被袒护 我双眼直愣愣的盯着面前的这位南宫大将军。脑子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儿来。 此时我脸上的表情应该用目瞪口呆、瞠目结舌来形容更为准确。 怎么着?我救了他的命,他却想当我爹? 虽然只是个干爹,但我至少应该回去先问问我娘同不同意吧? 万一她老人家不高兴,再随手抄起一把菜刀,朝我脖子扔过来该咋办? 想想我都脊背发凉! 再说了,入门之前,我是横下一条心,抱着丢掉脑袋的决心进来的。 他突然给我整这一出,这算是惊喜呢还是惊吓? 我又望了一眼面前南宫大将军这个小老头。他并不是令人十分生厌,而且也确实有些本事。只是脾气多少有些古怪,让人琢磨不透。 估计他没想到小爷我不久之前刚刚完成杀人放火的土匪壮举,否则也不会作出如此决定。 我很好奇他若知道了我刚才做过的事情,还敢收我为义子吗? 估计至少吓得坐在地上,摔一个脆生生的屁股蹲儿。 我一直以来的人生理想就是做一个无法无天、逍遥自在、无人敢管束的土匪。 这个矢志不渝的宏伟人生理想从未改变过。 而他却是我们土匪眼中的死对头,官府军营中的一位统兵的大将军。 说白了就是专门消灭我们这些当土匪的。 认他做义父,会不会有种认贼作父的感觉? 不管了,想不了那么多了!如若现在当面拒绝,他根本不用知道我是否曾经杀人放火,马上就可以直接取下我的项上人头。 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学会审时度势,顺势而为。 谁让他是这军营中的老大呢?就算是我委曲求全,认贼作父,自己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说不定还能捞到些意外的好处。 思虑至此,我如大梦初醒一般从茫然状态中恢复过来。 打起精神单膝跪地,弯腰抬手施礼道:“义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儿一拜!小人本是寒门出身,又蠢笨无能,无才无德。 竟然能得到大将军的垂青,小人着实惶恐不已,实在觉得难以置信。所以刚才才会愣了半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请义父大人原谅。今后小儿定当忠心耿耿,唯义父大人马首是瞻,奋勇杀敌,精忠报国。” 南宫大将军闻听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儿,手捋长须呵呵笑道:“老子独断专行,自己拍的板儿,还以为你小子心里不大乐意呢,谁料到你小子这么识时务。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肯收你为义子,无非也就是希望我们爷俩以后多多亲近。 更希望你小子今后努力上进,苦练本领,战场上与老夫齐心合力,共同杀贼。为保我大顺朝成就千秋伟业立下不世之功! 老夫还特意为你备了一份礼物,来你接着吧。” 我微微抬起头来,只见他的手中托着一把十分粗壮但造型精美的硬弓。但从其纹路和磨损程度来看不像是新的。 我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这南宫大将军送你送我一把老旧的弓弩是何用意啊? 只听他开口说道:“此弓追随老夫征战多年,我曾经用它立下赫赫战功,也让自己从一个小兵成为了一员军中统帅。 它虽稍显破旧但其韧性极好,希望你也能用它立下赫赫战功,为国出力!”。 我连忙不断点头道:“多谢义父提点。小儿自当从此苦练骑射,不负义父一片苦心。待练好本领,奋勇杀贼,为国建功!”。 南宫大将军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你小子不傻,鬼心眼挺多。望以后能将你那些心眼儿都用在正地方,杀贼立功、报效国家才是唯一的正途。 还有我听说你小子会认字儿读书,这太难得了!今后我书房中的那些兵书战策,你可以随便翻阅,但不许带出去,更不得弄丢了。 老夫有个习惯:书籍与妻妾概不外借!已经算是对你小子破例了。” 我连忙再次弯腰抱拳施礼道:“小儿明白。心底对义父大人的感激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今后您老就看我的行动吧!”。 南宫大将军满意的点了点头,轻轻挥手道:“你好好自我磨砺吧,等差不多时机成熟了,我会给你机会让你亲自统兵带队,冲到斩杀贼寇的最前线去。你千万莫要让老夫失望!”。 我怀抱着那把硬弓退了出来,内心里非常的不平静。 老实说,一点没有欣喜若狂、受宠若惊的感觉,反倒是觉得心里堵得慌,有点闷闷不乐。 感觉自己恍如做了一个春秋大梦,不知今后的人生之旅是喜是忧。 当天晚上,我怀抱着一坛美酒,去找那位方大哥拉拉家常。 主要目的是疏解心中压力。 方大哥显然已经知道了大将军认我为义子这事儿,又或许他比我还早几天知道。毕竟以他和南宫大将军的交情,比我此时与南宫大将军之间亲密的多。 方大哥不动声色的请我坐下,又很快不知从哪里划拉来了几道下酒的小菜,我们二人也十分难得的闲坐在一起,看似不着边际地唠起了家常。 “我已经听说了南宫大将军收你为义子,别看大将军有时性情古怪,让人琢磨不透。但他的心地还是不坏的,尤其他目光独到,看人向来很准的。 大将军肯收你为义子,对你小子来说是莫大的荣光,说明你前途无量! 但老哥我还得提醒你:万万不可从此目中无人,忘了自己姓啥叫啥,尾巴翘上了天。 以后会有很多人对你溜须拍马,阿谀奉承。 你自己要努力保持清醒和冷静,更不可忘乎所以,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在军营里横着走。 否则别怪我这当大哥的对你不客气! 你那条粗壮的狗尾巴该收起来就收起来,该夹紧点就夹紧点。 今后要学会老实做人,认真做事。” 我连忙端起桌上的酒碗,双手捧着高举过头,与方大哥端在手中的酒碗下沿儿碰了一下,开口说道:“大哥多虑了。小弟我心中很清楚,南宫大将军收我为义子,无非是想鞭策鼓励我平日更加刻苦训练,将来在战场之上奋勇杀敌为国建功。也算是高看了我一眼。 至于其他,应该和往日没什么变化,我自己更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无非是那日凶险的环境中,尽职尽责护他周全,顺手救了他一命而已。这不也是我们护卫应尽的本分嘛?”。 方大哥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喝了一口碗中的酒水,微笑点头道:“你小子心里有数就好,别再胡作非为,出去招灾惹祸了。 我且问你,昨日我军营门前,我营中兄弟与府衙派来的捕快们发生了群体殴斗,你可知晓此事?” 我淡定回答道:“略有耳闻,只是不知起因为何?”。 方大哥微微一笑,貌似不经意的淡淡说道:“当地卢郡守的宝贝儿子脑袋被人摘了,至今也没有寻到。 捕快们怀疑凶犯就藏匿在我南宫大营之中,上门来查找线索,因此双方才起了冲突,大打出手。 当然,那些差人们太没有眼力架,自己傻不啦唧的跑到我军营门前自讨苦吃,也怪不得别人。 这就好比几只懒猫非要跑到老虎面前吃饱了撑的伸手捋他的胡须玩儿,属于典型的自作自受! 你猜猜那位卢公子的脑袋疑犯会将其藏在哪里呢?” 望着对面方大哥略显奇怪的探究眼神,我故作镇定地随口答道:“小弟我怎么会知道?也许是被那凶犯一个大脚将其踹上了树梢也未可知!”。 方大哥微微仰起头,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地叩击着桌面,同时左手端起桌上的酒碗,看上去十分惬意的喝了一小口,不动声色的微笑着说道:“是这样啊,难怪他们遍寻了方圆十里之内都找不到!好脚法,好功夫! 对了有件小事忘了告诉你,前些时日我去你们的宿舍例行检查。无意之中在你的被褥之下发现了一套破衣服。黑乎乎的还沾染着血迹,上衣胸前裂了一个大口子,我看了看也没有修补的必要了,也就没和你打招呼,直接拿在外面用火烧了。 你小子啊还是太年轻,做什么事儿都只是顾头不顾腚! 今后无论做什么事儿,都要思虑周全,可不是每次都能遇到当大哥的来帮你擦屁股!”。 闻言我浑身上下冒出了一层冷汗,自己确实犯了不该犯的致命错误。 这次好歹是有方大哥,要是遇到别的心怀叵测之人,我的小命也许早就没了! 虽然没有点破,方大哥一定是发现我哪里出了问题。可是,他又为何替我刻意隐瞒呢? 关键是,他会不会一方面替我刻意隐瞒,一方面又悄悄告诉了南宫大将军呢? 而我虽心怀感激,却又无法当面道谢。那样不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自己主动承认了吗? 还是大家都点到为止,茶壶里煮饺子,彼此心照不宣比较好。 马铃儿伴随着马儿欢快的脚步发出叮当脆响。天高气爽,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阿卡拉都城的城墙了。 跑在稍微靠前的那匹马上,密陀罗转头做了个鬼脸儿,轻声说道:“你倒是快着点儿啊,门巴大哥。眼看就要进入阿卡拉都城了,你就不想早点看到你美丽的弟妹究竟长得什么样吗?”。 后面马上的门巴略显不悦的反驳道:“你个臭小子不许胡说!你未来的嫂子就在这都城之中。 你也说过她自己不会长了翅膀飞走,再着急也不能急于这一会儿。 眼看天色已晚,你我二人进入都城之后,先找个地方落脚,美美的吃喝一顿。 这些天咱哥俩也跑累了,吃饱喝足之后再美美地睡上一觉,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第三十章 二傻大闹阿卡拉 酒足饭饱之后,大哥门巴仍坐在饭桌前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打着饱嗝剔着牙。 按照他二人的提前约定,所有其他杂务的都交给了弟弟密陀罗来处理。 反正他兜里没有一个子儿,所有的财物也都交给了弟弟保管。 当这位米尼艾尔王国的二王子将手中的一枚金币轻轻的拍在客店掌柜的面前时,那位掌柜的顿时双眼冒出金光。 他先是一脸惊喜的抬头紧盯着面前这位年轻的贵客,原本平静的脸上像突然有一朵花儿绽放,满脸堆笑地说道:“米尼艾尔金币?尊贵的客人,你手里还有多少?有多少我要多少!我会以非常公道合理的价格帮你兑换成我们阿卡拉的铜板,方便您使用!”。 这位二王子微愣了一下,疑惑的问道:“一个金币能兑换多少铜板?我还是用金币吧,携带方便一些。” 那位掌柜的努力的保持着脸上持之以恒的微笑:“价格好商量!包您满意就是了。如今外面兵荒马乱的,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米尼艾尔国来此交易的富商。 把金币换成铜板,携带是稍微麻烦了一些,但要比你怀揣金币安全的多! 被抢劫的风险降低了不止百倍。 听我一句劝,出门在外财不外露,除非是大宗交易,你从怀里掏出金币来会被很多不怀好意的人盯上,弄不好性命都不保! 很多米尼艾尔国来的商人都先到我这里兑换成铜板,你去周遭打听打听,我这人很是诚信,价格公道,童叟无欺。甚至宁愿自己亏本,也要成全贵客的方便!”。 密陀罗点了点头道:“听上去还不错,但是我不着急。这枚金币你先收着,除了支付我们的饭钱之外,再给我兄弟二人开两个上好的房间。我大哥睡觉打呼噜我受不了。 如果还有剩余就兑换成铜板。以后若有需要,我手中的金币全部会在你这里兑换。 因为我觉得你这个老板人挺好的,顺便问一句,在这都城之中,怎样才能见到那位温妮公主?她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美若天仙?”。 掌柜的眼中那道闪闪的金光逐渐暗淡了下去,他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但他仍然不折不扣地保持着脸上的微笑,礼貌的回答道:“我国的温妮公主比传说中的天仙还要美丽,更为可贵的是她心地善良,比金子还珍贵。 每当我国出现了天龙降灾,让百姓受难的时候,她都会挺身而出,向天龙为民祈福,还会走入我们寻常百姓之家,嘘寒问暖,送来救命的粮食或衣物。因此他早已成为我们百姓心中的圣女。 但是作为外来的贵客,你们想见到她却很不容易,因为寻常的日子,她总是待在宫中。" "那我们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见上她一面呢?”密陀罗毫不掩饰自己的急切心情。 对面那位老板闻听愣了一愣,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您二位虽然是贵客,但千万别对公主动什么歪心思,否则不用出门,你就会在这里被众人活活打死! 真想见到她,除非你能有本事请来天龙降灾或者冒死潜入宫中。” 密陀罗不动声色的伸手入怀,又摸出一枚金币轻轻的拍在了掌柜的面前。 ”老板不要误会,我兄弟二人对贵国那位公主只有仰慕之情,没有丝毫的恶意。我们只是想一睹芳容,如果老板您能帮我们这个忙,这枚金币就送给你了。“ 掌柜的盯着眼前的金币,眼中再一次金光乍现,甚至喉结滚动,毫不掩饰地吞了一下口水,脸上再次乐开了花。 他裂开大嘴笑道:“圣人先贤都曾说过,世上无难事,只要有金子!贵人如此慷慨大方,真神天龙也会保佑你们达成所愿。不如二位就在我这里多住些日子,我一定好好帮你们想想办法!”。 进入阿卡拉都城的第一个夜晚,贵为一国王子的兄弟二人不但吃饱喝足了,而且都睡得很舒服踏实,俩人还都做了一个相似的美梦:梦见自遥远的天际,飞来一个长着白色翅膀的天仙美女,翩然落至他们身旁,温柔地将一只五颜六色的闪光花环套在了他们的脑袋上。 第二天一大早,精神抖擞的两位王子便相约早饭后一起去大街上逛逛,领略一下异国风情。 因为民族信仰相同,语言相通。他们在这座异国的都城中,竟然没有丝毫的陌生感。 甚至在心中不由自主的将这里与自己国家的都城做了一番比较,得出一致的结论是:阿卡拉这个国家虽然领土面积比他们本国小了一些,但都市里的繁华与热闹程度丝毫也不逊色于本国的都城。 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游来荡去,这兄弟二人也没忘了尽量将脑袋凑在一起,商议本次前来阿卡拉的主要目的。密陀罗告诉门巴,自己昨夜稍稍打点了一下店主,那位好心的店主打算多留他们几日,也已经答应帮忙。 但这兄弟俩人几乎同时达成一致意见:不等不靠,自己要主动出击,另外积极寻找别的机会。 正说着猛一抬头,密陀罗发现在这闹市之中,街对面儿有一个不算大的商铺,从其悬挂展示之物来看,应该是售卖字画的。别看他门头不大,但从其进进出出的人流来看,生意竟然也相当红火。 密陀罗心中一动,不禁想到:公主的真身一时半会儿难以见到,那么找张她的画像总会容易许多吧?若能找到画像,我哥俩按图索骥,离见到真人岂不是又更近了一步?他伸手拽了拽门巴哥哥的衣袖,兄弟二人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这还真是一家售卖字画的店铺,除此以外,还承揽一些装裱业务。屋内四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名人字画。他们兄弟二人只管专心看画,花鸟鱼虫、飞禽走兽还有各种人物。他二人的目光只盯着人物画中的美女看。 有几幅仕女图,画中的美人啊倒是婀娜多姿,但似乎和那位传说中的公主都不沾边儿。 看了一圈两人有些沉不住气了,直接把掌柜的叫到了眼前。 密陀罗直接开口道:“我说店家,问你个事儿呗。你这儿美女图是不少,但却没有我们想要的。敢问你这里可否有那位温妮公主的画像出售?如果有的话,无论多高的价钱,我二人都愿意出手买下。” 哪知作为店主闻听之后,先是一愣,继而神情紧张地竖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从二位贵人的穿着打扮,说话口音,一望而知您的二位来自异国他乡,并非我阿卡拉国人。在我王国之内,私藏、售卖本国公主的画像那都是有罪的,要被处以鞭刑,严重的还要关入大牢。” 这两位王子听了之后面面相觑,心里同时嘀咕道:“这都什么破规矩?这老国王该把他的宝贝女儿宠成什么样了?面不让见也就算了,画像都不让人看,这倒好像是专门针对我们哥俩了!”。 正当二人内心崩塌,彻底失望之时。对面那位掌柜的却突然眨了眨眼,低声说道:“不过二位贵人来自异国他乡,应该不接受这个约束。况且,温妮公主貌若天仙,远道慕名而来想一睹芳容者如过江之卿。有需求自然有市场,这就是商机。存在即合理。 二位既然渴望一睹公主芳容,千万别吱声,请随我进入内室。我这里还真有宫廷画师为温妮公主做的画像,只不过奇货可居,若二位喜欢我倒愿意出手,咱们提前说好了:只能用金币结算。” 这两位王子又被从失望的谷底拉到了希望的顶峰,满心欢喜的随着那位老板抬腿迈入了内室。 这些内室面积并不大,头顶正上方有一个天窗,所以室内光线并不算昏暗。内设的各种木架之上,应该也是各种字画。但都十分统一的被蒙上了白布,看得出主人对这些字画十分珍惜,不愿意轻易示人。 也就是说只有身份足够尊贵的客人,才能让这位老板动手去掀开遮尘的白布,一睹里面的真相。 二人被带至一个支架前,老板亲自动手,缓缓揭开了蒙在上面的白布,一幅画作映入二人的眼帘:这是一幅半身人物画像,画中的天仙美人儿发髻高耸,满头乌发闪闪发亮,好似有若干星辰点缀其中。娥眉弯弯,幽静深邃的双目中似乎带着几分顽皮,似笑非笑。 画中人的脸上还罩着一层乳白色的轻纱,她正抬起一只纤纤玉手,捏着轻纱的一角,似乎要掀开,又似乎去遮挡。那只小手被勾画得活灵活现,宛如是一块羊脂美玉雕琢而成。 两位王子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画中美人,半天都没有发出一丝声息。 过了好大一会儿,老大门巴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美是挺美的!可惜依然白纱遮面,无法看清究竟长什么样儿!我们又没见过真人,怎知你不是随便找了一幅美人图还哄骗我们?“。 老板急道:”这位贵人看来对书画是一窍不通啊!更不晓得我国的相关律法。我前面说过了,在我王国之内,敢于亵渎公主,私藏、倒卖其画像者,是要获罪的!此其一也。 其二,好的画作讲究留白,充分调动观者的想象力。只有下乘的画者才会把什么都画得一览无余,毫无韵味可讲。我是看二位身份高贵,有真心求购之意,才冒险让二位前来一观。没想到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什么也别说了,二位还是随我出来吧。“ 眼见这位掌柜的一脸不高兴,重新抓起那块白布想要遮挡画作,密陀罗连忙伸手相拦,客气的说道:”掌柜的别见怪,我这位大哥确实对画作什么的一窍不通,冒失唐突。我先替他向你赔个礼,这幅画多少钱?我二人确实是真心求购!绝不含糊。" 掌柜的闻言,犹豫了片刻,竖起了三根手指:“三枚金币,低于这个数免谈。” “成交。还得麻烦掌柜的给我包好包严实了"密陀罗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怀里摸出三枚金币,递给了面前这位掌柜的。 掌柜的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收起金币转身出去,片刻便回转来,手中多了一个圆竹筒。 他小心翼翼的取下那副画作,将其卷成桶状,塞入竹筒之中盖上盖子,这才十分慎重地双手将其递给了面前的这位小王子。 这种专门用来装字画的竹筒设计的非常巧妙,竹筒的两端各有一道细细的凹槽,凹槽处有一根带子,带子的长短可自由调节,便于将其背在肩上。 密陀罗王子将竹筒背在肩上之后,又调整了一下那根带子,使得竹筒紧贴在自己背后不至于掉下来。这才与哥哥一道出门重新走上大街。 出门之后,门巴王子闷闷不乐的开口嘀咕道:”弟弟,我们不会被骗吧?三枚金币买这幅画,我总觉得不值!“。 密陀罗苦笑着回头答道:”行了老哥,你什么时候学会如此吝啬?到底像不像,我们回到住处,让那里的老板看看便知。咱们是没见过,但在城里见过温妮公主的人多了去了!如果真的很像,我们按图索骥,离见到真人也就不远了!我再提醒你一句啊,注意一下自己当哥的形象,特别是见到弟媳时保持眼神平和,别像好久没吃过肉的饿狼似的!"。 “你小子又胡说什么?这还没见到真人呢就又开始和我抢?”门巴紧握双拳,气鼓鼓地回答道。 说话间,密陀罗突然和一个路人撞了个满怀。 奇怪的是,那人连个招呼都不打,也没有一句道歉,便又闪身挤入了人群之中。 好在密陀罗反应比较快,他只是立在原地愣了片刻,便连忙伸手入怀。继而转身对门巴大叫道:“大哥,快去追那个人,我的钱袋被他偷了!”。 门巴微微一愣,也立马反应过来。二话不说拔出腰间钢刀,反身去追。 这两个身份高贵的他国王子,此刻已经完全不再拿自己当外人了,他们忘了自己身处异国的闹市之中。这里不是本国的都城,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就这样,这两个活宝在异国他乡的闹市之中,朗朗乾坤之下,手举着明晃晃的钢刀,狂呼乱叫着追击那个贼人,全然不顾他人作何感想。 可怜满街的路人和商贩,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众人的眼中,只看到两个衣着华丽的疯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手举钢刀,不知道这是打算要和谁玩命,还是打算要了谁的命。 出于求生的本能,人们开始漫无目的的夺路狂奔,互相碰撞、践踏。一时之间,鸡飞狗跳,哭爹喊娘之声不绝于耳,原本就十分热闹的街市这下更加热闹了,从而引发了一场大乱。 第三十一章 匪家有女初长成 相距土匪熊四海长期盘踞的凤凰岭八十里外的蓟州府,是方圆百里之内最大的一个州府。这里城高墙厚,而且常年驻扎有官军把守。 镇守这里的武官姓李名奎,官职为蓟州镇抚使。凤凰岭的土匪山贼们从未到此地骚扰过,而这些驻军也从未去凤凰岭剿匪。双方之间保持着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与平衡,彼此相安无事多年。 每逢单月的初三,蓟州府北门外的官道上,都会自发的形成一个集市。多年来已经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虽然近年来兵荒马乱,集市远不如最开始的时候那么热闹。 但老百姓们口口相传、约定俗成,到了这个时间点上还是有不少的小商小贩纷纷往这里聚集。 这一日恰好又是单月初三,一大早这里便人头攒动,推车的、挑担的小贩纷纷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使得原本宽阔的官道变得拥挤而狭窄。 随着太阳渐渐升高,集市上的人更多了。 此时从洞开的北门内冲出一队人马。 冲在队伍最前方的马上之人,是一位面无表情的华服公子。 只抬眼扫了一下前方拥堵的官道,这位公子的小白脸上顿时露出厌恶的表情。他扭头对身后的管家吩咐道:“去把前方的闲杂人等都赶到一边去,别挡小爷我的道!耽误了我的大事,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位白面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人称蓟州第一少的李公子,也就是那位蓟州镇抚史的独生子。 而他口中的所谓大事,就是提前与同样是公子哥儿的几位阔少到郊外的树林中围猎的赌约。 昨晚喝多了差点忘了这事,今日酒醒之后才想起来,于是急匆匆地前去赴约。身边跟着的这些人,除了管家,就是府上的仆从和家丁。 听到少爷的吩咐,管家连忙挥了挥手,带领着身后几个凶悍的家奴,挥舞着手中的皮鞭,一边驱赶人群一边破口大骂。 可谁知费了半天劲收效甚微。 因为这本身就是闹哄哄的集市,他们的叫骂声虽然响亮,但很快就被其他鼎沸的人声所淹没。皮鞭所到之处,被打的人才极不情愿地挪挪身子,让开一条道。 李少爷终于忍受不了了,他挥挥手说道:“算了别费劲了,放马给我冲!不怕死的就踏扁他们。” 言罢,他率先在人流中开始了纵马狂奔。 随着这几十匹高头大马步调一致的横冲直撞,几十个路人被撞的东倒西歪发出哭喊惨叫,前面的路人、小商贩们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纷纷大呼小叫着躲避退让。 眼前的情形使李公子内心升起了小小的得意与膨胀,同时又感到好玩而刺激:这些贱民毕竟都还惜命怕死啊!对付他们,绝对不能有丝毫的客气! 随着一个孩童的惨叫哭闹,以及一位妇人惊天动地的哭嚎声,李公子刚刚好起来的心情不得不又重新跌回地面。 他硬着头皮勒住胯下坐骑,不耐烦地吩咐道:“管家去看看又怎么了?无论什么破事赶快处理掉,别碍着我们赶路。” 管家很快就返身而回,凑在他耳边低语道:“少爷,您刚才纵马冲的太猛了些,一个半大孩童躲避不及,被马蹄踩折了一条腿。他的母亲抱着他不依不饶,躺在路中心耍赖呢。” 李公子撇嘴道:“我当多大点事儿,扔她几两银子让他们快点滚一边去。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这管家怎么当的!”。 管家诺诺连声,点头哈腰,满面羞愧地退了下去。 再次来到那对母子面前,管家立马挺直了腰杆,伸手入怀,摸出一块银锭,随手往地上一丢,神气活现的说道:“本来不关我家少爷的事,是你们自己不长眼,不知闪避。但我家少爷慈悲为怀,心存善念,特意吩咐我给你们些银两。你们不就想讹点钱吗?赶紧拿着爬起来走人吧。” 还未等那位正嚎啕大哭的妇人作出反应,围观的人群中跳出一位膀大腰圆的壮汉,瞪着双眼大喝道:“放屁!大家伙可都眼睁睁看着的,分明是你们将我等百姓的生命视为儿戏,在人群中纵马狂奔,这孩子躲闪不及,小腿骨都被踩折了,你却倒打一耙,以为扔几两银子就能了事吗?我们绝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你们走了!”。 管家丝毫不惧,腰板挺得更直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那位壮汉几眼,撇嘴道:“你又算哪块茄子地里长歪了的那根葱?知道我们家少爷是谁吗?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瞧瞧!”。 围观的百姓人数虽然很多,但有不少人认出了管家身后那位骑在马上的李公子,鼎鼎大名的蓟州第一少,却是位无人敢惹的公子哥儿。 于是众人皆敢怒不敢言,都默不作声地冷眼作壁上观。谁也不想给自己无端惹来杀身之祸。 那位管家见众人都默不作声,气焰更加嚣张。 他扭头努了努嘴儿,身后的一帮凶恶家奴便即刻心领神会,手持棍棒、钢刀便一拥而上,将那位疾恶如仇的壮汉团团围在当中。 见是如此情景,那位膀大腰圆的壮汉不由得气势一颓,却仍然硬着头皮愤愤说道:“你们要做什么?明明是你们欺人太甚,我实在看不过去,说几句公道话而已!你们若敢得寸进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罢他撸起了袖子,紧握双拳,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管家翻着鼻孔冷笑了两声,细瘦如鸡爪的右手在空中一挥,身后的恶奴们便一拥而上,举起棍棒向那位壮汉身上打去。 那位壮汉顿时面红耳赤、怒不可遏,举起双拳,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攻。 可惜一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这位壮汉虽然身体强壮,但明显不会武功。一番抵挡招架之后,很快便被众恶奴的棍棒打倒在地,随即倒地不起,双手抱着脑袋身体缩成一团,头上脸上鲜血直流。 围观的众人虽然心中愤愤不平,但慑于蓟州第一少的淫威,竟然无一人敢出手相助。 此时众人的身后忽然传出一声娇喝:“闪开!你们谁都别拦着我,小姑奶奶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一个矫健的身影似乎从天而降,那些手持棍棒正在行凶的恶奴们完全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便稀里糊涂一个挨一个的栽倒在地。 待众人都回过神来,却无比惊讶地看到场地中心凭空多出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 不得不说,这位姑娘是个难得的大美人儿,身材高挑、匀称,两条又粗又亮的辫子自然地垂落在胸前。两道弯弯的柳叶眉,一双含情脉脉的丹凤眼,睫毛很长,唇边还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如果笑起来应该会很迷人。 只不过此刻姑娘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而是柳眉倒竖,反而给她凭空增添了三分的英气,使人不由的敬而远之。 就好比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虽然看上去鲜活美艳,但身体里散发出的那股凛然正气,使人感到此女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也。 她的手中并没有握着刀剑,右手提着一根柔软的马鞭。 围观的众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看清楚她是怎样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神不知鬼不觉地击倒那一群恶奴的。 “都给我停手!”骑在马上的那位李公子突然发话了。 这位李公子的三观正不言而喻,但很难得的是,他绝对长了一双善于发现美、懂得欣赏美的眼睛。 自从这位姑娘凭空出现,他就觉得自己的眼前突然一亮。 身为蓟州第一少爷,这位少爷见到过的美人可谓车载斗量,但身材如此高挑、匀称,前凸后翘,更难得一身飒爽英姿,明显会些武功的美人儿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见。 这与他以往所有见过的美人完全不同,他的内心瞬间便乐开了花儿。 即使冒点风险,倘若能将这朵带刺的玫瑰揽入自己的怀中细细把玩,那才不愧自己蓟州第一少的美名! “感谢姑娘替我教训了这些不成器的家奴,怎么能够当街打人呢?这分明是恶意败坏本少爷我的名声!”。 马上的李公子伸长了脖子,双眼发亮,满脸堆笑地说道。 “本公子我这厢有礼了,敢问姑娘芳名?能否抽空找个地方陪本公子去喝两杯,好让我们有机会彼此亲近亲近?因为你我都同样心怀正义!”。 那位姑娘闻听马上的李公子之言,明显微微愣了一下。 她显然没有料到,自己动手打了这些家奴,他们的主人非但不气不恼,反而满脸堆笑,十分客气。 举双手表示欢迎。 姑娘立在原地,抬起左手理了一下自己的辫梢,雪白的鹅蛋脸上竟然浮现起了一抹红晕。 她略显娇羞的微笑道:“看来马上的这位公子确实比这些下人们显得懂事一些。只可惜本姑娘不会喝酒,我爹没教会我这些,他只是教会了我一些别的本事。” 有点意思!马上的李公子见这个姑娘并没有强烈拒绝的意思,顿时心花怒放。 这小妞也许早就知道我李家深厚的背景,早已有心攀附,只是借此给自己创造个机会而已。 他在心底做出了这样一个美好而大胆的设想。 “不会喝酒没关系,本公子可以亲自教你。你爹又是谁啊?他都教了你什么本事?” 那位姑娘这次明显是露出了笑颜,唇边两个浅浅的酒窝变成了两个迷人的小深坑。 李公子浑身酥麻,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陷进去了,有些无法自拔。 也许世间所谓两情相悦、一见钟情,就是这种感觉吧?这小妞儿真不赖!挺解风情的。这太难得了! “想知道我爹都教会了我什么?你离我那么远让人家怎么告诉你啊?不妨走近前来一些。” 这下李公子真是喜出望外:这丫头太可爱了!竟然主动让我靠近她·,这都不算暗示了,这就是摆明了喜欢本公子! 他不带丝毫的犹豫,轻轻催动胯下坐骑,靠上前来。 那匹马还立足未稳,突然发生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那位原本静立在地上的落落大方的姑娘,瞬间腾空而起,在空中飞起右脚,一脚狠狠地踢在了李公子的尖尖的下巴上。 可怜的李公子后脑勺着地的时候,头脑中完全是一片空白。 他根本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下知道我爹教会了我什么吧?他教会了我该怎样对付像你这样的恶少、无赖! 小姑奶奶我看得一清二楚,你这个恶少纵马行凶,撞伤了那个孩子不说,还纵容手下行凶。非但不知悔改,竟然还敢作死当众调戏你家小姑奶奶,你真是色胆包天,完全不知死活!”。 “啪”的一声,李公子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原本光滑的小白脸上又无端多了一道深深的鞭痕。 直到这时他才完全清醒过来,对面这位美艳的女子绝对不是什么梦中情人,而是索命的无常,十足的妖女! 完全出于本能,李公子想都没想,带着哭腔大喊了一句:“你敢打我?不想活了吧?我爹是李奎!”。 对面那位姑娘却是微微一愣,眨动了两下长长的眼睫毛,一脸的无辜与茫然。 也许她的内心在想:这个恶少被我一鞭子打傻了吧?小姑奶奶我要揍的是你,关你爹什么事儿? 我又不认识他!听都没听说过。 至于你老爹该不该挨揍,那是你爷爷应负责的事儿!关本姑娘我屁事! 李公子看了一眼这位姑娘的反应,心里也明白过来:这个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原来根本就没听说过我爹的名头! 我前期所有的美好幻想完全都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他忍着脸上的剧痛,大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一起冲上去,给我乱刀砍死这个疯丫头!出了事我兜着!“。 他手下那些刚刚爬起来不久的恶奴们,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纷纷举起钢刀、棍棒,再次一拥而上。 说是迟那时快,转眼从人群之后冲出了二十多个膀大腰圆的壮汉。 这些凤凰岭下来的名牌正统(牌子特别硬,已经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211、985,类似清华、北大等名校水准)的土匪出手之迅捷狠辣,非同一般。 一位手举钢刀的李家家奴还未来得及动手,半条胳膊连带手中的钢刀便一齐飞到了半空中。 那些手持棍棒的家奴们顷刻之间,便悉数躺倒在地,没有丝毫再挣扎着爬起身来的意思了。 ”大小姐,这些凶徒着实都挺可恶的,欺人太甚,要不要把他们都宰了?“。 一位胡子拉碴的壮汉走到那个姑娘身边,低声问道。 此时这位姑娘的一只绣花鞋正不偏不倚、万般温柔地踩在趴在地上的李公子柔软的瘦脖颈上。 她轻轻摇了摇手,淡淡答道:”算了吧!本姑娘原本只打算下山来赶赶集凑凑热闹,买点东西回去。谁知被这群王八蛋扫了兴! 狠狠教训他们一顿就得了,没必要弄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否则回去俺娘又该责骂我了!“。 此时另一名土匪手里拎个钱袋子走了过来,开口说道:”这袋银子是从那个恶管家的怀里搜出来的。“ 那位姑娘头也不回的说道:”全都交给那对母子吧,算是我脚下这位恶少对他们的补偿。“ 说着她轻轻抬起脚,低头对着一滩烂泥一般的李公子说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能不能活命全看那对母子是否肯原谅你。你现在爬过去,向那位母亲磕三个响头,她若肯饶你一命,我们便不再为难你。 还有,如果事后我们发现你还敢为难那对母子,你刚才说你爹叫什么来着?反正不管他叫什么,下次小姑奶奶把你们爷俩一起收拾了!小姑奶奶我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 看出来了没有? 言必行,行必果!敢作敢当、一言九鼎、负责任讲信用,做的永远比说的多。 是我们作为土匪这类人共同拥有的人格魅力和优良品质。 这些难得的优良品质,是整个人类得以延续和发展的根脉之所在。 第三十二章 蒙难的俩活宝 作为蓟州第一少的李公子从出生到现在,从未承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将来能不能成为俊杰只有鬼知道,但不得不承认,这位李公子算得上很标准的一个识时务者。 他当着众人的面,咬着牙跪爬着去向那位哭哭啼啼的妇人磕了三个响头,低三下四地请求对方的原谅。 而那位可怜的妇人虽然对他恨的牙根痒痒,毕竟是妇道人家心肠软,并没有让那个姑娘命令她的手下即刻取了这位公子哥儿的性命。 虽然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这位堂堂的李公子已经被吓的的魂飞魄散、肝胆俱裂,只是一心想保住自己的性命,此时也早已没了报复之心。 ”等一下“。那位凤凰岭的熊姑娘正准备带着手下的土匪大摇大摆地离开,先前那位被打的头破血流的壮汉却挺身开口叫住了他们。 ”如果你们不嫌弃,能带我一起走吗?“那位壮汉满眼都是渴望,低沉的声音说道。 刚刚上马,紧跟在熊姑娘身后的那位胡子拉碴的壮汉抬头望了她一眼问道:”怎么办,大小姐?“ 熊姑娘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仍然是一脸的无辜与茫然,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就带他一同上山吧。“ 走了没多远,这伙人的身后又追来了二十多个年轻力壮的棒小伙子,这些人跑得气喘吁吁。 那位胡子拉碴的壮汉土匪先是被吓了一跳,继而勒住坐骑问道:”你们追来做什么?知道我们都是什么人吗?“ 一个小伙子瓮声瓮气的回答道:”听说你们是土匪,我们都要入伙!“。 胡子拉碴的壮汉土匪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叹息道:”你们可都想好了啊,刀头舔血的买卖,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没想到这些人竟然齐刷刷的使劲点了点头。 于是,熊姑娘身后由原来的二十多人护卫变成了四十多人。 又向前走了一会儿,这位胡子拉碴的壮汉土匪忍不住轻轻在熊姑娘耳旁说道:”我说大小姐,下次咱能不能再低调一点,别再轻易出手,打抱不平了。 上次我们护你下山,回去就多了十几个人。这次又来了二十多位,我们凤凰岭就那么大点地方,长此以往,我怕将来都不够住了!“。 熊姑娘扭头奇怪的望了他一眼,又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仍然是一脸的无辜与茫然。 她的内心多少有些小委屈:这怎么能怪我吗?要怪也只能怪这个世道太乱,恶人太多! 所谓官逼民反!你还要本姑娘怎么低调?实在不行,下次下山,我自缚双手再来个女扮男装? 在阿卡拉都城的闹市中心,手中高举着钢刀、大呼小叫着追击盗贼的两位王子很快便被巡街的士兵给拦了下来。 门巴大王子面红耳赤,一边焦急地喘着粗气,一边毫不客气的大声呵斥道:”拦截我们做什么?盗贼在前面,我们是他娘的受害者!“。 那十几位手持长枪的兵勇却充耳不闻,因为他们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so眼里只看到这两个锦衣华服的疯子手里举着明晃晃的钢刀,吓得满大街的人四处乱窜,闹的集市上鸡飞狗跳。 紧跟在后面的二王子密陀罗发觉情况不对,连忙先放下手中高举的钢刀。 开始手舞足蹈地向那些持枪的兵丁解释事情的经过。 还没等这些巡街的兵勇听明白怎么回事儿,急不可待的大王子抬腿一脚踹翻了面前的一个兵卒,高举着钢刀只一门心思还想去追那个盗贼。 这下他周围的这些兵士彻底不干了,这家伙也太狂妄了吧?合着一点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口口声声说是去追前面的盗贼,可我们连盗贼的影都没看到。说不定这俩家伙贼喊捉贼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们真是追击贼人,都被我们拦下了,最起码得老实点,先交出武器再说。 这可倒好,不但不听劝,还动手打人?先拿下再说! 说不定他们自己就是江洋大盗,或者是敌国奸细,故意来此地兴风作浪,引起骚乱。 本来二王子密陀罗已然放下了钢刀,耐心地和这些拦路的兵勇做着解释,忽然发现这些人不但不听解释,还都恶狠狠地将大哥围了起来,刀枪齐刷刷的对着他。 二王子也顿时心头火起,好歹我们贵为王子,你们这属于严重犯上作乱! 这要是在我们自己的都城,二话不说就可以一刀砍了你们。 再说了,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作为弟弟,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哥哥受到围攻,有负伤甚至丢掉性命的风险。 于是他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同自己的哥哥一道再次高举钢刀,先杀退了这些当兵的再说! 他们二人彻底忘了:这是他国的都城,在这里也没人把他们当什么高贵的王子殿下。 在这些人的眼中,他们二人就是两个彻彻底底失去理性的疯狂凶徒。 在闹市之中不听任何劝阻,公然手持凶器,对抗维持公序良俗的官差。 就算是当街将其斩杀,上司应该一点都不会怪罪。 正当双方都拿出了十分的诚意,准备以命相搏之时,忽然由远至近冲过来一匹战马,马上一员盔甲鲜明的武将,手持一杆丈八蛇矛,此人一边纵马而来一边高声喝喊:”都给我住手!“。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负责守卫阿卡拉王国都城的最高统帅,不久前因为进攻木托磐尼被封为阿卡拉王国勇士的索隆。 他的及时赶到,避免了一场险些就要发生的流血冲突。 索隆先是勒住战马,瞪起双眼,呵斥那些手持刀枪的兵卒们:”你们都疯了吗?这里是闹市,你们舞刀弄枪就不怕伤着路人?吓坏了百姓?“。 接着他又扭头扫视了那两位王子两眼,冷冷的说道:”你们俩又是什么玩意儿?光天化日持械行凶?看样子不是我们阿卡拉王国的人!不想死的话趁早放下武器,缴械投降!“。 门巴一听当时就炸了,在他们自己的国家里,从来就没有人敢以这样的口吻对他们说话。 “你小子又算个什么东西?如若即刻下马跪地求饶,我兄弟二人或许开恩能放你一条生路,否则的话你就等死吧!” 马上的索隆猛然愣住了:这两个什么玩意儿?好大的口气! 就是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也不敢这样对我说话啊!这二人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是彻底疯了! 我还是小心些,先问清楚了再斩杀他们不迟! 想到这里,索隆抬眼上上下下、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了眼前这两位异国王子。 “说话好大的口气啊!不论你们是什么人,先放下手中的钢刀。否则别怪本将军不客气,杀无赦!“。 “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你官居何职,胆敢以下犯上?再敢如此无礼,我二人禀明父皇,撤了你的职都算轻的,很快就会让你人头落地,哑口无言!“。 大王子门巴不依不饶,毫不客气的张嘴回怼道。 索隆被气乐了,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这么说您二位自称皇子喽?行骗是个技术活,你们俩好歹也打听打听,世人皆知,我们国王陛下膝下只有一位美丽的公主,想冒充皇子,就你们俩这呆头呆脑的怂样,不配!“。 门巴听到这里,已经出离了愤怒。将手中钢刀一横,喝道:”我今天不管你是谁了,有胆量就下马与我单打独斗一番,看我不一刀劈了你!“。 索隆顿时来了兴致,这小子很狂啊,都狂的没边儿了。 本将军阿卡拉勇士的称号可不是随便得来的,管他是谁呢,先借机会教训他一番再说。 他一边翻身下马,一边对身旁的那些兵卒说道:”你们都躲远点,围成一圈。别让这两个家伙趁乱跑了就行。我倒是很想借机领教一下这小子的刀法,牛皮可不是随便吹的!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大哥,你真的能行吗?“二王子密陀罗虽然对索隆不将他们二人放在眼里心中也是十分气恼,但对大哥的本领也是心里没底儿。 看对面这位将军应该也不是好惹的主儿,他只担心大哥在打斗过程中受伤。 输赢倒无所谓,打不过顶多丢些面子,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他们。 此时,已然翻身下马的索隆将手中的丈八蛇矛交给身后的一名小卒,也要过了一把钢刀握在手中。 ”动手吧大个子,你若真能胜了我,本将军倒可以减轻一下你的罪责,对你二人从宽发落。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门巴二话不说,攒足了力气,冲过来举刀就剁。 索隆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举刀相迎,二人很快便战在了一处。 不交手不知道,打斗了几十招,门巴心里越来越明白:只有一身蛮力是远远不够的,对面的这位将领虽然力道上不是太足,但步法、招数灵活,应该是真正的经历过你死我活的战场,仅凭作战经验自己就绝无便宜可占!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既然已经这样了,总不能缴械直接认输吧?硬着头皮也要继续打下去。 此时的索隆却不再想和他继续纠缠下去,他已完全摸清了对方的套路。故意卖了个破绽,趁着对方冒险进攻的间隙,猛出一脚,直接将对手踹了个仰面朝天。 门巴手中的钢刀在自己仰面朝天摔倒的同时,不知掉落到哪里去了。还没等他爬起身,就听到索隆高喊一声:”把这个大个子给我绑啦,还有旁边那个家伙,一并押回去严加审问,看他们是不是敌国奸细。 等他们老实交代了再做打算。该杀该留到时候再说!就这点本事,也敢单挑本将军?我看是有点想不开,也着实活的不耐烦了! 瞧这俩这怂样,也敢自称王子?他们俩要真是王子,老子还是国王呢! 手持凶器,当街撒野,扰乱治安,先押回大牢给我结结实实一人揍一顿再说“。 第三十三章 文官集团 当时的大顺王朝,因为那位年轻的天子有自己的执着追求与兴趣爱好,常年不上朝理政,朝政大局实际上由当时庞大的文官集团来把持操控。 那位歹毒的太后虽然可以有些铁腕手段,但毕竟是女流之辈,只能藏身于幕后。 毕竟前朝皇帝曾留有遗诏:后宫嫔妃不得干预朝政。 治理天下,那本该就是老爷们儿的事儿! 而这个庞大的文官集团,如一头奇特的怪兽一般常年盘踞在朝堂之上。 其内部结构极为庞杂纷乱,派系林立,党争不断。 尔虞我诈,互相倾轧,彼此之间斗得你死我活。 仅分别以皇上和太后为中心,大致可分为三个派系:倒皇派、保皇派和骑墙派。 太后对自己的亲儿子,当朝天子很是不满,一直在想寻找一位盖世明君取而代之。 不得不说,太后想改立新君,重振大顺王朝这个愿望是无私而伟大的。方向是正确而美好的。 以当时大顺朝内忧外患,民不聊生,一副病入膏肓的状态,确实急需一位聪明睿智、果敢而有担当的君王才能拨乱反正,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而不是一位只懂得种花养草,专注于自己的闲情逸致的甩手掌柜。 但想要实现这个美好愿望,真是太难了! 首先可以选择的范围就十分狭窄,继任者必须拥有皇家血统,而年龄既不能太老又不能太小。 太老了刚登基三天就咽气了,那不等于白折腾了? 年龄太小天天尿炕,生活还不能自理,你非逼人家孩子去治理一个国家?那也是如同儿戏! 最大的问题是不能突破皇家传承有序的游戏规则。否则大臣们也不会答应。 但太后显然是对自己的这个亲生儿子几乎彻底绝望了,做不做得成谁也拦不住她这样想。 她的这点儿小心思与几位自己信得过的老臣们说过,这些人觉得太后说的有理有据,为了大顺王朝的千年永固,便自发形成了以太后为中心的倒皇派。 而另一拨大臣则认为当朝天子年富力强,又是根正苗红的正统。保住皇上就是留住了大顺王朝的根。 他自己不喜欢上朝理政无所谓了,不是还有我们大家伙吗?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我们多干点,争取年年当劳模,还能多拿点年终奖金什么的,何乐而不为呢? 一国之君是国之根基,谁敢碰他,老夫必将先行一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和他玩命! 此类人归于保皇派。 骑墙派就更好理解了:墙头草随风倒,你们谁的势力更大我就跟着谁混! 千里当官只为财,只要不影响我发家致富、光宗耀祖、贪污腐化、吃喝玩乐、左拥右抱、享受人生,谁当老大都行啊!别说是人了,你牵头大象或者拉一头叫驴过来都行! 如果按地域划分,这个庞大的文官集团内部又可分为:浙党、越党、赣党、老陈醋党(哪里出产老陈醋知道吧?)等等等等。 简单直白点说吧,这个复杂而庞大的文官集团虽然内部成分复杂,但真正为国为民、出谋划策治理国家的没几个。这些满朝文武官员们除了吃饱了互相内斗,彼此争权夺利,斗个你死我活,没几个人干正事儿! 不是今天王尚书联合张尚书整死了李尚书,就是周侍郎秘密勾结马院长计划明天诬告陷害唐主簿,反正谁也别想消停就是了。 这样一个腐败混乱的朝廷,大顺王朝不遭受外族的侵略,不挨打那真是天理难容! 可最终倒霉的还是穷苦的老百姓,本来已经饿的半死了,还要遭受朝廷苛捐杂税的横征暴敛,遭受各路盗匪雪上加霜一般的洗劫,正如一首歌里唱的:活着真的需要十足的勇气! ”田兄,你秘密召我前来,是有什么消息吗?“ ”高兄,你我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刚刚从宫里传来消息,太后病重,可能快不行了!“ 田守仁,浙党精神领袖,保皇派的灵魂人物。官居当朝吏部尚书,在整个文官集团中,位高权重,一言九鼎。 他神情严肃地继续说道:"我已命人暗中通知了宫中禁卫军总指挥李将军,让他做好万全准备,以防有变。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怕陈司马他们趁乱动手,危及圣上安危!”。 高适点点头道:“田兄不愧是忠君之臣,实乃我等楷模,总能未雨绸缪。” 田守仁也懒得跟他客套,抬了抬右手,算是干脆打断了他接下来成套的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台词儿。 他直截了当地问道:“咱们就不用拐弯抹角了。我且问你,京郊蓝旗大营,你本人指挥得动吗?也得提前和他们打个招呼,以防万一。” 高适忙点头道:"蓝旗营的统兵元帅范将军与我是故交,可以说也是我亲自提拔起来的。我对他有绝对的把握!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通知范将军让他有个准备"。 田守仁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微微点头道:“我等需做好两手准备。具体什么时候动手,我现在也不能确定。根据对手的动向,我们伺机而动。也快是到了与陈司马他们最终清算的时候了,到时候免不了一场你死我活的腥风血雨!”。 “圣上虽然大智若愚,表面上不理朝政。但我深知他腹藏锦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我们这些做大臣的,要学会替他分忧,多操点心。” “目前朝中,有最重要的几件事:首先是稳定国本,必须绝对保障圣上的人身安全;其次是借机清除异己,将那些心怀叵测的奸臣早日铲除干净!第三是抵御蛮夷入侵,保障我大顺的百年基业不被外族蚕食,不知仁兄对此有何高见?"。 ”田尚书已经考虑的极为周全,在下自愧不如。作为兵部尚书,派出精兵良将拒蛮夷于我国门之外,乃我分内之事。 我原来也一直正在为这件事儿犯愁,恰好前不久收到卢郡守的举荐,他全力举荐南宫将军带领部下赴边关抗敌,我正想找个机会与仁兄商议此事。“ 田尚书抬手捋了一下胡须,淡淡问道:”军中将领我不是很熟悉,你是负责这一块的,应该比我心中有数。那个南宫将军怎么样啊?“。 ”南宫大营对付那些造反的贼寇,表现尚可。从这几年平定匪患的表现来看,南宫寿喜这个家伙对剿灭造反的盗匪流寇态度上稍显消极,缺乏主动性。但从双方交战成绩来看,也还算说得过去:与敌交战,互有胜负。“ 田尚书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碗,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能够做到互有胜负就不容易啦!淮北大营的那位出了名的孙大头,被造反的贼寇打的丢盔弃甲、抱头鼠窜。使我大顺朝廷颜面尽失! 依我看,也没得选了! 就派这位南宫将军领着手下人马去边关御敌吧,打得好可以拉他做我们自己人,如果也是个饭桶,就干脆让他死在边关算了!“。 不久之后,南宫将军接到了圣旨。 他本人官升一级,奉命率领南宫大营全体将士,远赴边关抵御来犯之敌。 至于这道圣旨是不是那位喜欢种花的皇帝亲自下的,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还没有实现自己当土匪的人生理想,就被迫成为了保家卫国,抵御强敌的勇士中的一员。 造物弄人,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卫国战争迫使我本人变的日渐成熟与强大。 更为神奇的是,机缘巧合之下,我遇上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异国公主并与之发生了一系列的故事。 "别打别打,千万别动手!你们若真敢伤害我们兄弟俩,很有可能会引发阿卡拉与米尼艾尔两国之间的战争。这可真不是吓唬你们!“。 在阿卡拉都城的大牢之中,狱卒们还没来得及动手,二王子密陀罗便急不可耐地高喊着。 负责审讯他二人的索隆将军,只好使足了吃奶的力气强迫自己压下了先狠狠揍他们一顿的强烈欲望。 他面沉似水,耐着性子双眼紧盯着面前这两个可恶的家伙,开口问道:”那就老实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我阿卡拉王国有什么目的?“。 他向前探了探身子,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是负责都城治安的最高长官,从你们随身携带的竹筒中,我的手下还搜出了一张疑似我国公主的画像。你们应该知道吧?在本国胆敢私藏、贩卖公主画像,是要被治罪的!“。 密陀罗满心欢喜的问道:”那张画像真的是公主吗?我们俩的确是米尼艾尔国的王子。只是听闻贵国的温妮公主貌若天仙,我们慕名前来,只是想找机会一睹芳容。“ 索隆脸色一沉,脸上明显表现出了十分的不悦。 ”如果你们二人只是出来游山玩水,想领略一下我们阿卡拉王国的风土人情,虽然扰乱治安、又私藏公主画像,倒也不是什么大罪。本将军从大局出发,可以高抬贵手放了你们。 但是,如果你俩还敢动歪脑筋,打我们尊贵的公主殿下的主意,本将军却绝不能轻饶了你们!“。 说着他站起身来,也懒得再问下去,直接吩咐手下道:”这两个家伙虽自称王子,但其身份一时半会儿难以确定。 先将他们关起来饿几天再说,待我想办法将其验明正身,再行定夺。“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我们俩都实话实说了,在闹市之中我们被窃取了装有金币的钱袋,现在已是身无分文。 既然我们贵为王子,你们应当以国宾之礼待之,还要把我俩关进大牢? 我要面见你们国王,当面劝他撤了你这个不称职的家伙!“。 索隆扭头瞪了他一眼,使劲儿撇了撇嘴,微笑着答道:”你就先省省吧,验明正身之前,想见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门都没有。别忘了这里本将军我说了算!“。 这两位勇敢、可爱的王子,虽然都憋了一肚子的气,还是很无奈的被暂时扔进了阿卡拉王国的大牢之中。 几乎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大顺境内,作为米尼艾尔王国最受人尊敬的大国师,惠特兰托正在与那位负责统领本国兵马的胡图大将军交头接耳,商议着接下来的对策。 “我两国联军进入大顺境内这近三个月里,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收获颇丰。 今日我刚刚收到我军前方探马来报,大顺王朝终于坐不住了,不久之前刚刚派出一支精锐之师,前来袭扰攻击我两国联军,妄图阻挡我联军大踏步前进的步伐。 今后我方兵马该如何调度行动,大将军你都想好了没有?”。 胡图大将军晃了一下硕大的脑袋,毫不在意的微笑着回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近三个月以来,除了刚开始玄庸关的守军比较难啃,我等所遇到的大顺朝其他军队都如土鸡瓦狗一般,一触即溃,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来了就打败他呗!”。 惠特兰托微微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胡图大将军可万万不能糊涂。 当下我两国联军都收获的盆满钵满,而且将士们出来征战日久,也都有了思乡之情。接下来我军的行动,其实与大顺朝派来的这支部队善战与否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军接下来的主要对手,反而是木托磐尼王国的部队。说的直白一些,接下来的游戏名字叫做:跑的快。 大家都收获不少,又都是思乡情切,谁能满载而归,尽早脱离战场,安全的回国交差,谁就是最终的胜利者。 大顺王朝幅员辽阔,地大物博,有着极为宽广的战略纵深。想要一口吃下它是不可能的! 我们两国联军无非也就是趁老虎打盹儿的时候,咬掉它身上一块肉赶紧走人。真把他唤醒了逼急了,我们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别忘了,我本人在大顺朝还做过几年地方官吏,对这里相当了解。今后我们的行军方略,就是和木托磐尼的军队比谁溜的更快,比谁更满载而归。 阻击大顺朝追兵的任务,就交给木托磐尼的勇士们吧,因为他们比我们捞的油水更多,是时候比我们多出点力了!”。 米尼艾尔王国第一谋士与该国联军统帅之间的此番密谈,将决定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里几方战局的走向。 第三十四章 势如破竹 我的义父升官了! 南宫大将军目前的官职全称应该是:镇远威武大将军。 我个人觉得这个大顺朝廷有些不够意思,说是就地官升一级,除了听上去还算响亮的这个官职名称,也没见有什么别的实质性好处。 南宫大营几乎还是原班人马,也没见给补充兵力。军饷是否能增加了点儿我不得而知。 至少明面上再给拨发几十门火炮也行啊! 所以从我的内心来讲,对这个大顺朝廷没什么好感。 而且这种哄人的把戏我小时候两拨人打群架的时候就经常玩:先给你嘴里塞一颗小甜枣,再煞有介事地给你画个大饼,告诉你我对你多好,多么信任你,你必须听我的话,去打另一帮人!打赢了之后会有个大大的奖励! 最好你是深受感动,热泪盈眶。然后替我去冲锋陷阵,真打赢了我也没东西可奖赏。 万一打输了,对不起,回来之后我还要在你屁股蛋上踹上两脚以示惩戒。 甚至还会骂你几句以发泄心中的不满:你怎么那么笨啊?对方看着人挺多,真正能打的没几个,你竟然还能输给他们?!饭桶! 南宫将军看上去倒是意气风发,精神抖擞,斗志高昂。 所以说智慧这个东西并不一定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加! 不管怎么说,哪怕就算是一顶高帽,一个虚职,也说明至少朝廷的大员们还看得起他,觉得他还中用,才会委以重任。 抵御外辱,保家卫国,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估计也是他作为一名大顺将军心中坚定的信念。 出征前的傍晚,伤愈复出的南宫大将军盔甲整齐,精神抖擞的站在高台之上,对着南宫大营的全体将士发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说。 熊熊的火光中,映衬出他红光满面的脸。 他讲话的大意是: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而作为一名军旅之人,保家卫国,抵御强敌外侮,是应尽的本分。 这些外来的强盗们,杀戮抢夺的是你的父兄,强暴蹂躏的是你的姐妹,别说身为军人,就是作为一个堂堂七尺血性男儿,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誓死与之一搏!否则就不配立于这天地之间! 最后说到动情处,南宫大将军竟然双目含泪,猛然拔出腰悬的护身宝剑,那耀眼的宝剑剑芒直刺乌黑的苍穹,他大声说道:”老夫今日对此宝剑立誓,老夫明日亲率你们这些热血儿郎们奔赴边关,驱除蛮夷,护我大顺子民!纵然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也要精忠报国!愿苍天佑我大顺王朝千年永固,国泰民安!“。 次日晨起,南宫大营全体将士拔营起寨,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漫长的征途。 大风起兮云飞扬,我的身边,不知会有多少年轻的将士将血溅沙场,埋骨他乡。 此次出征,南宫大将军一改当初进攻青浦时小心翼翼的行军作风,命令全体人马快马加鞭,毫不躲闪隐藏,直接杀奔玄庸关方向。 话说深入大顺境内抢劫的域外这两国联合军队,烧杀劫掠,三个月来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虽然也曾不止一次遇到小股抵抗,但这些太久没打过仗、心中对外来入侵者充满恐惧的大顺军队几乎总是重复着一触即溃、四散奔逃的戏码。 也丝毫没有能够阻挡联军来势汹汹的铁蹄。 因为尝到了太多的甜头,很少吃苦头,导致这些强盗们的胆子日益肥壮。 虽然他们早已收到了大顺王朝派兵马来袭的可靠消息,但联军总指挥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 这日临近黄昏时分,他们又顺利的攻下了宿州府城。 没有任何悬念,再次战败的大顺官兵正从敞开的南门向外奔逃。 这些外族强盗们竟然懒得追赶逃兵,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又一轮在城里的烧杀劫掠、奸淫掳掠。 偌大的宿州府城,到处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城中百姓凄厉的惨叫呼嚎声响彻云霄。 负责守城的统兵将领陈良玉将军也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地夹杂在出逃的官兵中,策马从洞开的南城门逃了出来。 至于留在城中的百姓死活,只能听天由命、全看个人造化了。 既然统兵的主帅都这么深入群众,和大家伙彻底打成一片,不分彼此的一起逃跑。 将士们的情绪显得更加低落。 前方突围撤离的人马突然停住了脚步,陈良玉不由得吃了一惊,莫非贼兵竟然还在城外提前埋伏了人马?那我等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眼睁睁等死了! 他忍不住催马上前,打算亲自一探究竟。 拦住他们去路的,是黑压压一大片军容整肃、默不作声的骑兵队伍。 为首之人长须飘飘,手提长刀,双目圆睁,高喝道:“我乃镇远威武大将军南宫寿喜,奉朝廷兵部之命前来解宿州之围。你们统兵的将领是哪位?上前来与我说话!”。 陈良玉闻听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心头一热,连忙拨开众人上前了几步。在马上抱拳施礼道:“南宫大将军,罪将陈良玉见过将军,在马上不便行礼,还望将军海涵。” 南宫大将军没好气儿的瞪了他两眼,黑着脸低声喝问:“你就是负责宿州防卫,统兵的陈将军啊?你的罪责稍后再说。 我且问你:这城中现在有多少匪寇?陈将军这时又打算带着部下逃往何处呀?”。 陈良玉满脸羞愧地回答道:“回禀大将军,已有数万贼寇杀入城中,我守军将士力战不敌,打算先撤出城外,再作打算。” 南宫大将军忽然勃然大怒,毫不客气的张嘴就骂:“放屁!作为我大顺堂堂一位将军,把守的城池被敌攻破,没有找个墙根儿一头撞死,却弃城中百姓于不顾,只顾自己逃命!你他娘的就是个废物! 现在本将军给你两条路:要么即刻在我面前拔刀自刎,以死谢罪;要么随老夫一起杀回城去,戴罪立功。你自己选吧!”。 陈良玉顿感无地自容,咬牙思索片刻,猛然举起手中的方天画戟,高喊道:“弟兄们,既然朝廷的援军到了,我等就不能再贪生怕死了!随本将军杀回去,和他们拼了!好一雪前耻!”。 这些原本垂头丧气的逃兵们,顿时也来了精神,纷纷高举手中刀枪,扭身回头又向城中杀去。 我仍然紧紧跟在南宫大将军的马后,也是第一次见到他高举手中长刀,满脸杀气、一马当先地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率部最先突入宿州府城的是联军中木托磐尼王国的一位先锋官,一个长着满脸浓密卷曲的络腮胡子将军,名叫完颜哥达。 守城的大顺守军像以前他们碰到的对手一样,一触即溃,落荒而逃。他甚至懒得命令部下去追击,只想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喝两杯,享受一下自己抢来的战利品。 刚喝了几杯,甚至还没来得及去帮助入城之后刚抢来的那位年轻女子宽衣解带。虽然这位完颜将军从小就有乐于助人的好习惯,尤其喜欢帮助年轻女子宽衣解带。却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大乱,他推门出来一看,竟然是自己的部下开始慌乱地逃跑。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很快就看到了追击而来的大顺军人。 这难道是弃城而逃的守军去而复返? 他觉得无法想象。这实在有些说不通啊! 这些逃兵怎么可能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吃错了药似的扭回头来自寻死路? 这时,他想起了不久前刚得到的消息,大顺朝派了一支军队来袭扰他们。 即使到了此刻,他对自己部下的骁勇善战还是充满了信心。 只是有些无奈的嘟囔了两句,返回屋中抓起了一把钢刀,重新出门大声吆喝着,打算重新集结部下的勇士们,把这些本已经弃城逃跑的大顺军人再赶出城去。 很快他就发现情形不对了,部下的那些勇士们大约同时耳聋了,不再听从他的号令,而是慌乱的四散奔逃。 完颜将军虽然已经喝了不少酒,但还勉强保持着头脑的清醒。他知道大势已去,只能找来一匹马,随着自己的部下一道逃出城去。 宿州府城在一日之内便得而复失,这些木托磐尼的强盗们完全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些跑的慢的,被我军毫不留情地斩杀殆尽。 他们中的不少人死的比较冤,仅仅是因为舍不得放弃刚刚抢到手的财物,因此才彻底无心恋战。 总之,这场突然开始又猛然结束的战斗,极大的鼓舞了我军的士气。 很多弟兄们甚至在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凶狠残暴的蛮夷之师,我怎么觉得他们除了会抢老百姓的东西,根本就不会打仗啊? 这些货色比那些难缠的农民起义军可容易对付多了! 战斗结束之后,守城将领陈良玉亲自到南宫大将军的帐前负荆请罪。 南宫大将军倒是没有过分为难他,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从座椅上起身走上前来,伸出双手将其搀扶起来。 他用略显复杂的眼神盯着陈将军看了两眼,才缓缓开口说道:“陈将军请起,本帅亲眼看到了你与手下的官兵奋勇追杀逃敌,朝廷此时正是用人之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今后带领你的部下就跟在我身边吧。 我们不但要将这些匪寇赶出宿州府城,还要将他们赶出玄庸关外,甚至打到他们老家去,彻底清除后患!老夫现在最迫切想知道的,就是敌方的兵力配置、粮草供应状况”。 那位陈良玉将军热泪盈眶,拱手抱拳道:“末将谢将军的不杀之恩,从今往后,我陈某愿追随在将军身边,唯将军马首是瞻,奋勇杀敌、万死不辞!”。 一夜无话。 令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那位太久没有吃过败仗,好死不死的剜眼疙瘩将军(我给人起外号的水平可以吧?)竟然连夜在城外收拢了自己的部下,第二天天光大亮之后,主动对我方发起了攻击。 经过一夜的休整,我方将士士气高涨,昨天本来就没打过瘾,今天竟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我军将士纷纷摩拳擦掌,准备今天大开杀戒,让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强盗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南宫大营的厉害! 南宫大将军亲自爬上了城头,低头向下张望了好大一会儿,看上去他一点也不着急。 “这些贼寇虽然看上去来势汹汹,人马数量众多,但阵型十分凌乱,明显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人马。 看来这些狂妄之徒,实在是不甘心昨日的失败,想再找回些面子。 众将官听令,给我在这城楼之上架起战鼓,打开城门,今日就不用老夫亲自出马了。 你们哪员猛将愿意率领部下,出城去扫灭这些残渣余孽啊?老夫就搬把椅子坐在这里,给你们观敌瞭阵,擂鼓助威就行了!”。 那位陈良玉将军不由分说拨开众人,上前几步躬身施礼道:“南宫大将军,罪将陈良玉愿率领部下,出城迎敌,打这个头阵。好一雪前耻,望大将军能给我这个机会!”。 南宫大将军望了他两眼,稍稍迟疑片刻之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本帅再多拨给你两万人马,由你统一调度指挥!“。 令我没想到的是,他一扭脸竟然伸手将我唤至身旁,俯身对我耳语道:“刺头小子,老夫收你为义子之后,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你个臭小子没什么真本事,只是机缘巧合救了我的性命。 今天义父就给你个表现的机会,看到对方敌军中为首的那个卷毛大胡子将领了吧? 本帅命你去把他的脑袋给我摘回来! 我就算是没白认你这个义子!也好彻底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我即刻精神百倍,体内热血奔涌,忙抱拳道:“多谢义父,孩儿正为不能即刻上阵杀敌发愁呢!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我绝对不会让您老人家失望的!”。 片刻之后,披挂整齐的我翻身上马,手提长刀,紧紧跟随在陈良玉将军身后,从徐徐打开的城门中杀将出去。 我心中默默对自己说道: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算是义父大人当众给了我一个天大的面子,我一定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把握,争取一战成名! 第三十五章 一战成名 我策马紧紧跟随在陈良玉将军背后,将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向着对面的敌军一阵猛冲而去。 耳中听得身后城楼上的战鼓隆隆作响,胸中更是豪情万丈,热血沸腾。 对面的敌方阵型丝毫不乱,但我看到他们的眼中充满了疑惑。 自从攻破玄庸关,杀入大顺境内任意地烧杀劫掠。这三个月以来,只有他们冲击对方敌阵的份儿,还未曾见过大顺的军队敢于率先向他们发动攻击。 首次面对冲向他们的大顺军人,他们难免感到心中疑惑:这些人个个面红耳赤,像统统被打了鸡血似的,高举着手中明晃晃的刀枪,口中还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嚎。 难道他们从没领教过我们联军的厉害?还是都悍不畏死?今天这是怎么了?没看到太阳打西边出来啊! 原本在他们眼中,大顺的军人无非都是一些胆小怕死的窝囊废,从来都是一触即溃。 老百姓就更不用说了,就算我们用刀往他们的脖子上猛砍,绝大多数也都像森林中的原木一样,一动不动地伸着脑袋等死,都不带任何反抗的。 今天这些狂呼乱叫着主动向他们冲过来的人,应该算是大顺疆域内少有的异类。 作为异类,应该属于人群中的少数。 但今天能涌现出这么多聚在一起的异类,实属难得。 手持一根粗壮的狼牙大棒,立马于敌阵前方的那位完颜将军惊讶之余,眼中还流露出几分不屑一顾。 他仍对己方的战斗力充满了信心。 因为三个月以来的种种经历告诉他,自己的部下是一群凶狠的恶狼。 大顺的军人中顶多有几只还算凶猛的牧羊犬,绝大多数都是绵羊。 只要顶住了他们的第一轮冲击,羊群即使数量再多,终究都还是吃草的。 既然是吃草的,无论多么目露凶光、狂呼乱叫,最终都只能沦为饿狼的盘中餐、口中食。 这就是他连夜又组织起队伍,发动反攻最大的底气。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昨日的失败完全只是个偶然。 所以偶然又叫小概率事件,作为强盛的木托磐尼王国一位英勇无畏的先锋官,他无比珍视自己个人的荣誉与骄傲。 绝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和懈怠,让这种小概率事件再度发生。 面对瘦弱胆小的大顺军人,虽然不能保证百战百胜,但十拿九稳还是必须做到的,否则自己就太丢脸了。况且昨天夜晚他在重新集结被打散的本部人马之前,就已经派出了数十名游骑兵,前去寻找就在附近的联军兄弟。 他心里很清楚米尼艾尔王国的盟军兄弟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只要找到他们前来增援,重新夺取宿州城应该如探囊取物一般。 虽说内心里信心满满,但看到对面突然冲杀而来的敌方人马,他还是暗暗加了几分小心,同时高高举起手中的狼牙大棒,也发出了向对方冲击的号令,起码在最开始的对攻中,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城楼上并排而立的十几面战鼓被人擂得更响了。 马上的陈良玉将军与他身后曾经作为逃兵的这些部下心跳与鼓点始终保持在同一节奏。 已经丢过一次人了,城楼上那位南宫大将军正眼睁睁的看着呢,此次出战,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也是给了他们一雪前耻的机会。就算豁出去拼了老命全体阵亡,再也不能回头落荒而逃了! 既然自断了撤退的后路,唯一的方向只能是玩命地前冲,拼尽全力去杀光面前的强盗! 平坦而辽阔的土地上,两股激流的猛烈相撞,碰撞出的不是翻涌的浪花,而是一股股飞溅的血流。 陈良玉将军及其身边的将士们,人人紧咬牙关,抱定了拼死一搏的决心。 一个人一旦将生死置之度外,那便会激发体内无限的潜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其凶狠程度可想而知。何况是一大群人! 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草原凶蛮们很快就吃不消了。 咋的了?这是真要玩命了?我们好不容易抢了些东西,还打算欢欢喜喜的回老家,从此过上好日子呢!原本以为给你们一些颜色看看,打跑了这些原先的手下败将,就可以安安稳稳的掉头回家了,谁知道这些家伙们真的要拼命,不放我们走了? 如果稀里糊涂的命丧于此,那我们还玩命的抢那些东西干嘛用?如果此时为首的那位完颜将军下令后撤,我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坚决执行。 可是,统兵的完颜大将军并没有发出撤退的号令,那就只能先稳住阵脚,拼命抵挡住对方的冲击,看情势的发展再做打算。 但对手双眼通红的摆出一副玩命的架势,着实有些吓人了! 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够一起好好的玩耍了。 原来一直以为他们只不过是一群绵羊,但为何此时他们露出的锋利獠牙竟然比我们这些恶狼还可怕! 短兵相接之下,我军将士拼命的挥舞着手中刀枪,毫不留情的斩杀对方,尽情地宣泄着近一段时间以来积压在胸中的愤怒与屈辱。 手持方天画戟的陈良玉将军此时也与那位举着狼牙大棒的完颜哥达面对面交上了手。 我就紧紧跟随在陈将军身后,奋勇的挥舞着手中长刀,痛快淋漓着斩杀着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贼军。一边抽空观察着那两员大将的战况。 经过一番认真观察,我很快发现:我方的那位陈将军虽然招数灵活,但在力道上明显弱于对方,而对手手中的那根狼牙大棒舞的是虎虎生风,势大力沉。 两人虽然看上去暂时势均力敌,陈将军却似乎处处受制于人,反而略显被动。 我心中不免有些替他着急。遇到如此对手,就不能再老老实实一板一眼的和他过招了,只可智取不可强攻! 做到心中有数之后,我催马上前,先是将冲至近前的一名贼寇挥刀一劈两半,在靠近陈将军身边时,毫不犹豫的果断出手,一刀斜斜的劈向那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完颜哥达。 那家伙先是一愣,闪身低头躲过迎面劈来的长刀,使劲儿冲我眨了眨小眼睛,心中应该是充满了疑惑:这个看上去稚气未脱的白面小子光天化日之下搞偷袭? 真不要脸!年轻人怎能如此不讲武德?! 你小子给老子等着,等我抽出工夫看我不一棒子捶死你!望你耗子尾汁。 一旁的陈良玉将军也是被我突然的举动搞得微微一愣,我趁机扭脸对他轻声说道:“属下恳请陈将军且退至一旁,让我来收拾他!”。 陈良玉将军闻言又是一愣,因为他只知道我是南宫将军身边的近人,并不了解我与南宫将军的确切关系。他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你行吗?对方这个大胡子着实挺猛的,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战胜他!若你不幸负伤,回营之后我怕无法向南宫大将军交代!”。 我一边举刀架住了完颜哥达恶狠狠迎头向我脑袋上砸来的狼牙大棒,一边对陈将军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您就等着瞧好吧! 出发之前南宫大将军就曾偷偷叮嘱过我,命我亲手摘下这厮的脑袋,提回去给他当夜壶用!”。 见我敢于如此恬不知耻地说大话,陈良玉将军虽然心中半信半疑,但还是轻提马缰,略显迟疑地主动退出了战圈。 对面那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完颜哥达此时已是满脸怒容,双眼发红,恨不得一棒子砸扁了我,好出了胸中这口恶气。 我却不慌不忙的斜斜劈出一刀,向他的前胸抹去。你不是生气发狂吗?正中小爷我的下怀,我就是要激怒你,让你忙中出错露出破绽,好找机会一刀结果了你。 他略显吃惊之余,连忙举狼牙棒相挡。我却中途突然变招,翻手腕向他的脖颈砍去。吃惊之余,他也随着变招,挥舞着手中的狼牙大棒,铆足了力气向我的刀头砸来。 谁知却扑了空。 我又不傻,深知他手中的狼牙大棒势大力沉,只能采取四两拨千斤的战术,避免和他正面硬碰硬。 已退至我身后不远处的那位陈良玉将军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方天画戟,斩杀着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的贼军,不断的替我扫清外围的障碍。 同时偷眼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心中甚是为我捏了一把汗。 眼见我与对面那位满脸络腮胡的贼军将领缠斗了近百个回合,丝毫不落下风,他这才渐渐的放下心来。 甚至在心中默默的为我竖起了大拇指,心中暗道:眼前的这个厚脸皮臭小子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倒是颇有几分真本领,临危不乱、镇定自若。如果能再经历几场大战的磨炼,兴许将来他的战力能在我之上! 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个白面小子未来将大有可为! 其实他真是有些太谦虚了:以我目前的战力就已经在他之上了! 而此时对面的那位完颜将军已是鼻孔朝天,气喘吁吁,胸中的熊熊怒火已经快将自己点燃了。 盛怒之下,他的每一次出招都更加用力,招数也更加狠辣凶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将我砸成一团肉泥。 我一边沉着应对,一边在心中暗笑,顺便替对手鼓劲儿加油:再使点劲儿,好好卖把子力气。 如此再打下去,过不了多久你就能把自己累个半死,而且会渐渐露出一连串的破绽,到了那时就是小爷我一刀封喉,取尔等性命的时候! 对手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随着对手的胸中怒气更旺,他下巴上的胡子也根根直立了起来,出招越来越猛,速度也越来越快。随之而来的,便是漏洞越来越多。 我瞅准了机会,迅捷无比的一刀削向他的小腹,这绵里藏针的一招其实是个虚招,对手措手不及之下连忙回棒相挡。我再度突然变招,用自己的长刀刀背猛撞其手中的狼牙棒。对手慌乱之下差点将手中的武器脱手。 正当他拼命横握手中狼牙大棒一时慌乱,有些不知所措之时,我却突然一翻手腕,用自己的长刀刀杆拄地,从自己的马背上一跃而起,做出了一个标准的撑杆跳动作。 那位满脸浓密胡须的完颜将军彻底被我这一系列诡异的操作弄傻了,大张着嘴巴呆立在自己的马上。直到我的两只夺命鸳鸯脚几乎同时踢中了他的胸膛,也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他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一头栽落下马,跌入尘埃当中。 头晕眼花之际,他扔了手中的狼牙大棒,用两只胳膊肘撑地,准备先快速爬起身来,再去寻找失落的狼牙棒。 我却也丝毫不敢怠慢,双脚一落地,便飞扑到他的身前,猛然高举手中长刀,朝他的脖颈砍剁下去,不能给他任何反扑的机会。 鲜血飞溅中,他那颗浑圆的脑袋就地翻滚了几下,彻底脱离了身体的牵绊,终于获得了永久的自由。 我伸手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拎起那一颗还在滴血的脑袋,再次快速翻身上马。 并且抬手将那一颗还冒着热气,算是新鲜出炉、瓜熟蒂落的脑袋高高举起,冲着不远处还在苦苦支撑的贼兵高喊道:“你方主帅已被我斩杀,尔等还不速速跪地求饶?!” 我忘了对面的贼兵可能听不懂我们中土大顺的语言,但这些人也都不傻,看到我手中高高举着的物件,震惊之余,也同时彻底丧失了再战斗下去的信心,纷纷抱头跪地求饶,或者丢下武器,转身飞快地策马四散奔逃。 我军将士看到如此景况,顿时也士气大振,狂呼乱叫着奋勇各举手中兵刃向前追杀。 眼前的这幅场景,是近三四个月来,这群狂傲不羁、曾经不可一世的侵略者们迎来的第一次彻彻底底的完败。 用赌场上的一句文明流行语来形容就是:这一次连底裤都他娘的输没了,彻底没机会翻本了!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是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发自内心彻底的绝望:明明自己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只顾着玩命逃窜,却被追在屁股后面的一群疯子不依不饶地野蛮砍杀,毫不留情,绝不手软。 这天底下还有正义和王法吗?人世间还有温情宽容和善良吗?虽然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不久之前,他们做的比这些还更过分,大摇大摆的闯入别人的家园烧杀劫掠,而且同样也毫不留情、绝不手软! 此刻,呆坐在战马之上的我心里却犯起了难,手中还高举着那个劳什子,眼睁睁看着陈良玉将军率众将士已然绝尘而去,将我孤零零的丢在身后。 我是该扔了手中的那颗血淋淋的脑袋,追上他们去享受接下来的饕餮盛宴呢?还是该转身回城向南宫大将军复命? 低头思索了片刻,我咬了咬牙,独自拨马转身回城。 心中想道:算了,还是先回去复命吧。这只是刚刚开始,今后追杀溃散逃敌,跃马挥刀,大杀四方好好过把瘾的机会有的是!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小爷我要将这颗肮脏的贼将脑袋无比潇洒地扔到南宫大将军的脚下,让他亲眼看看,并亲口承认:你这个刺头小兔崽子够勇猛,老夫没有看走眼! 能认你做义子,是老夫祖坟上烧高香、冒青烟了,你这一次算是给老夫长脸了! 此一战成名之后,望你戒骄戒躁,继续努力上进。相信早晚会有那么一天,通过你个人不懈的努力,咱爷俩会掉个个儿,我来喊你做干爹! 第三十六章 白骨之城 跃马挥刀驰骋战场与在工地埋头搬砖有异曲同工之处。 相同点:都是纯粹的体力活,需要出力流汗甚至会流血。 但搬砖相对来说比较沉闷,了无新意,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而征战沙场比较刺激新鲜,要面临各种战局的不断变化,更需要多动脑筋。但玩不好会缺胳膊断腿儿,甚至丢了小命。 我手里提着那位完颜将军的脑袋孤身返回洞开的城门后,左右两列手握刀枪的士兵们纷纷向我投来满含钦佩注目礼的同时,齐刷刷地抬起右手,向我敬献表示崇敬的军礼。 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心里难免有些激动、得意、甚至忘乎所以、飘飘然。 我心里面明白:从此之后,整个军营之中,无论资历多老的老兵都不敢再欺负我了! 翻身下马之后,将马儿交给身后的一名卫兵,抬腿向城楼上爬去。 迎面便遇到了前来迎接我的方大哥。 他显然已经站在城楼之上,也许就在南宫将军的身边,目睹了下面战场上所发生的惊险刺激的一幕。 只见他双目明亮,嘴角微微上翘,来到我身边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而是伸开双臂,张开双手在我的肩上重重拍打了两下。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忽然感到:斩杀贼将之后待遇果然是提高了,起码他没有再抬腿踹我的屁股。 紧随在方大哥身后,登上了高高的城楼,来至南宫大将军面前,我一面故作潇洒,貌似毫不在意的将敌将的脑袋随手扔在他脚下,同时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义父在上,孩儿终究不辱使命,已将贼首的脑袋给您拎了回来,请大将军过目。” 南宫大将军抬起右手重重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膝盖,满面红光,哈哈大笑着挺身站了起来,说道:“你个臭小子好样的,果然没有令我失望。本帅在城楼之上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回头当着全军将士的面,自会重重地赏你!"。 遗憾的是:说到这里他便住了嘴,没有能够接着说出我原本想好的他反请我做他干爹的台词儿! 只见他转脸抬首向远处滚滚的烟尘眺望了几眼,扭脸轻声吩咐传令兵道:“鸣金收兵吧。我军城外追杀溃敌的将士们都已经看不到踪迹了,敌方是否在远处还有援军,尚不得而知。 来日方长,杀贼平乱不可急于此一时也,让他们适时收手,都先回来吧!老夫要亲自为他们大摆酒宴庆功。“ 骑在马上,奋力的挥舞着手中的方天画戟,正酣畅淋漓地追杀逃敌到了近乎忘我的境地,陈良玉将军忽然听到背后城楼之上鸣金收兵的号令。 他连忙勒住战马,抬首举目四望。 在他的周围我方的将士们也正杀的兴起,有些忘乎所以。仿佛没有一个人听到鸣金收兵的号令。 这也难怪。这些部将们人人胸中早就憋了一股火,难得寻到了这样一个充分发泄的机会,不把心中的那点郁闷抖落干净了都舍不得罢手。 而且他们几乎都同时发现了:这些曾经凶悍异常的强敌远不如他们原来想象的那样可怕,丢下武器逃起命来也是丝毫不含糊,可以说是不顾一切。 这种彻底放弃抵抗,只顾疯狂逃窜的溃散之敌砍杀起来毫不费力,又相当的过瘾,他们自然不愿轻易放弃。 马上的陈良玉将军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完全能够理解部下将士的心思,其实从他的内心来说,他也恨不得一鼓作气,追杀逃敌至玄庸关外,那才叫个痛快。但是军令如山,况且如果追的太远,反而容易中了敌方的埋伏,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不得不立在马上大声吆喝,重新召集部下的将士准备收兵回城。 不论怎么说,这一仗都算是一场久违的酣畅淋漓的大胜。 最重要的是,大大提升了我军的士气,让大顺的军人们看到了击溃强敌的希望,彻底扭转了原来营中将士们人人惧怕蛮夷的畏战心态。 现在抽空再来说说,那位丢了脑袋的完颜将军到死都没想明白的一件事:这场战役败的如此惨烈,他的盟军弟兄们都去哪儿了? 其实真不能责怪完颜将军战前派出的那几十位游骑兵,他们可是一点也没有偷懒,更不可能骑着马儿撒着花儿去游山玩水、欣赏大顺的壮丽江山了。 这些人还真是不辱使命,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盟军,米尼艾尔王国的战友们,并且面见了那位胡图大将军,完美转达了完颜将军的意愿。 胡图大将军对这些盟军兄弟表现的也是相当热情,命令属下好酒好肉殷勤款待,然后还亲自将他们送出门外,让他们再接再厉、马不停蹄、快马加鞭的继续赶回去赴死。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这位胡图大将军的为人那是相当靠谱。 而这位胡图大将军一扭脸,便去找了那位大国师商议对策。 那位大国师不愧是聪明绝顶、满腹经纶。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 他立马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更难能可贵的是:大国师临危不乱,当即就给胡图大将军出了个好主意。 于是在他的授意之下,胡图大将军即刻召集属下所有兵马,收拾好所有家当,毫不犹豫地拔营起寨,全军步调一致地开始统一行动。 行动命令清晰而明确:风紧扯呼,全军后撤,远离危险,落袋为安。 盟友?不好意思啊!一起抢劫的时候我们是真的盟友,协力同心,争先恐后。 遇到危险了,说声对不起,您先替我们扛一会儿,容我们先撤到安全地区喘口气儿再来帮你。 还呼叫我们增援?真是给脸不要脸,给你个台阶下你还当真了,谁认识你啊?! 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们不义!我们要先行一步,留下您自己慢慢玩儿吧! 不就是比谁更跑得快吗?拜拜了您呐! 于是,米尼艾尔王国的所有兵马,在那位胡图大将军的英明领导下,毫发无损,全身而退。 并最终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而我军经过了短短的一天休整之后,在南宫大将军的指挥率领下,向另一座曾经被蹂躏涂炭的睦州府城大举进发。 闲话少叙,我军人马来至睦州府城下时,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心中都充满了疑惑。 只见面前偌大的睦州府城四门洞开,却悄无声息,既看不到敌军的身影,也看不到一个老百姓。 这是什么情况?这可是大白天呐! 眼见着头顶艳阳高照,城中却死一般的寂静,城墙顶端布满了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大片小黑点,无端给人一种死气沉沉、奇特诡异的威压之感。 再走近一些,城墙顶端那密密麻麻黑压压一大片的小黑点忽然同时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我们仔细定睛一看,才知道这是聚集在一起的黑乌鸦。这也算是一大奇观了!天晓得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乌鸦聚集在一起。乌鸦集团公司开年会?掐指一算这日期也不对呀! 见到如此光景,南宫大将军心中也是充满了疑虑,不见守城的贼军,他生怕中了埋伏。先派出一营兄弟小心翼翼地从洞开的城门冲入城中,一探究竟。 没过多大一会儿,就有几个骑兵催马回来宣告:此为一座空城。 既没有贼军防守,也不见城中百姓的身影。 我军大队人马徐徐入城,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发浓重起来。 东张西望之下,除了道路两旁被烧的焦黑的残垣断壁,和盘旋在头顶遮天蔽日的乌鸦群,竟然没有遇到其他活物。 又往里走了一会儿,前方的人马忽然无声地停住了脚步。走在后面的人更觉得奇怪,纷纷伸长了脖子踮起脚尖向前望去。 我因为是骑在马上,视线能够越过前方步卒的头顶,但看到前方的状况,还是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方不远处是一个类似广场一样的所在,正中心是一个宝塔状的小山,仔细一看,这座宝塔状的小山竟然是由累累白骨堆积而成。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南宫大将军翻身下马,手持马鞭,歪着脖子绕着那座由白骨堆积而成的小山缓缓转了一圈,隔着老远也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此时,派出去侦查情况的几路人马也纷纷回转到这里,有人一边弯腰施礼,一边向南宫大将军低声稟报道:“回大将军,我们到各处都勘察过了,除了在几处地方见到与面前这堆白骨垒成的小山相仿的骨山之外,未能见到一个活着的城中百姓!”。 闻言之后,南宫大将军脸色铁青的低头张口骂了几句很难听的脏话。随后他缓缓抬起头来,所有人都分明看到他的两只眼睛渐渐充血泛红,脸色变得愈加难看。 他突然抬起右手高举着手中的马鞭冲着人群喊道:“骑兵全部下马,步卒向我身边靠拢!”。 待大家轰轰隆隆一阵忙乱,重新站稳之后,那位南宫大将军扫视了众人一圈,才又重新声音沙哑的开口说道:“你们都给我瞪大双眼看清楚了,这是什么?这累累白骨不久之前还是我大顺朝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是我大顺朝的子民! 你们每个人也不妨拍着胸脯扪心自问:如果这堆白骨之中,有你的至亲家人,有你的父兄、母亲、姐妹同胞,你们该作何感想? 本帅还要再问你们一句:我们都是什么人?我们是大顺朝的军人!我们的职责是什么?保家卫国,护天下黎民百姓平安,不受外族欺侮!我们做到了吗? 面对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白骨,本将军只感到羞愧难当、无地自容!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说到这里,我的义父忽然停住不说了。 他又重新抬起了头,用那双快要喷火能杀人的鹰眼又重新扫视了一圈众将士。 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本将军今日当众颁布一条新的军令:从此之后,我军再与这些域外蛮夷强盗交手,我只要死的·,绝对不留任何活口。你们谁要是给我押了俘虏回营,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他娘的连你也一块宰了! 我只要死盗匪,不留活蛮夷!你们都听清楚了吧?全体都有了,给老子大声重复三遍!” 站在南宫大将军面前的这数万将士心中早已五味杂陈,此刻只有齐刷刷地自胸腹之中同时发出高声怒吼:“只要死盗匪,不留活蛮夷!”、“只要死盗匪,不留活蛮夷!”、“只要死盗匪,不留活蛮夷!”。 由于人数众多,这吼声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吓得遮天蔽日、四处乱飞的黑乌鸦四散奔逃,再也没有一只敢落下来了。 第三十七章 暗通款曲 负责阿卡拉王国都城保卫工作的最高长官索隆将军不慌不忙地迈着双脚,来到本国国王温尼巴特面前。 稍稍停顿了片刻之后他才弯腰施礼道:“尊贵的国王大人,有一件小事,属下不得不和您提上一提。大约十日之前,有两个疯子,在集市之上手举钢刀扰民滋事,已被属下擒获并关入都城大牢。可是这两个疯子口口声声自称是米尼艾尔王国的王子,属下无从查证,只好先关他们几天再说。” 国王闻听愣了一下,连忙说道:“疯子?一般人也不敢随意冒充他国王子吧?!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万一他们真是彼国王子呢?岂不是令本王很难堪?你关他们多久了?”。 索隆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回答:“这也没几天,本来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属下是担心他们还有别的什么歪心眼,多关他们几日会让他们老实些!” 国王抬手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其实要想辨别他们身份的真伪很容易。不久之前米尼艾尔国国王正好派遣了一名特使。他来我们这里的目的就是奉其国王之命,想与我国暗中签署攻守同盟协议,用来共同对付强大的木托磐尼。 我与众臣都商议过了,我们两国都同样信奉天龙教,自当共同应对木托磐尼王国的异教徒们! 你只需带着那名特使去大牢里看看那两个疯子,便可水落石出。 如若他们真是盟国的两位王子,就将他们即刻释放并以礼相待,千万不能让特使在这个节骨眼上挑我们的毛病!否则会影响我们两国的结盟! 如果是冒充的,就让他们两个继续在大牢里呆着吧,千万别把疯子放到大街上去吓人!”。 索隆微微一笑,再次躬身施礼,转身缓缓退了出去。 不消说,他之所以要把那两个“疯子”在大牢里多关几天,完全是出于私心。 或者说的好听点,出于心底对那位温妮公主浓浓的爱意。 再说那位米尼艾尔王国国王派来的特使。 他已算是功德圆满,顺利完成了本国国王交给他的任务。而他本人对阿卡拉王国也留下了美好而深刻的印象。正准备收拾行囊,回国交差。 忽然听说阿卡拉的一员武将要带他共同前往本国监狱大牢。 他心中猛然一惊,那颗脆弱的小心脏扑通扑通一阵乱跳。 思前想后,自己在这里也没有犯什么过错呀! 就算是在本国国内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的事情东窗事发,也不至于被关入他国的大牢吧? 细细回想了一遍,每次见到阿卡拉王国的国王,对方总是对他笑脸相迎,待之以礼。 而且安排的接待规格足够高,让他有一种宾至如归、乐不思蜀的感觉。 特别是前几天温尼巴特国王当面赏赐给他的那位阿卡拉美女,软玉温香,令他流连忘返,彻夜难眠。 如若不是还有重任在身,要回去交差,他差点儿就下决心移民美丽友好的阿卡拉王国了! 这不会是双方刚刚签订了盟约,对方就翻脸不认人,开始秋后算账了吧? 那位温柔可人的阿卡拉美女又不是我主动索要的,是你家国王当面赏赐强塞给我的! 好吧,我承认:国王没有强塞,我自己也特别想要!只恨自己身体还不够强壮,没能做个一夜七次郎! 毕竟身处异国他乡,我夜里孤独寂寞冷,这总能理解吧?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奶奶的我本人连英雄都算不上,过不了美人关那是天经地义、理直气壮! 我可是一丁点错都没有! 直到面见了索隆将军,对方详细说明了事情的原委,特使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可是还没过多大一会儿,特使大人紧皱双眉,将那颗刚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索隆将军口中所言的“疯子”该不会真是我国的那两位皇子吧?反正我出发之前就没有见过他们! 要真是那两个小祖宗,他们偷偷溜到这里来做什么?如果真是他们,并且在盟国的大牢中受到虐待,我要不要代表我国向对方提出严正抗议? 真这么做了,会不会严重影响到两国刚刚暗中订立的盟约?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功德圆满的完成了任务!总不能因小失大吧? 一脑门子官司的特使大人紧紧跟随在索隆将军身后,慌慌张张地向阿卡拉都城大牢奔去。 在都城大牢昏暗的光线下,那位特使大人只抬头看了一眼,便险些昏了过去。 米尼艾尔国王膝下的这两位王子他可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对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可怜的特使大人近乎疯癫地扑了过去,双手紧紧抓着牢房的铁栏杆,扯着脖子呼喊道:“两位尊贵的王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站在他身后的索隆将军微微咧嘴一笑,不用问,只看这位特使的表情他就明白了一切。 他不免在心里嘀咕道:这多少有点出乎意料啊!没想到这两个傻瓜还真是米尼艾尔国的两位王子,这两个傻蛋若不是表现出对温妮公主有非分之想,我也不会多管他们这几日。 看来所谓王子也不过如此,比我索隆这阿卡拉勇士差远了! 就这副臭德行临来之前也不说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哪配得上俺家温柔可爱的温妮公主啊?! 这样也好,让这两个傻蛋多受几天牢狱之灾,出去了兴许能懂事点! 那两位倒霉的王子显然也是听到了那位特使的呼喊,几乎同时缓缓转过头来。 要说无论哪个国家的牢房,居住条件和卫生环境都挺差劲的,比之豪华五星级宾馆那可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转过头来的两位王子都显得目光呆滞,蓬头垢面,表情木讷。其中一位王子的头发上还沾满了草屑。 如果此时能有人将他俩原封不动地搬到大街上,然后告诉路人他们是王子,估计没有一个人敢信的。 绝大多数路人会更加坚信他们是两个衣着华丽的乞丐。 小王子密陀罗的眼神率先变得活泛了起来,他稍显激动、连滚带爬地向本国特使扑了过来。 嘴里喊道:“你可算是来了!这下我们哥俩终于有救了!先别着急打开牢门,你先去想办法给我们哥俩弄点好酒好肉,让我们先解解馋!这里吃的东西和皇宫里比起来,实在是难以下咽!我们俩都快饿疯了!”。 特使的眼中噙满了泪水,连连点头道:“两位王子别着急,下官这就去办!”。 此刻,索隆将军望了特使一眼,貌似随意又像是辩解道:“我们可没有故意饿着他们,我们这里提供免费的一日三餐,他们自己挑食不想吃罢了!这可丝毫怪不得别人!”。说完,他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浮出了一丝坏笑。 特使大人完全懒得听他啰嗦解释,而是猛然转身,拿出了短跑运动员奋不顾身冲刺终点红线的劲头飞奔而去。 没过多大一会儿,这位尊贵的特使大人就又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只是怀中多了一坛美酒,另一只高举的手中是一整只肥美的烧鹅。 他弯腰低头,隔着栅栏将这两样东西塞到了小王子的手中,这才直起腰来,抬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一旁的索隆将军似笑非笑的说道:“特使大人何须如此辛苦?这些许小事我吩咐给狱卒或属下,也能给你办的妥妥帖帖。” 闻言那位特使大人不由的微微一愣,心里说:对呀!我一时急火攻心,竟然忘了注意一下自己作为一国大使的光辉形象,确实有些丢人了!这举动不会有损国格吧?否则我回去之后,吃不了要兜着走! 虽然心里犯嘀咕,但这位有着光辉伟岸形象的特使大人还是忍不住扭头向索隆问道:“你们没有对我国的这两位王子用刑吧?”。 索隆连忙回答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个请特使大人放宽心,初次将这二人捕获时,我们一致认为,此二人是冒充贵国王子的两个疯子。但怕万一出错,因此一根毫毛都没动他们的!只是将他们关了起来,甚至好吃好喝好招待”。 特使大人暗暗撇了撇嘴,心里说:哄鬼呢吧?我又不是盲人!好吃好喝好招待?他们能够饿成这副模样?只要他们没有挨打就行,那局面还没有发展到完全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们二人只顾着低声交谈,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牢房内所发生的一切。 小王子密陀罗接过那只肥美的烤鹅和那坛酒之后,两眼放光,头也不抬,无比贪婪地嗯直接张口向烤鹅肥美的一条大腿上咬了过去。 没有人注意到,盘腿坐在离他不远处的大哥门巴。 本来他两眼无光,没精打采。看到弟弟啃食烤鹅之后,双眼中突然冒出了一股骇人的绿光。 一言不发的同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伸出双手猛然扑了过去。 这兄弟二人转瞬之间似乎变成了两头饥肠辘辘的饿狼野兽,为了争夺唯一的一块食物,展开了搏命厮杀。 这场景让任何一个不知原委的外人看来,都是标准的两个疯子,正在玩命抢夺一块食物。 特使大人被两位王子从喉咙中不约而同发出的低吼声所震惊,他连忙挥舞着双手高喊道:“两位王子别抢啦,一会儿等你们出来,美食好酒多的是!”。 此时两位饥肠辘辘的王子已将那只烤鹅撕成了两半,一人抱着自己手中的一块玩命的往嘴里塞,根本没工夫搭理他。 片刻的功夫,那只肥美的烤鹅就被二人吃的骨头渣也不剩了。 稍作停顿之后,还是那位小王子转了转两只眼珠,好似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 他抬头望了望那位特使,又望了一眼旁边的索隆将军,忽然开口道:“放我们出去!我们要面见阿卡拉的国王,只为了两件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右手点指着索隆说道:“面见阿卡拉国王一是为了当面请求他撤了这家伙的官职,就是这个混账家伙让我们哥俩蒙受了不白之冤,令我们吃了不少苦头。 二是请求国王,请求他允许我们两位王子与那位温妮公主见上一面,好了却我们兄弟二人的心愿!”。 闻听此言,索隆将军和身旁的那位特使大人二人脸上几乎同时露出了尴尬之色。 第三十八章 内奸清除计划 临近深夜时分,“洪家军”首领洪天阔的中军大帐之中仍灯火通明。 他已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了自己的老冤家、死对头南宫贼子率领部下全体人马奔赴大顺边关去抵御外敌了。这无疑对洪家军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南宫贼子率部离去之后,日益发展壮大的洪家军正可借此机会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但在此之前,这位洪首领心里清楚:有一件更急迫的事情必须提前办了,否则会令他寝食难安、坐卧不宁。 那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找出并拔除那个可恶的南宫贼子安插在自己身边的那根毒刺:代号“黄蜂”的暗谍。 在四弟所部人马遭遇埋伏身亡之后,洪家军攻打邵阳之前,他便找了身边最信得过的人,开始了所谓的内部清除计划。 而整个秘密计划的执行人及负责人,正是此时就坐在他对面的这位徐昕将军。 前文曾经约略提过洪天阔的造反史。初次起事,缺乏经验的洪天阔率领空有一腔热血的近万饥民强攻邻近州府,被全副武装的朝廷兵马斩杀殆尽。 只有连他本人在内的一十八人侥幸得以存活,徐昕将军光荣的也位列其中。 由于共同拥有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经历,生性多疑的洪天阔对这位徐将军倒是万分信任。 也因此才会把查找及清除内奸的重任压在他的肩上。 说得更透彻一些,徐将军只对洪天阔一个人负责,却拥有暗中调查营中任何人的权利。 包括那位洪天阔表面上最信得过的大军师,在洪家军中排行第二的周密。 徐昕将军如果真是动点歪心眼儿,收集足够的证据,只要能证明这位周军师就是南宫贼子安插进起义军中的暗谍“黄蜂”,作为首领的洪天阔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这位周军师! 因为洪首领对这一位潜伏在自己身边的暗谍已然深恶痛绝,到了又恨又怕、杯弓蛇影的程度。而他的办事原则就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此时偌大的整个中军大帐之中,只有洪首领与徐将军二人相对而坐。略显诡异的气氛中,正好可以商议一些私密之事。 对面坐立着的这位徐将军个头不高,其貌不扬,下巴很尖,留着两撇小胡子。面颊如刀砍斧剁一般瘦削,两只眼窝深陷,猛一看还以为这人没睡醒。 但仔细观察,他那貌似没睡醒的两只小眼睛当中永远暗藏杀机。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和手下的除奸队明察暗访的结果如何了?”洪首领率先开口,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 徐昕咧嘴微微一笑,但那模样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他先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份名单,摊开来摆在洪首领的面前。 这才缓缓开口道:“这是嫌疑人的名单。共三十三人,其中三十二人是我军中下级士官,最上面那个嫌疑最大,在我军中的职位官阶也最高。这些人该如何处置,属下全听从首领您的吩咐!”。 洪天阔深深皱了皱双眉,低下头去仔细看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军之中怎么会有这么多南宫贼子安插的密探?不会是搞错了吧?”。 徐昕又咧了咧嘴,这次完全看不出他是笑是哭:“这些人都是我和手下经过反复比较排查之后锁定的重点嫌疑人。 最早的大名单里有二百多号人的。后来我通过派人连续跟踪、调查其社会背景等等诸多手段才划掉了一大批。 当然了,即使是名单上这些重点的嫌疑人,目前暂时也都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他们就是内奸,与朝廷的鹰犬相勾结。 要想最终完全确认,只能是在将其捉拿归案之后严加审问之后才能得出最终结论。 但是首领大人,容属下多说一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可错杀三千,绝不可放跑了一个啊! 因为这些内奸就埋伏在您的身边,随时可能对您痛下杀手,对我军作战也是大大的不利!”。 洪天阔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道:“你说的没错!我们绝不能冒这个险!名单上后面那三十二个人就交给你亲自去办,务必斩草除根不留任何后患。 至于最上面这位李忠岩李将军就留给我亲自处理!毕竟他也跟在我身边五六年了。对敌作战相当勇猛,官阶也足够高,算是个比较可靠的老人了!”。 徐昕往前探了探身子,低声问道:“将名单上那三十二个人秘密处决,交给我来办没有任何问题。属下一定做到不留痕迹、天衣无缝。 只是这些人中间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太一样,大多数是孤身一人,可以无声无息地,很好处理掉。 但也有一些已经娶妻生子,拖家带口。您看是仅仅处理掉他本人呢?还是……?” 洪天阔抬头毫不客气的抬头瞪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废话!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万一其中有几个被冤枉的,那也只能怪他们自己运气不好!一家之主都没了,家中妻儿给他们陪葬,也合情合理。 你一定要做好军队的保密工作,免得此事在我军中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徐将军使劲儿点了点头,紧闭双唇不再言语。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接着问道:“周军师那个人感觉甚是敏锐,我怕早晚瞒不住他。回头他要问起来,我该如何回答?”。 洪天阔挺了挺腰板,微微晃了晃大脑袋,回答道:“他就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读书人,除了脑子比我们好使点,其他方面对你我兄弟不会造成任何威胁。你还怕他找你算账吗? 别忘了,我才是洪家军的总首领,就算他最终知晓了又能把你怎么样呢?有我在,你就放心大胆地放手去干吧!”。 听到这话,徐将军从胸中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算是对自己彻底放下心来。 稍待片刻,他又不放心的提醒洪天阔道:“这位李忠岩李大将军颇有一身武艺,而且他手下应该也会有几个死忠。别怪小弟我没提醒大哥您,要把他处理掉您自己可要当心些,别逼迫他狗急跳墙,反而伤了首领。” 洪天阔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说道:“这你就放心吧!我自会安排的妥妥帖帖,让任何人都无话可说! 等他死后,我还要亲自为他主持风光大葬。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凡是忠心耿耿追随我的兄弟,我都绝不会亏待了他们!”。 没过几天,正在前线领军攻打敌方城池的李忠岩将军便见到了首领洪天阔亲自派来的信使。 那位信使当面告诉他:奉洪首领之命,令他将指挥权暂时交给属下副将。不得携带一兵一卒,速速赶回洪家军大本营。另有重要军务,首领会与他当面交代。 李将军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想都没想,连忙按照首领的吩咐坚决执行。 马蹄声清脆悦耳,急切地敲打着路面。 淡淡的薄雾中,洪家军的李忠岩李大将军孤身一人,策马扬鞭,向己方大本营的方向飞驰而去。 “哈哈哈哈哈”,听完垂手站立在一旁的索隆将军描述的米尼艾尔王国两位王子殿下,在牢狱中争抢那只烤鹅所表现出的丑态,阿卡拉国王温尼巴特一边抬手拍打着座椅宽大的扶手,一边抖动着颌下花白的胡须哈哈大笑。 等他笑够了,站在一旁的索隆将军才紧皱双眉接着说道:“卑职已经按照国王陛下的吩咐,将他们即刻释放了。但他们在被释放之前,提出了请求。 他们提出,无论如何都要面见陛下。” 温尼巴特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那就见见吧。毕竟我们两国现在已结为盟友。我作为阿卡拉的国王,也有责任略尽地主之谊。 不知者不为罪,毕竟阴差阳错之下,让这两位王子在我们阿卡拉的牢狱中吃了几天苦头,怎么说我们也得弥补一下。为他们举办一场国宴,他们纵然心里委屈,回国之后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话头,扭头望了索隆一眼,开口问道:“对了,你搞清楚这两位王子偷偷溜到我们阿卡拉是来做什么的吗?”。 索隆张嘴踌躇了半天,才说道:“他们俩偷偷溜到这里,是想一睹你的掌上明珠,温妮公主的绝世容颜。” “噢,是这样啊!”温尼巴特不由得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我也想见一见他们了。门当户对,年龄相仿、宗教信仰相同。不管温妮相中这两位王子中的哪一位,如果能亲上加亲,对我们两国来说都是好事!”。 索隆一听立马急了,张口说道:“陛下是想让温妮嫁给这两个混蛋中的其中一位吗?他们俩都不配!”。 闻听此言,温尼巴特不由得扭头奇怪地望了索隆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 沉思了一会儿,他才淡淡的对索隆说:“公主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你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眼看我也老了,我是想给她创造更多的机会而已。她若真看不上,我估计也没人能劝得动她。一切随缘吧!”。 “那两位王子想见我,除了想让我答应他们与公主见上一面,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索隆听到国王陛下这么一问,不由的低下了自己的脑袋,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说道:“他们俩还想让您亲口答应,撤了我的官职!"。 温尼巴特国王再次奇怪地扭头望了索隆一眼,这次他撇了撇嘴,好似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两个不谙世事的黄毛小儿! 我说了,不知者不为罪。你将他们二人抓捕入狱那是职责所在!你又没对他们严刑拷打,已经够不错了。 就算是盟友,即使是他们的父亲,米尼艾尔王国的国王也无权跑到我的面前来指手画脚,指点我将来怎么安排我国内部的官职升降,人员去留。 就算他敢来,我也会毫不客气的把他轰出去。放心吧,索隆。你是我们阿卡拉王国的勇士!本王绝不会亏待你的。“ 听他这么说,索隆将军渐渐的把胸膛挺了起来,腰板也再次挺的笔直。 心里只觉得像大夏天正浑身燥热时,猛然喝了一杯冰镇酸梅汤一样的舒服。 又好像是原本满天的阴霾,忽然就被一阵强劲的清风吹散。 刹那之间,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他本人就光着膀子沐浴在那温暖的阳光下,浑身舒适无比。 此刻他在心中暗暗发誓:永远效忠阿卡拉王国!誓死捍卫陛下的尊严和荣誉! 天龙真神在上,但有我索隆一口气在,绝不允许任何人将温柔可爱的温妮公主从我的身边抢走,否则我就和他拼命! 第三十九章 杀伐决断 ”哐啷“一声,紧闭的房门被撞开了。 一个满头大汗的壮汉冲了进来,一脸焦急的喊道:”嫂子,穆统领我穆大哥出事了!今日在教场之上,穆大哥的坐骑忽然马失前蹄,摔坏了脖子,目前生死未卜。上面的长官特意派了一辆马车来接你,马车就停在门外。你快随我走,去和穆大哥见上一面吧!“ 屋内的女人闻言,不禁大惊失色。她回头看到来人是经常跟随在丈夫身后的一名侍卫,这才稍觉安心。 她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就要跟随来人出门,那名侍卫却对她说道:”把孩子也抱上吧,万一穆大哥有个好歹,让他也能最后见孩子一面!“。 女人愣了一下,低声问道:”孩子我刚把他哄睡着没多大一会儿,一定要抱着他一起去吗?“ 见来人匆匆点了几下头,那女人也顾不得多想,急忙转身又找了一块包袱,将尚在襁褓中熟睡的婴儿又裹了一层棉包袱,这才转身匆匆出门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她惶急地问道:”你穆大哥到底怎么样了,摔得有多严重?这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 那位穆统领曾经的手下侍卫此时反而显得不那么着急了,他低着头轻声答道:”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怀抱婴儿的女子心急如焚,更加显得六神无主,只恨马车走的太慢,她多想早一点见到自己的夫君。 她在心中默默的向上苍祈祷:观音菩萨保佑,千万别让我家夫君出事啊!否则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下去呀?! 自从夫君在洪家军中由一个大头兵升任统领一职,随着待遇的提高,家里的日子才刚刚好了起来,这怎么就出事了呢? 正当她胡思乱想着,却突然感到了一丝异样。 因为她原来偶尔也会因为一些急事,自己徒步前去洪家军大营寻找丈夫。她知道自己的家离大营不是太远,为何马车走了这么久还没有到? 情急之中,她抬手掀开了马车上遮挡视线的布帘,转头向外望去。 却忽然发现这辆马车不知为何已经来到了郊外的树林边儿。她急忙扭头想问询一下那位丈夫曾经手下的侍卫,此时马车却停了下来。 那名侍卫面无表情的对她说道:”对不住了嫂子啊,我只能先送你到这里了。下车后你一直往树林里走,会有专人来接你。“ 那女子紧紧搂着怀中的婴儿,一头雾水的下了马车,跌跌撞撞的向树林深处走去。果然看到几个士兵模样的人朝她走了过来。 其中有两个士兵,走到她身边时,竟然毫不客气地架起了她的胳膊,对她连拉带拽,紧闭双唇态度生硬。 那女子彻底蒙了,当她再次抬起头,睁大双眼时,面前站着一位个头不高,其貌不扬,下巴很尖、军官模样的人。 此人留着两撇小胡子,面颊如刀砍斧剁般瘦削,眼窝深陷,从两只小眼中射出的目光十分阴冷。 ”你是谁?我丈夫呢?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对面那人微微一笑,并没有开口回答她提出的任何问题,而是严厉的呵斥道:”我们是洪家军除奸队的。奉了洪首领的密令,专门清除狗朝廷安插在我们起义军中的密探、奸细。 现已查明,你的丈夫穆统领早已卖主求荣,暗中投靠了朝廷。 他就是南宫贼子秘密安插在我洪家军中,专为敌方提供我军情报的密探。我们已将其军法处置。 你就老实说了吧,穆统领是通过何种方式向敌方传递情报的?你家中还有哪些罪证? 那女子使劲儿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感觉自己恍如梦中。她张口大喊道:“不可能!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我家丈夫这几年追随洪首领南征北战、出生入死,自从升任统领之后,还经常在我面前念洪首领的好,说自己跟对了人,将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他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成了朝廷奸细?带我去见洪首领,我要当着他的面替我丈夫鸣冤叫屈!” 对面的人见她这副模样,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又忽然抬起头来,向女人身后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顷刻之间,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飞快地捅入了女人的后心。 她的喉咙里再也没能发出一丝声响,双臂猛然伸的笔直,原本紧紧搂在怀中的婴儿也掉在了地上,口中发出了嘹亮的哭喊声。 对面的那位徐昕徐将军抬起一只手臂,轻轻挥了挥手。 周围的几位士兵急忙走上前去,七手八脚将那女人血淋淋的尸体拖进了提前早已挖好的土坑中。 又有一名士兵走上前来,随手捡起了那个哭声嘹亮的婴儿,一甩手腕儿,也将他扔进了土坑里。 周围的士兵一起动手,挥动着手中的铁锹,将四周的浮土高高扬起,片刻之后,土坑就被填平了。 人们再也听不到那个婴儿的哭声了。 此时,一阵猛烈的狂风掠过树梢,吹的树叶哗啦啦一阵乱响,好似草丛中隐藏着无数个孤魂野鬼,此刻一齐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 风尘仆仆的李忠岩李大将军大踏步走进了洪首领的中军大帐,洪天阔站起身来,面带微笑地快步上前迎接。 “我的好兄弟一路辛苦,前方战事如何了?” 李忠岩连忙弯腰躬身抱拳施礼道:"回首领的问话,末将正率领属下兵马强力攻打敌方城池,我军士气高涨,志在必得!不想突然接到首领将令,末将不敢违令不遵,只好单人独骑返回大本营面见首领。 不知首领对在下有何吩咐?是我军的进攻方向要有改动吗?还是有什么新的敌情?“。 洪天阔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急不急!李将军一路风尘仆仆,想必一路颠簸也跑累了。先坐下喘口气儿喝杯茶,你我再做讨论。“ 二人坐定之后,洪天阔连忙吩咐侍卫,将提前预备好的茶水端上来。 洪天阔伸手接过端到他面前的茶碗,又气定神闲地瞟了坐在他不远处的李将军一眼,若无其事的低头喝起茶来。 李忠岩李将军却是心头纳闷:洪首领这么着急地把将我从战场之上召唤而归,我一直以为有什么急事、或是军事方面的大动作。可看眼前的情形,首领自己一点儿也不着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反正无论如何,我自己得先沉住气,一会儿先听他怎么说。 过了一会儿,洪天阔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微抬头说道:"李老弟啊,算起来你加入我洪家军也该有个五六年了吧?我听说你在入伙之前曾经是大顺军营中的一员。那个南宫贼子你不但应该认识,而且还很熟悉吧?" 李将军心中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躬身施礼后如实回答道:"小弟在加入我洪家军之前,确实在大顺的军营里混过几年,后来确实混不下去了,被逼无奈之下才投奔了洪首领。 那时南宫寿喜那个贼子应该还没有升为大将军。属下从未见过他,连他的名号都没听说过! 推算起来他当时在大顺军中也还只是个无名小卒吧?"。 洪天阔轻轻摇了摇头:"你说的不对,南宫寿喜那个贼子在你来到这里之前也许还没有升为大将军,但他在大顺军中的级别应该已经很高了。 完全能够动用手中的权力,向我军中安插密探。“ ”洪首领的意思是属下军中有敌方安插的密探?这我回去可得好好查查,不可掉以轻心!让他们钻了空子“。李将军满脸疑惑的问道。 洪天阔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战场之上,只有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其实南宫贼子的身边,也有我方安插的密探。 否则,我怎么这么快就知道,那南宫贼子接到朝廷指令,率领整个南宫大营去北上戍边了呢? 没有这条消息,我军也不会有接下来的一系列大动作! 我方的密探早就传回了一个可怕的消息:南宫贼子在我军中也安插有密探,而且官阶不低。 上次我四弟他们转移途中遭遇埋伏,全军覆没,应该就是这个代号“黄蜂”的家伙通风报信! 整个南宫大营虽然暂时远离了我军,短期内不会对我们造成太大的威胁。 但这个代号“黄蜂”的家伙就好比是插在我心上的一根刺,必须尽早拔除!“。 李忠岩李将军连连点头道:”首领所言极是,此贼不除,危害巨大! 可是您说的这些与属下率领的人马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是已经查明那个代号”黄蜂“的贼子隐藏在属下的军中?“。 洪天阔再次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突然开口问道:”忠岩老弟在家中与你家娘子关系相处的如何啊?“。 李忠岩不由得微微一怔,他想不明白首领为何此刻突然问起自己的家室。 洪天阔接着说道:”李将军可真是好福气!我军中的弟兄们绝大多数还打着光棍,老弟你却早早娶了一位美娇妻,还替你生了一个胖大小子。 更难得的是,你的那位岳丈大人生意越做越大,散布各地的分号越开越多。 如果朝廷里没有过硬的靠山,官商勾结,他恐怕很难做到今日的富甲一方吧?而且他的各个分号之间常年保持着随时联络,互通信息,送给朝廷的秘密情报应该就是这样传送的吧? 还不承认?你就是那只尾巴上带着毒刺的黄蜂!“。 听到这里,那位李忠岩李将军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第四十章 你死我活 李忠岩李将军情绪稍显激动,他先是努力地控制了一下自己,弯腰躬身抱拳施礼道:“洪首领的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难道您是指末将就是那个朝廷派来的密探? 在下虽然愚钝,但追随在您的身边已经五六年了,每次与敌交战都是冲锋在前!我对大顺朝廷早已失望乃至绝望了,只想在洪首领的麾下作为一名悍将,跟着您打出一片新天地!让天下的穷苦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末将对我洪家军,对首领您的赤胆忠心天地日月可鉴! 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失去了首领对在下的信任,我宁愿以死明志!”。 洪天阔略显惊讶的抬头瞅了他几眼,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微微点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果然是黄蜂,死到临头还嘴硬着不肯承认? 我家四弟出事之后,我就找了几个身边极为可靠的兄弟,秘密成立了除奸队。他们花费了很长时间,进行了大量的摸排、暗访、秘密跟踪,才得出了今天的结论!”。 一边说着,洪天阔一边缓缓站起身来。他表情严厉地继续说道: “你可以死不认罪,但是你已经逃不掉了! 实话告诉你,你的那位岳丈与尊夫人可没有你那么嘴硬! 在我召唤你返回大营之前,手下那些除奸队的弟兄们可也没闲着,你的那位富甲一方的岳丈与尊夫人在严刑逼供之下,都已经从实招了。 白纸黑字,任你如何狡辩都无法抵赖了! 不过我不得不夸赞尊夫人两句,夫妻一场,她对你倒真是死心塌地! 满口喷血,生生被打断了五根肋骨之后,才肯招供画押。 说起来也算是一位女中豪杰!只可惜被你绑上了贼船! 不过遗憾的是:她没能活着看到你回归大营,也没法与你当面对质,低头认罪了! 这样也好,免得她受尽了皮肉之苦之后再受斩首之刑。 本首领心肠比较软,偶尔也会有一丝怜香惜玉之心。 我去看过尊夫人了,容颜俏丽,算是个美人儿。 你夫妻二人地府相见,尽可以抱头痛哭,共同向我那四弟及其被你们陷害、含冤而死的近万属下们去忏悔认罪吧! 不过有一点你大可放心,你死之后,我会将你厚葬。并且亲自为你主持风光大葬。 我这个人还是很念旧的,毕竟你跟着我五六年了。阵前杀敌,也立过不少汗马功劳! 虽然这些都是出于伪装自己的目的。” 听到这里,那位李忠岩李将军脸色惨白,浑身战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他二话不说,猛然从腰间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寒光闪闪。 他抬起右臂,举着那把匕首,咬牙切齿的点指着洪天阔。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洪天阔十分镇定地望了他几眼,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慌失措,嘴角浮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反而转头看了一下座椅,从容地坐了回去。 他重新端起了放在桌案上的茶碗,不慌不忙地低头说道:“这就狗急跳墙,原形毕露了?你是想垂死挣扎,奋力一搏吧?听我一句劝:别费那劲了!这四周早已埋伏好了刀斧手,只等我摔杯为号! 而且,你此时恐怕也有心无力了!那杯茶是提前早就为你准备好的,断肠散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吧?我掐指一算,是该到了药力发作的时候了!”。 他的话音未落,李忠岩李将军猛然感到腹内一阵剧痛,好似有无数双邪恶之手同时伸进了他的腹腔,将它的肠子一点一点撕成碎片。 眨眼之间他便感到双腿悬空,身体失去了任何的支撑,嘴角不受控制地流出了一股掺杂着污血的黏液,便一头扑倒在地,全身抽搐了几下,随之彻底停止了呼吸。 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还始终死死的紧握在手心里。 洪天阔稳稳的靠在座椅上,微微仰起头来,重重地吐出了长久以来一直积压在胸中的一口闷气,喃喃自语道: “黄蜂已除,吾心可安矣!”。 在那位特使大人的小心陪同和悉心照料下,焕然一新的两位王子殿下参加了阿卡拉国王特意为他俩准备的宴席。 酒宴期间,两位年轻的王子表现的举止得体,落落大方。 丝毫没有呈现出在大牢之中那种狼吞虎咽、饥不择食的丑态。 这一切都多亏了那位特使大人的精心照料,将两位王子接出大牢,回到住处之后马上请他们二位沐浴更衣。 随后的几天里,他们想吃什么就给他们吃什么。唯一的原则就是,只要不吃出毛病、撑破了肚皮,想吃多少吃多少! 数日之后,这两位尊贵的王子终于恢复了正常状态,不再你争我夺地抢东西吃了。 自从两位尊贵的他国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之后,阿卡拉国王温尼巴特的两只眼珠便滴溜溜乱转,两只眼睛像探照灯或者显微镜一样在两位王子的身上扫来扫去。 此刻虽然他表面上始终维持着一个国王的客套与谦逊,内心里却是从一个老父亲的角度,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把第一道关,以极为严苛的尺寸衡量着面前这两个年轻人,哪个才配做自己未来的乘龙快婿。 观察了半天之后,他的内心多少有些失落:因为对方虽然门当户对,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但他都没有相中! 他太了解自己的那位掌上明珠了:那个在外人眼中温柔善良、倾城倾国、举止大方得体的小丫头片子其实童心未泯,心智还很是不成熟。 而且经常调皮捣蛋,基本上不怎么听他这个当父亲的话。 更要命的是:她总是像一只骄傲而美丽的白天鹅,眼高于顶,目光十分挑剔! 已经到了快出嫁的年纪,却似乎还从没看上过一个同龄的小伙子。 这令温尼巴特心里难免有些着急,虽贵为一国之君王,但他首先是一个心地柔软的父亲。 和普天下所有上了年纪的父亲一样,都希望自己早点当上爷爷,抱上孙子! 他深深的知道:那个刁蛮任性小公主的眼光一定会比他高出许多。 如果连他都看不上,温妮公主更会对之嗤之以鼻。 但是,不得不说,像米尼艾尔王国这两位王子这样同等条件优越的小伙子,恐怕是大白天打着灯笼也不好找了! 温尼巴特尝试着换个角度,代入女儿的视角观察两位王子殿下:大王子门巴体格强壮,像头牛一样,性格有点闷不善言辞,整个人看上去有点虎,女儿应该不喜欢这种! 小王子密陀罗倒是看上去活泼机灵,能说会道,但身材稍显单薄,整体给人感觉有点贼!类似于巧舌如簧、口蜜腹剑那种浪荡公子,女儿应该也不会喜欢。 也许自己真是上了年纪,老眼昏花?也许年轻人会有不一样的眼光?实在不行就创造点机会,让他们见上一面也行。 他正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着,酒足饭饱的小王子密陀罗却在暗中捅了捅哥哥的臂弯,门巴微微一愣,稍后便心领神会。 兄弟二人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小王子在前,大王子紧紧跟在他屁股后面。 二人来至温尼巴特面前,郑重其事的行了一个大礼。蜜陀罗开口说道: “尊贵的国王陛下,首先感谢您的热情款待。贵国与我们米尼艾尔王国拥有共同的宗教信仰,当下又结为盟友。这对我们两国来说,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作为晚辈,我们除了向您表示诚挚的敬意以外,还想提个小小的要求,如果有什么唐突冒犯之处,希望您不要介意! 我们兄弟俩此次背着父王,来到贵国的主要目的,也算是个迫切的心愿:就是想见一见您的掌上明珠,传说中这片绿洲之上最明媚艳丽的花朵,温妮公主。 我们希望能够近距离地闻到她的花香,更想把这份浓郁的花香带回我们的祖国,让我们两国的友谊充溢着永久的芬芳! 不知尊贵的国王大人,能否允许我们与温妮公主见上一面?”。 温尼巴特缓缓抬起头来,对方的态度如此谦恭,说出的话语如此悦耳而充满诗意,他实在想不出推脱的理由。 他左右张望了一眼,只是看到了站在他身体侧后方的索隆将军。而刚才还脸上挂着笑容的这位索隆将军此刻却面色阴郁,紧闭双唇一声不吭。一只手扶着腰间的挎刀,一副随时准备拔出刀来,和谁玩命的样子! 他甚至微微低下头去,故意避开了温尼巴特国王探寻的目光。内心既是慌张又是纷乱,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见到他这副视死如归的嘴脸,温尼巴特国王也只好暂时打消了亲自指派索隆去请出温妮公主的想法。 既是国王又是父亲,他的心中也充满了纠结。心底微微一叹:再视若珍宝也要拿出来展示给世人的,何况这两位盟国的王子算是贵客。 而且阴差阳错在我国的大牢里蹲过几天,也算是吃了一些苦头,不能就这样驳了他们的面子! 说不定他们年轻人一见面,反而能够互生好感,擦出点什么火花,以我这个老头子大半辈子的经验:缘分这种东西是妙不可言的,更是捉摸不定的。 来则随它来,去便由它去!除了天龙真神,谁也无法事先安排! 第四十一章 反守为攻 我是越来越佩服我的义父南宫大将军了! 离开睦州府城之后,他一面派出大量斥候,四处探查敌军可能存在的援兵下落及其后续人马的配置、粮草供应情况。 一面催促着我们马不停蹄的沿着敌人溃逃的方向勇猛追击。 他似乎脑子突然开窍了:深深领悟到了兵贵神速的道理! 迫使我也彻底放弃了找机会再狠狠踹他一脚的想法。 这日行军结束,义父派了一名传令兵,招呼我去中军大帐,只说是有事商议。问了传令兵,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迈腿进入帐中,抬头一看,帐中只有义父与方大哥二人在此。 我连忙走上前去施礼。等我直起腰来,看到义父莫名其妙白了我一眼,脸上挂着深不可测的笑意。 “臭小子,那天你立了战功,我说要奖赏你。这几日忙着行军,也没顾得上搭理你,你是不是在背后没少骂我?”南宫大将军开口说道。 我连忙摇了摇头:”没有啊!哪有的事儿?“。 南宫大将军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笑呵呵地说道:”这一试你还是不行啊,有点沉不住气。不用忙着解释,老夫今天就兑现承诺。 我能给你的奖赏就是:让你滚出亲兵营,再拨给你一哨人马,升你做个统领,带着手下这些弟兄们给老子冲锋陷阵去!今后你再也不用整天跟在老子屁股后头晃悠了,省得老子看见你就烦!“。 我一听就愣住了,自己从一个大头兵直接提升为统领,中间还跳过了校尉,这速度是不是有些夸张了?将来手底下还要带着一大帮人,这些人能对我心服口服吗?自己上阵杀敌过过瘾还行,还逼着我指挥别人? 见我略显迟疑,南宫将军背着手毫不客气的呵斥道:”怎么着?你小子这是想打退堂鼓?老子可告诉你:能干也得给我干,不能干也得给老子干! 谁让你小子那天那么嚣张呢?当着全体将士的面,斩杀了贼军的主帅,还拎着他的脑袋得意洋洋的在我面前示威?"。 我顿时有些目瞪口呆,这个小老头,什么时候学会胡搅蛮缠不讲理了?那不都是你让我干的吗?! 此时一旁的方大哥微笑着插话了:”你不用有太大的顾虑!对你破格提升,南宫将军就是想历练你,你现在可是我们军中最年轻的统领。 干得好还则罢了,真要搞砸了丢的也是你义父的脸! 还有,你赴任之初,身边必须有几个可靠的自己人,亲兵营中你原来的那些狐朋狗友,你想带走几个都成,让他们给你打打下手,关键时刻还能帮上你一把“。 闻言南宫大将军扭过头去,佯装瞪了方大哥一眼,嘀咕道:“什么叫丢我的脸?我的脸有那么大吗?”。 我忽然就感到:怎么面前这俩人像是提前商量好似的?一起挖个坑然后让我往里跳啊! 南宫将军又扭回头来,语气缓和了许多,装模作样的对我安慰道: “你这个刺头小子大可放宽心,我与营中的各级将领都商量过了。他们也全都表示同意并支持,没人敢给你小鞋穿!真有什么你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直接来找我就好! 谁让我是你的义父呢?既然收了你做义子,就得给你把屎把尿,必要时还得替你擦屁股! 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即使你个臭小子不小心摔了个狗啃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先趴在地上吃完那坨狗屎再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年轻就是本钱。” 我听着听着心里都开始犯迷糊了:这个嘴不饶人的小老头儿,他这是夸我鼓励我,还是变着法子拐个弯儿骂我呢?! 我对面这个小老头正和颜悦色地宽慰我,忽然之间就变了脸色,又开始指着我的鼻子阴阳怪气的说道: ”你小子别以为那天当着众将士的面,斩杀了敌军主帅自己就了不起了,从此尾巴翘上天,忘了自己姓啥叫啥了! 老子那天认真看了,那个大胡子敌军将领武功实际上不比你差多少,就是被你那点小聪明给折腾迷糊了,措手不及、一时没反应过来才吃了大亏! 都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我是那天特意把机会让给你个刺头小子了。若是本帅亲自出马,根本用不了那么多招,吭哧吭哧费那么半天劲,早早就将其一刀斩于马下了! 其实那天老子在城楼之上就是相距太远,否则本将军一出手一箭就能把他射死了。根本就没有你表现的机会!“。 我忍不住撇了撇嘴:你个小老头就可着劲儿自吹自擂吧!反正牛皮吹破天也不用上税! 谁知我的这个小动作却被他看在眼里,他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小子撇什么嘴?不服气咱俩现在就出去单挑,找个地方比试一下骑射!我还忘了问了,老子送给你小子的那把弓你练的怎么样了?“。 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低下头去,心里说:算你个小老头够狠,知道怎么以己之长,攻敌之短了! 谁让你是这整个军营里的老大呢?我服了还不成吗? 见我表面上认错态度较好,南宫将军这才稍显得意的再次放缓了语气。 “自明日开始,你和军中的其他将领一样,要准时来中军大帐参加军事会议。你初来乍到,狗屁不通,先把嘴给老子闭严实喽。虚心点多听少说认真学。记住了吗臭小子?”。 面对这个性情阴晴不定,爱吹牛还有点儿蛮不讲理的小老头,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点头称是! 次日一早,我披挂整齐之后,还特意找了块铜镜来照了照。 发现镜中的帅小伙有了那么点儿统领的派头,这才略为心安的赶往了中军大帐,参加军事会议。 秦铭站在大顺的将军中间永远显得鹤立鸡群。 身材比一般人都高出一头这只是一个方面,关键是他性格比较突出。 他时常喜欢仰着脖子对天哈哈大笑,性格外向奔放,好像很少遇到能让他发愁的事儿。 这个家伙表面上看上去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内在却是心细如发、思维缜密。 他无论和谁说话都是扯着大嗓门,不熟悉他的人永远认为他正在和人吵架或者正准备和人吵架。 总之,这位秦铭将军在万马齐喑的大顺将军队列中算是一个另类。 唯有他负责驻守保卫的孟州府城在侵略者的铁蹄下,在外族疯狂的劫掠中得以幸免。城中的百姓无一人因战火而死。 其实,疯狂的侵略者们早早就包围了孟州府城,将其围得水泄不通。 连续猛攻半个月之后,这座表面上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府城仍然固若金汤、雷打不动。 守城的将士们在这位秦铭将军的指挥下,进行了行之有效且能将己方的损失降到最低的顽强抵抗。 迫使敌方联军的主帅回到自己的营帐中拨打了通宵的算盘,最终得出结论:无论心里愿意不愿意,都只得硬着头皮承认:这笔买卖算是赔了,一点都不划算!又碰到了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既然如此,对之采取围而不攻的战术,干脆绕过这座孤城,去别的地方打劫! 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与其在这儿干耗着瞎耽误工夫,不如先去别的地方捞点油水! 我还就不信了:汝等没有朝廷援兵前来解围,他城中的粮草还能维持多久?耗也得耗死你!早晚这守城的将领会主动承认自己弹尽粮绝,已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被迫大开城门,缴械投降! 虽然敌方联军已经放弃了继续强力攻打,但这位秦铭将军丝毫也不敢懈怠,天天趴在城楼之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城下贼军的一举一动。心中更是期盼着朝廷派来的援军早日到来! 孟州府城也因为他的咬牙坚持,最终躲过了一场灭顶之灾。 因为这些来自木托磐尼王国的悍匪们,早在当年欺凌相对弱小的阿卡拉王国之时,便逐渐培养出了喜欢屠城的恶习。这些人已经距离彻彻底底的沦为禽兽越来越近了。 也正因为如此,我的那位义父,霸气的南宫大将军才会针锋相对的祭出了对敌交战,不留活口这一条看上去凶狠残暴的军规。 你这个时候千万别跟我提什么宽容、仁慈、道义、规矩这些词儿,有多远给小爷我滚多远! 打狗只能用打狗棒,对付凶恶的豺狼,只能拿起致命的猎枪! 面对穷凶极恶,随时都可能取你性命的疯狂盗匪,这个时候你跟我讲天地仁心、善待俘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不如让我彻底放弃抵抗,直接挥刀自宫算了! 这一日,趴在城楼垛口上疲累交加的秦铭将军一边揉着自己饿的咕咕叫的干瘪的肚皮,一边毫不松懈的观察着城楼下的动静。 他忽然两眼放光,抬起手臂使劲揉了揉红肿的双眼,再次睁开双眼之后,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因为就在他濒临绝望与崩溃边缘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快速奔至城下,手中高举大顺旗帜的一路兵马。 他没有欢呼大叫,招手示意。而是转过身来,背靠着城墙,浑身瘫软的滑坐在地上,紧咬着下唇,默不作声地任凭眼中汩汩而出的泪水顺着面颊肆意流淌。 “城下来者何人?”一名校尉伸出脑袋,高声问道。 “在下乃镇远威武大将军南宫将军帐下骑兵统领刘盛是也!奉南宫大将军之命,作为先锋官先行一步前来解孟州之围。南宫大将军率大军随后就到。请速速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对 城楼之上传出一片欢呼声:“朝廷的援军到了,我们都得救了!”。 一名兵士没忘了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他们的主将。他欢天喜地的跑到秦铭将军身边,却奇怪的看到这位带领着他们这些部下走出绝境,并拯救了城中万千百姓性命的主帅,此刻却独自跌坐在地,满面泪痕,痛哭流涕。 他不由得停住脚步,愣在了那里。 南宫大将军率领大队人马赶到之后,便即刻召见了这位秦铭将军。 这个爱吹牛的小老头我最常见到的是他居高临下,不问青红皂白地指着鼻子骂人,比如与那位陈良玉将军初次相见时就这样。 而见到这一位秦铭将军,却十分难得的夸赞了他几句。赞赏他守城有功,面对强敌应对得当,拯救了城中万千百姓的性命。甚至夸奖说他是这个王八蛋大顺朝廷军队中难得的将才! 接着他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被困城中,天天趴在城楼垛口之上观察敌情,可有何发现?” 陈将军老实回答到:“前期匪寇如洪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看着让人头皮发麻。最近一段时期我注意到:不知为何,他们开始像退潮一样散去!”。 南宫大将军微微咧嘴笑了笑,说道:“算你观察的仔细!那是因为他们遇到了我南宫大营,给了他们当头一棒!让他们见识了我大顺的军威,他们被我军迎面一记铁拳砸断了鼻梁骨,知道疼痛之后开始向后缩头了。” 听到这里我内心不由暗暗嘀咕了一句:这个小老头是不是又准备开始吹牛了? 哪知他随后又接着说道:“你防守做的不赖,不晓得主动进攻水平怎么样?本将军允许你率领部下休息几日,等缓过劲儿来和你身后的那个臭小子一道弃城而出,反守为攻,趁着敌方贼寇还没完全摸清我军的路数,主动迅猛出击,猛然前插,争取将他们徐徐后撤的大军拦腰斩断,就地歼灭! 别让那些四处杀人放火的蛮夷兔崽子们以为自己抢完了东西,就可以扛着大包小包、舒舒服服地溜之大吉。没门儿! 老子不但要让他们把劫掠的东西全部留下,还得让他们顺便把小命儿也留在这儿!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来了!只要有胆子还敢来,揪下脑袋打断腿!就是这么直截了当、简单粗暴!”。 此时那位秦铭将军双目放光,他猛然挺胸抬头,双手抱拳,接着躬身向南宫大将军庄重施礼。虽是一言不发,但从他面上的表情明显可以看出,此时他的胸中热血激荡。 他在心里面正咬着牙说道:这些域外冲进来的强盗狗杂碎们,前些日子老子濒临崩溃、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曾经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千万别让老子留着这口气儿活下来,只要我活下来还能缓过劲儿,那你们这些强盗狗杂碎们就算彻底没活路了! 我要带着这些手下这帮活下来的弟兄们,哪怕全都是赤手空拳,也要扑上去咬断你们的脖子!困在这孤城之中,让我们都快憋屈死了。 现在终于绝处逢生,而面前的这位南宫大将军又命令我们反守为攻,太他妈合乎老子心意了! 啥也不说了,干就完了! 第四十二章 嘴大吃四方 莱州李济,江湖人送外号“李大嘴”。 在他那张略显肥厚的大脸盘子上,嘴巴所占的公摊面积确实超出了常人。 也正因为如此,很少有人看到他咧嘴大笑。 因为如果他这样做,带有很高的风险性。弄不好会导致他耳根撕裂。 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但这位李家军的李大帅不怕。 他脑中时刻想的就是:想方设法也要让李家军首领李济的赫赫威名响彻天下,最好是妇孺皆知、如雷贯耳。 更要让李家军日益兵强马壮,而自己亲率手下兵马早日攻入大顺的都城云台,他李济能轻轻松松的坐上那张万人瞩目、人人顶礼膜拜的龙椅。 然后再舒舒服服的伸个懒腰,从此过上身边美女环绕、夜夜笙歌的奢靡生活。 但在实现这个宏伟的人生理想之前,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来做。 上一次冒险进入被洪家军刚刚占领的邵阳城,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轻轻松松的就从那个长着一张苦瓜脸的悍匪洪天阔手中拿回了邵阳城,巧妙的避免了两军兵戎相见。 他对自己表现出的勇气和魄力十分满意,大丈夫就要为常人所不能为! 脸皮厚点无所谓,只要能达到最终的目的就行! 也算洪天阔那个匪贼首领还算识趣,自己原本打算先礼后兵、硬碰硬的。同时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大军压境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否则以洪天阔那小心眼儿的样子,也不会乖乖地拱手相让。 他也很清醒的意识到:目前来看,洪家军与李家军这两家还都处于创业初期,正各自在埋头苦干,努力打造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一旦大家都发育成熟,双方反目成仇,刀兵相见是无法避免的。 前期大家伙儿气氛友好的坐在一起,举杯畅饮、谈笑风生中所有订立的所谓友好互助盟约都将沦为废纸一张! 那就要看双方谁在彻底撕破脸、刀兵相见之前发展的更快,实力更为强大了。 反正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在赣水以南的李家军是一家独大,所向披靡。发展势头十分强劲。 洪家军有个死对头,就是南宫寿喜所统领的南宫大营。如今已在千里之外,洪家军卸去了强压,能否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扩大地盘,扩充自己的实力,尚不得而知。 而李家军面临的死对头,则是外号“孙大头”的孙春茂所统领的淮北大营。 在洪家军与南宫大营的数十次拼死搏杀中,洪家军从来没有占到很大的便宜。 相反,己方人马常常遭遇埋伏暗算、损兵折将。因为他们口中那个让人恨的牙根发痒的南宫贼子总是像只泥鳅一样,十分狡猾、阴险。 善于隐藏行迹,躲在暗处猛然出击,然后又滑溜溜的从众人视线中消失。 值得庆幸的是:那位统领淮北大营的孙春茂孙大头与南宫将军比起来就要显得蠢笨许多。 说的客气点儿,也就是他这个人更老实一些,运兵呆板不知变通,战法单一。 因此在面对凶猛强悍的李家军时常常吃败仗。 不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吗?做不了英雄,就要勇敢地做一只狗熊! 就在不久之前,李家军积蓄了足够的力量,趁着暗夜的掩护对淮北大营发动了一次突然袭击。 匆忙之中,那位人很老实的孙大头孙将军,率领部下仓促应战,结果大败。就连朝廷给拨发的几十门火炮也被不按套路出牌的李家军悉数抢了去。 此事震惊朝野,据说也引起了龙颜震怒。 这位心情郁闷的孙大头孙大将军只好打掉门牙往肚里咽,暗暗发誓要重振旗鼓,发愤图强,意图卷土重来,找个合适的机会一雪前耻。 黄俊在部下几位将领的簇拥之下,有些垂头丧气地走出了议事大厅。 没机会走进去、焦急的在门外等候的几员手下将领连忙迎了上去,低声问道:“商谈的结果如何了?那位李大嘴松口了吗?还是态度依然强横?” 黄俊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应道:“这家伙是够贪的,恨不得将我们黄巾军一口吞掉,全然不念同为义军兄弟的患难之情。谁让人家财大气粗呢?不久之前,他们夜袭淮北大营,又大获全胜,收获颇丰。就更加财大气粗、蛮不讲理了! 人家现在就根本没把我们这些同为义军兄弟的小股人马放在眼里!想我堂堂黄俊,带领着你们这些手下的兄弟们,打着黄巾军的旗号,对抗朝廷,也算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虽说队伍规模小了点儿,但至少方圆百里之内,人们都还听说过我们黄巾军的名号。 但到了那个李大嘴那里,他大嘴一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要求我们放倒黄巾军的旗帜,交出我们目前所控制的州府、县城,直接向他李家军缴械投降,人马打散重编。否则就要动手灭了我们!丝毫不念及同为义军兄弟的情分!就连官府的正规军也不敢这样对待我们呀!”。 那几位在门外等候的将军略显急切的问道:“这些情况我们都知道,但最终和他谈判的结果如何?”。 ’ 黄俊苦笑着摇了摇头,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啊?为了与你们这些弟兄们荣辱与共、永不分离,也为了保住黄巾军这杆大旗不倒,我也只好忍气吞声,甚至当面答应了他纳我妹妹做妾的无理要求。 他这才勉强答应了我们暂时保留黄巾军的旗号,原班人马也不用打散重编,但还是必须交出我军占领的几个重要州府,由他李家军的人马实际管控、打理。“ 黄俊的这些部下听完之后都觉得很是气愤,但是又有些无可奈何。 因为从目前的形势看,李济所统领的李家军兵强马壮、实力雄厚,双方真要撕破脸了兵戎相见,以己方的实力只能是以卵击石,结果免不了一败涂地。 所以明知对方恃强凌弱、仗势欺人,这口气咬着牙也得暂时忍了,皱着眉头把怒气咽回肚子里。 黄巾军首领黄俊部下一员双肩瘦削的将领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只是苦了那月英姑娘了!“。 黄巾军首领黄俊唯一的亲妹妹,名叫黄月英。 回到自己的营地之后,黄俊硬着头皮,去到了妹妹的闺房之中。进门之后,他就随手关上了房门,以便他兄妹二人的谈话不为外人听到。 这位月英姑娘身材娇好,容颜秀美,性情温顺。也正是到了豆蔻芳华的年纪。 都说是长兄如父,平日里无论大事小情,黄月英都对这位亲大哥言听计从。 但今日听完哥哥的话,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满脸羞愤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大哥,若是别的事情我都能依了你。可这是小妹的终身大事,你怎能视为儿戏一般!那个李大嘴已有妻妾,你这是要让我往火坑里跳啊!“。 黄俊本就心中有愧,看了妹妹几眼,却也不敢耍什么大哥的威风,只好放低姿态,小声劝道: ”我知道妹妹会觉得心里委屈。其实我这当大哥的也有苦难言。此为权宜之计!当下这李济统领的李家军兵强马壮,实力雄厚,我们得罪不起! 不过话又说回来,李济本人除了嘴巴长的大了一点,也没有别的毛病。 而且他世家出身,也读过不少书,家境富裕,你嫁过去之后不用吃苦受累。身为李家军的大首领,我看不出他有哪一点配不上你! 如今他手握重兵,不久之前甚至率部下人马击溃了淮北大营的孙大头。 如果将来我们共同推翻了大顺王朝,哪天万一他当上了皇帝,你至少能做个贵妃,安享荣华富贵,前景也还是不错的!“。 没想到他说完这些话后,那位月英姑娘非但没有转怒为喜,反而是双目中涌出了泪水。 她双唇颤抖着紧咬银牙,也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回呛道:“我不稀罕!哪怕我未来的夫君是个讨饭的,只要他能真心待我,为人老实本分就行。而那个的李大嘴我也见过,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此人鼻孔朝天、浑身傲气,看人都从来不带用正眼的! 他纵然是家财万贯,如今既然和你一样也都造反了,难免家财散尽、朝不保夕! 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你觉得像他这样的人,能把我这个贫贱出身的野丫头放在眼里吗?早晚定会弃之如蔽履! 我劝你还是醒醒吧,我的好大哥!趁早和这种人分道扬镳,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你对他越是退缩忍让,只能使你和你手下的这帮黄巾军弟兄们今后的日子更加艰难!当初你举旗造反时的那点骨气和血性都去哪儿了?!”。 听到这里,黄俊忍不住沉下脸来,呵斥道:“够了!我耐着性子好言相劝,你却充耳不闻!你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难道真是长大了翅膀变硬了?别忘了我是你亲大哥! 长兄如父,我说了这只是权宜之计!你将来与他相处要真是两人性情不合,你可以随时选择离开! 但当下你必须听我这当大哥的!你要知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一味的使自己的小性子了,也要为我,为整个黄巾军的弟兄们着想。” 说完,黄俊懒得再与黄月英废话,直接气呼呼的摔门而去,留下她一人独自在房中哭泣。 几乎与此同时,在那间议事大厅中,大部分与会的本部将领皆已散去,李济身边只留了几位他最信得过的得力干将。 其中当然包括那位当世成名十大剑客中排行第六的薛炳义将军。 这几位得力干将中有几个人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疑惑。 其中一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李大帅,我军不久之前刚刚横扫淮北大营,得胜满载而归。如今正是兵强马壮之时,而且那位孙大头一时半会儿难以对我军造成威胁。 何不趁此时机,腾出手来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收拾了这些黄巾军这帮毛贼? 属下实在有些不明白,您为何还要和他们谈判,并且还作出了让步?”。 李济在军中喜欢部下称他为大元帅而非首领,所以这些部下投其所好,对他也总是以大帅相称。 此刻他先是环顾了四周一眼,高深莫测的微微咧嘴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们也都觉得此时是我军彻底剿灭黄巾毛贼的最好时机?本帅心明眼亮,与在座的诸君更是心意相通,焉能不知?”。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望着众人眨了眨原本就不大的小眼睛,这才接着说道:“尔等别忘了,主动权永远在我们的手里!但是诸位切记:不可欺人太甚,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剿灭这一伙毛贼,是让他们有所防备,双眼通红地负隅顽抗对我军有利呢?还是让他们心存侥幸,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承受我方致命一击,对我军更有利呢?”。 说到这里他再度停住不说了,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双眼在身边这几位将领的脸上扫来扫去,想看看众人如何反应。 他身边的这几位将领有几人如大梦初醒,脸上呈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甚至有几人赶忙伸出手臂,竖起了右手的大拇指,讨好的连连夸赞道:“妙啊妙啊!大帅您不愧是我们的大帅,这一招十分高明!”。 李济稍显得意的点了点下巴,脸上依然保持着朴实的微笑。 突然之间,他双手撑着桌案,挺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腩猛地站起身来。 顷刻之间,他脸上原先一直保持的微笑便荡然无存。而是双眼中充满了杀气。 “众将听令,暗中调集我部兵马,先将那些黄巾毛贼的军营给我团团围住,一只苍蝇也不许给我放过!待本帅洞房花烛之夜,也就是我军血洗匪寇,彻底剿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巾毛贼之时!这才就叫双喜临门,嘿嘿”。 第四十三章 血溅洞房夜 月朗星稀,乌鹊南飞。 仅从天象来看,并不是乌云密布,也许更是和月黑风高杀人夜扯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这一日正是李家军大帅“李大嘴”同志的新婚大喜之日,洞房花烛之夜。 虽然这样的大喜之日他本人已经经历过好多次了,但仍然难掩满脸的兴奋之情。 他也十分难得的,终于冒着耳根撕裂的风险,笑呵呵的将那张略显肥厚脸上的大嘴巴的嘴角扯到了耳根下面。 毕竟新娘子婀娜多姿,是崭新崭新的。 根据那些狗屁圣人的语录,喜新厌旧是人类伟大而且普遍的的共性之一。 整个大营之中,处处灯火通明,欢声笑语。暗夜的空气当中弥漫着浓烈的酒香味儿。 那位黄月英姑娘虽然满心的不情愿,但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她还是被强行套上了鲜艳的红色嫁衣。 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长袖之内暗藏着一把利刃。 她倒是暂时还没有刺杀新郎官的心思,只是想在洞房之前做个自我了断,以死明志,表达自身对悲惨命运的控诉与抗争。 这样一个貌似文弱的妙龄女子,却拥有了一颗如此倔强刚烈的内心,却也实属难得。 在举办酒宴的大厅之中,黄巾军的首领黄俊手中端着酒碗,面带恭顺,笑嘻嘻的来到了“李大嘴”的面前。 “李大帅,舍妹嫁给你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但在外人和众将士面前,我还是尊称你为李大帅。您觉得如何?” “李大嘴”也端着手中的酒碗,斜着眼珠瞅了他两眼,微微一笑说道:“甚好,如此甚好。在外人面前我还是叫你黄将军。至于私底下吗,从今往后我恐怕得叫你一声大哥了!”。 停顿了一下,黄俊又神情严肃、双眼微红地开口说道:“这里也容我先悄悄的叫你一声妹夫吧。我们父母去世的早,这么多年来,我们兄妹俩相依为命,也着实不容易!这么多年来,她跟着我东跑西颠,风里来雨里去,没享过什么福,倒是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 虽说舍妹嫁给了你,以您的家世和威望,她往后的日子里应该不会再吃苦受罪了。但不知为何,我这当哥的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 我妹妹性情温顺,不论今后你二人发生了什么口角,你最好不要动手打她。否则我这当大哥的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也很难出面帮你们调解。” “李大嘴”微微咧了咧嘴:“这你就放心吧!我李济是何等身份,怎么会轻易动手打女人呢?你妹妹嫁到我家,就算从此进了福窝了。衣食无忧,尽享荣华。 对了黄将军,我今天一早派专人给你送的那一车喜酒,特意交代你分给手下的弟兄们。既然是我的大喜之日,让他们一起跟着乐呵乐呵,你可曾办到?”。 见他问起这事儿,黄俊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 他笑着微微施礼道:“你不说我还就差点忘了,作为黄巾军的首领,我应该替我手下的弟兄们谢谢李大帅! 临近中午前,我已吩咐人将那一车喜酒送去了我军营地,让我那帮弟兄们今晚敞开了喝,也算是沾沾你李大帅的喜气、福气! 另外我还想提一句,我军占领的那几个州府也是我与手下这帮弟兄们流血拼命才从朝廷手中夺过来的。咱俩今后都是一家人了,能不能给我们黄巾军留下两三个府城作为根据地。 我要的不多,两三个就成,其余的还是交给你李家军来管辖。” “李大嘴”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这样吧,黄将军。今天是我与令妹成婚的大喜之日,洞房花烛之夜。我们只管轻松吃喝谈笑,其他的军政之事留待以后再说吧。” 黄俊连连点头,端着手中的酒碗走到了一旁。 他忽然也感到在人家的大喜之日没有继续讨论这些事的必要了。反正今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不管他“李大嘴”以前怎么对自己态度恶劣,从今往后,做了自己的妹夫,总要给他这个当大哥的几分薄面。 正值此时,黄俊抬头看到自己军中手下的一名兵卒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径直跑到他面前。 随即俯身对他耳语道:“我军营中出事了大头领。晚上营中的弟兄们都喝了那个”李大嘴“赏赐的喜酒,很多弟兄们都浑身乏力,甚至上吐下泻! 我军营中的郎中查看之后,怀疑那几十坛酒中被人下了毒,樊将军命我前来偷偷告诉你一声,让你赶快回去看看,尽量不要惊动其他任何人!”。 黄俊顿时大吃一惊,这该不会是他“李大嘴”统领的李家军真的准备向我们黄巾军下手吧?这动作也太快了些,招数也太阴狠了些!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又安慰自己,应该不会!今天是他李大帅的大喜之日,洞房花烛之夜。即使真的双方翻脸,也不会挑这么个时候。看来自己真的想多了? 他先是低头对那名兵卒低语道:“你去找两匹快马来,我们先悄悄的离开这里,尽早回到我方军营之后再说!”。 说完他回头看了“李大嘴”一眼,正好碰上对方望向他这里的目光。 他只觉得对方目光阴冷,脸上的表情则是似笑非笑。 黄俊不由的心中一寒,又向自己的四周扫了一眼。 这大厅之中身边还有他的十几个部下将领,但此刻都已喝得醉醺醺的,走路都直打晃。 万一一会儿真被迫动起手来,毫无防备之下只会吃大亏! 他强迫自己首先要稳住心神,不露出任何破绽,三十六计走为上! 还没等他转身悄然离去,“李大嘴”却抢先一步,不疾不徐的来到了他的身边,主动开口询问道:“黄将军,刚才还好好的。我突然之间就发现你脸色不好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黄俊连忙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陪笑道:“也没什么大事,我方营地之中出了一点小状况。我手下的一位将领催我回去看一看,既然大帅开口相询,那我就正好也道个别。 请允许我这就先行一步,回去看看什么事儿。我那小妹就交给你了,有什么状况我明天再告诉你。” “那可不行啊,今日是本帅大喜之日,迎娶的还是你的亲妹妹,你这当大哥的连喜酒都没有喝好,怎么能够不辞而别呢?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能明天再去处理?你还是得留下来看着我和你妹妹洞房啊!”。 黄俊此时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了。 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尽快脱身。否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状况,他心里是越来越没底儿了。 面前的“李大嘴”看到他紧张兮兮的样子,非但没有出言安慰,挥手放他离去。而是突然变了脸色,挺身高喊道:“来人,动手!给我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匪贼通通拿下!”。 话音未落,早已埋伏在厅外的李家军兵勇们手持刀枪,一拥而入。 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围着厅中那些喝的醉醺醺的黄巾军将帅们举刀就剁,挺枪便刺。丝毫不留情面。 黄俊手下的这些将领们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 黄俊的后背也被砍了两刀,虽然不致即刻丧命,但已经鲜血横流,整个人都站立不稳了。 他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便被人从身后抓住双臂,倒背着双手被按倒在地。 他吃力的抬起头来,瞪着双眼望着面前的“李大嘴”吼道:“妹夫,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谁料到那位李大帅抬腿踹了他一脚,俯身笑道:“无知小儿!你以为答应把妹妹嫁给我,我就能饶你性命了吗?之前又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早早缴械投降何至于到了今天如此地步? 你妹妹我娶定了,你的小命我也要定了!两不耽误。 我还告诉你:我军大队人马早已暗中将你方营地围的水泄不通,只等着我的信号大开杀戒! 本元帅的做人原则就是:我的本来就是我的,你的也必须是我的,他的早晚还是我的!不服气? 就凭你那点本事还想和我讨价还价?你有那个实力吗?! 我李家军兵强马壮,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实力雄厚。早晚要推翻大顺,一统天下。挡我者死,阻我者亡!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看来是真没读过什么书啊!”。 他直起腰来,向旁边使了个眼色。他身后那位薛炳义薛将军即刻心领神会,迅猛的抽出腰间所悬宝剑,貌似不经意的随手一挥,却已是一剑封喉。 同为农民起义军的黄巾军首领黄俊手脚抽搐着,一头栽倒在地。 “李大嘴”不动声色的轻轻挥了挥手,手下的这些兵勇们纷纷收起刀枪,开始打扫战场。 他扭头吩咐道:“通知那边早就埋伏好的弟兄们,马上动手。凡是不愿意跪地请降的,一律杀掉!从此之后,本帅绝不允许这世间再有黄巾军这三个字的存在!”。 离此不远,插满红烛的洞房之中,那位黄月英姑娘已经拭去了脸上的泪水,一边略显不安的在房中来回踱步,一边用手指轻轻触碰着藏于袖中的那把利刃。 她在犹豫:是当着新郎的面挥刀自尽,还是现在就对自己痛下杀手? 恰在此时,她耳中忽然听到了一阵轻微而急促的叩门声。 她连忙上前两步,拉开了房门。顿时愣住了。 站在她面前的,是大哥手下黄巾军中的一员将领,平日里他们彼此都很熟悉了。 而此人此刻却泪流满面,情绪显得十分激动。 来人压低了声音,急急开口道:”月英姑娘,快随着我逃命吧! 我黄巾军首领,你大哥和身边的十几位将领已然遇害!那个“李大嘴”他不是人! 本来我也该没命的,因为喝多了酒,外出上茅厕才侥幸逃过了一劫。 我返回大厅,还没进门儿就听到屋内的惨叫声连连。 趴在门缝看了一眼,你大哥连同身边的十几个弟兄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你赶快随我逃离这里,先设法回到我方军营再说,否则定也难逃一死!“。 黄月英听完,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差点就当场昏死过去。 一只手扶着门框,总算没有让自己摔倒。只犹豫了片刻,她便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坚定的开口说道:”别管我,你快逃吧,趁他们还没有发现你,否则真就来不及了! 我今夜之前就已抱定必死之心,事到如今,我反而不能自尽了。 我要不惜一切、亲手宰了那个狗贼,替我大哥报仇雪恨!“。 那员将领还想再劝,但抬头看到月英姑娘紧咬下唇,双目含泪,无比坚毅地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便了然于胸,知道再劝也无济于事了。只得低下头去,重重叹了一口气,转身撒腿就跑。 见他已然离去,黄月英姑娘轻轻关上房门,重新回到床边,稳稳的坐了下去,暗暗抽出了袖中的那把利刃,藏于身后。 临近午夜时分,当一切重新归于平静,李济迈着稳健的步伐,不慌不忙地推开了洞房的屋门。 李济来到了床前,拿起了一旁的挑杆,伸手轻轻的挑开了蒙在新娘子头上的盖头。 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张秀丽而平静的面容。 他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十分心满意足。 以前只是远远地望见过,只知道面前这位姑娘身材娇好,容颜纯美,秀色可餐。今日从他死去的哥哥嘴里,还知道她性情温顺,这真是百里挑一啊,我李济有福气了!怎么什么好事都让我摊上了? 如若这丫头将来知道他的亲哥哥是我亲手弄死的,只要她自己不寻死觅活,不对我充满敌意,倒可以留着她!不必着急非取她性命不可。 他一边想着,一边口水直流的微笑着说道:”小娘子,我们马上洞房吧。这天儿也不早了。“ 月英姑娘微微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面容始终保持着宁静无波,眼神里也满是克制。 她淡淡开口问道:”我哥哥他们呢?他们都还好吗?“ 李济仍微笑着敷衍道:”众人也都是替我们高兴,他们都喝多了,回去睡了。“ 月英姑娘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表面上仍佯装不知,只是用藏在背后的那只小手将那把寒光闪闪的利刃握得更紧了些。 李济又跨前了一步,有些迫不及待的伸出两只大手,想替面前这位美丽的新娘宽衣解带,共度价值千金的春宵一刻。 刹那间,月英姑娘猛然挺身站了起来,眼神也瞬间变得凌厉无比。 她飞快地抽出了藏于身后的右臂,并将其高高举起,紧咬银牙,用尽全力将手中那把寒光闪闪的利刃朝面前这位仇人的前胸扎了下去。 第四十四章 擒贼先擒王 李济悚然一惊。 虽说是提前没有任何防范,但出于人求生的本能,他一边拼命的扭动着笨拙的身躯急速后退,伸出一只左手猛地抓住了月英姑娘手举短刀的右手皓腕,同时猛然伸出另一只右手一把死死掐住了新娘的脖颈。 但那把锋利的短刀还是落了下来,虽然没能刺中他的心脏,却击中了他左侧的肩头。 那里毫不意外地流出了鲜血。 一时吃痛之下,“李大嘴”口中发出了野兽般的尖叫哀嚎。 这声惨叫,划破了窗外浓厚而深沉的夜空。那声音太难听了! 听到的人分不清这是鬼哭还是狼嚎,只会使人觉得自己浑身汗毛倒立,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李大嘴“虽然肩头流淌着鲜血,但他一只手死死抓着月英姑娘的手腕,一只手玩命的掐着她脖子丝毫也不敢松懈。 他心里很清楚:这次算自己反应快,命大。对方一旦挣脱了,再次挥刀刺来,自己未必再有那么好的运气,能躲得过去了。 ”李大嘴“虽然未曾习得武功,但毕竟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大老爷们儿,对付一个比他矮半头且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在体能上、力量上还是占据上风的。 而此时的月英姑娘只觉得自己双眼发黑,完全无法呼吸,但她仍然咬牙坚持着。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自己被活活掐死,也要拉着这个杀兄仇人与他同归于尽! 情急之中,她猛然抽出左手,紧紧抓住对手死命掐着她脖子的右手手腕,张口拼命咬了上去。 ”李大嘴“终于忍受不了了,不得不松开右手,月英姑娘突然觉得呼吸重新通畅了,眼前也不再发黑了,重新树立起了坚决杀死对方的信心。 正当他二人以命相搏,难解难分之际,忽听窗棂一响,一个黑色的身影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越窗而入。 当这个缩成一团的黑影展开成人形时,他手中那把青芒四射的宝剑已如一条致命毒蛇一般,毫不留情的穿透了月英姑娘那稚嫩柔弱的身体。 月英姑娘的娇躯微微一滞,仿佛被人施了魔法一般定格在那里。 她低头看了一眼,那把锋利的宝剑已经自她左前胸插入,后背探出。 她微微抬起头来,满眼是不甘与仇恨,愤愤瞪了面前的”李大嘴“最后一眼。 随着那个黑衣人拔出宝剑,月英姑娘的胸前、口中几乎同时怒不可遏地喷射出一腔热血。 她挺着高耸的胸脯,仰面朝天、四肢伸展着倒在血泊之中。 她的瞳孔逐渐扩散,眼中也渐渐失去了光彩。但始终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眼中还带着浓浓的恨意。 及时赶来,救下”李大嘴“性命的,正是他身边那位用剑高手,武功卓绝的薛炳义薛将军。 “大帅,属下救驾来迟,万望恕罪!你没事吧?”薛将军眼望着“李大嘴”,看到他肩头咕咕流淌的鲜血,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此时,喘息了半天,终于稍稍平静了下来的这位李大帅,非但没有表露出感激之意,反而对着薛将军说道:”你下手太快了!本帅眼看就要制服她了,却被你搅了好事!这样一个身材匀称的美娇娘,你只看看她的腰有多细……本帅还没来得及享用,就被你一剑穿心给弄死了,着实有些可惜。 你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呀?哪怕等本帅洞房之后明日再杀了她也不迟啊!” 接着他从怀中摸出一方雪白的绢帕,竟然温柔的俯下身子伸手替月英姑娘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又趴上去在她那因失血而逐渐变得苍白冰凉的双唇之上轻轻吻了一下。 随即站起身来,自己脸上又恢复了无情而冰冷的表情。 那位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四肢舒展,早已停止呼吸却还双目圆睁的月英姑娘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挣扎和反抗。 “李大嘴”随手将那一方染血的绢帕重新扔回躺在一摊血水中的死者的身上。 他轻声嘀咕道:“那个该死的黄俊差点又骗了我!这叫性情温顺?不是举刀胡刺就是张口乱咬,就算她模样再俊俏,身姿再婀娜,也断不可留!叫人把这个小美人儿拖出去埋了吧。” 两人离去之后没过多大一会儿,就进来两个呆头呆脑的小兵,他们一左一右,拖着死去的月英姑娘已渐渐僵硬的两条玉臂,将一动不动的她拖出了房门。 在她的身后脚下,留下了绵长深刻的两道弯弯曲曲的血痕。 对于这位月英姑娘,后世曾有人口占一绝赞之曰: 男儿风骨女儿身。 血溅红烛宣爱恨。 出师未捷身先死。 常使英雄泪沾襟! 我与那位秦铭将军性格很合得来。 我们二人脾气秉性相近,相处愉快,十分投缘,甚至彼此间都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 我匪性十足,大大咧咧。他生性乐观,不拘小节。我俩在最短的时间内,已经超越了上下级的关系,可以毫无顾忌的随便开玩笑了。 当然,我与那位方大哥也是很投缘的。 但是他曾经当众踢过我的屁股,偶尔还会以长者的口吻臭骂我几句,让我心里有些许小小的不爽。 好在我这人从小挨打、受骂惯了,从来也不记仇。 现在,我与秦铭将军这位大哥,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和任务:迅速前插,想方设法将这些蛮夷匪寇拦腰斩断,阻止他们溜之大吉的同时,尽全力将其就地歼灭,一个不留! 如今敌我双方之间好似掉了个儿:我们成了一群饿狼,双眼通红的追杀着对方。而他们反倒成了一群绵羊,只顾着仓皇逃命。 其实他们比一群绵羊凶残厉害多了!你什么时候见过一群绵羊举着刀枪跑路的? 战略上轻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这才是兵家制胜的法宝。 我义父,南宫大将军那个小老头,我是真不清楚那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难道是想试试秦铭将军这位好大哥的成色?还是想试探一下这把善于防守的钢刀是否同样善于进攻? 反正他大手一挥,拨给了秦将军近两万人马。这可真有点用人不疑的做派!加上秦大哥手底下原先守城的兵将,全都听凭他一人调度指挥。并且让我来给他打下手。 按道理来说,以我的军阶,给秦铭将军打下手都不配。但这也算抬举我吧。反正秦大哥与我相谈甚欢、相处融洽,也没人计较那些细枝末节。 这位秦大哥虽然表面看上去马马虎虎,出发之前,他却已经暗中将我与南宫大将军的关系摸得一清二楚,知道我是南宫大将军的义子,本人因阵前当众斩杀敌军主帅,刚升任骑兵统领不久。 仅仅从这一点也能看出,这位秦大哥粗中有细,深藏不露。 而且我俩在一起,脾气相近、臭味相投只是一方面。 他不但没有过分小看我,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恰恰相反,军中有个大事小情都很客气的拉我一起商量。 我本来就是个大头兵刚升上来的芝麻绿豆小军官,懂个屁呀! 但是我也算长了个心眼,始终谨记义父大人的教诲:多听少说,别不懂装懂,胡说八道,信口雌黄。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心里清楚:这位秦铭将军对事情该如何处理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所谓找我商量,不过是客气一下而已。 或者,他也是有心想试探我一下? 看我有没有可能完全是一个只会使用蛮力硬拼,从来不长脑子,彻头彻尾的傻蛋、缺心眼儿?我应该不属于那一类人吧? “小老弟,南宫大将军敢将这么多人马交给我们,首先是对咱俩的信任!但接下来这仗具体该怎么打,他只是交代了个大致的方向。从哪里下手,怎么个打法,哥哥我还想听听你的意见。“ 对面的秦大哥难得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面孔,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我说道。 我咧嘴一笑,回答:"大哥您就别和我客气了。论年龄,您是老大哥。论军级、资历经验,我差了您那可不只是一星半点儿。而且你久居孟州府城,对这一区域的地理环境比我熟悉多了,自然是您说了算! 如果您非要逼着我信口开河,那我也斗胆说说自己的想法。擒贼先擒王!当下我们手中的人马,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正面突击,全歼敌军是不可能的! 我想,我们这帮人只能把自己当成一把锋利的匕首,趁着敌方没有防备,猛然直刺其心脏,最好是一击而中,直接要了敌方总指挥的命。 迫使其群龙无首,乱成一团,造成其内部极度的恐慌。南宫将军率领我方后续人马,才有机会一往无前,马踏平川,稳操胜券。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秦大哥瞪着两眼死死盯着我看了半晌,才微微点头道:“你小子行啊!并非胸无点墨,有勇无谋。其实大哥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方必须出奇制胜,打蛇打七寸,竭尽全力给对方造成最大的伤害和混乱,我军才好浑水摸鱼。 那你帮我看看,这几个地方最有可能是敌军统帅部之所在,我们从哪里下手?”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去,指点着桌案地图上他提前已经做好了红色标记的几个小圆点。 在我低头看着地图的过程中,秦大哥又接着说道:”我原本设想,你我兵分两路,各带一万兵马,分头攻击。这样命中的概率可能会大一些,但同时又担心,分兵之后,兵力不足,容易被敌方包围,反而陷于被动。你觉得呢?“ 我连忙抬起头来,摆着手说道:”好我的大哥啊,你可别为难小弟了。你也知道,我刚刚升任统领不久,能不能把自己手底下这几百号人指挥好,我有时候还犯愁呢。 好家伙,你可真敢信任我,交给我一万人马,我若是带着他们一起掉到沟里可咋整? 我又不是那个小老头,大手一挥,随随便便就敢指挥千军万马。 你先让我缓缓,再锻炼一段时间再说!另外,选哪里做具体的攻击目标,您说了算!我两眼一抹黑,您对这一带的地理环境比我熟悉多了。我先跟你混就行了!“。 秦大哥微笑着站起身来,望着我说道:”既然南宫大将军都信得过你,我更得信得过你了!自信一点,小兄弟。要勇于试错! 另外你口中所说的小老头是谁呀?“。 我知道自己刚才有些说漏嘴了,连忙敷衍道:”我那不叫不自信,是资历尚浅,有自知之明。你可能是听错了,哪有什么小老头啊?我倒是敢于试错,你别听那位南宫大将军嘴上说的挺好,我要真犯错了,他真敢打我屁股! 我从小被人打屁股打怕了“。 秦大哥又定定地望了我几眼,脸上的表情有些诡异,他抿着自己的双唇,笑而不语。 次日一早,我军整装待发。攻击目标:横坞。此地为来往交通要道,敌军出入必经之地。而且离我军驻扎的营地不是太远,估计天黑之前就能够抵达。 管他是不是恰好是敌军的统帅部呢,如果是,那就太好了!即使不是,我们也要在那里放一把大火,把他搅个乱如麻、底朝天,拿出点土匪杀人放火的热情,充分释放一下自己身上的匪性!这种事儿对我来说还是比较拿手的。 我军按照原定计划,天擦黑就到达了指定位置。秦大哥还是很小心,先是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去侦察周边的地理环境,摸清楚敌军的兵力配置、人马数量。 等这些们斥候纷纷返回,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情况也算摸清楚了:这里驻扎着大批敌军,大约有三万人,仅从数量上就超过了我方。更重要的消息是:此地囤积着大批粮草,是不是敌军的统帅部驻地还不好说,但至少是一个重要的粮草中转站、集散地。 黑暗之中,秦大哥两眼放光的压低了声音,与我商量道:”怎么样小兄弟,我们就在这里动手吧?“。 我使劲儿点了点头,同时尽力压低了声音:”再等会儿,最好等到后半夜他们都脱光上床睡着了我们再突然动手,让他们临死之前先做个美梦,一睁眼更是有个大大的惊喜:我的妈呀,这么快就回老家了!“。 黑暗中,秦大哥裂开了大嘴,露出了满口的白牙,呲着牙朝我笑了起来。 ”小老弟儿你就调皮吧!等回头我军大获全胜,见到南宫大将军之后,除了对你论功行赏,我还想特别求他额外赏你几十军棍,打烂你的屁股,看你小子以后还敢不敢背地里称呼他小老头了!“。 第四十五章 火烧敌营 就在不久之前,在两国联军的统帅部、指挥中心大帐之内,两个人之间发生过一段有趣的对话。 对话的结果就是,其中一个等级比较低的家伙因此丢掉了性命。 这也充分证实了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命题的真实性! ”你倒是跟我说说前方究竟出了什么大事?你们一个个都不要命的掉头往回跑,我军前锋完颜将军怎么样了?这些时日老是联系不上他!“。 ”禀告大将军,恕小人直言。我从前方活着逃回来的将士口中,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这几个月来,我联军节节胜利,所向披靡,向前推进的速度很快。 而大顺朝廷的军队屡战屡败,情急之下,他们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一个妖魔鬼怪。 此怪物看上去年纪虽然不大,但双眼能发绿光,口中能喷毒火。 因为会妖术,所以在两军阵前他轻而易举就摘掉了我军前锋完颜将军的脑袋,并将其举在手中示众。 我军将士惊骇之下,才会纷纷后撤逃离。 此妖怪的出现,使我军军心大乱,人心惶惶。 导致各路人马不听指挥,只顾后撤。 除非火神爷降世,灭了此妖怪,否则我联军恐怕难以再向前跨出一步了!“ 那位被称作大将军的联军总指挥、最高统帅听完之后脸色乌黑发青,气不打一处来。 他当即呵斥道:”满口胡言,扰乱军心!青天白日哪里来的什么妖魔鬼怪? 来人,将这个造谣生事,扰乱我联军军心的混账给我拉出去砍了!“。 如果小爷我本人当时在场,又能听懂他们的语言,我一定会给这位大将军点个大大的赞! 破除封建迷信人人有责,对那些无端造谣生事的更应该严惩不贷! 技不如人要勇于承担,绝不能通过将对手妖魔化来给自己找借口。 朗朗乾坤之下,是否真的存在所谓的妖魔鬼怪没人看见过。就算真的是有,也应该是躲在黑暗之中,面目极其丑陋,不敢轻易出来示人才对。 谁见过像小爷我这般大白天喜欢站在艳阳之下,阳光帅气、玉树临风的妖怪? 这是典型的恶意诽谤,人身攻击!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我本人也算是民众中的一员,心头当然更是充满了愤怒。 一刀斩了那个恶意造谣诽谤者,大快人心! 被妖魔化了的我本人更是拍手称快。 并且将视线再次推进到数日之后的深夜当中,地点就是我们现在埋伏的横坞。 时间还没进入后半夜,估计营房中的敌军还睡得不够踏实,我们还暂时没有发动攻击。 我这个人吧,从小就心地善良。 此时我恨不得偷偷溜进敌军营房之中,帮那些辛苦了一整天,此时还没能睡踏实的敌军将士们掖掖被角,再轻抚拍打两下什么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尽快深沉地睡去。 能舒舒服服地睡个安稳觉,是人生的十大快事之一! 我经常对那些深夜失眠的人抱有极大的同情心,因为我自己从未失眠过。 最好当刀锋砍到脖子上时,他们也不能睁眼反抗,这样我们彼此都省了很多麻烦。 他们还可以继续做回到老家的美梦。 我扭头看了一眼趴在不远处乱草丛中的秦大哥,他面露焦急之色,少了一些平日里常有的轻松。 我忍不住逗他道:“秦大哥,别紧张啊!我怎么看你有点沉不住气了?不会是心急了吧? 我可只说了一句小老头,从来没有特指任何人。 回去之后你若是在南宫大将军面前说我的坏话,以后可再也没人夜里陪你喝酒了。 仅从这一点来说,你可真不如我原来的顶头上司,那位侍卫长方大哥。人家是茶壶里煮饺子。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 秦大哥扭头瞪了我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并没有接我的话茬儿。 而是又抬头望了一下天空,语气中仍然带着几分焦虑:“我说小老弟儿,咱们差不多该动手了吧?一会儿动起手来,我俩一前一后分头行事如何?”。 我也随着他抬头望了一眼星光闪闪的夜空,回答道:“小弟我夜观天象,需再等半个时辰。 今夜天象大吉,利动刀兵。 等那些贼兵都睡踏实了,省得人家半夜再爬起来还得提着裤子和你玩命。挺辛苦的! 你这人哪儿都好,最大的问题就是:只为自己一时痛快,缺乏必要的同情心! 让人家多睡一会儿,对身体有百利而无一害。 一会儿动起手来,你尽管去兵营里杀人,我去粮草垛那里放火,最后我们一起在敌方中军大帐那里会合。 我们俩要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慨而慷,气氛越浓烈越热闹越好!"。 秦大哥微微咧了咧嘴,轻声骂了我一句:”行啊你个小猴崽子,比大哥我还能沉得住气!那就听你的吧。让弟兄们都先再忍忍。“ 终于等到了该动手的时刻。 随着秦大哥一声令下,骑兵们纷纷翻身跃马,拿起了武器。步卒们则举起了刀枪,咬牙切齿、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而弓弩营的兄弟们则紧握手中弓弩,弯弓搭箭,箭头上包裹着火绒。 此时敌军的大营中倒是很安静。除了举着火把,四处游荡的哨兵,其余的人马应该都已经进入了睡梦当中。 黑暗之中,秦大哥目光如炬,朝我使了个眼色。我冲他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轻轻挥了挥手,便带领着我的手下冲进了浓浓的黑暗当中。 在暗夜中放火,对我来说不在话下。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放的那把大火,应该是在湖海庄园那一夜。这一次放火的条件比那时候好多了! 草垛、粮食堆都是易燃物,而且我们还带有桐油、火绒,最来劲的是,这次还有一大群人帮着我一起放。这把火想不烧的兴旺一点儿估计都困难! 紧跟在我身后的几个弓弩营的兄弟率先发动了攻击。他们干净利落地消灭了那几个手持火把,来回乱转的哨卫。那几个游动哨倒地的时候,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呼嚎惨叫。 借着远处微弱的火光,我先是扭头转身向他们竖了竖大拇指,表示赞赏! 瞧瞧人家这准头,怎么能进弓弩营呢?回头我真得认真拜个师傅,跟人家好好学学,找出窍门埋头苦练。不能让那个小老头以此再刁难我了! 泼油、点火,我手下这帮弟兄们的动作一气呵成。 不知道的外人如果看到我们如此步调一致,驾轻就熟,还真会当我们是一帮动作熟练的土匪,老是干这些杀人放火的勾当呢! 熊熊的烈焰伴着滚滚浓烟冲天而起,我们再也用不着隐藏形迹了。 远远听到秦大哥那边也喊杀声四起,看来行动也还算顺利。 ”把手中的火把全给我扔到粮草垛上,让大火烧的再旺一点,不用再辛苦举着火把了,通通给我拿起武器,要杀的他们片甲不留,冲!“。我翻身上马,大吼了一声,猛然高举手中长刀,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我们这一群人,一个个都像下山的猛虎。只要看到对面来人,身着不同的服装,管他是谁呢,轮刀就剁,先砍翻了再说! 因为距离两军交战的最前沿还有相当长的路程,这些盗匪们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迂回这么远,突然从天而降,自暗夜中杀出。 慌乱之中,他们大呼小叫,夺路狂奔。 有的甚至赤手空拳,忘了先拿起武器抵抗。更有甚者,还光着膀子,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上。光着两只脚丫,匆忙之中在黑暗里找不到自己鞋子的更是不计其数。 虽然驻扎在横坞这里敌军总人数比我军的人马总数还要多出近一万,但猝不及防之下,等清醒过来之后拿起武器慌忙参与双方交战的不到敌军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这样我军的人马数量上的优势就显得十分突出。 就算是人马数量相当,一群迷迷瞪瞪,睡眼惺忪的人遇上一伙眼都不眨,早就憋足了一口气,只想着杀人放火的另一帮强人,撑死了也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在整个的敌营之中,只有为数不多的敌将因彻夜未眠,刀不离身,盔甲未卸而逃过了一劫。 而在那一把熊熊大火燃起之前,还端坐在中军大帐帅案之后的横坞当地最高军事指挥官,木托磐尼王国的乌木图将军就是其中之一。 乌木图是因为烦恼而睡不着的。 他原本是紧紧跟随在联军总指挥身边的一员大将,这位联军总指挥显而易见是木托磐尼王国的新任国王勐腊身边极其信得过的一员大将。因为他带领着手下兵马,帮着新国王杀死了他的亲哥哥。所以国王对待他,比对待自己的两位亲哥哥那可不只是强了百倍。 而乌木图大将军奉联军总指挥的命令,逆潮流而行,赶到横坞是要办两件事:其一,整顿兵马,稳住阵脚,不许后撤,督办粮草,伺机反击。 其二,暗中调查大顺军队中出现喷火小妖怪,阵前斩杀我军先锋官完颜将军的真实情况,并如实上报。稳定军心,消除流言,将那些胆敢造谣扰乱军心的兵士们就地处决,彻底消除隐患。 他曾经私底下审问过从前线溃败下来的几十个逃兵,有人说从未见过什么妖魔鬼怪。但也有人说,那个妖魔鬼怪已化为人形,变成了一个手提长刀的翩翩少年郎。但两眼冒绿光,口中能喷火是他们亲眼所见,否则他们也不可能直接做了逃兵。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搞得这位乌木图大将军一个头两个大。他都有点搞不清到底哪个说的是真的了! 反正那些说见了妖怪的,他都悄悄杀掉了。 既然你说自己见鬼了,那就先让你见鬼去吧! 为了防止引起部队内部更大的混乱,必须这样做! 当帐外浓浓的黑暗与宁静被冲天的火光和人喊马嘶以及震天的喊杀声吞噬时,乌木图将军震惊无比。 因为他深知此地应该距双方交战的最前沿有很远的路程,一直以来那么胆小、软弱的大顺兵马绝不可能费劲巴拉的跑这么远来主动送死!除非他们都是一群疯子! 但是,作为一名军人,天生的警惕性迫使他迅速作出了反应。 翻身上马之后,手提自己的凝铁大棍。他狂呼乱叫着召集、聚拢手下的兵马,发起快速反击。 这位乌木图大将军猜对了一点:我们的确是一群疯子! 一群胸中积满了仇恨怒火,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疯子! 待我策马冲到敌方中军大帐近前,那位平日里总是一脸轻松的秦大哥已经挥舞着手中长刀,开始与乌木图大战在一起。 我只顾得上扭脸扫了一眼,发现这位秦大哥目光坚定,一脸严肃的在与对方搏杀。 我随口喊道:“秦大哥,你接着打!我放火还没放够,先去把他们的中军大帐也点着了!让这暗夜彻底变成白昼!若是放完了这把火,回来你还没能一刀劈了他,我再来动手帮你!”。 看上去秦大哥很忘情地投入到了与对方的厮杀中,根本没工夫搭理我。 我又忍不住调侃了他两句:“别绷着脸啊秦大哥,我又不欠你酒钱! 自信点儿!这还是你教训我的呢。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这才能显示出你的大将风范!”。 我一边马不停蹄地策马飞奔,一边伸手从附近正在燃烧的火堆中捡出一根下半截儿冒着火苗的木棒,竟然有些烫手。我连忙闭上嘴巴,迅速出手,将那根燃烧的木棒丢向了敌方的帐篷。 又一把熊熊烈火拔地而起。我正准备圈马而回,去到秦大哥身边凑凑热闹,忽然自己的眼角余光一扫,发现背后竟然悄无声息地冲过来一匹战马,马上的敌军将领手握一杆长枪,一声不吭地准备向我发起偷袭。 我心中暗骂了一声:他姥姥的!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小爷我本人自己就是搞偷袭的行家,你竟然一声不吭的想来偷袭我?当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鼻子底下耍大刀啊! 我只好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现,任由自己胯下的枣红马撒开四蹄儿,继续向前奔驰。 身后的那员敌将离我越来越近,眼看他的马头都快追上我的马尾了,他猛然将身子往前一探,手中的长枪照着我的后心狠狠刺来。 我猛地一勒马缰,胯下的枣红马咆哮一声,猛然将两条前腿高高扬起,停住了脚步。 在我身躯微微一晃,轻松躲过了对方的枪尖的同时,毫不犹豫的猛然侧身挥出一刀。 身后偷袭我的那员贼将脑袋飞到哪里去了,我也没看到。只看到对方的那匹战马驮着一具没了脑袋的身体,从我的旁边冲了过去。 我扭头望了一眼,秦大哥与对面的敌酋仍然打得难解难分,可见二人武力相当,不分伯仲。 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要不要我从敌将背后冲过去,给他也来个偷袭? 实话实说:我很讨厌被人从背后偷袭,只喜欢厚着脸皮去偷袭别人! 记得以前有位大圣人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我偏偏喜欢反其道而行之! 第四十六章 倾城亦倾国 当那位千呼万唤,身着白色礼服,天然一副典雅、高贵气质的温妮公主缓缓走下楼梯,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第一次见到她的人都惊呆了。这哪里是个人呢?这就是个鬼斧神工、天然雕琢而成的玉人儿! 她的绝世美貌已经无法用人类正常的语言来描述,其实也没那么困难,四个字就足以形容:惊为天人! 她浑身上下仿佛都被一种神秘的光晕所笼罩,甚至她头顶上的每一根柔顺的纤细发丝好似都在闪闪发光! 天仙降临凡间也不过如此。 最可怕的是,她自己本人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身拥有颠倒众生的魔力。 看脸上的表情,更像是一个纯真活泼、懵懂无知的小女孩,站立在灿烂的阳光之下,光着两只柔嫩的小脚丫,自顾自地踩在绿油油柔软的草地上。由于这份自然与纯真,在无形之中更加增添了她身上特有的神奇魅力。 从她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一刻起,两位身份尊贵的异国王子的眼珠就从没离开过她。 老大门巴两眼发直,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大张着嘴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心头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重复:美!美!美啊! 小弟密陀罗除了两眼放光之外,内心的狂喜如间歇的喷泉一样,一股一股的向上翻涌。 他终于明白了那位宫廷画师的技艺精湛之处:那幅画是真的高明! 画中只是精雕细刻了那只如羊脂美玉一般精妙绝伦的小手,亏着做了大量的留白,让人物以白纱覆面,否则一定会出人命的! 值!值了!那幅画三枚金币一点不多,而今日能目睹这位天仙公主的绝世容颜,我兄弟俩不但这一趟没白跑,蹲大牢也值了! 不但值了,而且还赚了。为了面前这位公主,门巴那个傻大哥我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我自己再去蹲十年大牢也心甘情愿! 温妮公主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在父王派人三番五次的催促,并告知是不得不见的贵客之后,出于礼貌和对父王的尊重,也只好现身在众人面前。 她含蓄而客气地向陌生的贵客点头微笑,并未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公主的傲慢与冷淡。 反而是紧跟在她身后,担任临时保卫工作的那位索隆将军,右手紧握着腰间刀柄,脸色铁青,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还可能随时拔出刀来,不问青红皂白就能一刀砍死你的吓人表情。 索隆将军的这副嘴脸现场只有一个人注意到了,就是米尼艾尔王国那位操碎了心、劳神又劳力的特使大人。 他心中很是不满:这是冲着谁呀?我国的两位王子身份尊贵,虽被你冤枉,但在我的劝说之下当着你们国王的面,也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在这众人一同欣赏天仙美女降临人世的美好时刻,你黑着个脸给谁看啊? 他连忙扭头瞟了瞟本国的两位王子殿下,怕万一引起他们不高兴,一会儿再起了什么不必要的冲突。将会破坏两国盟友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彼此坦诚、互致善意的良好关系。 但当他发现两位王子的眼珠都一错不错的只盯着面前的那位天仙公主,根本就没人去管那位索隆将军摆的什么脸色时,便彻底放下心来。 他扭回头来,微微低下头去,又开始没事找事地自寻烦恼:国王陛下不在身边,那我这做臣下的免不了要替他多操点心了。 回去之后,面见陛下,是建议他为大王子求婚呢?还是为小王子? 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挖到篮子里都是菜! 这位天仙公主只能在本国两位王子之中选一个!都说女人的心思男人你别猜,猜了也是瞎胡猜!何况还是一位美女加天仙!我不巧又天生愚钝,就更猜不透了! 不如回头找个机会,问一下阿卡拉国王的意思?顺便和他套套近乎,加深一下两国盟友的感情。 说不定这位国王大人一高兴,又赏赐给我一个阿卡拉美女呢? 看来阿卡拉王国天然就是出产美女的地方!让人流连忘返,实在是不忍离去!我人生的第二故乡,美丽富饶的阿卡拉! 虽然是五音不全,但我想为你唱一首赞歌;虽然不是诗人,但我真想为面前的天仙公主献上一首美丽的诗篇,开头两句我都想好了:世上的美女千千万,唯有阿卡拉的公主最好看!……后面几句该怎么写?算了,不写了,当诗人太累了!还是老老实实当我的特使吧。 从两位尊贵的王子面前翩翩而过的温妮公主也是内心充满好奇地向两位王子望了两眼,对方火辣辣、直勾勾的眼神她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抿唇微微一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但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是:自己几乎是完全出于礼貌,扫向对方的那两眼,引发了两位王子内心深处的山呼海啸! 两位王子同时感到:自己的整个身体被一道耀眼夺目的闪电猛然击中了! 二人几乎同时停止了呼吸。 大王子门巴的反应似乎更激烈一些:脸色变得涨红,只觉得自己手脚微微抽搐,虽然大张着嘴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小王子密陀罗内心更是翻江倒海,汹涌澎湃:这位美丽的天仙公主竟然深情地望了我一眼,这算是向我表达爱意的眼神吗? 万能的真龙天神在上,我该怎么办?公主的眼中,似乎藏着个温暖、清澈的深潭。 那潭水绝不是冰冷的,我能真切的感到其中冒出的丝丝热气。 而我自己像一片柔软的冰雪,已经彻底融化在那一汪深潭之中,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了。 对不起了门巴大哥,回国之后,面见父王,我一定竭尽全力促使他亲自出马,来阿卡拉为我提亲。 至于你,将来会成为我们米尼艾尔王国至高无上的国王。还愁找不到王后吗? 任门巴大哥你虐我千百遍,我只认温妮公主是初恋! 在场的所有人中,心情最为低落、郁闷的便是那位索隆将军。 望着面前两位异国王子那直勾勾、充满恶意冒犯的眼神,他只想冲上去猛揍他们一顿,然后将他二人重新扔进大牢里,让他们蹲在阴暗的大牢里,永远不见天日。 他甚至强行压抑着自己随时拔出刀来,即刻砍了这两个敌人的想法。 同时他又深深地埋怨自己:我为什么就不能鼓足勇气,在这两个傻里傻气的所谓王子出现之前,就开口向国王陛下提亲呢?我与温妮公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乃天作之合。 还是先找个机会,向温妮公主捅破那层窗户纸吧,然后再去求国王大人,这样胜算更大些! 总之自己要快点下决心了,绝对不能让面前这两个傻小子钻了空子! 我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了正与秦大哥交手的那员敌将的身后,随时可以向他发动攻击。 我坚信在我二人的合力围攻之下,这员敌将绝无生路,必死无疑。 可惜秦大哥没能给我这个机会。 此时秦大哥一刀下去,已将贼将脑袋上的头盔劈开,彻底占据了上风。 这一刀虽未能致命,贼将只是受了些轻伤,却已被吓得浑身一激灵。 惶急之中,他又向四周望了一眼,发现自己的部下死的死,逃的逃,损失极为惨重。已经彻底丧失了扭转乾坤,反败为胜的机会。 放眼望去,四周能点燃的都被我和我的属下们点燃了,整个暗夜已亮如白昼。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毫不犹豫地拨马狂奔,下定了决心,不给我们留任何追杀他的机会。 我很是伤心:酝酿了半天的完美偷袭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看那员贼将不顾一切,忘我逃命的劲头,就算现在催马去追,估计也很难追得上了! 人生本就充满了缺憾,想要一网打尽,但是难免总有几条漏网之鱼,随他去吧。 秦大哥望着贼将的背影,也明显是愣了愣。 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这家伙如此果决潇洒,去如流星。 他骑在马上扭头看了我一眼,脸上又重新恢复了平日里轻松自在的表情,笑着说道:“走吧小兄弟,今夜大哥我还是请你喝酒。 顺便咱哥俩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今天这一仗打的很是痛快,只可惜此地真就不是敌军的总指挥部!没能一蹴而就,端了他们的老窝”。 在遥远的木托磐尼王国的都城之中,这里其实与许多国家的都城相类似。 既有繁华热闹之所在,也有穷街陋巷。 人类的贫富差距是数千年都未能解决的问题。 家境贫寒未必就是这户人家好吃懒做,而家境殷实却也不一定表明这户人家精明强干,能力突出。 恰恰相反,人们最常看到的,反而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子弟好吃懒做,坐吃山空。而贫苦人家的孩子迫于生活的无奈,却常常表现出勤劳朴实,踏实本分的一面。 扎木合手提弯刀,带领着手下的一队人,来到了一所低矮破败的房屋门前,毫不客气的抬脚一脚踹开了房门。 这一带属于城中的贫民窟,扎木合及手下的弟兄们一般情况之下不太喜欢来这里,因为实在没有太多的油水可捞。 这座都城也是在不久之前刚刚经历了战乱之苦。已然离世的那位老国王的三子勐腊,为争夺王位,举起屠刀,干掉了自己的两位亲哥哥。 那一段时间,这里充满了混乱。各路人马纷至沓来,你争我夺,互相残杀,城中的百姓也没少受祸害。 尘埃落定之后,勐腊如愿以偿地登上了王位,都城才逐渐恢复了太平。 但扫除敌对势力的残渣余孽的工作就交给了扎木合他们。 今天他们来的这户人家,男主人已经上了年纪。原本靠贩卖皮草为生,经常跑到大顺边境做些小买卖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按说谋反作乱这些事儿与这户贫苦人家扯不上什么关系。 但男主人偏偏有一个儿子,在新国王勐腊他亲哥哥的队伍中当兵,混口饭吃。于是稀里糊涂成了叛军。 按照新国王颁布的命令,凡是叛军家庭,男丁入狱,女人孩子可以暂且放过,由她们自生自灭。 男主人家中除了那个叛军儿子,就只剩他一个男人了。因此抓他去坐牢理所应当。 至于还留在家中的妻子和女儿如何生活下去,与国王无关,和官府无关,与捕快无关,只能是顺应天命,随其自然。 这些家中的女人们想一头撞死或悬梁自尽,卖身为奴做苦力或者出卖肉体求生,都没人拦着你。 扎木合逮捕那个老头时,他本人倒没有任何挣扎与反抗,身为叛军的儿子已死在了乱军之中。这位老人早已万念俱灰,听天由命。 又哭又闹,拼命拦阻的倒是那位老太太和他们共同的女儿。 反应最为激烈的是那个做女儿的,她死死抱着一名差人的小腿就是不撒手。一边嚎啕痛哭,一边咬牙切齿的朝那位官差的小腿上咬了一口。 那个无辜的差人当时就有些急眼了,举起了手中的弯刀。 扎木合有些看不过去了,连忙快步走了过来。 抬手架住了那条举着弯刀的胳膊,开口说道:“别乱来,她们也够可怜的。今后家里没了男人,她们自己能不能活得下去都成问题。 况且上面交代过了,除了男丁,女人和孩子一律不追究。” 见上司开口,那名属下也只好放下了举起的屠刀。 扎木合蹲下了身子,用充满同情的眼神儿盯着那个乌发遮面,哭得稀里哗啦的年轻女子问道:“姑娘,你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那名女子缓缓抬起头来,抬手拨开了遮挡面容的长发,哽咽着说道:“求求你军爷,放过我爹爹吧!我哥哥已经战死了,你们又要抓我爹去坐牢,我娘还有病,你让我们娘俩怎么活下去?”。 扎木合为难的仔细看了看那张流满泪水的脸庞,发现这位姑娘有着一双黑葡萄似的、亮晶晶的大眼睛,皮肤虽然不是很白皙,模样倒也非常标致,很是耐看。 他叹息了一声说道:“这也由不得我呀!我们都是奉命行事。至于你们娘俩今后怎么生活,能不能活下去,听天由命吧!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 那两只黑葡萄在他面前闪了闪,眼中充满了苦楚与无奈,她低声回答了一句:“我叫巫丹,今年二十了。求军爷你无论如何行个好,我去你家当奴仆都行!"。 扎木合苦笑着缓缓站起身来:”我自己还吃了上顿没下顿呢,家里更请不起奴仆。我唯一能向你保证的是,你爹坐牢之后,我能让他少吃点苦。“ 最终,扎木合等人还是押着那个面如死灰的老人,匆忙离去了。 这个名叫巫丹的姑娘,双膝跪地,久久不愿站起身来。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泪水,牙齿紧咬着自己的嘴唇,露出了一脸的倔强。 她缓缓站起身来,走过去扶起了同样瘫倒在地的老娘,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娘您就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有的是力气。 今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肚子。无论世事多么艰难,我们娘俩都要努力活下去!“。 第四十七章 朝堂之乱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大顺朝的边关那里正打的不可开交,朝廷这些大臣们可是一会儿也没敢闲着,纷纷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大动干戈,刺刀见红,不惜一切,弄死对手。 常听人说,官场如战场,你可千万别信那些鬼扯! 官场就是战场,而且只会比战场更加残忍和血腥! 战场上还有缴枪不杀这一说,官场上永远没有。 你只要参与进来了,战胜的一方永远只会给战败的一方送去八个大字:斩尽杀绝,斩草除根! 就算是投降认输也没用。 太后终于驾鹤归西了。临终之前,她苦苦寻觅,朝思暮想的一代明君还是没有能够找到。 这也许是她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另立新君,重振大顺的宏愿只能交给她最信任的两位大臣:陈司马和鲁大夫去帮她实现了。 而朝中以吏部尚书田守仁、兵部尚书高适为代表的的保皇派也想趁此时机,对以陈司马和鲁大夫为首的倒皇派展开疯狂绞杀。 鹿死谁手,就在此一搏了! 虽然那位年轻的皇帝已经多年没有上过朝堂,但朝会总还是要开的。 文武百官也要借此表明,真命天子可以高人一等、置身事外,但我们这些凡人大臣们可是从没有偷过懒,是每天都要按时按点儿来打卡工作的。 哪怕我们这些文武百官是利用工作时间睡大觉,甚至搞贪污、挪用公款那一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作为领导你是不应该克扣我们的薪水包括奖金的。 因为我们大家也不容易,还要养家糊口呢!做人呢,要讲个公道。做事情,更要讲个公私分明。 这一日,朝堂之上,两大派系的针锋相对是从边关送来的一封捷报开始的。 “这位南宫将军以及他统领的南宫大营还是不错的! 昨日从前线传回来的消息,南宫大营在宿州与敌相遇,并从敌寇手中夺回了宿州府城,击溃了敌军。并以此为契机,我军将士一路北上,誓要涤荡入侵我大顺境域内的蛮夷匪寇,重夺玄庸关。 如此看来,抵御外敌入侵,重振我大顺军威、国威,指日可待。 我大顺王朝千年永固,圣上龙体安康,万寿无疆也是一目了然了! 我等同僚此时当弹冠相庆,圣上也可高枕无忧了!”兵部尚书高适满面红光的向众人宣布道。 在场的诸位大臣听到这一番话,大多数人连连点头,面露轻松愉悦之态。 总算把那些侵略者赶跑了,至少自己家消除了被外人打劫的风险!可喜可贺。 而作为倒皇派的领袖人物,那位陈司马却只是撇了撇嘴,毫不客气的开口回击道:“域外蛮夷攻入我大顺疆域,三个月以来,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我边民早已苦不堪言! 而调动兵马,御敌于国门之外,本就是你兵部该做好的事情。如今不过是亡羊补牢而已! 外患未消,内乱不止。本官我也是昨天刚刚收到了消息,号称洪家军的匪寇短短半旬之内,已强势攻占我大顺三个州府。 我与群臣已经商议过多次了,并且屡屡提醒高尚书:攘外必先安内!你却充耳不闻! 如今你本末倒置,就算是我边关将士将那些入侵的蛮夷赶出了玄庸关,那些举旗造反的匪寇们说不定已打到我们都城了。届时各位的项上人头都不保,当下诸公又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说到这里,那位陈司马停顿了一下,环视了一圈诸位大臣。人群中,那位鲁直鲁大夫悄悄冲他递了个眼色,意思是告诉他:一切按原计划执行!下面我已经安排好了。 陈司马即刻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继续说道:“圣上体弱多病,久已不理朝政。如今我大顺朝内忧外患,若我等老臣再不挺身而出,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之将倾,恐怕我大顺朝数百年的基业将毁在我们的手里! 太后临终前,仍在忧国忧民。特意将我与鲁大夫唤至病榻之前,苦口婆心,千叮咛万嘱咐。并赐给我二人一道密诏,命我二人团结朝中诸位忠臣,并统领群臣铲除奸佞,恢复朝纲。 今奉太后密旨,将玩忽职守、尸位素餐的兵部尚书高适就地革职查办,押入天牢。 兵部尚书一职由原兵部侍郎岳宁担任。来人呀!” 谁知他的话音未落,保皇派的精神领袖,吏部尚书田守仁上前一步高喊道:“且慢!”。 他先是冷冷的扫视了陈司马与鲁大夫一眼,冷笑道:“太后密旨?你倒是拿出来让我们众人瞧瞧! 太后已然驾鹤西去,你二人眼中可还有当今圣上?! 假传太后密旨,排除异己,打压迫害同僚忠臣,这是明目张胆的欺君大罪,是要诛九族的! 先从兵部下手,想方设法夺取兵权。一旦兵权在握就更有底气扫除异己了,你们是不是连当今圣上也不打算放过?”。 对面那位陈司马陈大人并不慌乱,而是抬头轻蔑的望了田守仁一眼,心中暗笑道:先除掉高适,你田守仁也跑不掉的! 太后真的留有密旨,但对于您二位狼狈为奸,居心叵测的奸臣,而且还是将死之人,就根本不配看到! 既然我们已经下定了决心放手一搏,毋庸置疑是提前做好了准备的。 九城都卫负责掌管京城治安,这都城之内的上万兵马都归他一人统一调遣。 他是太后的心腹,也是我们倒皇派的得力干将!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此时整个皇宫都已被我方大军团团包围。 就算你们明面上掌握着兵部,手握天下兵权又有何用?须知远水解不了近渴! 就凭紫禁城内那点儿禁卫军?能抵抗多久? 至于那个喜欢种花养草的窝囊废皇帝,捉到之后我一定不会杀他!就关在花房里让他专心养花吧! 干得好的话,可以安排他再就业,从皇帝转为专职花匠也未尝不可。 对面的田守仁不慌不忙的紧盯着他的双眼,仿佛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嘿嘿笑道:“陈司马,别以为你勾结了九城都卫就稳操胜券,皇宫之内上千的禁卫军及早做好了防范,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圣上的安危。 你是不是百密一疏,忘了城外还驻扎着蓝旗大营,负责都城周边的安全。那可是好几万人马呢!”。 田守仁忽然转过身,面对着朝中群臣大声宣布道:“我大顺王朝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因为奸臣当道,祸乱朝纲。 以陈司马、鲁大夫为首的这伙奸诈小人,早已心怀叵测,有谋朝篡位之心。当今圣上虽然宅心仁厚,不愿妄动杀念,但天子的宽宏大量也是有限度的!奸臣不除,天下难安! 今日,本官手握当今天子密诏,在这朗朗乾坤之下,朝堂之上,奉密旨将此二贼当场诛杀! 清君侧,固国本。还天下以公道!来人!" 看来还是这位田尚书的话更管用一些。随着他一声召唤,大殿之外早已埋伏好的一帮刀斧手一拥而入。 毫无防备的众位大臣们面面相觑,哆哆嗦嗦,感到人人自危。 他们不知道哪一方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做了刀下之鬼。更担心会不会牵扯到自己。 一个手握明晃晃钢刀的兵卒快速冲到了陈司马的面前。 当一把冰冷锋利的短刀深深地刺入陈司马的小腹时,他心里彻底明白了:自己押上身家性命赌的这一把输惨了! 而且从此再无任何翻身的机会了。 几乎与此同时,皇宫内外,都城脚下,喊杀声震天动地,好几路兵马抱着各自不同的目的,奔着不同的目标,展开了一场生与死、血与火的玩命搏杀。 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大顺王朝的都城云台顿时也陷入到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战火之中,无法自拔。 扎木合手提着挎刀,转过一个巷口,看到了前方一个苗条的身影。 那是一个少女,背上背着一捆木柴。相对于她略显瘦弱的身体,那捆木柴显得沉重了些,压的她有些直不起腰来。 扎木合重新将手中的挎刀挂在腰上,迈开大步紧走了几步追上前去。 那女子仿佛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微微侧过头来。 扎木合看到了一张汗津津、红扑扑、少女特有的脸庞。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脸上的眼眶中,镶嵌着两颗闪闪发亮的黑葡萄。 ”是你啊?!“扎木合想了想,记起了她的名字。 ”你叫巫丹,这个一大捆柴火,你背得动吗?我来帮你吧。对了,上次忘了告诉你,我叫扎木合。“ 巫丹停住了脚步,脸上的汗水仍然顺着额头滑落。她脸上的那两只黑葡萄闪烁了两下,好似也终于回忆起了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是谁。 虽然心中充满了怨念,但她对面前这个人却恨不起来,因为她心里也清楚对方无能为力。可能真就帮不了她什么。 同时她也对眼前这个男人没有任何的好感。因为他身为官差,虽是职责所在,但他毕竟当着自己的面,将自己唯一的父亲抓进了大牢。那可是这个本就残破不堪的家里,唯一的靠山和顶梁柱。 见巫丹姑娘还在犹豫,扎木合二话不说,主动伸手从她消瘦柔软的肩上接过了那一捆干柴,轻松的放到了自己的肩上。 ”你别怪我,我是职责所在,例行公事而已。虽然帮不上什么,但我也不会主动害你们娘俩。“ 巫丹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用沉默来表示回应。 扎木合又扭头望了她一眼,心里说:上一次来去匆匆,着急办事儿,只觉得这丫头挺耐看的。 今天仔细一看,其实还是蛮漂亮的。脸蛋上有着少女特有的红晕。加上额头的汗水,显得质朴迷人。而且应该是在未施任何脂粉的情况下。 进门之后,扎木合找了个地方,放下了那捆干柴。 巫丹却是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扭头去了灶台。 扎木合略显尴尬地探头往里屋瞅了一眼,看到一张破破烂烂的床上,躺着女孩的母亲。 巫丹用一只破碗盛了大半碗糊糊,双手捧着一声不吭的走到了母亲的床前。 扎木合紧跟在她的身后,也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那位母亲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到走进屋来的扎木合,有些吃惊的冲他机械地点了点头。 她似乎也想不起来面前这个人到底是谁了。 扎木合先是低头看了一眼那个碗里绿油油的糊糊,忍不住好奇问道:”这吃的是什么呀?你们家里还有粮食吗?“。 ”这是我家丫头一早去挖的野菜,还掺杂了一些草籽儿熬的粥。“ 母亲终于想起了这个腰悬挎刀的官差是谁了,但她表现的很隐忍,并没有恶语相向。 扎木合轻轻皱了皱眉头,说道:”回头我给你们送一袋粮食吧。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告诉你们:巫丹的父亲被关进大牢之后没有受什么罪,我特意吩咐了手下不要用刑。我心里很清楚,所谓叛军无非是各为其主罢了!毕竟都是我木托磐尼王国的子民。 我也帮不了你们什么,能不能活下去只能靠你们自己了!但你们一定要坚强,情况好的话,也许过不了多久,巫丹的父亲就能被放出来了。毕竟他本人也没参加叛军。“ 那位叫巫丹的姑娘终于扭回头来,脸上的两只黑葡萄闪烁了几下,显得更亮了。她放下手中的破碗,站起身来,郑重其事的面对扎木合深施一礼,轻声说道:”谢谢扎木合大哥!如果不是特别给您添麻烦的话,能不能找个机会,让我去探望一下狱中的父亲?“。 扎木合微微愣了一下,他上次没有注意到:原来这个叫巫丹的小丫头说起话来声音这么悦耳动听! 他笑着摆了摆手:”这点小事,不足挂齿。你随时都可以去,我就一句话的事儿,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 那位病卧在床的母亲也是连连表示感谢。 又坐了片刻,扎木合起身告辞。 听从母亲的吩咐,巫丹也连忙站起身来,恭敬的将扎木合送出了房门。 在门外,扎木合有些不放心的低头问道:”你爹蹲大牢这一段时间,你们娘俩打算靠什么维持生计啊?“ 巫丹略显倔强的抬起头来,忽闪着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回答道:”我已经长大了,浑身都是力气,我能干活!只要不怕吃苦,应该饿不死!“。 扎木合忍不住撇了撇嘴,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又想起刚才看到的她强撑着瘦弱的双肩,背着那捆干柴,累的满头大汗的楚楚可怜的样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四十八章 知耻近乎勇 乌木图大将军是个性格腼腆内向、很要面子的人。 虽说经历了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突出重围,逃离了火光冲天的横坞那个不祥之地,他本人也确实尽力了。他的脑袋虽然没有被砍掉,但确实也流了血,受了伤。 但在逃亡的路上,他始终低着头,内心里还是充满了惭愧的感觉。 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强国将领,自己的一世英名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异国他乡付于流水,打了水漂。除了感到屈辱、不甘心、羞愧之外,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他没有像那位先锋官完颜将军那样勇猛,马上召集溃散的属下人马,立即组织反攻,急于挽回面子。 因为能够跟在他身边,活下来的勇士们实在是不多了! 而且根据他的经验,对他们突然发动疯狂攻击的敌军数量,应该至少是他们的一倍。 此时回头,等于白白送死。 就算他鼓足勇气发布了这条命令,能听从的部下应该也寥寥无几,弄不好愿意舍命陪着他反身杀回去的一个人都没有! 真是那样的话,今后他这个大将军就彻底无法在军中立足了。 只要不是患有先天性痴呆,没人愿意冒那个险。 内心陷入痛苦挣扎的乌木图大将军灰头土脸地混在逃亡的属下当中,咬牙切齿的暗下决心:一定要找个机会,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把失去的荣誉夺回来!此仇不报,枉为血性男儿! 至于当下,还是保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乌木图大将军率领着手下的残兵败将,退至岳州城下。因为原来一直跟在总指挥身边,在军中的声望还是不错的。凭着这些,叩开了城门。论在军中的级别,守城的将领还没他高,因此对他也十分客气。 痛定思痛。乌木图大将军下定决心以此地为起点,搜罗聚集各处溃败下来的散兵游勇,重组人马,准备东山再起。 他给守城的那员将领下达了指令:所有前线撤回来的兵马一律不得入城,在城下驻扎,不得以任何理由继续后撤。由他统一编队指挥,准备进行强有力的反攻。 知耻近乎勇。不得不说,乌木图大将军这个英明决定,暂时终止了联军人马退潮一般的大范围后撤。算是勉强筑起了第一道防线。 其实这些后撤的人马中,有的是真吃了败仗,见识过南宫大营凶狠狂暴的进攻,是真被打怕了。 而更多的则是觉得自己打劫抢来的东西不少了,大包小包都快扛不动了。见前方跑得最快的那些参与抢劫的同案犯们慌里慌张的掉头往回跑,自己也见好就收,跟着一起后撤,连敌军的面儿都没见过。 大势所趋,人心所向,随大流总是最安全的。 最让乌木图大将军头疼的是:说好的是两国联军,同患难共进退!可奇怪的是,眼下城墙脚下全是他们木托磐尼王国的兵马,米尼艾尔盟国的兄弟们,连个人影都没看着! 他不得不将那位守城的将领叫到面前,开口询问对方,是否与盟军取得过联系,他们的部队现在何方。 那员将领摊开了双手,实话实说道:“不久之前,倒是见过他们。 以那位胡图大将军为首,他们集体后撤的速度比我们都快! 当时他们退至岳州城下时,末将还特意派人去请那位胡图大将军入城歇息,顺便想请他喝两杯,但竟然被他谢绝了。 他只是派人捎话来说,他们有新的重要军务在身,不便入城歇息,甚至绕城而过,着急赶着回国。 我心中当时就很是疑惑:难道是他们的近邻,那个相对弱小的阿卡拉王国趁着他们国内兵力空虚,对他们国家发动了突然的袭击?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与阿卡拉有血海深仇的是我们木托磐尼,他们怎么可能会去攻击米尼艾尔呢?”。 听到这里,这位乌木图大将军猛然举起大手,愤怒地拍案而起。吩咐道:“你马上派人骑快马去面见我方的联军总指挥大人,先问清楚盟军后撤他是否知情。然后请求他速速与盟军的那位胡图将军取得联络,命令他们原地待命,不得再后撤一步! 我早就说过,这些狡猾的米尼艾尔人压根就靠不住!有好处了,他们冲的比秃鹰都猛;一旦遇到危险,他们也会溜的比我们草原上的兔子还快!”。 吐出了胸中的一口闷气,乌木图大将军缓缓抬起头来,接着对面前这位将领说道:“府城中的军务,还是由你来安排。 我要重新整合、统领城下的各路人马,待时机成熟,对那些暂时得势的大顺朝兵马发起反击。一雪前耻的同时,要让他们尝尝我们强盛的木托磐尼王国勇士们手中弯刀的锋利!”。 这位性格内敛、底气十足的乌木图大将军也许听说过知耻近乎勇这句话,但他一定没有听过另外一句更刺耳的: 败军之将,不可言勇! 秦大哥最大的嗜好就是:天天喜欢喝两杯小酒儿。 但是他好酒而不贪杯,这就很难得了。 好酒,说明他心胸比较开阔,做人做事不喜欢藏着掖着,为人豪爽。 不贪杯,说明他自控能力极强,知道任何事情都有个轻重缓急。绝不能因小失大,自乱方寸。 我和他在一起这些日子,他身上的其他优点我还没学会,自己的酒量倒是见长! 而我的义父,那位南宫大将军管控属下将领的特点也是很明显: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小错不计较,大错整死你! 你好酒也罢,好色也行,只要别太过分,触犯军纪,我全当没看见,不知道。 但是你若敢耽误了他眼中的大事,那就要做好把小命都交代了的心理准备。 他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新账老账、大账小账明细账一起算! 这让我不得不一度怀疑:他老爹是一个账房先生,总爱记别人的账,老想着秋后算账! 所以我总是觉得这个小老头心胸不够宽阔,缺乏容人之量。 别看这小老头平时笑呵呵的,一旦黑起脸来那是六亲不认,翻脸不认人! 我总觉得这种人,心里比较阴暗,大约是和小时候心灵受过创伤有关。 当然这些都是我瞎猜的,没有任何依据。 对面的秦大哥放下手中的酒碗,眼中带着笑意向我问道:"小猴崽子,大哥还是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接下来这仗我们该怎么打?"。 我也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酒碗,正色道:"我说秦大哥,咱俩熟归熟。但你也不能乱来,不经意间就搞错了辈分!我叫你一声大哥,你叫我小兄弟还成。叫我小猴崽子等于又给我降了一辈。你这是打算和我义父去称兄道弟啊?"。 秦大哥笑着摆手道:“不敢不敢,其实我对你义父心里也怵的慌。生怕他哪天突然一翻脸,再让人打烂了我的屁股,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安全。”说到这里,对面的秦大哥猛然一拍桌子,板起脸来说道:“少跟我东拉西扯的,和你商量正事儿呢,差点又让你小子把我带到沟里去!”。 我又伸手端过面前的酒碗,小抿了一口说道:“咱们明火执仗地深夜偷袭,烧人家粮草垛子,是趁其不备。这种好事儿咱只能干一回,下次再这么干,人家一定早有防备。我们就很难得手了! 但是咱也不能这么闲着,得换个套路,继续玩死他们。 比如说乔装改扮,混入他们中间,然后突然亮出家伙,背后捅刀子,再给他们来一下!”。 秦大哥略显吃惊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摇头道:“我还纳闷那天我军奇袭成功之后,你非得让手下去收集敌方的服装、盔甲拿来何用?原来你小子早就动了歪心眼!压根就没想好事! 唉,我说你小子混入我大顺军营之前,是不是当过土匪?干过杀人放火,拦路劫财的买卖?怎么老是一肚子坏水呢?难道这也是你义父教你的?”。 我哈哈一笑,抬手指着他说道:“你有把柄了秦大哥!你竟敢在我义父背后说他老人家的坏话。他那么温和善良的一个人,你说我跟他学会了一肚子坏水。这我回头可得当面告诉他!”。 秦大哥有点着急了,连忙辩解道:“别!别!别啊我的好兄弟!这儿没有外人,只当我们兄弟俩开个小玩笑,何必当真呢?”。 看他那紧张的表情,我心里既好气又好笑:谁让你老想着揪我的小辫子?礼尚往来,我先拿捏住你的把柄再说! 我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咱哥俩这回算扯平了,谁也别想告谁的黑状了。 你就说说我的主意怎么样吧?隐藏行迹,暗箭伤人,这也的确是义父教过我的招数。首先可以保证将我方人马的损失降到最低。 但我们要想成功的关键是速战速决。 因为我们一开口就露馅儿了,除非我们全都装哑巴。 服装可以换,敌方说的话对我们来讲那都是外语!我们不但听不懂,更不会说。就算你现在临时抓个俘虏,让他教我们这门外语,没个一年半载一点戏都没有!”。 秦大哥听完我的话,深深地点了点头,低下头去一言不发。只顾着端起酒碗,闷头喝酒。 第四十九章 土匪的幸福生活 就童年生活而言,我与凤凰岭土匪头子的那位千金熊芸姑相比,那可真是天壤之别。 我差不多天天挨揍,虽然我既聪明,又懂事听话、安分守己。 而熊四海这个大土匪,虽然对外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却是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宠溺的十分过分。 不但从小到大没动过她一根手指,甚至等她长大了明明犯了错,教训起她来也总是轻描淡写,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熊四海曾不止一次的向外人夸耀:他当土匪这一辈子,抢来的最值钱的宝物就是他的那位压寨夫人。 而这位压寨夫人给他生的宝贝女儿更让他乐开了花。 原本一个光明磊落、顶天立地的土匪头子混到这个份上,怎么看都有点儿替土匪丢脸! 而他自己却茫然无知,甚至还沾沾自喜。 熊姑娘就是在这种无边宠溺的环境中逐渐成长。还好她的娘亲,那位美貌而温柔的姓穆的压寨夫人对她施加了不少的影响。 否则,她早就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女土匪。 又因为熊四海怕女儿长大受外人欺负,打小就亲自传授她拳脚功夫。熊姑娘变得更加胆大妄为、无法无天,好勇斗狠,气死人还不偿命。 当年熊姑娘到了该读书的年纪,她的娘亲操碎了心,主动向土匪丈夫提出急需给女儿请一位教书先生,必须让她学会识文断字儿。 这位熊首领对他的夫人总是言听计从,马上站起身肩扛大砍刀就下山了。没过多久便从山下掳来了一个文弱的书生。这位书生迫于无奈,只好在山上住了下来,开始耐心地教小姑娘认字读书。 如此相安无事的过去了三四年。在这几年里,一个耐心教,一个认真学。小丫头虽然个性张扬、性格顽劣了些,但小脑袋瓜很聪明,学什么东西都挺快的。 这位当先生的看到自己的弟子进步迅速,而且两个人也逐渐熟络了起来,自己也有些飘飘然了,忘了自己身在匪窝,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有一天,大约是因为小丫头玩心大,没有好好认真学习。教书先生忍不住申斥了她几句。 我估计这所谓的申斥甚至连高声音呵骂都算不上。但小女孩自尊心都比较强,也都普遍爱哭。所以这位熊姑娘回家之后,便少不了躲起来流几滴泪水。 谁知这一幕被熊四海恰巧看到了,这个土匪头子对女儿的宠溺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想象。 看到自己的掌上明珠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样,这明显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谁敢让我的心尖儿宝贝儿受委屈,老子就要了他的命! 他竟然一怒之下,命令手下将那位教书先生绑起来拉出门外砍了脑袋。 待到那位通情达理的压寨夫人想去劝说自己的丈夫时,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那个时代还没有人发明万能胶水,掉下来的东西很难再粘回去恢复原样。 熊姑娘被迫从此失学。 因为打死也没人敢做他的教书先生了!除了她的亲生母亲。 我虽然毕生的宏愿就是做一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土匪,但是对熊四海这种极端的土匪行为也会嗤之以鼻。 相比小时候经常用戒尺打我们手心的那位吕先生,教熊姑娘读书的那位先生死的确实有点冤! 因此,当若干年之后,小爷我搂着那位熊姑娘手感极好、柔韧劲道的腰肢,不顾她的极力挣扎反抗,把她强行揽入我怀中时,你们非但不应该骂我野蛮粗鲁、不遵守道德规范,还应该夸赞我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至少也应该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地送上一句祝福的话:缘分到了! 缘,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熊姑娘长到十来岁时,不知从山上哪片野树林里抱回了一条小狗。也有人说那是条野狼崽子! 不管他是狼是狗,还是一条狼狗。反正熊姑娘对它十分疼爱,悉心照顾,取名赛虎。 这个毛茸茸的小家伙能吃能睡,虎头虎脑,身体长得很快。 长大之后,性情凶猛异常,却对熊姑娘百依百顺,唯命是从。成了名副其实的跟班与保镖。 熊姑娘长得亭亭玉立之后,山上一群棒小伙子都对她心动不已,别忘了,这可是名牌正统的土匪窝。 但慑于赛虎的凶猛,这些人甚至都不敢靠近熊姑娘身边,更别说勇敢向她表白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熊姑娘的母亲,那位美丽的压寨夫人却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一日晚饭后,屋里只有熊四海夫妻二人,穆夫人终于忍不住向丈夫吐露了埋藏在心底已久的自己的烦恼:“咱们家闺女年纪不小了,差不多该嫁人了!当年我被你抢上山的时候,也才十七岁。 我总觉得,芸姑那丫头早就被你宠坏了,好像到了这个岁数还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舞枪弄棒,打打杀杀!你这当爹的就一点儿不为她的婚事着急吗?” 斜靠在床头,舒服地翘着二郎腿,还一边美美地喝着小酒的熊四海瞄了夫人一眼,微微咧嘴笑道:“我说你这个当娘的没事就喜欢瞎操心! 这种事儿咱俩干着急有个屁用啊? 女孩儿家就像那美丽的花朵一样,但是每一种花它的花期都是不同的。 缘分到了,丫头自然会春心萌动,开花结果。 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老子的宝贝女儿那就更不用发愁了! 古往今来,你看哪位公主不是脸色惨白,病恹恹半死不活的样子?倒找钱都没人要! 再看看咱家闺女,小脸红扑扑的,生龙活虎,个头又高挑,还会拳脚功夫。 这么好的条件,夫人你倒是着的哪门子急呀? 我知道你会说,闺女长得漂亮随你,那体格健壮会拳脚,总有我一点功劳吧? 你要是真着急,回头私底下问问闺女,看她喜欢什么样的。 改天我领着弟兄们下山,去给她抢一个回来。 她若是喜欢呢,就留着。不喜欢就宰了那小子,我下山再去抢!直到她满意为止。 当年不就是老天开眼,让我下山抢了你这个宝贝疙瘩,回来之后才有的咱宝贝女儿吗?”。 穆夫人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些年来她常常觉得自己虽然感觉很幸福,但面前这个土匪男人有时候太一根筋,简直不可理喻! 宝贝女儿的终身大事,这当爹娘的不操心,还有谁会操心? “还有呢,那天你的好兄弟二当家的来咱家喝酒。就暗暗的提醒过我,劝咱俩用铁链子把那个赛虎拴起来。 他悄悄告诉我:自己手下有几个不错的兄弟,都偷偷地喜欢咱家闺女。但是那个赛虎整天张着个血盆大口,跟在你的宝贝闺女屁股后面,寸步不离。也不知吓跑了多少好小伙!”。 熊四海听完之后,裂开大嘴笑得更开心了。 半天才止住笑,开口说道:“别听二当家的喝高了胡咧咧,你当我真不操心哪? 山上的这帮弟兄们,我早就挨着个儿筛了一遍,觉得就没有一个配得上咱家闺女! 把赛虎那个小跟班用铁链子拴起来?你先问问你家闺女答应不答应,那个小姑奶奶不跟你闹翻天才怪呐! 赛虎和咱家宝贝闺女一个样,打小就野惯了,谁也别想拴住他们俩。就由着他们自由自在吧! 而且你发现了没有,赛虎虽然只是一条狗,但特通人性。 它虽然长相凶猛,体格强壮,但这么多年来只咬过一次人。 那不是上次那个傻小子偷偷摸摸跟在咱家闺女身后进了树林儿,明显是不怀好意。赛虎才会猛然将其扑倒在地,狂咬一通吗? 赛虎分得清好赖人儿,有它跟在姑娘身后,我才更放心!很多时候,狗比人更可靠! 再说了,咱家闺女那可是万里挑一的妙人儿。 未来的姑爷要想获得她的芳心,必须要有勇气敢于打败一切拦路虎!还得保证自己不被咱家闺女揍趴下。 连她身边的一条大狗都对付不了,那小子就不配站在俺闺女面前! 更没有资格当我熊四海的乘龙快婿!"。 穆夫人越听越来气儿,嘟着小嘴说道:”想当咱家的姑爷,先要想方设法让自己活着过了赛虎这一关,还得过你这一关,最后还得保证不被你的宝贝女儿打趴下!那小伙子可真不容易,他得有几条命呀?! 奴家跟你说这些,本来是想让你帮我宽宽心,去除心中烦恼。你可倒好,不安慰也就罢了,还故意来气我?“。 熊四海闻言,连忙起身爬了过来,伸出两只大手,从背后将夫人拦腰抱起,轻轻放于床榻之上。赔罪道:”我哪敢气你呀?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夫人您消消气,你和咱那宝贝闺女我都惹不起! 明天我就带着弟兄们下山,说破大天去,无论如何也给咱俩抢个姑爷回来,这下你总该开心了吧?“。 穆夫人转过头来,还想轻轻骂他两句解解恨,脸上突然感受到那只粗糙而温暖的大手的轻柔抚摸。猛然间自己的小嘴也被对方的大嘴堵了个严严实实,一时半会儿发不出声来。 她此时也感到自己心旌摇荡,只好无奈地微闭双目,伸出自己雪白柔软的双臂,呼吸急促地紧紧搂住了这个山寨土匪首领的脖颈。 第五十章 好事成双 已经升任为我手下校尉的豆芽儿,先是换上了敌军的服装,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些不知道是人还是什么动物的毛发胡乱粘在了脸上。 我盯着他看了半天,微微摇头道:”你粘着满脸的假胡子,看着不像络腮胡的敌军将领,倒像是不知哪棵树上没站稳,掉下来的一只猴子!你本来就脑袋大脖子细,加上这些玩意儿更像一只猴子了!“。 我转身看了一圈其他人的装扮,说道:”你们别光顾着打扮自己,互相也看一看,帮着对方收拾收拾。那些衣服明显不合身的,快去换了吧! 说你呢,还扭头往哪看?衣服明显又瘦又短,肚脐眼儿都露出来了,这也太假了吧?快去找一身胖大一些的换上! 换好了都先活动活动胳膊腿儿,我们是要去杀人放火的,可不是去参加游行化妆晚会的!" 骑在马上的秦大哥不放心的扫视了我们一圈儿,低头望着我问道:“你觉得这能行吗?” 我冲他摆了摆手说道:“你就放心吧!我再给他们做一下局部调整,这些服装道具的主要作用就是让我方人马接近到进攻距离时,不会让对手作出激烈反应就行。 而且我们接近他们时会挑选好时间,比如说黑灯瞎火灯光微弱之时。 一旦我们率先动起手来,那这些一叶障目的把戏就都没用了。好事成双,再突袭他们一次,下一回我们自己就又得变招了!”。 秦大哥微微点了点头:“干完这一票,估计我们的大队人马也都冲上来了。那个时候再变换打法要根据具体的情况了。你们作为先头部队一定要当心点,我们紧随其后,注意随时保持联络。” 我军抵达岳州城下之时,天近黄昏,我轻轻摇了摇头。不行,天光还是太亮,容易暴露身份。得再等一会儿,只能让对方看清楚来的人马和他们服装相近,最好别的啥也看不清,我方才好下手。 不得不说,那位乌木图大将军还是很尽职尽责,忠于职守的。 他将从前方撤回来的所有兵马拦在城下,一律不得入城。城墙根下的帐篷错落有致,绵延好几里。其间一队队巡逻的兵士往来穿梭,手中举着长矛,井然有序。仅从帐篷的数量来看,估计敌方的兵马是我方的一倍有余。 这要是真明刀明枪的干起来,我们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明的不行咱来暗的,阳的不行咱来阴的。避实就虚,保存实力,直击要害,打完了就跑,这不就是我那位义父大人,南宫大将军惯用的战法伎俩吗? 小爷我有样学样,才不会傻到和你们硬碰硬呢。 还是要掌握绝对的主动权,趁着夜色的掩护,再给你放一把大火,搅得你人仰马翻,分不清东西南北,这就叫好事成双,双喜临门! 倒要看看你们还有多少材料能拿出来供我们烧的,放火玩我是最拿手的。 关键是目前城下各路人马混编聚集,估计他们自己都分不清楚哪一波是哪来的,趁着这个间隙,我方正好见缝插针,浑水摸鱼! 天彻底黑了下来。 乔装改扮的我军将士只在队伍的最前方举着寥寥几根火把默默的靠近敌方大营。 为什么只举着几根火把呢?道理很简单:前方照着点路,别掉沟里就行! 火把点多了对方将我们看得一清二楚,没走到近前就放箭了! 还好,已经距离敌方的阵营很近了。敌方的巡逻队也发现了这支队伍,影影绰绰的火把映照下,他们只觉得来的这一大波人马,与他们服装相近。应该也是从前方撤下来的自己人。 但出于安全考虑,巡逻队的小头目还是上前了几步,高声喊话。 鬼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反正我们一句也没听懂。 骑马走在队伍最前方,沾了一脸杂毛的豆芽不得不勒住马缰,停住脚步大声回答道:“车轱辘东车轱辘西,咕噜咕噜吃你娘的屁!弟兄们抄家伙,随我一起杀呀!”。 我心里既好气又好笑,不由得心中暗骂道:“这个傻豆芽儿,就你在上个庄学的那几句土的掉渣的方言,糊弄一下下个庄的缺心眼儿吴老二还行,还真把它当成一门外语蒙骗人家本国人? 既然敌方疏于防范,我军已占得先机,还咕噜个毛啊!再咕噜一会儿人家真放箭了!直接给我放马冲就完了!”。 还没等敌方从豆芽儿那慷慨激昂的咕噜声中醒过神儿来,早已拉满弓弦的我方弓弩营的将士们先是一齐出手,将手持长矛的敌方巡逻队射倒了一片。更多的弓弩手们则同时点燃了箭头上包裹着的火绒,一簇簇火流星朝着对方连绵成片的帐篷顶上飞去。 火光一起,我身后不远处早已埋伏好,且早就等的不耐烦的由秦大哥统领的兵马喊杀震天,也一拥而上。 这一次的敌军比不久前我们刚刚收拾了的横坞那帮家伙更显得措手不及,也更加迷茫。 因为冲在最前方的经过乔装改扮的我军人马在他们眼中都算自己人! 要说那位乌木图大将军也算是个狠人,他强令所有从前方撤下来的人马一律不得入城。唯独他自己却待在城内。 他还是老毛病,大晚上的熬夜不安安生生好好睡觉,盔甲齐全刀不离身。听到护卫报告他城墙脚下连营起火,一片大乱的消息他二话不说出门上马,很快就站立在城墙边上,低头向下观瞧。 看到城墙脚下火光冲天,己方阵营乱成了一锅粥。他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还是很吃惊:这大顺的军队算是疯了吗?不久之前,已经玩过一回杀人放火,深夜偷袭的把戏了!还来?而且来的这么快! 又瞪大双眼观察了片刻,他感觉自己的头脑有点发懵:这次怎么看着都是我们自己人在打自己人呢?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当机立断,迅速下达命令:紧闭城门,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城下我方人马众多,而且我已经进行了重组编队。每支队伍也都有各自的统领指挥,我就不信他们不能绝地反击,组织起有效的反攻。 以前本将军只是觉得大顺的军队软弱无能,一触即溃。怎么现在反而觉得他们都十分阴险狡诈,恶毒凶猛呢?反正本将军也已经尽力了,城下最终会打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吧! 今夜我就站在这城楼之上看着,绝不出城。万一出去再碰到上次遇到的那个手持长刀的敌军将领,再弄坏一顶头盔问题倒不大,脑袋是不是还能保留下来才是最大的问题! 乌木图大将军的身边站满了弓箭手,但是此刻他们大眼瞪小眼,没有一个人敢出手放箭。一来光线昏暗,二来就算举着火把,怎么看城下都像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让我射谁去? 临出发之前,我给那些乔装改扮的部下每人都发放了一根细细的白布条,命令他们绑在左臂之上,打成死结捆结实了。 并且很严肃的告诉他们,黑灯瞎火之中,这是验明身份的最简单方法之一。谁胳膊上的白布条不小心掉了,被敌方所斩杀,还能算你是烈士;被自己人砍了脑袋,只能算你倒霉活该! 在熊熊火光的映照下,我方的将士们算是彻彻底底过了一把瘾。因为这里的敌军明显比上次袭击横坞时多出许多,而且从初期的表现来看,更加蒙登转向,头晕眼花,不知所措。 但是经过初期的慌乱之后,人类绝地求生的强烈欲望逐渐占据了上风。而且这些强盗们本就十分勇猛彪悍,否则也不会连续三个月以来突入大顺境内烧杀劫掠,如入无人之地。 虽然他们今夜已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活下来的人在敌军将领的指挥下,逐次展开了有序还击。敌我双方彻底陷入了一片混战当中。 秦大哥手中拎着那把滴血的长刀,冲到了我的身边。我扭头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秦大哥,再打下去我军就没便宜可占了,只能是双方搏命式的血拼。我们不如见好就收,早早脱离战场。” 秦大哥抬起左手,先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同样压低了声音,看了我一眼问道:“你就不担心我军现在撤离,敌军拼命追击,紧咬着不放?那样我军倒会陷入被动!”。 我微微咧嘴一笑:“他们不敢!因为是我方主动发起进攻的,他们根本就摸不清我们的底细。而且在这茫茫黑夜之中,他们根本猜不透我军后方是否还藏有伏兵。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帮家伙们现已被我军逼入绝境,城门紧闭,只有负隅顽抗,与我军拼死一搏这一条活路了!我军突然后撤,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借他们十个胆子也绝不敢追!”。 大哥微微点头道:“有道理!那我现在就下命令,鸣金收兵,迅速后撤,保存实力。” 已经过足了瘾的我军将士,在收到秦大哥发出的撤退的指令之后。便纷纷开始了有秩序的撤离,而对方那些敌人,本来已经做好了咬着牙拼死一搏的心理准备。忽然发现我军兵马放弃了玩命进攻,竟然开始撤离战场,顿感心头一阵轻松。 我方的最后一拨人马也终于摆脱了与敌继续纠缠,很快地脱离了乱哄哄的战场。他们的身后,没有一支敌方人马敢于冒险奋力追杀,只是射出了漫天飞舞的一堆乱箭表示欢送。 连绵成片的敌方的营帐还在烈火中熊熊燃烧,而那一如绵绵细雨般从头顶落下的乱箭并没有对我军造成太大的损失,只是等于郑重宣布:这场热闹的篝火晚会到此结束。 第五十一章 几人欢喜几人愁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太阳还没有升起来。 站在城楼之上,观赏了一夜风景的乌木图大将军,脸色铁青地迈步走下城楼。他命人打开了城门,亲自巡查城外驻军的情况。 然后现场召集各路人马的统领开了一个临时会议。 要求他们各自统计清点属下兵马的战损情况,打扫战场,浇灭余火,掩埋同伴的尸体。 乌木图大将军此刻心里很不是滋味,似乎更多的是茫然若失的感觉。 因为昨天夜里他站的位置非常好,居高临下,一览无余,将城下所有的战况都尽收眼底。 对那些如一阵风来,又似一阵风去的敌军他很是无语加鄙视。 及至对方几乎全身而退,他也没敢下达全线追击的命令,因为他对这些不按套路出牌的敌军从心底来说已经有一些怕了。 真怕他们再玩个什么引蛇出洞的阴谋诡计,又不知从哪股黑暗的迷雾中冲出一支人马前来攻打城池。 不管怎么说,起码眼下岳州府城固若金汤,目前还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所以当时不管城下怎样乱成一锅粥,他都打定了主意紧闭城门。到现在他都不清楚,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他觉得自己这个大将军当的既委屈又悲壮。委屈的是:自己刚被人打了左脸,站在那里还没来得及还手,右脸又被对方扇了一巴掌。虽说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不知道该责怪对手动作太快还是蛮不讲理! 唯一令他感到欣慰的是,自己还没有倒下,也就是说完全还有机会紧握双拳,予以还击。 与那位呆呆的站立在晨风中满腹惆怅,痛定思痛的乌木图大将军相比,洪家军首领洪天阔自从亲手除掉了心头大患“黄蜂”之后,近期一直保持着轻松愉悦的心情。 况且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洪家军发展的顺风顺水,喜事连连。 自从昏庸的大顺朝廷将那位不知道得罪了谁的南宫贼子一脚踢到了边关,洪天阔觉得自己的肩头好似搬去了一座大山,顿感十分轻松。洪家军也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四面开花。 完全放开了手脚之后,到此时为止,洪家军已经连续攻占了朝廷四个州府,收获满满。 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随着洪家军的名声大噪,主动前来投奔加入之人络绎不绝。如今的洪家军,可谓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傲视群雄,独霸一方。 洪天阔觉得按照这个发展势头,离彻底推翻大顺,一统天下也就是一步之遥了。 一抬头,洪天阔看到军师周密迈着稳稳的步伐,面带微笑的走了进来。行至离他不远处站定,躬身抱拳施礼道:“恭喜洪首领,贺喜洪首领”。 洪天阔微微昂起头来,神采奕奕、满面红光地说道:“周军师,这是又有什么喜事呀?说来听听。” 周密又上前了一步,脸上仍然保持着轻松的笑容回答道:“大首领,古今成大事者,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者也。 而我军得天时而占地利,刚才我又见了一伙人,主动前来投奔大首领。这些人马虽然不多,一方面说明我军已名震天下,成为人心所向。更重要的一点,给我们创造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据我所知,洪首领至今仍对那位李家军的李大嘴耿耿于怀,一直想找机会收拾他。这不是机会就来了吗? 首领您应该听说过黄巾军的名号。 他们的首领名为黄俊,也算是我们的义军兄弟。 当初他竖起黄巾军的大旗,聚集了手下一帮人,杀贪官,除污吏,劫富济贫,与大顺朝廷不共戴天。如今,他已经被李家军的李大嘴所害,不在人世了。 而我刚刚所见的那一帮人,便是李大嘴向黄巾军举起屠刀之夜,浴血拼杀、突出重围,侥幸活下来的黄俊的手下。 李大嘴巧取豪夺,当初逼着我们将刚刚到手的邵阳城拱手相让,如今又对同为起义军的友军兄弟痛下杀手,惹得天怒人怨,我们正好以此为籍口,对他进行讨伐!”。 洪天阔微微愣了愣,迟疑道:“收拾那个李大嘴是早晚的事,周军师是觉得现在时机成熟了?”。 周密微微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如今我洪家军兵强马壮,在与朝廷的对抗中又连连取胜,实力大增。而大顺朝廷如一座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的老房子,而且其内部混乱,天天拆东墙补西墙,彻底崩塌是早晚的事儿,已不足为虑。 首领当下必须得高屋建瓴、高瞻远瞩,谁敢阻挡我军雄霸天下,一统江山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要尽早除掉!免得养虎遗患。” 周密周军师一边抬头凝视着洪天阔的一双眼睛,想确认他是什么反应,最终做了怎样的决定。一边继续出谋划策道:"如果首领下定了决心,可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各路义军首领参加我方主办的义军同盟大会。盟主虽说表面上由众人推举,实际自然非你莫属。以我军现在的强盛实力,您也必须当仁不让! 在大会上直接表明我军要主持公道,替天行道,替死去的黄巾军首领报仇雪恨,大举讨伐逆贼李家军。 如此我军既师出有名,让任何人都无话可说,又可实际掌控天下各路诸侯的动态,顺便笼络天下人心。 与我同心者,可联手对付大顺朝廷;凡不听您盟主号令,藏有异心者,李家军的李大嘴就是榜样!“。 洪天阔听到这里,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猛的挺身而起,大声说道:”传我将令,即日起,我军各路兵马暂停对大顺朝廷各州府的攻击,调转炮口,全力消灭李家军!“。 接着他用充满信任的眼神望着周密的说道:”周军师,我的好二弟!这个世上我最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具体的行动方案、时间、细节,通通交由你来安排!“。 周密眼圈微红,内心被兄弟情深所深深触动。再次施礼道:”多谢首领的信任,我周密鞠躬尽瘁,定不负所托!“。 摇摇欲坠的大顺朝廷,侥幸再次得到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因为洪家军与李家军的生死对决,是一场非此即彼的零和博弈。 活下来的那一方,才有资格继续走推翻大顺王朝的那条路。而失败的一方,则将永远埋葬在历史的滔滔江水中,被世人所遗忘。 双方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打算撕去一切面具和伪装,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手段,在对方还没有成为一方霸主之前,争取将其扼杀在摇篮中。他们似乎都忘记了:对手早已不是襁褓中的婴儿,而是已经长成了手执利刃的巨人! 中原逐鹿,鹿死谁手?在此一搏! 不久之后,邵阳城再次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洪家军理所当然地不可能提前和任何人打招呼,首领洪天阔亲自带队,发动突然袭击,猛攻邵阳。 此次攻城,洪家军甚至用上了从大顺朝那里缴获来的火炮。今日的洪家军明显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不仅鸟枪换炮,而且兵精粮足,气势如虹。 李家军的那位李大嘴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洪家军翻脸翻的这么快,下手这么狠! 等他确认前来攻打他的不是大顺王朝的孙大头,而是曾经的盟友洪天阔。并急忙作出兵力调整,想好了应对方案之时,邵阳城已再度成为洪家军的囊中之物,城头也再次飘扬起洪家军的大旗。 而且,这一次就算是他李济脑门上再长出一张大嘴,那个苦瓜脸洪天阔也绝不可能再拱手相让了。 非但如此,在洪家军大军师周密的安排下,对手将以邵阳为起点,打算从水、陆两个方向向李家军的腹地发起猛攻。不动手就算了,既然出手,那就非要你命不可! 这日临近黄昏时分,我一手提着上下好几层的食盒,怀中抱着一坛美酒,迈步走进了老苗他们的寝帐。 老苗吃惊的望着我,连忙站起身来,十分局促地向我抱拳施礼:“刘统领,不知你大驾光临有何贵干?真有什么事儿让您的手下弟兄过来打声招呼,我随叫随到。” 我一脸轻松的笑着说:“我虽然不是你们弓弩营的统领,怎么说也同是咱南宫大营的弟兄。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们喝两杯,唠唠家常?再说了,我还真有事儿。 我已经提前打听过了,弓弩营中箭法最好的就数你老苗哥了! 这才自带了酒水,下酒菜,前来向你拜师学艺! 你老哥可千万别藏着掖着,最好把你的窍门儿能够倾囊相授。 也不怕你老哥笑话,我的骑射是最差劲的。当初因为这个在亲兵营中还被顶头上司踢过屁股。” 见我如此一说,那位苗大哥也不再那么紧张了,而是咧嘴笑道:“刘统领你过谦了吧?我南宫大营中谁人不晓,何人不知?你少年英才,武功卓绝。万军丛中取敌方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 至于射术,我哪有什么窍门啊?我连斗大的字都不识一个,就是埋头苦练多练呗,说我箭法好,射的准,所谓秘诀只有一条:无他,唯手熟尔! 我倒觉得:这世上所有的捷径和所谓秘诀都是用来唬人的!”。 第五十二章 忍无可忍 “苗大哥,我可是真心诚意找你来拜师学艺的。你可不能这样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了呀!还有一件事儿得告诉你,我送了两坛子好酒贿赂你的上司,借你到我们营地里待一段时间,指导我本人和属下弟兄们的射术。 别人我管不着,我们自己要做骑兵营中箭法最好的一支队伍”。 对面的苗大哥露齿一笑,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为憨厚质朴。 “空口白牙我确实说不上来,等看了大人您和您手下那帮弟兄们的实际操演我倒是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你可真别难为我了,真没什么诀窍!只要瞄准目标,方向是对的,埋头苦练是唯一的诀窍!”。 “我不管这么多,反正历尽千辛万苦偷秦大哥的那两坛子酒你不能让我白送了! 已经和你们上司说好了,他明天一早会告知你,你到时候和我一起走就行了。现在你再找几个和你对脾气的伙计过来,我们一起喝酒吃菜,乐呵乐呵。” 大顺王朝的京城云台,在经历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战火洗礼之后,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真龙天子,那位喜欢种花养草的当今圣上在这场政变中竟然有惊无险的毫发无伤。 倒皇派领导人,陈司马、鲁大夫在联手想干掉别人之前,先被别人干掉了。倒皇派从此作鸟兽散,失势之下,一个也没能跑掉,都被拎了回来做了刀下之鬼。最后一个被杀掉的倒皇派成员是西市一个常年在集市卖豆腐的小商贩。 都说田守仁、高适等人心细如发,眼里不揉沙子。反正卖豆腐的那个小贩怎么就被划入了倒皇派的行列,又稀里糊涂掉了脑袋。外人不得而知。 大权在握,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说你不是你就不是也不是!反正普通老百姓像过节一样,高高兴兴地排队看了一场砍脑壳的表演,也就心满意足了。 原本还可以有更多的人头落地。以田守仁等为首的保皇派向圣上请示:将陈司马、鲁大夫等贼首满门抄斩诛九族,但这位年轻的圣上心肠比较软,或者可以说缺乏魄力,竟然没有同意。只同意了诛杀其本人,适可而止。 “小安子,你过来。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要你说实话。” 那位被称作小安子的小太监抬头看了看那位年轻的当今圣上,只好低着头走到他面前,双膝跪倒在地。 圣上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道:“我心里很清楚,你是太后派到我身边的人。所以我肯定很多事情你心里都一清二楚,我只要你说实话,敢在我面前说假话是什么后果,你心里也应该很清楚。” 小安子诚惶诚恐地抬头望了皇上一眼,连忙趴在地上“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双目失神的盯着面前这位天子的两只大脚丫,开口说道:“回禀圣上,奴才是太后派来的不假,但在心里只有圣上您一个主子。而且从未做过对圣上不利的事情。 奴才心里也明镜儿似的:不论闹多大的别扭,太后与圣上毕竟是母子连心,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在中间瞎掺和,只能早早丢了自己的脑袋!”。 圣上微微点了点头:“算你个死奴才识相,不糊涂。其实,朕早就可以随时摘了你的脑袋,一是你小子机灵勤快,二是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你。就算将你赐死,太后也会派其他人到我的身边来观察、监视。不如就留着你,看你有什么举动。 前一阵子因宫中大乱,即使生死攸关的时刻,我看你也没敢乱来,作出对寡人不利的举动。倒是有些小小的吃惊。以你的年龄城府,不应该藏有更深的心机。 我就问你一件事儿:当初丽妃被太后从我身边强行带走,最终太后是不是赏她三尺白绫,逼她悬梁自尽了?你们又将其尸身埋于何处?”。 说到这里,那位年轻的圣上双眼微微发红,粗大的喉结上下滚动,明显是强忍住了泪水。 小安子跪在地上愣了半天,又弯下腰去磕了个响头,才轻声答道:“不敢欺瞒主子,丽妃娘娘确实早已不在人世了!太后的旨意,无人敢违抗。 小人也知道,丽妃娘娘的尸体并未运出宫去,而是深夜里在宫里后山一个荒凉的土坡上就地埋了。” 圣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母后对我如何我都能容忍。而且我早就亲口告诉过她,这个皇帝我不想干了!把我废掉,另立新君都行。 可她不该生生逼死丽妃,她是无辜的。也是寡人在宫中最能说得上话,最疼我懂我的那个妙人儿!虽说宫中号称佳丽三千,但知我者,非丽妃莫属”。 小安子吞了口吐沫,微微抬起头安慰道:“事已至此,圣上还是保重龙体要紧。您是真命天子,一国之尊,想再找个丽妃那样的轻而易举。如今天下昌荣,国泰民安。奸臣已除,朝局已稳。圣上只要下道旨意,让各地送上适龄女子,供圣上随意挑选就是了!”。 这位年轻的圣上两眼空洞的望着远方,好似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这倒可以试试。” 苏大成光着膀子,暖暖的阳光之下,露出了一身腱子肉。 他的肩上扛了两个大包,别的人扛一个都累得呼哧呼哧的。 但苏大成一个肩头扛一个,仍步伐稳健,不喘不抖。 码头上干活的人都知道,这个苏大成饭量足力气大,那一身腱子肉可真不是白长的! 更难得的是,他还是个热心肠。别人求他帮忙,他从不吝惜自己的两把子力气。为人和善,从未有过仗着自己膀大腰圆欺负弱小。 他家里有四口人,除了父母,还有个年轻漂亮的妹妹。 他父亲原来也是码头上干苦力的。因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才回了家。一家人生活的重担都压在了苏大成自己一个人的身上,好在他有的是力气!家中勉强维持温饱,还算过得去。 “大成,快回家吧!你家出事了,你爹被打了!”。一位匆匆赶到码头来的街坊老远就冲着苏大成的背影喊道。 苏大成二话不说,双肩一抖,将那两个大包扔在地上,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跑去。 好在他家住的地方离这码头不是很远。当他大步流星的跑回来,还没跑到家门口,就听到那个破烂的院落中传出刺耳的斥骂和哭喊声。 “怎么回事?”苏大成冲进院中,先是抬头看了一眼躺倒在地的老父亲,见他的额头有一小股细细的鲜血流出,顿时怒火中烧。 他想也没想,伸出粗壮有力的臂膀,先是一把揪住了站在父亲面前的那个中年人的脖领子,右手铁拳紧握。 他的父亲看到自己的儿子回来了,似乎顿时心里也有了些底气。他深知儿子的脾气,急忙开口道:“先别动手,大成。护好你的妹妹,和他们好好讲理!”。 那个被他揪住脖领子的中年人抬头望了他一眼,见他又高又壮,却也毫不示弱:“放手!我们是官差,你不怕蹲大狱就动我一下试试!”。 苏大成虽然怒火中烧,但见自己的老父亲捂着额头,血水顺着手指缝往下流,但看上去至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又听他那么说,只好先松开了手,退后半步,双眼喷火地盯着那人。 中年人见他松开了大手,后退了半步,自己心里也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如果真的动起手来,自己只有吃亏的份儿! “我说满大街贴的告示你们都不看吗?奉圣上御旨,全国选妃。 家中有适龄女子的主动去衙门报到,有专门的婆子挨个筛选。没选上的就可以回家了。能通过层层筛选的那就从此飞黄腾达,进京城当娘娘了!不想去也成,给衙门缴纳十两纹银就算过关。 我等奉命执行公务,这个老头不交人也不交银子,脾气还挺大,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只好抓他回去。” 躺在地上的老人声音洪亮的说道:“他们就是想讹点银子,大成你也知道,你妹妹已经许配过人家了。我上街也听读过书的人说了,那告示上面说了:已经许配过人家的年轻女子不用再去衙门了!他们就是欺负人!"。 那个中年人伸长了脖子,不依不饶的回怼道:”许配了人家?那婆家的聘书和聘礼呢?空口无凭,我们只能抓人!而且这本来就是天大的好事,不知有多少年轻美貌的青楼女子都想积极参与,可惜她们不配! 你怎么就这么老糊涂呢?要么交钱要么交人,别耽误我们工夫!“。 苏大成从鼻孔中冷哼了一下,不客气的说道:”巧立名目,搜刮我们百姓的血汗钱是你们官府的惯用伎俩!我就不信位那挥金如土的万岁爷还差我们家这十两银子? 我妹妹也确实早已许配人家了,我爹没说谎。不交人也确实没钱缴!你们看着办吧,实在不行把我带走!"。 听他敢这么说,那个差人瞪起了双眼,恶狠狠地拔出了腰间的钢刀。咬牙说道:“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当众辱骂诋毁官府,是想造反吗?那可太好了!我现在就可以把你当成反贼砍了你!回去还能领赏呢。” 苏大成咬着牙根儿紧握双拳,他看着对方咄咄逼人的架势,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某种极限,忍无可忍了。 第五十三章 江湖儿女 如果仅凭说到做到这一点,那位举刀的官差差不多能和土匪平起平坐了。 可惜其品行差了许多,与一个合格的土匪还有相当的距离。 那把钢刀从头顶落下来时,苏大成没有做出任何闪身躲避的动作。 他四周围其余的官差都在眼睁睁的盯着他,但凡他有躲避或者反击的动作,其他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一拥而上,将其乱刀砍死。 见他没有躲避,其他人心里明白:完了完了,这傻大个死定了!死就死了吧,反正这院中除了他的家人,就剩我们了。 家人的口供是做不得数的,我们只要统一口径,一口咬定这小子拒捕、反叛、图谋不轨,我们不得已才将其当场斩杀。 毕竟我们自己就是官府的人,没有哪个当官的会胳膊肘往外拐。这些刁民在官老爷们的眼中屁也不是! 串供这种事儿我们干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从来就没遇到过麻烦。这回还如法炮制,大不了让那一位先动手砍人的兄弟请我们多喝两口。 眼看那把明晃晃的钢刀就要落在苏大成的头顶了,他突然伸出了右手,径直抓住了即将劈向他头顶的钢刀刀背,那把刀停在了空中,终究也没能落下来。 那位举刀的官差包括他周围的一丘之貉们都愣住了。 “啪”的一声脆响,肌肉发达的苏大成挥出了左拳,那位趾高气扬的官差整个人转瞬间便飞了出去。刀却仍然留在苏大成的手上。 站在苏大成周围的那些官差们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挥舞着手中的刀棍一齐往上冲。双眼通红的苏大成一个转身,刀光一闪,又有两个家伙应声倒地。 这家伙玩命了!真真是要造反呀!那就不用多说了,当着他家人的面,砍死他就得了。 哪知双方一交手这些官差们就明白了一个事实:这个家伙不光是力气大,看来以前是练过!但这时候想扔下同伴逃命已经是来不及了! 苏大成一边飞快的旋转着身体,一边杀气腾腾的挥舞着手中的大刀。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些欺人太甚的家伙们砍倒了一片。 倒在地上的苏父大张着嘴巴,双目圆睁。 看到院中满地的鲜血和尸体,虽有些无可奈何,心中埋怨儿子没能压住火气。但事到如今,已无可挽回了。 他只能张嘴大喊:“大成,别管我们了,你快跑!跑得越远越好,独自逃命去吧!”。 苏大成紧握着滴血的钢刀,站在原地愣了片刻。 他只知道刚才自己体内的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再冷静下来看到周围的尸体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听到老父亲的呼喊,犹豫了一下,仍然光着膀子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街巷的尽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躲在一个僻静处,浑身溅满了鲜血的苏大成双手抱着脑袋,心中多少有些后悔当时自己的一时冲动。那个家肯定是回不去了。他有些担心自己闯了祸后,官府会把他的家人怎么样。 但眼下的情况是,先得考虑自己往哪儿逃,怎样躲避追捕。别的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想了想,等天黑透了先去江边儿,把自己身上溅的一身血水先清洗干净,否则无论遇到任何人,自己都太显眼儿了。码头和家里都不能再露面儿了。 他记起在码头扛大包的时候好像听人说过:各地都有很多造反的起义军专门杀富济贫,除暴安良,和官府对着干!那就只有去投奔他们这一条路好走了! 远离码头,小心翼翼的溜到了江边,苏大成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一头扎在了江水中。打小在江边长大,他就是水性极好。而且他现在也想明白了:自己光着膀子走夜路,也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不如干脆游过江去,找个偏僻的地方上岸先躲两天,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滑入冰凉的水中之后,苏大成反而觉得十分安全,内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他不慌不忙的顺流而下,时而手脚并用,躲过暗流,时而仰面朝天,将双臂枕在脑后,仰望着天上的星斗,若有所思。 他觉得自己今后的人生,也许就像被风吹落在江面上的一片树叶一样,只能随波逐流,飘到哪儿算哪儿了!遇到激流漩涡,也别指望任何人,只能靠自己奋力前行了。 好在自己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不论走到哪儿,都能顽强的活下去! 天近拂晓,苏大成终于完成了黑灯瞎火横渡大江的壮举,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对岸。 他自己也搞不清顺着江水这时漂出了多远。 在水里还好些,爬上岸之后,小风一吹,他感觉浑身瑟瑟发抖,上下牙床完全不受控制的拼命打起架来。 四周黑乎乎的,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努力睁大双眼,尽力远离岸边,向高处爬去。 也不知爬了多久,双眼也逐渐习惯了周围的昏暗。抬头又看了看,好似前方不远处有一座木屋。 他费力的站起身,哆哆嗦嗦的走了过去。当下最紧要的,是找一堆干柴,燃起一把大火,驱散身上的寒冷。最好再多找口吃的,填充一下自己干瘪凹陷的肚皮。 来到小木屋的旁边,他先是围着木屋转了一圈,想找找看附近有没有柴房。 还真就在旁边不远处找到了一个茅草屋,低着头钻了进去,伸开双手一通乱摸。 凭借双手的触觉,还真就让他摸到了几块类似木柴的东西,心中一阵狂喜。但接着又犯起愁来:到哪里去找火种呢? 身上的水珠还在往脚底板流,不小心脚下一滑,他又摔倒在那几根木柴上面。好在跌的不重,除了碰撞出稀里哗啦一阵响动,自己倒没有负伤。苏大成懒得再爬起来,茅草屋里毕竟比外面暖和了点,他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发起呆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滑倒发出的响动过后不久,那座小木屋里便亮起了灯光。 又过了一会儿,苏大成忽然觉得背后有一束亮光,他连忙扭过头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位一手高举着火把,一手拎着一把锋利柴刀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头发乌黑,脑后挽了一个高高的发髻,看到他坐在茅草屋的地上,并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 不用外人说苏大成自己心里也明白:自己光着膀子,在这个时辰,浑身湿漉漉的出现在这里,怎么看也不像个好人!形象确实狼狈了点儿。 他抬头望了一眼女人手中那把锋利的柴刀,连忙辩解道:“大嫂,您别误会!我不是什么歹人,是个在码头扛包的苦力,不小心失足跌入了江中,漂流至此才刚刚爬上岸。” 那女子双唇紧闭,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一只手将火把举得更高了一些,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并没有急于开口说话。 这短暂的沉默让苏大成觉得自己度日如年,他真怕面前这位女子或者不分青红皂白举刀砍了他,或者狂呼乱喊招来其他一群人将他扭送官府。那他真是百口莫辩,只能坐着等死。 那女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她说的话也让苏大成顿时安下心来:“我看着你也不像什么歹人!哪个盗匪能混到你这份儿也差不多算是混到头了!·你站起身随我来。” 穷途末路的苏大成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乖乖的跟在了女人的身后。 那女人一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还是紧紧的握着那把锋利的柴刀,将他领进了木屋当中。对他说道:“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拿些干柴进来。给你点把火先暖暖身子。” 说完,她又举着火把走了出去。趁着这个空当,在屋内微弱的灯光之下,苏大成先是好奇的扫视了一圈四周,心里嘀咕:“这屋里竟然没有其他人?屋中的摆设虽然简简单单,但到处都一尘不染,说明这位大嫂很是勤快,爱干净。” 片刻之后,那名女子怀抱着一小捆儿干柴走了回来,那把锋利的柴刀别在了她的腰间。 干柴点燃之后,苏大成连忙蹲下身子,伸开强壮有力的臂膀靠近火堆,顿时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 “你先暖暖身子,一会儿我帮你找两件衣服。合不合身先凑合穿着,总比你光着膀子强!你饿不饿?”女子的话语虽然平平淡淡,但苏大成的心中没来由地感到舒畅与温暖。 他害羞地回答道:“我不饿……”。话音未落,他空空的肚腹中竟然发出了抗议般的咕咕鸣叫,那声音居然比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还要响亮几分。 那女子先是一愣,继而连忙抬手捂住了小嘴,免得自己笑出声来。 为了缓解一时的尴尬,苏大成主动红着脸开口问道:“大嫂,您家里几口人?我怎么没见其他人呢?这个时辰打扰你,我心里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那女子听了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口答道:“我们这里是个渔村。靠近江边,大多数人家都以打渔为生。三年前我丈夫被官府抓了壮丁,家里就没有别人了。如今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点消息都没有!"。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话头,眨了眨黑暗中闪亮的双眼。 忽然想起面前这个壮汉完全是个陌生人,虽然看面相不像是坏人,但万一呢?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伸出右手,又从腰间拔出了那把锋利的柴刀,紧握在手中。倒也不显得慌乱,而是十分镇定的搬了把小凳子,直接大方的坐在了苏大成的对面,表情严肃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在江中漂了多久?“。 苏大成愣愣的抬头望着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让这个女子突然就变了脸色。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才好。 火光之下,苏大成肌肉饱满、宽阔的胸膛被映照的通红发亮。 对面的女子一边拨弄着手中的柴刀,一边毫不躲闪的盯着那里看了一会儿,忽然脸上微微一红,垂下眼帘。 她爽利地站起身来,顺手将柴刀重新插在腰间,轻声说道:”你再暖和一会儿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第五十四章 送上门的小菜 ”你醒啦?你可真行!果然是壮的像头牛,睡起觉来死沉死沉的像头猪!”。 苏大成睁开双眼,耳边传来一个女子的轻笑声。 他愣怔了一下,才想起此时自己身在何处,也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棉被,身子下面不知何时被人铺了许多干草。 自己确实是累坏了!在冰凉的江水中几乎漂了一夜,又冷又饿。 这时他也彻底清醒过来:应该是面前这位面冷心热,手里老拎把柴刀吓唬他的嫂子让他烤火取暖,然后又给他送了一些热饭,填饱了肚子。他这才安心放倒了呼呼大睡的。 此时他感到不光是身上暖暖的,心里也有一种温暖舒适的感觉。 他凝神望着那名女子的侧脸,昨夜灯光昏暗,他自己又心事重重、慌里慌张。此时细看之下,才发现被他称作大嫂的这个女人实际年龄并不大,说不定比他自己还小个几岁。 只见她发髻高挽,面容秀美端庄,身材前凸后翘,是个男人都会免不了多看几眼。 “本来还想找个干爽的地方让你睡,这里离江边比较近,地上潮气太大。可看你推都推不动,就只好随你的便了。 你身上那条湿裤子帮你脱了,洗干净晾出去了。你身边那套干净衣服是以前我男人的,合身不合身都先凑合穿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扭回头来,用黑白分明的眼珠望了苏大成一眼,见他竟然脸红了。忍不住唇边浮起了一丝浅笑,又连忙转过脸低下头去。一缕乌发自她的额头滑落,正好遮挡住了她唇边的那一丝笑意。 “大嫂,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您等于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该怎么报答你呢?”。苏大成一脸真诚的说道。 那位被称作大嫂的女子又回头望了他一眼,扭回头去说道:“还算有点良心。没指望你报答什么!我看你一身蛮力,昨夜为了帮你取暖,废了不少我劈好的木柴。 我劈木柴很费力,等你体力恢复了,帮我多劈点柴火就行! 还有,我有名字,叫杏儿。你老是大嫂大嫂的叫,听着有点别扭”。 “斧头在哪?我现在就去!我一会儿就能帮你劈出够用半年的柴火!”苏大成很是兴奋,为了急切表达感激的心情,几乎一跃而起。 但低头一看,自己几乎光着身子,又连忙钻回了被窝中。 好在那位叫杏儿的嫂子并没有回头看,一边低头忙着自己手中的活计,一边不疾不徐的说道:“慌什么?先试试那套衣服合身不。你长这么大个子,饭量一定不小。铁锅里我炖了一条鱼,是今天早上刚捞上来的。我手里这些杂面窝窝,一会儿蒸熟了你就着吃点,再去劈柴。” 苏大成抓过放在旁边的那套衣服,费了半天劲总算是穿上了,但很明显不合身。以他的大块头,差点儿把衣服撑破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心中还是充满了感激。 见他穿的差不多了,那位叫杏儿的女子拍了拍手,轻巧的走到了他的面前。俯身弯腰,想帮他系上领口处的布扣。 她纤细微凉的手指无意中划过他的皮肤,苏大成望着近在咫尺的杏儿嫂子,只觉得心中一阵酥痒慌乱,连大气也不敢出了,生怕自己粗重的呼吸吹跑了她。 片刻之后,杏儿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彻底放弃了。口中言道:“你确实太壮了,这衣服不合适,扣子都系不上。回头买一块儿布料,我自己动手给你做吧!你先凑合穿着。”说完,她好似没有发现苏大成已经陷入了全身僵硬的状态,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苏大成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呼吸。他低着头,快步走出屋门,来到了院中。很快在墙根儿找到了一把大斧,伸出一根大拇指摸了摸斧刃,轻轻摇了摇头,打算先找块磨刀石,好好磨一磨。 正在这时,两个年轻的后生探头探脑的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阴阳怪气的喊道:“杏儿嫂子,在家做什么好吃的呢?我老远就闻出香味儿了!”。 看到刚刚蹲在地上的苏大成,这俩人同时一愣,四只眼睛上上下下、一刻不离的打量起他来。 屋里的杏儿听到那人的呼喊,立马沉下脸来,先是转身走到了自己的枕边,拎起那把柴刀挽着袖子大步走到了屋门口。 她抬头望着那两个油头滑脑的家伙骂道:“你们两个混账又来做什么?我院里原来养的鸡都被你们偷光了还不死心?!现在啥也没有了,你们都给我滚远点儿吧!”。 为首的那个家伙直起腰来,满脸堆笑的说道:“杏儿嫂子,你不能因为自己长得漂亮就血口喷人呀!我们是来找你玩儿的。 我亮哥都走了三年多了,你该多孤单呀!我们就想来陪你说说话,看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出手帮一把!”。 说着,他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指着苏大成说道:“这人是谁呀?不会是你养的野汉子吧?我就说这么久了,你不可能守身如玉。 原来早就偷人了!既然是个荡妇,那我们一起玩玩又有何妨?”。 站在屋门口,右手紧握柴刀的杏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嘴唇哆嗦着说道:“他是我远房的一个亲戚,你们管得着吗?非得逼我回回轮着柴刀你们才肯滚远点儿吗?”。 蹲在地上的苏大成呼地站起身来,先是把对面那两个小崽子吓了一跳。 眼见对方又高又壮,他二人不由的后退了两步,握紧了拳头。 谁知苏大成根本就没把他俩放在眼里,而是回头望着杏儿嫂子,疑惑的问道:“这俩玩意儿哪儿来的?要不要我帮你收拾了他们?” 杏儿背倚着门框,有些无奈的回答道:“他俩就是这个村里的俩无赖、小混混,他们的爹为人还不错。你可别动手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赶跑了就行。” 听杏儿这么说,那两个小子非但不领情,反而指着杏儿骂了起来:“你个小骚娘们儿,背着我们偷人、养野汉子,还天天在我们面前装的一本正经。我们要告诉全村人都知道,把你赶出村去! 你哪儿来的什么远房亲戚?你娘家人早死绝了,以为我们不知道啊?!"。 杏儿被气的脸色煞白,却又有些无可奈何。只能呆立在原地,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瞪着他们两人。 苏大成实在听不下去了,转过头来,先是扔掉了手中的大斧。 面前的这两个无赖见他竟然先丢掉了手中的武器,以为他心里怕了。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他们是两个人? 苏大成一声不吭的上前了一步,伸出了一只粗壮有力的手臂。 猛的一把掐住了其中一个家伙的咽喉,像拎只小鸡儿似的把他整个人拎了起来。那个家伙双脚离地,拼命挣扎,他没有想到对方敢主动动手,而且动作如此迅猛,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另一个家伙眼见大势不好,但还算讲些义气,并没有转身撒腿就跑。而是猛然蹲下身,捡起了苏大成刚刚丢在地上的大斧,双手猛然举起,朝他伸直的那只臂膀砍去。 身后不远处的杏儿看到这一幕,吃惊的喊了一声:”小心点儿!“。 苏大成不慌不忙的抬起一只脚,朝着手举大斧的那个家伙小腹踢了过去。 随着一声惨叫,手举大斧的那个家伙连人带斧头横着飞了出去,而另一个家伙被苏大成随手一挥,也扔了出去。 两个人嗷嗷乱叫着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恼羞成怒,却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因为他们都不缺心眼儿,已经领教了面前这个傻大个的威猛,心里很清楚就算把他俩绑到一块儿,也不是对手!主动找死的事谁爱干谁干! 他二人只好指着苏大成背后远远站着的杏儿威胁道:”好你个小骚货狐狸精!养个野男人还敢教唆他这个外乡人打我们村里人!有种你们俩都别跑,给我等着,我俩回去召集一帮人拿刀来砍死你们!“。 嚷嚷完了,这俩人像提前商量好了似的,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跑。口中还继续着骂骂咧咧,毫不示弱。 等他们都跑没影了,苏大成才缓缓走到杏儿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苍白的脸庞。 杏儿此时还气得睫毛乱颤,眼中满是泪水,身体瑟瑟发抖。 苏大成很想轻轻拥她入怀,拍着她的肩膀好言安慰她几句,让她别怕。 但犹豫了片刻,只是开口轻声问道:”那两个小无赖老是这么上门欺负你吗?“ 杏儿抬头望了他一眼,又缓缓低下头去,她不想让面前这个男人看到她眼中的泪水,那样会显得自己不够坚强。 她小声回答道:”也不是天天来,隔三差五总要来胡闹一次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们。“ 苏大成仍然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轻声说道:”你从来没有得罪过他们,是你身上的美得罪了他们。“ 杏儿略显吃惊的抬起头来,望了面前的壮汉一眼。她心里清楚自己长得不丑,但这个家伙当面夸她美貌,内心喜悦的同时还是觉得有些害羞。 她连忙转身走进屋里,将手中那把柴刀重新放回到自己的枕边。 站在原地想了想,又抓起那把柴刀,顺手扔到了床下。 第五十五章 扑火的飞蛾 苏大成磨完了那把大斧,又劈好了一大摞木柴,足够杏儿嫂子用半年的了! 眼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那两个泼皮无赖还没能带着一堆人,举刀冲到面前。 苏大成内心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失望! 该发生的就让它早点发生吧,别等自己离开之后,让那位杏儿嫂子一个弱女子去独自面对。 苏大成默默的观察着杏儿,发现她气儿逐渐消了下去,也没有表现出特别担惊受怕的样子。 也可能是逆来顺受惯了,或者至少自己还在她身边,没必要那么害怕。 苏大成一直在心里犹豫:要不要对她和盘托出自己斩杀官差,亡命天涯的经过。 因为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身上背了人命,而且作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此地不宜久留!否则不但帮不了杏儿嫂子,甚至还可能连累她。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被蒙在鼓里的杏儿看上去很平静,自从苏大成打跑了那两个无赖之后,他们二人之间就很少交流。 苏大成又脱掉了上衣,光着膀子低头劈柴。她只是在后半晌看到他挥汗如雨,端了碗清水放到他身边,叮嘱他喝口水歇会儿再接着干,并没有说过多感激的话语。 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一点儿都没担心过那两个泼皮会带着一大帮人再来捣乱。 这么多年来,无论遇到什么凄风苦雨,她都咬着牙自己扛了过来。从来不曾有过一个人,帮她说过一句话,更别说有人替她出手了。 如今有了这个壮汉在她的身边,她忽然觉得自己心中仿佛有了靠山。今后不论遇到什么风浪,都不再那么慌乱无助了。 两人都干完了活,在油灯下摆起了小桌,杏儿一声不吭的将饭菜摆上了桌。 苏大成也毫不客气的坐下就吃,伸手先抓过一个杂面窝窝,一口下去就咬掉了一大半,狼吞虎咽的塞进了肚子里。 杏儿抬头白了他一眼,嗔怪道:“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我蒸好的窝窝多着呢,管够。那些铁锅炖鱼也都是你的,喝口汤,别噎着了,当心鱼刺。” 苏大成心里暗暗嘀咕:俺又不是小孩子了,从小在江边长大的,还让我当心鱼刺,别噎着?这分明是教训小孩子的口吻。 我也就纳了闷儿了:这要是换个人敢这么说我,立马掀了桌子将其踩在脚下捶他一顿! 但杏儿嫂子这么说我,心里非但一点儿不生气,怎么反而还觉得暖烘烘、痒乎乎的?真是见了鬼了! 杏儿又抬头瞅了他一眼,见他面容平静,没有一点不开心的样子,自己反而绷不住笑了。 她这一笑不打紧,原本面容平静的苏大成反而脸红了,连忙抓过勺子舀了一勺鱼汤灌进自己嘴里。 放下汤勺,他忽然瞪大了双眼,又用舌头品了品味儿,惊讶道:“这说起来我也是打小在江边长大的,什么鱼都吃过。杏儿嫂子炖的这锅鱼汤怎么这么香啊?比俺娘做的还要好吃!"。 杏儿听他开口夸赞自己的厨艺,样子也不像是装的。两只眼睛笑成了两道弯月:”觉得好吃那你就多吃点儿!咱们这里紧挨着江边儿,别的没有,鲜鱼多的是!我就是今天忘了买点酒了,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喝点吗?“。 苏大成连连摆手道:”我可没那么多毛病,能填饱肚子就心满意足了!“。 杏儿微微点头道:”嗯,那你就敞开了吃吧,就算是今天你帮我劈柴,我给你发的工钱。“ 说完这句话,对面的苏大成忽然停住了咀嚼,双眼定定的望着杏儿的脸庞。这倒让她有些局促起来。 苏大成接着开口道:”你现在不生气了吧?那两个小无赖在这里胡闹的时候,我看你气得浑身发抖。放心吧!有我在,那两个混蛋无论带多少人过来,我都能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 杏儿暗暗松了一口气,似乎有一股细细的暖流漫过了心田,那种感觉很温暖、很舒适。 吃罢晚饭,杏儿挽起袖子,很麻利的收拾好碗筷,又擦干净了桌子。 苏大成摊开双手,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神情也显得慌乱起来。 原地转了两圈,他结结巴巴的开口道:”杏儿嫂子,要不……要不我去那边儿柴房去睡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怕传出去不好听,影响了你的名节。“ 杏儿突然冷了脸,说道:”那间茅草屋又乱又脏又潮,就不是住人的地方!你如果觉得冷,我再把干草给你铺厚些。 狗屁名节,什么虚头巴脑的东西。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再说我枕边一直放了一把防身的柴刀,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大成连忙闭上了嘴。心中暗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刚才还满面春风笑呵呵的,这不知道我又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她满脸不高兴。我还是少说两句吧。 窗外一轮弯月悬在半空中。屋里俩人都不吭声了,气氛又显得尴尬、诡异起来。 苏大成光着膀子,老老实实钻进了草窝里,盖上了被子,不再敢乱说乱动。 见他躺在那里半天没了动静,杏儿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小桌边上。 临吹熄油灯之前,她又不经意的向苏大成那边瞄了一眼,轻声自言自语道:“吃饱了就睡,这么快就睡着了。真像一头小猪!”说完,吹熄了油灯,轻手轻脚又走回了自己的床边。 黑暗中,苏大成瞪着两只滴溜溜的大眼,望着窗外。他并没有睡着。一来,没有昨天那么困了,今天又没干什么活。至于劈那一堆柴火,对他来说就是小孩过家家——闹着玩儿。所以一点儿也不累。 二来,他心事重重。一方面担心自己逃离之后,官府会不会为难他的家人。另一方面翻来覆去的在想,明天要不要找个机会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那个杏儿嫂子。心里总觉得瞒着她自己在这里骗吃骗喝,良心上有些过意不去。 但他实在无法猜透这个女人的心思,万一她一翻脸,直接去报告官府领取赏银呢?这不等于没事找事、自投罗网吗? 又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苏大成伸手挠了挠头。算了,不行了。再怎么胡思乱想,也是白搭。此时正好困意上涌,苏大成微闭双眼,这回真打算睡了。 就在这时,苏大成耳中却突然听到杏儿嫂子床那边儿窸窸窣窣一阵轻微的响动,他歪着头,将双眼眯成一条缝,向那边望去。 窗外的半轮明月透过窗户将清冷的月光送了进来。因此屋内并非伸手不见五指。 模模糊糊中,苏大成能够很清晰的看到: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婀娜身影从床上坐了起来,下了地,轻手轻脚的向他这边走了过来。对方显然是光着脚丫,脚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苏大成心里猛然一惊,顿时睡意全无。 他的脑海中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幅惊悚的画面:披头散发的杏儿嫂子,手握一把雪亮的柴刀,悄无声息的走到他的身边,猛然举起手中柴刀,用力朝他的脑袋砍了下去…… 不应该呀!我和她无冤无仇,白天还帮他赶走了两个小混混。 努力平复了一下纷乱的思绪,苏大成强迫自己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冷静。他仍然眯缝着双眼,先看看情况再说。 杏儿还真是轻手轻脚的来到了他的脚旁,但双手空空,根本没有什么锋利的柴刀。苏大成先是彻底松了一口气,内心的疑惑却越来越重,不由自主的再次屏住了呼吸。 杏儿先是在月影中站立了片刻,随即缓缓跪了下来。片刻之后,一根纤细而柔软的手指,轻轻的按压在苏大成的一条臂膀之上。 貌似对方是在测试他胳膊上那几块肌肉的弹性以及瓷实程度,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 “这家伙果然壮的像头牛,睡得像头猪。”黑暗中苏大成听到她轻微至极的喃喃自语。 紧接着,一只温润的小手轻轻放在了他宽阔的胸膛上。如一缕微风般无比轻柔的拂过了他凸起的两块胸大肌。 苏大成忽然觉得自己快憋不住那口气儿了,身体的肌肉变的逐渐僵硬,体内有一股冒着火星的岩浆正在左冲右突。 他不顾一切的伸出粗壮有力的双臂,牢牢的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黑暗中的杏儿显然被吓了一大跳,顿时僵在了那里,不知所措。 她有些慌乱的开口道:“你没睡着啊?我只是怕你着凉,来帮你盖一下被子。” 亏着屋内光线昏暗,否则苏大成一定会惊讶地看到,杏儿羞得满脸通红,连两只耳朵都红了。 她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不再有任何的辩解。就像是一个半夜爬起来偷吃零食的小孩,被大人抓了现行,羞愧难当又无地自容。 她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同时,她也能真切的感到:对方牢牢抓着她柔滑双臂的两只大手上,所散发出的滚滚热浪。 “别乱来,我有防身的柴刀!”她挣扎着轻声喊道。 其实恐怕连她自己都忘了:那把所谓防身的柴刀早已被随手丢到了自己的床下。从那一刻起,她等于从心底主动撤销了对面前这个壮汉所有的防御,只剩下了束手就擒、缴械投降。 何况她已经亲眼见识了这个家伙粗壮结实的肌肉和那一身蛮力。大斧头他都不放在眼里,柴刀撑破天也就算个心理安慰罢了。 她轻咬着嘴唇,伸直了双臂想尽力推开对方,但苏大成的一句话让她彻底失去了力气。 “我的命是你救的,就算你再砍死我我也认了!”。 此时她想哭想喊,最终还是放弃了所有的抵抗与挣扎,半推半就投进了对方宽阔而温暖的怀抱中。 她感到自己已经化身为一只扑火的飞蛾,眼中只有前方的光和热,哪怕最终粉身碎骨,化为灰烬,也义无反顾,永不回头。 第五十六章 坐山观虎斗 苏大成伸出一条强壮有力的手臂,紧紧箍着杏儿的后腰,生怕她此刻再跑了似的。 他用另一只宽大的手掌轻柔地上下抚摸着她后背光滑细嫩的肌肤。见对方伸直用力、按压着自己胸膛的双臂渐渐没了力气,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而且主动将自己披散着满头乌发的小脑袋靠在了他的胸前。 他呼地站起身来,抱着怀中的杏儿大踏步走向了床边。 杏儿将自己羞红的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前,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一动也不敢动。 只是伸出一只光滑柔软的手臂紧紧搂着对方粗壮的脖颈,省得自己被这个连人都不会抱的笨家伙掉在地上。 因为耳朵紧贴在他的胸前,她耳中传来对方擂鼓似的强劲而激烈的心跳声。 此时她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在逐渐加快,仿佛已经与对方达成了同步。 她在心底悄悄地安慰着自己:该挣扎抵抗的我都做了,但是眼前这个大块头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再说他的身上、手掌心儿都是滚烫滚烫的,我感觉自己都快要被融化了,自然会没了力气。 这个笨家伙他喜欢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已经尽力了。能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如果上天真要降下惩罚,惩罚我一人就好了,我无怨无悔! 李家军的中军大帐之中,穿着一身盔甲的“李大嘴”李济环视着属下的众将,发现大家的情绪都很是低落。 他踱了几步,挺胸抬头高声说道:“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不就是一个小小的邵阳城被匪贼攻占了吗?别忘了我们当初占领它可是没费一兵一卒。 那个洪家军的首领,苦瓜脸洪天阔是个阴险十足的小人!他背信弃义,单方面撕毁盟约,对我军发动暗中偷袭。反正我们两家彻底翻脸是早晚的事! 那个苦瓜脸算是瞎了他的狗眼!惹恼了我李家军,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传本大帅的军令,我军从即日起,停止一切对大顺州府县城的攻击。集中全力,先消灭了洪家军再说! 要像我们当初收拾黄巾军一样,杀他个片甲不留! 他们有火炮,我们也有从孙大头那里缴获来的那玩意儿。而且就总兵力来说,我军并不比他们少。 我李家军的水师在江面上驰骋多年,战无不胜,威名远扬。 他们才刚刚组建水师,临时拼凑了几条破烂小渔船,根本没办法和我们相比。 既然双方已经撕破脸了,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洪天阔的身边有一位最信任的大军师周密。 而因为出身的不同、性格的差异,李济身边的谋士众多。 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经过身边众多谋士的七嘴八舌,最终李家军还是确定了比较明确的战略方针:充分利用自身强大的水军优势,发动反击,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而在陆地上,则利用敌方不熟悉地理环境的弱点,佯装败退,诱敌深入,瞅准机会再将其一网打尽。 李家军在这许多年里,能打拼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攻城拔寨,甚至屡次击败朝廷的正规军,淮北大营那个出了名的孙大头,那实力可真不是盖的! 洪家军的大军师李密正是因为担心李家军再如此发展壮大下去,恐怕很快会长成一头巨型怪兽,到最后无法收拾。因此,一心想着在它还没有完全壮大之前就先将其收拾掉。 但今日的李家军,虽然还没能发育成一头巨型怪兽,其实力已不容小觑。 夺取邵阳之后,因为靠着江边,李密匆忙组建洪家军的水师战队,却遭遇了重重困难。 首先,要建造巨大的战舰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完成的。单单是找到那些会造大船的能工巧匠就十分困难。 背后还必须有巨大的财力、人力支撑。而这些又都是当时发展势头很猛的洪家军所不具备的。 好在地面军队的推进还相对顺利,倒是取得了一些小胜,算是保住了洪家军的颜面。 敌对的双方心里都很清楚:开场的锣鼓点儿刚刚敲响,大幕刚刚拉开,谁死谁活,哪个能笑到最后,还早着呢! 此时说起来最晕头转向、六神无主的,却是那位固守淮北大营的大顺朝一代“名将”孙大头孙将军。 孙将军大名孙启,外号大头。 外界一直传说,此将是大顺所有将军中脑壳最大的,一个脑袋顶别人的两个,故而被称作大头。 这位孙将军出身一般,算不上什么名门之后。应该是凭着自己的努力,一点一滴的积累战功才升到如今这个职位。 可见他本来还是经常能够打胜仗的。而且在作战中的表现也应该是身先士卒,敢于搏命。 当他发现同为敌方匪寇的洪家军与李家军,一夜之间猛然张开獠牙,恶狠狠扑向对方,都拿出一副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架势撕咬搏杀之时,他彻底懵圈了。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两家之间到底产生了怎样的深仇大恨?他堂堂的淮北大营就这样扔在一边,被彻底无视了?这是不是有点太目中无人了?! 这就好比是在密林乱草丛中,两只原本亲如兄弟的老虎共同对付他这一头雄狮。 自己已经被其中的一只猛虎咬了一口,流血负伤。 可是还没等他缓过劲儿来实施报复,突然发现那两只猛虎几乎同时张开血盆大口,开始拼命地撕咬对方。却把他这只雄狮扔在一边不管了! 真是见了鬼了! 起初孙将军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他只需坐山观虎斗,待对方两败俱伤,他再出手收拾残局,坐收渔翁之利。 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儿了:这两个家伙,无论何方取胜,最终都会成为自己的死对头! 我就这么干看着,等对方吃饱喝足了,羽翼丰满、实力大增之后再来找我决战,那样我岂不是要吃大亏? 这位孙大头孙将军经过了深刻的自我反省,总结了上次战败的经验: 之所以吃了败仗,并非属下将士作战不够勇猛,我部武器装备不够精良。而是因为我太老实了! 天下人都喜欢欺负老实人,所以我才会被敌方偷袭。 这次机会难得,我方要充分掌握主动,出奇兵从敌方背后捅他们几刀子! 但是,先捅谁一刀呢?洪家军还是李家军?按说李家军和我军有深仇大恨,但那样岂不是变相帮助了洪家军? 鬼知道这两条疯狗谁会先被咬死? 我不能助纣为虐啊! 别一个不小心,最后给自己留下一个更为强大的对手,那就闹笑话了! 思来想去,犹豫不决之际,孙将军最终决定:将目前的混乱状况写成奏章,上报朝廷,让上级领导给他拿个主意。 自己还是先沉住气,厉兵秣马,保存实力,坐山观虎斗是眼下最安全的选择。 “末将参见南宫大将军。”秦大哥与我并肩站在小老头面前,同时俯身向他施礼。 义父微微点了点头,看了看秦大哥,眼角都不带扫我一眼的。 “秦将军免礼。探马已经向本将军详细汇报了你部人马的动向及战果,一会儿我还想听你详细说说。总之本将军对你还是比较满意的,两战两胜,都是出其不意。收效甚好! 我主力大军既然已经压上来了,就要尽快夺取岳州府城。不给这些蛮夷匪寇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敌军的兵力、粮草储备状况我们已经提前了解了一些,你们应该探查的更详细些,一会儿也给大家说说。” 谁知义父的话音未落,两员盔甲鲜明的武将已然抱拳出列。 “南宫大将军,既然要强攻岳州府城,末将愿率领属下将士,作为先锋,杀贼攻城!恳请大帅能给末将及属下这个机会。” 我抬头看了一眼,其中一位争做开路先锋的竟然是那位曾经与我并肩作战的陈良玉将军。 秦大哥立马不乐意了,连忙再次抱拳施礼道:“大将军,我与城中及城下的贼军都曾交过手,对地方的情况更为了解,末将斗胆请命:此次先锋官还是由末将来担任最为合适!”。 这是要争功啊! 反正以我的级别和资历轮不到我去抢这个先锋,我也只能微微一笑,冷眼旁观。 几员将领要去争这个先锋官的差事当然是好事。说明我军士气高涨,大家才会都信心十足,争先恐后。 义父微微一愣,笑而不语。 片刻之后他抬手说道:“诸位将士信心十足,斗志高昂。本帅心中甚是欣慰,你们先别抢着当那个先锋了,大家认真讨论一下这个仗该怎么打?城下城中都有驻军。我们如何将其一举歼灭!”。 说到这里,他终于舍得扭头瞥了我一眼,问秦大哥道:“秦将军,本次让这位刘统领给你打下手,他表现如何呀?有没有给你添乱?”。 秦大哥听他这么一问,连忙再次抱拳施礼道:“刘统领与敌交战甚是勇猛,总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而且还帮我出谋划策,假以时日,定会成长为我军中一员良将。” 南宫大将军微微撇了撇嘴,说道:“你夸他身先士卒,作战勇猛我还相信。说他能帮你出谋划策就有些过誉了!”。 秦大哥扭头望了我一眼,嘴唇微微动了动,看来是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这倒是我所期望的。我知道那个小老头喜怒无常,秦大哥这么当众夸我,小老头定会反其道而行之,再给我找点麻烦,惩治我一下。 秦大哥冲我偷偷眨了一下眼睛,我心领神会。谅他也不敢说请南宫大将军赏我五十军棍这样的昏话,因为我手里也捏着他的小辫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南宫大将军还是没有拍板让谁做先锋官,而是招呼大家认真讨论这仗该怎么打。 众将议论纷纷。有人提出:我军应充分发挥优势,用炮火猛攻。先将城下的敌军炸个人仰马翻,再架炮攻城,发动强攻,从而一举拿下。 我听了半天,一言不发。大伙儿又讨论了一会儿其他的战法,南宫将军也是竖起耳朵听着,不置可否。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忽然将目光转向我,严肃的问道:“刘统领,你跟随着秦将军你敌方交过两次手,秦将军还夸你能帮他出谋划策,你倒说说自己的看法。” 我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这个小老头不会轻易放过我,一定会为难一下我,好在我早有准备。 我挺胸抬头回答道:“我们搞了两次夜袭,敌方已经基本适应了,而且还会做好充足的准备。所以这次进攻就应该放在白天,和他明着来。 现在我军唯一的优势就是地方搞不清我军具体的兵马数量。 我军拥有火炮,是可以充分利用,但不该一上来就亮出底牌,逼着他们只有拼死抵抗这一条路。 我的想法是:引蛇出洞。上次我跟随秦将军夜袭敌方城下驻军,对方的将领很谨慎。从始至终就没有打开过城门。因为他摸不清我们到底有多少兵马前来偷袭。 那么这次大白天就让他看得清清楚楚。发动第一轮攻击的兵马不宜过多。顶多与敌方城下驻军数量相当,甚至可以比他们少一点点。然后佯装败北,看他们敢不敢追。我军主力要埋伏的离城远一些。 敌军太渴望一场胜利来重塑信心了。如果城门洞开,城中的敌军也能倾巢而出,追杀我们那是最好的。即使他们龟缩不出,消灭了城下的再架炮攻城,我们也不吃亏。” 听完我的一席话,众将再次议论纷纷。我瞥见小老头对我投来一束异样的目光,但他紧闭双唇什么也没说。 过了好大一会儿,南宫大将军终于笑着开口道:“你们还有人争那个先锋官吗?这可是个苦差事!只许败不许胜,任务是引蛇出洞。” 众将面面相觑,皆哑口无言,一时集体陷入沉默当中。 猛一抬头,发现那位南宫大将军抬手指着我的鼻子说道:“就是你了!你出的馊主意,自己去当这个先锋官!需要多少兵马,尽管开口,还想提什么条件,只管提就是了,本帅尽量满足你。 我不管你怎么打,记住自己说的话:只许败不许胜!做戏做全套,佯装败北也得给我演的像真的似的!”。 我大张着嘴巴,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了这下也没人跟我争了,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又亲手把自己活埋了。我现在心里就是这样的感觉! 第五十七章 敌将的决心 贾大忠原本是以身殉国的岳州守将王翼手下的一员偏将。 外界总以为军中的将领整天舞刀弄枪,四肢发达,难免头脑简单。 其实这是一个偏见。军旅就是一个小社会,也是什么人都有,那些四肢发达的将领当中也不乏聪明人。 打仗不仅仅是个体力活,很多时候也需要用头脑。不知审时度势,随机应变,很容易吃败仗。 之所以有人专门研究兵法,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但是行伍之人中自认为比别人聪明或者心思特别活泛的更加危险。因为他会根据自己对形势的判断不断作出改变,有时甚至会动摇自己的意志,作出逃跑或者投降的决定。 贾大忠就属于这种投敌变节的将军。从大顺王朝的角度来看,他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卖国贼! 但是,卖国贼也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更没有人天生就是。 贾大忠就是经过痛苦的思考、挣扎之后,才最终下定决心投敌叛国的。 当初外敌来犯,他也是咬着牙紧紧跟随在主帅身后,准备拼死一搏抵抗侵略者的。 苦战多日之后,他渐渐发现:敌方太过强悍,就算己方人马全部拼光了也无法阻挡。而且他一向自视聪明,始终懂得顺势而为。同时他也是被对方强大的攻击力所震慑,拼死一搏的决心逐渐崩塌了。 面临眼前的生死抉择时,他聪明的脑袋终于发挥了作用:圣人说过,好死不如赖活着! 明知坚持下去是死路一条,而且以他的判断:凭借这些草原联军强大的战力,不出三个月,大顺王朝就会被彻底击溃,土崩瓦解。他在大顺军中混迹多年,深知朝堂的腐败,军队的萎靡混乱。 为这样一个腐败的朝廷,白白送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值得吗? 经过一次次的扪心自问与深思熟虑,最终他下定了决心,带领为数不多的手下举白旗投降。 如果这些草原来的兵马将来推翻了大顺王朝,他应该算是最早醒悟的一员将军,说不定反而能获得他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 天下这么大,谁掌权对他来说都无所谓。有奶就是娘,管他什么落个千古骂名,能活下来才是唯一的真理!名声那些东西都是虚的,扔了就扔了吧。 他这一系列所谓弃暗投明的举动,自然得到了草原联军统帅的极大欢迎。 并给他封了一个大大的虚衔官职,凡是从大顺那边投降过来的兵马,都归在了他的麾下。 如此一来,它能指挥调动的兵马数量比原来反而增加了很多,这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他一向自恃聪明、作战勇猛,早就应该升职到更高级别了。 在原来的大顺军中,他通过多年的摸爬滚打,对上司也总是小心翼翼、察言观色、溜须拍马才混了一个小小偏将的职位,心中本就早已充斥着不满。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顶着一个大将军的名号,不免有几分洋洋自得。至于什么叫数典忘祖,仁义道德都去他娘的吧! 近来的战场局势变化不免令这位贾大忠大将军替自己的新主子微微有些担心:明明是一切都进展顺利,怎么忽然就开始后撤了呢?难道真的是大顺的气数未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是老天故意要和自己作对,好事多磨? 他在大顺军中混迹多年,深知大顺的军队外强中干,内部混乱,按说整体战力低下,是没有能力阻挡联军铁蹄的! 这一日他正率领着属下一哨人马巡视外围,严防敌军偷袭。忽然惊奇的看到了远处烟尘滚滚,以及在烟尘中高高飘扬的、曾经太过熟悉的大顺军旗。 他不免微微一愣: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之下,大顺军队竟然敢主动向联军发起进攻?这情景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这也是小爷我人生第一次作为大顺先锋官统领手下两万余兵马向这些外来强盗们发起的一次强攻,只不过攻击的目的只有一个:佯装败北,转身逃跑! 心里想想确实有些窝囊,难怪没人和我争抢这个先锋官的职务。因为军中诸将他们都脸皮儿薄,觉得丢不起那个人。 所以小爷我不得不再骄傲一次:论起脸皮厚,老子天下第一!呵呵呵,这要充分感谢我的那位铁匠老爹。 看来从小天天挨揍被打屁股,不仅磨炼了屁股蛋上的强劲肌肉,竟然也磨炼了脸皮上的肌肉强劲,可谓一举两得! 看到对方迎上前来的那员手举三股叉的敌将,我也不由得瞪大双眼愣住了:虽然他穿着敌方的盔甲,但看面相一眼便能识出应该是大顺本朝的人!这是什么情况? 我尝试着高声问道:“来将何人?通名报姓!”。 骑在马上的对方狠狠瞪了我一眼,开口回道:“我乃联军大将军贾大忠,让你个小娃娃冲锋陷阵,你们大顺朝当真是无人可用了吗?”。 我一听他竟然用大顺语言回答我,分明是一位投敌叛国的将军。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怒火,不禁问道:“听你一开口,就知道不是草原蛮夷。如果小爷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原先我大顺将军中的一员将领,后来投敌叛国了吧?”。 对方冷冷的看着我,脸皮儿都不带泛红的,淡淡答道:“没错。某家原是岳州守将王翼手下的一员偏将,后来弃暗投明,现在是联军的大将军。你小子胆子不小啊,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带这么多人马前来主动送死!”。 我心里那个气呀:刚刚还自夸论脸皮厚老子天下第一呢,转眼之间就被对手超越,心中难免有些失落感。 现在只敢称天下第二了!不过记得有句歌词儿:天下第二也挺好!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骂道:“弃暗投明?去你二大爷他三舅的!你是弃了你的老母,忘了你的祖宗!与狼共舞、助纣为虐还恬不知耻、死不要脸!像你这种货色,早该挥刀自宫,一头撞死,怎么还会有脸活在这世上?!”。 对方闻言,瞬时脸色变得铁青,二话不说,举起手中的三股叉催动胯下战马径直向我迎面冲来。 小爷我也懒得再与他废话,高举手中的长刀也策马飞奔迎头冲了过去。 刀叉相撞的一瞬,贾大忠的眼中露出了几分讶异之色。他没想到面前这位小将竟然有如此力道,这一刀剁下直震得他两臂发麻。 那可不咋地?小爷我这么多年的武功可不是白练的! 世间哪有什么天才?我只是把别人喝酒泡妞、溜须拍马的时间用在了练功上而已! 此时我的心中充满了愤恨。竟然比面对真正的那些草原强盗还要多出三分。因此手上加了几分力道,刀法也越来越快,丝毫不给对方留余地,心中恨不得即刻将对方大卸八块。 如此仅仅几十招走过,对手便显得手忙脚乱,穷于应付,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刚刚过了百招,我瞅准一个空档,一刀斜斜劈下。随着“啊”的一声惨叫,贾大忠的一条左臂便突兀的飞向半空中,断臂处鲜血喷射而出。 他额头黄豆粒儿大小的汗珠不断顺着面颊滚落,疼痛之下,他的右手倒提着那柄三股叉,脚后跟猛踹胯下坐骑,调转马头疯了一般撒腿就跑。 我不慌不忙的骑在马上,立在原地,并未打算策马追赶。 而是挂起手中长刀,从背后抽出了义父赠送的那把老旧硬弓,抽出一枚羽箭,弯弓搭箭,将弓弦拉得满满的,瞄准了逃跑敌将的后心。 就在即将冲出手的那一刻,我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又缓缓放松了弓弦,双臂也缓缓放了下来。 催马冲到我身边的豆芽儿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刘哥,你和我们一起练习骑射这么久了,以你现在的箭法准头,一箭射死他轻而易举,你怎么又突然放手了呢?”。 我微微咧嘴笑道:“我忽然想到:留他半条狗命,或许对我方收益更大!命令弟兄们全力猛冲,要先把城下的驻军给我搅个天翻地覆,再听我的号令逐次撤退!做出佯装败北的样子,引蛇出洞!”。 少了一条胳膊的贾大忠在马上拼命咬牙坚持着,向城门方向逃去。没跑出去多远,便看到了己方的后续大批人马前来接应。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死里逃生,同时扭脸儿向下属吩咐道:“快去先找个郎中帮我止血、包扎伤口,等我喘口气儿叫上那名翻译,我有紧急军情要面见乌木图大将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敌军人马数量我已看得清清楚楚:此时是我联军逆风翻盘,全力反攻的大好机会!”。 此时城内的乌木图大将军及时收到了城外敌军大举来犯的奏报,难以忍受心中的愤怒拍案而起: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啊?两次暗夜偷袭我也就忍了!这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公然来犯?也太不把我这个大将军放在眼里了吧?不给你们点教训看来是过不下去了! 他一面匆匆上马疾奔向城楼方向,一面暗暗的咬牙切齿。 心中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对方究竟有多少兵马来攻?这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奔驰到城头时,他连忙翻身下马,手扶城垛举目向下观瞧。 此时城下驻军已陷入混战当中,还好帐篷没有起火燃烧。他通过目测惊讶地发现:公然来犯的敌军人马数量并不是很多,虽然看上去气势汹汹,但是似乎并未占到多大的便宜。 恰巧此时,那位浑身鲜血淋淋的贾大忠将军已经包扎好伤口,正吃力的在众人的搀扶下爬上城楼。 为表忠心,强忍着身体上的剧烈疼痛,及时出现在了乌木图大将军面前。 乌木图大将军只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对面前这位突然失去了一条胳膊的降将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关心与同情。 在他的心底,是很瞧不起投降将军的。 贾大忠在他的眼里,只不过是一条贪生怕死的走狗而已。没有一脚踢开只能说明留着他现在还有用处。 贾大忠先是抬起那条仅存的右臂抹了一把额头不断流下的汗水,躬身屈膝,弯腰施礼道:“禀告大将军,敌军在一员小将的带领下,光天化日冒然来犯,完全是头脑发昏不知死活。末将率领部下前去抵挡,虽然一个不小心被敌将伤了一条臂膀,但敌军人马的数量我已查实:总兵力不超过三万人,而且未曾携带火炮等重型武器。全是轻骑兵。 而我军城下驻军就接近四万,再加上城中人马总计七万余人,数量上明显占据绝对优势。而更重要的是,我方战力强悍,远远超过了敌军。这是我军强力反攻,不可多得的绝佳全歼敌军的大好机会,望大将军早下决断,指挥我军全力反攻,让来犯敌军有来无回,将其彻底歼灭在岳州城下,也算是替末将报仇雪恨了!”。 乌木图不慌不忙的又低头向城下观望了一会儿,随口回答道:“不用太着急。你确定敌军总共就这些人吗?那就好办了,他们等于是送死来的!传令城下各分部,组织兵力全力反攻,不能让一个敌人活着逃出去!”。 我挥刀砍翻了近前的一员敌将,放眼四望,观察了一下整个的战局。 扭头吩咐道:“发出暗号,差不多了!搅乱敌军的目的已经达到,敌人正开始四面向我方包抄。通知弟兄们按原计划逐次撤退,佯装败北。吸引城中的敌军出城追击。” 满头大汗的豆芽儿再次策马冲到了我的身边,张口问道:“先锋官大人,您确定现在就要发出撤离信号吗?弟兄们还没杀过瘾呢!” 我立马板起脸来,毫不客气的冲他吼道:“军令如山,战时无儿戏!你领着一部分人马按原定计划先行撤离,我来压阵,别逼我踢你小子的屁股!再晚一会儿被包围了,可真就走不脱了!”。 豆芽儿犹豫了片刻,又说道:“要不你领着人先撤吧?我来扫尾!”。 我的脸色更加难看,忍不住骂到:“少啰嗦,服从命令,快给我滚!少婆婆妈妈的。你以为扫尾那么容易啊?敌人狡猾着呢,最后撤离的要做出狼狈不堪、丢盔弃甲,慌不择路的状态才能引蛇出洞。就凭你呆头呆脑的,能有那高超的演技吗?”。 豆芽儿咧嘴苦笑了一下,伸手挠了挠腮帮子,终于老老实实的转头策马而去。 始终站立在城楼之上,密切观察城下战况的乌木图大将军脸上的表情在不断地发生着变化。 他眼睁睁看着敌军由最开始的来势汹汹,慢慢陷入双方混战,势均力敌,到逐渐陷入疲态,纷纷后撤溃逃。 他心里越发焦急起来,眼见己方的包围圈还没有完全形成,敌军已经逃出了大半,他终于忍无可忍的下定了决心:“传令下去,大开城门,城中只留少数兵马坚守,其余人马随本将一起出城全力追杀!不许放跑了一个,务必全歼!”。 第五十八章 难分难舍 干柴烈火,水乳交融。 一夜近乎疯狂的巫山云雨之后,身强力壮的苏大成心满意足地瘫倒在了床上。 他的一只粗壮有力的臂膀还意犹未尽的紧紧搂着蜷缩在他怀中的杏儿。 两个人都一动不动,圆睁双眼始终死死盯着对方,却没有人开口说话,全凭眼神交流。 苏大成只觉得,杏儿的眼中波光粼粼,像一汪清澈的湖水,让他流连忘返,忘乎所以。时而感觉到水面反射出的灿烂阳光,甚至倒映的蓝天白云也清晰可见。 而杏儿的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只是感觉自己很舒服的仰躺在一汪温泉池水当中,虽然明知自己身上不着一缕,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羞耻感。 反而觉得通体舒泰,似乎身上每个毛孔都是张开的,贪婪地呼吸着四周温暖湿润的新鲜空气。 如梦如幻的周围还时时传来若有若无的鸟语花香。 她真的希望就这样一动不动的一直躺着,直到地老天荒。 直到日上三竿,这两个人就像两个贪睡的顽童一般一动不动,紧紧依偎在一起,不愿有片刻的分离。 快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刻,细心的杏儿怕苏大成饿坏了,因为两个人只顾着大眼瞪小眼,连早饭都没吃。 杏儿这才咬着牙费了半天力气,主动挣脱了那个壮汉的怀抱,穿好了衣服,打算起身给他们做点吃的。 正打算认真梳理自己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杏儿忽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竖起一对小巧的耳朵向着门外认真听着什么。 片刻之后,她脸色微变,转身低声对着苏大成急切说道:“快点穿好衣服,从我的床上爬起来。” 苏大成正一脸茫然,不知所谓。突然他耳中也听到了由远及近的一片嘈杂声。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先抓过那条极不合身的长裤套在腿上,光着膀子三步并作两步便直接迈出了屋门。 屋内的杏儿此时也顾不上再慢慢梳理自己乌黑亮丽的长发了,她迅速地抬手将长发捋成一股,在脑后快速的绕了几圈,随手抓过一截小木棒,从中间插了过去,这样一个简易的发髻便宣告完成了。 她也快速站起身来,抬脚出了屋门,正打算从铁塔一般堵在门前的苏大成背后绕过去,却被他伸出一条粗壮有力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她拦在了身后。 那乱哄哄的嘈杂声由远及近,转过弯来终于听到了人声鼎沸。 这群来人中,为首的是一位满脸肉疙瘩的矮胖子。他看上去膀大腰圆,光着膀子,走起路来像鸭子一样左摇右摆。 而紧紧簇拥在他左右两边的,正是昨日前来胡闹的那两个小混混。 跟在他们身后的那群人,高矮胖瘦什么样都有。有的人肩扛着大棍,有的人举着砍刀,有的人手中倒提着铁钩,一看就知都是来找茬的。 这些人都是村中的泼皮无赖闲汉。 在那两个小混混的言语蛊惑下,再加上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又听说跟着一群人去揍一个家伙,几乎不用冒什么风险,那就一起来吧。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人的后世子孙们经常聚在一起,并拥有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响亮名号:黑帮。 为首的那位满脸肉疙瘩的矮胖子是当地有名的一个村霸。整日里游手好闲,仗着自己有几分蛮力,欺男霸女、耍勇斗狠、巧取豪夺,别的就什么都不会了。 那两个常来骚扰杏儿的小混混吃了瘪之后,回到村里很不甘心。备了酒肉请那位村霸及其他闲汉们吃喝了一顿,又添油加醋地指责杏儿那个又骚又浪的小娘们儿找了外来的野汉子欺负本地人。 在酒精的作用之下,大家伙自然义愤填膺,要出面维持公序良俗,力挺道德与正义。 于是抄起家伙打算勇敢地做一回卫道士! 但当那位村霸抬头看到又高又壮的苏大成,以及他身上鼓鼓的腱子肉时,不由的暗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个不好惹的主!经验丰富的村霸迅速在心底得出了结论。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轻易出手。打赢了什么都好说,万一有个闪失,自己威风扫地,以后在村里就没法混下去了。 要文斗不要武斗,最好能让对方知难而退,主动服软认输,毕竟我们人多势众啊! 可是说起文斗,老子一天书也没念过,斗大的字儿不识一个,拿什么跟人家斗? 矮胖子转了转眼珠,沉吟片刻之后,张口对着杏儿说道:“我说弟妹呀,我那亮弟从军三年了,虽然暂时没有音讯,但早晚一定会回来的。你可要洁身自好啊!听我身边的这两位子侄说,你偷人养了野汉子。大家伙都不信,我们这才上门来看看,想听听你怎么说。” 被苏大成护在身后的杏儿扬起了脖子,挺起胸膛,毫不示弱的说道:“阿亮被抓去做壮丁三年了,音信全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自己捕鱼卖鱼、劈柴做饭,完全自食其力。 偷不偷人,养不养野汉子关你们什么事儿?我是碍着谁了吗?倒是那两个混小子三天两头上门骚扰,让我整日里不得安宁! 今天你们一大帮人手拿刀棍,这是要前来兴师问罪呀! 那我就挑明了说吧:你们面前的这个傻大个就是我偷的人,养的野汉子!你们要杀要剐全冲着我来就好,与他无关。“ 听完杏儿的这一番话,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就连苏大成也愣住了! 矮胖子连着咽了好几口唾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当真是无言以对。 他心里说:妈的!这个有着漂亮脸蛋,完美身材的小骚娘们竟然真被这个外来户给吃了?早知老子先下手为强!肥水怎么着也不能流外人田呐! 她还真敢说得出口,一点儿也不害臊?!现在只能硬碰硬了,为了维护天下的道德与正义,为了维持人间的公序良俗,就算现在我们大家伙一起动手,杀了这一对狗男女,也没人敢说一句话!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渐渐目露凶光。伸手从腰间拔出了那柄锋利的短斧,紧握在手中。 但他的心里还是对面前的这位又高又壮的傻大个充满了忌惮,不敢轻易出手。 他握着斧子,没敢首当其冲的冲上前去,反而倒退了两步。抬起左手举过头顶,将中指和食指弯曲,向前点了点。 身后的众人立马会意,这是带头大哥让我们先上啊,他本人打算压轴出场。 其实不用他指挥,身后的这十几个人早已怒火满胸膛: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按说我们应该近水楼台先得月,却被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傻大个抢先了一步。 是可忍孰不可忍?对杏儿那小娘们我们早就垂涎欲滴了,但看她整天冷着个脸,动不动就亮出那把锋利的破柴刀,大家伙才没敢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我们如果能团结一心,提前轮流强行把她给睡了,哪会落到这步田地? 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先砍死那个傻大个!留着杏儿再慢慢收拾。而且还可以打着维护道德与正义的旗号。 苏大成头也不回的用极其生硬的语气低声对杏儿说道:”你先回屋去。“ 杏儿心中微微泛起一丝不快:我都是你的人了,说话就不能温柔点吗?都到这份上了,要死一起死!凭什么赶我走?这是我家,你个傻大个才是那个外来的! 但她还是一声不吭的先转身回到屋内,快步走到床前,伸手从床下抓过了那把锋利的柴刀,紧攥在手里,又转身向门外走去。她已然下定了决心,今天和门外这些道德卫道士拼了! 如果有幸能活下来,大不了一把火把木屋点着了,随着傻大个远走高飞。如果他死了,她也不活了。 苏大成紧盯着高举砍刀,第一个冲到他面前的那个家伙。此人的整个面庞已经严重变形,明显已经出离了愤怒。 苏大成有些想不通:明明是你们这帮人举刀持械,光天化日之下闯到人家屋门前举刀砍人,你自己愤怒个什么劲儿? 不是喝多了就是脑子里有坑! 来而不往非礼也!那我也犯不着跟你客气。他挥出左拳,猛击对方持刀的手腕,那把砍刀直直的飞了出去。持刀之人还未落地,苏大成又挥动右拳,击打在他的腰部,力道不是很重,但那人也很轻盈的飞了出去。 几乎与此同时,他又抬左腿将一个扑到他面前,准备偷袭他下盘的家伙踢了出去。 这一脚明显重了些,因为他飞得更远了。砸在地上的声音也更加响亮。 见他眨眼之间连踢带打就干飞了己方的两名同伴,其余的人难免心中生出怯意,围而不攻,不敢拼命往上冲了。 大家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射到那位手握短斧的矮胖子身上。 一来他是带头大哥,二来他也是这伙人中最能打的一个。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轮也该轮到他动手了! 哪知在众人殷切期盼的目光注视下,这个膀大腰圆的矮胖子非但没有举斧前冲,反而浑身哆嗦着后退了三步。离苏大成更远了些。 唯一能证明他勇敢的只剩下一脸狰狞的表情,他惊讶地环视着众人,开口问道:”你们都一起上啊!傻呆呆看着我做什么?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轻易出手的!因为我下手很重,出手必要人命!大家都听我的没错,一拥而上先整死这个傻大个!就算官府来了,我们也是为民除害!”。 说完这番话,他又毫不客气的后退了两步,以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现在就算苏大成长了翅膀会飞,也不可能一下子飞到他的面前。 这下众人都傻眼了,这个又高又壮的傻大个赤手空拳,转眼之间就让两个同伙彻底放飞自我。 谁傻呀?谁先上谁先死,这不明摆着吗? 带头大哥除了逞口舌之利,不带头进攻还连连后退,这让众人彻底泄了气。 苏大成也是一脸的疑惑,才放倒了两个,你们还是人多势众呀,而且手里还都拿着武器,怎么就这么认怂啦? 突然从苏大成身后冒出的举着锋利柴刀的杏儿更是让众人彻底无语了。 一个弱女子都敢手里举着把明晃晃的柴刀,冲出来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我们这些大老爷们是不是有点窝囊他妈开门——窝囊到家了?! 见众人纷纷放下手中武器,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手握短柄斧的矮胖子很知趣的开始给自己找台阶下了。 “杏儿弟妹,你说你,我们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都只是来看看,又没人打算动手,你举着把柴刀这是想杀人吗?公道自在人心,你能不能洁身自好其实与我们无关,大家都是出于好心,完全是为了你的名节考虑。 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声,名声不好听了,以后看你还怎么在这个村里混下去!”。 他转过脸,斧头的刀刃点指苏大成厉声说道:“你个外乡人,为何如此野蛮?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打人! 好在我们大家伙都胸怀宽广,有容人的气量。否则今天真就不会放过你了! 我看今天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大家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大家也都先消消气儿,回头再找个机会让这个傻大个摆上几桌给大家赔礼道歉,否则我本人就不会轻饶了他!根本就不用大家出面。” 苏大成的眼中含着嘲讽的笑意,他似乎早已看透了面前的这个外强中干的矮胖子。 当众人都准备顺坡下驴,放下手中武器转身离去时,苏大成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这就完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唱戏的舞台?你们都给我站住了听好了!”。 众人纷纷停下脚步,一脸疑惑的紧紧盯着苏大成。不知道他还想做什么。 只见他转身先拿过一块他昨日劈好的木柴,双手紧握两端,抬腿在膝盖上将其迅猛地一折两半,眼中带着杀气大声道:“今后你们还有谁敢来骚扰杏儿嫂子,你们的大腿就如同这根劈柴一样!” 说完他又环顾了四周一眼,走到墙边儿抓起一个又粗又厚的泡菜坛子举在半空,挥右拳直击而去。 “啪”的一声脆响,那个墩墩实实、又粗又厚的泡菜坛子竟然如泥捏的一般在空中炸裂开来,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苏大成又接着说道:“要是谁觉得他的脑袋比这个坛子硬,可以再来试试!丑话先放在这里。” 他的一番作为及说出的话语,深深的伤害了在场众人的自尊心。 好在大家都有容人之量,比天高比海深,没有人再打算和他计较。都低着头悄然离去了。 众人走后,杏儿再次把那把柴刀插在腰间,快步走到了苏大成的面前,因为只有细心的她才发现:苏大成的右手流血了。 她毫不避讳地抓起了他的大手,捧在自己的掌心,急切问道:“你的手没事吧?” 苏大成微微一笑,淡淡答道:“砸那个泡菜坛子的时候被碎片划破了一层皮,一点儿事儿没有!我倒想问问你:你是疯了吗?当着众人的面就敢那样说?你想过以后吗?” 杏儿抬头瞪了他一眼,嘟起小嘴说道:“想那么多干嘛?你个傻瓜还叫我杏儿嫂子,我可是再不愿意当你什么嫂子了!” 苏大成微微一笑,猛然将杏儿一把揽入怀中,在她耳畔轻声低语道:“当着外人的面,你说我该叫你什么?叫你杏儿宝贝?他们不更得合力砍死我?!” 杏儿的两只耳朵又羞红了,她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浑身无力的趴在了面前这个傻大个的怀中,微微闭上双眼,不愿再有任何的动作。 第五十九章 十面埋伏 我的身后箭雨如注,四面八方传来的嘶吼和马蹄声也十分急促。 我在心里暗骂道:娘了个腿儿,小爷我这算是捅了马蜂窝吗?后面嗡嗡的声音接连不断。 胯下的那匹枣红马撒开了四蹄儿,拼命的向前狂奔。它应该也是感觉到了身后浓浓的杀意,想带着我二次逃出生天。 我扭头看了一眼,跑在我前面的那几十个弟兄步调一致,方向相同。 我忍不住冲他们高喊道:“别都朝着一个方向跑,知道什么叫四散奔逃吗?我往南边儿,你们几个先往东兜个圈子,再去约定的集合地点。边跑边扔一些旗帜、兵器,反正他们也追不上了!自己心里别慌就行。” 手提凝铁大棍的乌木图大将军亲自率领大队人马追了上来。 他看到了地上被散乱丢弃的旗帜和兵器,唇边终于浮现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 他暗中长长舒了一口气,多日来积压在心中的羞辱与愤怒终于得以短暂的释放。 看目前的情形,敌军是真的溃逃了。而且显得慌不择路,扔下旗帜也就罢了,兵器都不要了。军人只有到了慌乱至极,只求苟活的情况下才会丢掉手中武器。 他等这一刻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强大的木托磐尼王国那所向披靡的军威雄风终于又回来了!身为一个堂堂的大将军,他终于能够重拾自信! 横坞的那次夜袭,真把他给打蒙了。虽然没有亲眼见到敌方会喷火的那个怪物,但他真有些相信敌军能侥幸取胜,必有妖魔相助。因为只有妖魔鬼怪,才喜欢在暗夜中出没,伤人于无形。 他忍不住抬头仰望了一下天空,今天的天气真好!任何妖魔鬼怪都无法遁逃,火神爷终于显灵了。既然如此,他一定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将那些敢于蔑视他的敌寇们斩尽杀绝!彻底扭转战局。 想到这里,他猛然举起了手中的那个凝铁大棍,高叫道:“趁着敌军还没有逃出很远,我军快马加鞭,全力追击!争取全歼敌军,不得放跑了一个!”。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万马奔腾,而重拾信心、高举凝铁大棍的乌木图大将军更是一马当先,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杏儿从小到大没喝过一滴酒,但她却像一个喝断片儿的醉鬼一样莫名丧失了中间的一段记忆。 她只是最后记得自己忽然全身没了力气,瘫软在那个傻大个温暖的怀中。 等她重新恢复心智,却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屋里的床上。而旁边那个傻大个还是温柔的将她抱在怀里,目光灼灼而贪婪地紧盯着她的面庞。 对方的眼神温柔而热辣,像正午的阳光。但她的心里很踏实,更没有丝毫的畏惧。哪怕身边真是灼热的太阳,自己被瞬间融化了她也丝毫不在乎。 其实她自己也很惊讶,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敢于把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托付给了对方,她甚至连面前这个傻大个的名字还不知道呢! 也许自己就是那种典型的傻女人,只是以前也从来没有意识到! “你叫什么来着?家里都有些什么人?我都没问过。早饭都没吃,你该饿坏了吧?我这就起身去做点吃的。”杏儿忍不住开口说道。 虽然嘴里这样说,但她的身体更为诚实,还是一动都不想动。只想像只小懒猫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 苏大成咧嘴笑了笑,回答道:“今天又没扛大包干活,我一点都不觉得饿。我没念过什么书,但我知道有句话叫秀色可餐。现在我有点相信这句话是真的了。因为只要能搂着你,我就不觉得饿。 我没告诉过你吗?我叫苏大成,家中除了父母,还有一个未出嫁的妹妹。你不用着急做饭,我还有一肚子话要和你慢慢说呢。” 杏儿忍不住露齿一笑,伸出右手刮了一下他的鼻梁:“你个傻大个,前天你也说不饿,结果肚子咕咕一阵乱叫,让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饿了就老实说,我愿意去给你做饭,先喂饱了你!以后我们这样躺在一起,安安静静说话的日子还长着呢。” 杏儿看到苏大成的眼眶中湿润了一下,显然是受了深深的感动。随即湿雾散尽,他盯着她如削了皮儿的莲藕一般细白的小臂,眼中又突然冒出一股火来。接着她就感到对方的呼吸开始变的沉重而急促起来。 苏大成接下来的举动虽然令杏儿微微有些吃惊,但是她没有做出任何拦阻和抵抗的动作,反而感到一丝无以言表的甜蜜涌上心头。 她只是口中忍不住轻轻嗔骂道:“你这头蛮牛,疯了吗?大白天的,昨个折腾了我一夜还不够?我的腰都快被你弄断了!还来?你干脆弄死我得了,看来你是真的不饿!”。 说着,她也奋不顾身的伸出双臂,紧紧的搂住了对方粗壮的后腰。 我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追兵越来越迫近了。 心中不免有了几分焦急,这个小老头,都过了约定的地点了,你率领的伏兵呢?再不出现,小爷和我手下这些弟兄们就真要被包了饺子,剁成肉馅儿了!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我心中的那块石头瞬间便落了地。 我连忙勒住胯下坐骑,随即调转马头,将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向身边的弟兄们大喊道:“弟兄们,一律调转马头,随我杀回去!我们的戏已经演完了,现在该上演另一出了!这出戏的名字叫十面埋伏!”。 震天的喊杀声中,一头雾水的乌木图大将军也不得不勒住了胯下战马。 他抬头放眼四望,仿佛刚刚从地底下钻出来的,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大顺敌军如滔天巨浪一般向他们席卷而来。 更可怕的是,那巨浪不是从一个方向冲过来的,而是布满了四面八方。 这次为了彻底围剿逃跑的敌寇,府城中除了少数兵马留守,他几乎倾囊而出。这回要是栽了,那可就是大跟头! 因为前两次被暗夜偷袭损失的所有兵马加在一起,都不及他这次带来的人马数量。 对于他来说,此战即决战!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第六十章 针尖对麦芒 李家军与洪家军的生死对决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 这两路人马,虽说同属农民起义军,但命中注定,其中一路必将被消灭,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所谓替天行道,无非就是一句收买人心,吸引更多局外人傻乎乎参与其中的口号而已。 古往今来,历史上所有的争斗与厮杀,无非是各种利益集团的相互撕扯争斗。 如果真有那个天公,它都要忍不住张口骂人了:你们想推翻当世朝廷就去推翻,想为自己的小集团谋利益就直说,别总打着老子的旗号! 我他娘的又不是全身瘫痪,自己有手有脚,想推行所谓天道我自己来就好,用得着别人替吗? 他王母娘娘的臭脚丫儿! 若不是为了净化网络环境,推行文明用语,我会骂的更难听! 算了,忍忍吧。谁让我是天公呢?大肚能容的那个家伙叫弥勒佛,和我没半毛钱关系! 言归正传。 李家军的水师果然名不虚传,在赣江之上起锚扬帆,驰骋多年,罕逢敌手。 洪家军的大军师周密虽处心积虑,想组建自己的水军与之抗衡,无奈捉襟见肘,力不从心。只是匆忙之间拉了一堆小船凑数。 虽然说洪家军的大军师周密足智多谋,能言善断。可是别忘了,李家军首领李大嘴的身边也有一群谋士。 虽然单个拎出来相比较,没有周军师那么足智多谋,但好歹也商量出了水路反攻,陆路诱敌深入这项极具针对性的战略方针。 而水师的疲弱也恰恰是洪家军的软肋。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起码大方向是没错的。 时不我待。李家军不可能等到对手造好了大船,训练好了新建的水师之后再动手。于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水上大战就提前爆发了。 李家军携十几艘巨型战船发起了主动的猛烈攻击。 既然是避无可避,洪家军只能以邵阳城下的港口为依托,先硬着头皮采取守势,再伺机反击。 亲自督战的洪家军大军师周密刚看到李家军水师的第一艘战舰时便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家伙体型太庞大了!仅露出江面的部分就有三层楼那么高。 而反观己方的所谓舰队,都是一艘艘如蚱蜢般的小木船,有的甚至是一些乌篷船。 这别说打了,就是对方的舰队直接来往上撞击,己方的所谓舰队也都得被撞碎了不可! 好在己方的小船数量上占优势。 这情形就好比是水中蹲在一片荷叶上的一只巨型青蛙,面对一群围在四周、吃力的漂浮在水面上的水黾。这些作为水黾的唯一好处,就是进退速度能快一点,调转方向很容易一些。 换句话说,如果战败了逃跑,小船四散开来,大船虽然速度也不慢,但他顶多能追上一两只吧?等它调整好方向,其余的小船早已四散奔逃,早跑没影了。 可惜如果把这也叫做优势,大军师周密自己都觉得难以说出口。 这他妈能叫什么优势?逃跑的优势?如今还没开战呢! 周密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但对手已经攻到家门口了,怎么着也不能直接举白旗吧? 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这才是造反与革命的硬道理。 周密绞尽脑汁想了想:对手的战舰虽然体型庞大,作战经验丰富,但好在那些大船上没有火炮,船体也都是坚硬的木质结构。 虽然对手居高临下,占有天然优势,但我方也可以发挥机动灵活的优势,以小博大。 既然是木质结构,就得怕火,即使牺牲几条小船,能想方设法把对方点燃了,也不算吃亏。 当然这一切只是目前一厢情愿的美好设想。敌方居高临下,万箭齐发,小船想靠近都很难,更别提放火了。就算是靠得很近,对手一旦加速直接冲过来,小船也得被先行撞翻。 侯勇作为李家军的水师总督,此刻正站在指挥旗舰的甲板上,居高临下,用十分不屑而略带鄙视的眼神,向下望着对手所谓的舰队。心中充满了耻笑。 这就是洪家军临时组建的水上战队?老子都不好意思张嘴!我怕一张嘴,笑的大牙就掉了。 原来听说洪家军的周军师深谋远虑,足智多谋。 捣鼓了半天就拼凑出了一帮这种破玩意儿?他们的水师士兵包括将官,会不会游水都成问题。 凭着这些破舢板、小乌篷船,小水黾们,还有那些酒囊饭袋,就敢来挑战老子的庞大水师? 我记得有句话叫做: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也!既然他们愿意主动找死,老子也只好勉为其难成全他们了。 他信心满满的回头望了一眼自己庞大的舰队,吩咐道:“用旗语向各舰同时发出信号,降低前进速度,注意保持整体攻击队形,严防敌方小船靠近用火攻。谁敢靠近就给我全力放箭,射死那些小水黾们!绝不允许有一个匪寇,活着爬上我们的甲板”。 周密双眼死死盯着敌方冲在最前面的那艘巨舰,紧皱双眉。 他咬着牙说道:“敌方舰队已经降低了速度,量他们也不敢离港口太近。因为我们陆地上备有火炮。我水战队也不能坐以待毙,无论面临多大困难,都不能被对手堵在港口里被动挨打。 传我的军令,全线出击,采取群狼战术,群起而攻之。争取点燃或击沉敌方的一两艘大船,先灭了他们的威风再说!”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原先停泊在港口内洪家军的各色小船蜂拥而出,扑向了对手已经放缓速度的第一艘巨舰。 虽然听不到隆隆的炮声,但大家伙都目不转睛的紧盯着。 第一艘小船还没等靠近对方的巨舰,便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被射成了刺猬。 船上负责掌舵的、摇橹的都被射死了,完全失去动力的小船无力的在水面上漂浮着,打着圈儿。 船上站立的兵士们也未能幸免,纷纷中箭发出惨叫声,很多人一头栽入江中再也没能露面。有些没被射死的,还将脑袋伸出水面,挥舞着双手拼命挣扎。但很快又被第二波箭雨所覆盖,再度沉入江中,不再冒头了。 鲜红的血水很快染红了那一片江面。 附近的几条小船,仍然不要命的向着大船冲击。有人也在奋力拉动弓弦,往大船上射箭。无奈对手是居高临下,占有先天优势。 洪家军水师弓弩手射出的箭矢要么直接落入江中,根本未能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好一点的击中了巨舰船身,插在了上面。江风一吹,又掉落回江中,仍然未能伤及对方分毫。 面对极端不利的局面,洪家军水师官兵仍勇气十足,悍不畏死的继续前冲。 终于有几艘小船历经千难万险,靠近了那艘巨舰。船上的兵勇纷纷扔出带着长长绳索的飞爪,想要勾住敌舰,然后顺着绳索爬上去。 他们中的大多数倒在了密不透风的箭雨中,侥幸没被射中的,刚爬到一半,就被对方砍断了绳索,惨叫着跌入江中。 敌方的巨舰始终保持着一定的阵形。眼见首舰被围攻,其余各舰纷纷加快了速度,也围了上来。 在一片特定的区域,天空中已经变成了黑色。那是敌方各条巨舰上几乎同时发射的箭雨又混杂交织在一起。无论是谁处在那片区域中,都无人生还。 洪家军的水师队伍中,冲出了一只小船。在众目睽睽之下,船头站立着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 只见他左手举着一把大铁盾护头,右手高举着一支火把。船上只有寥寥数人,而那几个人只是拼命划桨的船夫。船舱里堆满了火药。 这个壮汉显然是已抱定必死的决心,打算冲到敌方的巨舰身边,点燃船上的火药,即使不能与敌舰同归于尽,至少把他炸个大窟窿也好。 可惜往往都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是侥幸躲过了密如飞蝗的箭雨,也冲到了巨舰的脚下,但还没等他扔出火把点燃火药,巨舰上的弓弩手们抢先射出了一排箭头上包裹着火绒,已经被点燃的利箭。 小船轰然炸裂,碎屑横飞,巨舰却纹丝未动,安然无恙。 看到眼前这一幕,周军师脸上的汗都流下来了:我洪家军水军将士不可谓不勇猛,甚至可以夸他们视死如归,但双方实力真实存在的巨大差异,不是单单靠不要命就能弥补的! 如此硬着头皮拼下去,就算是这支新组建的水师战队全军覆没,也未必能够打掉敌方的一两艘巨舰。 作为全军的大军师,之所以别人夸他足智多谋。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能够准确认清形势,甚至勇于承认错误。 周军师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果断的发出了指令:放弃所有攻击,水师全军后撤!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根留住。 李家军水师总督侯勇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轻蔑的微笑。他心里说:螳臂当车,勇气可嘉! 当他看到敌军水师不断有小船沉没,人员伤亡惨重,纷纷后撤之时,他并没有发出舰队全力猛攻的信号。而是传令鸣金收兵。 因为他知道:不能离敌方港口江岸太近了,因为陆地上敌人有火炮支援,只凭一场战役就想全歼敌方水军,甚至重夺邵阳城,那胃口也难免有些太大了! 对他来说,敌方损失惨重,我军毫发无伤便是最好的结局。 他就喜欢看对手对他恨得牙根痒痒又完全奈何不了他的样子。 而经此一役,洪家军的周密大军师也算是彻底认清了形势,下定决心要造出能与敌方抗衡的大战船,取得江面上的主动。 否则要想彻底消灭李家军,恐怕是南柯一梦!到头来也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六十一章 强扭的瓜不甜 “哎,我说夫人,你问咱那宝贝闺女没有?他喜欢什么样的小伙子?我明天就要带着弟兄们下山了。既然答应了你给咱抢个女婿回来,你知道我熊四海从来都是一言九鼎,吐一口吐沫落在地上就是个钉儿! 自然是说到做到! 可我到现在心里还没个谱,要抢个什么样的?”。 那位姓穆的压寨夫人白了他一眼,微微叹口气说道:“我那天特意问了,你的宝贝女儿、我的小祖奶奶、那个死丫头就根本不理我这个茬儿!我现在也搞不清,这个小祖奶奶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他爹,你何不亲自去问问?”。 熊四海瞪大了双眼,做出一脸无辜的样子摊开一双大手说道:“这本来就应该是你们娘们之间的事,我这当爹的怎么好意思开口? 不管了!明儿先抢一个回来再说,那宝贝儿丫头要是真不喜欢,大不了把那小子宰了再去抢!”。 穆夫人略显迟疑的说道:“这满山能打能拼的青壮棒小伙她没有一个看得上的,莫非她喜欢文弱一点的书生?你先照着这个思路,掳一个回来试试。” 熊四海皱了皱粗大的双眉,咬了咬嘴唇说道:“老实讲,你说的这种类型我就不喜欢!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中看不中用。 你没听过那句老话吗?百无一用是书生! 唯一的好处就是咱俩永远不用担心那个男的敢欺负咱家宝贝儿。 因为以咱家闺女的身手,他只有挨揍服软、跪地求饶的份儿! 稍有些不老实,一定会被揍个鼻青脸肿!这点儿咱们老两口倒是可以十分放心。” 穆夫人微微低下头去,一言不发。她已经开始担心起来了:就算抢回来一个女儿和自己都满意的女婿,恐怕在这山上也活不长久! 因为除了这个一身匪气的老丈人,他还得过赛虎那一关,最难的是小祖奶奶那一关! 阿弥陀佛,小伙子你就自求多福吧! 熊四海领着手下的一帮土匪光明正大的下山打劫去了。 这一趟下山,熊四海领着手下的一帮土匪满载而归。不但抢回了很多东西,还掳来了一个小伙子。 这个土匪头子果然很听其压寨夫人的话,被挟持到山上的这个小伙子与他的宝贝女儿年龄相仿,面皮儿白净,身材稍显瘦弱但也不算太瘦。一副书生模样。 这个书生模样的小伙子显然已经被吓破了胆,他双腿发软,面色惨白,似乎已经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羊入虎口,命不久矣。 他虽然四肢健全,但此时已经完全丧失了正常行走的能力,是被两个小土匪生生架上山的。 回到山上的熊四海先去面见了穆夫人。两人一见面,熊四海便撇嘴摇头道:“按你的意思绑回来一个白面书生,可我是真的不怎么喜欢这种款式的! 路上他都吓尿了,哪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一个大老爷们儿,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胆气豪气。 我估计宝贝闺女也不会喜欢这样,太怂了!你先看看吧。” 穆夫人微微有些吃惊,但心里对这个土匪头子丈夫的办事效率还是很满意的。 穆夫人连忙正襟危坐,命人将那个白面书生请上来。她打算先替女儿把把关,再去找那个小祖奶奶认真当面叮嘱一番,好让她最后拿主意。 可怜天下父母心! 没过多大一会儿,那个白面书生便被两个土匪架了上来。他的双手双脚并没有被捆绑,但实在是走不动路了,浑身发抖,体若筛糠。 一被放在地上,连头也不抬,便趴在那里连连磕头如捣蒜,口中还兀自喃喃自语,像极了小和尚念经。 穆夫人看他这样子明显是被吓坏了,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轻言轻语的安慰道:“你别怕,这里没有人要杀你。好好抬起头来回答我的问话就是了。” 听到一个温柔女子的声音,那个书生先是一愣。 随即止住了浑身的颤抖,缓缓抬起头来,向上望去。 穆夫人仔细的盯着他的面庞,端详了好大一会儿,扭头对旁边的丫鬟吩咐道:“你们先扶他下去,让他吃点儿喝点儿,给他换身干净衣服,让他再来见我。” 穆夫人端详了半天,自己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小伙子面皮白净,模样不算十分俊俏但也不难看,与女儿年龄相当。个头应该也还行,就是胆子有点小了,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身上散发出的尿骚味儿! 且给他点时间,让他先缓一缓,等换好了衣服,我再慢慢问他家住何方,干的什么营生,对将来有什么打算,是否家有妻室,再作计较不迟。 熊四海这个糙汉子,明知道这小伙被他半路上吓尿了,还不让他先换身干净衣服,再来见我? 粗线条的男人总是做事欠考虑,差点没熏我一个跟头! 书生又冲着坐在上首的美妇叩了莫名其妙的几个响头,他虽然头脑发昏,没听清她具体说了什么,但心里觉得自己似乎有了生还的希望。比起那个额头上有疤,一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和蔼多了。 他终于鼓足勇气自己站起身来,在两位丫环的指引下,迈开双腿走了出去。 当他再次出现穆夫人面前时,比初见时显得镇定多了。举手投足,落落大方。 穆夫人命人给他搬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然后耐心的开始了询问,这位书生也一一作答。 “小生姓李名霄鹏,未曾婚配。家中父母开了一间售卖米粮的小店,我一边读书打算来年赴京赶考,求取功名。一边在自家店中做账房先生,替父母打理来往账目。家中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小我两岁的弟弟。” 交谈了一番之后,穆夫人对这个书生的个人情况已经做到了心中有数。于是她吩咐站在一边的丫环,说道:“给这位李公子看茶,让他在这里品茶歇息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然后她就转身离开了,不用问,她自然是去了熊姑娘的闺房,要与她的宝贝女儿、小祖奶奶面授机宜。 “女儿啊,你岁数也不小了马上都快二十了。为娘也不用跟你藏着掖着了,你是时候找个好人家嫁人了!”。穆夫人来到熊芸姑的闺房,坐定之后,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毫无思想准备的熊芸姑微微一愣,有点揣摩不透娘亲的真实意图。不禁开口问道:”是不是女儿犯了什么错?惹的爹娘不开心了,想赶我走?“。 穆夫人连连摇头:”走?你能走到哪儿去?爹娘是为你操心!毕竟你是女儿身,早晚都要嫁人的!爹娘也希望早点能抱上自己的外孙子。想当年我随你爹上山的时候,也才十七岁,你自己一点都不着急吗?“ 熊姑娘略显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这种事儿有什么好着急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自己觉得年龄还小呢,就没想过要嫁人的事儿!你们俩急什么?“。 穆夫人欲言又止,抬手点着熊姑娘的鼻尖儿说:”你个傻丫头,怎么不开窍呢?一个姑娘家不趁着豆蔻芳华找个好人家,非要等到人老珠黄没人要了孤独终老一生吗?“。 熊姑娘突然撒起娇来,伸手搂着娘亲的脖子一边做着鬼脸儿,一边笑着说道:”娘亲,外人都说我模样长得像你,算个大美人儿。我也觉得自己长得不丑,你和我爹不会是闲的没事拿我来消遣吧?“。 穆夫人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板起脸来说道:”松手,看看你爹都把你惯成什么样了!身板坐直了,为娘早就告诉过你了,身为一个姑娘家,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不能老当自己是长不大的孩子!“。 熊姑娘嘟起了小嘴儿,扭了扭身子,就是不肯撒手。 穆夫人对她又爱又恨,抬了抬手,作势要打她。又觉得自己实在下不去手。 只得再次轻声呵斥道:”坐好了,坏丫头!为娘要和你商量正事呢,这里面还牵扯到人命关天!“。 熊姑娘无奈,只好松开了娘亲的脖子,睁大了那一双迷人的丹凤眼,眨动着长长的睫毛,目不转睛的盯着娘亲的面庞。 穆夫人开口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胡闹,也不许岔开话题。哪个少女不怀春?你就老老实实先告诉为娘,你喜欢什么样的小伙子吧?“。 熊姑娘歪着小脑瓜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最起码要心地善良、武艺超群,能保护爹爹和娘亲,能保护我吧?如果连我都打不过,那还是算了吧!对了,他还必须讨得赛虎的欢心。如果赛虎都不喜欢他,我就更不会喜欢了!“。 听到这里,穆夫人的心里面不由得凉了半截,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都是小孩子的想法!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呀?!难怪你爹说我瞎操心! 现在情况是这样的:爹娘因为替你着急,你爹已经捉了一个年轻小伙回来,是个书生。我已经问过了,我觉得各方面条件还行,现在全凭你做主了。就你爹的臭脾气,他说你若不喜欢,就宰了那个书生回头下山再去给你抢,直到你满意为止。 反正你爹是不喜欢他!你提的想法中,把为人要心地善良放在第一位是对的。娘亲我承认好心办了坏事,无论你喜不喜欢,都要想方设法保全那书生的性命!“。 听完娘亲的这一段话,熊姑娘有些目瞪口呆。 第六十二章 生死两难全 当熊姑娘尾随着穆夫人出现在厅堂之上时,吸引了屋内所有人的目光。 熊姑娘身后自然是跟着他的忠实小跟班,那条目中无人、盛气凌人、走起路来大摇大摆的赛虎。 这条不知是狼是狗的猛犬,自从当了熊姑娘的小跟班,就没有一天被绳子拴过。而且顿顿有肉吃,过得比山上好多土匪还要逍遥自在。山上的小土匪们莫名其妙的都很惧怕它。 进屋之后,它快速从熊姑娘身后跑到了前边儿,耸了耸尖尖的鼻子。也许是闻到了有生人的味道,径直跑到了李霄鹏那位书生的面前,像个主人似的蹲坐在那里,用轻蔑的眼神歪着脖子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便猛地呲出雪白锋利的獠牙,冲着这个陌生人一顿狂吠。 可怜的李公子差点又吓尿了,这一天里他已经受了太多的惊吓。 ”别乱叫,回来,赛虎!“熊姑娘轻声发出了命令。赛虎果然极通人性,立马闭上大嘴摇着尾巴跑回到熊姑娘身边。但仍然没忘了回头呲呲牙,向那位书生发出威胁,仿佛在说:小样儿,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离我家主人远点儿!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趁着这个空当,熊姑娘也忍不住瞭了那位李公子几眼,只觉得他模样还算端正,浑身透出一股的书卷气。就是身体偏瘦,一望而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她在心里不免暗暗埋怨起自己的娘亲:什么眼光啊?就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想让他做我未来的夫君? 将来出门万一遇到恶人,可千万别指望他能来保护我!就算是逃跑起来,他也未必有我腿脚利索、跑得快! 说不定还得指望我费尽全力去救他!这不是没事找事儿,给自己添累赘吗?真不知我那可爱的爹娘是咋想的。 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李霄鹏李公子看到那条张着血盆大口的大狗终于离开了他的身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还是忍不住抬手擦了一下额头被吓出的汗水。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唤走那条吓人的大狗,身材高挑匀称,头发乌黑发亮,唇边还有两个迷人小酒窝的姑娘。但此刻他真顾不上想别的太多,能保住性命要紧! 他完全不了解,那位美丽姑娘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他的生死。 恰在此时,熊四海迈大步走了进来,他先是用问询的目光瞅了瞅自己的夫人。穆夫人冲他微微点了点头,意思是告诉他:自己已经和女儿沟通过了,现在全凭那位小祖奶奶做主。 熊四海不动声色的迈上了台阶儿,稳稳的坐在了上垂首的椅子上,懒得拐弯抹角,直接望着自己的宝贝女儿问道:”你觉得怎么样?喜欢不?千万别委屈自己,不行了咱再换!“。 熊姑娘抬头望了他两眼,撒娇似的嘟起了小嘴,毫不犹豫的答道:”一点也不喜欢!“。 熊四海扭头望了夫人两眼,偷偷冲他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说:怎么样?我就说咱家闺女眼光高吧?净听你瞎指挥了!连我都看不上的,咱家宝贝女儿能看上才是见了鬼了! 他转过脸来大声吩咐道:”来人,把那个白面书生小子给我绑了,扔到后山树林里去喂狼吧!“。 不明所以的李霄鹏李公子瞬间又被吓了个半死,他完全搞不明白:不久之前还觉得自己尚有一线生机,怎么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一回来,我一句话都没说,就又要死到临头了? 我是个读书人,讲究斯文,但现在真有点忍不住想要骂娘了!老子这是招谁惹谁了?! 熊四海身旁的穆夫人心里也难免着急起来,不断的向女儿使眼色:小祖奶奶,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就算不喜欢用得着说的那么直白吗?合着刚才我浪费了半天唾沫星子,全白费了?! 熊姑娘却垂下眼帘,一脸淡然。仿佛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正当穆夫人急的跺脚,想要转身亲自开口央求土匪丈夫放那书生一条生路之时,却见熊姑娘突然开口说道:”爹爹,我最近忽然想读书了。自从没了先生之后,有些书我读的半通不通,又无人可问询。反正那个书生模样的家伙你要拉去喂狼,不如把他赐给我。 书本上有些看不懂的地方我可以问问他,等哪天我读书读烦了,再把他拉去喂狼不迟。“ 熊四海向来是对自己的掌上明珠百依百顺,有求必应的。立马满口答应下来。 穆夫人见状先是微微一愣,转而立马明白过来:我就说俺家闺女心地柔软、善良,不可能像他爹一样铁石心肠、任性胡来吧?! 原来这个小祖奶奶刚才是在故意气我!就算心里有气我也得忍着:也只能怪自己乱点鸳鸯谱。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看来这个闺女我平日里没有白疼她!懂事就好。 只见此时熊姑娘笑颜如花,冲着熊四海微微施礼道:”还是爹爹对我最好,对我最亲,比俺娘亲对我的态度强出了不少。“ 听到此言,穆夫人忍不住抬头白了她一眼,心中暗骂:这个死丫头蹬鼻子上脸,瞧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熊四海自然是乐不可支。而穆夫人分明看到: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死丫头偷偷冲着自己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儿。她心头原本漂浮的那一丝怒气,不知怎么忽然之间就烟消云散了。 次日艳阳高照,吃过早饭没多久,熊芸姑便不慌不忙的领着李霄鹏和赛虎准备下山。 起初,这位李公子跟在熊姑娘的身后,但赛虎不依不饶的竖起长长的尾巴,对着他一顿乱吼。吓得他只好又跑到了熊姑娘的前面。赛虎这才愤愤不平的闭上了嘴巴。 那意思很明确:你算老几啊?心里没点数吗?除了我可以跟在主人的屁股后面,做她的忠实保镖,其他人都不配!做人首先要学会摆正自己的位置,没有这点觉悟,看你以后怎么在社会上混! 临近到山脚下时,熊姑娘突然停住了脚步,对着前面的李霄鹏说道:”书呆子,前面已经没有关卡岗哨了。我送你也只能到这里了。你自己回家去吧。“ 李公子连忙转过身来,喜出望外之余躬身施礼道:”小生多谢熊姑娘放我一条生路!姑娘对我有重生再造的大恩,倘若来年我能考取功名,定当重礼相谢!“。 熊姑娘连连摆手道:”你不用谢我!是我爹把你绑上山的,我娘亲又央告我放你一条生路。你心里千万不要记恨我们就好。其实我爹占山为王,也是迫于无奈。他平日里行侠仗义、劫富济贫,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只不过偶尔做事鲁莽了些。 就算是这次掳你上山,原本也是没有什么恶意。威胁要取你性命,只因你是个外人,出于对山寨安全的考虑,怕你摸清了山道上的关卡、要塞、岗哨,再协助官军前来攻打山寨。我相信你不会是那样的人!“李霄鹏心里嘀咕:这个土匪的女儿真能替她土匪爹找托词。我差点丢了小命,这还算没有恶意?满满的恶意全都写在脸上了! 难道非要杀我全家,刨了我的祖坟才算恶意不成?这笔账我都记在心里,早晚是要清算的! 刚才下山的路上,我已经把所有那些关卡、岗哨的位置牢牢记在心里了。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亲自带领官府的兵马前来捣毁匪巢,将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土匪们一网打尽! 至少自己也算立下奇功一件,能换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熊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道:”你低着头瞎琢磨什么呢?看来还是有些耿耿于怀。我说的你爱信不信! 我爹他讨厌读书人,总认为像你们这些人表面上彬彬有礼,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阴险恶毒,一肚子男盗女娼。我只知道那些当官的没几个好东西,天下有那么多读书人,总有一些是好的吧? 你说你将来准备考取功名,也算有些志向。只是当今朝廷腐败,致使民不聊生,才会官逼民反。如果你将来能够金榜题名,希望能做个清正廉明、造福一方的好官!“。 李霄鹏的脸上挤出几分假笑,连连点头道:”姑娘放心,我将来有幸金榜题名,一定做个清官。不但造福一方,还要想方设法报答姑娘的救命大恩!“。 熊姑娘点了点头,抱拳回礼道:”嗯,这样我就放心了。你我就此别过吧。” 说完熊姑娘头也不回的又向山上走去。紧跟在他身后的赛虎却不肯放过这最后的机会。它先是跟着主人向山上跑了几步,又转回头来,恶狠狠的盯着李霄鹏李公子,张开血盆大口汪汪一阵狂吠。仿佛是宣泄埋藏在心底的恶毒咒骂。 已经不再惧怕的李公子冷笑着望了它两眼,心里说道:看你还能狂吠到何时?早晚有一天,我要亲手敲碎了你的狗头,扒了你的皮,把你下到汤锅里炖着吃了!为民除害! 战场上的乌木图大将军同样处于生死两难的境地,更可悲的是:生与死,决定权完全不在他自己的手中! 第六十三章 兵败如山倒 乌木图大将军看到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只能高高举起手中的凝铁大棍,一马当先硬着头皮向我军冲了过来。 此时若不战而退,虽然貌似可以保存一些实力,可一旦军心动摇,将溃不成军,一泻千里。那将是比己方人马损兵折将、伤亡惨重更加难以接受的局面。 作为一个强盛王国的大将军,他甚至无法面对,更别说接受这种结局了。 两军对垒,气可鼓不可泄!何况目前只是对手貌似在人数上占优势,真打起来了究竟谁胜谁负,还很难说呢!乌木图大将军对属下这些将士的凶悍勇猛还是挺有信心的。 何况他自己的心中更是早就憋了一股气。想要趁机一雪前耻。是个大老爷们儿就该这样面对面大张旗鼓、明刀明枪、轰轰烈烈地干上一架。别天天玩那些暗夜偷袭、乘人不备胡乱放火、扰乱军心的小人勾当。 所以他内心并不十分慌乱。而是咬着后槽牙,视死如归地向我迎面冲来。 我的心中则是对他充满了鄙视:这家伙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啊!这副德性,完全是拿豆包不当干粮,拿乡长不当干部! 千万别小瞧了我这个类似乡长的小统领。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属于有实权的那种,更难得的是群众基础比较好。 这要是放在后世,那可是一呼百应,夜夜当新郎,村村都有丈母娘的主儿,一般人惹不起。 既然对方这么不识时务,我只好出手教训了!虽然从未与那位秦大哥交过手,但我自信小爷我的武功绝对不会在他之下。你乌木图既然已经做过一次秦大哥的手下败将,虽然勉强保住了脑袋,但头盔被劈成了两半,还险些丢了小命。 既然如此,那勇敢的再做一次我的手下败将也未尝不可! 这次小爷我干脆连头盔和你的脑袋一起劈开了,免留后患。 想到这里,我催促着胯下的那匹枣红马,高举手中长刀,毫不避让地也向他迎面冲了过去。 隆隆的炮声,还在乌木图身后的敌军人群中炸响。每一声巨响过后,伴随着耀眼的火光,都有敌方被炸成两半的尸体飞上半空。或是半个人的身体,或是半匹战马。总之都是四分五裂,没有全乎的。 随着敌我双方距离的越来越近,炮火终于停了下来,这是为了避免伤到自己人。 敌我双方终于陷入了不分彼此短兵相接的混战当中。 陷入重围、负隅顽抗的敌军将士,虽然气势不弱。但我方将士更是气势如虹,喊杀声震天。因为在南宫大将军的敲打、鞭策之下,我方将士们心中早已对这些外来强盗们充满了仇恨。 睦州府城堆积的累累白骨,更是如一支燃烧的火把,点燃了每一个将士心中的怒火。 他们人人双眼通红,更没有了最初对这些外来强盗那一丝心底的恐惧。而且当下我军对敌方呈合围之势,他们更是底气十足。人人紧握手中的武器,不顾生死地全力冲向敌方。 能一刀结果掉对方性命的,绝不浪费第二刀。他们打心眼儿里就没打算给对手留下任何活路。因为那位小老头南宫大将军早就发话了:只要死盗匪,不留活蛮夷!那还客气什么?杀就完了! 我冲到了乌木图大将军的面前。不等他举棍砸下,先举刀向他的肩膀斜劈而下。无奈之下,他只好先采取守势。用手中的凝铁大棍猛磕我的刀杆。 猛烈的撞击过后,乌木图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看面前这位小将,年纪不大,双臂倒是颇有几分力道。我已经使出了七分力气,却未能一举将其手中的长刀磕飞,令其脱手而出。 如此看来敌军之中倒是颇有几个能战之勇将。我还是自己多加几分小心为上。 刀棍相撞之后,我也忍不住呲了呲牙。感觉到手心有些发麻。对面的这个家伙,虽然身处不利之境地,却不见慌乱,沉着应战。而且手中的那条大铁棍,明显势大力沉。难怪那夜偷袭,秦大哥未能很快要了他的狗命。 今日遇上小爷我,只好算你倒霉了。 我可不像那位秦大哥,按部就班,一招一式、一板一眼的和你来拼命。小爷我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硬的不行,咱来软的。明的不行,咱来暗的。阳的不行,再来阴的。总之目的只有一个:尽早把你送上奈何桥,去替我们大家先行品尝一下传说中的孟婆汤的滋味。 如果口味偏淡,回头等我过去的时候,会叮嘱那个老太太多放点盐。如果口感偏苦,我见到那个老人家的时候,会讥讽她太过小气,多加几勺蜂蜜岂不是更好? 反正生产用的原材料都是那个叫阎罗王的家伙提供的,用的也都是公款。她自己合理调整一下配方,除了有益于我们普罗大众,她自己不会有任何的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思虑至此,我准备使出那招“拖刀计”。避实就虚,再和他战个几十回合。然后佯装败北,拨马作逃离状。待他挺身来追时,瞅准机会猛然返回身挥出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正当我避实就虚,努力投入地想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显得与他对战很是吃力时,从我的身后突然冲上来了一匹战马。马上之人也是手提一柄长刀。一身的杀气凛然。 他一边冲至乌木图面前,一边扭头冲我说道:“小兄弟,哥哥看你与此员敌将交战,颇为吃力。你还是把他让给我吧!引蛇出洞,你已立下了大功一件。上次横坞夜袭,未能一蹴而就,取了此贼将性命,为兄一直耿耿于怀、寝食难安!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却闪至一旁,把这份功劳让给大哥我吧!回头我还请你喝酒,再送你几坛也无妨。” 我抬头一看,忍不住咧嘴笑了。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那位秦大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把这个乌木图交给秦大哥也行,我已经眼见为实了。至少秦大哥应该不会吃亏,落于下风。军功不军功的我都无所谓。反正那个小老头要想收拾我,不需要寻找任何理由。 我若犯了错,南宫大将军要想收拾我,自然是慷慨激昂、理直气壮。就算我立下战功,他要真想收拾我,只会更加理直气壮、慷慨激昂。因为对那个小老头你就根本无理可讲。 我只是心里觉得:小爷我一炷香就能解决的问题,秦大哥用双倍的时间也未必能处理的干净。 见我没有立即答复,秦大哥竟然有些着急了。 他开口说道:“你小子还犹豫什么?还不顺坡下驴,见好就收?!别以为你那一夜陪我在帐中饮酒,趁我喝多了,偷走我几坛酒的事儿我全然不知晓。看在你我是好兄弟的份上,大哥我不与你计较而已。" 我顿时无语。顺走的那几坛酒可是一滴儿也没进我的嘴里。我转手就送给了弓弩营的统领。为的是请那位苗大哥指点我们营中的兄弟们骑射之术。 圣人曰:窃书不能算偷,顺手牵羊抱走几坛好酒自然也不能落个盗贼的名声。 但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就当送秦大哥一个顺水人情,就让他陪着这位乌木图大将军,多玩一会儿吧。只要别误了送这位敌将去奈何桥的最后一班二路马车就行! 我连忙收起长刀,在马上拱手抱拳道:”多谢秦大哥出手相助。这一次可别让这个家伙再逃出生天了!您还别说,我自知技不如人,虽然累得满头大汗,还真有点儿斗他不过。“ 秦大哥满意的点了点头,懒得再和我啰嗦。转身挥刀,又有板有眼地与那位乌木图大将军战在了一处。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乌木图大将军心中也留下了一些小小的遗憾:眼看那位年轻的敌将,堪堪支撑不住了。估计再用不了几十招,我就能一棍将其砸落马下,从而大涨我军士气。却偏偏半路又杀出个冤家对头。 无奈之下,乌木图大将军只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迎战我方的悍将秦铭将军。 而我则留下酣战的此二人。催促动胯下坐骑,跃马挥刀,闪身快速冲入乌木图身后的敌军阵营中。挥舞起手中长刀,开始痛快淋漓的大杀四方。 与那位强打精神的乌木图大将军不同的是:他身后的这些敌军将士实在有些撑不下去了! 先是挨了一顿突如其来的狂轰滥炸,死伤惨重。接着又遭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毒攻击,肆意斩杀。他们的心理已经达到了正常人所能承受的极限。 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看得非常明白:面前这一伙如狼似虎的大顺敌军压根就没打算给他们留下任何活路。有些同伴已经筋疲力尽,身体负伤失去了战力。翻身下马跪地求饶了。却还是被对方毫不留情的一刀砍了脑袋。 如果参与游戏的双方中有一方无视所有规则、不带任何同情心,这游戏就彻底没法玩儿了。放弃逃离是最好的选择。 人心所向,大势所趋。这些属下们最终抛弃了还在苦苦拼杀的乌木图大将军。他们都只想要活下去。而且他们自身从未有过什么崇高的将军的荣誉感。 打劫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消费与享受!如果最终连命都没了,前期的所谓打劫便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活下去才是根本。 所谓兵败如山倒。此时所有的指挥与号令对他们来说都失去了意义。唯有活下去这一个坚定的信念强烈的占据着他们的身心。 此时不需要任何人的指挥,他们全都步调一致的向着岳州城的方向夺命狂奔。像沙滩上急于退潮的海水。可惜总是迎面撞上滔天的巨浪,又把他们往沙滩上赶去。 曾经一度强横与凶悍的木托磐尼王国。在异国他乡这片辽阔的荒原之上,不得不为自己先前的鲁莽与凶残,付出了血的代价。 还是那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杏儿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的趴在那头蛮牛的怀里。两个人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满身都是湿漉漉的细密汗水。 先一步缓过劲儿来的苏大成终于找到了机会。竹筒倒豆子一般向杏儿讲述了自己一怒之下斩杀官差的前后经过。以及自己目前面临的处境。 杏儿一声不吭的静静听完他的讲述。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慌和意外。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轻轻抬起头望了对方一眼。平静的说道:”如此说来,你还真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你自己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我听说各地都有揭竿而起的农民起义军。只有去投奔他们寻一条活路了!听说他们都是劫富济贫、反抗朝廷暴政的英雄好汉。只是……我现在心中万般舍不下你,不能就这样独自离去。“ 杏儿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原本就下了决心,要与你比翼双飞,亡命天涯。如今这种情况,却是不能够了。你自己都还前途渺茫,食不果腹,吃了上顿没下顿。不知道将来会怎样。我就更不能拖你的后腿了。 你只管出去闯荡。我留在这里等着你。 等你站稳了脚跟,或者回来接我。 或者托人给我带个准信。我好去寻你。 毕竟我在这里还可以自食其力,温饱无忧。你记住一句话就好:无论你走多远,我都会在这里等你。 冤孽也罢,缘分也好。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闻听此言,苏大成顿时热泪盈眶。 片刻之后,他又不放心的问道:”你确定不和我一起走吗?若是你只身留在这里,我离去之后,那些歹人又来欺负你可怎么办?“ 杏儿语气坚定的回答道:”不怕。我有防身的柴刀。无论生死,这辈子我就只认准了你一个人!你莫要负了杏儿我这颗心就好。 其实我心里明白:越早离去对你越是安全。想多留你两日,无非是想抓紧时间,紧赶慢赶给你做一身合身的衣服。“ 苏大成沉默了。过了好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忽然觉得:今生有幸能遇到杏儿,他这一辈子真就算没白活了! 第六十四章 请君入瓮 相对于新组建的水军所表现出的不堪一击,洪家军的地面部队还是战力强悍的。 原先老有南宫大营那个狡猾的南宫贼子强压着他们。自打那个南宫贼子带着属下人马去了边关。洪家军一身轻松,被彻底松绑了。 再无强敌压制的情况下,攻城拔寨,四面开花。屡屡攻下大顺王朝的府城,堂而皇之的收入自己囊中。自身实力也在不断壮大。 忽然接到了洪首领颁布的,全力讨伐李家军的命令。这些属下将士们,虽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好了心态,重新举起了刀枪。 管他是谁呢。反正敢与日渐强盛的洪家军为敌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将其斩杀殆尽,彻底消除障碍就完事儿了。 这次统领着洪家军儿郎向李大嘴的李家军发起主动进攻的总指挥,是首领洪天阔的同胞兄弟,大名唤作洪天青。他手使两把吓人的大铜锤。 没错。当初南宫大营攻击青浦之时,在战场之上,我曾与敌方这位铜锤大将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还是南宫大将军身边一名小小的护卫。 而这位铜锤大将洪天青,当着我军所有人的面,毫不客气地伤了我方两员大将。其中一员长枪将领被他当场砸死,另一位负伤而逃。着实令我方士气大损,颜面尽失。 好在在次日的战斗中,我方充分发挥了拥有火炮的优势。群起而攻之,终于获得小胜,这才扭转了整个被动的局面。 而小心翼翼的南宫大将军浅尝辄止,小富即安。命令我军全体人马快速后撤,迅速脱离了战场,不再与敌人纠缠。 洪天青这个人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五大三粗、蛮力十足。但他能在洪家军中排行第三。除了与洪天阔有密切的血缘关系,勇猛善战之外,还是颇有几分战略头脑的。 说的更直白一些:并非每个表面看上去那样,四肢发达、五大三粗的人都一定头脑简单。 没有那位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机灵的周军师陪在身边,洪天阔就敢将自己的地面主力部队交给他统一调度指挥,可见内心对他充满了信任。 这位三哥果然是不负众望。率领着大队人马深入敌方腹地,却是连战连捷。 随着胜利战果的不断累积,这位始终保持着头脑清醒的三哥,却突然警觉起来。 这仗打的太顺了。怎么说人家堂堂的李家军,也是一方霸主。我方实力虽然雄厚,但对方也不至于节节败退,毫无抵抗之力。这里面不是藏着什么猫儿腻,就是早已埋好了什么陷阱。 几乎完全出于直觉,作战经验丰富的洪天青就察觉出了对方所表现出的异样。他不由得加了几分小心,提高了警惕。而属下人马大踏步前进的步伐也随之放慢了节奏。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路隐藏的人马却蠢蠢欲动,加快了行动的节奏。 而这路人马的总指挥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淮北大营总指挥,大顺"一代名将"外号孙大头的大顺将军孙启。 话说这位孙启将军,夹在洪家军与李家军之间。本有着得天独厚的坐山观虎斗的优势,但怎奈这位孙将军是个勤快人。他不愿意坐以待毙,总想干点什么。 最早也是打好了坐山观虎斗的主意。但是前一段时日,这位勤快而又忠厚的孙将军派出专人去观摩了一场大型水战。就是李家军水师战舰狂虐洪家军新建水师的那一场战役。 听到探子的详细汇报之后,这位孙将军更坐不住了。这可恶的李家军也太凶猛了点吧?偷袭我淮北大营,让我军吃了个哑巴亏。其水师的巨型战舰又横扫洪家军水师,气焰十分嚣张。 这他娘的我还坐着等什么?等到来势凶猛的李家军收拾掉了洪家军,再来与我决战收拾我?老实讲,我拿他们强大的水师舰队也没招!可本将军的属下也有好几万兵马呀!打不了他们的舰队,总能抽个冷子从陆地上给李家军来个背后致命一击吧? 嗯,面前的这两路匪寇正杀红了眼,拼的你死我活。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我军。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军完全可以借此机会,悄无声息的绕至敌方背后,发动突然袭击。 我可不是为了帮助那伙儿该死的洪家军。他们同样是造反的贼寇,是我大顺朝廷的敌人。他们死不死和我没有丁点关系。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自保和复仇! 万一最后李家军消灭了洪家军。再扭回头来找我决战,到那时我恐怕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与其完全陷于被动,不如我现在主动出击,浑水摸鱼。说不定还能出奇制胜。 不得不说,这位大顺“一代名将”孙启孙将军带兵还是有一套的。最起码隐藏行迹这一点就做得非常好。 当那位洪家军的三哥洪天青带领大队人马发起主动进攻时,他就悄悄紧随其后。时刻准备着去捡漏或者偷袭。 偷袭的对象未定,这要看战局的变化情况。关键是哪一方占据优势。 孙启孙将军自幼熟读兵法并牢记于心。他记得兵法上讲过:吃柿子要捡软的捏,啃黄瓜要挑嫩的嚼。 我估计孙将军看的是盗版兵法。因为那个时候根本没有什么版权保护。各种版本的所谓兵法、战策书籍满天飞,却是真假难辨。 可见从古至今,盗版害人不浅。 孙将军率领着属下的大队人马,蹑手蹑脚的跟在洪天青统帅的洪家军大队人马的身后。一边认真地观摩着他们与李家军的对战,时而还低头做一下笔记。一边手中紧握着明晃晃的钢刀,随时准备着从背后捅他们一刀。 这画面怎么看都觉得既可笑又诡异。 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这位孙启孙将军内心又变得躁动不安起来。因为他惊讶的发现:这难道还是那支曾经击败过自己的李家军吗?怎么这么菜呢?被洪家军打的节节败退。 这不是逼着我抬手扇自己的脸吗?明明是一群酒囊饭袋,乌合之众。我堂堂淮北大营,竟然是他的手下败将?难道是我自己喝多了还是睡糊涂了? 不成,这口恶气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咽下去了。眼看着洪家军在取得接连不断的胜利之后,前进的脚步竟然越来越慢,“一代名将”孙大将军更是忍无可忍,气不打一处来。 这洪家军也是一群窝囊废啊!领兵的头目懂不懂兵法?所谓兵贵神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眼睁睁看着敌方节节败退,还不知乘胜追击?干瞪着俩眼只等着坐失良机? 你们爱学蜗牛随便。老子可等不及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淮北大营,审时度势。要浑水摸鱼,主动出击了。秉承吃柿子先捡软的捏的兵法原则,你这局势占优的蜗牛军团,洪家军我也懒得再搭理了。 我军此刻须快马加鞭地绕至李家军身后,狠狠的给他们来那么一下子!一雪前耻的同时,也让他们李家军看看我淮北大营血性儿郎的真面目。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啊? 担任李家军陆军总指挥的正是李济“李大嘴”本人。 己方的水军有他亲自任命的水师总督。所以水师的战事从来不用他本人操心。 而他也听从了身边诸位谋士的建议,对洪家军相对强悍的地面部队,采取了极为忍耐的诱敌深入、请君入瓮的战术。 所以那位“一代名将”孙将军才会被气得捶胸顿足、抓耳挠腮。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以李家军目前所表现出的战斗力。他堂堂淮北大营竟然还能输给对方?天理难容! 按照原定计划,当下所有的陷阱都已经布置好,所有的口袋都张开了嘴。只等着不明所以的洪家军往里跳了。 踌躇满志的李大嘴此时微眯着一双小眼儿。嘴角挂着一抹微笑。 水师大获全胜的消息他早就收到了。虽然内心狂喜,但脸上一点儿都没看出来。这叫城府。 他此刻最盼望的就是:洪家军地面部队尽早进入自己的埋伏圈。然后,他斩钉截铁的发出命令:收紧口袋,全歼敌寇! 他甚至能够想象的到,那个苦瓜脸洪天阔在默默地承受几方水军失利的苦果之后,再次听闻地面部队被全歼的噩耗,脸上该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几匹快马在这位李大帅的身前不断往来穿梭。随时向他汇报着前方的消息。 “敌寇先头部队已进入我包围圈。” ”敌寇后续兵马陆续进入我埋伏圈。期间未做任何停留。“ 李济微微点了点头,并未开口说话。他其实在努力压抑着心头的喜悦,生怕一开口自己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苦瓜脸啊,苦瓜脸。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看来你们威名远扬的洪家军,是要彻底踏上黄巾军的覆辙了。拦都拦不住啊!真以为我们李家军是泥捏的,那么好欺负呢?!有句俗话说的好:老翁我让你二两姜,你真当爷爷我不识秤?!“。 此刻这位李大帅正站在一处高坡之上。他的身边簇拥着众多的谋士与武将。 ”禀报大帅:敌寇已悉数进入我伏击圈。我军所有将士只等大帅一声号令,全歼匪寇!“ 传令兵的这句话钻进了李济的耳朵。他感觉自己的心里比吃了一口蜂蜜还要甜。 他努力保持着面容的平静,装出不动声色的样子。抬手缓缓抽出了腰中悬着的宝剑。高高举起之后,猛然向下一挥。大喝道:”通知各部,全力猛攻,力争全歼,不要放跑了一个!“ 轰鸣的隆隆炮声中,早已埋伏好的李家军将士,怀着对洪家军刻骨的仇恨,向一头撞入埋伏圈的大顺兵马同时发起了猛攻。 第六十五章 李代桃僵 李济本人因为是站在高坡之上,适合远眺。 下面战场各处发生的情况都能够一览无余。 站在李大嘴身边一位目力极好的校尉首先发现了哪里不太对劲儿。 他伸手点指远方正在被围攻的敌寇说道:“不对呀。被包围的明明是洪家军,怎么会打着朝廷的旗号?疑兵之计?这有些说不过去呀!”。 李大嘴闻听之后使劲儿眯缝起自己的一双小眼儿,伸长了脖子,也往那个方向看了看。可惜他天生就有些近视,看了半天啥也没能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但是为了保持自己大帅的身份和权威,他只得撇了撇嘴说道:“休得胡言乱语。本大帅看了半天怎么啥也没看清楚? 管他们打着什么旗号,玩什么花招呢!可劲儿往死里揍他们就完了。 这要是大夏天,敌寇怕热都光着膀子,难道我们还能放跑了他们不成?”。 “一代名将”孙启孙大将军正在乱军当中,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奋勇搏杀。此时他已经被迫出了一脑袋白毛汗。 而且胸中正在不断翻滚的满腹的委屈与愤怒,无人可以诉说! 虽然有些蒙登转向,但他很清楚的意识到:因为自己性格的忠厚、老实本分,应该又是被某些小人给算计了! 老实人总是容易被欺负,吃亏的也总是老实人。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他原本是打算带领属下兵马,出其不意绕至敌军背后,对敌方率先发动奇袭的。 但是因为道路不熟,本人对周围地形也比较陌生,而且还因为派出去的大批斥候没能给他这位主帅及时反馈关键信息…… 反正造成目前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属下别人犯的错。 己方人马之所以陷入目前的危险境地,与他这个总指挥真没有太大的关系。 总而言之,他们淮北大营自认倒霉,误入敌军埋伏圈,这是被包围了! 眼前也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率领手下将士,拼尽全力杀出重围! 孙启孙将军经过缜密的逻辑判断推理,得出如下结论:包围己方人马的应该是李家军那伙匪寇。 因为那一伙儿窝囊废洪家军匪寇早已被他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以他最近这一段时间以来的认真观摩与学习得出的经验:李家军战力低下,组织混乱,一击即溃,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他的内心并没有太多的慌乱,只能说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忍气吞声跑了这么远的路,终于得到了这个一展拳脚,大展雄风、打出我淮北大营军威的好机会。 忧的是:这个所谓的机会来的有一些突兀,有些出乎意料、莫名其妙。而且从表面上看,我军目前暂时处于被围攻、局面稍显不利的尴尬境地。 为今之计,只有带领属下将士,奋勇杀出重围。才能再作其他打算。 想到这里,这位“一代名将”孙启孙将军便横下了一条心,猛然挺起手中紧握的长枪,大吼着奋不顾身的向敌方杀去。 他要让身后的将士们清晰的看到:虽然自己身为总指挥,却能够奋不顾身、奋勇向前,完美的体现出了”一代名将“的高大、光辉形象。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他身后的将士们看到主帅都如此勇敢,自己就更不能落后了。顿时,大顺的兵马就显得士气大振。 虽身处敌方的包围圈中,却毫不畏惧的各举刀枪,视死如归的向对手率先发起猛烈冲击。 此时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被视作窝囊废的洪家军正慢慢赶了上来。他们两军之间的距离并未像孙启所想象的那么遥远。 因为在洪天青的率领下,洪家军将士只是放缓了前进的步伐,并没有完全停下来。何况他们都长着耳朵,前方火炮巨大的轰鸣声以及震天的喊杀声他们都能听得到。 洪天青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派出了大量的斥候骑着快马前来打探消息。洪天青心里直接犯嘀咕:我心里隐隐觉得李家军哪里有些不对吧?果然前面就接上火了! 这又会是哪一路友军冒冒失失前来增援呢?身为统兵的将领,我怎么提前一点信息都没有收到?是大哥派来的另一路人马?想要绕至敌军身后发动突然袭击? 还是哪一路参加过会盟大会的义军兄弟?因为看不惯李家军的跋扈与恶行。提前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从背后对李家军发起了攻击?勇气可嘉! 若是换了别的将领,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令自己的队伍先停住脚步,稳住阵脚。等完全摸清楚了前方的战况,再作进一步打算。 但洪天青这位三哥属于艺高人胆大,而且作战经验丰富的另类。 他即刻意识到:无论此时与李家军交战的是何方神圣,自己率领大队人马快速前插而上,发起攻击。对洪家军来说,只会有百利而无一害! 突然加入战团的最小成果,也能消灭掉毫无防备的李家军不少的有生力量。 说不定这倒是一个大好机会。仓促之下,李家军首尾难顾,自然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根据战局的变化,洪家军伺机而动,胜算会更大些。 想到这里,马上的洪天青猛然将右手的那一柄吓人的大铜锤高高举起。果断下达了命令:以骑兵为先锋,步卒紧随其后,疾速向前方战场方向移动,从背后向李家军发动猛攻。 站在高坡之上的李大嘴手搭凉棚,遮蔽着刺眼的阳光。 同时,眯缝着一双小眼儿,伸长了脖子,不断向战场的方向瞭望。虽然看的不是很真切,但作为一军主帅,装也要装出一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姿态。 眼见己方的人马,前赴后继的涌向被围困的匪寇。他的内心充满了无比的自豪。 不由得开始了浮想联翩:如若今日能彻底歼灭了这路匪寇,那个苦瓜脸洪天阔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跪在我的脚下俯首称臣,舔我的脚趾头了。 当真到了那一天,我是该杀了他还是留着他?古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决不能妇人之仁,留着这个祸害,必须将其斩首示众! 消灭了洪家军之后。放眼整个天下,至少在揭竿而起的起义军中,我李家军独树一帜,成为执牛耳者。 大顺朝廷本就摇摇欲坠,不堪一击。轻轻一推就可土崩瓦解。 我要亲率大军挥师攻入云台,先登基坐稳了皇位。 还敢有不听话的,就一个一个慢慢收拾。万里江山,千秋霸业,都已然在我的股掌之中了,怎不令人兴奋愉悦? 他忽然看到,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奄奄一息,死伤惨重的那一路匪寇眨眼间又如回光返照一般集体拼命向外冲杀。 他不由得撇了撇自己的那张大嘴。心中叹道:还挺顽强?想负隅顽抗?晚了!本帅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再怎么垂死挣扎也没用了!认命吧。 大顺朝“一代名将“孙启孙大将军此时已双眼通红,欲哭无泪。 他的脸上布满了汗水和喷溅的敌方的血水。战袍盔甲,已被敌人和自己的鲜血染红。 他绝望地感到:明年今日可能要成为他的忌日了!因为他已拼尽了全力,越来越感到精疲力竭。 但对面冲上来的敌人却是越杀越多。 他实在想不通的一点就是: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洪家军收拾李家军,如同儿戏一般那么轻而易举?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突然像换了个对手一般?!对方的强悍凶猛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虽然他亲自率领着属下将士,奋勇杀敌。对手却显得啃不动,嚼不烂!他可是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啊!因为被逼到了绝境,属下那些将士们也都是表现出玩了命的英勇,他作为主帅自然心中有数。 即便如此,也未能看到丝毫胜利的曙光。难道真是苍天刻意刁难,要灭了我孙启?! 无论最终结局如何,身为我大顺朝的高级统兵将领,虽身临绝境,但宁死不降!可以马革裹尸,但我忠君爱国之名必将流芳百世,供后人敬仰。 正当这位孙大将军已抱定必死之心,准备奋不顾身的冲向敌阵,做最后一搏时,四周将他团团围住的李家军忽然阵营一片大乱。 随之而来的,便是这些李家军的人马被来路不明的将士杀的东倒西歪,慌不择路,四散奔逃。原来如紧箍咒一般不断紧缩的包围圈也随之一松。 “一代名将“孙启孙大将军无法按捺心中涌出的难以言表的狂喜,猛然高举手中血淋淋的长枪冲着身后大喊道:”老天爷终于睁眼啦!天佑大顺。弟兄们随我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去!“。 山坡上的李大嘴此刻也看到了己方原本固若金汤的包围圈一阵大乱,随即裂开了好几个大口子。他不明白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能张大了大嘴巴,眼睁睁看着那只到手了、煮熟了、甚至已经咽下去一大半的鸭子,忽然间回光返照、起死回生,扇动着没毛的翅膀飞跑了! 这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 第六十六章 留得青山在 经历了浴血奋战,九死一生。大顺王朝”一代名将“孙启孙大头孙大将军居然侥幸活了下来。 虽然未能以身殉国,但其传奇般的英雄事迹足以惊天地而泣鬼神。 其精神境界之高。更是无与伦比,世间无出其右者。 古人常赞美一个英雄忠义双全。 为朋友两肋插刀,那只能算是小义气。 与之相比较,为敌人奋不顾身,慷慨赴死。又该是怎样的崇高境界? 这种精神境界之高,已经超出了我们凡人所能理解和想象的范围。最起码比高老庄还高!有五层楼那么高吧? ”一代名将“孙启孙大将军付出了几乎使整个淮北大营全军覆没的沉重代价,换来了农民起义军匪寇洪家军的毫发无伤。而后者投桃报李,随之发动的猛烈攻击,又使得孙大将军绝处逢生、逃出生天。 这该是怎样的心有灵犀与默契配合?让人不得不叹为观止。 最终心情低落,郁闷无语的自然是那位李家军的最高统帅李大嘴同学。 好不容易精心布局,设置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准备捕一条大鱼。 大鱼入网了,而且已经被拖离水面,奄奄一息。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只野狗,将那张精心编织的渔网撕了个稀巴烂,原本落网的大鱼也给放跑了。 能不郁闷吗?合着费了半天的力气,损失最严重的竟然是自己。 与这位李家军的李大帅同样心情郁闷的,还有那位在战场上苦苦支撑,被下属兵将所抛弃,独自鏖战的乌木图大将军。 虽然先前那位年轻的敌将侥幸逃脱了,对手换成了以前的冤家对头。但这位乌木图大将军并未完全丧失信心。他觉得面前这位敌将,虽是大顺军队中难得一见的武艺高强之人。 但是上次他之所以能侥幸取胜,完全是运气比较好。上次横坞夜袭遭遇此贼将,己方营帐、粮草等均陷入一片火海,属下将士乱成一团。自己难免有些分心,才会让面前这位敌将占了一些便宜。 此次再度相遇。只要自己静下心来,沉着应对,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他想的是不错,可是属下人马的仓皇溃逃又完全破坏了自己的心情。几十招过后,这位乌木图大将军又有些无心恋战了,内心对属下这些将士们充满了深深的失望。 身为一军主帅,我还在咬牙坚持。你们却不听指挥,撇下我落荒而逃?这还让我怎么打下去?!我现在都他娘成光杆司令了。所谓独木难支,不知道。我干脆也找个机会撤吧! 大顺朝不是有句话吗?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为了木托磐尼王国的强盛,为了保持作为一个将军的荣誉。我当然可以力战而死,为国捐躯。但是那样做真的有意义吗?还不如全身而退。回到岳州城内之后,好歹还有机会重新组织人马。先行固守,等待我方援军。 就算是从此我联军由全面进攻,转为全面后撤。也得有人断后啊! 此时我的那位秦大哥正挥刀向乌木图的腰间横扫而来。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手没有丝毫的闪躲避让甚至阻挡。什么?而是咬着牙,猛然挥舞着手中凝铁大棍,自上而下朝他的天灵盖砸了过来。 秦铭将军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家伙是疯了吗?不见招拆招,而是要直接搏命?!莫不是看到己方人马溃败,内心崩塌,打算玉石俱焚? 我可不想和他来个鱼死网破。 想到这里,他连忙撤刀相挡。未料这只是敌方的一个虚招。 乌木图看到对方已经变换了招数,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忽然收了砸下的大棍,毫不犹豫的拨马狂奔而去。 终于反应过来的秦大哥先是在原地愣了片刻,随即心头一阵狂怒。他大吼一声:“贼将休走,把命留下!”便策马狂追。 乌木图大将军连头也没回。别说他本来就听不懂,就算是听懂了,他又不傻,当然也不可能停下脚步。只见他去势如风,甚至没打算挥一挥衣袖,留下一片云彩。 秦大哥此时心中十分懊恼:后悔自己没有抓住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尽早取了那敌将的性命。却被他逃了。恼怒之余,只好纵马狂追。 却又被乌木图大将军手下的几员将领拦住了去路。这些属下原先并非真的打算彻底丢弃了自己的主帅。一来自己急于保命,二来也是通过这种极端方式算是给主帅提个醒儿:让他认清形势。 如果乌木图大将军真就一根筋留下来送死,他们也没办法。但看到他能及时回头,重新与手下弟兄们打成一片。自然不能再丢下他不管了。 因为他只要能够活着回去,就还是他们的主帅。舍生忘死保护主帅的安全,是他们这些属下应尽的本分。何况回去之后还得求着他,对自己贪生怕死的逃跑行为加以原谅。那就更不能再让他出事了。 本来就一肚子火的秦大哥,哪里管得了这么多?追不上乌木图大将军,只好拿这些人来当替死鬼。于是,他将一肚子怒火统统都发泄到了这些拦路之人的身上。 恰好我此时离着秦大哥距离不远。自然也看到了那位乌木图大将军飞速逃离的背影。心中也难免替秦大哥感到惋惜。 看到他手舞长刀,疯狂砍杀拦路的敌军,一副发泄心中愤怒的样子。我连忙开口劝道:“秦大哥,你也别太生气了。那贼将既然能从你的刀下逃出生天,说明他此时命不该绝!咱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秦大哥显然还在生着自己的闷气。也懒得搭理我。 我看他不为所动,也不敢多说了。省得让他再误会我是在嘲讽他。 只好扭回头来,随着斗志昂扬的我军将士们,继续对溃逃的敌军展开追杀。直奔岳州城门方向而去。 那位乌木图大将军虽然稍显狼狈,却还是快马加鞭,义无反顾地逃进了城中。自己刚进入城门,便下达命令:拉起吊桥,关闭所有城门。以防敌军追进城内。 有身边人小心提醒他:“大将军,城外还有我方千人以上的兄弟还未能及时退入城中。要不要再等等?”。 这位乌木图大将军也是够狠。再加上他对那些不听指挥、私自溃逃的属下,心中早已充满了怨恨。竟然毫不客气的挥手道:“传我军令,即刻关闭城门。没能进城的,都让他们死在外面好了!”。 我方军马已追至岳州城下。被滞留在城外的那千把号贼寇眼见城门已关闭,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很快便一并做了我军的刀下之鬼。 意犹未尽的我方将士,正准备一鼓作气,攻下城池,却突然收到了南宫大将军的命令:全体后撤三里,就地安营扎寨休息,围而不攻。 毕竟跟在那个小老头身边有些时日了,我立马明白了小老头的想法:这是想尽力降低我方人马损失,准备把火炮拉上来架炮攻城啊! 第六十七章 娘俩的私房话 将那位弱不禁风、浑身酸气的白面书生,安全送下山之后,返回山上的熊姑娘径直敲响了爹娘的房门。 开门的正是她的娘亲,那位身上散发着浓郁芳香,浑身上下透出成熟女人味儿的穆夫人。 进门之后,熊姑娘先是四处扫视了一眼。先是开口问道:“娘,俺爹他去哪儿了?”。 穆夫人亲热地牵着女儿的小手,将她引至自己的床边,二人并排坐下。头也不回的回答道:“他还能去哪儿?自然是与山寨的几位头领,他手下的几位弟兄们去喝大酒了。 估计不到半夜喝的烂醉如泥不会回来。宝贝儿,你找娘亲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娘亲也正好想找机会与你好好交交心。” 熊姑娘乖巧的坐在母亲的身边,微微咧嘴一笑。唇边那两个小小的酒窝又变成了两个小小的深坑。 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说道:“我来就是想告诉娘亲,女儿已经亲自将那个白面书生送下山了。您就不用担心他的生死了。” 熊姑娘身后的那条赛虎,此时主动走上前来。一边摇着又粗又长的尾巴,一边伸出长长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穆夫人的手,表示亲热友善。 穆夫人低头看了它一眼,却并不领情。而是抬手轻轻在它的脑门上拍了一下,说道:“一边呆着去。我们娘俩好不容易坐在一块儿拉拉家常,彼此说说心里话。你别凑到跟前瞎掺和。” 赛虎喉咙里发出两声不满的呜呜声,便摇着粗壮而长长的尾巴,缓缓跑到了一边。然后乖乖的趴在了地上,将自己硕大的脑袋枕在了两只前腿上。 瞪大了双眼,同时竖起两只长长的耳朵,认真开启了明目张胆的监听模式,想听听有没有人敢说它的坏话。 穆夫人此时抬头用满含爱意的眼神,望着女儿青春秀美的脸庞轻声说道:“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这样做就对了。不像你那个山大王老爹,铁石心肠,蛮不讲理。动不动就要取他人性命! 那个书生是无辜的。你要责怪就责怪你的爹娘。我们是有些着急了,乱点鸳鸯谱。差点害死了那个白面书生。 不过话又说回来。女儿啊,你年纪不小了。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做些考虑了。想当年我被你那土匪老爹掳上山来,比你现在还小几岁呢。 而且其实为娘心里也觉得,那个书生无论模样,长相,气质,身高都还算和你般配。你就一点都瞧不上人家?”。 熊姑娘拉着娘亲的手,像个小孩子似的依偎在她的身边,嘟起了小嘴儿撒娇道:“娘啊,以后你和我爹就别为我的终身大事瞎操心了。我心中自有一杆秤。 真遇到喜欢的,他想逃也逃不掉。我自会追上前去,将其一脚踹翻在地,绳捆索绑擒了回来让你们俩看看。 我相信苍天自有安排。再说了,老话讲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是女儿一辈子的终身大事儿,我自当慎之又慎。你们俩越掺和越乱。” 穆夫人微微蹙起娥眉,嗔怪道:“听你讲话这口气,蛮横霸道。哪有一点小姑娘该有的矜持与含蓄?倒是越来越像你那个土匪老爹了! 自古以来,男女之事,都是男方主动表白、示好。女儿家即使心里欢喜,也要表面上推三阻四,装作思虑再三之后才能够慢慢答应。 人性如此。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对方一定不会十分珍惜。 哪能像你说的那样?还主动追上前去,将其踹翻在地,绳捆索绑擒了回来。这行事风格像极了你当年的老爹!活脱脱就是一个野小子。 想当年我被你爹强行掳上山来,被迫失身于他。我整日里寻死觅活,杀了他的心都有。要不是后来因为有了你,为娘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之所以后来回心转意,大部分是因为不想让你成为一个生下来就没娘的苦命孩子,再加上你那个土匪老爹对咱娘俩确实不错,我也就心软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也只好认命了。“ 熊姑娘忽然歪着小脑袋,脸上带着顽皮的神色,盯着自己的娘亲笑道:”娘,你撒谎了。我倒觉得你和我爹挺恩爱的。你敢说心里从来没喜欢过我爹?“ 穆夫人粉白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一抹少女才会有的红晕,她忍不住抬手在女儿的背上重重拍打了一下。咬着牙斥道:”你这个死丫头,真是打小被你那个土匪老爹宠坏了,没大没小。什么话都敢往外撂! 你爹虽然霸道粗鲁了些,但最重要的是心地不算太坏。为娘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但你姥爷也是当地有名的乡绅,家境富裕,治家甚严。 当年你满月之后,为娘我思乡情切。你爹竟然一改土匪的暴脾气,带着手下几位兄弟,硬着头皮,怀揣着你携带重礼陪着我回了一趟娘家。 进门之后,见到我的爹娘,他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哐哐地磕响头。 你姥爷是出了名的倔脾气。当时指着你爹的鼻子就破口大骂。我都担心你爹立马翻脸,拔刀相向。没想到他非但一点儿都没生气,反而厚着脸皮呼爹喊娘,还是一个劲的趴在地上叩头不止。 若不是看在你这个小祖宗的面上,你姥爷当场就会立马报告官府,将你的土匪爹扔进大牢。 为娘我也是没有办法,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后来还是你姥姥先被你爹的真诚所感动,再加上你这个小祖宗当时又哭又闹,惹人怜爱。令我的爹娘于心不忍,这才勉强接纳了我们。 所谓百善孝为先。你爹对外人很是强横,他自己早就没了父母。但对你的姥姥、姥爷,我的爹娘那是毕恭毕敬。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后来又有一次你爹陪我还乡,你姥爷被邻近的一户名门望族欺压,你爹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去找人家评理。 可是去了之后,你爹又原形毕露。吵不过人家,干脆拔刀把那一家人杀了个精光,还放火烧了他们的房子,令你姥爷很是无语。 不过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姥姥、姥爷了。 想想为娘我都觉得既可气又可笑。你那土匪老爹的英雄本色从来没改过!“。 熊姑娘听到这里,忍不住眨动着双眼,双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子,望着自己的娘亲甜笑道:”我好羡慕你啊,娘。我也希望哪一天遇到一个像我爹这样的强壮男人,把我抢上山去也做了压寨夫人。“ 穆夫人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忍不住掩唇笑道:”傻丫头!你爹是山大王,你就是这山上的二大王。 哪个失心疯敢来抢你啊?他不要命啦?! 就算是你没有那一身过人的拳脚功夫,有赛虎做你的小跟班,还有视你为掌上明珠的土匪老爹为你保驾护航。 就算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怀好意的多瞅你两眼,不是被你老爹一刀砍死,就是被赛虎撕成了碎片。 你就别做梦了吧!再说了,你以为每个土匪头子都像你爹一样?身强力壮,外表粗野,心地还不算太坏? 这也是老天安排,可遇而不可求的。 其实这也是为娘最发愁的地方:一般人想接近你都很难,更别说追求和表白了! 咱们山上二当家的那位二叔,曾经偷偷告诉过我:山上有不少弟兄心里偷偷喜欢你,可是他们都惧怕赛虎,愣是不敢靠近你。“ 此时趴在一旁的赛虎,忽然警觉的抬起头来,仰起了脖子。同时嘴里发出了咕噜一声。 仿佛是在抱怨:是那些猴崽子们缺乏起码的胆量,关我毛线事儿啊?! 我只要尽职尽责,保护好小主人的安全就行。 再说了,那些个贼眉鼠眼的小毛猴子们哪一个配得上我们家如花似玉的小主人?别夸我眼光高,反正我是一个都没看上! 敢过来一个,我就敢咬死一个,不信咱走着瞧。 熊姑娘此时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低声答道:”孩儿不瞒娘亲,山上的那帮小猴崽子,我倒真是一个都没瞧上。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顺其自然吧,反正女儿我一点儿都不着急。“ 穆夫人却愁眉不展,急切的开口问道:”你爹也曾告诉过我,我们俩操心也是瞎操心,着急也是干着急!好我的小祖宗,今天你就给我撂句实话,想找个什么样的吧?“ 熊姑娘微微扬起头,遥望着窗外蓝天上浮动的白云。脸上露出一丝坏笑,唇边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深陷。 她一边晃着满头乌发的小脑袋,淡淡的开口道:”我未来的夫君,必须得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王中之王,匪中之匪!“。 穆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我看你这个疯丫头是在山上这个土匪窝待太久了。天晓得你的小脑瓜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不能让父母省点心?回头找个书香门第,正经人家好好嫁了?“ 熊姑娘一脸淡定,莫名其妙的轻轻白了自己的母亲一眼,开口说道:”娘啊,此本为多事之秋,女儿我恰好又生逢乱世。 你是很少下山,完全不了解外面的世界。 因为有我爹爹的保护,你才能衣食无忧,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 我经常下山游历,亲眼所见,有些事反而比你看得更清楚些。 如今的大顺王朝,朝堂腐败,官官相护。 那些当官的只知道欺压百姓,巧取豪夺。欺男霸女,横征暴敛。他们只为了填满自己的腰包,哪管百姓的死活! 而你口中的所谓书香门第,正经人家往往朝不保夕,苟延残喘。不得不时常面对各种死亡的威胁。 普通老百姓更是哀鸿遍野,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如此世道,要想好好活下去,或者独据一方,称王称霸。或者落草为寇,劫富济贫。 所以为了女儿将来一生的幸福,我未来的夫君,只能是王中之王,或者是匪中之匪!唯有如此,才能做到苟活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第六十八章 还我河山 再次见到我的义父,那位南宫大将军的面时,只见他颌下长须飘飘,一脸的严肃。 脸上丝毫看不出我军已杀敌数万,大获全胜的喜悦之情。 他对我还是爱答不理,眼角眉梢依然是不屑一顾。什么引蛇出洞的战功,仿佛到了他那里根本都不值一提。没有无缘无故地骂我一顿,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此刻他正挥舞着已经出鞘的手中宝剑,高声吆喝、指挥着一帮弟兄们将火炮推到合理的位置,将炮口齐齐瞄准敌方的城头。 接着他又点手将几员大将唤至自己身边,向他们面授机宜。虽然他声音不大,但我的耳力极好。 我听到他吩咐那几员将军各率一哨人马,分别奔赴城池的东、西、南三门,随时准备一起动手发动猛攻。 这个小老头果然用心险恶,深黯敌方心理。生死决战,只攻打三个城门。独独留下北门,供敌方逃跑。 这绝非什么手下留情,网开一面。而是深深的心理暗示:要么留下来,誓死抵抗,玉石俱焚,与城池共存亡。要么麻溜的收拾东西滚蛋,也许还尚有一线生机。换做是你,你该如何选择? 等他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我忍不住抬头放眼望去。只见城楼之上,人头攒动。黑压压的敌军已乱作一团。我甚至能看到敌方的弓弩手们弯弓搭箭,貌似威武不屈,但手臂已然发抖,面部肌肉紧绷,如临大敌。 的确,城下己方的人马尸横遍野。城楼上的敌军又不是盲人,当然看得一清二楚。能不紧张才怪呢! 况且,那位乌木图大将军自己退入城门之后,果断下令关闭城门。我军将士疯狂追击至城墙根下,痛打落水狗,无情斩杀这些草原蛮夷的血腥暴力行为,就发生在他们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所谓唇亡齿寒,触目惊心。不过如此。 只要是个正常人,无论看得见看不见,望着黑洞洞瞄准自己的炮口。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而且很明显,我方的将士个个双眼通红,群情激昂。已经是杀疯了!一群正常人,面对另一群不那么正常的、嗷嗷乱叫、杀人如麻,双眼通红的疯子,这仗该怎么打?!而且对方还人数上占优。 更为致命的是,对方手握大杀器。那些随时能把人轰成碎渣的火炮。 南宫大将军双目炯炯地回头望了一下身后的将士,竖起手中雪亮的宝剑,直刺苍穹。高声说道:“英勇的将士们,明日拂晓之前,一鼓作气,夺下岳州府城。再往前就是玄庸关了。驱除鞑虏,还我河山! 将这些蛮夷盗匪尽早赶出我大顺边境,尔等便可青史留名。” 在南宫大将军身后,包括我本人在内的数万将士,群情激奋,斗志昂扬。 不约而同的齐唰唰张口喊出了那八个大字:“驱除鞑虏,还我河山!”“驱除鞑虏,还我河山!”“驱除鞑虏,还我河山!” 这嘹亮而整齐的呐喊声,感天动地、直冲九霄。 发自肺腑,震耳欲聋。 饱含着满腔怒火与大顺王朝极为稀缺的男儿血性,不亚于万炮轰鸣。 却说那位退入城中的乌木图大将军。虽然盔甲未卸却已是心力交瘁,主动将固守府城的指挥权交给了那位原本就驻守在这里的将军。 他已经被折腾的没了脾气。更加没了斗志。 虽然他还是有些想不通,明明己方实力强盛,人马众多。怎么就会落到如此田地?莫非那个大顺王朝,果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虽然他此生从未有机会见过那位大顺皇帝,但巧合的是,此时他二人竟然心意相通:都想撂挑子不干了! 这位性格略显内向的乌木图大将军倒没有游山玩水的好兴致,此刻他只想早点回家。回到那片美丽而富饶的大草原,再次见到那一位自己曾经朝思暮想的美丽姑娘。 城外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他都听的一清二楚。虽然听不懂对方在喊些什么,但他心里清楚:这应该是敌方攻城之前的信号。 去还是留?这还真是个问题。 南宫大将军突然转回身来。走到了身后不远处那位手握彩色令旗的火炮营总指挥身边。 “你还在等什么呢?是等着天上掉馅饼还是等着你老婆突然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各路人马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你开炮为号,对这岳州府城发动猛攻呢! 你却缩手缩脚,娘们兮兮的在这儿瞎耽误工夫!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命人砍了你的脑袋?” 南宫大将军黑着脸骂道。 那位火炮营的总指挥愁眉苦脸的舔了舔嘴唇,并没有敢出言顶撞。而是一声不吭地将紧抱在怀中,略显粗糙笨拙的单筒望远镜,双手捧给了南宫大将军。 南宫大将军二话不说,接过之后便转身对着城楼望去。凝神看了片刻,他脸色一沉,不由得怒骂道:“卑鄙龌龊!这是黔驴技穷了。竟然绑了城中的百姓做人盾!”。 他有些气恼的随手将那个单筒望远镜丢入火炮营总指挥的怀中。咬着牙,低头沉思了片刻。 片刻之后,他目光坚定的抬起头来。仿佛已经下了什么决心。 “本将军现在命令你,马上开炮攻城。顾不了那么多了!再耽误下去,只会造成我军将士更多的伤亡。 这些该死的贼寇,如此作为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调整兵力部署,加固城防。甚至还有可能寻求其后方援军。 开炮吧,别再婆婆妈妈了!还记得我们经历过的白骨之城吗?这些蛮夷贼寇从来就没把我们大顺的百姓当人看。那些被挟持的我方人质,老夫只当他们已经为国捐躯了。 万一将来有一天圣上怪罪,所有罪责由老夫一人承担。”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位炮营总指挥也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不再犹豫了。而是将紧握在手中的彩色令旗高高举起,猛然挥下。 火炮轰鸣中,城头上密密麻麻的守军被灼热的气浪掀翻在半空中。 而聚集在城下的我军将士,在狂热的呐喊声中。纷纷架起云梯,从各个方向向城头发起猛攻。 城头上的守军彻底蒙了。城下的这群大顺军人铁定是疯了。宁可牺牲掉同胞的生命,也非要取了我们的命。这得有多大的仇恨呢?我们只是杀了一些平民,抢夺了他们的财物。又没有说过非得要歼灭你们的军队,还能不能讲点道理? 他们心里也很清楚:现在就不是讲理的时候,也没人愿意和你讲理了。留给他们的只有两个选择:其一是顽强固守,头破血流,双方拼个鱼死网破。其二是弃城而逃,衣锦还乡,给彼此都留条活路。 聪明的乌木图大将军毅然选择了第二条路。 之所以要夸他聪明,一来是因为他作为一名大将军,终于学会了审时度势,正视现实。 这世上只有一根筋的人,才能做到不撞南墙不回头。还有更可怕的一些人,即使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好在这些人都死绝了,所以不在讨论的范围之内。 而这位乌木图大将军,脑袋在南墙上已经撞过不止一次了。最危险的那一次头盔被撞裂了,脑袋差点就没了。懂得回头的都是聪明人。 二来他终于懂得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科学道理。学会了在自己的属下抛弃自己之前,先抛弃他们。反正谁留到最后谁死路一条。要想活命,必须提前行动。 他骑在马上,一声不吭的裹挟在逃跑的人流中,心中没有丝毫的惭愧与不安。 和丢掉有且仅有一次的宝贵的性命相比,什么大国的强盛梦想,将军的荣誉感根本就不值一提。 南宫大将军阴险的诡计终于发挥了作用。丢下手中武器,主动从北门逃命的敌军人数明显超过了愿意留下来,继续拼命抵抗的亡命勇士。 无从考证,这些主动留下来拼死抵抗的敌军当中,是否有人对弃之而不顾,只为保全自己性命的战友心怀不满。 其实考证与否,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因为留下来负隅顽抗的这些贼寇,一个不少,通通做了我军的刀下之鬼。 南宫大将军早先颁布的那条军令,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一个俘虏都没有。这倒真他娘的干净。 原计划在第二天拂晓之前结束的战斗,就这样毫无悬念的提前结束了。 我军大队人马进入府城之后,竟然看到了不少城中活着的大顺百姓。我有些想不通:那些毫无人性的豺狼们不是喜欢屠城吗?是因为逃跑的太过仓促,没来得及?还是洋洋得意,以为自己将永远占据此地。 真就不得而知了。 拿下岳州府城之后,我看到义父,那位南宫大将军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浮出了一丝疲惫之色。 确实,南宫大营自开拔对这些外来侵略者发动反击以来,中途几乎没有任何停歇。一路过关斩将,马不停蹄。虽然是战果累累,但从上到下,将士们都累坏了。 全凭着一口气支撑到现在。 火炮弹药、粮草都需要补充,人员马匹也都需要休整。 此地已距玄庸关不远了,后面也许有更大的硬仗在等着我们。 第六十九章 人间有爱 扎木合腰挎宝刀,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 在他的身后不远处,那位长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的巫丹姑娘,迈着小碎步紧紧跟随。 走在这阴冷幽暗的大牢过道里,巫丹姑娘的心中难免有几分胆怯。但为了与自己的父亲见上一面,她强迫自己挺胸抬头,努力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扎木合走到一所牢门前,不由分说停住了脚步。他扭头向不远处呆坐在一张木凳上的打着哈欠的狱吏开口吩咐道:“还傻呆呆愣着干什么?快把这牢门打开。” 巫丹姑娘终于得以和自己含冤入狱的父亲见了面。她急切地跪倒在了父亲的脚边,却并没有哭泣落泪。 而是坚强的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缓缓抬起头来,担心地望着父亲苍老憔悴、了无生气的面庞。低声问道:“阿爹,你在这里还好吗?没有受苦吧?这里的伙食应该很差吧,你能吃饱吗? 家里你尽管放心。有我在,我会把娘亲照顾的妥妥的。女儿已经长大了,身上有的是力气,无论如何我们娘俩也不会饿死的。” 见面前赤着双脚盘坐在地的父亲始终无动于衷,而且目光空洞,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回应。 巫丹并没有放弃。她心疼地伸出双手,抓起了父亲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面。一边轻轻地揉搓、抚摸着,一边继续轻声安慰道:“阿爹,你不要这样。哥哥已然不在人世了,你伤心难过也于事无补。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 你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诉过女儿:天无绝人之路!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无论多么艰难,我们一家三口都要坚强的活下去! 女儿我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小的时候,你带着我一道去大顺的边关贩卖皮草。 虽然没挣到什么钱,但是令女儿大开了眼界,知道外面还有一个更大的世界,也懂得了生活的不容易。那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说完这一番话,那位面容苍老的父亲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两颗浑浊的泪滴从他的眼眶中缓缓落下。失去了唯一的儿子,自己又锒铛入狱。他本已万念俱灰,生无可恋,只想一直坐着等死。 是面前的女儿重新唤醒了他。让他觉得自己也许还有活下去的必要。 巫丹见自己的父亲终于有了反应,脸上不由自主绽放出了一抹笑容。这个灿烂微笑,恰如层层乌云之后突然射出的一道温暖阳光,照亮了这个阴暗潮湿的牢房。 巫丹姑娘忽然扭过头来,昂首望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扎木合,又转回头去对父亲说道:“这位扎木合大哥是个好人。面黑心善,没有他的帮助我们父女俩就不可能见这一面。他还是这里的头头,已经吩咐了手下善待你。 听他说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平安出狱了,我们一家人又能团聚了。所以你一定要放松心情,保重身体。我和娘亲会好好的在家等你。” 听巫丹姑娘说完这句话,站在不远处的扎木合心中五味杂陈,哭笑不得。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什么叫面黑心善?我长的有那么黑吗?这个小丫头怎么说话呢!嗯,真让人无语。 他上前了两步,尽量放缓了语气说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巫丹姑娘,你该走了。我本来就是冒着风险让你进来的,待太久了,对大家都没好处。我也没法跟上面交代。回去告诉你母亲一声,让她别过分担心就行了。” 巫丹姑娘有些不情愿的站起身来,并没有急于离开。而是重新俯下身子,伸出一只小手,轻轻帮父亲擦掉了脸上的泪痕。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 经过扎木合身边时,她又停下脚步,无言地向扎木合深深鞠了一躬。 人高马大的扎木合不由的心中微微一动,仿佛心底某个柔软的神经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望着巫丹姑娘匆匆离去的略显瘦弱与柔软的背影,扎木合心中微微一叹: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只当是积德行善了吧。 这个小姑娘虽然看上去身体有些柔弱,但内心还是挺坚强的。 总让我产生一种既心疼又想保护她的奇特感觉。 可怜的姑娘啊,你前面的路将布满荆棘。 你们娘俩能不能活下去,还真就是个未知数。 希望你永远保持内心的那份坚韧。可惜我本人能力有限,真没什么能帮上你的了。 江边的小木屋里。 杏儿微微低着头,亲手给面前的苏大成系上了新衣上的最后一个布扣。又帮他拽了拽衣角。 退后了两步,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自己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身新衣极为合体。穿在苏大成身上,又给他这个棒小伙添了几分精神头。 实在是没有辜负杏儿熬夜裁剪、缝制的一片苦心。 能不合体吗?就算是量身定制,裁缝一般量量胸围腰围,胳膊和裤脚的长短也就完事儿了。 而这些杏儿干脆就没拿软尺给他量过,就动手给他做成了衣服。 她是在用心丈量过了,而不是用尺子。 而且她丈量了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自然是分毫不差。 天下没有一个裁缝能做到如此程度! 杏儿脸上挂着笑容,内心却越来越感到酸楚、隐隐有撕裂般的疼痛。 她心里非常清楚:当这些新衣穿在他身上之时,便是这头蛮牛必须离开之日。 她倒不是惧怕那些恶人,还敢来找茬儿。那天苏大成表现出的那两下子,估计已经把他们吓得半死了。 但是老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谁知道那些恶人背地里又在商量什么阴招损招。现在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这头蛮牛的生命安全,自己反正已经豁出去了。 最让她无法承受的是:自己的心爱之人或者会莫名其妙锒铛入狱,然后白白丢了性命。 现在这头蛮牛身上同时拴着他们两个人的命。 如果他真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也真就没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了。 一直紧盯着杏儿面庞的苏大成,虽说是个没读过几天书的粗人。但他通过这一段与杏儿的朝夕相处,已经能够捕捉到对方细腻的感情变化。 当他看到对方面带满足的微笑,瞬间却又开始愁眉不展时,便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他知道自己的嘴比较笨,此刻说什么都是白搭。根本无法给予对方安慰。 于是,他二话不说。猛然上前一步,将杏儿一把抱住,紧紧搂在怀里。同时伸出两只巨掌,在她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背上使劲揉搓。 杏儿再一次感到浑身乏力,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她感到自己变成了一个面团儿,虽然有些喘不上气来,但是心底里却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想任凭对方揉捏。 她甚至想:自己还不如干脆变成一个面团算了。这样就可以被对方揣进怀里,贴在胸前,永远陪着他浪迹天涯。不会再有任何的烦恼!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她却强撑着喘着粗气在他耳畔轻声说道:“你这头蛮牛,忘了自己手上有多大力气了是吧?再敢使点劲儿,我就被你揉搓死了!”。 听到这句话,苏大成先是微微一愣。连忙停住了手。 此刻他只想表达对这个女人难以言表的浓浓爱意,丝毫也不想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他甚至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会这么笨呢?话不会说也就算了,表达方式也不对,这完全是狗熊的服务! 所谓狗熊的服务,源自他曾经听说过的一个笑话。 一个猎人,因机缘巧合,从原始森林中捡回了一只小狗熊。把它从小养到大,并且对它极尽宠爱。 小狗熊长大之后,对自己的主人也充满了感激与热爱。但要命的是,它常常忘了自己狗熊的身份。 一个清凉的夏夜,狗熊静静守护在主人的身边,看着自己的主人沉沉睡去,心中充满了幸福感。 除了守护主人的安全之外,它还总想为主人多做些什么,以表达自己对主人的忠诚和关爱。 此时,一只蚊子飞落在主人的脸上。狗熊想替主人赶走这只讨厌的蚊子。它想也没想,一巴掌扇了过去。 他忘记了自己厚重的熊掌,有致人死地的力量。 结果那位可怜的主人,就这样在睡梦中被狗熊一巴掌拍死了。 苏大成觉得此刻自己就像那只笨拙、可爱的狗熊,好心办了坏事。有些无地自容。 他怀中的杏儿猛然察觉到,面前这个傻大个,突然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了。 她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同时也有一种浓烈的幸福感涌上心头。 因为她知道对方心里也装满了自己,生怕一个不小心伤到自己。只是笨笨的不知道如何表达而已。 她感到自己脸上热辣滚烫,那双小巧精致的耳朵又变得通红起来。 她忍不住满脸红晕,媚眼如波地微笑着,主动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又傻又笨的大蛮牛,今夜我将自己交给你了,随你怎么折腾。 但是必须有一个前提:明早天亮之后你必须离开,否则我用那把防身的柴刀砍死你!我真会说到做到。” 第七十章 再造水师战队 洪家军的周密周大军师,以足智多谋著称。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隐藏在幕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为数不多的作为指挥统帅的战役中,也罕有败绩。 此次与李家军的水上交战,让他的身心受到巨大的震撼。 一方面,属下将士的勇猛无畏,悍不畏死令他眼眶湿润,感佩不已。另一方面,敌方的骄横跋扈,胜之不武令他目瞪口呆,心灵受创。 这一切都迫使他咬着牙下定决心,要再造水师,重组舰队。 李家军之所以能够获胜,不是因为将士的骁勇善战,而是实力使然。那些高大的战舰,占据了天然的优势。也造就了周军师的噩梦。 痛定思痛,必须从基础入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打造出能与之抗衡的无敌舰队。否则只能是以卵击石。 另外水师的重组,人员必须经过严格筛选。那些旱鸭子是不行了,必须选拔出水性极好,胆大心细的人员再加以严格的培训,方能适应残酷的水战。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前线传回好消息。地面军队向前突击颇为顺利,小有斩获。 当然,周大军师即使再深谋远虑,也无法预料到大顺王朝会有一位了不起的大头将军竟然带领属下兵马,奋不顾身的替他们趟了雷,提前做了活靶子。 此战过后,那位人格高尚的大头将军率领着属下的残兵败将,退出了战场,回去舔食伤口了。 而那位不但没占到任何便宜,却碰了一鼻子灰的李大嘴。咬牙切齿之余,不得不重整兵马。抱着心若在,梦就在,大不了从头再来的坚定决心,与洪家军的陆路兵马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天亮之后,泪流满面,依依不舍的苏大成,被翻脸不认人,挥舞着手中柴刀的杏儿赶出了家门。历经跋涉,吃了不少苦头之后,他终于找到了洪家军的队伍。并光荣成为了洪家军重组水师战队中的一员。 大军师周密,近来做的最正确,也是最缺德的一件事。就是通过千方百计,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最初帮助李家军打造巨大战舰的那一批能工巧匠。并且不惜花费重金,挖来了其中的一个大拿。把人家整个团队都挖过来,那是不可能的。 无论到了什么朝代,科学技术都是第一生产力。而对顶尖专业技术人才的争夺,更是必须刺刀见红。因为谁抢到了这些资源,谁才有了在未来的大决战中生存下去的机会。 接下来最大的难题,就是打造巨大战舰所需要耗费的大量的资金。周军师表现的很是潇洒,列了一张表,标示出所需银两的总额及各个分项。便将那张表扔给了大头领洪天阔。 那意思很明确:你自己看着办吧。去偷,去抢,还是砸锅卖铁,卖儿卖女,都不关我的事。我只要现银。而且是火烧眉毛的急等着要! 身为总头领的洪天阔拿这位大军师一点脾气都没有。他心里也明镜似的:没有强大的水师舰队,永远会被那个骄狂的李大嘴压制。人都是两条腿走路,缺了一条,永远都无法挺直腰杆。更别提什么大展宏图,独霸天下了。 好在我洪天阔,别的本事没有。只会白手起家,从无到有。缺银子不算什么大事,抢就完了。只是大队人马在三弟的带领下,在前方与敌交战,一时半会儿无法脱身。 剩下这些兄弟们数量不是很多。因此此次打劫的目标必须定位准确。否则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凑齐大量的现银。周军师那边还急等着用呢。 现在要是附近有个大顺的金库就好了,我等目标明确,一蹴而就,便可解燃眉之急。李大嘴那小子倒是挺有钱的,可惜我们不能舍近求远。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一个铜板也能难倒英雄汉,何况是这么大一笔银子! 为今之计,只有全面撒网,重点捕捞。走一步看一步了。难的是周边那些土财主们,几乎都被我们抢了一遍。要不再捋一遍试试?反正短时期内凑足几百万两银子,太不容易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不是因为穷,谁愿意造反呢? 五日之后的一个午后,天空中艳阳高照。 洪家军中,一位经常跟在洪天阔身边的姓纪的将领,满头大汗、一脸兴奋的一头扎进了洪天阔的中军大帐。 大帐中的光线比外面差了许多。无精打采、满面愁容的洪天阔,正独自坐在帅案之后。他还在发愁从哪里筹得这天文数字的银两?也不知这几天派出去的兄弟们抢劫效果如何,有没有收获。 那位纪将军一边抬手擦着满脸的汗水,脸上挂着如帐外天空中阳光一般的灿烂笑容。抱拳施礼道:“恭喜洪首领,贺喜洪首领。天佑我洪家军,短短这数日,我们已经搞到了一百万两白银。” 帅案后的洪天阔差点没跳起来。他既感到激动万分,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站在那里,嘴巴张得大大的。 “先别急,先别急。来人上茶,纪将军,好我的老弟呀!看你满头大汗,口干舌燥。先喝杯茶,润润嗓子。坐下来慢慢说。你不会是为了哄我开心,信口雌黄吧?”。 纪将军脸上的笑容灿烂依旧。他伸手接过了侍卫送上的那碗茶水,豪爽的一口气来了个底儿朝天。 喘息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别说首领您没想到,连我们自己都没想到这事儿能办得如此顺利。仅从一个家伙那里我们就抄没了七十万两现银,弟兄们都快乐疯了!” 洪天阔虽然心情激动,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抢了财神爷吧?何人如此富有?” 那位纪将军双眼放光,手舞足蹈。讲起来自然绘声绘色。 “最神奇的就是这里。那厮既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也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其官阶不足七品。而且长相十分寒酸,弯腰驼背。身上的衣服还摞着补丁。没有人会想到就这么个玩意儿能有如此多的银子。” 洪天阔难免有些着急。催促道:“跟我你就别卖关子啦!快说他是做什么的吧?”。 纪将军咧嘴一笑,故意停顿了一下说道:“他只不过是大顺朝一个小小的税吏。这厮特别善于伪装,平时为人十分低调。 我说过了,他出门的衣服都打着补丁。谁会想到他竟然是一个贪得无厌、嗜财如命的家伙。 更搞笑的是:前几年闹饥荒,他的亲爹竟然被活活饿死了,也没见他出一两银子。据他自己交代,他这二十多年没干过别的,就是兢兢业业帮着朝廷收税,然后自己贪污挪用。他天天晚上枕着银子睡觉,却没舍得给自己花过一文钱。” 这下洪天阔终于信了。他稳稳地坐了下来,忍不住举起双手拍起了巴掌。边拍边说道:“奇人,奇人,奇人啊!典型的小官巨贪。二十多年如一日坚持贪腐,矢志不渝,还没有被朝廷发现。了不起!了不起!”。 既然一块石头落了地,洪天阔也难免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 “他现在人呢?”洪天阔抬头向纪将军问道。 “扔大牢里了。兄弟们想忙完这一阵儿,再把他拉出来砍了!”。 谁知洪天阔听完这句话,竟然沉下脸,皱起了眉头。 “什么杀呀砍的?你们这些人杀心怎么这么重?就不知道心怀善念,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待之如上宾吗?” 那位纪将军开始犯迷糊了。他搞不清楚洪首领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设身处地?待如上宾?我看洪首领你今天也没喝酒呀?怎么开始大白天说胡话了! 就那么个破烂玩意儿,一条脏兮兮的蛀虫。人人得而诛之。首领却提出要善待他,什么鬼? 洪首领接下来的一番话,令这位纪将军晕头转向之余,顿感大开眼界。 “这种人没日没夜,辛苦操劳。挖的是谁的墙脚?大顺朝廷的。 而大顺朝廷又是我们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你想想看,要是大顺朝廷多一些这样的人,他们的根基早就被腐蚀透了。风一吹自己就倒了,根本不用我们兄弟出手!这样的一个奇人,顶得上我军数万兵马。 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变相地资助了我们,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我们当然应该对其心存感激!以礼相待。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想奖赏他。 抄没的银两当然不可能再还给他了,我们还急等着用。你现在就去安排一下,先把他从大牢里放出来。找一间干净上好的客栈,请他住上房。甚至如果他觉得夜晚寂寞,想找两个美人儿陪他,我们都可以答应。最后由我们来付账。 你们都抢走人家七十万两银子了,这可是他一辈子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心血所得。在他身上花个百八十两的也不算过分。让他吃好喝好,好好休息。你给我准备一面锦旗,上书八个大字:朝廷卫士,百姓忠仆。回头见面时我亲手送给他。 另外我还打算亲自动手,给他打个白条,安慰他一下。就说这七十万两白银是我军急于应对强敌,临时向他借的。等我们推翻大顺朝廷,国库充盈之后,会连本带利还给他。 唯有如此,才能彰显我们起义军爱民如子,善待天下人。慈悲为怀,不滥杀无辜。你懂了吧?”。 待洪天阔转回身来,却发现身后那位纪将军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大张着嘴巴,摊开双臂,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第七十一章 额手称庆 过了好大一会儿,纪将军才从迷糊发愣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先是闭上了大张着的嘴巴,忍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禁不住开口问道:“首领不杀那个孙子,想让世人知道你仁义、心慈手软。这我还能理解。但你说等我们推翻了大顺王朝,开国另立新朝之后,要把这些银子还给那个孙子,我就实在有些想不通了!”。 “谁说要真的还他。你以为我傻吗?”洪天阔忍不住翻着白眼儿说道。“等真到了推翻大顺,我们开国立朝那一天。不用任何人提醒,我先把那个家伙挫骨扬灰。难道还等着这种货色再来腐蚀我朝的根基?” 说到这里,洪天阔停顿了一下。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接着说道:“纪将军呀,我的好兄弟。你是个难得的将才,可只能当一个称职的武将,做不了统帅。 近些时日我想了很多。自古都是马上得天下。但得到了天下之后呢?还得老老实实下马,坐下来依照孔孟之道,圣人之言治理天下。这个时候就要讲究方式方法,就不得不收买人心。 我给你讲个小故事,看你能明白不?传说古代有一位帝王,对宝马名驹情有独钟。他甚至放出消息,有人若能给他献上千里马,他将重金相谢。为此他还特意聘请了相马师。 这个相马师带着随从游历各地。终于找到了一匹千里马。可惜这匹千里马已经死了,只剩下了一堆白骨。那位帝王命人花重金将那堆白骨买下带回,从此声名远播。 后来主动向他送来宝马良驹的人络绎不绝。你听懂了吗?” 洪天阔抬头望着纪将军。后者却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这位洪家军的大首领无语地看了他两眼,便闭上嘴巴不再说什么了。 只是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吩咐道:“去吧!先将那一批筹集到的现银给周军师送过去,需要置买什么材料,聘请什么人让他自己看着办。至于如何对待你口中所说的那个蛀虫、孙子,一切都按我说的办就是了。记住一点就好:待若上宾。” 纪将军连忙转身向帐外灿烂的阳光走去。同时口中重重吐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家的这位大首领最近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变得神神叨叨的。 如果不是脑袋让驴踢了,就是应该受了什么强烈刺激! 边关传来的捷报,经由一个个驿站,用八百里快马送达京城云台。随着捷报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南宫大将军亲笔书写的奏章。 他在奏章中分析了当前的局势,并十分恳切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一旦南宫大营夺回玄庸关,将那些蛮夷盗匪赶出国门。他并不打算就此罢手,而是希望朝廷加强弹药和粮草的补给。 他要率领大队人马,继续一路北上。循着那些侵略者败退逃亡的足迹,不但要将他们赶回老家,还要寻找机会,彻底端了他们的老窝。为实现大顺王朝边关的长治久安,永绝后患。 收到捷报的朝中大员们自然是人人喜笑颜开,额手称庆。 那位面色红润,已然权倾朝野的田守仁更是对南宫将军赞不绝口。当即亲自入宫,面见圣上。请求圣上下达旨意,对南宫大营的将士们予以封赏嘉奖。 出宫之后,又与自己信得过的诸位大臣坐在一起,反复商议,分析局势。 最终大家一致认为,此时作为农民起义军的洪家军与李家军正杀得难分难解,拼的你死我活。狗咬狗两嘴毛,所以大顺朝廷暂时无忧。 而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如果南宫大营能够直捣黄龙,彻底消灭北方压的大顺朝喘不过气来的匪患,可一劳永逸,功德无量。 于是兵部发文,同意了南宫将军的意见。人员补充及招募就地解决。朝廷负责提供粮草,火炮弹药的供应。 一直被视作软弱无能的大顺朝廷,终于回光返照般的雄起了一回。主动对外发兵,清除匪祸。 而我则和大多数南宫大营的将士们一道,追随着南宫大将军的步伐,第一次踏上异国的土地。 横刀跃马,为那些曾经饱受蹂躏,无辜死难的同胞们报仇雪恨。 同时也将开启一段传奇之旅。我这个小土匪同那位传说中的天仙公主也将要不期而遇。 "啪“的一声。 那个头发蓬乱,敞胸露怀、一脸横肉的醉汉,一巴掌扇在了巫丹姑娘的脸上。她虽然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却没能躲开。 细嫩的面颊之上,立马显现出几道红色的指印。 她轻轻咬了咬自己薄薄的下嘴唇,强忍着眼眶中涌出的泪水,一声不吭的站稳了脚步,重新挺起了胸膛。 ”我从来没有偷过你的钱袋。“她声音不高,带着点哭腔,语气却十分坚定。 ”臭丫头。巴掌都扇到脸上了,还不承认?就你离我最近,不是你还有谁?“ 那个身体强壮的醉汉摇摇晃晃,有些站立不稳。瞪着通红的双眼,不依不饶。 挎着腰刀,正好巡视至此的扎木合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了,迈步走上前来。 他毫不客气的一把揪住那个醉汉的脖领子。对方身上那股浓烈的酒气瞬间便钻入了他的鼻孔。 他咬牙切地的说道:”太阳还没落山,你这是灌了多少马尿?喝成这副德性?!当街欺负一个弱女子,你还算个爷们吗?“ 那名身材魁梧的醉汉被扎木合猛然一拽,差点有些站立不稳。 他抬头用浑浊的双眼,盯着扎木合看了两眼。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道:”你他妈又是谁?这里用得着你来多管闲事?那个贱女人,她偷了我的钱袋。我当然要收拾她!她还死不承认。你闪开,等我从她身上搜出钱袋给你看看。“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出脏兮兮的两只大手,朝着巫丹姑娘挺拔丰满的胸部抓了过去。 巫丹紧咬银牙,连忙低头后退了两步,快速闪身躲了过去。 扎木合终于忍无可忍。他松开了揪着对方脖领子的那只大手,转而伸出双手,按住对方的后脑勺,猛的向下一压。同时抬起自己的右膝,往上一顶。 扎木合坚硬的膝盖与醉汉的鼻子发生了一次亲密接触。事实证明,膝盖比鼻子硬多了。 两道鲜血从醉汉的鼻孔里流了出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醉汉不干了。他大声嚷嚷起来:”你是她什么人?这么护着这个女贼贱人?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惹出乱子了!“ 扎木合咬着牙冷笑了两声,毫不客气的回敬道:”我管你是谁呢!大白天就把自己灌的神志不清,你带没带钱袋都成问题。看来我得把你带回去帮你醒醒酒了。你还挺会挑人呀!怎么不敢说我拿了你的钱袋?看来还真没喝多,就是想找个借口撒撒酒疯。“ 说完,扎木合毫不客气的猛推了醉汉一把。 本就有些站立不稳的醉汉”噔噔噔“连着倒退了好几步,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幸好被扎木合身后跟着的几位随从一把拉住。这才没有摔倒。 扎木合懒得再抬头看他,随口吩咐道:”你们几个把他带回去,不用和他废话。先提几桶凉水给他兜头泼下,让他好好清醒清醒。至少要让他能想起来自己的爹妈是谁!“。 那名醉汉被自己的几个手下拖走了。 扎木合又转过身来,望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巫丹姑娘。她脸上的那几道红色指印,还清晰可见。 见扎木合望着自己,巫丹连忙挺直了身子,开口为自己辩解道:”我真的没偷他的钱袋,相信我,扎木合大哥。“ 扎木合连忙伸直了胳膊,竖起了右手手掌。打断了巫丹还想要往下说的话。 他说道:”你别说了,我明白。别人不好说,你宁愿饿死也不会做那种事的。我就想问你,刚才那个家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你的耳光。你也知道自己没做亏心事,为什么不敢反抗还手?“ 看到扎木合有些余怒未消的样子,巫丹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他都那个样子了,而且身强体壮。我若敢反抗,只怕会招来他更加凶狠的毒打。所以只好忍气吞声。“ 扎木合低头思索了片刻,觉得有几分道理。他只是有些余怒未消,再加上对面前这位姑娘的怜悯之情。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毕竟她只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看来自己对她的要求确实有些太过分了,不能以一个大老爷们儿的角度来要求她。 他又抬头望着面前这个貌似柔弱的姑娘。问道:”你不好好在家里呆着,伺候生病在床的母亲。跑到这里做什么?明知道这里乱哄哄的,多不安全啊。“ 听出对方话里带着当大哥的既同情又责怪的语气。巫丹姑娘的心中既感到一丝温暖,又有几分委屈。 她连忙回答道:”我和这里的几位商户说好了。帮他们搬东西,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杂活。他们会给我一些报酬。另外,等大家都收摊了,我可以捡拾一些新鲜的菜叶,回去给俺娘煮着吃。“ 扎木合顿时无语了。紧闭双唇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自从自己的父亲被关入大牢,面前这个貌似柔弱的姑娘,一直试图用自己稚嫩的双肩,扛起家庭所有的重担。 但是,她扛得动吗?又能扛多久? 扎木合忍不住再次抬头,望着面前的这位巫丹姑娘。这才发现她满头的乌发有些潮湿。脸上也覆着一层薄薄的汗水。 有些话扎木合憋在心里,无法说出口。就在昨天,他刚刚收到上面的指示。是新国王孟腊亲自下达的命令:将那些被捕入狱的叛军家属就地秘密处决,一个不留。 他自然不敢违抗命令。唯一能对面前这位巫丹姑娘作出的所谓关照,就是在行刑时亲自动手,勒死他的父亲。不让其身首异处,好歹给他留具全尸。 第七十二章 开始亦是结束 那位乌木图大将军顺利的回到了总指挥部。见到了联军总指挥。 这位木托磐尼王国的总指挥只抬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既没有斥责他临阵脱逃,也没有夸奖他懂得明哲保身。甚至都没有好奇的询问,前方的战况如何? 他只是低头似自言自语的对他说了一句:“回来的正好。收拾东西继续后撤。我们前两天开了一个集体的军事会议,会上十名高级将领中就有八个嚷嚷着要坚决后撤回家,大约是大家都离乡太久了。 我听前方退下来的将士们说过了,大顺王朝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群死囚疯子,组成了这个敢死队。最要命的是对方人数众多。我们进入大顺疆域,是来求财的,不是来搏命的。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勇士们把宝贵的生命丢在这异国他乡。目前来看我们的收获还不错,是时候返回家乡了。至于那几个极少数,想和他们拼命的将领,正好留他们领兵断后。 这样我们也可以走的安心点。就算这些大顺的异教徒们再疯狂,也不敢追着我们的屁股,跑去我们的地盘上送命吧? 除非他们真疯了! 最可气的是:我们的所谓盟军兄弟,米尼艾尔王国的那些兔崽子们,抢食的时候比谁冲的都猛。一旦察觉风声不对,他娘的溜的比谁都快! 我现在完全联系不上他们。说不定这些王八蛋们,现在已经回到那片绿洲之上了。 果然是异教徒,完全靠不住! 回去之后我要面见孟腊国王,最好与他们这些不诚实的家伙们断绝来往,然后随便找个理由把他们消灭了得了!” 说到这里他才舍得停顿了一下。抬头观察了一下乌木图大将军脸上的表情,接着问了一句“你一直是我比较信任的人。在前方与那些疯子交手,应该吃了不少苦头吧?他们真像我方退下来的将士们说的那样:嗜血如命,歹毒狠辣,不留活口吗?” 乌木图心中感到了一丝温暖。他思索了片刻,轻轻点头道:“那些疯子不但嗜血如命,歹毒狠辣,不留活口。而且还毫无章法,死缠烂打,喜欢暗夜出没伤人。所以令在下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总指挥轻轻点了点头,叹息道:“果然如此。我听前期退下来的我方将士们说:他们这些人,是大顺朝从全国各地的牢房中放出来的。原本都是要被砍了脑袋的死囚,胡乱拼凑成了一支军队。 他们本就是将死之人,所以才会如此不要命! 这种人打起仗来,你还想指望他们按套路章法?躲远点就是了。 我们草原上对付完全丧失理智的疯狗,要么不惜一切除掉它。要么躲他远远的。”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为自己的无能和失败,寻找各种匪夷所思的借口。 南宫大将军那个小老头,估计要是知道了他成了别人口中一帮死囚犯的头头,一个完全不懂兵法的老疯狗。大概会被活活气死! 我军在岳州府城休整了几日,彻底恢复了元气。在“老疯狗”的带领下,我们这帮“死囚”重振旗鼓,意气风发的各举刀枪向玄庸关进发。 这里是那伙儿强盗们开始疯狂撕咬,侵入我大顺的始发地。也必将成为他们夹着断掉的尾巴,灰溜溜退出大顺疆域的终结地。 以后的路还很长,敌我双方拼死决战的机会还很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些强盗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惹恼了一群不该招惹的人。 对方口中的这群死囚和疯子心胸狭窄,相当记仇。好在其中的大多数没怎么读过书,没人理会那些狗屁圣人口中所谓的宽容忍让,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只知道血债血偿,以牙还牙。 犯我大顺者,虽远必诛! 我们不但会追着强盗的屁股打,还会冲到强盗的家里。把他们从我们的手中抢走的东西夺回来不说,还要一把火烧了他的破庙。从此断了他们的香火。 用那些狗屁圣人的话讲,就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面对在家门口的这最后一仗,我们人人心中都憋着一口气:势在必得。而这道玄庸关,自古以来就是易守难攻。所以我们人人心里都清楚,这必是一场硬仗。 狮鼻鹰眼的米尼艾尔国国王易普拉辛望着面前桌案上面,摆满了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珍宝,喜笑颜开,完全合不拢嘴。 这些都是本次与木托磐尼王国祖成联军,属下那些将士们冒着生命危险,抢夺回来的宝贝。而且他们多不容易啊!跋涉千里,把这些东西背了回来。 看来大顺朝真是肥的流油,身为一个国王,好多珍宝,他闻所未闻,见都没见过。 要是早知道大顺王朝是这么容易手到擒来的肥羊,他早就应该主动出手了!何须等到今日?看来以前还是有些目光短浅,不思进取了。 相比于易普拉辛国王的两眼放光,垂涎欲滴。 坐在他对面的那位大国师惠特兰托倒显得见怪不怪,一脸的风轻云淡。 “这只是我们抢夺回来的珍宝的一部分。此次出征,收获颇丰。不过有一点要提醒国王陛下。我军收获满满之后,大顺兵马也终于展开了强力反击。 一番审时度势之后,经过我与胡图大将军商议,我军主动抛弃了盟友,溜之大吉。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全身而退。 木托磐尼王国的军队只好独自承受大顺兵马的反噬。 在下期望国王陛下能够理解,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盟军兄弟一定对我方十分不满。回头还得劳烦国王陛下帮着我们打个圆场,就说这段时间我国境内突然发生暴乱,我军不得已才匆匆回国平定暴乱。 因为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我们才没好意思与盟军兄弟打招呼,擅自撤离了战场。 不管他们信不信,双方暂时不要撕破脸皮为好。因为据我观察,木托磐尼王国的军队初期表现十分勇猛,其战斗力明显超过了我方本国兵马,今后我们还得厉兵秣马,加强练兵啊! 因为我国与木托磐尼王国早晚要反目成仇,兵戎相见的。在我们未能完全准备好之前,能拖一天是一天。” 易普拉辛连连点头道:“放心吧!我一切都会听从大国师的安排。对付孟腊那个小狼崽子,我们随时都要做好两手准备。 还有一件喜事。我依你之计,已经和阿卡拉王国暗中结为盟友。我派出的特使昨日刚刚返回,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见面呢。 这就把他叫上来,我们一起见见吧。他这次功德圆满,而且又立了一个大功。我那失踪多日的两个傻儿子,他也一并给带了回来。 那两个傻小子,竟然瞒着我,一声不吭的跑到阿卡拉王国了。据说还被阿卡拉王国的武士抓起来扔进大牢关了几天,真够丢人的! 大国师您德高望重,见多识广,一会儿等问明白了,帮我一起教训一下那两个傻小子。我的话他们很少听,大国师的话他俩总能听得进去。” 趁着易普拉辛国王扭过脸去吩咐人传召特使与两位王子的空档,惠特兰托一边捋着小胡子,一边微笑着安慰道:“国王陛下不必过于忧心。孩子大了,翅膀硬了,难免会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出去逛逛也好,开开眼界,即使吃点苦受点罪,也算增长了见识!我就是不明白,两位王子一声不吭地跑到阿卡拉去做什么?”。 易普拉辛国王扭回头来说道:“我也是想不通啊,待会儿见了那两个傻小子,一问便知。 亏着我方特使去的及时,否则真不知道这两个傻小子,还要在异国的大牢里蹲多久!这算是把我这个国王的脸,丢到国外去了!”。 话音未落,那位特使陪着两位精神矍铄的王子一同走了进来。三人二话不说,先是直接跪倒在地上,面朝国王陛下深深行礼。 国王陛下待三人施礼完毕,轻轻挥手道:“特使劳苦功高,功德圆满。你先站起来吧。” 然后他又瞥了一眼两位王子,冷着脸说道:“你们两个继续跪着。等我们商量完国家大事,我再慢慢收拾你们两个。” 小王子密陀罗眼珠一转,急忙再次施礼并挺起腰杆开口说道:“父王大人,我这里有一件更紧急的事情,同样也关乎国家大事。 我恳请父王亲自出面,向阿卡拉国王当面求亲,请求他允许将那位温妮公主许配给我。两国联姻,百年好合。还有比这更急迫的国家大事吗?”。 跪在他身旁的大王子门巴听弟弟这么一说,自己立马面红耳赤,大张着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只是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弟弟。此时他的心中又气又恨,恨不得即刻动手将这个亲弟弟撕成碎片。 国王陛下与那位大国师更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了那位刚刚起身站立的特使,只等着他开口告诉他们,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一章 看不见的裂痕 还没等那位特使开口说话。面红耳赤的门巴大王子突然大吼了一声,把在场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之前说过了,不许和我抢。你怎么还这样?!”这一声当然是对着小王子密陀罗喊出的。 “大哥您不要误会。这不是什么争抢的问题。你反应比较慢,没发现当时那位温妮公主含情脉脉的看了我一眼吗?这深深的凝望,就表明了她心底的想法,她爱上我了。 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吗?我当时也饱含深情地回望了她一眼。这就叫一眼定情!我们已经彼此深深相爱了,谁也无法阻挡。纵然海枯石烂,也难改此心不移。”小王子密陀罗一脸镇定地说道。 “放屁!你胡说。那位天仙公主当时谁也没看,就看了我一眼。我心里清楚。”门巴据理力争。“你瘦小枯干,我高大威猛。只要不是盲人,都能想明白她会喜欢谁。” 那位挺拔站立的特使,愣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低声嘀咕了一句:“不是吧?那天那位天仙小美女,好像也看了我一眼。” 此言一出,那两位眼看就要打起来的王子几乎同时调转了炮口。对着特使一顿输出。 “有你什么事啊?你也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大王子说话从不拐弯抹角,永远这么直截了当、斩钉截铁。 “天仙公主是看了你一眼不假。我了解她,她是满心奇怪:堂堂一个米尼艾尔王国,怎么会派了一个长得如此奇形怪状,相貌丑陋的人作为特使?”小王子也紧随其后,不依不饶,火力全开。 那位特使大人连忙闭上嘴巴。低下头去的同时,心中十分郁闷:这两位王子殿下都属狗吗?怎么逮着谁都咬? 当初若不是我及时出现,左右周旋,跑前跑后,呕心沥血。就凭你们小哥俩,现在可能还在那黑暗的大牢里饿着肚子呢! 再说了,你们哪里知道,那位阿卡拉国王对我赞赏有加,还赏赐了我一个本国美女。 万一他哪天一高兴,把公主赏赐给我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这些好事我只能让它烂在肚子里。连尊敬的国王陛下和大国师我都不能告诉他们。 他抬头望见国王陛下与那位大国师,双眼都直勾勾的望着他。 他只好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把自己出使阿卡拉,如何不辱使命,与其达成盟友。以及后来如何舍生忘死救出两位尊贵的王子,并最终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天仙公主之事和盘托出。 当然中间略去了对方国王如何赞赏自己,赏赐美女的细节。 听完他的讲述,那位大国师惠特兰托连忙抬起头来,双眼放光,喜形于色。 他一边对着坐在对面的国王陛下连连施礼,一边说道:“恭喜我王,贺喜我王!这真是喜从天降。无论那位温妮公主最终嫁给了两位王子中的哪一位,对我们王国来说,都是天大的喜事! 不是因为她倾国倾城,百年难遇的绝世容颜。而是因为她随身携带的嫁妆,价值连城。 娶了公主殿下,就等于将整个阿卡拉王国,不费一兵一卒,妥妥地收入囊中。 您想想看,届时我们两国合为一体。木托磐尼即使再强大,也只能对我们俯首称臣,甘拜下风。” 面对大国师如此情绪激动的高声颂扬。对面的易普拉辛国王好像并没有被其深深感染。他此刻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只见他扭头向两位王子和那位特使看了一眼,伸长了脖子问道:“你们亲眼所见,那位温妮公主真就是如传说中一般美轮美奂,倾国倾城?真的就貌若天仙,百年难遇?” 那位站立的特使大人与两位跪在地上的王子终于达成了出奇的一致。三个人都紧闭双唇,连连点头。 易普拉辛国王陛下有些难为情地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大国师,用只有这位大国师能听到的微弱声音轻轻说了一句:“其实自从王后离世,本王的后宫,一直十分空虚。” 那位大国师闻听此语,顿时一脑门子黑线,彻底哑口无言。 只能连忙低头保持沉默,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玄庸关的攻坚战,果然如前期所预料的那样,进展的十分艰难。 木托磐尼王国军队中的少数死硬分子,实在不甘心前期己方付出了沉重的血的代价,才据为己有的关城就这样白白拱手相送。 就算对手是传说中的由死囚组成的亡命军团又如何?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还怕不要命的! 你们这帮亡命徒敢于搏命。我们明显占据了地理优势,居高临下。大家都搏命好了!索性拼个你死我活。 至少也要让对手知道:强大的木托磐尼王国不全都是窝囊废。 双方残酷的厮杀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最终才尘埃落定。 这座本就属于大顺王朝的雄关,终于再次回到了我们的怀抱。 而对手那些死硬分子算是彻底服了。他们表示服软的统一方式,就是掐断自己的呼吸,献上了自己的脑袋。 也就在此时,南宫大将军终于收到了兵部派快马送达的回复。这个小老头难得地露出了欣喜若狂的得意表情。他即刻下令全军原地休整。 等待后续粮草、弹药补充的同时,他又派出了好几路人马,前去招募新兵,补充兵源。我军并不急于迅速地出击,去追击逃跑的贼寇。 因为南宫大将军心里十分清楚:出关之后,可就真没地方补充兵员了。你总不能指望打到木托磐尼王国,在当地招募一些兵士,让他们打自己人吧? 就算是有人愿意,因为语言不通,我方将领也无法行使指挥权。 新兵的招募工作进行的出乎意料的顺利。那些家园被焚毁,痛失了亲人的壮丁们一来本就没了活路,二来一听说出关剿匪能够复仇,自然十分踊跃。 他们对侵略者刻骨铭心的仇恨,是那些强盗亲自用刀刻上去的。 我又壮着胆子,特意去提醒了义父,借此机会重整军纪。特别是下达专门的指令:严禁营中老兵欺负新人,否则严惩不贷。 没想到的是,小老头竟然欣然接受了,也没有再找茬收拾我。 更令我惊喜的是,在一次军中将领集中召开的会议中,他竟然破天荒夸了我几句。并且当场给我官升一级,也令小爷我手下所能够统领的兵马,比原来翻了一倍。 也许是这个小老头平日里在营中独断专行,横行霸道惯了。军中将领竟然没有一人敢提出异议。他真就不怕别人背地里说他任人唯亲。反正他都不怕,我就更无所谓了。 小爷我天生脸皮厚,你敢抛红绣球我就敢接。 况且大家心里也都清楚,临战升官,未必是什么好事儿。 说难听点,就是让你冲到最前面,先别人一步去送死。 从今往后我们可就要踏上敌人的地盘了。 对方逃无可逃,不和你拼命才怪呢! 被人堵在屋里,踩在脚下,承受对方的无情暴打却抱着脑袋,不敢有丝毫的反抗。悲哀的是,这种窝囊废属于大顺特产,在外面我还真没见过。 我一直认为,大顺朝之所以能出产这样的窝囊废、怂包蛋。全是被那些所谓的圣人害的。 什么中庸之道,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也就只有那些没了血性的傻瓜才会听信这些一派胡言,最终落得个任人宰割的下场。 屠刀当头砍下,他们会做的,只有老老实实伸长了脖子。 这种人是统治者最喜欢的那一类。他们已经丧失了最起码的人性尊严,只余满身奴性,十分听话,便于驱策。 历朝历代,作为统治者最想培养出来的,也就是这种人。 我现在突然理解了当年母亲说的那句话:人,宁可当一个匪才,也不要做奴才! “禀告公主殿下,索隆将军殿外求见。”温妮公主的贴身侍女施礼完毕之后,双手垂落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缓缓站起身来。 温妮公主轻轻回过头来,淡淡说道:“让他进来吧。你没事先问他有什么事吗?” 侍女挺直了身子,轻轻摇了摇头。 身材高大、强壮的索隆迈步走了进来。他的一只右手,藏在背后,神情略显局促。 温妮公主主动起身,迈步迎上前来。边走边说道:“索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如果哪一天你没有公务,咱俩还是偷偷溜出去郊外骑马吧。我有时候一个人也挺闷的。” 索隆脸上的笑容显得极不自然,像随时都会垮掉一样。 他强撑着那张笑脸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好多天没见到你了,就是想来看看你。” 温妮公主的脸上升起了一抹纯真灿烂的微笑。她走到索隆面前,主动将自己的右手伸给他。 索隆连忙抬起左手,轻轻握住温妮公主的手指尖儿。低头望着那只如羊脂美玉一般,好似经过鬼斧神工,天然雕刻一般的精致小手。 心中既欢喜又忐忑。 “你我二人青梅竹马,从小一起玩到大。我一直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你小时候还挺顽皮可爱的。怎么如今长大了却总像是心事重重,不太爱说话了?是有什么秘密,总想瞒着我吗?”。 温妮公主眨动着自己密集而悠长的睫毛,歪着小脑袋,微笑地望着索隆说道。 索隆倒好像是被人看穿了似的,显得更加局促不安起来。 他不做任何回答。而是将那只一直藏在背后的右手拿了出来,轻轻举起,放在了温妮公主的面前。 第二章 爱你在心口难开 索隆的手中举着一枝鲜艳的花朵。 那朵美艳异常的花儿,花朵并不是并不是很大。花瓣儿金灿灿的重叠紧密,正是怒放之时。花心中清晰可见的红色长须,柔软而舒展。 温妮公主不由的眼前一亮,轻声说道:“好美的花儿。是要送给我的吗?这花儿叫什么名字?”。 索隆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是在大草原上看到的,它虽然冠压群芳,十分娇艳。但怎么也比不上公主的万分之一啊。因此才采了来送给你。” 温暖妮公主眨动着两只迷人的大眼睛,始终不离那朵盛放的花儿。她先是耸动着小巧的鼻头,闻了闻花香。然后轻轻叹息道:“好美的花。索隆,谢谢你。但是你不该将它采摘。任他在荒野里、阳光中散发芬芳就好。你这么生生把它摘了来,它天然的寿命也就无形中缩短了不少。” 温妮公主转头吩咐侍女,去找个花瓶来往里面灌点水。把这朵鲜花插进去,可以让它多活几天。 转回头来又对着索隆说道:“你也知道。父王有个远房亲戚,我唤她叫姨娘的。每年我都会抽空溜到她那里玩耍一段时日。在那里既能领略大顺的风土人情,还能看到很多这里看不到的书籍。 我还学会了当地的语言,并且喜欢上了大顺流传的诗词歌赋。 有一首我现在还记得,不妨背给你听: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这首诗的意思你可能不太懂。我解释给你听,大意就是说,花草树木也是有生命的。要尊重它们享有自然生命的权利。人类不可因自己的喜好随意剥夺。 还有一首和它并列在一起的: 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 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 可以荐嘉客,奈何阻重深。 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 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 说到这里,温妮公主忽然停了下来。轻轻闭上了自己的小嘴。 眨动着自己那两只摄人魂魄的大眼睛,望了索隆几眼。看到他脸上露出迷惑不解,又有些痛苦不堪的表情。知道自己大约又在对牛弹琴了。 于是她微微一笑,不愿再多说什么了。 索隆看到她住嘴不说了,这才连忙说道:“公主殿下不仅有倾城倾国的美貌容颜,而且还见多识广,博文强记,聪慧过人。 我对那个遥远的大顺朝一无所知。更别说他们晦涩难懂的诗词歌赋了。我只知道你喜欢美艳的花朵,特意摘了来想讨你欢心。以后不采摘就是了。若看到了什么奇特的花朵,我会拉着你一起去看。这样好吗?” 温妮公主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有机会你也应该走出咱们这片绿洲。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美,五彩缤纷。 对待于那些诗词歌赋,我只是觉得十分有韵味。心里喜欢,却一知半解。至于他们的语言,我更是略懂皮毛,能听懂一部分,会说一点点而已。” 索隆突然开口问道:“公主殿下对前些时日见到的,那两位米尼艾尔王国的王子印象如何?”。 温妮公主忽然听到索隆这样问,不由得微微一愣。她歪起小脑瓜努力回忆、思索了片刻之后,才回答道:“你怎么想起突然问这个?你不提我都忘了他们长什么样了。好似一个粗壮威猛,另一个瘦小些,但很机灵。其他,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父王非得让我去见他们一下,也就只好勉为其难了。 其实我那天一直偷偷想笑。因为我发现那天你看他们的目光霸气凶狠,你也从头到尾都脸色铁青。也不知道和那两个家伙之间有什么矛盾。 这可不是我们阿卡拉的待客之道啊!” 说着,温妮公主终于忍不住抬起自己的小手,捂着嘴巴笑出声来。 索隆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附和着咧嘴笑道:“我那天表现的那么明显吗?其实我们之间也没什么过节。 在我不知道他们真实身份之前,曾经把他们扔到我们的大牢里,关了几天。” 温妮公主不由得瞪圆了双眼,惊诧的问道:“怎么回事?他们俩犯法了吗?你也太冒失了点。我父王没有责罚你吧?这么好玩儿?你快给我讲讲都发生了什么?”。 索隆舔了舔自己干干的嘴唇说道:“公主殿下,我有点渴了。能不能让我喝口水,慢慢坐下来跟你说?”。 温妮公主连忙转身,对侍女吩咐道:“去弄点儿水来。” 她又即刻转身望着索隆问道:“你想喝清泉水,还是我亲手调配的葡萄汁?酸甜味儿的。” 索隆连忙说:“那我还是尝尝葡萄汁儿吧。公主,你又长本事了。什么时候学会调葡萄汁儿了?” 温妮公主微笑着答道:“简单的很。自己没事儿配着玩儿的,酸酸甜甜喝着很是清爽。我父王也喜欢喝。你来找我就是问那两个异国王子的事?” 索隆微微低下头,憨笑着憋了半天,又把涌到嗓子眼儿的话咽了回去。才开口说道:“没别的事儿,就不能来专程看看你吗?这么久都没见了,想和你多说说话,帮你排解一下孤单、郁闷也是好的。” 我刚刚晃着膀子走出门,就见前方不远处密密麻麻围着一圈人。 远远望去,人群的中心有两个身材相近的壮汉,正搂抱着对方,互相扭打在一起。 这是要反了天吗?小爷我刚刚升任参谋将军。这些混小子们就敢在我眼皮底下闹事,不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 我连忙拨开众人,走上前去。定睛一看,打斗的一方是跟我一起来军营的石头,另一个五大三粗的不认识,应该是刚加入进来的新兵。 我用略带凶狠的目光望着石头,喝问道:“都吃饱了撑的?说说怎么回事?谁先动的手?” 石头望着我,裂开嘴讪讪一笑。 对面那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却抢着说道:“是他。他非要看我脖子上的吊坠,这是俺娘临死前留给我的。说是将来只能交给俺未来的媳妇儿。 他是个大老爷们儿,又做不了俺媳妇儿!非要看。我不给他看,他就想抢了去。于是我们就打起来了。” 我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石头,大声斥责道:“你也算个老人了。我们当初来军营的时候总被老兵欺负,你都忘了? 自己现在又开始欺负新人了?刚颁布的禁令,严禁老兵欺负新丁,否则严惩不贷。你是不是皮痒想吃军棍了?” 石头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没想真抢。就是和他闹着玩儿。再加上看他五大三粗,想试试他身上到底有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你可不能升了官就翻着鼻孔看人,忘了和你一道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们。“ 我瞪着他说道:”看来你是真欠揍了!我什么时候翻着鼻孔看人了?若不是念你作战勇敢,平日为人还算老实,这顿军棍少不了你的。“ 说着我猛然抬腿,朝他屁股上踹去。 石头这家伙果然对我十分了解,竟然早有防备。飞速侧身躲了过去,然后傻笑着,一溜烟地跑远了。 那位五大三粗的新丁显然对我的仗义执言,公正出脚十分满意。 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走到我的面前,伸出右拳在我的胸前轻轻捅了一下。说道:”好兄弟。从年纪来看,我应该长你一两岁。你这个兄弟我认下了。以后跟着你出生入死,赴汤蹈火,我都没二话。“ 他这个突兀的举动,不光是我自己,连周围的兄弟们都愣住了。 我现在刚刚升任了参谋将军,军阶比他高出好几级呢。真想治他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分分钟的事儿。 可不知为什么,我心里一点也生不气来。初来军营,分不清大小官阶,目无长官的事儿我当时也没少干过。 这种人虎是虎了点儿,一般都没有什么坏心眼,很容易交朋友。 我望着他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抬头挺胸,高声答道:”我叫王二虎。“ 我微微点头说道:”你应该还有个哥哥。叫王大虎吧?“ 他惊讶的睁大双眼。回答:"你会算命?没错,我哥叫王大虎。他和我爹娘一起,被那些外族强盗给杀了。我家房子也被烧了。我才来从军的。" 我忍不住笑了:”你猜对了。我不但会算命,还能夜观天象,呼风唤雨。二虎兄弟,以后好好干,亏待不了你。回头有机会了,我请你们喝酒。我现在要去中军大帐一趟,南宫将军唤我去商议军情。“ 我转身离去。听到背后有一个小兵对着王二虎说道:”你可真够虎的,敢当众捶他胸脯。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刚刚升任参谋将军,是我们顶头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也是那位南宫大将军的义子。“ 灌了一肚子酸酸甜甜的葡萄汁儿,又陪着那位温柔可爱、貌若天仙的温妮公主说了半天闲话。 昂首挺胸走出门来的索隆将军扭头就去找了个犄角旮旯。十分懊恼的摘下头盔,毫不吝啬的伸出自己的脑袋,向墙上撞去。 一边撞击他一边自言自语道:”去之前鼓足了勇气,那番话我也练习了好久。怎么话到嘴边我就是说不出口呢?我真恨死自己了! 还好已经探得了公主的口风。她对那两个呆头呆脑的王子,一点兴趣都没有,更别说喜欢了。这就是说以后我还有的是机会!“。 我掀开布帘,迈步走入了中军大帐。这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抬头一看,帅案旁边只站着两个人。一位是低着头,面无表情的南宫大将军,我义父那个小老头。 另一位,则是多日不见的方大哥方侍卫长。 此时他正笑眯眯的看着我,一言不发。 而那位义父大人则抬头冷冷瞅了我一眼,开口说道:”刺头小子,你一直欠着我的那五十军棍,打算什么时候还啊?“。 第三章 悬在头顶的军棍 他这一嗓子真把我吓了一跳。 我心中暗自揣度:小爷我一直以来都在按照方大哥的吩咐,夹着尾巴做人。 这是又有什么把柄不小心落在小老头手里了?他这是又想收拾我。不是刚给我升了官吗?怎么又想着揍我。 我故作镇定地望着他二人露齿一笑,故作镇定地答道:“事情都过去多久了?那欠着的五十军棍早该消了吧?我不是最近表现良好,屡立战功吗?” 小老头脸色阴沉,翻了翻白眼。撇着嘴角说道:“军中无戏言,赏罚分明。你最近是表现不错,屡立战功。该奖赏的不是都给你奖赏了吗?但是同样的道理,犯了错该处罚,一定要处罚。 你个刺儿头小子,敢保证以后都不会犯错?红口白牙,那欠着的五十军棍你说消了就消了?哪有那么容易?!我这儿还有证人呢。” 此时方大哥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也装腔作势地连连点头道:“南宫大将军说的没错啊。我可是证人。就算你升到更高的职位,有功则赏,有罪则罚。是一点儿都没有错的。” 我发现这两人一唱一和。就是准备给我挖坑了,只等着我自己往里跳。 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一脸苦笑的望着义父说道:“我知道你老人家最近心情好,因为我军连连获胜,懒得搭理我。这两天闲下来,你又想收拾我了?那悬着的五十军棍,你要想打我就早点下手。 别等我手下,能统领的弟兄们越来越多。您再下手,当着手下那么多弟兄,我可真丢不起那个脸。” 南宫将军突然脸上乐开了花,瞅了一眼旁边的方大哥笑道:“哟呵,这个刺头小子。可是有点儿得意忘形,翘尾巴啦。你才多大的官啊?就知道爱惜羽毛要面子了?看来是该好好修理一下了!”。 方大哥也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转头向南宫大将军说道:“人家现在是参谋将军了。要面子也属正常。算了,那欠着的五十军棍还是先记在账上吧,给他个台阶下。” 南宫大将军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搬把椅子坐过来。今天这里也没有外人,我想听听你对下一步我军出关作战的想法。方侍卫长老说你鬼点子多。 说错了,今天也不会揍你。所以你尽管畅所欲言。我可告诉你,那五十军棍我还给你记在账上。等你什么时候犯错了或者皮痒痒了,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 我总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来又是虚惊一场。这个小老头,老拿那悬着的五十军棍吓唬我,都快成我的心病了。 三人重新坐定之后。我大着胆子,伸着脑袋说道:”其实这两天我也想来着。补充兵源也差不多了,老在这儿停着也不是办法。 出关作战。补给线会拉的很长,如果敌军一旦想方设法切断我军的补给线,我军将不战自溃。因此后勤保障十分重要。 全军统一行动,因为路途遥远,炮营行动迟缓,会耽误很多时间。我们和这些强盗不一样。他们是熟门熟路,我军却两眼一抹黑。如果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敌人的踪迹,在茫茫的荒原中瞎转悠,事倍功半,得不偿失。 因此我建议:主动将我军队伍分成几路人马,既相互独立,又彼此呼应,时刻保持联络。 第一路先遣队。一水的精骑快马,负责寻找追踪敌方足迹,尽快找到他们的老巢。咬住逃敌的尾巴,别让他们跑没影了。 随后的主力,由南宫大将军亲自统领,包括火炮营在内,负责必要时的攻坚战。 最后一路人马,必须确保我军后勤补给线的畅通无阻。“ 说完之后,我抬头瞅了一眼义父,见他面无表情,低头沉思。 我连忙补充了一句:”这只是我的粗略构想。里面还有许多细节需要补充完善。“ 过了好大一会儿,我都有些沉不住气了。才见那个小老头缓缓抬起头来,微笑的说道:”你个刺儿头小子行啊。都开始学着给我分配任务了!是不是还得要求我,今后一切行动听从你的指挥?“。 我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我只是觉得,主力由你亲自率领最让人放心。这是对您老的肯定与信任。具体哪一路人马由谁来统领指挥,当然是您说了算。“ 南宫将军并没有骂我,而是抬腿轻轻踹了我一脚。笑着说道:”你小子还越说越来劲了。“ 方大哥皱着眉头说了一句:”我最担心的是,那些刚入伍的新兵们还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就匆忙拉上战场,伤亡率会很高。“ 我摊开双手说道:”这没有办法。兵贵神速!只能让他们在前进途中边跋涉边训练了!多吃点苦也没招。真的那些强盗们都逃远了,我们就彻底抓瞎了。“ 南宫大将军猛的站起身来,轻拍帅案说道:”不能再等了。等到新兵都训练好了,黄花菜都凉了。 即使在将来的战役中,新兵伤亡惨重我们也得承受。为了今后大顺数百年的长治久安,付出必要的代价那是免不了的。“ 义父扭回头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指着我的鼻子说道:”你小子去先遣队当副将。回头我再指派一位主将,由你来辅佐。 你小子给我放机灵点。最先与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接上火的一定是你们。你得至少保证活着回来见我。记住,你还欠着我五十军棍呢。“ 我顿时头皮一阵发麻。这还没上阵杀敌呢,这小老头怎么又想着回过头来揍我?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洪家军的大军师周密在众人的陪同下,亲自到属于自己的造船厂巡视走访了一圈。 当场就把所有主事的都叫到了一起,指着他们的鼻子痛骂了一顿。 进展太缓慢了。按目前的进度,等洪家军造好了巨大战舰,李家军的水师战队足以在江面上耀武扬威一年了! ”我要求你们昼夜不得停歇。人手不够,我可以从新建的水师大营里抽调。他们干不了细活,没经验。扛木头、搬运重物的体力活总能干吧?我不听你们任何解释,也别给我找任何理由。限期完工。 否则你们一起等着军法处置。要么,撅起屁股等着挨军棍。要么,直接被拉出去砍了脑袋。你们自己掂量着办吧!“ 众人面面相觑,愁眉苦脸。他们也从没见过周军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会黑着脸发这么大的脾气。而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他们也确实难以理解,周军师看到江面上李家军的水师舰队整天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耀武扬威,而自己却只能干瞪俩眼,有心无力的痛苦心情。 而此时洪家军的首领洪天阔还在派出留在家中的各路人马,恨不得掘地三尺,四处搜罗周军师所需要的现银。 但像上次一样那种家中藏着大批现银,自己破衣烂衫,躺在上面睡大觉的财神爷,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因此手下的士兵们不得不对某些豪门大户、富裕人家反复搜刮。 这一日,洪首领正在屋中独坐。手下有人来报,说是营门外有一个老翁,哭着喊着跪倒在那里,口口声声要面见大头领。 洪天阔不在意的抬头说道:”该不会是个讨饭的吧?给他一些吃的,再赏他一些碎银。把他打发走得了。“ ”我看此人衣冠楚楚,穿着得体。不像是讨饭的,倒像是一个家境不错的士绅或财主。“ 这番话引起了洪首领的好奇心。他连忙吩咐道:”那就请他进来吧。看看有什么事?“ 不大一会儿工夫,护卫就领进了一个衣着得体的老翁。 此人一见到洪天阔的面,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施礼。 洪首领连忙快步走上前去,伸出双手相搀。口中说道:”老丈快快请起。我洪某可受不起如此大礼。我洪家军替天行道,造福天下万民。您这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但说无妨。洪某心怀天下,能帮得上你的一定尽力。“ 那位老翁口中连连称谢,却就是不肯起来。 他接着说道:”不是走投无路,老朽我也不能腆着老脸来面见大王。您真想帮我,不费吹灰之力。这天底下也就大王您能帮得了我了。“ 洪天阔见对方执拗着不肯起来,也就不再强行搀扶。而是退后的一步笑着说道:”老丈,我们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起义军。不是什么山贼土匪,这里也没有什么山大王,您叫我将军就好。“ 那位老者跪在地上叩了一个响头,连忙抬头改口说道:”老朽恳请将军放我们一条生路。不要再让属下去我们家折腾了,都快掘地三尺了,能抢的,他们都抢走了。我们家现在都快揭不开锅了。 为表示诚意,老朽愿意将家中独女献给将军,愿小女能有幸日夜侍奉将军左右。您只要愿意轻轻高抬贵手,我们家就有救了。“ 听到这里,洪天阔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得微微睁大了双眼,心中止不住暗暗嘀咕:怎么还会有这种从天而降的好事? 第四章 鸿运当头 洪天阔一脸镇定的对身后不远处站着护卫说道:“快去搬把椅子。将这位老丈扶起来,再去给他倒杯茶来,让他坐下慢慢说。” 老者终于起身坐在了椅子上,手捧茶盏小酌了一口。才再次缓缓开口道:“小老儿姓徐。膝下无子,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如今正是豆蔻之年,还未曾婚配。我家祖上本留有几十亩薄田。我还在城里开了两家店铺,小日子倒也过得去。 自从大王……不对,应该叫将军,瞧我这张嘴呀!将军带领属下兵马来到这里之后,强行收走了我祖上的田产,分给了那些泥腿子……又说错了,是穷苦饥民。我城里的两家店铺也被贵军洗劫一空,关门歇业了。 眼看没了收入来源,我们都快活不下去了。而您手下的那些兵卒最近一趟一趟的往我家跑,差不多掘地三尺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抢走了。 老朽一家正打算寻死觅活,一同悬梁自尽。后来遇到了一位高人,他说机缘巧合之下,曾给您相过面。说您鸿运当头,有气吞山河的真龙天子之相,将来必能成就一番伟业。 并指点老朽,将亲生女儿奉献给将军。之后我家的所有霉运就算到头了,以后的日子只能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老朽的闺女样貌虽然不敢说倾国倾城,因为正值芳龄,长得也还算俊俏。老朽这才依高人之言,厚着脸皮前来登门造访。万望将军不要推辞,帮老朽一家脱离苦海。” 洪天阔心中欢喜,脸上却尽量做出一副平静的表情说道:“老丈面临的困难,我都知道了。既然是祖产,不是你巧取豪夺来的。待我了解清楚之后,可以帮你讨回。你的两家店铺也可以重新开业,我会管束严令部下,不得骚扰。 至于你一心想把女儿送给我。本将军虽然至今还是单身,但作为义军首领,绝不能像大顺的贪官一样欺男霸女,强迫良善人家。您这份好意我心领了,但此女子我却万万不可接纳。” 那位老者一急之下又站起身来,双腿一软,又要双膝跪地。 洪天阔连忙抬起双手将他拦住。那位老者急切的说道:“将军可派人,随我到家去。或者下次我直接把闺女带过来,让您瞅瞅。她模样真的十分俊俏,一点儿也不丑。老朽打死也不敢诓骗将军!” 洪天阔一边轻轻拍打着老者的手背,一边解释道:“我身为一军首领,必须要以身作则。不可欺男霸女,强抢民女。这样传出去不好听! 但是双方如果是你情我愿,女方愿意主动献身,则另当别论。替天行道的起义军也是人啊,我手下的许多将领都已娶妻生子。男婚女嫁,实属正常! 我只怕是你老丈一厢情愿,你女儿她本人自己愿意吗?” 那位老者听到这里,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知道对方并非瞧不上自家的女儿,而是在乎自己首领的名声。 他抬手捋了一把胡子笑道:“我家闺女早就听闻了将军的英名,对您仰慕崇拜不已。您若不嫌弃收留了她,便是她今生最大的福分。也是老朽一家无上的荣光。还望将军,千万莫要推辞。” 客客气气的将老者送出大门。洪天阔立马转身叫来了自己的一个亲信。吩咐道:“传令下去,从今日起,属下所有兵将不得再去骚扰那位老者。另外你马上拉一车金银细软、粮食,给他送上门去。 要大张旗鼓,鸣锣开道。彰显我洪家军体贴百姓,爱民如子。 回来,别急着走啊。最重要的还没给你交代呢。你上门之后,要见见他家闺女,若真像老者所言如花似玉也就罢了,如果长得太丑,回来也告诉我一声,下次我定然严词拒绝。” 那位亲信皱着眉说道:“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是躲在绣楼里,就是在闺房中不肯出来见人。我怎么才能与她见上一面?” 原本心情如艳阳高照一般的洪首领不由得面色一沉,斥道:“你真够笨的。这还用我教你?直接跟那老头说就完了。他着急将女儿推给我,必然是有求于咱们。” "我不愿意!“在那个姓徐的老者家中,小慧的母亲仍在竭尽全力的做着女儿的思想工作,但女儿又哭又闹,仍然不肯答应。 ”在我们百姓的眼中,那个姓洪的就是强盗流寇。你们为什么非得要逼着我嫁给他?再说了,他到底多大年纪?长得什么样我都没见过。你们这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呀。“ 她的母亲一脸愁苦。但却狠下心来,继续耐心劝导。 ”如今到了这步田地,爹娘也是迫不得已。否则我们一家人都得活活饿死。现在咱们这里是洪家军的天下。 再说了,我嫁给你爹之前也从没和他见过面。儿女的婚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由得了你自己做主? 如今洪家军势力越来越大,说不定那个洪天阔哪天推翻了大顺朝廷就能做了皇帝,你就成了娘娘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岂不是因祸得福?“ 正说着,那位姓徐的老者迈步走了进来,红光满面。 见到自己的女儿还在哭哭啼啼,忍不住沉下脸说道:”你还在哭闹什么?那位洪首领我已经见到了。长的虎背熊腰,相貌堂堂。而且为人说话十分客气,不像大顺朝的官吏那样趾高气扬。 他一口答应了尽快返还我们的祖产,并且答应帮着我们让那两家店铺重新开张。你还在这里哭闹,说不定人家还看不上你呢!“。 那位夫人听到夫君如此说。激动的双手合十,连声说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们家有救了!女儿啊,听爹娘一句劝:自古做父母的只会为儿女的将来着想,绝不会去伤害他们。你若能嫁给那个山大王,不但救了咱们家,你以后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什么山大王?人家是大将军,手下统领着数万兵马,呼风唤雨,只手遮天,能耐大着呢!“。 听爹这样说,小慧儿连忙站起身来,抹干净了脸上的泪水。心思也开始变得活泛起来,不再想寻死觅活了。 ”人家还说了。作为大首领,要顾及自己的名声。不能强买强卖,除非咱家闺女亲口答应,主动送上门。否则人家是不接收的。“ 姓徐的老者又补充了几句。 小慧儿的亲娘听完不由着急的起来。连忙对着女儿说道:”闺女啊,你现在就是咱家唯一的救星。可不能再任性了!你自己要想好了,这可是没人逼你。“ 已彻底六神无主的小慧姑娘见爹娘说的如此恳切,为了报答父母对自己的养育之恩,她也只好打掉门牙往肚子里咽,终于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五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没过几天,洪家军全军上下都传开了:尊敬的洪首领要在不久之后的某一良辰吉日举行大婚典礼。 这是个大喜事啊,说明洪家军人丁兴旺,首领更是受到了百姓的普遍的爱戴与拥护。整个洪家军的未来更是前途光明,实力强大到有望将来一统天下,改天换日。 否则,没有哪一户良善人家的父母会把自己的亲闺女许配给一个穷途末路,眼看就要被拉去坐牢、砍脑袋的土匪头子。 而大首领洪天阔,更是心花怒放,小腹中更是鼓胀着甜蜜。 像被人五花大绑之后,强按着脑袋,捏住两个鼻孔,从口中被强行灌入了一桶蜂蜜。自己甭提多开心了。 距大喜的日子还差那么几天,首领洪天阔在这之前又完成了一件小事:派出自己的心腹下属,历经千辛万苦,从民间找出了那么几个,据说是从前朝宫中出来的老嬷嬷。 在大婚典礼举行之前,这几位老嬷嬷遵照洪首领的吩咐,亲自对那个姓徐的老者家中做了一次秘密的登门拜访。 拜访的目的就是紧闭房门,嬷嬷对那位小慧姑娘做了一次全面而严格的全身体检。 这几位老嬷嬷的任务就是按照前朝皇宫内的标准,确保洪首领娶到的,是一位健康貌美、有生育能力,如假包换的黄花闺女。 一切都在喜庆的气氛中缓缓推进。 没有人能够想到,貌似广阔而平坦的湖面之下有一股小小的暗流涌动。 洪家军内部一个由五位死士组成的暗杀小组,此刻也正在紧锣密鼓地磨刀霍霍。 他们只等着这位洪首领大喜的新婚之夜,所有人都放松警惕之时,一齐举起屠刀,准备对他下死手,拼个鱼死网破。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不久之前,洪首领亲自铲除掉朝廷暗谍“黄蜂”之后的某一天深夜说起。 负责执行“内奸清除计划”的洪天阔的亲信,那位个头不高,其貌不扬,下巴很尖,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徐昕将军。他自己也有一位信得过的下属,此人唤作牛二。 此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良心未泯。 而凑巧的是,这个牛二又与那位被当作朝廷暗谍“黄蜂”除掉的李忠岩李将军手下的一位叫做邢三的低级将领打小就是同乡。 这两人交情甚好。打小就是在一个村里,穿开裆裤一起和尿泥长大的。 后来,适逢灾荒之年,饥民遍野。眼看大家都活不下去了,要么饿死,要么造反。 他们二人一起携手投奔了洪家军,加入了农民起义军的队伍。 他们谈不上有什么宏伟远大的理想和目标,只是为了不饿死给自己找条活路。 虽然属于不同的分支派系,但这俩人之间深厚的情谊并未因岁月而更改。 总是找机会隔三差五,每过十天半个月想方设法聚在一起,小酌两杯。 每次小聚,他们二人都一边开心地望着对方打着哈哈,亲热的当面调侃一下对方:“真不容易,你小子还活着?” “你个无赖还没死。我能比你还先死?” 兄弟俩时常唠唠家常,交流一下道听途说来的家乡的变化以及军营中的各种小道消息。 这种二人私下小聚已维持很多年了。 那位李忠岩李将军被当作朝廷暗谍“黄蜂”,经由洪天阔亲手毒杀之后,洪家军对外放出的消息是:忠臣良将李忠岩李将军忽然身染重疾,暴病而亡。 军中郎中虽然及时赶到,却也未能挽回他的性命。 大首领洪天阔,痛失爱将。当场大哭不止,并双眼通红的亲自为他主持、举行了风光大葬。 李忠岩李将军属下虽然也有一些对他死忠的将领,对李将军的突然暴病身亡心中存有一丝疑虑,但一来苦于没有任何证据和线索,二来亲眼看到大首领睁着哭的红肿的双眼,为他举行了规格很高的风光大葬。 自然也打消了心中仅存的那一丝疑虑。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何况那个年代医疗水平很差,早上还活蹦乱跳,下午就一命呜呼的多了去了。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这夜牛二与邢三再次对饮小聚。邢三胸怀坦荡,与往日一般谈笑风生。牛二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却三缄其口,只顾低头喝着闷酒。 酒量这种东西,是会随着饮酒之人的心情起伏变化的。原来能喝一斤的,某一日可能因为心情郁闷,喝四两就醉倒了,人事不醒。 这人原本只有三两的酒量,哪天心情一畅快,又多喝了半斤,也可能啥事都没有。 二人和往日小聚一样,一边不断的饮酒碰杯,一边东一榔头西棒子的说着闲话。 邢三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弟我跟随那位突然离世的李将军有些年头了。真是苍天无眼,好人不长命啊! 李将军对我们手下这些兄弟们还是很不错的。而且每次杀敌他都亲自冲锋在前,身先士卒,十分勇猛。 说起来他对小弟我还有过救命之恩。有一次骑着马亲手把我从死人堆里拖了出来。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报答,谁料天妒英才,他忽然就暴病身亡了。 你跟随的那位徐将军,经常在大头领身边混。你的消息应该比我们更灵通些,知道我们李将军得的是什么急病吗?” 牛二抬头看了自己的这位同乡发小一眼,欲言又止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徐将军交代过我们,有些话要永远烂在肚子里。 谁说谁就会没命! 我不知道你们那个李将军具体得的什么病,但那位将军夫人就死在我的眼前,至今还历历在目。令为兄我经常做噩梦!”。 听到这里,邢三不由得警觉起来。 他停住了用手中筷子夹菜的动作。双眼直勾勾的望着面前这位兄弟说道:“你我是什么交情?你不会连我也信不过吧?我说过了,李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 你如果真是知道些什么消息,不妨坦诚相告。我绝不会让第三个人得知!” 牛二抬起头来,瞪着两只有些惺忪的醉眼,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正因为你我是过命的好兄弟,就更不能让你知道了。 知道的越多你越会寒心,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别问了,我的好兄弟。” 趁着酒劲儿,邢三佯装发起火来。摘下腰间的配刀,猛然拍在桌面上,高声说道:“从小到大,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哥,从没把你当过外人。对你也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你却从来没把我当成亲兄弟! 既然如此,不如你我恩断义绝。从此断交,不再往来。” 牛二吃了一惊。望着邢三通红的脸庞,他觉得对方喝多了,等酒醒了一定会后悔。忍不住苦笑道:“你看你看,我就说你这个兄弟从头到脚直冒傻气吧?你还从来不承认! 说了是为你好,你却偏偏不信。 至于你们李将军得的什么急症,我真是一无所知,不敢乱说。 但李将军的夫人,那个貌美如花,身材丰腴的弱女子被施以酷刑,肋骨被生生打断了五根,就浑身是血地惨死在了我的眼前。 好歹我也是个人哪!也有最起码的怜香惜玉的同情心。 所以受了很大的刺激,至今仍然心内不安。 实话跟你说了吧。那段时间,除了你们李将军离奇地暴病身亡。营中还有不少人失踪。那些可都是跟随大首领多年,赤胆忠心的兄弟们。” 牛二说到这里,便紧闭双唇,不敢再说什么了。 猛然伸手抓过了酒坛,颤抖着双手往自己的酒碗里倒酒。脸色铁青,仿佛是和谁在玩命赌气一般。 邢三抬起头来,吃惊地大张着嘴巴。 “如此说来。我们李将军的夫人是遭人陷害,被迫害致死。 并非像我营中弟兄们所想的那样,因为李将军的突然离世,悲伤过度,为之殉情。 那这么说,我们李将军也有可能是遭小人陷害?并非得了什么急症?” 牛二抬起右手端起酒碗,一脸悲愤地扬起瘦长的脖颈,往自己的口中猛灌了半碗酒。 一边翻着白眼,低头望着面前自己的这位曾经患难与共的好兄弟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喜欢胡思乱想是你自己的事儿,与我无关。” 邢三不敢再乱发脾气。而是微微躬下身子,低下头去小声问道:“哥哥你别再吞吞吐吐的,吊我胃口了。小弟我斗胆问一句可能不该问的话:你前段时间跟随着那位徐将军,是不是在执行什么秘密行动?” 已经有几分熟醉的牛二终于忍不住吐露出了几个字:“清除内奸!” 虽然只有短短的四字,在邢三的耳中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这脱口而出的四个字,将引发今后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暗夜之中,刀光剑影。鲜血四溅,不知又有多少人将会因此而人头落地。 在邢三的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如果说是为了清除内奸,可以理解。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清除到我们李将军头上! 他追随大首领多年,战功卓著。而且我等弟兄们天天就围在他身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手下这些弟兄们心里明镜似的。 这么说李将军不是急症暴毙身亡?是遭人陷害的! 那么能陷害他的人会是谁呢?想到这里,邢三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浑身汗毛倒立,脸色也变得苍白吓人。 他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李将军曾对自己有救命之恩。陷害他的无论是谁,我都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身为堂堂七尺男儿,算是对李将军以死相报! 第六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洪家军军营里四处都是张灯结彩,挂满喜庆的红灯笼。 到处灯火通明,空气中酒香四溢。 人世间之所以有那么多人喜欢杀人灭口,是因为要活人保守秘密,确实是很难很难的。 他会觉得心里憋得慌,总想要找人一吐为快。 吐露秘密之后,他心里痛快了,所谓的秘密一传十、十传百,就不再成为秘密了。 邢三从牛二那里获知了他的秘密,回到军营之后,没过多久就忍不住告诉了自己身边的朋友。 俗话说,秦桧还有仨朋友呢!邢三就算再怎么臭名昭著,也与那位著名的丞相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因此他不止只有三个朋友。 这些所谓的朋友,同在李将军的军营中,又曾经是患难生死与共的战友。 这些士兵、将领,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对那位已经不在人世的李将军莫名的怀念与感激。 他们都曾经在以往多次的生死考验中,或多或少受到过李将军的眷顾与恩惠。 这些人的想法,简单而纯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这种接近直线型的朴素而纯粹的思想,犹如深埋地底的一簇小火苗,起初也许只是一个小火星,逐渐连绵成片。汇聚成如岩浆一般猛烈的地火。 在这个小圈子中,其实级别最高的,是一员曾经跟随在李将军身边的偏将。在很久之前的一场战役中,那位勇猛的李将军也曾经突破重围,亲手将他从敌人围猎的屠刀下救了回来。 但这员曾经是李将军属下的偏将,就属于后世极为推崇的所谓成熟健全型人格。 他虽然对李将军心中也充满了感激,但思虑再三之后毅然退出了暗杀小组。 因为他觉得:那位已然过世的李将军虽然曾对他有过救命之恩,自己遭人陷害也死得很冤。但毕竟人走茶凉,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与其拼了自己的性命与那位高权重、能够操控他人生死的大首领对抗,自寻死路。不如务实一些,委曲求全。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自己能够做到不向大首领出卖这些头脑简单、感情淳朴的手下弟兄们,已经很不错了,很对得起那位已经故去的李将军了。 因为如果他真那样做了,不但神不知鬼不觉,而且自己一定能获得丰厚的回报,至少加官进爵是免不了的。 于是,这条危险的消息终于被限制在了一个极小的圈子里。 因为如果任由它四处传播蔓延,以李将军在军中的威望,极有可能引起他属下的官兵集体哗变,那将给洪家军带来致命的打击。 最终,以邢三为首的五人暗杀团伙,开始了在暗夜中,将手中的利刃打磨得更加锋利。 他们将矛头对准了洪家军的大首领洪天阔。 因为在他们的简单思维中,能害死他们李将军的,只能是在军中级别更高的人。 但就是在这五人当中,他们的想法也最终未能达成完全的一致。有人觉得,不管三七二十一,诛杀属下能臣良将,无论何种理由,他洪天阔就不配做这个大首领。一刀宰了他,替冤死的李将军出口恶气就完了! 而有人认为,也许大首领只是受了奸人的蛊惑。尽快将其生擒,找出幕后真凶,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样比较好。洪大首领虽然罪责难逃,但也要看他过错的大小,找到真凶,也许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事发之后,那位洪大首领是否有心放他们一条生路?! 首领大婚之日,满营欢腾。洪天阔在营中空地上大摆酒宴,自午后开始,与手下弟兄们一起喝到晚上。而那暗杀小组的五位成员,虽然人人身着便服,将利刃藏于怀中。混迹在人群当中,只等着时机成熟,为首之人发出信号,大家一同出击。 夜幕降临之后,好多人已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而那位喜形于色,满面红光的洪大首领,身边的侍卫也都疏于防范。他本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死亡的阴影正如一团乌云一般,正在缓缓逼近,并笼罩在他的头顶之上。 "洪大首领,小的冒昧给您道喜了。你也许不认识我,我叫邢三。只是您属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统领我们的将军是那位李忠岩李将军。你应该认识他吧?“ 邢三毕恭毕敬地将双手捧着的酒碗高举过头顶,微微弯下身子,脸上挂着笑意向洪天阔说道。 说完这句话,他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目光却变得像匕首一样锋利,死死盯着面前这位洪大首领的双眼,仔细观察着他面部微表情的变化。 满面红光的洪天阔听到李忠岩这三个字,眼神一滞,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满脸的笑容。 他似乎并没有嫌弃面前的邢三官职低微,而是很大度的主动伸出自己手中的酒碗,与对方双手捧在头顶的酒碗轻轻碰了一下,豪爽地一扬脸,一饮而尽。 他抬起左手一边擦拭着洒落在嘴角胡须上的酒滴,一边朗声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同喜同喜。你们也只管放开了吃好喝好。“ 正待转身离去,邢三忽然从背后叫住了他。脸上仍然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开口低声问道:”容末将再斗胆问上一句,敢问大首领,我家李将军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曾对在下有过救命之恩,小的一直打算以死相报。“ 洪天阔眼看敷衍不过去了,不得不重新转回头来。认真上下打量了几眼面前这个给脸不要脸、不知好歹的属下。他脸上的肌肉逐渐变得僵硬,忍了忍,却并没有即刻翻脸发作。 而是转动了几下眼珠子,嘴角重新浮起一抹冷笑。镇定的回答道:”这事儿全军上下都很清楚,我那位亲密的战友加兄弟是突发恶疾,暴病身亡。本将军亲自为他主持了风光大葬,怎么又来问我?莫非你是听到了什么谣传?“。 邢三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冷凶狠,他咬着牙说道:”洪大首领,我等弟兄们可都是信了你,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跟着你来拼命的。事到如今,您却是连一句实话都不愿意跟我们说吗? 我们李将军对您一直忠心耿耿,对属下兄弟们更是关爱有加。就算是清除内奸,也轮不到他的头上!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我今日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替我们李将军讨个公道!“。 话音未落,邢三猛然摔碎了自己手中的酒碗,一跃而起。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低头径直朝着洪天阔的胸腹捅了过去。 洪天阔大惊失色。丝毫也顾不上作为大首领的威严和体面了。 他一边脸色煞白,惊慌失措的连连后退。一边下意识的举起手中的空碗,去阻挡那把锋利的短刀。 “啪啦”一声脆响。 洪首领手中坚硬的瓷碗被击的粉碎。与此同时,那把闪着寒光的短刀速度虽然减弱了不少,但刀尖还是触及了新郎官鲜艳的红色外袍。那里明显出现了一个破洞。 从刺破的洞口处,外人能一眼看到里面厚厚的铠甲。这层厚厚的铠甲,算是救了洪天阔的命。 洪天阔丝毫不敢怠慢,猛抬右腿向偷袭者的裆部踢去。 邢三见一击不中,连忙缩回右臂,准备再出第二刀。猛然间低头看到对方抬脚向自己的裆部狠踢,他深知大首领的厉害,只好先行躲避,再伺机出刀。 此时紧紧跟随在邢三身边的那四位死士,已经抢先占据了有利位置。 其中一位大汉从洪天阔的身后猛然出手,勒住了他的脖颈。将手中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但同时他又向邢三大喊道:“兄弟,先别出手伤了大首领的性命。也许他只是听信了奸人的谗言,他自己也是受害者。先把他控制起来,等问明白了,再取他性命不迟!” 很多呆立在洪天阔周边,一夜滴酒未沾的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亮出兵刃,一拥而上。 他们可没工夫询问这些叛军,是想直接取了首领性命,还是仅仅想要控制、挟持他。他们只知道,万万不能让大首领受到一丁点伤害,否则自己一定小命不保。 刚刚搂着洪天阔脖子,发出大喊的那名壮汉,完全没有机会发出第二声呼喊,就被从背后刺过来的十几把长矛捅成了筛子。 还未来得及第二次挥出短刀的邢三也被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砍中了大腿。哀嚎一声,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那短暂的一丝犹豫,令他永远丧失了第二次出刀的机会。 一眨眼的功夫,五人暗杀小组当场被斩杀三人,剩下两个活着的也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被七手八脚的按倒在地,彻底无法抬头。 侥幸逃过一劫的洪家军大首领洪天阔。此时脸上全没了往日风采。 虽然竭力控制着,但明显能看出他的双腿双手连连发抖,面色惨白。 他先是大口大口猛吸了几口气,心中不断庆幸,亏着自己早有防备,在新婚礼服之下提前穿了盔甲。然后稍稍稳住心神,用情绪复杂的眼神低头望了望那两个被众人踩在脚下的叛贼。 他竟然从眼眶中流下两行热泪,声音颤抖的说道:“我洪天阔一生光明磊落,除暴安良,替天行道。今日是我本人难得的洞房大喜之日,没想到竟然会遭到手下弟兄们的暗算。你们是鬼迷心窍了吗?还是误信了什么谣言?” 他挥手吩咐道:“作为大首领,我向来视兄弟为手足。先把这两个家伙押下去关起来。不要对他们用刑,善待他们。先问清楚了再定罪处罚。一定要秉公执法,必要时本首领甚至可以对他们网开一面。” 两日后的一个傍晚。中军大帐之中,只有洪天阔和站在他对面的那位执行过秘密除奸计划的徐昕将军。 大首领洪天阔脸上的表情如周围的环境一般,阴暗晦涩,让人捉摸不透。 徐昕将军一脸愧疚的低头小声说道:“已经都查清楚了。是属下失职,我手下的牛二醉酒之后不小心走漏了风声,我已将他秘密处决了。首领您当着众人的面,要对那两个叛贼网开一面。属下有些糊涂了,对此二人是杀是留?” 坐在暗影中的洪天阔一声不吭。 徐昕将军满脸疑惑地抬头望了他一眼。终于听到大首领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徐将军,我曾当面亲口告诉过你:军中我最信得过的只有你一人。 可你已经让我失望了一次,我希望永远不会再有第二次! 这次你要做的更干净一些。凡是可能知情者,全部诛杀,一个不留,一定要斩草除根,族人亲朋也不能例外。在这个世上,只有彻底闭嘴的死人才能保守住绝对的秘密。你懂了吧?” 呆呆的站立在洪天阔面前的那位徐昕将军终于听懂了。同时他感觉自己的后背阵阵发凉。 也就是说,自己还认为信得过的那些手下,也将被逐一秘密处死?! 会不会早晚有一天,这无妄之灾也会轮到自己头上? 名不见经传的邢三,作为一名失败的刺客,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丢掉了性命。 他永远无法与那些虽然同样失败,但青史留名的刺客们相提并论。 专诸刺王僚,荆轲刺秦王。 虽然同样行动失败。但他们声名远播。 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结果,一来是刺客刺杀的对象地位高,名气大。刺杀行动的成败,有可能直接改写历史。 而洪天阔本人就没什么名气。因为他最终也没能推翻大顺,建立新的王朝,登基称帝。更别说什么成就千秋霸业,留名青史了。 但邢三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用自己的热血和生命,完美诠释了一句话的深刻意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在这个物欲横流、人情冷漠、肮脏不堪的人世间,随处充斥着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而恰恰是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邢三,用简单粗暴的行动,奋不顾身,实践了自己的诺言。 它像一个悬浮在空中,大大的惊叹号。在告诉世人:除了浓于水的血缘关系之外,人与人之间,也能产生一丝真情。 这一丝丝的真情,虽然极为稀缺,但更加难能可贵。 他的名字,可能叫做患难之交,也可能叫做真诚友谊。 在你短暂的一生中,如果有幸发现并得到它,请务必珍惜。 因为它是那样的稀缺并来之不易。 第七章 奇葩的向导 南宫大将军最终任命自己的副将袁守敬作为我方先遣队的主帅。而小爷我作为参谋将军被升格提拔为副统帅,辅佐那位袁将军。 我对这个任命多多少少有些失望。我原本以为秦大哥会作为先遣队的主帅,成为我的顶头上司。因为我二人已然合作过多次,沟通顺畅,惺惺相惜。 作为先遣部队的主帅,除了要有拼劲和激情,更应该头脑灵活,善于随机应变。 袁将军作为深得义父信任的左膀右臂,我对他的唯一印象就是:曾经率领一半的南宫大营兵马,攻打邵阳城,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至于什么拼劲儿、激情、随机应变的优点。我举着放大镜也未能从他身上找到。说白了,我和他不熟,压根就不怎么喜欢他。 毫无疑问,我都不喜欢他,他能喜欢我,那才是见了鬼了! 我唯一能尽力要求自己做到的就是:尽力减少或避免与那位袁将军发生当面顶撞或冲突。毕竟他深得义父的信任。 最不济老成持重、顾全大局、服从义父命令这一类的优点他总该有一些吧?如果非要硬着头皮把这些也称作优点的话。 秦大哥和那个陈将军被安排去做了后勤保障工作。中军自然由南宫大将军亲自统领。说起来这个小老头已经很不错了,能听进去我的意见。 以后我想蹭秦大哥的酒喝就难喽! 除非我哪天脑子一抽筋儿,冒着被砍头的风险,丢下身边的弟兄们,独自后撤几百里去寻秦大哥。我自认自己的神经系统还算正常,因此也断定自己绝对不会做那样的傻事。 虽然多多少少有些不开心,但好在我天生乐观。因此总在努力寻找那些能让自己开心的那些事儿。 比如说在队伍开拔之前,义父不知从哪里给我们找来了一个奇葩的向导,令我乐不可支。 这位向导姓马。不知道他的父母怎么想的,大约也是两位天性乐观的老人。竟然给他们的儿子起了一个好玩的名字:马大哈。 难道是希望孩子一生过的马马虎虎,大大咧咧,一生无忧,天天哈哈大笑?其实要是真能够这样也挺好的! 你可千万别被这个貌似不那么严肃的名字给带歪了,瞧不起他。马大哈这个人还是挺厉害的。 据他本人讲,他出生的那个傍晚,红霞满天,万道霞光普照大地。 紧接着有人看到,霞光中有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飞过天际。 他当时说这话的时候,我们二人正在面对面饮酒。我当时就将满满一口酒水一滴不剩的全部喷在了他的脸上。 接着对他点指笑骂道:“你怎么不说电闪雷鸣,滂沱大雨中,天上忽然掉下一个巨大的火球。你是光着身子从火球中钻了出来的?屁股后面还冒着股黑烟。 那是尾巴刚刚被烧掉的迹象。这样才能更加显示出你与众不同,身份高贵,有帝王之相!” 他当时并没有生气。而是毫不在意的,鄙夷地瞟了我一眼。顺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酒水,又用另一只手从桌上的盘中捏起一粒煮熟的花生米,潇洒地扔进了口中。 一脸淡定地回答道:“信不信由你!”。 信你?真当我是缺心眼儿啊?我在别人的口中还被描述成绿眼珠会喷火的小妖怪呢! 反正这位马大哈刚出生的时候虎头虎脑,模样也长得很齐整。 长到十来岁的时候,因为离这边关比较近,所谓靠山吃山。他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父亲身后,学着跟关外的那些皮货商们做起了生意。 不得不说,这小子还是很有一些天赋的。很快就精通了对方的语言。除了天生的长相,没法更改,否则一定会被人误以为是关外出生。 单听流利的发音和吐字,把他蒙着脸扔到关外去,一定会被木托磐尼、米尼艾尔或者阿卡拉这几个国家的人捡了回去,以为是他们自己走失的孩子。 这小子十八岁以后,开始每天当面教训自己的父亲。 不用怀疑,你没有看错。是他教训自己的父亲,不是他爹教训他。而他的所谓教训,就是鄙视与斥责。 他认为自己的老爹太笨了。本本分分、傻乎乎地做生意,一点不知道变通,挣的不多,挣来的还都是一些辛苦钱。 于是,他开始单飞了。 他自己做的第一笔大生意,竟然是空手套白狼。 我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忽悠着木托磐尼王国一个很大的皮货商,白白送了他两车上等的皮货。 这家伙竟然还当着对方的面,挑三拣四,扔回去几件他认为不合格的。 毕竟跟着自己的父亲跑了这么多年,他是真正识货的行家。 对方被他的举动唬住了。 他又不知通过什么门路,拉着大顺边关的一位大肚腩将军登门造访了那位皮货商。 皮货商自然热情款待。 心底也彻底认可了这个神通广大的家伙。 平日里这些商贩经常在边关行走,能请得动的守关的将军,自然不是一般的人物。而且以后来来往往,要方便许多。 马大哈当着那位将军的面,告诉那位皮货商:大顺幅员辽阔,有些地方极为寒冷。需要大量的优质皮货。 大顺的军购物资,不仅需求数量巨大,价格更比普通的市面上高出许多倍。 但上面手续繁琐,拨款比较缓慢,必须先收货后付款。但是因为有国家的信誉保证,完全不用担心收不到款。 临了他也没忘了夸赞那位皮货商几句:你的货我都看了,优质的占大多数。那些残次品我都给你扔回去了,你也别见怪,以后也别想着在马爷面前耍小聪明了。 表现好的话,大顺几十万军队过冬的皮草以后只从你这里采购。 那位皮货商受宠若惊,差点没给马大哈跪下。这分明是天上掉下个财神爷,挡也挡不住,想不发财都难啊! 当然最后的结局是,马大哈和那位将军的腰包都鼓了起来,在众人的视线中很快消失了。 但自强不息的马大哈并未就此罢手。不久之后,他又重操旧业。这次他摇身一变,成了大顺一位富可敌国的盐商。甚至登堂入室,混进了木托磐尼和米尔埃尔王国的皇宫,成了其座上嘉宾。 当时在大顺境内,食盐都算是稀缺品。由国家直接专供,任何私人都不得参与买卖的。他能把看不见的私盐卖到关外去,确实有两把刷子! 若不是联军入侵大顺疆域,战火不断。我甚至认为凭借马大哈人有多大胆儿,必有多少黄金入账的拼搏、进取精神,若干年后,有朝一日他成为哪个域外国家的国王也说不定! 此刻,马大哈立于南宫大将军的中军大帐之中,就站在南宫将军的身边。周围站满了我军中将领。 他点指着帅案上那张由他亲自绘制的地图,毫不谦让的大声说着什么。众将官却都是低着头盯着那张地图,侧耳聆听。 “离我们大顺边关最近的,也是此次入侵我大顺的联军主力来自木托磐尼王国。那里我去过。地盘不小,民风彪悍。 此外,与之邻近的这两个国家分别叫米尼艾尔和阿卡拉。米尼艾尔的军队也是联军的组成部分之一。 但这个国家没有前者地盘大,实力强,只能算作帮凶。 至于稍远一些的阿卡拉,相对比较弱小。而且他们与木托磐尼有仇。不可能与该国结盟。 米尼艾尔和阿卡拉都信仰天龙教。只有那个木托磐尼,国教是火神教。” 听完这位老兄的大概讲述,南宫大将军微微点了点头。“要想保我大顺边关长治久安。我军的目标,是彻底灭了这个该死的木托王国。如果还有机会,捎带着修理一下那个叫什么米尼艾尔的。当然,能把他们也彻底收拾了更好! 我军能得到马先生这样的奇才,实乃天佑大顺。 更难得的是,朝廷兵部对我军所有行动全力支持。大家要充分做好吃苦的准备,后面就是硬仗。直捣黄龙,不破楼兰终不还!我方的先遣军明日拂晓即刻出发。” 待众将渐渐散去,我的义父,那位南宫大将军却点手将我唤至近前。轻声吩咐道:“此次出征,压在你小子肩上的担子有点重。 除了辅佐袁大将军,听从他的命令指挥之外。我交给你一个特别的任务:一定要保证这位马先生的生命安全。对我军来说,他就是一张活地图,一个活着的宝贝。你死了他都不能死,明白了吗?” 我紧闭双唇,连连点头。我心里明白,马大哈就是一个活宝!我心里面能确定的是:遇到任何危险,他一定溜的比谁都快! 临近傍晚时分,来了一个小传令兵。 他向我传达了那位袁将军的命令,令我即刻去见他。 部队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作为我的顶头上司,我自然不敢怠慢。 来南宫大营这么久,这还是我俩第一次单独会面。 入的帐来,只见那位袁守敬袁大将军端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起身相迎的样子。 这也难怪。说起来我参谋将军的身份,比人家差个好几级了。何况虽然顶了个副统帅的虚名,但人家袁大将军的资历和官职在那摆着。 我连忙上前几步,躬身施礼。礼毕之后,那位袁大将军只是用眼白扫了扫我。仍然不苟言笑。 我一脸淡定地看着他,心里没有丝毫的紧张。反正小爷我天生脸皮厚,见了我的义父我都不紧张。何况是你呢? 沉吟半晌之后,袁大将军终于缓缓开口道:“刘盛啊,虽然南宫大将军认你为义子。有几句丑话我还是说在前面:你升职升的太快了,难免有人不服。而且这对你来说,也未见得是什么好事。 我也看得出南宫大将军在极力地抬举你,不断给你创造立功的机会。 他要认你为义子,我管不着。但是任命你做我的助手,是要冒很大风险的。战场之上无儿戏,我至今也没有发现你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优点。 你的义父曾经提醒过我,此次出战让我看管好你,别惹出什么乱子。我也多多少少有些担心,怕你年轻气盛,沉不住气。 明日出征,你领着你的部下作为开路先锋。但是你必须完全听从我的命令和指挥。 我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因为真要打到那个什么木托王国的老巢,南宫大将军所统领的中军之中,火炮营是最有用的。你万不可贪功冒进,中了敌军的圈套。切记!切记!”。 我还能说什么呢?虽是心有不甘,却也只能诺诺连声,再次躬身施礼,然后缓缓退出。 其实我的内心已经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愤愤不平:瞧不起我,倚老卖老,爱端臭架子也就罢了。我现在对这些倒真不怎么在乎! 关键是兵马未动,就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那还打个屁的仗啊?!听着就没劲。 但是我毕竟已经慢慢长大成熟了。总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抓过这位袁大将军面前的茶杯,往里面撒泡热乎乎的尿,再给他端上去吧? 关键现在也不能算是童子尿了,就算他喝了,对身体也没有太大的好处!没有了大补的作用。 正自心头郁闷,出门没走出多远就碰到了马大哈那位活宝。 因为性格的原因,我算是个自来熟。最大的优点就是天生脸皮厚,连忙从身后叫住了他。 我估摸着这个活宝大概优点与我极其相似,竟然笑呵呵的转过身来。 他冲我微微施了一礼,开口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刘副统帅。少将军玉树临风,一身的英雄侠气。我马某人对少将军仰慕已久,早就想寻个机会与少将军结识了。” 我微微咧嘴一笑。虽然明知对方是在拍马屁,但天下之人哪有不爱听好话的?况且义父还特意交代过,让我暗中保护这个活宝。 于是我毫不客气的大手一挥,说道:”你现在应该没啥屁事儿吧?我做东,请你到我的营帐中饮酒如何?“ 没想到马大哈毫不客气。甚至连连拍手道:”甚好甚好,正合我意。其实咱俩谁请谁都无所谓。 我只相信一句话: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你我早晚都会成为知己朋友的!“。 我心里说:佩服佩服!又遇上一个脸皮比我还要厚的,当真是难能可贵。 好在今夜闲来无事,少喝两杯未尝不可。绝不会碰上欲饮琵琶马上催的事儿了。 明日出征,一身轻松。前路漫漫,且容我不管不顾,胡打乱冲! 至于那位翻着白眼儿,畏首畏尾的顶头上司袁大将军,还是早点让他独自见鬼去吧! 第八章 大漠孤烟直 第二天天还没亮,作为我方先遣军的人马就已经出发了。 而我这个徒有虚名的副帅,作为开路先锋,自然是骑着胯下的枣红马,奔跑在队伍的最前端。 身后没有人欢送。因为除了必要的留守人马,连南宫大将军在内的所有人都要出关的,最大的差别无非是时辰的早晚。 此一去黄沙满天。此一去前路漫漫。 我们这些人当中,不知还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 大家伙的心情说不上是喜是悲。 每个人都步伐坚定。因为大家都明白:军人的职责所在,不能让那伙儿强盗跟新媳妇回娘家串门一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还随手把亲爹亲娘家里的好东西顺走一些,脸不红心不跳。 当然那些强盗和回娘家串门的新媳妇儿还是没法比。新媳妇儿即使回娘家与家人发生了争吵,胡乱发发脾气都可以容忍,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而那些强盗就不同了。他们不但抢东西还杀人放火!别说脸红心跳了,甚至喧宾夺主,把自己视为了理所当然的主人。 这谁还能忍得了?不宰了他们,天理难容! 我之所以讨厌那些所谓的圣人,是因为绝大多数时间,他们都是跪在地上,弯着腰闭着眼信口雌黄。 但是记得好像其中有一句至少是挺起腰板说出来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离开那道雄关没走出多远,我便暗暗向属下下达了命令:所有人准备好五日的干粮,简装轻骑,快马加鞭,随我向前猛冲。 尽量与后方的大部队拉开距离。 其实我心里也很清楚:我军在这里连续休整了数日,溃逃的敌军惶急之下,应该逃跑的速度很快。我方人马纵然是急行军,也很难追上了。 一来我是想碰碰运气。更重要的原因,我很烦那位袁大将军。 而且小爷我天生反骨。他让我往东,我偏就要往西,和他对着干。 那位奇葩向导马大哈被袁大将军留在了自己的身边。我自然就没有了保护他的义务。那日在中军大帐中看过的地图,我已牢记在心。 只要方向没错。小爷我恕不奉陪,先行一步了。 最坏的结果就是没能追上逃敌,我在前面等着就是了。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失。 作为开路先锋,自然得拿出一些先锋官勇往直前,敢打敢拼的样子。 至于最终结果如何,只有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我军人马迅速前突之后,那位袁大将军很快就察觉出了异样。 什么?那个刺头小子招呼也不打一个,领着属下兵马跑没影了?临出发前本帅刚刚交代过,一切服从本帅将令。 还真就当耳旁风了?! 这荒郊野外,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事,让我如何向南宫大将军交代?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还是那泰山顶上一棵大葱!适合蘸酱来吃。 他当即派出一个传令兵,骑着一匹快马前来追赶。传达他的命令:马上停下脚步,原地待命。 紧紧跟随在我身后的豆芽儿眼看着那名传令兵骑着快马,离我们越来越近,忍不住低头询问我的意见。 我回头看了一眼,向他附耳说道:“你动动脑筋,安抚一下那个传令兵的情绪。尽量把他打发回去,就说没追上我们。我们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别让他碍事儿就行。” 豆芽儿还算机灵,微微点了点头,便调转马头朝着那位传令兵迎了上去。 传令兵行至近前,便勒住了胯下坐骑。双手抱拳朝着豆芽儿施礼说道:“这位将军,小的奉主帅之命,特来追赶你们。袁将军命小人向先锋官刘将军传达他的军令:停下脚步,原地待命。不可过于突前,当心中了溃逃之敌的埋伏。” 豆芽儿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微微抱拳还礼:“小兄弟辛苦了!你成家了没有?可有了老婆孩子?” 那位传令兵不由地微微一愣,完全想不通面前这位脑袋大脖子细的将领怎么会突然问起自己的私事?这让他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他一头雾水地微微摇头道:“在下年纪尚轻,未曾娶妻生子。将军怎么突然问起这些?” 豆芽儿微微抬起下巴,含笑说道:“没有娶妻生子,父母兄妹总该有吧?倘若你自家的亲人,惨死于这些外族强盗的刀下,你是不是应该心中充满愤恨,一心只想着报仇雪恨,杀光了这些强盗,绝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逃之夭夭?” 那位尚在发愣的传令兵思索了片刻,重重点了点头。 而豆芽儿继续循循善诱地说道:“如此看来,你也是我南宫大营中有血性,有担当的好兄弟!我们作为开路先锋,快马加鞭,就是为了追杀那些逃跑的强盗。 你应该听说过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皇帝老子的话都可以不听,何况是那位袁大将军呢? 而且,统领我们的那位刘将军足智多谋,武功盖世。想来你也早就听说过他的赫赫威名。但是,你若与那位刘将军见了面,传达了军令。我们真就不能再往前追了! 再往前追,刘将军会背负违反军令的罪名。而白白放跑了那些逃跑的强盗,也并非你我所愿。是这个理儿吧?” 那位仍是一脸懵的传令兵又低头思索了片刻,只得连连点头。他自己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豆芽儿此时胸有成竹地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大大方方地扔在了对方的怀里。接着继续开导:“你这个小兄弟明事理,够仗义。只当个传令兵可惜了。 回头找个机会,我在副统帅那位刘将军面前为你美言几句,争取把你调到我们先锋营来。你我朝夕相处,共同杀敌。你可愿意? 现在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现了,这点小意思算是哥哥我对你的奖赏。等回到我们大顺之后,你自己找个地方买点酒喝。 但是也不能让小兄弟你为难。哥哥我替你出个主意:回去之后,面见那位袁大将军。就说我们先锋营行动速度太快了!你快马加鞭,胯下的马匹都快累死了,也没追上。 这样你两头都不得罪,哥哥我也好在刘将军面前夸你几句。一来不耽误我们杀敌立功,二来袁大将军也不会过分责怪你。头脑放活泛点,我们刘将军就喜欢像你这样的部下!”。 那位传令兵小脸儿胀红,显示出几分兴奋。他歪着脑袋想了想,最终毫不客气的将怀中的银锭揣了起来。拱手抱拳道:“小的就依将军之言,斗胆向袁大统帅撒这一番谎了。与公与私都没有什么坏处。你我就此别过,小人这就回去复命。” 豆芽儿满意地点点头:“我们也着急追击逃敌,杀贼立功。就不留你了,你回去的路上慢着点儿。省的那位袁大统帅再派人来追我们。” 那位传令兵咧嘴憨憨一笑,一边调转马头,一边回答道:“将军放心,小的明白。祝你们早日追上逃敌,杀贼立功!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还不忘举起手臂,向身后摆了摆。 豆芽儿重新回到我的身边,见那位传令兵已掉头离去,我满意地冲着豆芽儿微微点了点头。 我才懒得理会他用什么办法劝退的那位传令兵,事儿办成了就行。 我军将士心里都憋了一股气儿,打马扬鞭,一路向前狂奔。只想着快点儿能追上溃逃的敌军,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好好再过一把瘾! 就这样马不停蹄的连续追击了三天,除了必不可少的吃饭休息。中间几乎没有任何停歇。 可是在这茫茫的戈壁滩上,还是一个人影也没看到。连我自己的心中也难免有些打起鼓来:这些贼寇跑的也有点太快了吧?还是我们在玄庸关待的太久了?如今看来希望渺茫了,我们随身携带的口粮也所剩不多了,不能再使劲往前追了。 如果两日之内,还见不到敌方的踪影。我们只能停下脚步,等待后援大部队了。 到了第四日的傍晚,别说人影了,这一路长途奔袭,我们在这一片荒漠中连个活物都没见到。此时我与手下这些将士们几乎同时都泄了气。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登上了一个小土岗。放眼望去,前方不远处竟然有一股淡淡的青烟,孤零零、直直地向天空中飘荡。 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突然之间我就来了精神,高举起手中的马鞭大喊:”弟兄们,看到前方那处直溜溜的炊烟了吗?苍天不负苦心人!我们终于追上溃逃的强盗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此刻应该正在生火做饭。鼓起最后一口气,杀光他们,我们的晚餐就有着落了,而且还可以吃现成的啦!“ 我手下这些弟兄们,此刻纷纷亮出家伙。人人双眼发亮,重新打起精神,随着我一齐狂叫着,如一股突然平地而起的旋风,冲下了那座低矮的小土岗。 我猜的一点都没错。木托磐尼王国撤离的人马中,留在最后的这一股尾巴,正在埋锅做饭,准备在夜幕降临之前大快朵颐。 我们之所以能追上他们,一大部分是全凭运气。另外一部分,就是因为他们太过大意。 撤离了玄庸关之后,先头部队奔跑的急急忙忙的。倒是散落在最后的这一股人马,丝毫不见慌乱。一来,他们是抢劫活动中收获最丰盛的那一伙。战利品大包小包,负担比较沉重,想走的快点儿也难。 二来,他们自信满满。抢来的宝贝当然要拿走了。该占的地盘也还归对方了。敌人我双方就此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些最初怕他们怕的要死,被他们踩在脚下蹂躏的大顺军队还敢出关追击。 在他们的想象中,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比悬在天空中的太阳突然掉下来,正好砸在自己的脑壳上的概率还要小。 他们认为:出了关就是自己的天下,我们自己的地盘。与回到家里坐在屋里的炕头上最大的区别无非是距离的远近。没有人敢主动出来送死,找死。 回家的路虽然遥远,但他们走的淡定而从容。就差迈着四方步,一步三摇了。因此南宫大营的人马虽说休整了数日。但他们其实并没有走太远。至少丝毫没有表现出着急赶路的样子。 当我们这群风尘仆仆、灰头土脸、手举刀枪的凶神恶煞们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大张着嘴巴,眼珠差点没从眼眶里掉到地上。 有不少人甚至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就稀里糊涂做了刀下之鬼。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们这个时候甚至不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认为要么是自己眼花了,要么是大白天活见鬼了! 与其说这是一场双方势均力敌的战斗,不如说是我军对敌方酣畅淋漓的一场完美屠杀。 所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对敌方来说,我们这些手中高举着锋利刀枪的鬼魅之族披着一身的风沙,忽然从天而降,完全是意料之外。因此他们毫无思想准备。 而对我方来说,苦苦追寻多日。终于有了结果,早就憋足了一口气,哪能手下留情?痛下杀手,自然也是情理之中了。 最可笑的是一些敌军兵卒,手里正捧着热气腾腾的饭碗。一口还没吃上,我们就已经冲到了面前。 而他们的反应,是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只眨巴了几下眼睛,甚至没想起来丢下饭碗,拿起武器反抗,顷刻之间就被人摘了脑袋! 我军将士却完全顾不上对之报以同情之心。这些来不及反抗的敌军被迫走上了奈何桥,还是个饿死鬼!这也完全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前世罪孽深重,作恶太多了。 那些瞬间清醒过来,迅速拿起武器抵抗的虽然占了敌军中的大多数,可惜为时已晚。纵有天大的本领,也无力回天了。唯一的作用就是身上多了几处伤口,死状更为凄惨而已。 第九章 意外插曲 我军付出了很小的伤亡代价,就很快结束了战斗。 待战斗平息之后,我翻身下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快步走到敌营中一口还冒着热气的大锅前,用锅中的一把大木勺搅了搅,想看看这些杀人放火的强盗们晚餐吃的什么。 竟然是肥嘟嘟的炖肉!我与手下这帮弟兄们连日来风餐露宿,为了追上他们节省时间,都是凑合喝口凉水,啃着干粮。 这些王八蛋们竟然一边不慌不忙地美其名曰逃跑,还能心安理得地胡吃海塞。 这他妈真让人无语!说起来这心理素质也真够强大的。 我连忙招呼身边这些弟兄们,辛苦多日,今晚上开荤了。通通给我放开了吃,千万别和谁客气。吃饱喝足了,都给我踏踏实实睡上一觉。明日的晨练取消,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谁要敢说睡不着,非得要早起。被我发现了,当心踢他屁股。 不过估计我也发现不了,因为我自己也打算舒舒服服睡个懒觉。 不是有人说,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儿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吗?小爷我好歹也体验一把。 石头、山药蛋等几位好兄弟,不知从哪里搜罗出了这些强盗们抢来的几十坛大顺美酒。我也不免有些吃惊,这些强盗们真是什么都不肯放过,只不过忙活了半天,物归原主。到头来还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作为这路人马的最高统帅,我自然不能独自享用。便命令他们将这些美酒分发给手下弟兄们。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知是谁在场地中心点燃了篝火。 于是,我和手下这帮生死弟兄们围着篝火稳稳坐了下来。开始了吆五喝六,同他们一道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甚至兴之所至,大家不分彼此,互相搂着脖子,猜拳行令,拼起酒来。 此刻我心中的所有烦恼都烟消云散,荡然无存。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终于过上了一直向往中的土匪生活,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酒酣耳热拼一醉,笑看繁星点点泪。 在这茫茫的荒漠之中,明亮的篝火照亮了半个夜空。 昨夜太过放肆,明显是有些喝大了。 今日一觉醒来,睁开双眼,帐外已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翻身爬起,我感觉自己脑壳中空空如也。忍不住抬起右手,用食指轻轻敲击了两下,那里发出清脆的“咚咚”声响。 我低下头去,咧开嘴巴无声地笑了起来。 因为我少年时跑到人家瓜地里偷吃西瓜多年积累的经验,能发出这种声响的西瓜一般都没长熟。 勉强砸开来吃,也不会有丝毫的甜味儿。 说白了就是个生瓜蛋子。 简单地洗了把脸,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脑海中不再是空空如也。我开始认真思考起来:是让手下这帮弟兄们在原地休整一天,还是马上出发,继续追敌? 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突然帐帘一挑,脑袋大脖子细的豆芽儿手里举着一样东西走了进来。 他伸手将那样东西递到我的面前,开口说道:“副统帅,这是弟兄们从一个敌将的帐篷里找出来的,我虽然看不懂,但是觉得这玩意儿一定对我们有用。所以才拿来让你瞅瞅。” 我伸手接过,发现那是一块柔软而韧性极好的羊皮。 仔细一看,令我大喜过望。 上面绘制的是一幅详细的军事地图。各种行进路线、包括木托磐尼王国各城邦地理位置、关卡标识都清晰可见。比那位奇葩向导马大哈手绘的草图可清晰明了多了。 我忍不住大声夸赞道:“不错不错。豆芽儿兄弟越来越细心了。这张地图对我军大有裨益。如果我们现在手中兵力足够强大,就可以直捣黄龙了!”。 听了我的夸奖,豆芽儿的脸上非但没有显现出开心的表情,反而沉下脸来向我白了一眼:“我说刘将军。我豆芽儿现在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军中将领了,咱以后能不能改改口? 好几次都想当面提醒你,后来忍住了。 我等兄弟虽然一同进的军营,彼此混的很熟。但你也总不能不分场合,无论当着多少弟兄的面都直呼我们以前的外号啊! 除了我之外,那几个老弟兄也升职了。我们都是有大名儿的! 你只顾自己痛快,张嘴就是豆芽儿,石头,山药蛋什么的一通乱叫。别忘了我们每个人手底下还分管着上百、几十号人呢。 你让我们手下那些弟兄们怎么称呼我们?山药蛋统领?豆芽儿偏将军?这不是让兵士们笑掉大牙吗?! 本人的大名叫傅青山。请您以后记住喽!” 我极力忍住笑,连连点头道:“接受批评。以前真是太随意了。不过你爹娘给你起的名字冷冰冰的,缺乏人情味儿。哪有我给你起的豆芽儿好听、形象、亲切又好记?” 豆芽儿闭上了嘴巴。向我翻了个白眼,表示彻底无语。 我只好安慰道:“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当着众人的面都叫你傅将军。私底下还叫你豆芽儿。不过你小子给我记牢了:总之你永远是我嘴边的一盘下酒小菜。 敢不服气就拉着你去校场比试拳脚功夫!”。 豆芽儿立马软了,一脸陪笑地向我抱拳施礼:“爷,我服。这辈子我谁都不服,永远就服你一人!”。 此时,帐外的侍卫大声通报,有人求见。 我随声回了一句:“让他进来吧。” 我属下的另一员将领迈步走了进来。 他行至我的近前,躬身施礼后,皱着眉头说道:“此事颇让我有些为难,思来想去,还是征询一下将军的意见才好处理。” 我奇怪地抬头望了他一眼说道:“说吧,什么事?” “属下率领部下巡视敌方营帐,整理那些强盗们抢来的物资。发现了十几个被他们掳来的我大顺年轻女子。有几个已经被他们在慌乱之中杀害了。剩下来活着的,我已命人将她们都捆绑起来,等候发落。 我部人马还要向前急行军继续追敌,带着她们行动十分不便,反正这些人已经被强盗们玷污了身子,都是不洁之人。 干脆一咬牙把她们都杀了算了,一了百了!还是留着充作我军军妓?” 我顿时瞪大了两只眼珠子,恨不得抬腿踹他一脚。忍不住骂道:“你他妈脑子里想什么呢?她们已经饱受凌辱,是我们的同胞异姓姐妹。 历经磨难才算艰难活了下来,什么叫不洁之人?你和那些强盗们想的差不多,打心眼儿里压根就没把她们当人看!混账的东西!”。 我都懒得再搭理他。一边抬腿向外走,一边问道:“她们现在人在何处?”。 那员将领一边小脸红扑扑的,一脸的羞愧。一边亦步亦趋地紧跟在我的身后,低头回答道:“都一齐绑在外面的空场上。” 我停下脚步,瞪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大步往外走去。 隔着老远就看到那里围着一大圈儿我手下的兵卒。行至近前,果然看到人群的中心,站立着十几个服装各异的年轻女子。 他们都称得上年轻漂亮。看来那些不是人的强盗,至少在审美的眼光上还不算太离谱。 只是这些女子大多面容愁苦,灰头土脸。她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低着脑袋,眼神空洞。 我看到其中一个竟然抬着脑袋,眼神散乱,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她衣衫不整,上半身几乎和没穿衣服差不多。却也丝毫没有羞愧的表情,似乎早已麻木了。 我连忙拨开众人,走上前去。同时把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披在她的肩上,算是帮她遮挡一下。同时向走在我身后的豆芽儿吩咐道:“傅将军,帮着我一起给她们一一松绑。“ 在我俩动手的过程中,这些原本低着脑袋,眼神空洞的姑娘们纷纷抬起头来,用惊诧而惶恐的目光注视着我们。不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当一切搞定之后,我退后了几步,与手下那些弟兄们站在了一起。扭头望了他们几眼,大声说道:“全体都有了,听我的号令:一齐都给我跪下!”。 场地中心那些呆呆站立的姑娘们,看到突然齐刷刷跪倒在地的这一群壮汉,更加惶恐不安,手足无措起来。有几位惶急之下也手忙脚乱地跪倒在地,同时微微低下头去。 带头跪在地上的我见状连忙抬起右手,做了个请她们站起来的手势。高声说道:“你们不用跪。该跪下来反躬自省,伏地请罪的是我们。” 我又扭头环视了一眼手下的这帮将士们。冲他们高声说道:“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知道为什么让你们都跪下来吗?站在我们面前的是我们饱受磨难与凌辱的同胞姐妹。 而我们的身份是什么?大顺的军人。 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扎好篱笆,阻止外敌豺狼的入侵。而现如今我们自家的这些姐妹们被那些豺狼们掳到了这荒蛮之地,身心饱受摧残。 这是谁之过?是因为我们的失职! 我们本该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伏地请罪,请求她们的原谅。而我们中的有些人,不以为耻,反而围在这里笑嘻嘻的看热闹,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更有甚者,还嫌弃她们,说她们不干净。低头撒泡尿照照你们自己,哪一个不是满身泥灰? 身体上沾了点脏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洗洗就干净了。这人心要是脏了,那可就彻底没救了! 如今站在我们面前的,就好比是我们自己的亲姐妹。以后还有哪一个敢对她们不敬,出言不逊。别怪小爷我他妈的翻脸不认人!轻则军棍伺候,重则直接拉出去砍了脑袋喂狗!” 待我说完一番话,身边的这些弟兄们噤若寒蝉,鸦雀无声,纷纷低下头去。 对面的那些姑娘们也仿佛受到了触动。不再是一副生死由命,随便爱咋滴咋滴的麻木表情。也许是因为承受了太多的折磨与苦难,她们自己都早已不把自己当人看了。 今天,终于得到了作为一个人的最起码的尊重,让她们冰封已久的内心渐渐融化,甚至有了一丝丝温暖的感觉,至少让她们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活着的人,不再是一个可以被人随意虐待或抛弃的物件。 有几个甚至眼眶中涌出了久违的泪水。经历过太多凌辱与磨难了,她们甚至忘了自己可以哭,通过流泪来发泄感情。而且再也不用担心因为伤心落泪而遭受残暴的拳打脚踢了。 为首的一位身着红裙的姑娘微微向前走了几步,双眼望着我主动匍匐在地。含泪说道:“感谢将军仗义执言,非但不嫌弃,还能把我们当人看。我们也都知道自己当下身份处境尴尬,不知将军接下来打算将我们如何处置?” 我低头快速思索了片刻,抬头回答道:“我就直言相告吧。我们作为大军的先锋,接下来还要马不停蹄地风餐露宿,一路追杀那些掳掠你们的强盗,为你们报仇雪恨。 你们跟着我们确实不合适。好在那些强盗们抢劫来了不少金银珠宝,这些东西还没有入库上交。 就算是将来上交国库,将来也不知会落入哪个贪官的私囊。 本将军就私自做一回主了!将这些分发给你们。 保证你们每个人得到的财物,足够你们回去之后,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 算是大顺朝廷给你们经受磨难的一点儿补偿。 至于回到我们大顺境内,你们是投亲靠友还是找寻自己失散的家人,我们都爱莫能助了。 因为我们兵力有限,差不多一个萝卜一个坑,后面还有很多硬仗需要我们去打。所以能派出去护送你们返回国境的兵卒不会太多,顶多三五个。 好在缴获敌方的战马很多,无非是你们再受一些颠簸之苦。 如果还有其他我考虑不周的地方,你们也可以提出来。我来尽力满足。大伙都是自家的兄弟姐妹,千万别见外。” 那位红裙女子泪眼婆娑地望着我,低下头去,向我深施一礼。 然后抬头说道:“感谢将军和诸位军中弟兄们的深情厚谊。今后你们再遇上那些不是人的强盗,替我们这些受难的姐妹们狠狠多杀他们几个,就算是为我们申冤报仇了! 小女子心里也明白:你们本身已处境艰难,我们非但帮不上一点忙,反而会拖累你们。 我的家人们都被那些恶毒的外族强盗们杀害了,房屋也尽皆被焚。在这个世上再无一个亲人。若不是那些强盗们看管的紧,我早就不想活了!如今更不想成为你们的累赘。 请诸位牢牢记住:一定要替我多杀几个强盗,这样我就死而无憾了!” 说罢,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猛然站起身来。 双手提着裙摆,快速奔到近旁还跪在地上的我方一名兵卒面前,趁他发愣的空档,猛然拔出他腰间的配刀。 一回身,抬头最后仰望了一眼漂浮着白云的高远天空,毫不犹豫地双手举刀向自己柔软雪白的脖颈抹去。 艳阳之下,一道激越、鲜红的热血喷洒在蓝天白云之下。 包括我在内的众人都一时没反应过来,完全没有机会去出手阻止。 我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对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幕除了无比震惊之外,只是觉得难以置信。 第十章 内心的挣扎 等大家都稍稍缓过神来,心头开始为那个红裙女子感伤时,我却一眼瞥见她身后不远处,另一位年轻的白衣女子,双眼含泪地飞扑上前,不管不顾的去捡拾地上那把带血的钢刀。 千钧一发之际,我来不及吩咐手下,只好亲自一个就地翻滚。在她眼看就要抓到那把钢刀之前,飞快的伸出一脚将其踢到了一旁。 来不及起身,坐在那里双手撑地的我同时大喊道:“够了!别再犯傻了。你等这些姑娘们能活到今天,每个人都经历了千般磨难,熬过了九死一生。 既然苍天让你们保住了性命,自然有它的道理。 其实每个人想死都很简单,但要顽强地活下去,对谁都不容易。生命对每个人都只有一次,一定要倍加珍惜。 据我所知,丢了就没了。想重来一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们在残酷的战场上,有很多弟兄倒是挺想活下来的。却也是身不由己地丢了性命。 你们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在此刻一心只想着自我了断。 首先是对不起你们自己,其次也是对不起我的那些为了帮你们复仇而拼死杀敌的弟兄们! 从现在开始,谁还再要寻死觅活的,我就让人把她重新绑起来,不给她饭吃! 我说过了,有任何要求你们都可以提。我们想办法尽量满足,但是绝不允许再自寻短见了! 活下去,哪怕是含辛茹苦,忍辱负重。也比自我了断更勇敢,更令人刮目相看!” 我抬头看了一眼那些纷纷开始痛哭流涕的姑娘们,我理解她们内心都备受煎熬。 对她们来说,可能死了比活下去更痛快、更轻松一些。 我更加没法去责怪她们。因为她们都是被迫的,身心都遭受过巨大的创伤。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只能激起我与这些部下弟兄们胸中更猛烈的仇恨怒火。 那些豺狼强盗,你们等着吧!你们所犯下的滔天罪恶,很快就有机会连本带利一起偿还了! 连本带利还远远不够,至少还得翻倍! 我挥了挥手,令人将那些哭哭啼啼的姑娘们统统带了下去。 特意交代手下对她们好生安慰,千万别再刺激她们了。 又命人将那位倒在血泊之中,身体逐渐变得僵硬的红裙女子抬下去,找块儿安静的地方将其好生安葬。 在这片不毛之地,想找副现成的棺木是不可能的。 我只好令手下去那些强盗的战利品中找些木箱,拆零散完之后重新拼接、组装。好歹想方设法做成一副棺材。 因为实在不忍心那位可怜的姑娘,孤苦伶仃地只身长眠于这荒凉的戈壁滩下,却连副薄薄的棺材板都没有。 完事之后,我又叫来了豆芽儿。 又说秃噜嘴了,以后要叫他傅将军了。省得他再没完没了,愤愤不平地提出抗议。命他安排手下的三五个弟兄,明日一早护送那些可怜的姑娘们返回大顺。 因为不放心,我又再三叮咛他找几个老实可靠的,别在半路上又弄出什么幺蛾子! 万一那几个家伙偷懒半路上扔下她们,着急赶回来随着我们去杀敌。等于又将那些不辨东西南北的姑娘们送上了绝路! 都说好人要做到底,送佛要送到西。绝不能半途而废。 安排好一切之后,我才返身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吃了点东西,祭完五脏庙之后,便伸手拿过了那张羊皮卷地图,低头认真地研究起来。 折腾了一上午,再加上昨晚喝了大半夜,此刻难免有些犯困。 正打算找个地方猫起来,再睡上一会儿。忽然门前侍卫入内禀报,说有人前来求见。 我心中多多少少涌起几分不快。这又是谁呀?就不能让我消停会儿吗?! 此刻我忽然理解了义父那个小老头的劳累,主要是心累。我这手底下才管了多少人?就这么多事儿。 他管理着整个南宫大营,整日里不得不瞎操心,难怪鬓角都斑白了,一副小老头的样子!我可不想有朝一日变成他那副模样。 于是,我没好气儿的抬头问道:“何人要见我?你没问他是什么事吗?” 那名侍卫表情复杂,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吭哧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我不免有些着急,也懒得再问他了,挥手说道:“去去去,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让来人进来,我直接当面问询。 你这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来,跟我说句完整的话有那么费劲吗?怕我吃了你还是怎么的?”。 那名侍卫脸色微红,朝我躬身微微施了一礼,低着头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 帐帘一挑,一位身材婀娜,明眸皓齿的姑娘微微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走至近前,她先是款款地俯身行礼,眼看就要跪倒在地。 我连忙上前几步,伸开双手将她扶起。 我打着哈哈开口说道:“罢了罢了,我年纪轻,资历浅,官职低,承受不起别人给我下跪。这玩意儿是要折寿的! 咱们有事说事,您就当行行好,让我多活两天吧!懂不懂?” 因为距离实在太近了。趁着搀扶她的空隙,我忍不住抬头端详了她两眼:该女子面皮儿白里透红,两道又细又弯的娥眉,薄薄的红唇,瓜子脸,一头浓密的乌发油黑发亮。年纪应该与我不相上下。 从一个正常男性的视角看,虽然比不上我那很久以前已然故去的芙蓉姐姐,却也算是难得一见,百里挑一的小美人儿。 她应该是上午那十来个姑娘里的其中之一。猜的没错的话,这应该是梳洗打扮完了,特意换了一身新衣裙才来见我。 面前的姑娘微微扬起小脸儿,有些着急地开口说道:“少将军切莫推辞。我是受了诸多姐妹们的共同委托,首先是来感谢您的救命大恩的。” 说完做势又要跪下。我只好再次出手,果断将她拦住。 同时扭头向帐外呼喊卫兵,让他搬把椅子进来,顺便沏壶茶水。 转回头来客气地说道:“姑娘您莫要折煞我了!救下你们性命的,是我手下的那帮生死与共、刀头舔血的弟兄们。 此事完全与我本人无关。 我从来没把你们当外人,你也最好只当我是自家兄弟。 坐下喝口水,慢慢说。 我打小出生在一个偏僻小山村里,就是个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野小子。 来到军营之后,因为打仗不怕死,敢于玩命,才稀里糊涂混了个一官半职。 你千万别拿我当回事。 我很有自知之明:我就是一颗臭大蒜,你千万别拿我当根葱!” 那位姑娘奇怪地抬头凝视了我两眼,忍不住莞尔一笑,露出了两排整齐洁白的贝齿。 那位模样俊俏的姑娘终于不再奋力挣扎要给我下跪了。而是端着手中的茶碗,在对面的椅子上安静地坐了下来。 我这才觉得稍稍心安。 自己也顺手扯过一把木凳,在她对面不远处坐了下来。 我刚才的那股瞌睡劲儿早已经烟消云散了。喝了几口茶之后,忍不住略感诧异地抬头盯着那位姑娘。 这是怎么个意思?代表那些受苦受难的姐妹们来感谢我,完了就低头不说话。静静喝着茶水。没别的事了?如果只想喝茶,我可以命令手下,用造饭的大铁锅泡上整整一大锅。端过去供你们慢慢享用。 应该不至于吧?!会不会是那些属下们办事不周,金银珠宝分配不公? 还是对安排去护送她们的人员不满?一时半会儿不好意思开口? 我脑子里飞快的转了两圈,实在想不出自己的安排,还有什么疏漏之处。 发觉我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位姑娘显得有些局促、紧张起来。粉白细嫩的面庞也微微泛起红来。 她又缓缓站起身来,轻手轻脚的放下茶碗。向我微微行了一礼。 我连忙抬手道:“不必见外。礼数太多你我都会感到不自在。有什么要求、困难,尽管直言相告。 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虽然官职不高,但当下的这群人中,我算是说一不二的老大。还是能够做到,说话算数的。” 那位姑娘粉白的面颊上泛起了一抹胭脂红。轻轻用贝齿咬着下嘴唇。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开口。 只是面颊上的那一抹胭脂红色彩越来越浓重,面积似乎也似乎越来越大了。 我也不好意思再催促了,只能缓缓将自己的目光移开。耐着性子等待她重新开口说话。 “小女姓安,名字里有个红字。少将军叫我红儿就好。 原本我也只是一心求死,想一了百了。但上午被将军的一席话感动了,现在反而不想死了。 上午在众人面前持刀自刎的那位红裙姐姐姓龚。我俩身世相近,平日里算是患难姐妹。 我也是在这世上再无一个亲人了,虽然将军给我们每个人分发了不少财物,足够让我们每个人安然度过后半生了。 但我却不想同她们一起回大顺了。因为回去之后也是举目无亲,生不如死。”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不说了。眼眶中瞬间盈满了泪水。 我不由得在心中微微一叹:值此离乱之世,灾荒之年,多少良善百姓之家妻离子散,骨肉分离。天人永隔的悲剧我亲眼就见过不少。 可是对这些我只能表示爱莫能助。 因为我自己都只不过是在乱世当中的一粒尘埃,力量微乎其微。说不定哪一天,我自己就血溅沙场,马革裹尸了。能不能被人发现,埋葬在泥土之下都不好说。 迟疑了片刻,我尽量用温柔的语气对着那位红儿姑娘说道:“可你不回去又不能总待在这里,我们的队伍马上也是很快就要开拔的。 总不能把你自己扔在这荒蛮之地吧?回归故里,好歹能有条活路。“ 那位红儿姑娘忽然抬手擦掉了脸上的两道泪痕,猛然抬起头来。 她鼓足了勇气,双眼放光的死死盯着我,同时加快了语速说道:”如果少将军不嫌弃,愿意收留,我愿追随在你的身边。 我会骑马,也绝不会拖累你们。 你上阵杀敌,我待在营中为你洗衣做饭。你得胜归来,我愿为你端茶倒水,服侍你日夜相伴。即使万一有一天你为国捐躯,我也愿意与你葬在一处,生死与共,此生不悔!”。 我吓得整个人都从木凳上跳了起来。 同时内心深处,也被对方深深地感动了! 我忽然想起了幼时的玩伴,同村的那位长着可爱娃娃脸的小桃姑娘。虽然那时候自己懵懵懂懂,狗屁不通。 我当时也曾经被她深深地感动过。 甚至动过等她长大了娶她回家当老婆的念头。 可惜造物弄人,这件事让我一直觉得心中有愧。 如今,面前的这位红儿姑娘更让我感动。 因为作为一个天性害羞的女孩子,敢于主动开口表达感情。那是比登天还难的事儿! 她需要克服重重的心理障碍,冲破一切礼教的束缚。 就好比是一个战士,已经完全豁出了性命,变得不顾一切了。 老话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纸。 但即使隔着千山万水,勇敢的男人大多数都能克服重重困难,最终抱得美人归。 而女人因为受着数千年封建礼教的约束,几千年来,都很少有人敢于去主动捅破那层窗户纸,最终只能落得抱憾终生。 而我当时面对那位红儿姑娘,真是来不及多想。 便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那样会害死你的。 我们是先锋营,最先与敌方交战的是我们。两军阵前,最先被团灭的也只能是我们。 我感觉我们年纪相仿,就斗胆叫你一声红儿妹妹吧。我是天天与死神打交道的人,不可能给你想要的安稳幸福的生活,甚至有没有明天都不好说。 而你豆蔻芳华,返回大顺之后,至少衣食无忧,不用担心发愁会被饿死。找个好人家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来日方长。这也是我对你们最大的期许。 我们这些人整天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过日子,为的就是你们今后不被外人欺负。能够安安稳稳的生活。” 我费劲巴拉的说了这一大堆,希望那位红儿姑娘能理解我的一片苦心。 谁知她听完之后,先是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却颤抖着双肩,潸然泪下。 我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因为我从来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更没见过这阵仗。 片刻之后,她抬起婆娑的泪眼,用近乎绝望的声音说道:“你口口声声说不嫌弃我们。其实内心里还是嫌弃我们脏。要不,就是嫌弃我长得丑,配不上你!” 我差点没跳到房梁上去,感觉自己百口莫辩。 只能连连摆手,手舞足蹈。拼了命地辩解道:“红儿妹妹,你千万别误会!我心里从来没认为你们脏,真心的。 但有一句假话便遭天打五雷劈! 你自己心里也应该清楚。你长得很漂亮、很迷人,这要是在正常环境、和平时期我就算是脱了鞋,光着两只大脚丫,也未必能追得上你。 但现在情况特殊,你甚至可以把我看作将死之人。是我配不上你! 我现在强行把你留在我身边。等于是手握一把利刃,亲手杀了你!你懂不懂?!” 红儿姑娘止住了泪水,愣愣地望着我。 片刻之后,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懂。你知道我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得出口吗? 就算你亲手举刀杀了我,我也不在乎。 我就是想留在你身边,而且保证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 苍天啊,我怎么会遇上了这样一个完全听不懂人话的倔丫头?!她丝毫也感觉不到我全都是为了她好吗? 我觉得自己都快要发疯了。 忍不住双脚离地,跳起来冲着她喊道:“可我不想杀你! 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够健康快乐,好好活着!”。 第十一章 后会有期 大约是被我的跳脚大喊给吓住了。那位红儿姑娘目瞪口呆地望着我,一脸的茫然与不知所措。 我也察觉出了自己的严重失态。同样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原地。 我们俩就这样大眼瞪小眼,面对面傻呆呆地站着。 谁都不讲话地僵持着。 我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先让自己静下心来。 内心里不由得暗骂自己:都稀里糊涂混成了徒有虚名的副统帅了,还这么沉不住气,上蹿下跳,哪有一点儿大将军的样子?! 难怪当初那位方大哥骂我,让我把又粗又大的狗尾巴夹起来做人。 这刚放开了没几天,我又露出尾巴了! 人家还是个小姑娘,把她吓哭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此看来,我这个小土匪离成熟稳重,还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以后要加强自我修炼,首先要学会沉得住气。 这方面得跟我那个义父小老头好好学学。 为了缓和气氛,我先坐了下来。同时对她挥手道:“红儿姑娘的一片心意,让我深深的感动。你也先坐下,我们都先平静一下。好不好? 这样才能更好的理解对方要表达的真实意思,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解。好吧?” 说着,我抬手擦了一下额头冒出的汗水。我勒个娘啊,上马挥刀斩杀几十个敌寇都没这么累的! 但对面那位红儿姑娘好似一点儿不领情,仍然笔挺地站着,甚至嘟起了小嘴,一脸的问号与不开心。 你还别说,她撅着小嘴生起气来的样子,要显得更加可爱动人。 我只好弯下腰,拿出了十足的耐心,绞尽脑汁地想着法儿说服她:“红儿妹妹。我这样说也许就能听明白了:我们这里是军营,军队里有军法。 军法是很严厉、很要命的东西,丝毫儿戏不得。 我打心眼里一点都没有嫌弃你,甚至非常欣赏你的勇气勇敢,喜欢你的坦诚直率。 但是,就算是我们俩现在两情相悦。我只要敢留下你,就是违反了军法,是要被当众处斩的。 就是被拉出去砍头,而且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你就说,你愿意不愿意眼睁睁看着我被人砍了脑袋,死在你的面前吧?” 红儿姑娘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连连摇头。 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点头说道:“这就对了嘛。我当兵之前是个算命先生,会看手相面相。从面相我就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你刚才还说要代表姐妹们,感谢我救了你们的性命。 总不能因为我救了你们的性命,让我自己丢了小命吧? 至于你的一片真心。我虽然又蠢又笨,但也真切的感受到了。并且被深深的感动,总是觉得无以为报。 所以,你现在权当是为了救我的性命,明天一早还是随着那些姐妹们一起离开吧。 造物弄人,苍天有眼。如果有一天,我们彻底消灭了那些豺狼强盗。而且我还能侥幸活着,回到大顺之后,我会主动去找你。 首先,你得先保证自己健康快乐地活着。 真到了那一天,我会头上戴着一顶破草帽,厚着脸皮,手中举着一个破喇叭,不顾一切地冲到你的绣楼下。 冲着你的房间扯着嗓子用方言大喊:”安红,我想你!我想你想的想睡觉!“ 你听到了一定要赶快出来,我们就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那位美丽的红儿姑娘终于满面羞红的破涕为笑,应该也是被我的厚脸皮深深感动了。 大概从出生那一天开始,长这么大,她从来都没听过这么露骨的所谓情话。 她忍不住轻声嗔怪道:“少将军都讲的什么鬼话呀?我还是听不大懂。但是我至少明白了:我若不离去,你会有性命之忧。” 我急忙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能听懂这一句就成!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等于你大慈大悲救了我一命,自然是功德无量。” 好不容易转忧为喜的红儿姑娘,忽然脸上的表情又起了微妙的变化。双眼又变得迷离起来,并且再次流下了清澈的泪水。 她微微抬起双眼,泪眼蒙眬地望着我,轻声问道:“少将军,你说我俩今生还能有缘再次相见吗?” 我一时语塞。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天知道! “啪”的一声巨响。傲娇的洪天青再次当着所有人的面,一锤下去将李大嘴手下的一员大将给生生拍扁了。 那位了无生气的阿扁同志顺着马尾巴,笨重的尸身缓缓滑落,跌入尘埃之中。 李大嘴可不如我义父那样能沉得住气。他当时就急了,手举宝剑大喊道:“这厮太过骄狂。别和他单挑了,大家伙儿一起上,给我把它剁成肉酱!”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军人马再次陷入一场昏天黑地的混战厮杀当中。 洪天青手握两把仍在滴血的大铜锤,骑在马上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 两军你来我往,已经交手多次了。你李大嘴何曾占到过便宜? 我军除了暂时拿你们的水师舰队没办法,陆军还没有吃过亏。虽然也未见得占过什么大的便宜。 不过我已然听说,周大军师正在亲自督办,重新组建洪家军的水师舰队,一旦我们自己也拥有了高大的战舰,水陆两军齐头并进,就是你李家军彻底灭亡之时! 洪天青大喝一声,抖擞精神。重新举起那两把吓人的大铜锤,再次义无反顾地冲入敌军当中。 很多李家军的士卒抬头看到这位一脸杀气的索命阎罗向自己冲来,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下意识地退缩躲避。 因为刚刚亲眼目睹了这个家伙,一炷香的功夫接连砸死了己方的几员大将。 自己肯定不是个儿,每个人都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就凭自己这一百来斤,白送给对方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呢! 洪天青手舞双锤,大展神威。虽然围在他身边的李家军士卒们四散奔逃,他仍然不依不饶,追上去一顿乱锤。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李大嘴身边的一员皮肤黝黑的大将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挥动手中半扇车轮一般的板斧冲了上去。 李家军之所以能纵横四海,混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位李大元帅的手下还是有几员猛将的。 说起来这位手持两把大斧的雷一鸣算得上是其中的一号人物。 这位人送外号“雷公”的雷大将军,手中的武器是一对板斧。 虽然身材略显敦实矮小,但其天生神力,作战十分勇猛。 他在自己少年时,因为身材相对矮小,皮肤又比较黑,长得一点都不好看,常受到同龄孩子的欺负。 好在他性格比较内向。即使那些大孩子们动手欺负他,他也很少还手。这种退缩和忍让,被别人误以为是怯懦。 结伙欺负他的人有增无减。 后来有一次因为遭到同龄孩子的群殴,他被打的头破血流。情急之下,他终于双眼通红地开始反击。 甫一出手,便一拳将一个整整高出自己一头的半大小子打倒在地,当场晕了过去。 这一拳不仅将那些围殴他的孩子们,吓得四散奔逃。把他自己也吓了个半死,他以为自己闹出了人命。 当他蹲在那具“尸体”旁懊悔不已,不知所措,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敢回家,准备外出逃跑时,那个被他打晕的家伙又醒转了过来。 两个人蹲在地上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心中同时都充满了意外的惊喜。 “雷公”看到对方竟然活了过来,一把搂住了对方的脖子,喜极而泣,表现出了少有的热情。 后来这俩人竟然成为了朋友。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这个黑不溜秋的小矮胖子了。 长大之后,这个从小矮胖子变成大矮胖子的“雷公”开始拜师学艺。到后来,手中那一对板斧玩的行云流水,所向披靡。 李大嘴慕名将其纳入自己麾下,封了他一个大将军的官职。 从此之后,这位“雷公”更是如虎添翼,率领着属下兵马南征北战,东讨西杀,威名远震,立下了赫赫战功。 今日双方交战。洪天青又傲慢地提出要单挑敌方大将。 众将领中的“雷公”早就看不惯他的嚣张气焰了。 可是李大嘴手下猛将如云,着急上前赶着送死的又比比皆是。根本就轮不着他。 因此才上演了一出洪天青一人当众锤杀李家军几员大将的戏码。把李大嘴逼急了,这才迫使他一声令下,号令大家一拥而上,群起而攻之。 混战当中,“雷公”终于有机会独自冲上前去,双斧大战双锤了。 身后的李大嘴望着“雷公”不顾众人阻拦,迎着洪天青冲了上去,心中不免连连打鼓。他已经痛失了几员爱将,生怕“雷公”再出点什么闪失,那他们这一方损失可就大了。 “面子”丢点儿就丢点儿吧,甚至可以不要!但“里子”可不能再丢了,否则真要变成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面对迎面策马猛冲过来的“雷公”,洪天青脸上面带微笑,毫无惧色。 沉着地举起双锤迎了上去。只追杀那些小兵们太过无趣,还是对面冲出来的这个又矮又胖的黑家伙看着有些分量。 他哈哈大笑道:“既然敢来就别再逃跑了。来来来,你我大战三百回合!彼此都杀个痛快!”。 见我一时语塞。哑口无言,完全回答不上来。 对面的那位红儿姑娘面颊上滑落的泪水更多了。按天气预报的说法,变成了小雨转中雨。 我硬着头皮说道:“红儿妹妹,你这也太难为我了。缘分这种东西,只有老天爷说了算,非人力所能为。若苍天有眼,我们今后自能相见。” 红儿姑娘抿着薄薄的嘴唇,泪水涟涟地微微点头道:“这个我明白。只是想想今日一别,不知今生还能否再见,心中更加难过。” 她突然抬头用一双泪眼看了我一下,俏脸一红。犹豫了片刻之后,轻声说道:“我知道必须离开你,否则有可能给你带来灭顶之灾。那是我死也不愿意看到的。 我最后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你能不能过来轻轻抱一下我?” 我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只要答应和那些姐妹们一起返回大顺,其他的一切要求我都会满足,包括当场让我翻跟头,倒立拿大顶。 我潇洒地伸开双臂,向前跨了两步。 然后,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 她的双肩很是柔软。腰肢很是纤细。 握在手中感觉很舒服。 隔着薄薄的裙衫,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肌肤光滑而细腻。 我甚至有些怦然心动。脑子里忍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我是不是有点犯傻呀?难得遇上这么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小美人,干嘛不把她留下来? 我是我们这路人马中职位最高的,下面所有人都得听我的。 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但是我能感觉到:这位红儿妹妹对我是真心实意,她人也很不错的。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况且又不是我主动的。就算事后义父追究起来,又能把我怎么样呢?挨一顿军棍,捡一个美女做老婆。那也划算呀! 好歹我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把她搂在怀里,我都有些生理反应了。 幸亏穿在身上的盔甲足够厚实,她应该察觉不到。 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我完全可以趁机会猛然亲她一下,然后趴在她耳朵边轻声告诉她:我改主意了。 她一定不会拒绝,甚至有可能欣喜若狂。 等等,让我再想想。 还是不成!那样等于害了人家姑娘,弄不好耽误人家一辈子! 我能真切的感觉到,她双肩微微颤抖,趴在我的胸前轻声啜泣,好似心中藏着天大的委屈。 我是不是搂着人家姑娘不撒手,时间有点太久了? 好歹自己也是军中副统帅呢,要为手下的弟兄们树立一个高大光辉的榜样。 不能只顾自己一时的痛快! 虽然从小到大,都立志当个土匪。但也先得为面前这位可怜的姑娘考虑,然后是手下那帮弟兄们。最后才能轮上自己。 正当我脑袋里一团浆糊的时候。忽然发觉怀中的那位红儿姑娘主动抬起头来,附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少将军,后会有期!” 她便猛然挣脱了我的怀抱,头也不回地一路小跑着,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胸前的衣襟上湿漉漉的,那应该是她眼中流下的冰冷的泪水。为什么感觉滚烫滚烫的? 第十二章 两虎相争 洪天青还没来得及收起脸上淡淡的笑容。“雷公”已飞身纵马,冲到了他的面前。 根本就没打算和他打招呼,“雷公”手中的大斧便分左右两路,携着呼呼的风声,朝他的左右两侧耳根劈了下来。 各种阵仗,洪天青见的多了。可是如此来势凶猛的敌将,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虽然与对方从未交过手,但只看了一眼对方手中的武器,那两柄如半扇车轮一般的大斧,他心中就已明白:此贼将定然天生神力,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不由的心中暗暗加了几分小心,连忙缩头闪避。 其中一柄大斧的锋刃,贴着他的鼻尖划了过去。惊出了他一身冷汗。 他心里暗骂道:爷爷我本身就是狂傲横行天下,因为我有那个本事,更有那个底气。 你这个相貌丑陋,又黑又壮的矮胖子凭什么如此狂妄?冲上来连个招呼都不打,抡起大斧就砍?你以为你是谁呀?! 爷爷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真不知道我家是开染房的?!既然你小子如此无礼,那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想到这里,这位洪三爷暗咬着后槽牙,先用左手的大铜锤横扫了一下,虚晃一招。抡圆了右手的大铜锤猛然向”雷公“的头顶砸下。 这一锤他几乎使出了全力,重逾千钧。 哪知对方好似早已看破了他的心思。双斧相交,稳稳的举过头顶,向上一架。 锤斧相撞,这两位猛人同时都愣住了。 首先是“雷公”实打实的感到了对方落下来的大铜锤携带的力量。心中不由得暗叹道:难怪这厮如此狂妄,敢于横行无忌,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手中这两柄大铜锤确是力道十足。 不仅如此,他的招数还诡异多变。我真的需要多加几分小心了!好在某家天生神力,从力量上来讲毫不逊色。 洪天青也不由得在心中为对方暗暗点赞:自我出道以来,能扛得下我这结结实实一锤的,除了面前这个黑胖子,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 看来对面这个家伙真是黑有黑的理由,胖有胖的道理!当真不容小觑。 马打盘旋,二人先是拉开了一段距离。 洪天青忍不住扭头问道:”哎,先别着急动手呢。我说你这个黑胖子有点儿不讲究啊!也不通名报姓,冲过来轮起斧子就砸。就算你愿意做三爷我的锤下之鬼,好歹也留个名姓吧? 否则那阎王事后问起来,你砸死的那个黑胖子叫什么?我也没法回答呀!“ ”雷公“嘿嘿一阵冷笑,毫不客气的回敬道:”你就放心吧。昨夜与那阎罗王把酒言欢,我已告诉了他,把你的姓名提前从生死簿上抹去了。 你想知道我是谁?天宫中的电母是俺家媳妇儿,昨夜还在炕头替我暖被窝呢。这下你可以安心去死了吧?“ 洪天青鼻子差点没被气歪了。心说:三爷我就够狂的了!这黑胖子竟然比我还嚣张?那就啥也别说了,咱们手上见真章吧! 这次他主动驱动策胯下战马,高举双锤,猛冲了过来。 几乎与此同时,”雷公“也用自己的一双小短腿轻夹马腹,催动战马,毫不怯懦地迎了上来。 这二位都是当世难得一见的猛将。 一位好比是刚刚出水的蛟龙,双眼通红,挥舞着巨大的利爪。 另一只恰似下山的猛虎,怒目圆睁,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 互不相让,谁也不服谁! 此二人的这一番大战,飞沙走石,鬼哭神嚎。 正在奋力搏杀的两军人马中,那些聪明的士兵们都主动躲得远远的。 别说被这两员猛将手中的武器剐蹭到,不用想小命早就没了。就算是被他们周遭那浓烈的杀气旋风掀翻在地,也免不了缺胳膊断腿。 所以说,遇到森林里两只大象打架,蚂蚁还是躲的远点比较安全。 这两员猛将,竟然大战一百多个回合仍未能分出高下。 躲在远处高坡之上观战的李大嘴,一直把自己的一颗心悬在嗓子眼。伸长了脖子,别的什么也顾不上了。两只小眼儿只顾死盯着缠斗在一处的二人。 虽说是个外行,看不出双方使用的具体招数。但他也能看得出来:这二人都毫无保留地拿出了全部的本领,真正做到了以命相搏。 也就是说,最终的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又打了一炷香的时间,二人之间的战斗终于尘埃落定。 李大嘴也终于无法忍受眼睛的酸涩,使劲儿眨了眨自己的一对小眼睛。 两个猛人都好端端的坐在自己的马上,没有一个被打落下马。 但是显而易见:那位“雷公”的头盔严重歪斜,如果不是被系在下巴上的牛皮绳牵绊,恐怕早已滚落了。而且头盔最顶端的原本十分鲜艳的红缨,早已不知所终。 “雷公”本人满脸的大汗,甚至脸色都不再显得那么黑黝黝的了,微微有些发白,口中还不断地喘着粗气。 对面的洪天青也未见得好到哪里去。 此时他将右手的铜锤挂在马背上,空出来的右手紧紧按着自己的左肩。指缝中,一股细细的鲜红色液体正缓缓渗出。 他用冷冰冰、恶狠狠的眼神死死盯着对面的“雷公”。眼神中还带着几丝惊讶而又无可奈何。 他咬着牙,微微扭头向自己的身后低声吩咐道:“传令,鸣金收兵。” 他的话音还未落地,敌方的阵营之后也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铜锣响。 这是在明确的告知李家的兵士们:打完收工,回营开饭了喽! 因为站在高坡上的那位李大嘴李大元帅也算是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的战役。能够看得清全局的形势。 再这么硬拼下去,无非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己方已经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看到己方的“雷公”安然无恙,而对面那位骄狂不可一世的铜锤大将反而受了些轻伤。他心里已经很知足了! 原本他还一直担心,那位又黑又矮又胖的属下猛将,会像前几员大将一样,被对手一锤拍死。令李家军更加颜面尽失,威风扫地。 没想到“雷公”带给他的却是惊喜。他已经下定决心:待回营之后,要好好地犒赏他一番。 今日该将领算是立下了大功一件! 既为李家军挽回了颜面,又保住了我军士气。 此时,见好就收是上上之选。 他心里很是清楚:若此时想乘胜追击,全歼匪寇,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适时收兵,随便你怎么说,都算是李家军取得了本场战役的胜利。 小胜也罢,惨胜也好,总比输了强! 第十三章 卧薪尝胆 外号“孙大头”的孙启孙将军率领着手下的残兵败将,侥幸突围冲出李家军的包围圈之后,顺利返回淮北大营。 作为大顺王朝“一代名将”回到老根据地之后,开始了深刻的自我反思: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难道真如人们传说的那样,人要倒霉了,喝口凉水也能塞牙? 此时,当初他率领属下人马出发之前,向朝廷兵部呈上的请示奏折也早已收到了回复。可惜这些回复是他动身之后才到达军营的。 那回复很简单:劝告他坐山观虎斗,静观其变。不要轻易出手。 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他带出去的人马几乎全军覆没。 这个不好的消息令他决心隐瞒起来,绝不能上报朝廷。普通人还要讲些面子的。何况他这位大顺王朝的“一代名将”? 前期剿匪的接连失利。已经让朝中某些大臣对他有了看法。 本次自己擅作主张,主动出击,不仅损兵折将,还等于违反了朝廷兵部的命令,这让他情何以堪? 但不得不承认:身为“一代名将”的孙将军心理素质还是比较过硬的。 他并没有因为遭受过一连串的挫败萎靡不振。而是下定决心,卧薪尝胆,重新招兵买马,发誓要重振旗鼓,找机会一雪前耻。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四处寻找高人,帮他卜卦算命。看看自己何时才能摆脱霉运,率领整个淮北大营,以及这些手下弟兄们重新步入坦途。 经过不懈的努力,属下一员大将终于替他打听到了一个令他极为兴奋的重要消息:百里之外的白云山上,有一座香火极为旺盛的道观。 据说此道观中有一位声名远扬的高人。精通易经八卦、奇门遁甲、炼金术等等等等。能掐会算,可知过去未来。 孙大将军即刻来了精神,带着十几个亲信,翻身上马,很快就来到了白云山下。 这位孙将军对“心诚自然灵”这句话是深信不疑的。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诚意,在山脚下他就翻身下马,徒步向上攀登。 终于登上山顶,来到那座道观面前时,他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大汗淋漓。 终于见到了那位高人的面。奉上丰厚的谢礼之后,那位高人顿时双眼放光,连连称谢。 二人落座之后,高人命小徒沏上最好的茶招待这位贵客。 自己则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极为认真地先替他看了手相。接着抬头又替他看了面相。 连连夸赞道:“这位贵人。依我看来,您上山之前,双目眉心之间,应该还是有一团黑雾的。这表示你过去两年里一直在走霉运。只因您十分虔诚,上山这一路走来,那团黑雾,竟随着汗水自动消散了。 而且观您的面相,实乃大富大贵之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红光满面。 今日之后,必日进斗金,官运亨通,万事顺遂。尤其是你那一副厚重的大耳垂,乃天生福相,命中注定大富大贵。 不久的将来,您必然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为人上之人。只因天机不可泄露,别的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闻言之后,这位孙大将军乐得合不拢嘴。他自己对此深信不疑,命令跟随他而来的属下,对那位高人额外再多给一些赏金。 下山之后,孙将军顿感神清气爽。接连遭受挫败而埋藏在心底的阴霾,似乎也一扫而光,荡然无存。 孙将军卧薪尝胆要做的第二件大事,就是四处抓壮丁,急于补充兵力。当然,这种事儿都是他安排属下去办。 淮北大营现在真是太缺人了!这事儿还不能让朝廷知道。 但好在大顺王朝虽然经历了饥荒灾年,饿死过不少人。但四处乞讨,暂时还没饿死的人还有很多。 按孙大将军的想法,这些人与其任由他们四处流浪,饿死在路边道旁无人过问,不如通通拉到军营里来,好歹能有口饭吃。 这些人应该对他感恩戴德,高兴还来不及呢! 孙大将军的心情刚刚好了两天,又有些郁闷了。因为他也收到了南宫大营大破蛮夷之师,收复失地的消息。 虽然同为大顺朝廷的驻外大将军,同朝为官。而且淮北大营与南宫大营并无关联,但实际上孙大将军心里一直在暗暗地与我义父较劲。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南宫大营破败不堪,才能显示出淮北大营的兴旺发达。 南宫寿喜所属人马接连败北,才能凸显“一代名将”孙将军在朝廷中的地位和分量。 如今一切似乎都反着来了,怎能不让孙大将军心情郁闷? 所以听到南宫大营连战连捷的消息,孙将军毫不客气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嘀咕道:“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让南宫寿喜那个老小子遇上了? 那些外来的蛮夷之师,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战线拉的过长,补给跟不上,自然战力十分低下。 消灭他们应该十分轻松! 换做淮北大营,哪用得了这么长时间? 好在我已经找高人算过,马上要转运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不久之后,孙大将军亲临现场,检查招募新兵的情况。 这是他最放心不下的。自己再有本事,手下无兵可用,他不就成了光杆司令了吗? 所以补充兵源是当务之急。 看到站在面前的一排排新抓来的壮丁,孙将军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他从人群中揪着一个新人的脖领子,把他单独拎了出来。 先是回头瞪了一眼紧跟在他身后的将领。接着望着那个新人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那人愣了一下,抬手敬了一个十分笨拙的军礼。撅起下巴上花白的山羊胡子说道:“禀告大将军,小老儿今年五十有三,身子骨还算硬朗。” 孙将军神情严肃地又回头瞪了一眼身后的那员将领,毫不客气的骂道:“瞧瞧你们办的叫什么事儿?让你们征兵,给我抓个小糟老头子回来凑数。 即使经过训练,他能上阵杀敌吗?一看就是个来混饭吃的! 我淮北大营需要的是精兵强将,不是酒囊饭袋!” 他又转脸对那个花白山羊胡说道:“你给我滚。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山羊胡又是一愣,不满的怯怯低声问了一句:“不要我了?那当初绑我过来做什么?”。 见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他只好低着头,一瘸一拐地出了队列。 转身向营外走去。 眼看就要走到营房大门口了,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拉动弓弦的细响。 一支利箭从其后背射入,前胸透出。 他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一头栽倒在地。 孙启孙大将军将手中的弯弓交给身后的侍从。 一脸威严地对众新兵说道:“都看到了吧?进了我淮北大营,谁要敢私自逃跑,这就是下场。 从今往后,你们都必须给老子我刻苦训练,严格听从长官的话。 剿灭乱匪,重振大顺的重任就在你们的肩上!军令如山,胆敢抗命者,一律处斩。” 第十四章 沙漠风暴 送走了那些可怜的姑娘们,当天我们也出发了。 我让手下们把那些强盗抢来的瓶瓶罐罐,没分发完的金银珠宝之类的全部封存。贴上封条,留在原地交给后续的兵马处理。 只带上所有能吃的东西和淡水。在这片空荡荡的荒漠之中,即使扔给你一袋金子,你也没地方花去。 只有食物和淡水,关键的时刻能救你性命。 经过两天的休整,手下这帮弟兄们重新抖擞了精神。大家伙有说有笑,精神头十足。 我将那张羊皮卷军用地图牢牢揣在怀里。对前进的路线和方向早已了然于胸。队伍的最前方,有专门的士兵手里捧着一个指南针,不断的判断调整行进方向。 这个鬼地方,四周都是空荡荡的。因为缺乏明确的参照物,很容易令人失去方向感。离开了指南针,真会不知不觉再兜个大圈子回来也说不定。 向前走了两天之后。我们脚下的土地发生了显著的变化。 由原先寸草不生的盐碱地,变成了翻滚着细浪的黄沙。 起初大家伙还挺好奇开心的。因为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金黄沙漠,远处的沙丘高低起伏。这是许多人一辈子都难得一见的景色。 但是越往里行进,脚下的沙子好像越来越厚,越来越柔软。胯下的战马行动速度越来越慢,甚至累得气喘吁吁。而且空气中,除了干燥酷热,一丝凉风都没有。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再加上头顶上那轮太阳,似乎高度突然降低了许多。比我们在其他地方见到的太阳看上去大了不止一圈。温度也似乎明显升高了。 弟兄们很快就感觉到了口渴难耐,浑身燥热。胸闷气短,有些透不过气来。 到了傍晚太阳落山之后情况有所好转。大家每个人身上都裹了一层厚厚的沙毯,每个人都累坏了。我下令大家下马休息,埋锅造饭,原地搭建帐篷。等明天一早再往前走。 这个鬼地方昼夜温差极大。白天燥热难耐,夜幕降临后,却阴风阵阵,竟然让人感觉身上有了一丝丝寒意。 一切都安顿好之后,掌灯时分,忽听帐外门前侍卫通传有人求见。 我头也没抬,挥了挥手便同意了。 等我抬起头来,一个五大三粗又高又壮的大块头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 对方向我施了礼以后,便一边搓着两只大手,一边咧开大嘴笑嘻嘻地望着我。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立马想起了他的名字:王二虎。他有个死去的哥哥叫王大虎。是那个刚到军营不久的新兵。曾经和石头打过架,还当着众人毫不见外地捶了我一拳,与我称兄道弟。 我微微一笑。见他面色微微发红,双眼盯着我却不吭声。看上去有些羞答答的。 我只好主动开口问道:“找我来什么事?别不好意思开口,大胆说吧。” 王二虎仍然低头使劲儿搓着他那两只巨大的手掌,扭捏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刘将军,我身边的弟兄们都说你心胸开阔,为人仗义。体恤下情,对即使犯了错的弟兄们也能网开一面,大事化小。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对兄弟们视如己出,两肋插刀,仗义疏财……”。 听到这里,我连忙挥手打断了他:“打住,打住。这拍马屁呢,是一项技术含量很高的工作。没学会呢,你千万别瞎拍。听得我头都大了!自己都分不清你到底是想夸我还是想骂我? 别绕来绕去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王二虎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干干的嘴唇,地下头去思索了片刻。 这才抬起头来怯生生地说道:“刘将军。我们在沙漠里走了整整一天了。弟兄们感觉又困又乏,却又睡不着觉。委托我来向您讨点水酒。” 我忍住笑,脸上故意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轻轻拍了一下桌案。说道:“你们胆子也太大了!有明文规定:行军途中不得私自饮酒,主要是因为怕误事。如果是打了胜仗,偶尔喝一次放松一下,我也不反对。你们要不被我发现了,我也管不着。 现在可倒好,直接上门向我讨要水酒。这属于明知故犯,根本不把本将军放在眼里。是要挨军棍的,你知道吗?” 王二虎果然被吓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略带紧张地望着我说:“刘将军,我们知道错了。这与旁人无关,要挨军棍,我自己来就好。” 我点点头道:“不错,还算有些担当。像个爷们儿!他们那么多人都不敢来,就怂恿你一个来领军棍,你这不是犯傻吗?” 王二虎的脸上恢复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壮着胆子说道:“我没事儿。我皮糙肉厚,承受得起。我初来乍到,弟兄们都瞧得起我,待我不薄,我又不好推辞。 都说有福同享。真要挨军棍,我独自领受便是。” 我盯着他看了两眼。点头道:“如此说来,你们大伙儿相处的还算不错。作为新人,你也算很快的融入了集体。这次的处罚就先免了。下不为例。我也知道这些天弟兄们都辛苦了。 送你一坛酒,由你负责保管。今晚他们每人最多只能喝一碗,交给你负责监督。 明日我们还要继续赶路。我只要发现谁喝多了误事,绝不轻饶。这次保证说到做到,绝不心慈手软。” 王二虎猛然抬起头来,大喜过望,再次郑重其事地向我抱拳施礼,口中说道:“难怪弟兄们都夸你爱民如子,阎王的面孔菩萨心肠。我保证盯着他们,不会让一个人喝多了。” 我皱了皱眉头:“爱民如子是说皇上的,关我啥屁事?你可别再这样夸我了,我听着比骂我还难受!以后不许再来找我讨酒喝了,我这儿也见底儿了。 要是馋了,等走出这片沙漠,打到那个什么木托王国再说。” 第二天重新出发之后,我特意去王二虎所在的那队人马前转了一圈,真就没有发现一个喝多的,我也就放心了。 那一群家伙见我驱马到他们跟前巡视,每个人的脸上都显现出几分顽皮与开心。我与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队伍正缓缓行进着,我身旁的一员偏将忽然抬手指着远方的天空,声音颤抖着向我问道:“刘将军,你看那边是什么?” 我抬头看了一眼,自己也愣住了。 因为我本人也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 只见离我们不远的左前方,漫天黄沙飞舞。遮天蔽日,完全看不到头顶的太阳了。 仿佛半个天空彻底黑了下来,已提早进入了深夜。伴随着狂风的呼啸与嘶吼,一切都变得混混沌沌。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声喊道:“全体就地下马。让战马也卧倒,每个人自己找些棉织物,掩住口鼻。钻到马腹之下去。千万别乱跑!” 虽然没见过,但我已经意识到危险的临近。一时之间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至于应对方法是否得当,能否逃过这一劫,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十五章 劫后余生 当那股遮天蔽日的沙尘暴向我们涌来时,除了就地卧倒,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耳边狂风的尖啸声越来越震耳欲聋,眼见那团浓重的黑雾,像一座大山一样压了下来。有几个手下的兵卒,大约是从没见过这样吓人的场面,竟然爬了起来,打算翻身上马奔逃。 我想大声呼喊,但是因为嘴巴用一块麻布掩住了口鼻,发不出声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连人带马被那团黑雾卷上了天空,不知所踪。 那团黑雾的速度已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想策马奔跑躲开它,是完全不可能的。 很快我的双眼啥也看不见了,风沙抽打在脸上比我爹当年的大巴掌还狠辣。 我连忙将整个脑袋使劲往马肚子底下塞。同时双手紧紧抓着马腹部下的缰绳。即便如此,仍感到有一双无形的巨手拽着我的后背和双腿。随时都可能将我抽离地面,抛向半空。 过了一会儿,我觉得那些平时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小沙粒此时好像万马奔腾一般,从我的身上踏过。我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踩碎了,最困难的是感觉彻底无法呼吸。 不知何时我的意识已经陷入完全模糊了。我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再也无法睁开双眼。 当我再一次清醒过来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只感觉到有一堆人,拼命地拽着我的双腿,将我从不知何时压在我身上的一座沙丘中拔了出来。 我心里还在暗暗嘀咕:小爷我又不是萝卜,犯得着这么用力拔吗? 我的那匹枣红马竟然先于我起身站立了起来。一边摇头摆尾,抖落覆盖在身上的一层厚厚的沙砾。 首先出现在我面前的,是豆芽儿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裂开大嘴,露出两排白牙,好像是冲我笑了笑。整个人像刚从一个古墓里钻出来一样,满头满身的沙尘。 我连忙挣扎着坐起身来,开口问道:“弟兄们都怎么样?人马损失大吗?” “老实听话,趴着没动的,死了七八个。还有十几个找不着了。不知道是直接被埋在沙丘深处了,还是被刮上天没影儿了。战马也损失了几十匹。 你活着没事就好!其他人我再去找找。” 我心中暗自庆幸。顺手一把扯掉了紧紧捂住自己口鼻的麻布。 此时一切都恢复如常,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场噩梦。望着面前突兀的一座巨大的沙丘,我双眼发直,微微有些发愣。 在大自然的淫威面前,我们人类真的如蝼蚁般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不知道这片沙漠有多大面积,我们还得走多久才能出去?像今天这种无妄之灾再遇上个十回八回的,我们也别说去追杀贼寇了,自己的小命直接就交代在这里就算完事了。 关键是这种天灾,完全无法预知。防不胜防,躲又无处可躲,真是太要人命了。 我从怀里摸出那嗯。卷羊皮卷地图,铺在柔软的沙地上,低下头认真看了半天。仅从地图上仍然无法判断这片沙漠的具体面积。但唯一能获得心理安慰的是:从地图上来看,只要行进方向没错,它是有尽头的。 蹲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我重新站了起来,挺起了腰杆双手拍着巴掌,招呼眼前这帮一个个像刚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土行孙一般的将士们,重新打起精神,准备继续赶路。 望着脚下匍匐在地,趴在自己的父亲尸身上放声大哭的巫丹姑娘,扎木合虽然心里虽然很不是滋味,却也是无可奈何。 他只是低着头默默看着。甚至并没有急于阻拦,让她停止哭泣。他心里很明白:这个苦命的丫头内心应该濒临崩溃了,让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回发泄一下也好,等于排毒。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容易落下病根。 一直等到巫丹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 扎木合这才出言相劝道:“行了,巫丹姑娘。哭太久了伤身,你家中还有卧病在床的母亲,你要学会先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有能力去照顾她。还是多想想以后你们娘俩怎么活下去吧!” 巫丹抬起两只哭的红肿的双眼,咬着牙问道:“扎木合大哥,你曾经告诉过我,我父亲关不了多久就可以平安回家了。如今又要作何解释?” 扎木合紧闭双唇,没有答话。脸上也是一副痛苦的表情。 倒是他身后的一个跟班一脸不屑的撇嘴道:”你就知足吧!好歹还给你爹留了个全尸,很多和你一样遭遇的家属,他们的亲人早已身首异处,死无全尸了。“ 扎木合连忙拦住他开口说道:”巫丹姑娘,相信我。我能帮的已经尽力做到了。毕竟我官职低微,人微言轻,不敢违背上面的意思。“ 说着他伸出右手,用食指指了指头顶的天空。 完了他又接着说道:”你要理解。很多时候我也无能为力。今后能帮到你的,我也会尽力去做。之所以把你叫到这里来,就是打算再帮你一把。 你去郊外找块空地,我让手下弟兄们将你父亲的尸体直接抬过去埋了。省得送到你家里去,让你的母亲伤心难过,从而病情加重。“ 巫丹姑娘这次一反常态地没有起身施礼道谢,而是猛然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一把带着刀鞘的匕首。伸手将寒光闪闪的利刃拔出刀鞘,直挺挺地面朝扎木合走了过来。 她的这一突然举动,把扎木合也吓了一大跳。他下意识的伸手紧握腰间的挎刀,准备随时抽刀在手。 哪知巫丹姑娘走到他面前时,却未做丝毫停留。而是径直向外走去。 扎木合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从背后伸手将她猛地拽住,大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打算做什么?“ 巫丹姑娘一边用尽全力拼命挣脱他的拉扯,一边咬牙切齿地呼喊道:”别拦着我,我要去杀光他们!“ 这倒弄的扎木合本尊,有些哭笑不得了。 他手上轻轻一用力,便将这位看上去快要疯了的小姑娘拽了回来。 口中说道:”告诉我你想去杀谁?我跟你一道去。你想去杀掉国王?朝中的各位王公大爷们,还是我的顶头上司?“ 听他这么一问,巫丹姑娘自己反而愣住了,不由的停下了脚步。她一心只想着替死去的父亲和哥哥报仇,与那些害死他们的坏人拼命。但具体这些人都是谁?居住在哪儿?她却一无所知。 扎木合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了。 继续劝道:”清醒点儿吧,巫丹姑娘。我估计你自己都不清楚要去和谁拼命! 就算是找对人了,就凭你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这般模样,离对方还有百步之遥就先被人乱刀砍死了。“ 第十六章 动地的战鼓 被扎木合紧紧搂在怀里,呆呆愣在原地半晌的巫丹姑娘口中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哇”的一声又大哭了起来。 紧接着身子一软,竟然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这下令扎木合更加手足无措,手忙脚乱起来。 他急忙吩咐手下,快去找一位郎中过来。 郎中很快就被请了过来。他先是小心翼翼的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巫丹姑娘的鼻息,确定人还没断气,这才着手开始紧急施救。 一番折腾之后,巫丹姑娘终于再次睁开了那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只是目光散乱,似乎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又过去了好几天。我们为了躲避中午的酷热,总是天不亮,还是满天星斗的时候就启程出发。到了中午时分,便停下脚步,撑起帐篷,躲在阴影下歇脚。 等到头顶的太阳不再那么毒辣,再次启程,往前赶路。一直到满天星斗悬挂头顶,能睡得着觉了,才再次落脚。 在这次艰难的行军途中,我胯下那匹枣红马的优势表现的很明显。它的四蹄原本就显得比自己的同类宽大粗壮,四条腿长了那么一点点。当别的战马深一脚浅一脚,经常陷在流沙中无法前行时,那匹枣红马却十分淡定、从容。 轻轻一迈腿便走了过去。还总是不忘扭动着长长的粗壮的脖子,回头看上一眼同伴。眨巴两下大眼睛,表示一下自己爱莫能助的同情。 当属下那些将士们不得不牵着自己的战马,徒步前行时,我还可以安然地坐于马上,悠闲地晃动着自己经过千锤百炼的浑圆屁股,觉得十分有面子。 手下那帮兄弟们也不时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 很多人的战马是随机分配的,没有选择的余地。但也有不少人,和我一样是自己挑选的坐骑。那就怪不得别人了,只能说当初自己眼光太差。故而先贤圣人曾经感叹道:世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我要不要从此改名刘伯乐?或者叫刘伯温,更有气势?想想还是算了吧,万一哪天回到家,遇上我那位铁匠老爹,又少不了挨一顿胖揍! 我骑在马上掰着指头算了算,从我们离开那片荒凉的戈壁滩,走入这片沙漠开始,因为有指南针的指引,排除兜圈子,走弯路的可能性。我们走过的这条直线距离已经接近八百里了。 这他娘何时是个头啊?再这么熬下去,别说属下那些弟兄们垂头丧气了。连我自己都快撑不住了! “刘将军,刘将军。”猛然抬头,原先走在队伍最前列的一名校尉满头大汗,一脸狂喜地朝我跑了过来。 我先是好奇地抬头仰望没有一丝云朵的高远天空。这天上也没有掉馅饼啊,他怎么能高兴成这个样子? 他跑到我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了几口粗气。便抬起了右臂,将胳膊伸的笔直。指着远方向我说道:“将军,你抬头往极远处看。你看到了什么?” 我连忙挺直了身躯,手搭凉棚望向远方。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在天与地的交汇处,我似乎瞥见了一抹似有似无的毛茸茸的浅绿色。 我顿时精神一振。低头望着那名校尉的脸。 他使劲点了点头:“没错!远方是一片绿洲,我们终于都活着走出这八百里沙海了。” 在大顺王朝的数百年历史上,我们这一路人马,这一支远征先遣军。作为开路先锋,将前无古人地踏上这片绿洲。 如果把脚下苍茫的大地比作一面空洞的战鼓。我军战马的铁蹄,将成为最坚硬的鼓锤。将这面沉睡已久的战鼓重重擂响。而且,那战鼓声将惊天动地,经久不息。 在隆隆的战鼓声中,曾经以强盛和彪悍、好战著称的木托磐尼帝国。正如沙尘暴中一座用沙土堆积起来的城堡一样,最终化为齑粉,彻底随风而逝,烟消云散。 世间因果循环,他们之前造下的孽,早已注定了自己走向亡国灭种的最终归宿。 双脚重新踏在了坚硬的土地上。那种发自内心的欣喜若狂,是外人无法理解的。 我的这帮手下的弟兄们都疯了。有人摘下了头盔扔向空中。有人脱掉了盔甲,满地打滚。有人泪流满面,去亲吻着地上一株嫩绿的小草。 我翻身下马,笑而不语。随他们去发泄。 这个时候去板着脸训斥他们,倒显得我不识时务。甚至有些不是东西,不食人间烟火,和那些傻叉狗屁圣人们差不多了。 我点手叫过来一位手下将领,对他轻语道:“当务之急,多派出几路斥候,打探周边敌情,寻找附近水源。我们都快成了一群泥猴子了。 我敢说现在大家都脱光了,除了屁股蛋儿是干净的,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泥沙,随便用手指一抠,每个人身上都能搓下二斤泥来。先想方设法让大家都洗个澡。再说后面的事儿。” 那位将领连连点头,转身退了下去。 没过多大一会儿,几路探马都返身折了回来。汇总消息之后得出如下结论:离此地不到五里地,是最近的水源。那里有个大湖,水面足够宽阔。 把我们这些人像下饺子一样,同时扔进去,最多只能占用一半的湖面。湖水清澈凉爽,无人看管免门票。 不好的消息是:湖边有一长溜的帐篷。那是刚刚撤退回来的,木托王国的逃兵军队。 要想舒舒服服地洗个澡,先得把这帮家伙收拾干净。 “敌方总共有多少兵马?” 我把手下的几员得力干将聚拢在一起,就地召开了一个临时军事会议。 “我仔细查过了。差不多是我们总兵力的一倍。”探子皱着眉头说道。 几位手下将领都不敢吭声了,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我。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我们历经了千难万险,每个人都裹着一层厚厚的尘沙刚刚踏入这片绿洲。本就疲惫不堪,急需休整。 等恢复好了元气,哪怕是面对同样数量的强敌,也会浑然不惧,双方有得一拼。 但眼下这种情况,我军主动发起攻击风险很大。但如果就这样悄然撤离,又总觉得心中有些不甘。 因此每个人都保持沉默,不敢随便发表意见。都等着我这个最高指挥官来拍板决定。 我环视了一圈众人,呲牙一笑:“都瞪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啊?大家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畅所欲言。最后我来拍板决定就是了。” 终于有人开口了。大家七嘴八舌,各抒己见。 我一边听着,自己的脑海中也飞快地转着圈儿,心里盘算着敌我双方的优劣。 最终争论的结果,与我最初的设想相一致。仍然未能达成统一的意见。该是我一锤定音的时候了。 我随手从旁边捡过一粒小石子,蹲在地上一边写写画画。一边向着众人说道:“狭路相逢勇者胜。目前我们最大的优势是:敌方在明处,我方在暗处。对方根本想不到我们会从天而降,或者从地底下钻出来。 至于我军的人马数量,兵力配置,他们更是两眼一抹黑。 我方的劣势在于将士们都有些疲惫。而对手是以逸待劳,并且人马数量众多。一旦缓过神来,我方将陷于被动。 要想取得胜利,我方必须虚张声势,出其不意,杀他个措手不及。就根本不给他们缓过神来的机会。 这是我们踏上这片绿洲的第一战,也是一次难得的我方主动发起偷袭的机会。此役过后,敌方得知了我们的存在,就是双方明火执仗地面对面厮杀了,那样就来不得半点虚的了。 所谓危机。机会永远伴随着危险同时出现。想要抓住机会,就必须直面风险,丝毫退缩不得。 我决定了:通知所有弟兄们,人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想要活下去,必须杀光这伙儿贼寇。大获全胜之后,我请大家伙一起去湖里泡澡,亲自下水给你们捞鱼吃! 有胆敢畏敌怯战者,我先倒提着他的一条腿,把他扔到湖里喂王八!我可不是吓唬人啊,这次要玩真的!”。 见我心意已决,并且信心满满。身边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没有人再说什么了,大家都各自收拾心情,重新打起精神,转身离开,各司其职去了。 同样是经历了长途跋涉,刚刚在清澈的湖水中泡过澡,一身轻松舒坦的木托磐尼王国的这伙强盗们,万万没有想到: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门口,而且是大白天里还能活见鬼! 先是己方连绵成片的帐篷突然间同时起火了,而且火势凶猛。但凡稍有些经验的,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人为所致。 接着,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他们看到了一群刚刚从地狱钻出来的恶鬼。 之所以确信这些不是人。是因为来者全都面目不清,完全看不出长的什么样子。只看到对方脸上露出的两排白森森、齐整整,很吓人的牙齿。随着战马的奔驰跳动,每个人的身上都会冒起淡淡的尘烟。 正常的活人身上怎么能冒烟呢?只有刚刚从地底下钻上来的恶鬼才能办到! 第十七章 虚张声势 统领驻扎在湖畔的这一路人马的总指挥,是一个外号叫“红胡子”的木托磐尼王国的高级将领。 自己指挥的部队莫名其妙的受到突然攻击,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他首先认真听取了部下的汇报。判断这群从地地下冒出来的别人身份。首先要分清楚对方是人是鬼。是人还好说,组织力量反击抵抗就是。如果是鬼,更简单:有多快逃多快,有多远逃多远。 很快他便得出了正确的结论:这伙袭击者,并不是什么地狱恶鬼。只不过是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大顺兵马。 这更加令他感到无比震惊。因为在不久之前,大顺境内的岳州城下,他曾经率领属下兵马与敌方交过手。他知道这伙由死囚组成的敢死队,比所谓的地狱恶鬼更加凶狠残忍。上来就下死手,从来不留活口。 可惜那个年头没有测量血压的仪器。如果有了那个玩意儿,又有人帮他去测量一下。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这位指挥官大人的血压从最初正常的一百二已经迅速飙升至二百多了。 他站在那里没挪窝,就已经满头大汗,面红耳赤。 令人感动的是:这位外号“红胡子”的指挥官大人在明显感到自己身体不适的同时,还在努力保持着神志的清醒。 他一面下令,属下将领立即组织人马抵抗反击。同时又想起了当初在玄庸关,曾经有一位主动前来投奔的大顺人。因为精通双方的语言,他留的那个家伙在身边做了翻译。 他觉得此人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因为他急于知道,前来偷袭者的人马总数,好做出下一步的安排。 那名翻译被带到了他的面前。“红胡子”毫不客气地命令道:“现在交给你一个重要而紧急的任务,因为只有你能听懂对方的语言。 前来袭击我军的是你们大顺的人马,我要你想方设法找他们去问清楚,他们这次总共来了多少兵马?” 那位长着胖胖圆脸的翻译官圆睁双目,当时就傻眼了。肚子里开始偷偷骂娘。 你想弄死我直接说就是了! 眼见对方气势汹汹骑马挥刀冲了过来,难道你要我上前去冒死拦住奔马询问:“老乡,把刀放下,千万先别动手啊。容我打听一下,能告诉我你们的军事机密吗?你们这次一共来了多少人?” 估计我还来不及开口,脑袋就先被人一刀砍下来了! 因为翻译心里很清楚:这群凶神恶煞的大顺军人,既然追了这么远,挥刀砍杀木托王国的强盗们绝不会手软。 对于我这个他们眼中的卖国贼,更不会手下留情! 这名翻译俩眼儿一转,并没有当场反驳那位“红胡子”将军的无理要求。因为他很理解对方:估计也是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傻了,脑子不好使了! 再者说,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面对这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也只有硬着头皮先走出去再想办法了。总好过让那个“红胡子”一翻脸,当场先把我砍了头。 翻译低着头走出了中军大帐,硬着头皮勉强上了一匹战马,慢悠悠的向双方冲突的爆发点晃悠了过去,并且做好了随时调转马头逃跑的充分准备。 还隔着老远,他便听到了大顺军人狂呼乱叫的大嗓门儿。他毫不犹豫地勒住马缰,只是伸长了脖子,远远的驻足观望。 虽然已经远离了故国本土,但他仍然没有忘记先贤圣人之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明知前方存在的巨大的危险,还是躲得远远的比较安全。 我属下的这些将士们,虽然披着一身的尘沙,携着满身的疲惫,但此刻都精神百倍,铆足了劲儿对敌方发出了强有力的攻击。 没有人注意到:在这支向前冲锋的队伍中,夹杂着几个高举着明亮钢刀,刀刃上却是干干净净,从不沾血的战士。他们的任务只是负责大声吆喝,而且是用对方听得懂的语言。 也就是说,他们喊出的是乌托磐尼王国的官方口语。 发起冲锋之前,为了能找到这样的人选,我真是动了不少脑筋,花费了不少气力。 他们几个一边裹挟在冲锋的队伍中,却从来不去挥刀砍杀敌寇。只是晃动着手中明晃晃的钢刀,耀武扬威的大喊道:“对方就这么点人马?这还不够我方的十万大军塞牙缝的呢!” 负责拼命抵抗的敌方官兵在他们的呼喊声中瑟瑟发抖,连连后退。 那名远远驻足观望的翻译官迅速调转马头,向回跑去。他的心中充满了惊喜:原本看上去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这样轻松的解决了。真是天助我也。 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中军大帐之后。他甚至顾不上抬手擦去额头的汗水,便当着众人的面向那位”红胡子“总指挥大喊道:”将军大人,我已冒着生命危险打探清楚了:此次前来偷袭我军大营的敌军,总共有十万兵马!“ ”红胡子“听闻之后,先是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紧接着又浑身瘫软地跌坐回去。 对方竟然来了这么多人?算是倾巢而出啊。我们也别强撑着了,唯有早作决断,提早撤离才是上策。 还没等他发话,原先站立在他近旁的一位身材高大威猛的将领,忽然单膝跪地,用一种随时准备拔剑自刎的悲壮声音说道:”大将军,事到如今,请恕在下直言了:我部本就不是国王勐腊的嫡系,好事就从来没轮到过我们。 交给我们的对手,都是些难啃的骨头。我们干的都是苦活累活,但功劳却往往又被国王的嫡系人马抢了去。属下们一直敢怒不敢言。 如今强敌来袭,我军生死存亡之际,请大将军多为属下弟兄们考虑。速做决断,保存实力要紧!“ ”红胡子“点头如捣蒜,连忙说道:”兄弟快快请起,本将军心知肚明。即刻传令下去:留下三成的兵马誓死抵抗,拖住敌人,为大部队的撤离争取时间。其余人等,跟随本将军杀出重围,全力撤退。“ 他手下的一员将领上前一步,施礼说道:”大将军,我们扎在湖畔的军用帐篷差不多都被点燃了,很多将士们还在救火当中。“ ”红胡子“瞪了他一眼,吹胡子瞪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逃命要紧!不用灭火了,爱烧成什么样,让它烧去吧!什么都不用带,危急时刻,胆敢违抗军令者,一律处斩。“ 说完,他便急匆匆地向大帐门外走去。经过那名翻译官身边时,还不忘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夸赞道:”你今日立下了大功。等我军人马撤退到了安全地带,我自会重重地赏你。“ 那名长着圆胖脸的翻译官顿时心花怒放,甚至在心里偷偷唱起了小曲儿:好运来呀么,好运来…… 第十八章 清水摸鱼 在那位”红胡子“将军的统一指挥率领下,敌军主力的大队人马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他们毅然决然,义无反顾的坚决态度,令人肃然起敬。 拦都拦不住啊!其实以我军目前现有的人马数量和作战实力,就根本没打算拦他们。 而被强迫留下来,阻挡我方冲击的这些炮灰们。其实人人也都心中有数:自己已经被主力和大将军所抛弃,就是扔在这儿准备填坑的。因此也都无心恋战。 聪明点的,直接扔了手中的武器,我才不管你四舅姥爷的,凭什么他们逃了,让我用自己的生命来做挡箭牌。 我的命不是命啊?!对不住了各位兄弟,想死你们自己去死,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明知对手是杀人不眨眼的死囚敢死队,而且有十万兵马,人数众多,我也就不奉陪了,保命要紧。 赛由那拉,哦,也就是再见的意思。如果你们这些有勇气留下来的,还能活着的话。 那些脑袋比较笨,还在拼命负隅顽抗的敌军将士,一方面要承受着沉重的心理压力,一方面还要想方设法集中精神,去抵挡来自敌方的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打击,难免方寸大乱。 而我方的将士们,原本身心疲惫。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奋勇冲杀。但当看到对手纷纷丢下武器,不战而逃。顿时精神倍增,内心热血奔涌,新仇旧恨同时涌上心头,下手更加凶狠。 此消彼长之下,原本还能勉强维持平衡的战争天平很快便失去了平衡,向其中的一端重重的栽了下去。 人仰马翻、血肉横飞中,对面的守军已经彻底撑不下去了。 我曾在义父的书房里,翻阅过大量的兵书战策。 好多兵书上都写得很明白:劳师远征,乃兵家之大忌。以疲惫之师攻击以逸待劳的敌军,必败。 而小爷我今天反其道而行之,却获得了一场名副其实的完胜。 我这里并不是想厚着脸皮吹嘘自己有多牛掰,水平甚至已经超越了那些写兵书战策的大家。没那必要,不用吹,大家都知道我脸皮厚。 我想说的是:没有任何铁律是不能用来打破的。尽信书,不如不读书。 因为这个世上已经有了太多不会读书,死读书的书呆子。他们自以为满腹经纶,腹藏锦绣。永远不知道变通,这种人是最容易坏事的。 随机应变,勇于冒险,敢于承担责任才是取胜的关键。 一位教书先生曾经说过:世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走出了一个大坑,等着你自己往里跳。摔死了活该!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原先在湖畔矗立的那一排帐篷,已经被烧的差不多了。 很少能看到明火了,大多只是冒着浓浓的黑烟。 打扫完战场之后。我履行了自己的诺言:请所有将士们到湖边来洗澡,反正又用不着花费我一文钱。 外围只留下了极少数兵马担任警戒。我一点都不担心那些夺路狂奔的敌军去而复返。他们是被吓跑的,又不是被打跑的。 我一边将身上的盔甲摘下来扔在地上,一边冲着周围的将士大喊道:“都给我扒光了。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这里又没有女人,大家也算是不藏着掖着,赤诚相见了。 下水之前我可说好了啊,会玩水的往中间去。一点水性没有的,都给我岸边浅水处老实呆着。别他娘的好不容易取得了一场大胜,没被敌方的刀枪所杀,倒在这儿把自己淹死了,那就太不划算了! 我先去给你们探探这水有多深,顺便从湖底捞条大鱼上来。本将军言而有信,今天弟兄们作战表现的都很勇猛。 我说过我军取胜之后,亲自下到湖里给兄弟们捞鱼吃!” 说完,我光着屁股扭身一个猛子扎进了清澈微凉的湖水中。 真是太舒服了!我耳中甚至听到了粘在身上好多天的泥沙,随着我猛然入水纷纷脱落而发出的细微的沙沙声响。 憋足了一口气使劲往下沉。在水中我缓缓的睁开双眼,伸开双臂,拨动着浮动在眼前的水草。吐出了一连串的气泡之后,我低头寻找着草丛中的游鱼。 既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已经夸下了海口,不捞一条大一点的上去,会很没面子的。 围在岸边的众人并没有着急下水。而是不约而同的伸长了脖子,盯着我刚刚入水的地方。军中几乎没有人知道我的水性如何。 等了半天不见我的脑袋露出水面,与我关系最为亲近的那几个老兄弟着急了起来。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那位傅青山傅将军,也就是豆芽儿。 他扭脸望着众人喊道:“你们当中谁是从小生长在江边的,水性好? 这明显不太对劲儿啊!这么久了还在水里不露头。 刘将军平日里待大伙儿不薄,偶尔喜欢吹吹牛皮我们也都忍了。但现在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啊!” 人群中有几个人高高举起了手臂。 豆芽儿看也不看的高声说道:“别傻呆呆举着手愣着了,赶快跳下去捞人啊!” 随着扑通扑通几声巨响,那几个壮汉以各种稀奇古怪,或笨拙或优雅的姿势纷纷入水,劈波斩浪,急切地向我刚才扎猛子的地方游了过来。 当他们围在一起,还没来得及潜入水中时,我伸长两只胳膊,双手高举着一条摇头摆尾的大鱼浮出了水面。 我吐了一口水。哈哈大笑着说道:“不行,手太滑了。刚捉了一条让它跑了。这条个头还行吧?” 一边说着,我一边双脚使劲踩水,将半个身子探出水面之外。奋力将手中的那条鱼扔到了岸边的草地上。 众人见状,这才同时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我奇怪地扭头看了一下围在我身边的那几个壮汉。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几个来做什么?想抢我捞的鱼?有本事自己下去摸。” 我用侧脸儿对着岸边的人群大喊道:“都别傻愣着了。你们几个去那些强盗的帐篷里找找,看有渔网没有?下面鱼挺多的。别穿衣服啦!瞎耽误功夫,光着屁股跑就行!谁还没见过谁呀?” 站在岸边草丛中的豆芽儿挺直了腰杆儿对我笑着说:“我们大伙都还以为你被淹死了!一般喜欢吹牛的死的早,你以后还得要当心点。 真没看出来,你打小在江边长大吗?水性怎么会这么好?” 我伸长了脖子大声回应道:“我的本事多着呢!虽然不是江边长大的,但我从小就有一个雅号,叫浪里小白龙。你以为我浪得虚名吗?” 豆芽儿并不回答,而是低头捂着嘴笑了。自己轻声嘀咕了一句:“这又是要开始吹牛了!” 第十九章 各打各的算盘 四周围的弟兄们都还在忙活。有的人在痛痛快快的搓洗身体,有的人在张网捕鱼。而我将双臂枕在脑后,身体舒展着,躺在水面上。 流进耳中的水声叮咚作响。我感到浑身舒泰,心中也难得的放松与惬意。如果没有战争,我真愿意这样天天一丝不挂地躺在水里,偶尔潜入水中,摸条鱼上来填饱肚子。然后回去继续躺着。 所谓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吧。无忧无虑,与世无争。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其实有时间静下心来想想,所谓功名利禄,不过是天上的浮云;所有的金银珠宝,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 心无旁骛,保持内心的坦荡与干净,善良与自然,才应该是人类追求的目标。有时候对物质的需求其实真不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玩意儿,要它何用? 我只顾舒舒服服的仰躺着,闭目养神。等睁开双眼,已经漂浮到了岸边的浅水处。 一抬头,却见石头死死的盯着我,一脸的羡慕。我微微笑道:“怎么,你这个旱鸭子,羡慕我的无敌水上漂啊?这可是十几年的童子功。想学吗?想学我教你。” 话音刚落,身边便围上了一群人。我手下这些弟兄们大多生长于北方,因此,善于戏水的人不多。 “刘将军教教我们吧。别说你的水上漂了,能教会我们划水,不淹死就行。” 我顿时也来了兴致,毫不谦虚的大声说道:“其实学会游泳很容易。 记住我的八字箴言就行,保证人人都能学会!”。 众人好奇的问道:“真的假的?什么八字真言呀?” 我认真地说道:“你们不知道吧?道家讲天人合一。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很自然地漂浮在水面上,手脚不动都可以。只因为存在于人们内心的恐惧心理,才不敢彻底放松,容易沉下去。 要想学会游水,首先得消除内心的恐惧心理。我的八字真言就是:不怕喝水,打算淹死。” 令我失望的是:听完我认真总结的这八字真言,好多人纷纷摇头,甚至彻底放弃了学游泳的打算。 我顿时怒从心头起。双手捧着清凉的湖水,使劲的朝他们身上泼去。同时忍不住骂道:“我好心教你们。可瞧瞧你们那胆小?包的样子,喝点水怎么了?就那么怕吗?!” 众人哄笑着,从我的身边跑开了。 在米尼艾尔王国宽敞的王宫里。 那位狮鼻鹰眼的国王此刻正与自己的大国师相向而坐,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什么。 "国师也应该听到些风声了吧?我们派出去的探子带回一个惊人的消息:前期被我们劫掠的大顺王朝,竟然派出了一支据说由死囚组成的敢死队,而且人马数量众多,战力十分强悍。 这些亡命徒竟然已经追着联军的屁股,杀到我们这片绿洲来了! 本王现在对大国师审时度势,随机应变的能力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亏着胡图大将军听从了你的建议,我方人马及早撤身了。否则,损失最大的也许是我们这边。“ 大国师惠特兰托十分镇定的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微微摇头道:”说实话,我也是略感吃惊和意外。那摇摇欲坠的大顺王朝,怎么还会有能力组织起一帮人反攻倒算。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们,竟然长途跋涉踏入了我们这片绿洲。 大顺朝有句话叫做秋后算账。这还没到秋天就来了,气势有点吓人呀! 大王,您可想好了。木托王国受到攻击,我们两国是盟友。孟腊那个狼崽子一定会要求我们共同对敌。您该做何打算呢?“ 易普拉辛国王皱着眉头回答到:”所以我才找你来商量呀!毕竟我们两国明面上早已结为盟友。推托恐怕是不好推托。“ 大国师又伸出右手,抓起放在桌案上的茶盏凑到嘴边喝了一口,思索了片刻,才轻声答道:”外界都知道我们两国是盟国,我两国军队是盟军。况且一同去劫掠大顺的时候,我们也算分了一杯羹。 木托王国一定会派使臣前来要求双方再组联军,你只管满口答应便是。至于何时出兵,出动多少兵马,还是我们自己说了算。 伺机而动,顺势而为。如果孟腊的军队能够节节胜利,我们就锦上添花,将那些前来寻死的大顺兵马彻底赶出这片绿洲。 如果相反呢,我们就先沉住气,按兵不动。 甚至必要的时候,联络阿卡拉王国那位盟友兄弟,火上浇油,趁火打劫,一举消灭不可一世的木托磐尼王国,趁机树立我们自己草原霸主的地位。“ 听到这里,那位易普拉辛国王顿时双眉舒展,眉开眼笑。 ”多亏了真龙天神在天保佑,我的身边才能有大国师这样的人。那你觉得,我们何时派人去联络阿卡拉王国的国王啊?“ 大国师低头想了想,轻轻摆手道:”不着急,不着急。先看看形势再说。 你可千万别小瞧了阿卡拉国王那个老滑头,他一定也是在坐山观虎斗,时刻准备背后偷袭的。 别忘了,他们可是与木托王国有着血海深仇的。“ 几乎与此同时,数百里以外的阿卡拉王国。 温尼巴特也正在与手下的谋士和武将们进行着秘密磋商。 ”大顺的兵马竟然一路追杀到草原上来了。这对我们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我们完全可以顺势而为,从背后给孟腊那个小狼崽子来上一刀,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我们从来没有与大顺的兵马接触过。 他们又是外族人,不知能否信得过。 还有,既然我们与米尼艾尔王国私下订有盟约,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主动与他们联络,三管齐下,彻底收拾了木托磐尼,以报当年被屠城的血海深仇。“ 温尼巴特国王说完,环视了一圈众人。 那些身边的谋士和武将却都面面相觑,紧闭双唇。没有人敢开口发表意见。 片刻之后,才有一位谋士从人群中走出,施礼说道:”国王陛下,少安毋躁。我们不能太过着急,先看看战局的变化、走向再说。那木托王国毕竟十分强大,大顺兵马劳师远征,未必能占得什么便宜。 操之过急,我们容易引火烧身。 而且米尼艾尔王国的态度十分重要。我与之只是私下结盟。而他们与木托磐尼王国是众人皆知的盟友。岂会袖手旁观?他们两国联手对付大顺的兵马,结果尚难以预料。 臣下思来想去,在局势明朗之前,我国还是不要急于出手的好。“ 第二十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名外号“红胡子”的大将军俯身跪倒在国王孟腊的脚下。 而这刚刚登上王位不久的新王则倒背着双手,额头青筋暴露。 瘦削细长的面颊上满是怒容。 他毫不客气地厉声呵斥道:“你们都是一群猪啊?当年我跟随先王,率大军攻入大顺境内,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 若不是父王胆小,我们早已灭了大顺,在他们云台的皇宫里喝酒了! 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不到一年的工夫,大顺军军营里的那些酒囊饭袋,摇身一变,就武功高强、悍勇无比了。其战力甚至不输于我方天下无敌的帝国勇士们!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红胡子”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顺手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继续辩解道:“国王陛下,您有所不知。此次来犯之敌非同寻常,据说是大顺朝廷从全国的死囚牢里释放出的死囚组成的人马。 这些本来就应该是死人的亡命之徒,打起仗来完全不顾性命。反正他们本就是该死之人,所以无所顾忌。 您没听过那句话吗?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还怕不要命的! ”放屁!不要再为自己及属下的软弱无能寻找任何借口!“孟腊根本不想理会他的任何解释,伸手点指着他的鼻尖儿打断了他还想继续往下说的话。 “若不是看在你当年追随先皇父王南征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还有在平乱大战中站稳了脚跟,从未曾背叛于我,我现在就叫人把你拉出去砍了脑袋!” “红胡子”大将军身体猛烈颤抖了一下,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位新国王杀起人来从来不带眨眼的。 连忙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国王饶命,国王饶命。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我一定全力以赴,誓死捍卫我强盛的木托王国的崇高荣誉。” 孟腊却懒得低头看他,撇了撇嘴说道:“没机会了!与大顺的军队本王又不是没有与他们交过手,那就是一群酒囊饭袋,行尸走肉。 大顺朝的子民们连个虔诚的信仰都没有,只能是劣等民族,待宰的肥羊。终会有那么一日,我强盛无比的木托磐尼王国的旗帜会插遍大顺的每一寸土地。 我要让那个劣等的民族彻底亡国灭种,那些蝼蚁之辈本就不应该占据那么辽阔的土地。 明日一早,你就领着你手下的那些残兵败将去我国与阿卡拉的边境驻守,谨防那些异教徒们背后偷袭。也算是本王网开一面,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红胡子”见国王陛下并没有下令即刻处决自己,好歹算保住了性命,总算舒了一口气。虽然心中有万般无奈,也只好一声不吭地再次跪地施礼,低垂着脑袋走了出去。 国王大人才懒得看他垂头丧气的背影,猛一转身,大踏步走向了自己的王位,稳稳坐下之后,对着下面高声吩咐道:“脱脱帖木尔将军何在?” 很快,那位受到传召的脱脱帖木儿将军便盔甲整齐地走上了大殿。 从背影看过去,此人虎背熊腰,身材高大,甚至走起路来都铿锵有力。 国王大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开口说道:“帖木尔将军,你是本王最中意的得力干将。如今那个半死不活、苟延残喘的大顺朝廷,竟然派了一路兵马踏进了我们这片绿洲。 本王令你率领我国的十万勇士,限期两个月之内,将这些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的匪寇彻底清剿干净。 我不管他们藏在哪个草叶下面,或者躲在哪个老鼠洞里,本王要你一个不剩的把他们都揪出来。让他们在我强国勇士的铁蹄下化为齑粉,彻底有来无回。能做到吗?” 那位脱脱帖木尔大将军伸出自己的左拳,重重捶打着自己的右肩。一脸不屑的说道:“国王陛下,用不了两个月,一个月的时间足矣。不就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小毛贼吗?我会主动出击,寻找合适的机会,将其一举歼灭!”。 国王孟腊顿时眉飞色舞,微微点头道:“本王就是欣赏你这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过也不能太过轻敌。他们骗得了”红胡子“,却休想瞒得过我。 以我的估计,他们的总兵力不会超过四万人,还不到我们的一半。虽然说是杀鸡焉用宰牛刀?我倒是更愿意用宰牛刀去杀了这只鸡!谁让他们不知死活地主动送上门儿呢?其他具体事宜,你自己全权安排便是。” 那位信心满满的脱脱帖木尔大将军也不愿再多说什么,俯身施礼后退了下去。 此时旁边一位长着两撇小胡子谋士走上前来,向国王孟腊建议道:“国王陛下,别忘了我们的盟友。此时也正是该他们表示诚意,听从我们调度指挥的时候。” 孟腊不高兴地挥了挥手说道:“我听军中不止一个将领说过:米尼艾尔王国的盟军不可靠。有好处了,他们比闻到尸腐味儿的秃鹫还要冲的猛;一旦遇到危险,他们比那些狡猾的兔子还溜得快。 我们本来就是用宰牛刀杀鸡了。那些异教徒我信不过。让他们滚得远远的,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小胡子却是微微一笑,继续劝说道:“不用白不用啊!正好也借此机会测试一下他们是否服从我方命令,听国王大人您的话。如果还是表现的推三阻四,不听指挥。 那么,在我们收拾完大顺的匪寇之后,完全可以找个理由,顺带着把他们也收拾了,确立我们草原霸主的地位不容撼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孟腊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一脸奸笑地说道:“你说的完全有道理。不用白不用,而且根据他们的表现,也可以决定我们将来对他们的态度。 就算是收拾完了那帮大顺朝的亡命徒之后,突然向盟友举起砍刀,我们也有了充分的理由。而且,将他们的人马从国内调出来,我们才能主动把握进攻的时机。” 那位小胡子谋士望着面前自己的主子,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只见大手孟腊一挥对他说道:“你这就派人前往他们那里,传达本王的命令:派出至少五万兵马,绕至大顺军队的背后,彻底切断他们任何可能逃生的路线。 他们必须听从我军的统一调度指挥,寻找合适的时机,将这些大顺兵马围而歼之。胆敢不从,别怪本王我翻脸不认人!不能让他们得了便宜还卖乖!既然敌我双方要开打了,就不妨让这片绿洲更热闹一些。 火已经烧起来了,我们就往上面,再添些干柴。我们也好趁火打劫。” 第二十一章 初露锋芒 "你叫什么名字?“ 正肩扛一根原木的苏大成回头看了一眼,立刻认出了来人。此人正是洪家军新组建的水师舰队总指挥官潘晓。 他并没有放下肩上的那根又粗又长的原木。而且是扭身回答道:”我叫苏大成,长官。“ 潘晓双眼直勾勾地望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小子好大的力气。我看别人都是三四个人抬一根原木。你自己扛起来一根就走,也不怕闪着腰?“ 苏大成一脸憨厚的笑道:”我原来就是江边儿码头卖苦力的。别的人都是一次扛一个麻袋。我一次扛两个或三个,否则赚不到银子啊!没别的本事,就是天生力气大点儿而已。“ 潘将军一边点头微笑一边挥手示意,让他把肩上的原木放下再说话。 ”你除了力气大,水性怎么样?打过仗吗?“ 苏大成一扭身儿,轻松地那根又粗又长的原木放在了自己脚边的地上。伸手擦一把脸上的汗水,抬起头来说道:”俺打小出生在江边。是在江水里泡大的,水性应该没问题。 我从来没打过仗,只打过架。 因为一时激愤,杀了几个仗势欺人的官差,走投无路,这才来投奔义军的。“ 潘将军不由得瞪圆了眼珠,又多看了他两眼。然后不再说什么,而是转头招呼道:”水师营的弟兄们,都把手里的活计先停一下,到我身边来。“ 等到身边聚集了很多人,他才接着说道:”大家都认识我,知道我是咱们水师营的总指挥。我们因为刚刚组建不久,大家彼此还都比较陌生。 我今天呢,想从你们中间挑选一些水性好,本领高强的人提拔为水师营的校尉或者统领、副将。 既然是水师战队,首先要求水性一定要好。第二关就是要能打,最好要有万夫不当之勇。这个随后在教场上再行测试。 反正我们大家彼此都是陌生的,因此测试一定会保持公平。 你们还有谁自认自认为水性比较好,都站到我面前来。众目睽睽之下,我们先进行第一轮的测试、筛选。最终的结果无论如何,大家伙都会心服口服。“ 很快就有一二十个人主动站在了他的面前,排成了一排。苏大成也位列其中。 潘将军转身从身后的随从手中拿过十几个提前预备好的铁球,当着众人的面,随手抛洒在江中。那几颗拳头般大小的铁球很快就沉了下去。 潘晓转回头来,望着面前的那一排人说道:”听我的口令,大家一齐入水。谁先抢到并捞出其中一颗铁球,就算通过了第一轮测试,自动升职了。 咱们可是提前先说好了。千万别勉强!觉得自己不行了,就赶快上来缓口气儿。淹死了,本将军概不负责。“ 他最后的这句话,引起了围观众人的一片哄笑。 站在他面前的那一排人,却没有一个人发出笑声。大家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在准备的时间里。很多人动作麻利地把自己脱的只剩一条大裤衩子。 随着潘将军的一声令下,这些人都憋足了一口气。争先恐后地跃入江中,激起了一片欢腾的浪花。 围观的众人都瞪大了双眼,不约而同地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谁能第一个捞出铁球,跃出水面。 潘晓也和众人一样,表情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貌似平静的水面,心中暗暗期待着第一颗黑乎乎的脑袋露出来。 "上来了,上来了!”一个小兵手指着江面,兴奋地喊道。 随着哗啦一声水响,一条粗壮有力的手臂高举着一个铁球,浮了上来。 潘晓定睛一看,竟然是刚才那个一人肩扛原木的傻大个儿,潘将军当然不会忘记:他的名字叫苏大成。 潘将军满意地点了点头。苏大成吐了一口水,手脚并用的向岸边游来。爬上岸之后,便光着脚跑到了潘将军面前,一声不吭的将手中的铁球递给了他。 紧接着江面上又冒出了第二颗脑袋。也是手举铁球,喜形于色。而后手脚并用,向岸边划了过来。 潘将军还没来得及开口夸奖面前的苏大成两句,江水中又冒出了第三颗脑袋。 与前两位不同的是:这哥们儿的手中空空如也,却挥舞着双臂,拼尽全力大叫道:“救命啊!我快不行了。腿脚突然抽筋,实在没力气了!”。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苏大成二话不说,转身重新跃入江中,向那位呼救者身边游去。 他看上去高大粗壮的身体在水中却显得十分敏捷,游动速度很快。转眼间便游到了那人的身边。 他看上去救人的经验也很丰富,并没有迎面去抓他。而是迅速游到了他的背后,伸出一条胳膊,先将他的脑袋拖出水面,首先保证他呼吸顺畅,不再大口喝水。 那名溺水者也是相当配合,并没有伸手乱抓乱抱。而是伸展了四肢,任由苏大成托着他的下巴,缓缓向岸边游来。 看到最终两人都平安靠岸,围观的众人仿佛都从刚刚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一齐发出欢呼的呐喊声,同时使劲儿拍着自己的巴掌。 一直站立在岸边,不动声色的潘将军忍不住连连点头,口中轻声自言自语道:“不错不错。这个大块头不仅蛮力惊人,水性极好,还懂得照顾他人,救人于危难。 是块好料子!就是不知道他的拳脚功夫如何,回头找机会再试他一试。” 隔了一天,在洪家军水师的教场之上,开始了第二轮选拔测试。 潘晓潘将军缓步从通过第一轮测试后留下来的十一个人面前走过。 然后他停住脚步,面对着他们说道:“你们都通过了第一轮的测试。至少能在水师军中当个校尉了。但想要争取更高的职位,还要看看你们是否有真本事?拳脚、器械功夫如何,能不能打! 我还是有言在先,这次等于你们一起打擂台。但只可点到为止,打的头破血流没关系,不许伤他人性命。 你们可以自由选择对手,两两对决,胜者为王! 先是比试拳脚,再自行选择拿手的武器,进行马上作战。” 他的话音刚落,苏大成红着脸上前了一步问道:“将军,不会骑马怎么办?” 潘晓望了他一眼,笑着说道:“那就双方都不要骑马。各执武器在地面上对打。” 第一轮筛选过后,苏大成被孤零零地晾在了一边。也就是说,他被轮空了。 没有人愿意选择他来作为对手。 第二十二章 以一敌八 苏大成可怜巴巴地蹲在一边儿,眼中充满艳羡地看着其他人大打出手,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比武对决。 苏大成抱着脑袋,难免在心中哀叹:这世界很精彩,也很热闹。可惜与我无关,我只能蹲在旁边的地上看热闹! 首先举行的拳脚比试,两两对决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获胜的五人都高傲地扬起了头颅,显得春风得意,扬眉吐气。 而那几个失败者,与之相比明显凄惨了点儿。有的门牙被打掉了,有的额头起了一个大包,还有一位眼眶青紫,止不住地伤心落泪。 他不是疼的,而是完全不由自主,估计是被对方的拳头击中了泪腺,劝也劝不住,好歹得哭一会儿呢。至于是不是同时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伤心事,借题发挥,也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了。 无聊的苏大成将自己粗大的手指关节掰的噼啪作响,难掩一脸的兴奋,缓缓站起身来。 获胜的总人数是单数,第二轮两两对决,他总不能再轮空了吧? 可是那五个获胜者,望向他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迟疑与不情愿。因为他本人又高又壮,一身瓷丁丁的腱子肉,确实不讨人喜欢。 苏大成微微呆了一呆,他心里也十分清楚:在这比武的擂台之上,自己不怎么招人待见,被人鄙视和嫌弃在所难免。 自己也确实不能表现的过分热情。总不能走上前去,主动拉着一个人的手,满面含笑地和他打招呼:“老弟,我暗中喜欢你很久了,早就看上你了。千万不要推辞,就让哥哥我暴捶你一顿吧,放心,保证一定不会打死你的!”。 这玩意儿谁受得了?那还是低调点儿,等着别人来主动选择自己吧。 苏大成两腿并拢,脸色微红,一脸娇羞地反复搓弄着自己的两只大巴掌。 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蒙着红盖头,可怜巴巴的待嫁新娘。完全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君会长成什么样子,是猪鼻子还是驴耳朵?脾气是否和善,自己婚后会不会挨揍?能不能填饱肚子? 算了,管不了他娘的那么多了,只要有人愿意立马娶了自己,赶紧嫁了就完事儿了啦! 只要有人要,管他是阿猫阿狗,王二麻子随他的便!大不了将来一碗汤药将其毒杀,再改嫁他人,一样能获得幸福。 人生想开了,不就是那么回事吗?! 那几个获胜者终于各自选好了自己的挑战对象。剩下的一个,一脸无奈地晃了晃脑袋,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面向苏大成走了过来。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他胸前别着花,还系着红腰带…… 苏大成此时表现的像一个半疯半傻,迫不及待,急于嫁人的新娘,还没有等新郎官走到自己面前,便主动一把扯掉了头顶的红盖头,扔在了脚下,并毫不客气地一脚踩了上去。 抬头用饱含深情的双眸死死盯着对方,仿佛心头还在不断地抱怨:你小子来都来了,还傻呆呆愣着做什么?赶快动手啊!放倒了你,我好马上去寻找下一位。 你小子倒是快着点儿啊,别瞎耽误工夫!再磨磨蹭蹭的,信不信我抽你? 当其他几对选手还在扎着架子,相互试探。或者双眼瞪着对方,运功吸气时,苏大成已经迫不及待地出手了。 他三下五除二就将对手放倒在地,让对手彻底爬不起来了。 明显是感到意犹未尽,蹲在地上还没直起腰来,他便猛然抬头,开始双目炯炯地搜寻着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远远观战的那位潘晓潘将军,也是被苏大成下手凶狠,干净利落的动作吓了一跳。 内心暗暗赞叹了一句:这个大块头,天生就是个战士! 重新蹲在地上的苏大成,伸出自己的手掌,托着下腮,又显得百无聊赖起来。 那几组有的人刚刚开打,有的人正在激烈对战中。对他都无暇顾及,熟视无睹。他又不能主动窜上去违反规则,来个二打一。 而倒在自己脚下的这个对手,实在有点太不抗揍了。他都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泥捏的,被人故意拿来气他的! 他只能老老实实地等待其他人的最终对战结果。 可惜他胸无点墨,脑袋瓜也不是足够灵光。否则会比爱因斯坦早几千年发现狭义相对论。只要你跑得够快,时间就追不上你。时间对不同的人来说是相对的。 那几组的两两对决终于尘埃落定。早已等的不耐烦的苏大成也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冲着远远观战的潘晓潘将军躬身抱拳施礼道:”潘将军,我是实在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干脆这样吧:他们几个,刚才不论输赢,一齐来朝我动手。也省得我挨个收拾了!“ 他此言一出,先是那位潘将军又被他吓了一跳。 还没等潘将军开口,那几个人已经炸开了锅。 因为他此番言论已经引起了众怒。 不错,你是人高马大,肌肉结实。但这也未免有点太过狂妄,不把众人放在眼里了吧?大家伙年龄都差不多,力量有大有小,武功有高有低。在所难免。 但彼此之间的差距不会是天壤之别。而且有那句俗话:一人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我们就算每个人都比你力气小,没有你拳头硬。 但大家如果聚合在一起。群起而攻之,你也只有趴下挨揍的份儿了。 如此目中无人,视我等为无物。是对我们集体的侮辱! 说白了就是不把我们当人看!这口气要是这么平白无故咽下去,让我们这些已经从大头兵提升为领导阶层的将领们今后还怎么有脸混下去? 潘将军还是紧闭双唇,没有表达任何意见。 但是转瞬之间,除苏大成之外的所有人,内心都已达成了同盟,暗中形成了统一战线。 所谓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橼子先烂。指的就是苏大成这种人。 潘将军气定神闲,不急不躁。他先是环视了一圈这些双眼喷火的壮士们。然后不动声色的开口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我制定的规则可是一对一,通过多轮筛选,优中选优。 你既然敢口出狂言。得罪了众人,可是要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的!“ 苏大成此时毫不谦让地点点头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让他们一起上吧!输了我认栽,大不了还是老老实实回去扛木头。“ 于是,众人再次拉开了架势。 这次除了那个被苏大成打倒在地,彻底爬不起来的第一个对手,还有那个第一轮对决中泪流不止的伤心男儿,包括额头上有包,被打掉了门牙的那一位勇士,都同时站在了苏大成的对立面。 这些人将他团团围在中心,形成了以一敌八的态势。 苏大成这下也彻底放开了,算是豁出去了。 他伸手先脱掉自己的上衣,将那件一针一线中饱含着杏儿深情的褂子轻轻叠好放在了一边,省得在接下来的打斗过程中被扯破了。 接着,他左右摆头,扭动了几下粗壮的脖颈。又挥舞着粗壮的双臂,做了几个扩胸的动作。在这一系列的准备动作中,周围的人都能清晰地听到他身上的各处筋脉、骨骼噼啪作响。 好似隆冬季节燃放的爆竹。 他伸出一只巨掌,掌心向内,眼望众人轻声说道:”来吧,都别客气。一起上吧!“ 潘将军不由得摒住了呼吸,心中难免替他捏了一把汗。 但事到如今,开弓哪有回头箭?只能眼睁睁看着众人同时大喝一声,一拥而上,群起而攻之。 第二十三章 长河落日圆 粗大的马蹄涉过浅滩,激起了一片小小的浪花,同时荡起了层层的涟漪,一圈一圈在平静的水面上缓缓扩散开来。 我带领着手下的弟兄们,正趟过一条不知名的河流。河水不深,弯弯曲曲的河道绵密悠长,一眼望不到头。 傅青山将军,也就是脑袋大脖子细的豆芽儿将军从我身后的不远处策马追了上来。与我并肩而行时,他探过身子好奇的问道:”我说头儿,你这鬼鬼祟祟的,想带着我们手下这帮兄弟们去哪儿啊?你手里不是有地图吗?干嘛带着我们在这草原上兜圈子? 直接找准一个位置,我们一路杀过去。再放他一把大火,岂不痛快?“ 我无语地扭头白了他一眼。 说道:”你懂个屁呀!我们现在是所有敌人的共同目标。作为先遣队,我们只是开路先锋。现在主动去攻击敌军,硬碰硬。就我们手底下这点人?和主动找死差不多! 你反正脑袋大,脖子细。脖子早晚也撑不住你那颗巨大的脑袋,脑袋掉了是早晚的事。 掉了也就掉了,一点都不可惜。我得多为其他弟兄们考虑。 我们刚进入这片绿洲的地方,一定是所有敌军重点奔赴的方向。一来切断后路,二来搜寻我军踪迹。想将我们团团围住,一举歼灭。这时候我们不跑路,还留着等死啊? 避实就虚,先生存再战斗。充分发挥我们这支队伍来无影,去无踪,小快灵的优势。你自己命都没了,还拿什么和那些强盗们拼杀? 这不叫夹着尾巴逃跑,这叫战略性转移。“ 豆芽儿用崇拜的目光望着我,点点头道:”说心里话,我真的很佩服你!你的拳脚功夫无人能敌,最近我才发现,你的嘴上功夫更是天下无双。 我可是听说了啊,前不久有一位美丽的姑娘哭着喊着要嫁给你。你坐怀不乱,三言两语就把人家忽悠走了。 我听手下弟兄们说,那姑娘第二天走的时候,双眼红肿。估计是一夜都没合眼,我说你咋就那么狠心呢? 我若遇到此等好事儿,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与她享受一夜鱼水之欢,此生死而无憾。“ 我立马沉下脸来,毫不客气的回击道:”我说豆芽儿,你也算是个军中将领,大老爷们。怎么喜欢传一些捕风捉影的闲话呢? 看来还是我对你们太客气了,军纪不够严明。 老说犯了错打你们军棍,却总是心慈手软,不忍下手。以后得改改了。“ 听到我语气严厉的这么说,豆芽儿立马缩回了脖子,飞快地吐了吐舌头。 接着他马上恢复了一脸的严肃,沉声问道:”说正事儿。您这是打算拉着我们去哪儿啊?我心里一点儿底儿都没有。“ 我停顿了片刻,轻声答道:”我之前从那位奇葩向导那里了解过了,这片绿洲之上,分立着三个王国。侵略我大顺的主犯是最为强大的木托磐石尼王国,帮凶是米尼艾尔王国。 这个木托王国,还有个死对头,叫什么阿卡拉?我想绕行至他们两国边界,想方设法与那个阿卡拉取得联系。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我们能充分利用他们两国之间的矛盾,共同联手攻击那个木托王国。待我义父率领我军大队人马赶来,彻底消灭他们是完全有可能的。 况且,那个木托王国的国王打死也想不到,我们会跑到那里去。我猜想那里防卫一定相对空虚,瞅准机会,我军对其痛下杀手,将大有可为!“ 豆芽儿不再言语了。歪着细长的脖子,想了半天。终于使劲儿点了点头。 我又回头对他说道:”让弟兄们都放机灵点。这片绿洲之上,都是游牧民族。说不定路上会遇到放牧的。 我们是来报血海深仇的,脸皮厚一点,学着做强盗。万一遇上了,不管他是哪个王国的,抢夺他们的牲畜,补充军需口粮。“ 豆芽儿咧嘴哈哈大笑道:”这条军令我喜欢!挺爷们儿的。弟兄们听了一定也会很高兴。“ 忽然前方探马来报,发现了一股敌军。 我立马警觉了起来。挥手示意所有人马停住脚步,先隐藏起来。 将那名探子叫到眼前。我低声问道:”敌方总共有多少人马?探听清楚了吧?“ ”对方的人马总量不到我们的一半。应该是路过,正前往某个聚集点。他们应该没有发现我们的任何踪迹。“ 趴在我身边的豆芽儿一脸兴奋,低声说道:”老大,这可是一盘送上门的回锅肉,不吃白不吃。 请允许我带领部下,冲上去将他们斩尽杀绝。我保证不留一个活口。我们的踪迹敌方也无法得知。“ 我低下头去思索了片刻,挥手说道:”通知所有弟兄们,全都下马隐蔽。让出一条大路,放他们过去。任何人都不许忍不住动手,违令者斩!“。 豆芽儿瞪大了双眼,争辩道:”这不像你的作为啊,老大。上次敌军兵力是我方的一倍,你都敢于冒险动手。这次他们就这么点人,而且毫无防备。 你不就是怕暴露我军行踪吗?我保证,一个活口不留还不成吗?“ 我转头望了他一眼,笑着安慰道:”一个活口不留,我相信你能做到。但动动你的大脑袋好好的想一想,这路贼寇未能按时到达集结地点,凭空消失,人间蒸发了。 你以为他们的上级将领都是傻子吗?他们不会感到奇怪吗?从出发地到集结地,一路寻来。总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我军一路留下的马粪、马蹄印儿,对这些熟练草原环境的豺狼来说,想找到我们的踪迹,还是很容易的。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就算是送到嘴边的肉,也得先想想会不会是诱饵,里面是不是有毒?闭着眼就往口里塞,早晚得噎死你个兔崽子!“ 豆芽儿听我说的在理。连忙闭上嘴巴低下头去,不敢吭声了。 我们全都趴在草丛里,远远地望着。 眼睁睁看着那些强盗们大摇大摆的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 更过分的是,他们中有一些人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 他们这群王八蛋的生死,全在小爷我的一念之间。 虽然恨的牙根痒痒,还好没有一个人敢违抗军令。 眼看着敌军走远了,大家逐渐放松下来。我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中的太阳。 落日的余晖泼洒在那条弯弯曲曲的河流之上,反射出金灿灿的光芒。 我再次下达命令,就地安营扎寨。饮马长河,明日一早再踏上征程。 第二十四章 收拾残局 “索隆你最近忙什么呢?又是好长时间没见了。上次你来这里,我还特意叮嘱你,抽空陪我去郊外骑马。你竟然都抽不出空来。” 温妮公主一边撅起红艳艳的小嘴儿,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一边抬起右手,貌似很随意地拢了两下自己乌黑柔亮的长发。在一缕阳光的照射下,她细细的发丝仿佛镜面一样,反射出一束炫目的光晕。 索隆一脸窘迫的陪笑道:“公主殿下,我当然没有忘啊!只是最近确实公务过于繁忙了。我倒是想时刻陪伴在您的身边,但又怕挨你的父亲,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的杖责。 而且奉了你父王之命,整顿兵马,调集粮草物资。我可以偷偷地告诉你一声:可能离开战不远了。” 温妮公主迈着款款的步伐,步履轻快地走到离索隆不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微微蹙眉道:“怎么又要打仗?我不喜欢。 是那个可恶的木托磐尼王国又要派大军犯我边境吗?他们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我国这些善良的子民们这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啊。 虽然不喜欢血腥的战争,但我更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属下善良的子民们被异族强盗们屠杀、劫掠。坚决反抗是必须的! 可惜我不是男儿身,否则我也会与你一道冲上战场,挥刀跃马,去抵抗那些侵略者了!” 索隆忙小心翼翼地陪笑道:“您是天仙般的公主,我们阿卡拉王国的明珠,也是这片草原上最璀璨夺目的鲜艳花朵。 您对属下子民的爱护与包容,善良之心世人皆知。如果哪一天您都必须上战场了,那还要我们这些男子汉们有什么用?! 不过这一次情况有些特殊。上次我们狠狠收拾了木托王国之后,他们倒是不敢越过边境来烧杀劫掠了,比前两年收敛了许多。 我倒是听说他们不敢欺负我们,转头去劫掠大顺王朝了。 听说大顺的军队开始节节败退,缓过劲儿来之后,一路反击,竟然已经追杀到我们这片草原了,要寻那木托王国报血海深仇。” 温妮公主眨动着长长的睫毛,略显吃惊地微张小口。 随即轻轻点头道:“这么说来,那个人口众多、幅员辽阔的大顺王朝也是有一些热血男儿的。 我在那里闲逛的时候,总感觉他们身体大多比较瘦弱,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少了些热血和野性。 没有我们草原上的小伙子们身强体壮,身上似乎永远有使不完的劲儿。 有时候我甚至想过:就这病殃殃的样子,如果遭到异族侵略,他们大都只会软绵绵的跪地求饶,丝毫没有抵抗力吧?原以为是一群待宰的绵羊,谁料想里面还卧虎藏龙! 还真是有些小看他们了!”。 说到这里,温妮公主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奇怪地抬头望了一眼索隆。接着问道:“不是外敌入侵,父王让你们积极备战做什么?” 索隆挺起了身子,脸上带着几分神秘,沉声回答道:“随着那些大顺兵马的到来。这片草原之上,风起云涌,风云变幻。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您的父亲,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应变的打算,自然有他的道理!” “砰”的一声巨响,一记结结实实的铁拳之下,率先横身飞了出去的,正是脑门上早已肿起一个大包的那位勇士。 他的脑袋重重砸在了地上,当即四肢瘫软晕了过去。会不会摔成轻微脑震荡?就没人知道了。 反正他脑门上先前被人击打肿起来的那个包的旁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很快肿起了另一个更显眼的大包。 越是到了这种时候,越能体现出一个人人品的好坏。 你别自以为自己呲着牙非但没有表示同情,还暗中嘲笑人家,别人不知道。 首先要学会理解。他第一场对决就输了,心中肯定不服气。早就憋着一股劲儿想重新证明一下自己。这完全无可厚非。 因此,当苏大成赤手空拳,以一敌八之时,对他来说是个难得的一雪前耻的机会,冲在最前面,急于表现一下自己。完全能够理解。 只不过是他低估了对手的实力,高估了自己的分量。所以才会被第一个击倒在地。这充分证明了两点:一,他确实很勇敢,不怕死。二,他确实有点二百五,往往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光着膀子的苏大成此时像一头发狂的猛虎,面对群狼环伺,非但毫不畏惧,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 他算是个正式拜过师,学过武的人。因此除了那两膀子使不完的力气,手眼身法步,不是一般人所能应付的。 心里如果没有这点底,他也万万不敢单挑众人,引起公愤。他虽然憨厚些,但一点也不傻。 想想也对,那个历经生活磨难却眼里不揉沙子的杏儿姑娘,怎么会平白无故爱上一个傻子呢? 面对第二个迅猛冲过来的人,他并没有急于硬碰硬地出招回击。 而是以左腿为支点,猛然转身,先躲过了对方猛烈的攻击。看准了对方的空当,猛抬右腿,起脚向对方踹去。 这位仁兄一招走空,便想着变换招数,再行出击。但对手显然没打算给他这次机会,身子凌空飞起之后,他心中轻叹了一声:仗着人多势众,自己有些过于轻敌了。以后要及时总结经验,争取做到攻守兼备。 至少他比脑袋上鼓起大包的那位兄弟幸运的多,没有脑袋先着地,而是后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估计躺个两天,就可以轻松起床下地了。 接连放倒了两个对手,苏大成体内热血沸腾。他猛然大吼了一声,手脚并用,发起了主动的攻击。 一炷香过后,尘埃落定。 独自站立的苏大成低头扫视了一圈儿躺倒在地的众人,很快收起了眼中的戾气。又恢复了以往人畜无害、老实巴交的模样。 而一直站在不远处,双眼都不带眨一下的那位潘晓潘将军,也淡定地缓缓抬起右手,不动声色地拖举着自己的下巴,轻轻推了上去。他的嘴巴终于又可以自由闭合了。 他轻轻挥了一下手,低声对身后的随从们说道:“这些人都是我水师营中难得的人才,须善待之。 你先派人上去看看,那些躺在地上彻底不能动的,找几个人把他们抬下去,命令随军郎中好生医治,让他们尽快恢复。 还能爬起来的,扶他们下去洗把脸,换身衣服。晚上我摆酒款待。 这个大块头苏大成虽然是一位难得的猛将,但也是让人头疼。丝毫不晓得为人之道,下手就不能轻一点吗?这些人将来可都是他的战友兄弟啊! 还得让我费心来帮他收拾残局,替他打圆场。以后还得抽空多教教他,如何与他人相处!”。 潘将军好似忧心忡忡,却是满脸挂着得意的笑容,微微晃着脑袋,倒背着双手缓缓离去了。 第二十五章 冤家路窄 “红胡子”饱含着一肚子的委屈,连前任的面都不愿意见。只是命令手下的一员将领,与他举行了交接仪式。 这里是与阿卡拉王国的交界处。对木托磐尼王国来说,这里是边塞荒蛮之地。 最早的时候,那些犯了重罪,但还不至于被砍头的罪犯们都流放到这里。让他们远离繁华的都市,任其自生自灭。 后来这里曾经热闹过一段时间。那还是木托王国最鼎盛的时期,这里既没有界碑,也没有铁丝网,只有双方约定俗成看不见的一条分割线。 老国王就是从这里,带领着麾下大队人马,突入阿卡拉王国,大肆烧杀劫掠,屠了人家两座城。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这两个国家结下了血海深仇。 新王孟腊登基之后,忙于平定国内战乱。而阿卡拉王国趁乱反扑,也屠了木托磐尼帝国的两座城,男人全部杀死,女人则抓回去当奴隶。算是扯平了。 从那以后,两国的边界反而消停了。 “红胡子”大将军心里明白,国王孟腊将他打发到这里。那意思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你已经是废物一个了!给我滚远点,别再给我们强盛的帝国添堵、丢人现眼了! “红胡子”大将军心中愤愤不平。暗暗骂道:孟腊你个小狼崽子!想当年老子随着先王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的时候,还没你呢! 你们三位王子互相杀的双眼通红,争夺那唯一王位的时候,你对老子的态度可不是这样啊。那是毕恭毕敬,笑脸相迎,就差跪下叫爷爷了。 我也是一时老眼昏花,头脑一热,被你的甜言蜜语所迷惑。帮你杀了两个哥哥。如今你大权在握,却翻脸不认人。而我自己却落得这般下场,真是悔不当初啊! 心情郁闷之下,“红胡子“大将军能想到的唯一排解方法,就是借酒浇愁。于是他命人切上一大盘羔羊肉,搬上两坛酒来。 从大顺抢来的酒水早在返回故国的路上就喝光了。 本地产的酒水确实比不上人家大顺出产的。度数低不说,还少了浓郁的香味。 那也比喝凉水强,聊胜于无吧! “红胡子“大将军一边喝一边想着:手下这帮弟兄们经过一路跋涉,应该也是疲累交加了。反正这里也没啥事,就好好休息一段时日。 等大家伙都缓过劲儿来了,不妨抽个冷子,越界去阿卡拉扫荡一番。盛传那里出产美女,抢他百十个回来好好玩玩,也算不虚此行。 正当这位”红胡子“大将军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纾解自己郁闷的心情之时,门前一名侍卫匆匆入内禀报:前方游动哨传来消息,有大股敌军来袭。 ”红胡子“大将军闻听之下,手中的酒杯差点掉在地上。酒也吓醒了一半。 他连忙抬头问道:”我军刚刚抵达换防,那阿卡拉的边防人马就收到消息了?这是想给我们个下马威?他们胆子不小啊!“ 那名侍卫再次躬身施礼,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说道:”不是阿卡拉的边防军。从旗帜和盔甲上来看,倒像是……大顺朝的兵马。“ ”红胡子“大将军彻底惊呆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大顺朝的兵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们爱我入骨,誓死追随? 老子承认:自己是有点儿可爱,体格健壮,威风凛凛,颇有男子汉气概。但他们又不是娘们,老追在老子屁股后面做什么?一定是放哨的士兵眼花了。 ”红胡子“大将军一脸气愤地挥挥手道:”去告诉下面那些饭桶。上次是摸不清敌军的数量,这次连敌军是谁都搞不清楚吗?给我查清楚了再来汇报!别一惊一乍的。“ 那名侍卫一脸无奈的转身退了下去。吩咐下面的人,再查再报。 对方一头雾水,小爷我的心里可是门儿清了。 对方的人马数量,兵力部署,粮草配置,提前一天我手下的探马已经都摸清了。小爷我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说起来我军比他们还早到了两天。本来是打算收拾留守的那一拨人的。正准备动手,谁知斥候回来禀报:又来了一股敌军。 观察了一整天,我们才确认:他们是来换防的。 那就不好意思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再多等几天,我们自己的粮草就无法供应了。这里有大批现成的粮草,对我军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于是,趁着早先那一拨刚刚撤走远离,尔等又立足未稳,饥不择食的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将你们拿来做下酒菜了。 委屈就委屈点儿吧,先让我们填饱了肚皮再说。 ”哎,我说老大,你注意观察了没有?从对手的旗帜和服装看,这次我们要消灭的对象,好像就是我们刚进入绿洲时,在湖畔扎营的那一路人马。“豆芽儿将军忽然扭头望着我说道。 我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是吗?你还有功夫操这闲心?我请你吃一锅炖肉,你还有心思挑肥拣瘦?这一块是骨头,那一块是肥肉。我只管填饱肚子,从来不挑肥拣瘦。“ 豆芽儿龇牙咧嘴笑了,使劲儿冲我眨了眨眼睛:”是谁前一段教训我?送到嘴边的肉也要看看是不是有毒,是不是诱饵,闭着眼只管吃,早晚得噎死!自己说的话都忘了?“ 我抬头望了一眼对方迎风飘扬的旗帜。无可奈何地笑着说:”这话说的没错啊。但既然已经决定吃了,就不用再挑肥拣瘦了。 如果真是那一路盗匪,只能说冤家路窄,天意如此。 上一次让他们大多数都逃跑了,那我们这一次就连锅端。 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不收白不收。 违抗天意不但十分愚蠢而且是要受罚的!“ ”红胡子“大将军终于等到了确切的消息:经过反复确认,前来攻击己方的的确是大顺的兵马。 他如鲠在喉,只觉得有些头晕眼花。他彻底承认了自己现在正处于人生的最低谷。否则不会这么倒霉,喝口凉水都能塞牙。 这些十恶不赦的大顺贼军阴魂不散,总是缠着他不放。 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从这个最低谷再爬出去,还是也就要永远葬身于此了。可是当下已没有任何退路了,更别指望有什么从天而降的救兵。 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一条路:全力以赴,誓死一搏。 赢了更好,死了拉倒。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将手中高举的酒杯猛然掷向地面,摔得粉碎。 昂首挺胸高喝道:”抬枪备马,全军列阵迎敌。告诉弟兄们,都不要慌乱。也许这些由死囚组成的敢死队并没有我们原先想象的那么可怕!“ 吩咐完毕,站在他近旁的那名侍卫还未来得及转身离去。 ”红胡子“大将军自己却一个站立不稳,四肢舒展着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跌了个狗啃屎。 那名侍卫愣了一下,赶忙上前搀扶。 同时心中暗暗嘀咕道:大将军这是怎么了?刚刚亲口说过,让手下弟兄们不要慌乱。 我们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的慌乱,他自己却毫不客气地先把自己放倒在地了。 弄的我现在心里确实有点慌! 第二十六章 管杀不管埋 匆忙列阵之后,”红胡子“大将军手握长枪,骑在马上。 眯缝起双眼,向前眺望。 对面冲过来的确实是大顺的兵马,他们气势汹汹,摇旗呐喊。刀枪明亮,盔甲整齐,是清一色的骑兵。 ”红胡子“绝望了。他知道发生在眼前的不是噩梦,却比任何一场噩梦都更加可怕。 他抖动手中的长枪,枪杆儿乱颤中,在空中发出嗡嗡的闷响。 他下决心玩命了! 我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冲在我军队列的最前方。 仅仅从双方兵力数量对比来说,敌军还要稍稍略胜一筹。 但因为已然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次的战役,我对手下这些将士的战斗力充满了信心。双方人马数量那点差异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只要豁得出去,敢于搏命,我军必胜无疑。 小爷我之所以看上去如此麻木。是因为自出道以来,从未吃过败仗。无论面对何等强敌,都是一举将其拿下。 低头仔细想了想,这话有点吹牛了。 我确实失败过一次。是提前约定好的引蛇出洞,自己给自己挖坑,只许败,不许胜那一次。 好在我脸皮够厚,已经把那一次失败,忘得一干二净了。 甚至在脑海中,还给那一次战役打了个对勾,记成了胜仗。 嘴大吃四方,脸皮厚吃不够。老祖宗的祖训说的好啊! 我当仁不让,挥舞着手中长刀,迎着那个”红胡子“大将军便冲了过去。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我比谁都懂。 ”红胡子“手中那杆长枪好似毒蛇吐信一般,发出嗡嗡的轰鸣,直朝我的前胸扎来。 我不慌不忙,用手中长刀的刀背猛磕了一下。 一来想把它先磕到一边,顺便也测试一下,对手双臂有多大的力道。 对面那位腮帮子上长了一圈红胡子的大将军。虽然年纪看着不小了,但应该也是具备了十足的实战经验。 双方兵器碰撞之下,我能察觉到他的双臂还是很有几分蛮力的,绝不能等闲视之。 而它那粗大的枪杆,与我的刀背相碰之后,也迅速做出了反应,急忙收了回去。 同时我发现他的眼眶好像增大了一圈。他应该是有些惊讶:我的长刀竟然有如此力量? 趁着他抽枪在手回缩的那一瞬间,我手中长刀刀锋欺身而上,直接向他的脖颈抹了过去。 这也算是以攻为守,没打算给他留任何余地。 省得他抽枪在手,重新主动向我捅刺过来。 无奈之下,他只好竖起枪杆,双手紧握,抵住我锋利的长刀刀锋,奋力向外推去。 我心领神会,手中长刀猛然回撤,快速举刀向他的头顶剁去。 显然我动作之迅猛,招数的变化之快,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狠狠咬着牙,仍然双手紧握,将枪杆一横,高举在头顶。朝着自上而下劈下的锋利刀锋,硬生生架了出去。 我微微一笑,认真地盯着他腮帮子上的那一排红胡子欣赏了片刻:算不上好看,但是挺有特色。 趁着它还算干净整洁,能多看两眼就多看两眼吧。一会儿这把胡子染上了血,脑袋掉了就不好看了。 他的头发是黑褐色的,为什么胡子却长成了红色? 应该是纯天然的,那个年头没人吃饱了撑的乱染胡子。 马打盘旋之后,我二人重新战在了一处。 周围的敌我两军也正陷入疯狂的互相厮杀中,没有人驻足观看我俩的打斗,更不可能有人为我们鼓掌叫好。 此时我已完全摸清了他的路数,也懒得再和他玩下去了。因此主动加快了进攻的节奏。 寒光闪闪中,他高大的身影很快被我的刀光所笼罩。 虽然他的额头冒出了汗珠,但我心里很明白:这个时候他的身体应该感到很凉快才对。 这一次我方主动对敌方发起的猛攻,与以往任何一次都有一个明显的差异。 战前我就发布了一条严格的军令:此次交战,只准杀人,不许放火! 因为那边堆积如山的粮草,我们要留着自己用。敌军搭好的帐篷,我们要留着自己住。 和原来一样,再去放一把大火,那就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了! 而手下这些将士弟兄们与我相处日久,也算心有灵犀。知道我哪句话是开玩笑的,哪些命令是认真的。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 因为是草根出身,本身就没有架子。也懒得去显示什么官威。平日里打打闹闹怎么胡闹都行,哪怕有人忽然从背后抱着我,只要他能够把我摔倒在地,我都不会生气。 当然营中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拳脚功夫。没人敢冒这个险,估计也没人有这个胆儿。 但令行禁止还是必须严格执行的。但凡有人敢违抗军令,我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该杀则杀,该罚则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至于手下士兵们偶尔调皮捣蛋,打个小架,上树掏一窝鸟蛋回来煮着吃。我有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 这只能算他们万幸:因为我自己从小就调皮捣蛋惯了,对各种无伤大雅的捣乱破坏行为,有着非同常人的宽容度。 人嘛,只要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才能活得健康、快乐。 永远都不犯错的,那就不是人,是没有感情的石头。 我倒不喜欢那样的兵。 溅了一脸敌人鲜血的豆芽儿,面貌狰狞地催马冲到了我的身边。 我扫了他一眼就明白了:那边已经解决了战斗,他想出手帮着我一起干掉我面前的这位”红胡子“大将军。 我斜着瞪了他一眼,轻声骂了一句:”滚一边去,别瞎掺和。“ 明明是小爷我自己的一盘菜。岂容他人伸筷子? 豆芽儿瞪着两只大眼珠子,咽了口吐沫,乖乖地退到一边去了。 我最后望了面前的那位“红胡子”大将军一眼,心里对他说道:”对不住了老哥。你撑的时间也不短了,我也真的不能再陪你耗下去了。 此去西天,路途遥远,你好自为之,多多保重吧! 对了,最后再多说一句:如果你有幸能见到观音娘娘,求她发发慈悲,早日赐我一个美人做老婆,再让她帮我生一堆孩子吧。 啊,什么?你们不信这个?信仰什么火神教?不好意思,那当我白说了,走你的吧!“。 寒光闪烁。 对面的那位”红胡子“大将军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完完整整的一颗脑袋便横着飞向了半空中,身首异处。 脖子以下的部分还稳稳当当地坐在马上,手中仍然紧握着那杆长枪,如临大敌。 两军的这一次拼死对抗,再一次以我方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第二十七章 敌人的敌人 生死搏杀的战场上,双方的伤亡都是在所难免的。 我军的伤亡人数虽然相对少了很多,但是我的心里还是很难过。 这些死难的弟兄们跟随我走过了无人的戈壁滩,越过了荒凉的沙海,躲过了要人命的沙尘暴,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 经此一役,却马革裹尸,战死沙场。魂魄滞留在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 他们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战士,一群无名英雄,值得被活下来的人永远纪念。 这些人用他们的悍不畏死,不惜流尽自己的最后一滴血,只是为了证明我们是一个永不屈服的民族。不容任何人肆意欺凌! 他们在誓死捍卫什么?也许连他们自己都从来没有认真想过。 打扫战场时,我居然意外看到了一群双膝跪在地上,双手抱头的投降者。 自从义父在军中下达了那条要死不留活的强硬军令,我们很少能够见到活着的俘虏。 因此看到这些人,我心中充满了好奇。 连忙转头询问身边的一位下级将领:“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儿?你们忘了南宫大将军的将令了吗?即使是到了他们的地盘,那条军令还是有效的!想给自己找麻烦吗?” 那名将领面露难色地说道:“我们当然知道。可我们在追杀的过程中,他们这些人是主动丢掉武器,下马跪地乞降的。 我们只顾着追杀那些不肯放下武器的盗匪,没空搭理他们。这不等彻底打完了,他们还在这里,双手抱头跪在地上。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俯下身子,盯着一个家伙的面庞认真看了几眼。他在双眼中透出无限的惊恐,身体还在瑟瑟发抖。看上去确实多多少少有些可怜。 我重新站直了身体。收回目光,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现在知道跪地求饶,浑身哆嗦,他娘的晚啦! 当初在我们大顺境内,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现在在小爷面前装可怜?我是绝不会轻饶你们的!“ 我转身对那位将领说道:”反正我们说什么他们也听不懂。你找一帮精明能干的兄弟,手持刀枪,押着他们先去干活挖坑。 等挖好了一个大坑,让他们把那些死去的同胞都埋了之后,再从屁股后面一人踹他们一脚。把他们也踢下坑去,顺便随手活埋了。 自从他们在我们大顺犯下滔天罪行的那一刻起,他们已经宣判了自己死刑。 原谅他们是他们信奉的神明的事。 我们只负责送他们上西天! 你们也都别再吭声,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省得将来我义父南宫大将军知晓,再无事生非,随便找个理由打你们的屁股。 下次再遇到类似情况,还是照章办理就是了。“ 那位下级将领紧闭双唇,拼命地连连点头。听到我话里话外,处处为他们着想,他的心中应该多多少少有一些感动,望向我的双眼中略带湿润。 我转过身来一抬头,望见远远的天边荡起了一股浅白色的尘烟。 这片广袤的大地上,都覆盖着一层绿油油的青草。因此从经验得知,那一片尘烟起处,必有大队的兵马向这里奔来。 果不其然。还在我凝神观望的时候,一名手下的兵卒已经快步跑到了我的身边,单膝跪地向我施礼道:”报副统帅刘大人,远处有一队骑兵正手持刀枪向我们这边冲过来,我军是否该准备列阵迎敌?“ 我挥挥手说道:”不用紧张,让弟兄们加强戒备就行。从方向来看,我们这里打的这么热闹,应该是吸引了阿卡拉王国边防军的注意。 敌人的敌人,就未必是我们的敌人了。 你先去把那一天在湖畔教你们喊出木托王国口语的那个家伙给我找过来,看他会不会说阿卡拉语。 这些人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他们呢!一会儿我试着和他们打打招呼,逗逗乐子。“ 那队人马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同时他们主动放慢了速度,缓缓停在了不远处。 而我军的弓弩营兄弟们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排成了好几排,整齐地蹲在地上,拉满了弓弦,严阵以待,护在我的身前。 见对方没有任何主动攻击的意图,我抬起右手,轻轻向下按了按。示意弓弩营的那帮兄弟们放下手中弓箭,不必过分紧张。 双方都近距离好奇地打量着对方,没有一个人开口讲话。大家心里应该都清楚:说了也是白费口舌,对方根本听不懂! 那个又矮又胖,长得像个肉球似的翻译终于小跑着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连忙低头问道:”阿卡拉的话你会说吗?“ 那个肉球抬头说道:”回大将军。这片草原上,这三个王国之间的语言几乎都是相通的。差别只是某些发音和字词。阿卡拉和米尼艾尔这两个国家因为信仰相同,语言几乎没有差别。“ 我点了点头,指着对方的人马说道:”替我向他们打个招呼,问声好。告诉他们,我们是大顺朝廷派来的先遣军。 刚刚帮助他们消灭了敌国的大批军队。让他们为首的将领下马走过来,我要请他喝酒。表示一下我们大顺朝廷与阿卡拉王国的友好情谊。最好能让他带着我,去见一下他们的国王。“ 我身边的那个肉球翻译,拼命挥舞着双手,朝着对方乌里哇啦大喊了一通。 对方果然有了反应。先是集体愣怔了一会儿,接着,站在对方队伍最前列的那名身材消瘦,盔甲整齐的将领便缓缓地翻身下马,迈步向我们走了过来。 我扭头用手指点了一下那个肉球翻译,轻声对他吩咐道:”你,跟我一起来。“说完便很快拨开众人,大步走上前去。 走近了对方那位为首的将领。 我们二人距离很近,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充满好奇地打量着对方。 我脸上挂着自然的微笑,对方却表情木然,甚至显得有些呆呆的。 我心中疑惑:阿卡拉王国的人都是如此面无表情吗?这多尴尬。 我低头向那个肉球翻译开口问道:”在阿卡拉王国,两个陌生男人要互相表示友好。有什么礼节?“ 那个肉球翻译,皱着双眉抬头说道:”语言我会说。具体礼节我也不懂。“ 我点了点头。看来我要自创一套礼节了,只要对方心里面能够接受就行。 我这时忽然心思一动,很想和对方搞一次恶作剧。 我打小是具备搞恶作剧的天分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施展。 我的脑中甚至闪过了一个邪恶的小念头:上前一步,猛出一拳,打在对方的下巴上。他的身体必定腾空而起,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直接晕过去。 然后我再命令那个肉球翻译告诉对方:这是我们大顺王朝陌生男人之间,互相打招呼,向对方表示友善的礼节。这动静有点太大了。对方能信吗? 反正对方人马也不多。大不了双方再刀兵相向,一场混战之后,我们顺手把这路人马也收拾了,大媳妇小姨子一个也不放过。 真要那样玩笑可就开大了。我甚至有可能沦为千古罪人。 我连忙抬手轻轻一挥,赶跑了这个邪恶的小念头。我担心将来我的那位义父,将我所欠的五十军棍翻上十倍,那可真就不是闹着玩儿的了。 接下来我郑重其事猛地扬着头颅,双眼直视头顶的太阳。然后高举双臂,掌心向上,双臂缓缓上举。当双臂举到头顶最高处,双掌合二为一时,突然飞快地扭腰摆胯,卖力地晃动了几下自己浑圆的屁股。 随即伸直了双臂,脸上带着淡定的微笑,在对方的双肩上轻轻拍打了两下。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对方自然是瞠目结舌,完全不解其意。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仪式感越强烈越好。 我不慌不忙地低头对那位同样目瞪口呆的肉球翻译说道:”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顺王朝,两个陌生男人初次相见,互相表示友好的礼节。 让他照着我刚才做的再做一遍。我们就算是朋友了。“ 那个肉球翻译虽然突然变得有些结巴,但还是努力将我的意思传达给了对方。 我对面那位阿卡拉的将领显然也听懂了。 他也突然也扬起下巴,抬眼望天。高举双臂,重复着我刚才的动作。 也许是因为长期骑马,或者缺乏武功根基,他扭腰摆臀的动作显得很是僵硬,笨拙难看。远没有我刚才的动作那么流畅而行云流水。 本着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做人原则,我也就原谅他了。 拍打完我的双肩之后,他也不再面无表情,而是脸上泛起了一抹害羞的微笑。 我举起自己的右手,摊开了手掌,伸向了对方。对方也不再显得那么痴呆了,立马会意,抬起右手,伸开手掌,与我摊开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这也是大顺王朝自开国以来,数百年间,归属大顺的老百姓主动与阿卡拉王国的子民第一次握手。 它也将掀开一个崭新的历史篇章:腐朽没落的大顺王朝不仅要在这片辽阔的草原上,展示自己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悍勇霸气的一面;还要展现出自己顽皮友善的另一面。 而小爷我,作为天选之人,自然责无旁贷。将不得不代表那个腐朽没落的大顺王朝,开始自己的表演。 第二十八章 主随客便 既然大家都成为了朋友,彼此都很容易放松下来。 整个场面的气氛也不再是互相防备,剑拔弩张了。 对面来的这些人在他们为首的将领指挥下全都下了马,大家神态轻松,围在一起,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鬼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反正满口鸟语,我一句也听不懂,也没兴趣听。 原本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的傅青山傅将军神经兮兮地跑到了我的身边。暂时没有开口说话,但望着我的眼神很是奇怪。里面有羡慕、好奇、探究、崇拜,甚至疑惑。 片刻之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说头儿,你真是神了!我现在最好奇的是:你刚才跳了一段扭屁股舞是什么意思?还能让对方跟着你一起瞎跳?!” 我回头望了他一眼,眯缝着双眼笑道:“我早就告诉你我本事大着呢,会的多着呢。你们还都不信? 刚才我跳的那一段,叫阿卡拉国标舞。是两个陌生人初次见面,互相表示友好打招呼用的。你没见过吧?” 豆芽儿心服口服地点了点头,小声嘟囔了一句:“要是换个美女扭屁股应该会好看许多。两个大老爷们儿……太丑了点!你还比对方稍稍强点。” “去去去。少评头论足的,还能不能干点正事儿?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好酒水,菜肴。我一会儿要招待对方的几员将领,你和那个肉球翻译一同作陪。” 酒宴之上,双方的气氛还算融洽。对方为首的那一员将领一直叽里咕噜和那个肉球翻译说着什么,我也不着急。 虽然酒水的滋味一般,但是草原上的土生土长的羔羊肉确实滋味鲜美,比大顺境内的羊肉好吃多了。肥而不腻,不干不柴。 过了一会儿,那个肉球翻译转过脸来对我说道:“他们的领队想求刘将军几件事儿,让我说给你听。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我点点头道:”你尽管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他们越是有事儿求我,以后我们越好相处。“ 肉球翻译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您不是想面见他们的国王吗?礼尚往来,让他们先尝到点甜头也是应该的。回头他们一定会投桃报李。“ 豆芽儿插嘴道:”粮草一点儿都不能给他们哈。我们要留着自己用! 其他的事我不管,你问老大便是。“ 我连忙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插话。有些好奇的问道:”傅将军不许插嘴,有酒喝有肉吃,还堵不住你那张嘴啊?你倒是说说看,他们想问我要些什么?“ 肉球翻译,憨憨一笑,回答道:”他们要的东西对我们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是个累赘。他们想要木托王国阵亡士兵的脑袋。能再给他们一些活着的俘虏那就更好了。“ 我点了点头,略微思索了片刻,立马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他们要那些玩意儿,无非是回去向上级邀功请赏,把奋不顾身斩杀贼寇的功劳算在自己的头上。讨点好处,落点实惠。对于我军来说,确实没有任何损失。 真是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无论到了哪朝哪代,哪个国家,都有这种欺上瞒下,报喜不报忧的家伙存在。 我十分爽快的挥手说道:”就这要求?答应他们。全都答应他们。 要敌人的脑袋让他们自己去摘,和去瓜地里摘瓜一样。只要俘虏看上哪个领走就是了,让他们带回去邀功请赏。但别忘了告诉他们:我可是着急见他们国王呢,让他们也抓紧把这事给我办了!“ 肉球翻译扭过头去,将我的答复说给对方听了。 对方显然十分高兴,喜笑颜开。为首的将领还学着我部下的样子对我抱拳施礼,表示感谢。 木托磐尼王国都城的荒郊野外,并排矗立着两座矮矮的土坟。 其中一座土坟上的泥土已经干裂,而另外一个坟头上的泥土则十分新鲜。 久久跪在坟前一动不动的,是一个目光呆滞,原本长着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的一位美丽姑娘,她的名字叫巫丹。 巫丹身后的不远处,腰挎宝刀的扎木合一动不动地呆立在那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材消瘦的巫丹缓缓转过身来,弯下腰向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扎木合深深施了一礼。 面无表情地缓缓开口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扎木合大哥再次出手相助。从我母亲重病开始,您不止一次地上门关照,帮她请了郎中、买药,直到她离世。 否则就凭我自己一个人,真不知道她的后事该如何处理。” 扎木合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连连摆手道:“别谢我,我不配!我所有的所谓帮助,只是完全出于内疚。 毕竟是我带着手下,亲手将你的父亲关进了大牢。为了给他留具全尸,甚至亲自动手勒死了他。 至于你的母亲,我虽然尽了一点微薄之力,但最终还是没能留住她的生命。等于我的所有帮助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反而是眼睁睁看着你们这个家家破人亡,算是毁在了我的手上。 虽说我也是迫于无奈,但一直觉得内心不安。” 巫丹抬头看了他一眼,咧嘴苦笑了一下。她的眼泪早已哭干了,因此这个时候倒是没能流下一滴泪水。 “您不用这么说,更不用有任何的自责。我虽然年纪不大,见识不多,但心里也很清楚: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不是你! 你是个好人。 我以后也不会给你再添任何麻烦了。” 扎木合心中微微一颤。他不放心地抬头望了一眼仍然跪在地上的巫丹姑娘。他知道这个苦命的姑娘比一般人要坚强一些。 但是,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她的亲哥哥、父母相继亡故,整个家庭都支离破碎。换成是谁都应该万念俱灰了吧?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出言相劝。 巫丹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平静地开口说道:“你是怕我随时寻短见吧?放心吧,我不会的。 只要害死我哥哥,还有我父母的那些恶人还活在这世上,我一定不会去自寻短见! 我一定要活着! 直到亲眼看到他们都被具有无限法力的火神,投入了无尽的火海炼狱之中,自己才能够安心地闭上双眼,转身离去。 否则我死不瞑目。” 听她这么说,扎木合反而觉得安心了一些。 他一声不吭地转过身子,缓缓迈动着略显沉重的双腿,渐行渐远了。 第二十九章 国王的舞蹈 我不得不说:就我自己所感受到的,这个美丽的阿卡拉王国的办事效率,和我所代表的腐朽没落的大顺王朝相比较,好不到哪里去! 九天过去了,我才终于得到了回信。 可以去面见那位尊贵的国王了。但是对方又提出要求:不能带过多的随从,进入大殿面见国王之前必须交出随身携带的武器。 这都什么臭规矩?就凭小爷我的一身武功,真想干掉那个糟老头子国王,还用得着带武器?这不是和骂人一样吗?! 好在我这人足够宽宏大量,也没和他们计较那么多。 本来打算穿着全套的盔甲前往,顺便展示一下大顺军人的军威雄姿。后来想了想,往返奔波这道也不近,穿一身沉重的盔甲,显得十分笨重。 可是我从来没有得到过朝廷的任命,没有现成的官服。只好翻出来压箱底的,一套崭新的白衣白裤。穿在身上试了试,小伙子显得倍儿精神。甚至有那么几分玉树临风,仙风道骨的感觉。 跟随我一同前往的那个肉球翻译,穿了一身崭新的大红袍子。 猛一看像一个新郎官,打从第二眼开始,咋看咋像一个刚刚出锅的四喜丸子!脑瓜顶儿还冒热气儿呢。 红花还须绿叶配。他越是把自己打扮的花里胡哨,像个小丑似的,越能反衬出小爷我的玉树临风,仙风道骨。所以我也就懒得理会他那么多了。 用不着带任何随从护卫。我俩就跟着来人上马出发了。 自打进入了阿卡拉的都城之后,我和那名肉球翻译,我们俩人加在一起的四只眼都不够用了。 都城面积不是很大,但是相当热闹。 人流如织,道路两旁我们没见过的各种稀罕玩意儿都有人在叫卖。还见到了一队一队背上鼓起两个大包的骆驼。 远远就望见了那座巍峨雄伟的皇宫。当然和大顺朝廷的皇宫没法比,但占地面积也不小。式样独特,充满了异域风情。 进入皇宫内部,到处绿树成荫,道路两旁开满了五彩缤纷的各色花朵。少了许多皇宫禁地的阴森冷酷,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盎然的生机。 通过几名侍卫极为严格的搜身,我和那名肉球翻译终于进入了大殿之内,见到了那位下巴上留着一缕花白胡须,尊贵的阿卡拉国王。 走到离他不远处,我停下脚步,躬身抱拳施礼。 临出发前我早就想好了:小爷我这次来的身份是大顺帝国的特使。 虽然这个所谓特使是自封的,但必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展现出一个泱泱大国的威武和气派,不卑不亢。 对面那个老国王年纪明显比我大出了许多,为了表示尊重,对其低头弯腰躬身抱拳施礼已经很不错了,想让我给他跪下,门都没有。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位老国王并没有因为我没有给他跪倒施礼而面露不悦之色。相反,他满面红光,笑哈哈的站起身来,径直向我走了过来。 他一直走到我的面前,才停下了脚步。 我的心中很是疑惑:他想要对我做什么? 我在心底暗暗提高了几分警惕,心中暗道:老同志,请自重。你可千万别对我乱来啊! 你应该不知道我有一身过人的武功,你若是敢抬手扇我一巴掌,小爷我真敢抬腿一脚将你踹飞了!打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土匪性格,千万别惹毛了我。 不信试试看。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位老国王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让我彻底傻眼了。 只见他站在我的面前,突然扬起了脖颈,像中了邪似的双眼直视头顶,然后缓缓抬起双臂,掌心向上,开始伸展。双掌在头顶合二为一时,猛然扭腰摆臀。 片刻之后,他将双臂前伸,用两只手掌轻轻地在我的双肩上地打了两下。 我和身边的那名肉球翻译都看傻了。 当我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内心又有了一些小小的感动:这个老国王不容易啊! 为了双方这次会面,彼此之间能尽快拉近距离,他应该是提前做了不少功课。 首先,一定是亲自面见并详细询问了那位与我见过面的阿卡拉将领,并聆听了我们二人初次相见的具体细节。 不仅知道了我自创的这套所谓大顺礼节,并且不顾年老体弱,多次练习。才能做到如此熟练! 人家这是自降身份,彻底没拿我当外人啊!那些剧烈的扭腰摆臀动作,年轻人都不容易做到,何况国王这老胳膊老腿。 他刚才做这一套动作时,我真怕他老人家闪了腰! 感动之余,我还能怎么办呢?二话不说,如法炮制,自己再做一遍呗。 这是对他的感激与回馈。 此时,千言万语都是多余的,更要命的是对方无法领会。只有把那套动作做得流畅自然,行云流水。比对方更加卖力的扭腰摆臀,才能表示自己对对方的尊重与感谢。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这位尊贵的国王之所以这么平易近人,愿意自降身份与我亲近,是因为我代表着一个貌似强大的帝国。 而此时这个帝国的军队正踏足这片绿洲,很有可能帮助阿卡拉王国实现复仇的梦想。 当我动作流畅地做完了那套滑稽的体操动作之后,我又后退了两步,弯腰鞠躬,向对方表达谢意。这应该算不上卑躬屈膝,而是纯粹为了表达自己对面前这位老者的敬意。 作为小土匪,更要表现出自己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尊老爱幼的善良一面。 阿卡拉国王身后的楼梯上,突然传来了两声掩饰不住的轻笑,那声音虽然短促,但是悦耳动听,宛如天籁。 我忍不住好奇,抬头观望。就这样,倾刻间,感觉自己被一道耀眼刺目的闪电击中了头颅。顿时傻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了。 因为我竟然看到了一位传说中的天仙美人,在一位侍女的陪伴下,翩翩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款款而来的,正是那位风华绝代、倾城倾国的温妮公主。而陪伴在她身边的那名侍女,后来我才知道,名唤绿珠。 第三十章 登徒浪子 话说那位天仙美人温妮公主,外表雍容华贵,沉静如水。其实也是一个不怎么安分的丫头。 因为自己每隔一两年都要到大顺的亲戚那里去游逛一番,所以内心对大顺朝的人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与好奇。 自己去大顺那边已经很多次了,可是听说大顺朝的人,来到她的国度,还是头一遭。 因此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早早就现身二楼的栏杆那里,凭栏眺望。 因此,从我与那位肉球翻译一同踏入殿堂的大门开始,她就一直在好奇地张望,只是不动声色而已。 自己父王古怪的舞蹈动作,我奇葩的回应都被她尽收眼底。目瞪口呆之余,她又觉得滑稽可笑,完全不解其意。 最后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见藏不住了,这才在身边那位侍女绿珠的陪同下,缓缓走下楼梯,现身于众人眼前。 世上有一种人相当可怕,就比如说像这位天仙公主。她身上天然具有一种颠倒众生的魅力而浑然不自知。好在这种人极其稀少,否则早就天下大乱了。 像是一枚核弹,突然在人群的头顶引爆,下面的芸芸众生一瞬间便被气化了,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的突然出现,让我瞬间感觉自己如五雷轰顶,被闪电击中了脑袋,完全失了分寸,甚至无视面前的国王,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因为我也是个正常的人,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又不是他妈的什么伪君子,心里面喜欢就是喜欢,别问为什么。 刚刚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一些,我就毫不避讳地转头向那个肉球翻译问道:“你快问问面前这个傻老头,那个天仙美人儿是谁?” 同样陷入半痴呆状态的这个肉球翻译翻着白眼瞥了我一眼,缓缓回答道:“这还用问吗?问了也是多余。我早就听这片草原上的人说过,阿卡拉的公主美艳绝伦,倾城倾国,宛如天女下凡。 这位天仙美女,除了是公主还会是谁呢?今生能见她一面,我死了都值了!”。 我之所以如此毫不避讳,大声询问。是因为觉得这大殿之内,除了那个肉球翻译能听懂我说的话,其他的人都是聋人的耳朵——摆设。 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位天仙公主,甚至跟在身后的那名近身侍女绿色珠都能听懂大顺的语言。 否则我就算再厚颜无耻,也不敢当众大放厥词,满嘴胡咧咧。 后来我一直羞于提起此事,因为实在是太丢人了。 这不算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只能说是丢人丢到千里之外了! 作为阿卡拉的国王见我举止得体,对他恭敬有加。甚是满意,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回到了王座,稳稳坐了下去。 他并没有主动向我们介绍温妮公主。大约是内心觉得:我们虽然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但职务和级别都应该不高。犯不着主动介绍自己的掌上明珠给我们认识,我们不配。 最气人的是:那位温妮公主包括她身边的侍女绿珠,明明可以听懂我与那名肉球翻译的对话,却都低垂着眼帘,不动声色,拿我们两个当猴耍! 出于一个小男人的本能,我的两只眼珠还一直盯着那位天仙公主。口无遮拦地大声说道:“用我身边那位豆芽将军的话说:要是能够与这样的天仙美人儿共度一夜良宵,翻云覆雨,天亮之后死了都值!” 我又转头恬不知耻地对身边那位肉球翻译说道:“王座上的那个傻老头怎么也不说给我们介绍介绍?我现在只想接近那位天仙美女,与她亲近一下,否则我都没法谈正事儿了。” 那名肉球翻译抬头望了我一眼,撇嘴道:“我知道你刘将军胆大妄为,但适可而止。能饱饱眼福就行了,你不会真的耐不住性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你可千万别太过分了,都知道公主是国王的掌上明珠,你敢当着国王的面去亲近公主,等于主动找死。咱可先说好了啊,想死你自己去死,千万别拉着我垫背!”。 我鄙夷地瞪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个圆滚滚的东西竟敢当着外人的面,和我顶嘴。亏着他们都听不懂我俩的对话,否则我真敢当场踹他。 我冷笑着说道:“看来你是真不了解少将军我。主动找死是我的兴趣所在。我就是以主动找死闻名遐迩的。 在这里你一切都得听我的,否则回去之后看我怎么修理你。反正他们都听不懂我俩在说什么,你按我说的去翻译就是了。” 王座上的温尼巴特国王此时一头雾水,满脸的疑惑。 刚才还好好的,但是自从公主出现之后,这两位贵客都变得不正常起来了?这两人自顾自地交头接耳,嘀嘀咕咕。这是在商量什么呢? 我接着对那位肉球翻译说道:“你告诉那位国王,小爷我想与他身边的那位天仙公主认识一下。并按照我们大顺的礼节致以崇高的问候,这总该不过分吧?” 肉球翻译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能按照我的意思向对方转达。 老国王显然是听懂了,他微微一笑。指着身边不远处的温妮公主,说了几句什么,那位天仙公主面无表情地冲我微微点了点头。 这就足够了! 我二话不说,大步走上前去。也许是因为双方距离太近了,温妮公主先是愣了愣,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人与人之间存在一个心理安全距离,同性之间尚且如此,何况对方身为异性。 我却不想给她留下任何再远离我的机会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又霸气侧漏地向前跨了一步,反而离她更近了。 心中暗暗说了一句:美丽的小仙女,你休想逃过我如来佛祖的五指山,不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亲你一下,小爷我这辈子就算白活了! 至于后面会发生些什么,我会不会因此而立马丢了脑袋,不去管了! 因为双方的距离实在过于接近了,几乎是脸贴着脸。温妮公主显然也是被我这恶意冒犯的举动吓到了,忘了转身后退,更不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清晰地看到:她那美丽迷人的双眼,猛然间睁得很大。她的瞳孔竟然不是黑色的?就像是一潭幽蓝的湖水,微微泛起涟漪,又显得深不可测。长长的乌黑睫毛几乎扫到了我的鼻尖儿。 惊讶之下,她温润鲜红的双唇微张,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贝齿。 从远离她父王视线的那一侧,我毫不客气地伸出了自己的大手,轻轻捏住了他的小手。甚至与她十指相扣。在她还没能作出任何反应之前,我伸长了脖子,在她丰润洁白的额头上留下轻轻一吻。 随即便迅速撒开了手,快步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 我再次拱手抱拳,面不改色的向王座上的国王躬身施礼道:“请国王陛下恕小人唐突。您千万不要误会。贵公主风华绝代,倾城倾国。 小人为表仰慕之情,只是按照我们大顺朝廷皇亲贵族之间的礼仪,对其行吻额之礼,绝无冒犯之意。” 身旁那位肉球翻译,满头大汗,嘴唇哆嗦着开始自己的工作。 他不只嘴唇哆嗦,浑身上下都开始微微发抖。既然这位不要命的刘将军做都做了,此刻他也只有竭尽全力,将那些鬼都不信的谎言翻译给国王听。 一心只想着蒙混过关,能逃过此劫。不被一同拉出去砍了脑袋就行! 王座之上,那位同样被刚才发生的一幕惊到目瞪口呆的温尼巴特国王挂在脸上的微笑还没有完全消退,此时却目光闪烁,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他不自觉的伸出自己的右手,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轻轻揉搓着一枚戴在左手上的戒指。 而同样从震惊中缓缓苏醒过来的温妮公主,却首先敏锐地注意到了父王手中的动作。她太了解自己的父王了。 每当父王动了杀心,却还在犹豫不决之时,他都会去用右手,不自觉地搓弄左手那枚戒指。 她先是稳了稳心神,尽量装作不动声色地走到了父王的身边,附在他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什么。 然后又若无其事地退到了一旁,目光平视,懒得再看我一眼。 王座上的国王终于轻轻的吐了一口气,脸上又恢复了淡淡的笑容。他做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对着那名肉球翻译嘀哩咕噜说了一通什么。 我连忙扭头望着那名肉球翻译。他一边抬手擦拭着额头不断冒出的汗水,一边扭头对我说道:“国王说他原谅你了。各地风土人情不同,礼仪差别很大。 他说幸亏那位公主经常去大顺,也懂得一些大顺朝宫中的礼节,知道皇亲贵族之间确实有这个吻额之礼。 否则他一定会以公然冒犯公主的罪名,将你拉出去当众问斩。 不过国王大人还是让我劝劝你这个年轻人:以后千万不要再这么冒失了!”。 我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大顺的皇族之间还真有这个礼节?这算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了?善哉善哉。 这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此时我终于收敛心神,准备接下来好好与那位国王大人谈谈两家联手,共同消灭木托磐尼帝国的正事了。 抬头却见各位天仙公主与身旁的侍女一同躬身向国王施礼,准备告辞退下了。 我正目送着那位天仙公主缓缓离去,她身边的那位侍女绿珠,却猛地回过头来,毫不客气的狠狠瞪了我一眼,张嘴冲我说出了一句话。 那句话声音不大,却直接穿透了我的耳膜,振聋发聩,让我无地自容。 她竟然用标准的大顺语言说出了八个大字:“大胆狂徒,登徒浪子!” 第三十一章 侍女绿珠 在那位肉球翻译的陪同下,接下来与温尼巴特国王的交流就舒服顺畅多了。 我告诉他,我的义父南宫大将军是这次大顺北伐军队的总指挥,我方人马的总数量超过五十万,誓要踏平整个木托磐尼王国。 让这个不可一世、胆敢冒死犯我大顺边境的小国灰飞烟灭,付出血的代价。 而我又偶然听说了那个木托王国也曾对美丽的阿卡拉欠下了累累的血债。因此双方联手便是顺理成章的。 其实凭借我军的人马和实力,独自消灭木托磐尼帝国已经绰绰有余,阿卡拉王国的军队只要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捡捡漏,拾点儿便宜就行。 之所以还要找他们联手,无非是想表示一下大顺王朝的阿卡拉王国世代友好,和平共处的善意。完全消灭木托王国之后,我们这只远征军也不可能在这里待很久。 战后重新稳定局势,治理这片草原的重要责任还得交给美丽的阿卡拉王国来承担。 那位肉球翻译一边擦拭着额头不断冒出的汗水,一边将我半真半假的话语,原封不动的翻译给那位国王。 肉球翻译也想通了:这个胆大妄为,嘴里没有多少实话的刘将军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一字不改原样翻译。 反正比这更过分的牛他都吹过了,信不信是对方的事,与我无关! 面前那位花白胡须的国王倒是越听越开心,都快笑得合不拢嘴了。并极力表示:木托磐尼帝国是我们双方共同的敌人,阿卡拉王国是一个热爱和平的国家。自建国以来,从来没有侵略过其他国家。 等到统帅我方大军的南宫大将军到来,无论如何也要请他来阿卡拉王宫坐一坐。温尼巴特国王为尽地主之谊,当亲自出面款待,以国宾之礼待之。 另外,我们这支先头部队,但凡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阿卡拉人向来以热情好客闻名,能帮上忙的绝不吝啬。 于是我顺势借坡下驴,张口向他讨要一车美酒。 你千万不要以为我贪图小便宜,这其实是给对方一个强烈的心理暗示:我军虽然实力很强大,但既然双方要联手对敌,你们也不能直接吃现成的。 而且在必要的时候,我们确实需要你们的帮助。 只有这样才能将双方捆绑在一起,拉近彼此的距离。 听到我提出的要求之后,老国王眉飞色舞,抬手摸了一把下巴上花白的胡须笑道:“少将军,你这是从哪里听说的? 在这片草原上,我们阿卡拉的美酒是最香醇可口的!我这就吩咐下面给你们送俩车过去。” 辞别了那位和蔼可亲的温尼巴特国王,我的心里也舒服多了。眼看就要走出偌大的王宫花园了,背后的绿荫丛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娇喝:“站住,你这个大胆狂徒,登徒浪子!” 我与身边的那位肉球翻译都吃了一惊,连忙停下脚步,回头观望。 向我们缓缓走来的,正是那位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 她手提着一把宝剑,宝剑虽未出鞘,但她浑身上下却透出一股隐隐的杀气。 我不慌不忙,微笑着转过身来,扭头对那位肉球翻译轻声说道:“你不用跟过来了,呆着别动。 既然这个丫头会说我们大顺的语言,就用不着你了。” 肉球翻译紧闭双唇,连连点头。 他心里说:我本来就没打算跟着凑这份热闹。你自己惹的祸,自己去摆平吧。 跟在你的屁股后面当个破烂儿翻译,和冲在第一线上阵杀敌差不多,风险太大了! 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掉了脑袋。 明知对方一脸怒气,我却笑语盈盈,走到离她不远处,更是客气地拱手抱拳,微微躬身施礼:“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之所以这么客气,是因为心中有愧。是愧疚,不是有鬼! 我心知肚明:可以对那位老国王瞒天过海,但面前这个小丫头心里应该明镜似的,什么都别想瞒过她。 再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这么谦卑有礼貌,她总不能上来二话不说,拔出手中宝剑就一剑捅了我吧? 对付女人,千万别想着和她们讲什么道理。要软硬兼施,连哄带骗才行。 面对我展露出的翩翩君子风度,对方显然并不领情。 她仍然横眉立目地冷笑道:“看我手提宝剑,现在知道服软卖乖了?大殿之上污言秽语,大放厥词的胆量哪去了? 你真是色胆包天!敢当众冒犯我家公主。 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大胆狂徒没想到吧?我与我家公主殿下不但听得懂大顺的语言,而且会说。 若不是我家公主殿下天性善良,不想与你计较。否则此时你的脑袋早已搬家了!” 我的后背马上出了一层冷汗,不是出于惧怕,而是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如果这个时候脚下能裂开一道缝隙,我会毫不犹豫地一头钻进去。真感到有些没脸见人了! 我故做镇定地强撑着脸上的笑容,硬着头皮开口说道:“大殿之上我也没说什么呀。怎么惹的姑娘如此气愤?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 她抬手轻轻将那把宝剑抱在怀里,用嘲讽的眼神盯着我说道:“我乃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你叫我绿珠就行。 我打小就是在大顺境内出生的,长这么大却从未听说过大顺皇亲贵族之间有什么吻额之礼。 你不但色胆包天,还当着国王的面满口谎言。看来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依然不急不躁,勉强自己满脸堆笑地再次微微施礼说道:“原来是绿珠姐姐啊。在下看姐姐容颜秀美,身材傲人。 却为何说起话来这么牙尖嘴利,不讨人喜欢呢?” 绿珠稍微愣了一下,她显然自己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厚颜无耻的大胆狂徒被人当面斥骂。却一点也不生气? 这脸皮得有多厚啊?绝非常人可比! 这样不成啊。我还得接着刺激他,他总是这么厚着脸皮笑眯眯的,我都找不出理由抽出宝剑砍他了! 无论如何,今天都不能轻易放过这个登徒浪子! 要么,狠狠揍他一顿,打的他满地找牙。算是给公主殿下出了这口恶气。 要么,将他一脚踹翻在地,然后押着他去面见公主,让他当面向公主磕头赔罪。 第三十二章 冲动的惩罚 绿珠毫不客气地朝我啐了一口,开口道:“少来,谁是你姐姐?别和我套近乎,我不吃你这一套。” 我只好继续装傻充愣:“难道长得漂亮的姑娘都这么喜欢乱发脾气吗?叫你姐姐也错了?你不是属马吗?” “谁属马呀,我属兔。” 见对方终于中了圈套,我忍不住咧开嘴乐了:“看来这个姐姐真是叫错了。你比我还小一岁,我是属老鹰的。” 绿珠又微微愣了一下,短暂地思考了片刻。转回头来,脸上的怒气更盛:“你真是脸皮厚外加无耻。十二生肖里哪有老鹰这个属相?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我哈哈笑道:“有啊。你没听过那首歌吗?瓦蓝蓝的天上飞老鹰,草窠里躲着一只玉兔精。 老鹰是被玉皇大帝专门派下凡间来捉拿玉兔的。所以,玉兔小妹妹,你也不用反抗了,跟我一起返回天宫吧。” 闻听之下,绿珠面色更冷了。 她立马剑交左手,右手紧握剑柄。将那把锋利的宝剑抽出来一半。 我连忙装作惶恐的样子,连连摆手道:“绿珠妹妹,我知道错了,认打认罚随便你。你可千万别抽出那玩意儿,寒光闪闪看着怪瘆人的。 再说了,我早就发现你肌肤光滑细嫩。 这细皮嫩肉的,再不小心被划伤了,流出血来。我这人最怕见血了!” 绿珠的双眼紧盯着我,再度冷笑道:“你一个军中的将领,居然怕血?不用问上了战场也是个胆小鬼、窝囊废。” 我哀叹了一声,说道:“居然都被你猜中了。你打小也是在中土长大,就没听说过那句话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一个小姑娘更要把自己装扮的文静一些。这样才能嫁得出去。不要动不动就舞刀弄剑的,容易伤人害己。 而且思来想去,我虽然有些小错,喜欢你们家公主,但这也罪不至死吧?!她长成那副模样,是个男人都会喜欢。” 绿珠显然是被气着了,开始呼哧呼哧地喘气。 “就凭你?敢口出狂言说喜欢我们家公主?你不配!” 我立马不乐意了,倒背着双手,挺起了胸膛:“你说这话我就更不爱听了。人人生而平等,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假如把那位可爱的公主比作在高高枝头绽放的一朵稀有而鲜艳的盛开的花朵,每一位从树下经过的路人都有欣赏、赞美、喜欢甚至表达爱慕的权利。 只要没人伸手把她从枝头摘下来,就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罪过。 至于她如何回应,不关别人的事,完全是她自己的选择。 随随便便的一个路人都可以喜欢,我怎么就不配了呢?” 绿珠已经被我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她直接拔出宝剑,脚尖点地,身轻如燕地一跃而起,不依不饶地向我刺了过来。 我心里真有些来气了: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不听劝呢?本来我以为没有什么事儿,打个哈哈,糊弄一下也就不了了之了。 哪料到她竟然这么执着。 得沉住气,先看看她的剑法如何,在保证不伤害她的前提下,多少要给她一些教训。 此时我也紧闭双唇,不再说什么了。 只是赤手空拳,小心应对。 我身上的这套白衣白裤可是崭新崭新的,若是不小心被她戳了个洞,我该找谁赔偿? 闪展腾挪之间,我惊讶的发现:这个小丫头的剑法竟然十分流畅,神出鬼没,应该是师出名门。 亏着今天遇到了我,这要是换了别人,三两下被她击倒在地,那可真就从此抬不起头来了。 走过了二十余招,我心中的疑惑更甚。忍不住轻轻赞了她一句:“好剑法!你师从何人呢?” 虽然出招不断,但始终未能伤我分毫。绿珠的心中也满是诧异:真没看出来,这个色胆包天、厚颜无耻、满嘴瞎话的登徒浪子竟然身怀绝技。 听到我的问话,她气鼓鼓地回了一句:“你管得着吗?!” 我微微一笑,也懒得再回答她。只是不再一味地退缩躲闪,而是陡然变招,化双掌为刀,开始了主动进攻。 那个肉球翻译远远地站在原地,张大了嘴巴,伸长脖子一直向这边张望。 待看到我与绿珠姑娘动起了手,他开始在心里替绿珠捏了一把汗。 这个傻丫头虽然手提宝剑,却未必能占到便宜。 我都知道,那个有点二的刘将军在我们整个军营中拳脚功夫是一流的。 只希望他手下留情,把握好分寸。不要真的伤了绿珠姑娘,再生出其他事端。 好歹让我们能活着回到军营就行! 打斗的过程中,绿珠的额头出了一层细汗。 她敏锐地发现了我的招数变化,自己还没来得及作出相应的调整,便感觉右手的手腕一麻,手中的那柄宝剑便不翼而飞了。 我不依不饶,又欺身上前了一步。双手同时抓着她的两只手腕,将她自己的两只手臂交叉着毫不客气地按压在她的双肩上,又推着她倒退了几步。 转瞬之间,我俩都转到了一根粗大的大理石石柱后面。 现在等于绿珠自己的两只手臂成了两根天然的绳索,将自己捆绑了起来。她倔强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拼命挣扎了几下,却发现完全无法挣脱。 抬头望着我的一脸坏笑,她轻轻吐了一口气,放弃了挣扎。 “放开我!你这个登徒浪子,恶棍,大胆狂徒。我承认我技不如人,认输了。” 我盯着她布满额头的细密汗珠,她胸前高耸的双峰一起一伏,充满诱惑力。 我笑笑说道:“就这么轻易放了你?都有点对不起我小土匪的恶名!得给你点教训,让你以后不敢再目中无人,仗势欺人了。” 绿珠显然是受到了惊吓,不由地睁大了双眼。 她怯怯地问道:“你还想做什么?再敢乱来,我拼了命也要咬死你。” 我点点头说道:“有志气,我喜欢。所以我决定在你咬死我之前,先咬你一口!” 说着,我轻轻俯下身。在她的双唇上狠狠留下了我独特的印记。 感觉她两片薄薄的嘴唇湿润而微凉。 等我重新抬起头来,看到她两只乌黑的大眼中流露出慌乱与茫然,完全不知所措。 我咧嘴一笑,顺势轻轻放开了她的两只小手腕儿。 “我就轻轻亲了你一下,没干别的。 你可以报复,亲我三下或者打我一巴掌,我绝不还手。咱俩就算扯平了。” 她并没有抬手打我。 一直等我洋洋得意地转身离去,她都一动不动的靠在那根大理石柱上。 双眼发直,整个人像傻了一样,没有能够做出任何动作。 第三十三章 辛酸的往事 绿珠姑娘从出生还没到满月,就被自己狠心的亲生父母抛弃了。 所以长这么大,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无从知晓他们的身份。 作为一个早产的弃儿,早早夭折似乎就是无法逃脱的命运。 正所谓命运无常,造物弄人。 这个被抛弃在荒野中拼命挣扎哭嚎,手舞足蹈,不甘心就这么被命运抛弃的小东西,偏偏生命中遇到了自己的第一个贵人。 云游至此的一位老尼姑,恰好捡到了她。 经过一番查看,见她眉清目秀,四肢健全,不但缺胳膊少腿,甚至连六指都没有,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这样健康的婴儿能被亲生父母所狠心抛弃,或者是因为她自己的父母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本身都快饿死了,更无力抚养孩子。 又或者,仅仅因为她是个女婴? 反正那位善良的尼姑哀叹了一声,毅然决然地将她揣进了怀里,带回了山中。 命不该绝的绿珠姑娘,就这样在生存的夹缝中活了下来。十七岁之前,她从来没有品尝过肉食的味道。 原因很简单:救她性命的那位善良的尼姑,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崇尚世间万物生命平等。所谓走路怕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照灯。 她除了教会绿珠姑娘珍爱生命,甘于平凡、与世无争之外,还教会了她一套精妙的剑法,用于将来作为防身之术。 为人心地善良的尼姑仙逝之后,又变得孤苦伶仃的绿珠姑娘,只好跪在自己师父的坟前磕了几个响头,收拾起简单的行囊,手提宝剑下山独自闯荡。 她虽然有一身好功夫,但对世道的混乱,人心的险恶却一无所知。 下山之后没多久,她便陷入了饥寒交迫,食不果腹的囧境。 就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一位慈眉善目、面相忠厚的大叔。 这位大叔笑呵呵的向她拍着胸脯承诺:跟着他,以后保证锦衣玉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并用充满同情的眼神望着她说道:“可怜的姑娘,你以前真是受苦了!这幸亏是遇到了我。 我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看不得别人受苦。总喜欢帮别人一把! 看你面黄肌瘦的样子,好多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吧?我现在就带着你下馆子,吃顿好的。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绿珠的心中充满了感激与温暖。 那位慈眉善目的大叔果然豪爽。在一家小餐馆里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绿珠也是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品尝到了肉食的味道。 她记得很清楚,其中一道菜的名字叫鱼香肉丝。吃起来滋味鲜美,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吃完这顿大餐之后,当她再次睁开双眼,却再也看不到那位慈眉善目的大叔了。 自己的手脚也被绳索紧紧捆绑着,被人扔在了地上。 面前站着的,是几位凶神恶煞一般,光着膀子的壮汉。其中还有一位脸上涂着厚厚脂粉,相貌丑陋的胖婆子。 “那位善良的大叔呢?”绿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急忙开口问道。 那个相貌丑陋的胖婆子嘿嘿冷笑道:“你口中所言的那位善良的大叔,是个人牙子。 就是专门拐骗贩卖年轻女子的人贩子。 你着了他的道儿,被他用蒙汗药麻翻了。 他已经转手将你卖给我了。 老娘我是这逸翠楼里的老板娘。打明天开始,你给老娘我出去接客。” 绿珠姑娘当然严词拒绝,拼命挣扎。 可惜手脚都被捆的结结实实。纵有一身的武功,也难以施展。 那位老板娘见她竟然还敢反抗,轻轻挥了挥手,只说了三个字:“老规矩。” 于是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光膀子壮汉,便一同冲了上来。有的人抡起皮鞭,有的人抡起木棒,对她拳打脚踢,下手毫不留情。 直到打的她头破血流,昏死过去,完全不省人事,方才罢手。 那位老板娘很熟练的走上前来,又踹了她一脚,摆摆手说道:“先饿她三天,她自然就老实了。这种倔脾气老娘我见多了,就是欠收拾。” 等奄奄一息的绿珠姑娘再次醒来,身上的绳索已经被人解开了。她只觉得头晕眼花,口干舌燥,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力气。 等到完全清醒过来,四周望了一眼。发现自己被孤身一人扔在一个冰冷的地窖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她强撑着站起身来,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摸索着寻找出路。 唯一的一扇木门被从外面锁的死死的。她只好又退了回来,坐在地上微闭双目,调息运气,等待机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位脸上涂着厚厚脂粉的老板娘领着几个身强力壮的打手终于出现了。 老板娘低头看了一眼盘坐在地上的绿珠,自信满满地笑道:“这下尝到快饿死的味儿了吧?不好受吧?肯定服软了吧?噢,早这样就不用活受罪了嘛。” 绿珠紧咬银牙,缓缓地抬起头来。 虽然早已经被饿的头晕眼花,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但她的目光仍然如宝剑的剑锋一样凌厉。 她猛然暴喝一声,一跃而起。 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先是将那位胖婆子一脚踹翻,转身夺过她身旁一位打手手中的木棒,以棒做剑,在极短的时间内,将那几个家伙打倒在地,夺门而逃。 在奔跑的过程中,因为脚底板被硌得生疼,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光着脚的。 但现在她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了。 不停下脚步,拼尽全力向前奔跑,逃出死亡的魔咒,这是她当下唯一的信念。 因为早已遍体鳞伤,又被饿了几天,加上刚才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打斗,她所有的体能很快就被耗光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跑到了世界的尽头,其实并没有跑出太远,因为体力严重透支,她便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路旁。 如果她再次被那位老板娘和嗯。那一帮打手们抓回去,迎接她的只能是死路一条。 幸运的是:她此时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二个贵人,那位天仙公主。 偷偷带着一大帮护卫,溜到大顺境内找自己姨娘的温妮公主,发现了浑身是血倒在路旁的绿珠。 天性中的善良促使她果断出手,命人将绿珠姑娘抬了回去。不但救了她的性命,还让人治好了她的伤,并从此将她留在了自己身边。 这两个姑娘年龄相仿,彼此间很容易亲近。 温妮公主后来将绿珠带回阿卡拉王国之后,聪明的绿珠很快就学会了当地的语言。她对温妮公主始终怀着一颗感恩之心。 在她的心里,那位美若天仙的公主不仅仅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是她的主人。甚至是她的亲人姐妹。任何人不得冒犯。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对我充满了满满的敌意与恶意。 今天她手提宝剑来找我算账,是温妮公主所不知道的。 她本想狠狠揍我一顿,替公主出口恶气。或者把我打倒在地,绳捆索绑之后将我像拎只小鸡一样,拎到公主面前,让我跪下低头赔罪。 哪知竟然不是我的对手,反而被我这个畜生当面羞辱。 还好这里四外无人,又是在石柱后面。否则她也会想着找个地缝钻下去了。 流氓不可怕,只怕流氓有文化。 坏人实可恨,最恨坏人武功高。 打又打不过,彻底拿他没办法! 此刻,仍然背靠那根石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绿珠姑娘依然心乱如麻。 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武功高强的恶棍、无耻之徒、登徒浪子竟然狗胆包天,狂到没边儿了。 胆大妄为到如此程度! 被我强行将她抵在石柱后面,遭受强吻之时,如果她的手中还有一把宝剑,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刺我个透心凉。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那个坏人早已在她面前消失了,她甚至都没有力气抬手先扇对方一巴掌。 因为自那一刻开始,她已方寸大乱,整个人都魔怔了。 最让她懊恼的是:她心里觉得十分委屈,想哭又哭不出来。 她甚至感受到了对方厚重的嘴唇带来的压迫与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竟然很舒服,甚至包裹着一丝丝甜蜜。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 之所以没能作出任何反应,是因为从那一刻开始,她已经魂游天外。 她看到了一片荒芜的土地,旁边插了一个木牌子,上书两个大字:心田。 这里应该是刚刚下了一场暴雨。她正四顾张望,突然发现脚下的泥土噼啪乱响,转眼间钻出了一棵嫩绿的幼苗。 她连忙俯下身子,盯着那棵奇怪的嫩芽看了半天。 她从来没见过这种奇怪的植物,更叫不上它的名字。 她心里暗中嘀咕: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我是该将其连根拔起,还是一脚把它踩回土里? 思索了片刻之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算了,万物皆有定数。 怎么说它也是一株稚嫩的绿色生命,顺其自然,随他去吧! 终于缓过神来的绿珠姑娘,离开了那根石柱。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来:该去寻找那一把不知被打飞到哪里去的宝剑了。 等着吧,若下次再让我遇到那个无耻坏人,我给他来个一剑穿心,绝不轻饶! 第三十四章 卷土重来 木托磐尼王国的国王孟腊,面色铁青。 他瞪着两只突出眼眶的眼球,盯着面前那个微微低着脑袋的脱脱帖木尔大将军。 “本王给了你两个月的时间,令你彻底剿灭这伙儿窜入我境内的大顺贼寇,是你自己说一个月就够了! 这马上就一个月了,你却连敌军的一根马毛都没摸到。 你还有脸回来见我? 恭喜阁下,我刚刚收到消息:在我国与阿卡拉的边境地带,那位骁勇善战的“红胡子”大将军连同他率领的所有兵马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而歼灭他们的,正是你苦苦寻觅的大顺匪寇。本王倒想听听你的解释。” 那位满脸通红的脱脱帖木尔大将军,微微抬起头来。 开口说道:“尊敬的国王陛下,非是属下无能,而是敌军太过狡猾。 我大军前出之后,设置了好几道包围圈,严防死守,想来个瓮中捉鳖。 末将也想不通,贼军是怎么溜过去的?难道是长了翅膀不成? 按说敌方人生地不熟。他们怎么会流窜到两国边境处?会不会是他们与阿拉卡拉王国早有勾连?” 孟腊又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是本王在问你,我的帖木尔大将军。 你别弄错了,现在整个战场的总指挥是阁下,不是本王! 你千万别最后逼着本王亲自披挂上阵,御驾亲征。到那时可真就没你什么事儿了。你这个大将军的好日子也算真正走到头了。” 停顿了片刻,孟腊伸手拍了拍帖木尔大将军的肩膀。放缓语气说道:“行了,我的帖木尔大将军,本王还是充分信任你的。 这样吧,本王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之内,你率领我帝国雄师,将这些流窜进入我木托帝国的大顺老鼠们通通踩死,彻底消灭干净。 这总归可以办到吧? 第一步,派出你手下的明探、暗探,先把敌方的情况彻底摸清楚。 下手一定要稳、准、狠。本王心胸宽广,我方人马前期受到一些小挫折,我是能够接受并且忍耐的。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消灭“红胡子”他们的,应该是大顺进入我帝国境内的先遣部队,人马总数不会太多。 但是你也不要过于轻敌。摸清情况后,派出三倍的兵力,将其一举歼灭! 一来是杀鸡儆猴,震慑那个阿卡拉小国。不要让他们轻举妄动。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整个草原早晚都是我们的。 那些大顺的鼠辈,正如你所说,人生地不熟,是一群瞎子和聋子。 因此不要对他们留任何情面,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前期我方蒙受的小小挫败,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卷土重来!因为主动权始终掌握在我们的手里。” 那位身材高大的脱脱帖木儿将军,深深地望了一眼面前的国王陛下,向他躬身施礼之后,便悄然退了下去。 南宫大营的先锋元帅袁守敬袁大将军,望着眼前一排排摆放整齐,被贴了封条的坛坛罐罐。 不由地从嘴里轻轻吐出了一口热气。心中暗道:那个刺头小子还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我本来打算治他个不听将令,擅自行动的罪名。哪料想他还真就咬住了溃逃贼寇的尾巴,并一举将敌人歼灭,还缴获了这么多战利品。 功过相抵,本帅再对他降罪责罚,恐怕将士们心中会有不服。算了,后面还有的是机会。 既然是个刺头小子,后面会露出更多的破绽。收拾他是早晚的事儿,万不可急于一时。 既然他喜欢闷着头,一味往前冲,那就随他的便吧。也算是替我军清除了前进路上的麻烦。 他点手叫过了那位奇葩翻译,低声问道:“这里离那个什么木托王国还有多远?我的那位先锋刘将军,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他能跑到哪里去?” 那位奇葩翻译胸有成竹的说道:“还远呢,还要走过一片沙海。 那位刘将军您就不用担心了。我与之饮过一次酒,发现他的思路非常清晰。何况他手底下还带着几万人马,又携带了指南针,不会迷路的! 还是大帅您需要加快步伐了。否则,那位南宫大将军一定会责骂您行动迟缓,延误战机。” 袁大将军微微点头道:“本将军用兵,一直都喜欢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只有未经世事的毛头小伙子才会顾头不顾腚,盲目乱冲。 不过你提醒的也有道理,我军是得加快速度了。否则那个先锋刘将军及其属下兵马,为敌所消灭,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也太扯了!” 还没有等到袁大将军率领着先锋营的大队人马突入草原,那位脱脱帖木儿大将军已经派出了数路探马,彻底摸清了我们这支先遣军所处的位置、人马总数及兵力配置。 他立即派出了一支三倍于我军兵力的部队,气势汹汹地向我方杀来。 发誓要将我方这一路先遣军彻底歼灭,连根拔除。 而统领这支复仇大军的主帅,竟然是我们的那位老熟人:乌木图大将军。 此时骑在那匹高头大马之上,威风凛凛,手握凝铁大棍的这位乌木图大将军,已经一改当初被我们追着屁股,狂杀乱打之后灰溜溜逃窜的颓废形象,而是显得信心十足。 一来,这是在他自己家的地盘上,所谓窝里横。 二来,他已完全摸清了对手的情况。知道自己所携人马的总兵力是敌方的三倍。 任由敌手耍出什么花样,也只有死路一条! 第三,经过与大顺兵马的多次交手,虽然几乎没怎么取胜过,但他自认为已经摸清了对方的套路。 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新仇旧恨,就让其总爆发一下,双方做个完美的了结吧! 他已经在心底暗暗下了决心:这次围剿大顺匪寇,若还不能取胜,那么他这个大将军也没脸再活下去了。 要么战死沙场,要么拔剑自刎,绝对没有第三种选择。 作为一个强大帝国的统兵大将军,在异国他乡前几次的战役中,由于迫不得已,深深植根在他心中的,身为一个大将军的崇高荣誉感,已经好几次被他扔在地上,快踩成抹布了。 这次他必须趁着这个机会,把它重新捡起来!论成败,人生豪迈,大不了从头再来。 而这一次,也是他人生中难得的一次卷土重来,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 第三十五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白面书生李霄鹏无缘无故被凤凰岭的土匪绑架了,这在他的亲人中间引起了极大的恐慌。 他的亲生父母一方面准备好了赎金,同时心里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谁知仅仅过了两天,他又毫发无伤地回到了自己家中。 这令他的双亲及胞弟震惊之余,自然是喜出望外,欣喜若狂。 一家人只剩下磕头烧香,拜佛还愿了。 等到大家的兴奋劲儿都过去了,重新平静下来之后,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展开了深入讨论。 先是李霄鹏的胞弟提出了疑问:“大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这些土匪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没拿到赎金,怎么就会平白无故放人呢?” 李霄鹏先是扬起脖子,将塞满口中的米饭直接咽了下去。 才翻着两眼回答道:“其实我也有点想不通。按说我们家既不是富贾巨商,又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就算是索要赎金,也没有多大的油水可捞。 不会是他们提前没摸清情况,绑错人了吧? 又或者对方是被我的一身正气所震慑。只好低头认输了?总之我经历了九死一生。你没听人说过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保不准来年上京赶考,我就能金榜题名,大富大贵了!” 李父竖起了大拇指,满脸笑纹地说道:“老大说的好,说得好。有道理!毕竟念了这么多年的书。 将来光宗耀祖,光大我李家门楣的重任,就放在你的肩上了!” 他又转头对小儿子说道:“你个小兔崽子翻什么白眼?还撇嘴?心里不服气是吧? 以后多跟你大哥学学,他做我们家的账房先生,那账目条理清晰,井然有序,比我自己记得还好呢! 倒是你个小子,整天游手好闲,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看见你我就头疼!” 李母见状,连忙出面打圆场道:“都好好吃饭。老大能平安归来是喜事,别老说那有的没的。老二毕竟年龄还小嘛!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你们爷仨要不要整两口?” 李霄鹏紧皱双眉说道:“娘啊,你怎么老这样?从小到大都护着他。他只是比我小两岁,还当他是小孩子呢?! 让他读书他也不好好读,让他干活扛袋大米也懒得去做。你能护他一辈子吗?我爹说他两句是为了他将来好!”。 李母脸上微微一红,毫不客气地举起手中的筷子,敲着碗边说道:“吃饭吃饭,都给我闭嘴!圣人说了:食不言,寝不语。 单挑一家人吃饭的时候教训人,不是故意给人添堵吗?! 老二你也别生气,你爹的臭毛病几十年了都改不了,回头等没人的时候,为娘再收拾他。” 一家人都不再吭声了,低下头去闷声吃饭了。 又平稳地过去了几个月,这一日掌灯时分,店铺关了门,白面书生李霄鹏恭恭敬敬地将二老请到了那张破败的饭桌前坐下,他准备摊牌了。 “爹,娘。我今天就是想和你们二老好好谈谈,即日起我打算启程赴京赶考。” 他的爹娘同时愣住了。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娘亲先着急开口说道:“不对呀!这离赶考的日子还早呢,你十年寒窗,一心想要求取个功名,也是我们做老人的心愿。路上的盘缠我们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可这离开考还有大半年呢,你是不是太心急了?” 李霄鹏摆手道:“路上的盘缠那都是小事儿,我现在需要更多的现银。 事到如今孩儿我只能是实话实说了:孩儿我从小就立下宏图大志:将来一定要成为人上之人,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因此这么多年来,我才克己守礼,发奋读书,等的就是这一天! 金榜题名只是第一步,我将来是一定要做官的。做大官! 我看的很明白:圣人曰,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这话说的多透彻?读书只是个敲门砖,是个阶梯。人这一辈子最该追求的,就是黄金屋和颜如玉。 我深知咱们家的条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仅够温饱而已。 你和我爹出力流汗,起早贪黑,挣的也只是一些辛苦碎银。 顶多缺斤短两,弄虚作假,也不过捞取的是一些蝇头小利。发不了家的! 如何才能发家致富,光耀门楣?当官!当大官! 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当官的俸禄肯定没有那么多,挣多少全凭自己的本事了。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想要一朝金榜题名,哪有那么容易? 咱们这条街上那个“书疯子”你们都知道吧?我去找他聊过好多次,他的肚子里可不仅仅是别人施舍的剩饭剩菜,真有一肚子学问! 我私下里比较过,他比我的水平还要高出许多了。为什么头发、胡须都白了,却总是名落孙山,屡试不中呢? 圣人曰: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他只知道死读书,不了解人情世故。 所以孩儿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提前半年进入京城。先找一位权倾朝野的大佬拜入其门下。后面的金榜题名,自然是水到渠成的小事。” 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李霄鹏的父母听完他这一番慷慨激昂、壮志凌云的鸿篇大论。都直勾勾地瞪着双眼,大张着嘴巴,彻底傻了。 这位年轻气盛的李公子抬头望了他二人一眼,郑重其事地跪倒在地,重又开口道:“我知道我说的再多,你们可能都听不懂。 这样说吧:要赌咱就赌一把大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儿抓不着流氓。 孩儿恳请二老,相信我一次:将所有祖产包括这个小铺子典当质押,从地下钱庄套取大量现银,助孩儿我上京一博!” 李霄鹏的娘亲当时就急眼了。站起身来说道:“不可能!这个家除了我和你爹,还有你弟弟呢。你上京赶考,我们不反对。 但你想押上我们全家人的性命,去攀附权贵。我是不会答应的。 万一你失败了呢?难道让我们一家老小都去喝西北风?我们这一家能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白面书生李霄鹏忍不住抬头喊道:“娘啊,你不要鼠目寸光好不好?一旦我得偿所愿,当了大官。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千里做官只为财!在这个世上,只有充分利用手中的权力去敛财,才能做到手到擒来,轻而易举。” 第三十六章 他叫吴彦祖 听着那娘俩的争论,李父始终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他的内心,对这个争气、好强,沉稳干练、积极上进的大儿子十分器重。 在老大的身上,寄托着太多他未曾实现的人生理想。 对那个游手好闲的老二,他倒是从来没有任何好感。他甚至一直怀疑这小子不是他亲生的。 因为自己的娘子怀老二前的一段时间,由于生活所迫,他一直在外地给别人扛活打工。 回到家之后,也曾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说自己不在家的那段日子里,自家媳妇儿与一位隔壁姓王的大哥过从甚密。 好在他心胸宽广,没有太往心里去。 自己不在家,家里难免有些重活累活,妻子还要照顾年幼的老大。 隔壁老王偶尔来帮个忙,他应该心存感激才对。 而市井闲人,随便传个闲话,散播一些流言蜚语,无非是居心叵测地想看小两口打架,看个热闹。 男人应该海纳百川,不能让小人得逞。 可是自从老二出生之后,他越看越不顺眼。总觉得长得不像自己。 尤其是当他长大之后,吊儿郎当,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一身的坏毛病。就更让他看不顺眼了。 合着自己身上的优点,比如隐忍、勇于担当,吃苦耐劳这些他一点都没继承。 他也能感觉到自己老婆明显的偏心眼。老大明明乖巧懂事,家里但凡有什么好吃的,自家娘子却总是偷偷塞给小的吃。 两个孩子无论因为什么事起了争执,她也总是站在小的一边,呵斥谩骂。有时候还动手打老大,倒是从来没碰过小的一根手指。 这些他多多少少还能理解一些。毕竟为人父母,老二年龄小些,对他多一点关爱,怕他被大孩子欺负,人之常情。 但时间久了,难免有时会为老大鸣不平。自己心中的那个爱的天平,也稍稍向老大倾斜了一些。 于是在这个家里,便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按说在那个年代里,男尊女卑的思想比较严重。当爹的说话一言九鼎,是名副其实的当家主事之人。 可是这些与人的性格也有很大的关系,李父天生是个闷葫芦,更愿意低头干活,不愿意多说话。因此表面上家中娘子便显得强势了一些。 “我支持你!”李父终于开口表态了。 他转头对自己的妻子说道:“鹏儿眼光独到,学富五车。更难得的是志存高远,目标远大。 我们俩都是土埋了半截的人了,虽然读的书没有孩子多,但好歹也经历了不少的事情。 鹏儿将来一定比老二有出息,我这当爹的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支持他实现人生理想! 人生能有几回搏?我们老李家祖祖辈辈都是苦命人,劳碌命。彻底翻身,光宗耀祖只能靠鹏儿了。” 李霄鹏闻言激动不已,面朝自己的老爹,趴在地上又给他磕了几个响头。 “我不答应!”李霄鹏的娘亲仍然不依不饶。 “他若有真本事,就光明正大的通过参加科举,金榜题名,我们举家欢庆,从此扬眉吐气。 即使是名落孙山,只要有志气,下次再考。为实现梦想,竭尽全力,我很支持。但不能赌上全家人的性命,走歪门邪道!” 李父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不睁眼看看现在什么世道? 大顺王朝几十万考生呢,凭什么让你金榜题名,让别人名落孙山? 我觉得儿子的话很对,那个须发皆白的“书疯子”不就是眼前活生生的例子吗?” “可是……你别忘了自己有两个儿子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他们两个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可要一碗水端平,绝不能孤注一掷!人,总要给自己留点余地。” 李父脸色铁青,冷笑道:“我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是也没少听人讲古说故事。 古时凡是想成就大事的,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老二他有吗?他屁都没有! 你平时宠着他惯着他,我不吭声也就算了。到了关键的时刻,我会支持老大的。” 李母急的直跺脚,忍不住说道:“我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经不起瞎折腾。老大是你的亲儿子,难道老二就不是吗?” 李父不动声色地说道:“我现在只承认老大是我的。至于老二,当年我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他是你和隔壁老王生的,我也从来没深究过。” 虽然口气不是很严厉,但说出这么伤人的话。难怪李母会火冒三丈,一蹦三尺高。 “你个老东西。拍拍自己的良心!今天你滴酒未沾,却满嘴胡话。以后的日子还打不打算过了?我跟着你容易吗 这么多年来风里来雨里去,吃苦受累。到头来还要受你的窝囊气!你这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呀,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李霄鹏眼看形势不对,连忙爬身来从中劝解道:“爹,娘。咱们有事儿说事儿,别扯远了。毕竟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李父虽然发泄完了暗藏在心中好些年的怨气,但同时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他最怕的就是自家的娘子在自己面前寻死觅活。 连忙主动岔开话题说道:“就算我们砸锅卖铁凑足了你需要的银两。这兵荒马乱的,你路上带着安全吗?还有,到了京城之后你送给谁呀?你可得省着点花!” 李霄鹏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回答道:“这个我早就想好了。那些盗匪也是看人下菜碟的。 我衣服穿的破烂些,他们想不到我会带着银子,就算本人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懒得搭理我。 我已经提前去找那个“书疯子”换了几件破衣服回来,早就做好了准备。 至于进了京城之后,我自然会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好钢要使在刀刃上,绝不会轻易出手的!” 听完他这一番话,李父连连点头道:“我儿果然心思缜密,是个将来能做大事的样子!” 一旁原来还在哭闹的李母见自己的老头子已经服软了,便也停止了寻死觅活的哭闹。 开始低头想自己的心事:这个死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都是稀里糊涂的。我之所以偏心老二,是因为老二才是我俩亲生的。 至于面前这个老大,和隔壁老王也没有任何的关系。准确的说应该是隔壁的老吴,当年那个小伙长得很是帅气,个头又高。 最令我难忘的是他迷人的双眼,他充满磁性的歌喉深深吸引了我。 听说他后来去了很远的地方,我现在只记得他的名字叫吴彦祖。 天下这么大,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这个深埋在我心底的秘密,永远不会让那个死老头子知道。 第三十七章 大展宏图 白面书生李霄鹏经过了一系列的挫折和磨难,终于抵达了大顺的京都云台。 他身上虽然带着不少的金银,却故意穿着破衣烂衫,住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 除了窝在房中读书,其余时间他都出门乱逛,打探各种消息。 很快他就摸清楚了情况:当时朝堂中,权倾朝野,一言九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数吏部尚书田守仁。 而且不久之后举行的大考,主考官也必须得到他的默许才行。就是他了! 李霄鹏很快就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拜倒在他的门下。这样才能保证将来金榜题名,仕途一路通畅。 无人引荐,只好用金银开道,自己硬着头皮去跪拜山门了。他先是想方设法,花点小钱提前买通了其门前的侍卫、管家,甚至其家奴仆人。终于将自己的名帖放在礼金上送了进去。 望着放着眼前桌案上摆放整齐的晃眼的银锭,田守仁当然不稀罕。这点小钱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但却勾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 问了下面的管家和仆人才知道,一个衣着干净的书生,已经在府门外跪了两天了,问他有何事啥也不说,只求见大人一面。 田守仁等到第三天终于忍不住了,轻轻挥手让人把那名书生叫进府内,当面问话。 田守仁在自己的书房里,见到了求见者。 李霄鹏入内之后,二话不说便匍匐在地,又是叩头又是作揖。 田大人见来者年纪轻轻,相貌堂堂。便问他有何事相求。 李霄鹏抬首答道:“久闻田大人刚正不阿,为官清正廉洁,为人光明磊落。是我等年轻学子之楷模。 小人别无他求,只愿做你的学生门徒。能够常常亲耳聆听您的教诲,鞍前马后服侍大人,便是小人一生的心愿! 小人孤身一人来到京都,无亲无故,无依无靠。愿誓死效忠大人,望大人千万不要嫌弃小的无才无能,哪怕收留了小人,做一条能为您看家护院的狗也好。” 田大人更加好奇,问道:“你奉上这么丰厚的礼金,不想做官?也不求名利?只想做我的学生门徒,追随在我的身边?” 李霄鹏连连点头。田大人有些感动了,他自己都没想到,自身有这么大的人格魅力。 “你且站起身来。回答我的问题,你读过书没有?” 李霄鹏缓缓站了起来,害羞地答道:“不瞒大人。小的倒是经过十年寒窗苦读,但从未参加过科举考试,所以还是一个白丁。” 于是田大人对他进行了当面测试。 李霄鹏一改刚才低三下四的模样,昂首挺胸,出口成章,对答如流。 田大人十分满意,点点头说道:“你腹藏锦绣,是个人才。更难得的是你的一片赤诚和忠心。 你可以留下来,做我的学生门客。不久之后朝廷要举行恩科大考,你去参加一下。我大顺中兴正需要你这样的青年才俊!”。 在不久之后举行的科举大考中,白面书生李霄鹏终于如愿以偿,金榜题名。在全国的考生中排名十三。 不久之后,一身崭新官服的李霄鹏重新跪倒在田大人的脚下,亲耳聆听他面授机宜。 田大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淡定说道:“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我虽然也想留你在身边,但国难当头,危机四伏。你必须担负起责任。 从今以后,你将是封疆大吏。要一心为国为民。我准备将你派出京城。 你记住,先做好两件事:第一,自己站稳脚跟,严惩贪官污吏。第二,协助当地驻军,彻底清理匪患。 这也是我最头疼的两件事。他们都严重动摇了我大顺的根基。使得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 跪在地上的李霄鹏微微直起腰来,躬身施礼道:“老师放心,学生定不辱使命。像老师您一样,为国为民,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走马上任之后,这位李大人果然雷厉风行,手段狠辣。 先是大力整治贪腐,揪出了一个隐藏多年的巨贪:凌州卢郡守,也就是当年那位被小爷我砍了脑袋的卢正飞他亲爹。 李霄鹏李大人顶住压力,排除干扰。在田大人的支持下,将卢郡守扔进大牢,名下所有财产没收查抄。此举大快人心,当地百姓无人不拍手称快。 手下那位负责具体抄家事项的官员手捧账本回来向李大人当面汇报:“这个卢郡守在当地盘踞多年,敛财数额十分惊人。李大人这次算是立下了大功,在朝中名声大振。 只是,这些抄没来的巨额财产具体该怎样处置呢?下官还得请大人示下。” 李霄鹏李大人微微一笑,招了招手。趴在对方的耳朵上说道:“将那些没有登记入册的珍玩宝贝,拣那些上好的装上两大箱。派人秘密押送至京城,给我的恩师田大人送过去。 卢郡守霸占的谁也说不清的房产、土地我亲自来处理。你派专人专车去把我的父母兄弟接过来,让他们先住到那些宅院里去。 其他明面上的东西,一分不差的上交国库。想办法留下几十万两银子,回头我打赏手下的弟兄们,不能让他们白辛苦,包括你在内。” 那名官吏听完之后,内心欣喜不已。向李大人连连施礼,感谢他指点迷津。 李大人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把查抄的账目给我做的漂亮点,要滴水不漏,让任何人都看不出一点破绽。 另外我认真比较了一下,如今我大顺境内,匪患横行,国库空虚。我们这里的税赋有点低呀,本官深感对不起朝廷的厚爱,对不起皇恩浩荡。 该增加当地税赋了!让那些穷鬼百姓们有点压力,省得他们吃饱了撑的再去造反!” 一身疲惫的李大人此时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喃喃自语道:“出京之前,田大人亲自当面交代我着手去办的两件事。第一件我已经办成了。自认为还办的比较漂亮! 至于第二件铲除匪患么,也该提上议事日程了。 洪家军和李家军那两条疯狗正互相撕咬的不可开交,我们也惹不起。不用搭理他们。 吃柿子要捡软的捏。恰好本官上京之前,因机缘巧合,对长年盘踞在凤凰岭的土匪们了如指掌。是时候找他们算账了!” 第三十八章 借力打力 我与那位肉球翻译安然回到营地之后没多久,那位既和蔼又慈祥,差点因为我的一时冲动和鲁莽翻脸宰了我的阿卡拉国王,信守承诺,差人将两车美酒也送了过来。 手下这帮弟兄们自然是欢呼雀跃。我也顿时来了精神,吩咐身边的一名侍卫,陪着那个肉球翻译,再去辛苦一趟。前往阿卡拉边防军的营地,请他们过来喝酒吃肉。 那个肉球翻译眼见今天晚上一定有酒喝,有肉吃了,还能热闹一番,原本憋在心里对我一肚子的意见,也就暂时压了下去。 临走之前只是回头问了我一句:“刘将军将请他们多少人过来?” 我瞪了他一眼:这小子当着外人的面对我出言顶撞,这笔账还没找他算呢,怎么又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我没好气的回答道:“你当我们跑几千里地来这里是开酒店的?把他们所有人都请过来,我们这里坐得下吗?请他们主要的将领。具体谁来他们自己说了算。” 见我没有好脸色,肉球翻译扭过头去不吭声了。心中不满道:这个年少轻狂的刘将军,自己信口开河,已经把我吓得半死了。自己还毛手毛脚,差点没把我吓得死翘翘了! 我一肚子意见都没敢提呢,他倒反而对我不满意了。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毕竟是这里营中最大的头头,手下还有一帮对他死忠的兄弟。张牙舞爪,只手遮天是免不了的。 子不教父之过,我又不是他亲爹,以后再也懒得替他操心了。有酒喝,有肉吃就行。 不过今后我替他担惊受怕,恐怕也还是在所难免。难怪南宫大将军和袁大将军背地里都叫他刺头小子,真就像个刺猬似的。 阿卡拉边防军那边来了不少人。除了我上次见过的面颊瘦削、表情木讷的那员为首将领,他身边还多了一个膀大腰圆的陌生武士。 上次那名为首的将领见到我之后又猛然高举双臂,我连忙通过肉球翻译阻止了他。告诉他那套扭屁股的礼节是初次见面时用的,我们这已经算是第二次见面了。 况且他哪里知道?我今天已经与他们那位尊贵的国王陛下共同做过那套动作了。见一个扭一次,我的腰早晚也会受不了的! 酒席宴上,宾主双方的气氛,那是相当热烈、友好。 原先为首的那员将领也不再表情木讷了,比第一次见面显得活泛多了。 他先是通过身旁的肉球翻译,主动向我介绍了那位膀大腰圆的陌生武士。说是他们尊贵的皇帝陛下,亲自派来辅佐他的,而且又给他们增加了许多兵马。 我连连点头,夸赞他们国王深谋远虑。又费了半天劲通过翻译教会了他们如何划拳行令。他们果然很感兴趣,也很快就学会了。 这样双方的关系似乎更拉近了一步。甚至后来直接分成了两拨,划拳拼酒。气氛一度达到了高潮。 将喝的醉醺醺的他们送上马,我又不放心地安排了几个人,一路护送着他们回营地。 回到我自己的帐中,酒劲上涌,连鞋也懒得脱,我倒头便睡。 当我睁开双眼,已是日上三竿,艳阳高照。 洗漱完毕,豆芽儿迈步走了进来。 “昨天你没喝多吧?老大。”他望着我深切地问道。 我拉着他走到桌案边坐了下来。毫不客气地抬手指着他的鼻尖说道:“我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想说说你。你昨天怎么那么笨呢?我刚教会他们划拳,你都能输给人家? 若不是我力挽狂澜,喝趴下的就是我们这一方了。你现在代表的是大顺王朝的将军,如果划拳喝酒都能输给阿卡拉边防军,丢的就不是你自己的人了!” 豆芽儿无耻地笑了笑:“我也想赢啊!运气不好,能有什么办法?我还纳闷呢,为什么你总是赢?” 我无奈地瞥了他两眼。摇了摇头说道:“这其实和打仗一个道理,料敌先机。他们刚刚学会,动作迟缓,每一次出手都有些吃力。 你要注意观察他们手上的动作,根据其破绽,作出提前的预判,很容易获胜的。” 豆芽儿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 此时,门外匆匆走入一名兵卒,先是向我郑重施礼,接着转身,向豆牙儿抱拳拱手。 又转回头来对我说道:“禀报刘将军。按照您提前的吩咐,我方前出的游动哨,果然发现了敌军的行踪。 敌军人马总数大约是我方的三倍,按照他们的行进速度,最早今日午夜,最迟明天上午就可以到达我们这里。” 豆芽儿猛然吃了一惊。我却微笑着说道:“比我预想的来的更快了一些!也打算给我们来个半夜偷营?这些都是小爷我玩剩下的。” 我抬头望着豆芽儿,不对,应该称其为傅青山傅将军。 轻声问道:“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傅将军双眼直愣愣的看着我,回答道:“拼了呗!还能怎么办?” 我站起身来,不慌不忙地将双手背在背后,摇了摇头说道:“撤!避其锋芒,以退为进。 现在就动身,粮草都带上。帐篷不用动,留给他们一座空营,让他们冲锋吧。” 傅将军忍不住问了我一句:“我们能撤到哪里去?躲进阿拉卡境内藏身?” 我转回身来,一只手轻轻按在傅将军的肩膀上,对他说道:“傅将军啊,刚才跟你讲过料敌先机,这么快就忘了? 我们消灭了”红胡子”他们,必定会引来敌军的疯狂报复。 为什么在这里按兵不动?一来为了分散敌军兵力。为袁大将军和我义父他们统领的我军大队人马进入这片绿洲创造有利条件。 二来我必须营造出我们已经与阿卡拉王国联手的假象,从而让对方判断失误,进退失度。 我早就派出几路人马四下查探过了,在敌军前来的路上。有一块地方地势低洼,靠近水源,容易隐蔽。我们就到那里去。 傅将军,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们是大顺的兵马,虽然我很喜欢阿卡拉的那位天仙公主,很尊重他们的国王。但我们没有义务替他们守卫边防,他们有自己的边防军。 你想想看,木托王国的大批人马冲到这里,却找不到我们的踪迹。他们会轻易善罢甘休吗?他们总得把憋在心里的那一股怒火发泄出来吧?越过边界,找阿卡拉边防军的麻烦是唯一的突破口。 这时候我们就要看看阿卡拉的将士们是不是孬种了!他们守土有责。 如果他们有些血性,不愿受人欺凌,双方动手是必然的。 只要阿卡拉的将士们替我们阻挡住了敌军第一波最猛烈的攻击。作为未来的盟友,我军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从背后给木托王国的军队来一次痛击,既避免了我方正面对敌,与其硬拼的巨大损失,又坐实了我方与阿卡拉王国早已联手共同打击木托磐尼帝国的事实,还加深了我军与阿卡拉边防军的深厚友谊。 何乐而不为呢?这就叫借力打力。” 听完我的这番话语,豆芽儿激动地站起身来,说道:“老大,能不能让我夸你一句?你可真够阴的!”。 我立马不乐意了,板着脸说道:“少来啊。夸人哪有夸对方阴险的,你当我真没读过书啊?那是骂人!” 豆芽儿呲着牙乐了。连连手摆道:“我错了!我错了,头儿。是我没读过书。您那应该叫高明。” 我这才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心胸宽广,暂时原谅了面前这个大胆犯上的下属。 我抬起头来,高声说道:“传令下去:全体即刻拔营起寨,风紧扯呼!”。 第三十九章 仇恨的怒火 夜幕降临。 骑在马上,冲在队伍最前方的乌木图大将军下达军令:全体止步,就地安营扎寨休息,明天天亮后,再向敌方营地发起攻击。 乌木图大将军有着充分的自信。我军人马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犯不着黑灯瞎火的发动夜袭,搞什么阴谋诡计。我就明刀明枪的和你对着干,照样把你们踩进泥里。 同时他下令属下加强戒备,防止敌军前来偷袭。他早就领教过了,他知道那些卑鄙的大顺军人喜欢搞这一套小把戏。 一夜平安无事。次日天光大亮之后,乌木图大将军伸展双臂,在空中用力地挥舞了两下。然后抓起他的凝铁大棍,信心十足地翻身上马。 他相信、确信乃至坚信:今天将是他重拾荣耀,一雪前耻的好日子! 眼看离敌方的营地越来越近了,乌木图大将军竟然没有丝毫的胆怯,手中紧握玄铁大棍,冲在队伍的最前列。 敌方的营帐已近在咫尺,乌木图大将军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这里安静的吓人,怎么营门外连个哨兵都没有? 这里可是我们木托磐尼帝国的领土,这些流窜的盗匪在别人的地盘上,睡得如此安稳?比躺在自己家里的土炕上还安心? 乌木图大将军亲自挥舞大棍,砸倒了一个帐篷。出乎他意料的是:里面没有人被吓得惊慌尖叫,更没有鲜血四溅,而是空空如也。 这是怎么回事?此次情报相当准确。我派人探了又探,昨天还有人向我汇报,这里住满了敌军。这些贪生怕死的家伙们提前得到消息,半夜就开溜了?能溜到哪里去呢? 乌木图大将军一声不吭,心中很是郁闷。他抬头往前方看了看,不远处就应该越过两国边境线了。 其实木、阿两国之间并没有明确的界线,或者说这条界线只存在于人们的心理当中。谁更加强势凶悍一点,就往前挪几百米。谁不想惹事儿找麻烦,就往后退缩一点,忍让对方。 乌木图大将军脑海中清晰的浮现出了临出发前,那位脱脱帖木儿大元帅在他耳边轻轻说的一句话:“全歼大顺贼军后,可主动向阿卡拉发起挑衅。为我强大的帝国开疆拓土。这也是国王的意思。” 现如今,他壮志未酬,怒气难消。自然看向阿卡拉那边的目光中充满了火气和敌意。 他手举大棍,向上一挥,向部下发出了指令:“敌军仓皇逃窜,应该跑不远。随便找个理由去那边搜索,有胆敢阻拦我大军者,杀无赦!”。 他周围属下的将领即刻心领神会:仗着己方人多势众,挑事找茬的活谁都会干。而且这种任务完成起来相当有快感,心里会很舒服。 恃强凌弱,是人类本性中,十大恶行之一。 大家不约而同地同时纵马向前,很快就越过了那条肉眼看不见的分界线。 往前没跑出太远,他们就看到了前方连绵成片的帐篷。以及早已列队整齐,严阵以待的阿卡拉边防军。 乌木图并没有急于动手。而是将手中的凝铁大棍高高举起,命令所有人停下脚步。同时使了个眼色,让手下一名以能言善辩著称的将领上前与对方交涉。 那员将领催动胯下坐骑,扭动着脖子,趾高气扬的上前了几步,高声向对方吆喝道:“愚蠢的阿卡拉人,我方正在追击溃逃的大顺匪寇,识相的就躲远点,让开一条通路。否则别怪我们连你们一起收拾了!” 阿卡拉边防军中,为首的那位面容消瘦的将领咽了一口吐沫。在他的内心中,也不想主动与敌方发生冲突。 他声音洪亮地答道:“从太阳升起到现在,我们从未见过其他陌生人。 除了你们这些悍然越界,公然侵入我阿卡拉国土的野蛮人。 我严重警告你们:你们已经越界了,赶快退回去。否则我方将会把你们视为入侵者,坚决抵抗。” 木托王国的那员将领嘴角露出了鄙夷的笑容:“越界?界线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据我所知,我们两国的界线在你们身后十里处。 不想死的太难看,给老子滚开让路。 我军统帅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只要你们照做了,我们也可以暂时不追究你们偷偷进入我国领地的事儿。我们急于消灭的是大顺的人马,和你们没多大关系。” 阿卡拉边防军的那位将领被对方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环顾了四周紧紧围绕在他身边的将士们一眼,心中暗暗说道:幸亏我们伟大的国王陛下深谋远虑,高瞻远瞩。前几天刚刚给我们这里补充了大量的兵力,否则就凭今日对方猖狂不可一世的嘴脸,真动起手来,我们会吃大亏。 当下虽然敌军兵力稍稍占优,但双方差距不是很大。值得一拼! 他缓缓抬起头来,双目怒视对方,再次高声喊道:“我再一次警告你们:你们已经越界了!我们阿卡拉人从来不主动去欺负别人,但从来也绝不会忍受任何强盗的蛮横欺凌! 被逼无奈之下,我们也只能用自己的一腔热血,证明我们的勇敢和永不退缩! 弓箭手听令:全部给我拉满弓,瞄准敌方!随时准备发射。” 木托王国的那员将领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迟疑地回头望了乌木图大将军一眼。 此时的乌木图大将军胸中也早已是怒火中烧,但他仍然紧闭双唇。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他手下的那员将领即刻心领神会,转回头来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该死的阿卡拉人,这算是给脸不要脸了?上次就应该将你们全部杀光,一个不留。仅仅屠了你们两座城,真是太便宜你们了!” 他这两句话,等于是在烈日阳光之下,往一堆提前浇满了燃油的滋滋冒烟的干柴上,扔下了一个燃烧的火把。 彻底点燃了双方一直埋藏心中的对彼此仇恨的怒火。 双方几乎同时爆发了。 阿卡拉边防军为首的那员武将双眼通红,大手一挥高喊道:“放箭!” 而迎着扑面而来,如倾盆暴雨一般的箭雨,乌木图大将军毫无退缩之意。他将手中的那根凝铁大棍高高举起,同时大吼道:“弟兄们,给我冲!彻底踏平撕碎他们。” 第四十章 神兵天降 傅青山将军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我的身边:“头儿,果然不出你之所料。探马刚刚带回的消息:那两边真的打起来了,而且你死我活还很激烈。” 我微微点头道:“再探再报。我军要随时掌握战场的动向。目前双方谁稍占优势?” 豆芽儿微微摇头道:“这个现在还不好说,正打的难分难解,都全力以赴,玩了命了。看来他们双方积怨挺深啊!我们现在还不动手吗?” 我摆摆手说道:“不着急,再等等。好钢要使在刀刃上!最好是等双方都疲惫不堪,精疲力尽之时,我们再来个神兵天降。换作是你,是更希望别人给你锦上添花呢,还是雪中送炭?” 豆芽儿想了想,毫不犹豫地回答:“那还用说?当然是更希望雪中送炭了。救命之恩自然是比那些来凑热闹来讨喜的,更招人待见。” 我夸奖他说:“这不就完了吗?我军宁可雪中送炭,也不去胡凑热闹瞎讨喜。所以掌握时机很重要。这样做的同时,也可以把我军的损失降到最低。” 冒着对方劈头盖脸的密集箭雨,木托磐尼帝国的骑兵们嗷嗷乱叫着,勇往直前。 他们的手中挥舞着明晃晃的弯刀。不少人没跑出多远,便中箭一头栽下马去,一命呜呼。 即便如此,仗着己方人多势众,也丝毫没能阻止他们疾速前冲的步伐。 阿卡拉王国边防军的统兵将领,见敌方攻势丝毫不减,也霸气地抽出腰间的弯刀,对身后的骑兵大喊道:“阿卡拉的勇士们,报效国王陛下,誓死抵抗侵略者的时候到了,随我冲啊!绝不能后退一步!” 随着他的这一声大喊,他身后的骑兵将士们几乎同时启动,迎着疯狂冲上来的敌军,也悍不畏死地冲了上去。双方人马很快陷入了混战绞杀当中。 乌木图大将军奋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大棍,大杀四方。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自由发挥了。他是一个性格内向,不善言辞的人。 在大顺境内的几次遭遇,对他不再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不少的伤害。他也有一肚子的委屈、无奈、愤懑急需发泄出来。虽然不知道我的姓名,但他的心里始终对我念念不忘。 首先我敢保证:这绝对不是爱情,是仇恨与不满! 因为我们双方的几次交手,都令这位乌木图大人很不开心。 在他的心中,我非但不算是一个合格的战士,反而是个典型的泼皮无赖。 军人就应该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真刀真枪面对面地放手生死一搏。 而不是使用那些卑鄙的伎俩:暗夜偷袭,四处放火;装神弄鬼,坑蒙拐骗。那都不叫人干的事儿! 最令他感到遗憾的是,好不容易有了一次面对面,能一棍打死我的机会,却又被我无耻地溜掉了。 今天这一场打的多痛快?无论最终成败生死,最起码心里是干净舒服的,没有那么别扭。这才应该是男子汉之间的角力搏杀。 望着身边一个个瞪着惊恐的双眼,轰然倒下的敌人,乌木图大将军终于觉得自己可以重拾信心,再度用实力捍卫自己将军的荣耀了。 先把眼前这些臭硬的阿卡拉边防军收拾干净,再慢慢寻找那些胆小如鼠,闻风而逃的大顺鼠辈们不迟。 他永远不会想到:他眼中的那些胆小的大顺鼠辈们,就匍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乱草丛中,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不断地摩拳擦掌,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扑上来,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两军混战当中,阿卡拉边防军那位为首的面容瘦削的将领,很快就注意到了对方阵容中,双手挥舞着大棍,表现神勇的乌木图大将军。 他立马扭头,冲身旁那位膀大腰圆的武士使了个眼色。二人一拍即合,同时策马向乌木图冲了过来,合力对他发起了攻击。 这里是混乱的战场,没有人强行规定,非得要单打独斗。也没有裁判、黄牌黑哨之类的玩意儿。 唯一的准则就是:弄死对方,最终取胜。 只要实力允许,十个人同时攻击一个人也不会违反任何规则。 面对敌方两员大将的左右夹击,重拾信心的乌木图大将军丝毫不惧,双膀一晃,面不改色。以一敌二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木托磐尼帝国的军队,在人马总数量上虽然占优,但阿卡拉边防军誓死不退,坚决抵抗的强硬态势还是稍稍超出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因此双方在这种消耗战中始终僵持着,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迅速解决掉对方。正当双方从最初的亢奋都转变成为咬牙坚持时,木托磐尼帝国军队的后方突然一阵大乱。 仍在苦苦支撑,拼尽全力搏杀的乌木图大将军匆忙中只回头看了一眼,便大吃一惊,内心一阵慌乱。大顺军队的旗帜,他太熟悉了。 尤其是我们这一支打着南宫大营旗号的队伍,原本就是一直插在他心里的一根刺。 他暗暗想到:这些胆小卑鄙的大顺军人,可能又和我来这一套? 原本以为他们因惧怕我军的实力,被吓破了胆,夹起尾巴巴逃之夭夭了。谁知他们居然没有跑远?就躲在这附近,伺机而动。 还好我军的探马提前对他们进行了反复认真的探查,具体情况了如指掌。我军这次前来的人马总量是他们的三倍。就算他们与阿卡拉那些臭硬的边防军联手,双方也顶多势均力敌,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反而平静了下来,重新沉下心来,认真面对面前的两个敌方将领。 不得不说,这位乌木图大将军还是有些大将之风的。 但他属下的将士们,却未必有他这么好的心理素质。 这就好比是两个势均力敌的壮汉,正聚精会神地挥舞着双拳,拼命想尽快击倒对方。这时候突然从其中一人的背后,猛然冲出来一个家伙,对着他的屁股猛踹一脚,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回头一看,好家伙,来者光着膀子,三寸多长的护心毛,人高马大,脖子上还挂着一串二斤多重的黄金项链,一张嘴满口的大金牙。一看就是有些黑道背景的不好惹的主,比原先的对手更难以应付。这架还怎么打? 当然我这里只是胡乱打个比方。 我军的光辉形象不可能那么邪恶、丑陋不堪。 我方首先是一水的轻骑兵,盔甲阵容整齐。还都是年龄差不多的棒小伙,个顶个比王一博长得都帅气阳光,也更有男人味儿。 打比方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我军的突然出现,给乌木图大将军的手下,带来了强烈而扭曲的心理冲击。 我猛一抬头,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那位身材高大的乌木图大将军。 忍不住咧嘴乐了:老熟人了!上次就想直接送你回老家了。你非要跟我客气,自己骑着马跑回来了。 这次难得的久别重逢的机会,我自然会倍加珍惜。 这次我那位秦大哥既然不在身边,再也没有人出来捣乱,救你性命了吧? 我手舞长刀,东砍西杀,很快就杀出了一条血路,向乌木图大将军身边奔去。 正在全力与对手搏杀的乌木图大将军第二次扭回头来,突然眼前一亮:因为他也发现并且认出我来了。 可能这种感情就叫惺惺相惜吧? 或许我俩心里对彼此都有很深的好感,不会那么轻易忘了对方。总觉得对方的性命就是摆在自己面前的一份礼物---不取白不取,不要白不要! 第四十一章 送命大侠 挥刀砍翻了最后一个拦路的敌军,终于冲到了乌木图大将军的近前。 因为那个肉球翻译不在身边,我只能对着那两位一起喝过酒的阿卡拉将领一通吆喝打手势外带眨巴眼,就是想让他们明白:我是来帮他们的,千万别和我客气,把正在和他们交战的这员敌将让给我就行了。 那个肉球翻译本来就不是我军中的一员,他是我军尚在在玄庸关时,我学着义父的样子,费了不少力气,才从民间找来的一个会说木托王国语言的小商贩。 当时我只是觉得:身边能有一个这样的人,将来一定会派上用场。 那名肉球翻译的家人也被这些外族强盗们杀光了,心中对木托王国的盗匪们也是充满了愤恨。所以不管他心里乐意不乐意,硬是被我拉上了战场。 但这个家伙油滑的紧,有危险的地方,他都尽力躲得远远的。 因为原不属于我军中的一员,我对他的要求也很低:玩命流血的事反正也轮不着你,有需要的时候你能顶上来就行了。但是他敢当着外人的面和我顶嘴,这件事是我没有想到的,因此也对他耿耿于怀。 在我的一番神奇操作下,那二位阿卡拉的边防军将领显然也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两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望向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和钦佩。 感激就不用说了,钦佩的理由大致如下:这个喝酒、划拳超级棒的小酒友为人真是厚道、仗义! 对面这个敌方悍将,合我二人之力,苦战良久,都拿他不下。我们自己也已经有些精疲力尽,都快撑不下去了! 而这位大顺的小将军此时不要命的冲上前来,为我二人排忧解困,主动前来送死,颇有奋不顾身,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大侠之风。 今后我们就尊称他为送命大侠吧! 毕竟还是那位乌木图大将军,和我更加熟悉一些。再加上我二人,心有灵犀,惺惺相惜,他比那两人更快地理解了我的意图。丢下那两个对手,高举手中大铁棒二话不说直接向我冲了过来。 他咬牙切齿凶巴巴的样子没有一点老友重逢,面带微笑,彼此热烈拥抱的亲切感。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以前骗了他一大笔银子,又赖账不还,人间蒸发了。 我心里也很是不满:又不是只打过一回交道,都来来往往好几回了。对方几斤几两,彼此心里都很清楚。 明知小爷我天生胆小,还摆出这样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唬我,万一我被吓尿裤了,你赔得起吗?有意思吗? 我轻松躲过了他奋力砸向我脑壳的那一棍,随手横出一刀,向他拦腰斩去。 这家伙与我交过手,知道我双臂之上有些力道,丝毫不敢怠慢,连忙举棍相迎。 我俩都顾不上这周围人声嘈杂,血肉横飞了。只将双眼死死地盯住了对方,展开了一场生死对决。 此时,整个的战局不经意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木托磐尼帝国的战士们在我方与阿卡拉边防军的夹击之下,心理防线正逐渐崩溃,有一些将士已经开始主动逃离战场,只求保住自己的性命了。 而我在开战之前下达的那条命令,此时开始发挥了作用。 我军将士不再追杀主动逃离的敌方,而是一味地对那些负隅顽抗者穷追猛打,下手毫不留情。 阿卡拉边防军更是士气大振,愈战愈勇。他们本来就对这些骄傲狂不可一世的侵略者们深恶痛绝,心里埋藏着深深的仇恨。 此时见有人帮忙,无论对方出于什么目的,但至少双方拥有共同的敌人。 那么,是时候让木托磐尼帝国的这些盗匪们见识一下阿卡拉人的血性了。要让他们中间能够侥幸逃脱活下来的人永远记住:阿卡拉人不是好惹的。惹怒了他们,就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其实就总兵力来说。就算我方与阿卡拉的人马加在一起,也未必占据上风。 但战争永远不是简单的数字游戏。最终的胜负,是由多种因素决定的。若非如此,世界战争史上永远不会有以少胜多的战例。 乌木图大将军此时已无暇顾及整个战局的变化了,他现在就一门心思,想一棒子砸死我,以解心头之恨。 我二人已在乱军之中,缠斗了近百个回合,仍然难分伯仲。 我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双手颤抖着虚晃一招,拨马转身就逃。 乌木图大将军顿时心花怒放:他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 臭小子,上次就让你轻易逃脱了,留了你一条狗命活到现在。你竟然不知收敛,主动跑到我们的国土上来撒野。这次绝不能再放过你,今天就算是追到天边,也要将你的狗头彻底砸扁了! 我头也不回的向前一路狂奔。只是凭着感觉,知道身后那位自信心爆棚的乌木图大将军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置身昂首向前飞奔的枣红马上,对随时可能从脑后砸下的铁棍没有丝毫的担心,心情反而无比的轻松愉悦。甚至抽出片刻的时间,分神抬头望了一眼头顶湛蓝的天空,那里白云朵朵,在空中悠闲自在地自由飘荡着。 乌木图大将军始终聚精会神的用双眼睛盯着我的后脑勺。见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头也没有回一下,就更加安心了。 随着双方距离越来越接近,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大铁棒。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紧握长刀刀杆的右手缓缓移动了一下,垂向地面的刀头已被我暗暗调整到了最佳位置。 与其说是听到,不如说是感觉到我的脑袋后面有一股阴风袭来。我连忙低头扭身闪避。也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我挥出了手中的长刀。 乌木图大将军瞪大了双眼,他完全没有料到,我能轻松躲过这致命的一击。同时他感到自己的身体突然变轻了,他好奇地低头向下望去:看到了一个满身重甲的武士,手中紧握着一根凝铁大棍,骑在马上,不管不顾地向前猛冲而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四十二章 暗箭难防 乌木图大将军的脑袋飞出去好远好远。没人能猜到他临死前都想到了些什么。 我与这位沉默寡言的大将军之间,所有的恩恩怨怨,总算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他手下的那些将士们,眼见为首主帅的脑袋没了,这仗也没有什么打下去的必要了吧?不愿意做俘虏的,转身就逃。已经没了力气逃跑的,就下马跪地乞降。 反正我就是不收俘虏。阿卡拉边防军喜欢要都交给他们留着吧,省得我们费劲挖坑了。 看那些阿卡拉的将士们,满面通红、喜笑颜开,欢声笑语的模样。如果猜的没错的话,这也应该是他们两国交战历史上,他们赢得最辉煌的一次胜利。 几乎全歼来犯之敌,而且敌军的主帅被阵斩,足够他们回去好好吹一阵子了。 我骑在马上,抬起右臂,向那个肉球翻译招了招手。 两军第一次合作,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都算打了个大胜仗。 今晚请那边的人来好好喝一顿,趁着大家都心情十分愉悦,趁热打铁,加深一下彼此的感情,正当其时。 那个肉球翻译先四下张望了一眼。战斗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风险了,于是他屁颠屁颠的朝我跑了过来。 还没等到他跑到我的身边。我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傅青山傅将军朝着我俩大喊了一声“当心啊!”。 也不知他是向我还是向那个肉球翻译发出警告。反正我俩都同时愣了一下。 等我完全反应过来,微微低下头去的时候。我看到了自己胸前突然冒出来的一小截红彤彤、正往下滴血的箭头。 我终于意识到:有人从背后向我放了冷箭。今晚的酒是喝不成了,我并没有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只是看中箭的部位,十有八九我的小命也保不住了。 傅将军咆哮了一声,发了狂似地催马冲了过去,将那个在我背后放冷箭的木头磐尼王国的小兵一刀劈成了两半。 这就是我眼前一黑,一头从马上栽下来之前所有的记忆。 然后我就掉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无底洞中。周围没有任何的光亮,我跌落的速度很快,有些头晕眼花。伸手探足,四周空空如也,没抓到任何东西。 我知道我这是快要死了。心中不免感叹不已:苍天无眼啊!我这么年轻,还没活够呢,连娶媳妇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嗝屁了? 不对劲呀,我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应该上天堂。怎么会往地狱里掉呢?天堂名额占满了?还是有人不守规矩排队加塞把我挤出来了?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万一不幸真下了地狱,先揪着阎王的脖领子揍他个鼻青脸肿,再让他跪在我的脚下老实回答:究竟是哪里出错了?打算怎么改正? 此时我已适应了在虚空中跌落的速度,不再感到头晕眼花了。这里一点亮光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我努力试着调整自己身体的姿态,就算是最后跌落在坚硬的地面上,也要先保证屁股最先着地。 如果头部或者面部先着地,那我不是惨了?我的面容多多少少还算得上英俊,不能一不小心毁了容! 忽然,在这无限的虚空中。我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喊。 声音虽然十分微弱,但我确实真真切切地听到了,而且这声音还很熟悉。应该是豆芽儿的,没错!只有那小子的声音会那么难听,像驴叫似的。 我几乎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微微睁开了双眼。 果然,双眼通红的傅青山傅将军几乎就趴在我的脸上,正在涕泪横流。 见我吃力地睁开双眼,他忽然又咧开大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乐了起来:“你他妈终于舍得睁眼了!我就说你个狗日的死不了。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就是个祸害,阎王爷都怕你,不敢收你!” 这小子真是欠揍啊!我都这样了,他还骂我咒我,如果这个时候我能抬得起手,一定扇他一个大耳光子。 更让我无法忍受的是:他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一滴都没有浪费,全落我脸上了。 我的生活习惯是:每天起床后先行洗漱,保持清洁卫生。那泪珠儿我也就忍了,只当是又洗了一回脸。那一堆鼻涕算是怎么回事?恶不恶心?! 但我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而且还说不出话来。既不能打他,又不能骂他。只能满腹委屈地瞪了他一眼,又沉沉睡去。 等我再次睁开双眼,感觉身体悬浮在空中,已经不再下沉跌落了。 这次我能确定自己已经死了,而且是上了天堂。这就对了嘛,有错能改,善莫大焉。 因为头顶的穹顶很高,上面雕花精美。周围空空荡荡,十分安静。最令我满意的是:我脑袋的左右两边,各自站立着一位长发美女天使。这才是我应该享受的待遇! 我吃力地转了一下脑袋,先看一眼右边这个天使:她的每一根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都反射着迷人的光晕,绝世的容颜一看就知道是经过鬼斧神工,精雕细刻而成。她瞳孔的颜色竟然是幽蓝色的,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温润潭水。 她望向我的眼神中,并不是那么亲切友好,甚至带着一丝高傲和冷漠。似乎对我这种人死后能升上天堂不是很欢迎。 我微微咧嘴一笑,管你欢迎不欢迎的,小爷我来都来了,以后就是这里的主人了。你没有笑脸相迎,热情接待,我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毕竟你是天使,给你点面子。 我试着张了张嘴,竟然能发出声音:“天使姐姐,我口渴难耐。能不能先给我倒杯水喝?” 那位天使姐姐微微瞪大了双眼,显得有些吃惊。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开口说话,并且这么大方地主动承认了自己主人的身份,点名要她来伺候我。 这时,站在我另一侧的那位天使忽然开口说话了:“你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吗?我们能来看看你就很不错了! 你也好意思开口,让尊贵的公主殿下给你倒水喝?!” 说话的语气虽然很不友善,但声音听着十分耳熟。 “绿珠,他现在重伤在身,昏迷了这么多天才刚刚醒过来。也算是我们阿卡拉王国的恩人和功臣,我看他嘴唇都有些干裂了。过去的事就别和他计较了。你去帮他接杯水来。” 我忽然心花怒放,欣喜若狂起来:这么说小爷我没死?这里是王宫不是天堂,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能得到绿珠妹妹和天仙公主的双双服侍,哪怕再挨一箭只要不被射死,小爷我都值了! 第四十三章 该死的温柔 绿珠虽然很不情愿,甚至撅起了小嘴,但又不能违抗公主的命令,只好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转身去了。只留下我与那位美丽的天仙公主四目相对。 我忽然脸红了起来。因为说了别人也不信:我其实是个敏感、内向、害羞的人。尤其是想到那一天在大殿之上,对着面前的这位天仙公主胡言乱语,污言秽语还以为人家听不懂。 我其实是内心很纯洁的一个人,而且我在过后不久才得知:大顺宫廷中所谓皇亲贵族之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吻额之礼。只不过是那位心地善良的天仙公主帮我圆了个谎,让我躲过了一场血光之灾。 我这个人有一点还是很不错的:知道错了,勇于承认,不藏着掖着。 趁着四外无人,我轻声说道:“对不起了,美丽的公主殿下。原谅我那一天口无遮拦,胡言乱语。也谢谢你救了我一命,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我这个人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我之所以犯下这些错误,错不在我。只能怪你自己美艳绝伦,倾城倾国,令我彻底乱了方寸。” 我小声道歉承认错误的时候,面前的这位公主殿下低垂着眼帘,好像没听到一样。 但我心里清楚,这里这么安静。我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她一定听进去了,而且听懂了。 因为我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没有任何反应。说第二句的时候,她乌黑修长的睫毛忍不住眨动了几下。 还挺沉得住气?那我就给你再加把火试试看。 我假装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错了就是错了,要勇于承认。但是,我知道自己与你地位悬殊,可是我还是要当面直白的告诉你:自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身不由己地爱上你了! 你可以拒绝、讨厌我。但是没人能阻止我发自心底对你浓烈的喜爱、仰慕之情!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喜欢你,与你无关。你讨厌我,与我无关。” 公主雪白的面颊之上,瞬间飞上了一抹红晕。估计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厚颜无耻地向她当面表白。 她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了:“过去的事情我已经原谅你了。以后你可千万别再莽撞了。我对你没有什么好感,保全你的性命也只是为了顾全大局。 我也有亲戚在大顺的境内,木托磐尼帝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而你作战勇猛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老实点,好好养伤吧。以后再敢口无遮拦,我都不会轻饶了你。” 我满脸堆笑,还想张口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眼前的公主突然竖起了纤巧的右手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让我闭嘴的动作。 我扭脸一看,绿珠正捧了一杯清水,姗姗而来。 我连忙扭回头来,冲公主殿下眨了几下眼睛,做了个鬼脸。也将自己的右手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同样的动作。 好像我们之间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公主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微笑。 她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傻小子还挺好玩的。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做鬼脸,逗我开心。 绿珠端着那杯水走到我们的身边。犹豫了片刻,问道:“就这样让他躺在那里往嘴里灌吗?我怕顺脖子流也灌不到他的嘴里去!我再找个人来吧,最好能让他坐起来喝。” 温妮公主轻声开口说道:“别那么麻烦了。你慢慢扶他起来,我喂给他喝。” 绿珠顿时不乐意地说道:“他一个臭小子什么身份?哪能让尊贵的公主殿下亲自动手。我再去叫个人吧,不费事儿。” 我连忙装作有气无力、饥渴难耐的样子轻声嚷嚷道:“快着点吧,绿珠妹妹。想喝口水就这么难吗?再耽误一会儿,我就渴死了。” 公主见状,有些于心不忍。主动上前接过水杯,示意绿珠将我轻轻扶坐起来。 绿珠那丫头见公主对我如此客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扶我坐起来的动作便有点大,显得十分生猛,明显带着火气。 疼得我龇牙咧嘴,额头直冒冷汗。 但这种情况下,我只能一声不吭。我明白那丫头恨不得想弄死我,但我一点不敢表现出来,省的公主起了疑心。 公主忍不住微簇娥眉,轻轻白了绿珠一眼。 但她也只当绿珠,仍然对我以前的鲁莽,耿耿于怀,一心只想替她出口恶气。因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当假装没看见。 伸手将那杯水递到了我的唇边。 我确实已经口干舌燥,只能乖乖地低头喝水。 看到伸到我眼前的那一只如羊脂美玉般的柔嫩小手,我真想扑上去轻轻吻她一下。 但很快就自动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不久前公主刚刚当面警告过我:再敢鲁莽胡来,她对我就不客气了。我现在体力还远远没有恢复,非要把她俩同时都惹恼了,把我按在那里暴打一顿,我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此时我更应该担心的是那个绿珠丫头。她的一只手就按压在我后背的伤口处。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却仍然不敢吱声。这也叫自作自受吧? 我心里暗暗鼓励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个臭丫头等着吧。等我恢复了,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至于如何报答,我现在还没想好。 而我所不知道的是,此刻绿珠姑娘的内心正发生着一些微妙的变化。 因为她的手掌触摸着我宽厚结实而温暖的后背。忽然有了一种很踏实、很温暖的感觉。 于是一瞬间,她再度魂游天外。她又来到了木牌上写着心田的土地上,低头望去,那株翠绿的嫩芽还在那里,显得生机勃勃。似乎比原来还长高了一些。 她轻轻摇了摇头,连忙把思绪又拉了回来。这种感觉是不对的!我应该对他充满厌恶,憎恨才对。 那杯水已经被我喝的一滴不剩了。我微微抬起头来,用近乎乞求的目光,望着公主说道:“我还是渴得厉害,能给我再来一杯吗?”。 而此时我身后的绿珠,口气严厉的说道:“不行。御医交代过了,不能让你一次喝太多的水,差不多润润喉咙就行了。你要是想死,我就可以再提一桶水来。”。 公主望着我可怜巴巴的样子,稍稍愣了一下。淡淡说道:“既然御医交代过了,你就先忍一忍吧。清冽的泉水,在我们王国里多的是。等你好了,可以放开了随便喝。” 我心里虽然十分不满,但现在处于任人宰割的状态,也只有忍耐。 绿珠缓缓的将我放平,又躺了回去。只不过这次的动作比当初扶我起来时轻柔了许多。没有故意去触碰我的伤口,让我感觉那么疼痛难忍了。 两人临走之前,我忍不住对公主开口说道:“下次你们再来,搬把椅子多坐一会儿。从军之前,我是一个跑江湖说评书的。一肚子有趣好玩的故事,可以讲给你们听。反正我一个人这样躺着也挺无聊的。” 那位高冷的公主听我这么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淡淡而温柔的微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该死的温柔,顿时又让我血脉偾张,浑身燥热起来。 而一旁的绿珠姑娘则鄙夷地撇了撇嘴:“我们才懒得来听你胡说八道呢!” 这句话顿时又让我的心凉了半截儿。 第四十四章 祝英台的儿子叫玄奘 两位美人走后,我自己傻呆呆的躺在床上,瞪大了双眼盯着头顶上雕花精美的穹顶,想了很多很多。也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情。 斩杀了乌木图大将军之后,我将他的脑袋送给了阿卡拉的统军将领,好让他们回去之后领些军功,得些奖赏。不过现在看来,这份馈赠的礼物对他们来说显得过于沉重了。 敌军小兵的脑袋还好说,对方统兵元帅的首级,说摘了就摘了,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牛要是吹出去了,以后遇到敌方将领,上峰一定会派自己出战。 若真没有那个身手和本事,当众丢人现眼倒是小事,自己的小命也就要提前没了!因此这件功劳最终应该还是记在了我的头上。 我中箭昏迷之后,因为奋不顾身,舍生忘死,帮助阿卡拉的边防军抵抗了木托帝国的侵略者,所以得到了阿卡拉国王的尊重与崇高的礼遇。 甚至将我当作英雄一般,破例接入了王宫之中,不仅派了专人服侍,并有医术极高的御医组成团队,力争挽回我宝贵的生命。 那位尊敬的国王大人虽然心里对我先前的鲁莽行为也颇为忌惮。但想到我能不能活下来都成问题,绝对不可能再对自己的掌上明珠造成任何伤害,也就无所顾忌了。 更重要的一点。他之所以如此,是摆明了做给我的义父和那位木托磐尼帝国的国王看的。 如果有一天我的义父率领大顺的大批人马到来,温尼巴特国王除了热情款待,还可以拍着胸脯指着我对我义父说:“怎么样小老弟?你的义子不仅是你们大顺王朝的光荣,也是我们阿卡拉王国的英雄! 你瞅瞅这待遇,我对他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亲! 啥也别说了,明天就让他和我的掌上明珠,天仙公主拜堂成亲。喝完了喜酒,我们两路人马同时出发,联手踏平木托磐尼王国!” 而面对那个一直仇视阿卡拉的敌对大国。这个举动,就是等于发出了这样的声明:小狼崽子,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我们阿卡拉不再是单打独斗了,有了强有力的后盾。再敢踏足我们的国土一步,我们与大顺双双联手,把你的的四只狼爪子都剁下来喂狗! 至于那位温柔善良的天仙公主,她还真是太单纯了一些。她应该永远不会想到,原来那场战役与阿卡拉没有一点关系,是我暗中操作,煽风点火,利用他们两国之间的宿怨,从中渔利。 这事儿千万不能让公主和那位绿珠姑娘知道。否则她们二人别说喂我水喝,关心照顾我了。 说不定会一人架着我的一条胳膊,按着我的脑袋,将我直接塞进水缸里淹死!想想我都心惊肉跳。 可是没办法呀,身为大顺军中的一员将领,我必须从更高的的角度出发,从国家民族的角度出发,不能全凭自己的个人好恶。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后不能再这么自私了。要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天下大同,要为了全人类的和平解放而奋斗。 妈的,我只是个小土匪。对自己提出这么苛刻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佛说,永远别太为难自己,顺由本心就好。爱咋滴咋滴,去他妈的! 我百无聊赖,苦等苦盼了好多天,天仙公主和绿珠姑娘才又出现了。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露凶光。这次小爷我要充分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让她们以后常来看我,甚至身不由己。 我的伤势在一点一滴地恢复,我的心态也渐渐平和了,不再那么焦躁不安了。 因为身边总有那两个美女相伴,而且她们来看我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 这天坐在我旁边的天仙公主泪流满面,毫不掩饰。 让我都有些忍不住心疼了。如果行动方便的话,我真想过去替她擦拭一下满脸的泪水。 我刚刚给她讲完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讲完了两个人化身为美丽的蝴蝶,从此比翼齐飞。 我绘声绘色的讲演,终于把这位高冷的公主感动哭了。 她哽咽着问道:“他们那个可怜的儿子后来怎么样了?” 我却停住了讲演。扭头毫不客气的对绿珠吩咐道:“绿珠妹妹。没看到公主都哭成啥样了?给她拿些纸巾来擦擦眼泪,顺便帮我倒杯水来。谢谢!” 眼眶同样红红的绿珠,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抗拒,站起身来,转身走了出去。 趁着绿珠转身离去,我伸手抓住了公主的一只纤纤玉手。这位美丽的天仙公主也没有丝毫反感的意思,任由我握着她温润如玉的手指。 我说:“你摸一下我的额头,我怎么感觉自己有点发烧呀?” 公主很听话地抬起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了一下我的额头,又缩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轻声说道:“不烫呀!如果觉得不舒服,就躺好了休息一会儿。再慢慢给我们接着讲。” 绿珠很快就端着一杯水,返身走了回来。 她主动坐在我的床头,伸出一只胳膊,动作熟练地揽着我的肩膀,将我抱了起来,让我的脑袋很舒服的靠在她的胸前,低头喂我水喝。 她的胸脯高耸,充满弹性,枕上去很软和很舒服。 我喝了两口水。抬头继续说道:“他们二人化身为美丽的蝴蝶后,他们先前生的那个儿子无人看管,险些夭折。后来被人送到了寺庙之中,被一个心地善良的老和尚收养。并给他起了个法号,叫玄奘。 玄奘长大之后,也出家当了和尚。再后来收了四个徒弟,共同去往西天取经。这一路之上又发生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这个故事更长更好玩。暂且把它定名为《西游记》。 其中最精彩的一部分叫大闹天宫。我非常喜欢这一段故事,这也是我的人生理想:无法无天,蔑视一切权威及邪恶势力,敢于反抗,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土匪!” 此时坐在我的身后,将我轻轻揽在怀里的绿珠妹妹忍不住插嘴反驳我说道:“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吧?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我也有所耳闻。但是没有你说的这么详细感人,他们好像最终也没有成婚,更没有什么儿子。” 我鄙夷的扭头望了她一眼,又扭着脖子,动了动脑袋,往她的胸前使劲儿靠了靠,好让自己感觉更舒服一点。这才开口反驳道:“你就没读过几天书,道听途说而已。我是看了正版的。 当年从军入伍之前,我跑江湖全凭说书讲故事混饭吃。自然有名师指点。” 喘了一口气儿之后,我又接着说道:“梁祝的爱情故事告诉世人:人生短短几十载,要敢爱敢恨。无论对方是否拒绝,至少要敢于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 连孔圣人都说过:食色性也。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天理人伦。干嘛要藏着掖着,又不是什么丢人的坏事。你说是吗?” 说着,我伸手偷偷挠了挠公主的手心儿,冲她眨了眨眼睛。 公主脸色微微一红,低下头去。然后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对着绿珠说道:“我看他今天是有些累了。让他躺下休息吧。” 然后她微微低下头,毫不避讳地直盯着我的双眼,微笑着说道:“你先休息吧。我们明天再来看你,从明天开始你给我们讲《西游记》。” 第四十五章 城门失火 因为我部袁守敬袁大人的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他与我义父亲自统领的中路人马几乎是前后脚同时进入了这片绿洲。 二人相见之后,义父自然会向他问起我的情况。 袁大人本想趁机告我一状。转着两只眼珠想了想,还是忍了下去。 因为他自己确实也不知道:我这个刺儿头带着那帮手下弟兄们跑到哪里去了?是死是活。 如果过一阵子传来消息,我已经死在战场上了,他担心我的义父对他会有看法:人都死了,还要背后告人的黑状,心胸狭窄。 万一哪天我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还走了狗屎运立了战功,那就更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了。 所以思虑再三之后,他还是将已经顶到嗓子眼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句:“我派他领着属下将士前出侦察敌情,伺机偷袭敌军。我也已经好多日子没联系上他了。” 二人正说着,忽然有个小校入门禀报:前方探马来报,不远处发现了大批移动的敌军。 二人都同时紧张了起来,连忙出门翻身上马,身边带着那个奇葩向导,一同跑到最前端,侦察敌情。 那位奇葩向导不慌不忙地指着前方说道:“看他们的服饰及所举旗帜,应该是米尼艾尔王国的军队。犯我大顺时,他们与木托磐尼帝国组成了联军。他们只是帮凶。” 南宫大将军冷冷地扫视了对方几眼,淡淡开口道:“派探马迅速摸清敌方的总兵力及战略意图。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遇上了,管他是真凶还是帮凶呢,先打垮了他们再说!”。 来的这一大批人马,正是木托帝国的盟友,米尼艾尔王国的增援部队。 按照双方的约定,他们早就应该到达这里,设好埋伏,形成包围圈了。 而他们之所以姗姗来迟,是因为在那位大国师的授意下,作为总指挥的胡图大将军本着能拖则拖,实在拖不过去了,就寻找各种借口耍赖。 实在赖不过去了,再缓缓行动,安全至上的原则,所以到了这个时候,才刚刚抵达指定位置。 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们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就遇上了我方的主力部队。 在大顺境内的时候,因为他们溜的太快了,等于从未与南大营的将士们交过手,全身而退。 那位大国师千算万算,却忘了大顺有一句话叫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溜得快没关系,总得回家吧?我们就跑到你家大门口,堵着门儿揍你。这回还看你往哪里跑! 很快摸清了敌情之后,南宫大将军果断地下达了命令:全军出击,给我往死里揍! 这下米尼艾尔王国的军队可算是倒了血霉了。 按照他们原先的规划,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找谁拼命打硬仗的。 他们就是打算举着旗子示威游行一下,顶多挥舞几下手中的旗帜,扯开嗓子吆喝几句口号,做做样子。 然后在某个地方留下一行潇洒的大字:某某某到此一游。 有机会的话就捡个漏占点便宜,没机会的话就打算扭屁股走人了。这样既照顾了盟友的面子,又保证全身而退,两全其美。 谁也没有料到:会与南宫大将军亲自统率的这支死囚组成的敢死队正面相遇。这个小老头硬茬子可是一点没打算给对方留面子,下手极其歹毒狠辣。 这也难怪。我南宫大营的将士们经过长途跋涉,历经千难万险才踏上了这片绿洲。心中早就憋足了一股火没地方撒了。 这下终于找到了敌人,终于寻到了出气筒。因此随着大将军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万马奔腾。都狂呼大叫着向敌方发起了猛烈冲击。 我才不管你什么木托磐尼,米尼艾尔的。这名字既难听又拗口,统统唤作盗匪就好。 我们是勇猛的战士,面对盗匪,唯有奋不顾身,努力将其斩杀就完事儿了! 面对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发了狂的洪水般汹涌而来的敌军。胡图大将军只觉得头脑中一片空白,额头冷汗直冒,突然之间就觉得自己两耳失聪了。 他双眼明明可以看到对方和己方的战士们都大张着嘴巴,都在狂呼乱喊,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他这时真想跳下马来捶胸顿足,然后对天发誓,告诉对面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们:你们真的搞错了! 我们绝对不是你们所要寻找的敌人,木托磐尼王国的部队。我们只是来打酱油的,顶多准备敲敲边鼓。 可惜,因为语言不通,对方完全无法理解他的真实意图。就算是语言相通,在当下这个人喊马嘶,鲜血飞溅,你死我活的战场上,就根本不会有人搭理他说些什么。 虽然自己已然心惊肉跳,恨不得策马转身逃跑。但作为全军的主帅,胡图大将军仍然努力保持着克制与冷静。不断发出命令,指挥手下的各路人马随时冲上前去,堵住被冲开的缺口,竭力保持阵容的完整。 他这样做的唯一效果就是:己方的人马顶住了对手第一波疯狂的攻击,没有即刻崩溃。 但这种短暂的僵持局面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们南宫大营的人马发动第二波攻击时,米尼艾尔王国的部队就像已经遭遇了一次洪峰袭击,本就百百孔千疮、摇摇欲坠的堤坝一样,轰然间彻底崩塌了。 这也怪不了他们。米尼艾尔王国的部队本身的战斗力就比那个连年征战的木托磐尼帝国差了一截,何况从他们打内心深处来讲都不是来玩命打仗的,本就是打算做个样子走走过场的。谁知道对方会来真的?! 看到他自己的属下不再听从指挥,已陷入全面崩溃。胡图大将军可一点也不糊涂,他主动放弃了指挥权,身先士卒,掉头就跑。 他很清醒地意识到:这个时候说啥也没用了,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 胡图大将军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纵马狂奔。直到背后的喊杀声,离他越来越远,确信自己逃出生天,不再有性命之忧了,他才敢勒住马缰,放慢了速度。 自从担任米尼艾尔王国的最高军事统帅以来,大大小小的战场他也算经历过了一些,但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战役,让他触目惊心,魂飞魄散。这也是本国军马在他的指挥下损失最惨痛的一次。 在不久之后收拢残兵败将时,他又惊喜地见到了那位同样狼狈不堪的大国师,他的左肩被射中了一箭,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二人经过短暂的商议之后,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此次损失惨重,伤亡过半。 召集活下来的旧部人马回国。回去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二人共同当面恳请国王陛下,鉴于目前的状况,马上撕毁与木托王国的所谓盟约。 大家都是明白人。与木托王国断交,远离灾祸,绝不能引火烧身,才是上上之选。 第四十六章 议和的诚意 在南宫大营的中军大帐之中,南宫大将军正召集军中各位高级将领,商议下一步的行动方略。 桌上摊开的那一张,是由那位奇葩向导提供的手绘地图。 门前的侍卫突然入内通报,有客来访,请求面见营中的最高统帅。 南宫大将军微微抬起头来,一脸的疑惑。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谁会来求见他? 经过允许之后,来人迈步走了进来。看他身上的衣着,竟然是一身大顺读书人的打扮。但看面相,绝非中土人士。 来人快步走到了南宫大将军近前,双手抱拳深施一礼。 开口用标准的大顺语言说道:“小人能面见大将军,真乃三生有幸。我乃米尼艾尔王国的国师,名叫惠特兰托。多年之前我曾在大顺境内游历,甚至还出任过一个地方小吏。 这次前来面见大将军,是因为奉了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的命令,努力消除我们之间的一些误会,希望我们双方握手言和,千万不要再兵戎相见。” 这位大国师显然是低估了面前的这位南宫大将军了。 我的这位义父不仅心思缜密,打起仗来出手狠辣、刁钻,嘴上也从没饶过人。 属于那种自己根本不占理还能给你编出一套歪理压制你,让你无话可说。何况我军目前明显占有优势,他就更加得理不饶人了。 南宫大将军不慌不忙地眨了眨眼睛,脸上似笑非笑地开口说道:“我们双方之间有误会吗?好像没有吧! 我们都仔细查探过了:你们的国家和那个自称强盛大国的木托王国是所谓盟友。 犯我大顺边关的时候,你们两家组成了所谓盟军。侵入我大顺境内,杀人放火,劫掠财物的罪恶勾当你们也没少干吧?难道是我们情报有误?你们根本就没参与,冤枉你们了?!”。 那位大国师一时语塞,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憋得满脸通红。 他深吸了一口气,隐忍不发。因为他很明白事理:发脾气很容易,翻脸也不难,前提是你自己得有足够的底气。 不久前的那一次惨败,不仅吓破了胡图大将军的胆,他本人也被深深震撼了。 当时自己的肩头还中了一箭,好不容易才算捡了条命回来。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种时候只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了。 实力决定一切。 沉吟了片刻之后,他硬着头皮,仍然满脸堆笑的说道:“我就说我们双方之间有误会吧?您说的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我们尊敬的国王陛下早已看穿了木托磐尼帝国的丑恶嘴脸,已经和他们断交了。 大顺不是有句话吗?不知者不为过。我们尊敬的国王陛下以前只是受了对方派来的使者的蛊惑,轻信了他们的谎言。如今我们尊敬的国王迷途知返,幡然悔悟。所以才会派我来面见大将军。” 南宫大将军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用玩味的眼神又看了那位大国师几眼。 这只老狐狸心里早就做好了盘算。他心里深知最好不要同时双面树敌,但杀鸡儆猴是必须的。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敌人要一个一个地消灭。 他早就不是毛头小伙子了,更不可能为逞一时口舌之快,将自己置身于不利的境地。 于是他放缓了语气,顺坡下驴接着说道:“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国师带来的这个消息,倒是令我耳目一新。 我们还真是不知道,你们已经与那个木托帝国断交,不再是盟友了。 既然大国师以前在我大顺境内游历过,还做过地方小吏。那就不算是外人了。 你应该对我大顺子民的性情相当了解才对。本将军曾当着属下万千将士的面说过:犯我大顺者,虽远必诛! 大顺王朝自建国好几百年来,我们几乎从未主动侵略过别人。 但是,如果有人自恃强悍,敢主动欺负到我们头上来。我们一定会睚眦必报,血债血偿! 毕竟我们地大物博,有着极为宽广的战略纵深。 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们是病猫啊?! 我们一直遵从先贤圣人之言,忍让为先,讲究仁义礼智信。我主圣上,乃真命天子,胸怀极为宽广。 既然你们的国王能迷途知返,本将军上奏吾皇万岁,我们也能够做到宽宏大量,既往不咎。 我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彻底踏平那个自以为强大,实际上狗屁不是的弹丸小国木托磐尼。 因为他们已为祸多年,不能再留着了。你们只要不再做其帮凶,我军也不会对你们发起主动攻击。和为贵,毕竟我们是爱好和平的民族。” 惠特兰托大国师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稍稍放下心来。 接着说道:“大将军,请放心。我们米尼艾尔王国,是一个信守承诺的民族。我们尊敬的国王陛下,更是一言九鼎之人。 在这片绿洲之上,我们对那个木托磐尼帝国的野蛮凶残,也早就看不惯了。只是因为本国国力不足够强大,才暂时屈居人下。 还有,为表示我们双方议和的诚意,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还让我代表他给你们送来了丰盛的礼物:牛羊若干,美酒两车,还有金银和美女,望大将军笑纳。” 南宫大将军撇了撇嘴角,微微点头道:“看来你们的国王还是有些诚意的,这样我再去说服我们的圣上就更有说服力了。 我若全部拒收,倒显得自己没有人情味了。 这样吧,牛羊美酒留下。至于什么金银和美女?你还是原封不动地带回去吧。这荒天野地的,就算有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没地方花去。 我带来这十万雄兵,就算你送百八十个美女,也不够塞牙缝的,反而扰乱军心。 本将军是个粗人,所以丑话先放在前面:那个什么木托帝国我们一定是要让它整个化为齑粉的,甚至鸡犬不留。 你们国王若是真有诚意,回头需要的时候,我会派人找他讨要一些粮草。 如果让我军发现你们阳奉阴违,口蜜腹剑,背后捅刀子,踏平了那个什么狗屁木托帝国之后,休怪本将军翻脸。” 第四十七章 墙倒众人推 当那位惠特兰托大国师骑在马上,缓缓走出南宫大营时,他渐渐直起了腰板,挺起了胸膛。 这一瞬间,他荡胸生层云,感觉自己仅凭一己之力,忍辱负重,挽救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配得上一个民族英雄的称号! 基于自己丰富的阅历,他一眼就看出:刚才那一位鬓角斑白的大顺将军,虽然面带微笑,但难以掩饰眼中透露出的凛冽的杀气,这绝对是一个狠人。 他既然敢口出狂言,让整个木托磐尼王国化为齑粉,甚至鸡犬不留。一定会说到做到。 幸亏自己准确判断了形势,及时劝说国王陛下悬崖勒马,改弦更张。否则米尼艾尔王国一定会落得与木托磐尼同样悲惨的命运。 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目光还是不够长远。 当初只想着双方议和,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 现在想想,木托磐尼被亡国灭种之后,那大片的土地与城邦该交给谁来占领和治理?总不能都便宜了那个小国阿卡拉吧? 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回去之后再和国王陛下好好商量一下,积极备战,趁着那个木托王国土崩瓦解之际,无论如何也要冲上去分一杯羹。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锤,这句出自大顺的至理名言总结起来就四个字:顺势而为。 当初兵败之后,他与那位胡图大将军急急忙忙赶回国内,二人齐心协力,依据自己九死一生的痛苦亲身经历,极力劝说国王陛下认清形势。同时大量搜集来自各方的信息,认真加以研判。 最让他们震惊的一条消息是:那个原本他们没放在眼里的阿卡拉小国,也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竟然已经早早地与大顺的军队联手,并且合力彻底歼灭了一支实力不弱的木托磐尼帝国的军队。 更为神奇的是,这件事竟然发生在木托磐尼与阿卡拉的边境处。也就是说,有一支神出鬼没的大顺先遣军,提前在那里设好了埋伏。 这不得不让人更加怀疑:阿卡拉王国与大顺的相互勾结也许早在几年前就开始了。 阿卡拉提前向对方提供了向导和详细的地图。 白面书生李霄鹏,不对,现在应该称之为封疆大吏李大人。 上任之初,惩治腐败,雷厉风行,深得民心。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手中高举着火把,将锐利的目光投向了在凤凰岭盘踞已久的土匪山贼熊四海。 自己金榜题名之前,就曾被其掳上山,还被吓尿了裤子。 虽然后来被那位脸上长着两个小酒窝的熊姑娘亲自送他下了山,自己毫发无伤。 但这口恶气,他一直憋在心里,总想找个机会报复。 出京之前,他的恩师曾经当面提点:赴任之后,先立住脚跟。抓紧去办两件事:治理贪腐,铲除贪官污吏。第二件就是协助、督促当地武官尽快治理匪患。 难得的是,这位李大人颇有心机。当年熊姑娘送他下山时,他将一路上的暗哨、关卡等位置都牢记于心,等于提前掌握了进山的密钥,带兵攻打山寨时会省去很多麻烦。 虽然当年那位穆夫人和熊姑娘都对他网开一面,没有过分为难他。但他此时却顾不了那么多,只想再立新功,锦上添花,以后更加官运亨通。 至于那个土匪婆子和那个身边总跟着一条大狗的土匪女儿,死了就死了吧,正好拿来当他升官发财路上的垫脚石。 计划很完美。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实施起来却困难重重。 他虽然位高权重,可惜是文职出身。手下无一兵一卒,不可能一呼百应。 他先是兴冲冲地找到了离凤凰岭最近的蓟州府。驻守在那里的部队有上千人马,为首的武将姓李名奎,职位是蓟州镇抚使。 如果单从级别上来讲,这位李将军比李大人差了不止一个等级。 但没料到却碰了一个软钉子。李将军说的很直白:自己的职责是驻守防区,不是进攻。 盘踞在凤凰岭的土匪们只要不曾敲锣打鼓地来攻打州府,他就算尽职尽责了。 至于主动去铲除匪患,恕他李将军力不从心。因为他们早就查探过了:凤凰岭的土匪从上到下,怎么着也有千把人了,而且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李将军从来不想带领属下去冒这个险,给自己添堵,没事找事。 万一打赢了还好说,如果败了,损兵折将,整个蓟州府就危险了。 谁来担这个责任?我们只听兵部的。 不错,你李大人天生一副好皮囊。小白脸娘娘腔,聚光灯下随便扭扭屁股,唱几句跑调的小曲,就能引来台下无数脑残小姑娘的惊声尖叫,是个天生的爱豆。 但本将军铁骨铮铮,不好这一口。 马有马路,狗有狗道。文官就别瞎操心武将的事了。打仗那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是真的会死人的。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李大人虽然心中很是不满,却又拿对方没办法。 于是,他经过辗转奔波,最后终于寻到了淮北大营,面见了那位大顺“一代名将”孙启孙大将军。 他二人一见面倒是十分投缘,甚至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 孙大将军告诉李大人:淮北大营将士数万。他的双眼一直盯着洪家军和李家军。 别人吃柿子都喜欢拣软的捏。他孙大将军可不是这样,就喜欢啃硬骨头,哪怕硌掉两颗门牙也在所不惜! 以前之所以从未去收拾凤凰岭的土匪。仅仅只是因为看不上他们。 像这种不声不响,占山为王的小土匪在大顺境内多如牛毛。哪能入得了“一代名将”孙大将军的法眼? 此次之所以同意派兵去攻打他们,完全是给你李大人面子。 既然李大人知晓贼人的暗哨、机关,那就更简单了,等于已经掌握了进山的钥匙。我亲自统兵,轻轻松松就灭了他们。 男的一律斩首,如果山上有女匪,看年龄、姿色、身材、品相,或充作军妓,或卖到青楼去。再差点的,交给人牙子,卖身为奴。总之让其生不如死就对了! 那个胆小如鼠的蓟州镇抚使说山上拢共有千把匪寇?我带五千精兵足够了! 我堂堂淮北大营近十万雄兵,都带去了漫山遍野站都站不下,那还怎么打?吓都把匪寇吓死了。 李大人尽管放心,我们选个黄道吉日。再拉上一车美酒,整点烧烤。彻底剿灭了这伙匪寇之后,我们就在山头上吃点喝点,欣赏一下山上美丽的风景。 良辰美景奈何天。这凤凰岭山高林密,想来风景应该是很不错的。 第四十八章 名将的传说 这一日天气很好,空气清新。 这天也是那位“一代名将”孙大将军找高人掐指算过的黄道吉日。 从淮北大营走出的五千人马看上去盔甲鲜明,浩浩荡荡。 他们手中挥舞的各色彩旗,色彩斑斓,迎风飘舞。 但从路人的眼光看,怎么着都感觉有点别扭:这伙人个个神态自若,喜气洋洋。真的不像是准备去浴血搏杀,剿灭土匪的,倒好像是去游山玩水的。 尤其是队伍的末尾,真就拉了一车美酒。烤炉、烤箱、肉串什么的倒是没看到。 并排骑马走在队伍最前端的,是那位壮志凌云的李大人和“一代名将”孙大将军。 孙大将军高昂着自己的头颅,一副目空一切,胸有成竹的姿态。 以五倍的兵力去碾压那些土匪,他有充足的理由表现出绝对的自信。 这些大摇大摆前来剿匪的官兵们还未到山脚下,山上负责瞭望的小喽啰,已经飞跑着去报告了山寨寨主,大头领熊四海。 熊四海的脸上并未露出惊慌之色,而是一脸的疑惑。 他先是低头裹好了绑腿,把自己收拾的紧趁趁利。这才不慌不忙地将那把大砍刀扛在肩上,跟着手下来到了山边的树林里。 伸长了脖子先向山下观察了好大一会儿,他小声嘀咕道:“这么多年来,我们与官军井水不犯河水,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他扭头吩咐道:“告诉弟兄们,都给我在树林里好好猫着。准备好滚木、雷石。弓箭手都给我瞄准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轻易放箭。 一旦听到我的号令,首先给他来个居高临下,万箭齐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先派人去摸清楚敌军人马总量、什么来头?” 话音未落,那位身材瘦小的二当家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他的身边。对他说道:“大哥,已经摸清楚了。对方是淮北大营的孙大头,由他本人亲自带队。敌军大约五千人,依我看来者不善呀!” 熊四海沉吟了片刻,微微咧嘴笑道:“这个孙大头未免太自信了吧?明知我们凤凰岭易守难攻,山上的兄弟们加起来快两千人了,就带了这么点人前来送死?山道狭窄,就算他带再多的人来也没用。 二弟你带着兄弟们把这里守好了。我亲自带着一营兄弟们下去会会他。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先藏好了。待我发出号令,你领着弟兄们再动手。 一旦出手就给我往死里打。老子要让他未进山门,先死一半!” 孙启孙大将军率领着属下的官军,终于来到了山脚之下。 他气定神闲地抬头向山上望了一眼,吩咐部下摆开阵形,准备发起进攻。 山道蜿蜒崎岖,十分狭窄。仅从地形上来看,确实不是很有利于进攻的一方。 还没等孙大将军发出进攻的指令,却见狭窄的山道上烟尘滚滚。熊四海肩扛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竟然主动冲下山来。他的身后跟着几百号服装各异,手拿武器的土匪。 行至近前,熊四海轻轻勒住了马缰,用好奇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孙大将军,却并不开口讲话。 孙大将军忍不住咧嘴乐了:“还算有种。知道躲不过去了,干脆主动前来送死。见了本将军,还不速速下马跪地乞降?” 只见马上的熊四海不慌不忙,斜着眼珠冷冷扫视了他两眼,微微撇了撇嘴。 “孙大将军声名远播,我也早有所闻。我倒是想下马乞降,可惜我肩上的这把大砍刀不答应,我身后的这帮兄弟们也不会同意! 你身边的这位衣冠楚楚,一身官服,人模狗样的小白脸又是谁呀? 看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 一旁的李霄鹏李大人,怒目圆睁,面色紧绷,却是一言不发。 孙大将军提马上前了两步,指着熊四海的鼻子喝道:“大胆匪寇,死到临头还敢辱骂朝廷命官。今天本将军就要踏平这里,一把火烧了你山上的匪巢!这就是你胆敢与朝廷为敌的下场!” 熊四海脸色一沉,也懒得再跟他啰嗦。催马挥刀直接冲他杀了过来。 孙大将军之所以替李大人仗义执言,挺身而出,并不是因为他们俩有多么深的交情。孙大将军虽是行伍出身,但他也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位李大人是权倾朝野的田尚书的门生。 和他搞好了关系,就等于变相攀附上了那位田尚书,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当时军中高级统帅吃空饷已是公开的秘密,因为朝廷所发放的俸禄实在不多。 南宫大营对外号称十万兵马,其实能上战场的不足八万人。 “一代名将”孙大将军自然比那位南宫大将军胆子更大一点,步子也更大一些。同样对外号称十万兵马,真正能杀敌作战的不足六万。 那些空缺出来的人头,应该分得的军饷,自然落入了孙大将军的腰包。 因为属下确实没有那么多人,还要打肿脸充胖子,这也许是作为“一代名将”屡战屡败的原因之一。 但来自外部的任何打击,都不能改变孙大将军良好的心态。所以他能坚持屡败屡战,永不放弃。 今天既是选好的黄道吉日,他又勇敢地挺身而出,他就是想让李大人看看,自己是多么地值得信赖。 两边的将士们还没动手,两位主帅先杠上了。其他人也真就不好插手,只能眼睁睁先瞪眼看着。 孙大将军挥舞着手中长枪,毫不示弱。土匪头子山大王熊四海双手捧着大砍刀,咄咄逼人。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二人斗了近百个回合,孙大将军属下的几员将领突然发现不对劲儿了:眼看己方的主帅额头冒汗,体力不支,尽显疲态。 勇敢地挺身而出的孙大将军此时心里愈加慌乱:他可从来没打算在己方兵力绝对占优的情况下,和对方来个什么博命的单打独斗。只是为了维护面子,和对方比划两下,然后就可以发出号令,让手下一拥而上了。 出乎意料的是,熊四海这个匪首竟然这么缺心眼,缠住他不放了。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这个家伙不仅一身蛮力,而且武艺高强,自己虽然也不差,但竟然无法脱身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二人又缠斗了几十个回合,孙大将军因为自己心里没底儿,手忙脚乱,自乱阵脚。还没等到他手下的几员大将冲上来,将他替换下去。那个心狠手辣的熊大当家的竟然乘人之危,瞅了个空当,毫不留情地一刀挥下。 眨眼之间,“一代名将”孙大将军的脑袋就脱离了身体,飞向了半空中。 不说别人,单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观战的那位李大人都傻眼了。怎么能这样呢?你可是一军主帅呀! 就连熊四海自己也是微微一愣,他也没想到这位胖乎乎的孙大将军徒有其名,作战水平这么差劲。本来也只是打算好好教训他一顿,没想到一不小心竟然砍了他的项上人头。 这就等于两军还未正式开战,一方主帅的小命就先没了!这种超级震撼的画面,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熊大头领也只是微微愣了那么一瞬间,便突然明白过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他手中高举着那把血淋淋的大砍刀,微微扭头,冲着山上的密林大喊道:“放箭!弟兄们都给我冲啊!” 随着他的一声大吼,密密麻麻,黑压压如倾盆暴雨一般的箭雨从天而降,直接向官军的头顶砸来。紧接着轰隆隆一阵乱响,滚木雷石顺着山坡直冲下来。 这一下子,原本心情愉悦,抱着郊游吃烧烤的心态前来剿匪的这些官兵们完全受不了了。这都是什么鬼?还没动手就先失去了总指挥,接着己方整齐的队列就人仰马翻,血肉横飞。之前的剧本可不是这样写的呀! 很多官兵连想都没想,只是出于本能,策马转身就逃。 李大人终于无法忍受了。转头高喊道:“不要乱!我方的总兵力,是敌方的整整五倍有余。跑什么?我们只要稳住阵脚,消灭匪寇绰绰有余!” 可惜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的。 李大人又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眼望去,促使他也最终下了决心:打马扬鞭,玩命地逃跑。 因为他看到了顺着山坡俯冲而下的漫山遍野的大量毛贼。他们人人双眼通红,紧握着手中的刀枪。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是奔着杀人夺命来的。 更可怕的是:那位意犹未尽的匪首熊四海,忽然深情地看了自己一眼,似乎想起了些什么。 既然大势已去,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还留着等死呀? 李大人在夺路狂奔的途中,偶尔回头向身后看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吓得他魂飞魄散,差点没从马上掉下来。 因为他看到身后三丈开外,一头张着血盆大口,不知是狼是狗的猛犬,正飞一般地全力向他猛冲过来。 那家伙的双眼泛着绿光,眼神十分凶狠。大有不把他嚼碎撕烂了誓不罢休的架势。 李大人只好拼了。 他拼命扬起手中马鞭,使劲抽打着胯下的坐骑。 心中默默念叨:我不能侥幸没被利箭射死,没被石头砸死,最后却被这个畜生给生吞活剥了,那就太亏了! 我前程远大,未来的仕途之路也是金光闪闪,绝不能在此白白丢了性命。 不顾一切地逃出生天之后,李大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抬手按压着自己仍然狂跳不止的小心脏。 咬着牙暗暗骂道:“这个孙大头、孙将军。还吹嘘自己是“一代名将”呢,太拉胯了!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自己白白送了小命不算,还差点害死了本大人。” 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但鸟儿已飞过。 大地上再也看不到孙将军虚胖的身影,但他确实曾经来过。 其实在这位“一代名将”的身上,还是有很多优点值得我们学习的。 比如那种屡败屡战,不轻言放弃的顽强斗志。 所以后来的世人,对“一代名将”这个概念也有了更高的认知:不以成败论英雄! 大顺朝当时有一位名落孙山的穷秀才,还写过几句顺口溜歌颂这位一代名将: 一代名将孙大头, 屡败屡战死不休。 来年秋高大吉日, 金黄菊花满坟头。 第四十九章 赛虎的小心思 气喘吁吁的赛虎盘踞在一块巨石之上。张开血盆大口,伸出长长的舌头。 他的眼神深邃而深沉,心有不甘地凝视着前方。 刚才的那一阵狂奔,四脚几乎不着地,还是没能追上那个小白脸。 都说狗眼看人低,其实是完全错误的。 首先,犬科动物对主人的忠诚度是人类永远无法企及的。它们有自己独特的视角:凡是可能对主人构成威胁的,它们永远视之为敌。 其次,它们有超强的记忆力。熊四海这个当爹的已经忘了那个小白脸是谁,但赛虎对出现在主人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记忆深刻。 它有自己独特的视角和判断。从见到那个白面书生的第一面起,它就嗅出了对方身上存在的危险信号,判断出这个家伙只会给自己的小主人带来威胁,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类往往被某些光鲜亮丽的外表或花言巧语所迷惑。但狗不会。 它们有自己的判断标准,只会通过气息、眼神、动作等等这些无法掩饰内心想法的举止作为标尺,才不管你穿成什么样呢。 赛虎之前唯一的一次对人类发起主动攻击,是因为它只回头看了一眼,就发现那个一声不吭,悄悄跟在自己女主人身后钻入树林的那个小土匪目露淫光,舔着嘴唇,明显是不怀好意。 所以它才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将其扑倒在地。若非小主人拼命阻拦,它早就一口咬断对方的脖子了。 只是将其咬的遍体鳞伤,没有要了他的小命,真是太便宜他了! 今日“一代名将”领着大队人马前来上山剿匪。出门前熊四海特意找人去叮嘱自己的掌上明珠不许乱跑。 不叮嘱还好些,那个好奇心极端旺盛的小祖奶奶听到消息之后,传话的人前脚出门,她一刻也没停留,后脚就带着赛虎溜了出来。 一是仗着自己有一身过人的功夫,再加上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还有就是对父亲的担心,对交战双方的好奇。 来到小树林边,先是碰到了那位二当家的,领着一堆人趴在草丛里埋伏。 那时熊四海刚刚带人下了山,芸姑娘忍不住伸长了脖子观望。而一旁的赛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好奇地向山下望去。它的视力比人类好多了,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那个小白脸儿李大人。 它转身飞奔而下,直向对方扑去。身后的小主人无论怎么呼喊,它也假装没听见。 芸姑娘都愣了:赛虎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不听话过,它看到什么了? 马上的李大人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官服,看上去衣冠楚楚,道貌岸然。 但在赛虎的眼中,他就是一个只会给小主人造成威胁,带来伤害的恶人。不管你怎么洗,那也是个脏东西! 已经竭尽全力了,最终还是没能追上。赛虎的心中充满了遗憾。 双方的交战出人意料地很快就结束了。 芸姑娘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土匪老爹当众大展雄威,刀劈匪首,也终于放下心来。 回头再找那位二当家已经找不到了。放完了准备好的利箭,推下去了滚木雷石。他手举着大刀,带着手下那帮弟兄们,连滚带爬,狂呼乱叫着冲下山去了。 芸姑娘无可奈何,只好自己找了一匹马,下山寻找赛虎。 下山之后先是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自己的亲爹。她连忙问道:“爹,看到赛虎了吗?” 熊四海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并没有出言责备她怎么不听话溜出来了。而是笑呵呵地扭头看了一眼,伸手指了指那块大石头说道:“那不是在那里蹲着想心事呢吗?它不是你的小跟班吗,怎么会撇下你不管了?” 芸姑娘嘟起小嘴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它从来没有这么不听话过。也不知看到什么了,疯了似的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叫都叫不住!” 芸姑娘缓缓走到了赛虎的背后,弯下腰轻轻呼唤了两声。 赛虎立马摇着粗大的尾巴转过身来,伸长了舌头,舔了舔小主人的小手。 芸姑娘立马蹲了下来。一边用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它宽大而多毛的脑门。一边点指着它的黑鼻头教训道:“你今天怎么这么不乖呀?以后再也不许这样了!下面又是刀又是枪,又是战马乱哄哄的,你来瞎凑什么热闹?” 赛虎先是抬头看了一眼主人的脸色,发现她确实有点生气了。便无言地低下了自己硕大的脑袋,只是更加卖力地摇动着自己又粗又长的尾巴,表示无条件承认错误。 可惜它不会开口说话,否则它一定会这样说:“好我的小姑奶奶,咱以后能不能长点心呀?你没看到那个一身骚臭的小白脸又回来了吗? 当初真该听你爹的,将那个小子绑了直接扔到后山去喂狼。 你和你娘非要大发善心,放他一条生路。 结果怎么样?他回来害你们来了! 要么人家常说头发长见识短,妇人之仁呢?你也算读过几天书,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应该比我还清楚吧? 人心险恶,世态炎凉。一定要学会先分清楚好赖人! 对恶人的善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今天好歹是有惊无险。你爹太猛了,那个“一代名将”太水了。如果真让这些歹人冲上山去,烧杀劫掠,伤害了你和你的娘亲。让我以后还怎么活?! 不过你也不必过分担心。只要有我在,哪怕粉身碎骨也会保护你们一家人周全!”。 打扫战场的过程中,熊四海和手下那帮土匪兄弟们,发现了那一车美酒。 就连熊四海这个山大王心里也纳闷了:这帮官军是来攻打山寨的吗,怎么还拉了一车这玩意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武装押运,专程给我们凤凰岭的这帮兄弟们送酒喝的。 拳拳之心,令人落泪。 这番心意我们领了!这位山寨的大头领哈哈大笑着大手一挥,号令手下喽啰兵将那车美酒拉上山去,晚上庆功宴大家伙来个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淮北大营的此次剿匪行动,损失并不是很大。除了那位“一代名将”香消玉陨,又损失了一车美酒。死伤人数也就一千多人。 由此可见,那位“一代名将”平日里对待属下将士也好不到哪里去。竟然没有人为他振臂一呼,报仇雪恨,而是树倒猢狲散,全都弃他而去了。 腿脚慢的自认倒霉,跑得快的大多都存活了下来。 第五十章 小混蛋又欺负人 对面那位将自己的胡须梳理的纹丝不乱的老太医,对着我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眼中充满了惊恐:什么意思?我伤情恶化到快不行了,命不久矣? 我全身肌肉紧绷,神情紧张地左右看了看。 绿珠和公主,快给我翻译啊。就算是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 哪知这两个美女都神态自若,表情十分放松。 片刻之后,那位沉静、内敛的天仙公主忽然抬起了一只温润如玉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那对美丽迷人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显然是在偷笑。 绿珠那个丫头就更过分了,竟然毫不掩饰咯咯笑出了声。 我都快死了,这俩人还这么高兴,甚至幸灾乐祸?看来这么长时间的感情培养都白费了。 绿珠止住笑声,喘息了一下,主动开口道:“他说那支利箭如果再向左偏几寸,就正中你的心脏,你的小命早就没了!可惜了……哈哈哈”。 我一头雾水。可惜什么呢?可惜没射死我?可惜我活了下来?这老东西分明是在咒我死! 我忍不住瞪了绿珠一眼:“你和这个老东西都这么着急盼着我死掉?我知道你是早就盼着我死了,不好意思啊,小爷我命硬。” 绿珠止住笑,恶狠狠地回瞪了我一眼。最终还是没忍住,又弯腰笑了起来。 还是公主对我好些,她放下抬起的小手,出言替那位老太医辩解:“你别想歪了。 这位太医整日里只顾埋头钻研医术,不懂人情世故。 他的本意是幸亏那支箭射歪了,你才能活了下来。 他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因为他说出的话,很容易引起误解。所以我俩才会忍不住发笑。他没有恶意的。” 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不能计较太多了。只能赔笑道:“我明白,我明白。都说医者父母心,天下哪有当父母的盼着自己的孩子早点死的? 何况我宰相肚里能撑船,海纳百川,我只当这个表情严肃的老太医,和我开了个小玩笑。 他其实想表达的是祝我长命百岁,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恭喜发财,早得贵子,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见我这样说,公主放心地点了点头。还忍不住轻声夸了我一句:“不错。有容人之量,像个男子汉大丈夫。” 说完她又自己崩不住,咧开小嘴笑了起来,连忙又抬手捂住嘴巴。 一旁的绿珠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往前跨了一步,对着我说道:“你个小混蛋还挺聪明。我确实是早就盼着你死了,好亲手挖个坑埋了你。” 我斜着眼看了她一下。脸上仍然挂着笑容说道:“在下就不劳绿珠妹妹费心了,我这种人不值当的,死了直接扔了喂狗就行。挖坑,别弄脏了你的手。万一手上再磨出个血泡,那我就更加死不瞑目了。” 绿珠被我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用两只乌黑的大眼珠恨恨地瞪着我。 公主也抬头瞪了她一眼,轻声斥道:“绿珠,别太过分了。不要拿生死这种事情开玩笑。” 看到公主竟然主动偏向我,绿珠顿时觉得满腹的委屈。瞪着我的眼神,更加犀利了。 公主微微低下头,和颜悦色地对我说道:“太医说你已无大碍了。你喜欢吃什么肉食?我会吩咐下去,让他们给你多做点好吃的。另外从今日起,要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对你最终康复大有裨益。” 说着她站起身来,毫不客气地对绿珠说道:“绿珠,今天罚你陪着他去花园转转,晒晒太阳,你暂时不用跟着我了。注意扶着他点,别让他再摔了撑破了伤口。” 花园里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我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觉心旷神怡。 扭头看了一眼紧紧跟在我身边的绿珠,她微微低着头,一脸的不高兴。 好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儿,满含一肚子的委屈却又无处诉说。 我忍不住笑了,不知为什么,忽然很想逗她开心。 “这么不情愿陪着我在花园里散步呀?这里空气多好,鸟语花香的。 开心一点,别老和自己较劲。我看公主平日里待你也挺好的,差不多把你当亲姐妹看待了。” 绿珠缓缓抬起头来,吐出了一口憋在胸中的闷气。 忽然没来由的轻声说了一句:“你早晚得死在我的剑下!” 我猛然停住脚步,故作惊慌地问道:“你今天带宝剑了吗?” 绿珠微微一笑,回答道:“我今天忘了带了。所以至少你今天不用担心。” 我歪着脑袋,做沉思状。开口问道:“我一直很好奇:我和绿珠妹妹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你怎么总想着一剑劈了我呢?我又没得罪过你。” 绿珠也停下脚步,面朝着我转过身子,瞪大了两只乌黑的眼睛冲着我说道:“你真是厚颜无耻!你都对我那样了,还说没得罪过我。你还想怎么得罪?” 我抬手挠了挠头发,装作百思不得其解。 “不对呀。是你气势汹汹手提宝剑,一心想来取我性命。洒家慈悲为怀,只是弹飞了你手中的宝剑,都没舍得下手伤你分毫。这完全属于正当防卫,怎么就得罪了你?我心里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说完这几句,我发现绿珠瞪着我的眼神不再那么凶狠了,而是变的有些迷茫。 “大胆狂徒,登徒浪子,厚颜无耻。你就装吧,不理你了。” 骂完这几句,她扭身大踏步向前走去,冷酷无情地将我抛在了身后。 望着她婀娜的背影,纤细的腰肢。我咧嘴笑了笑,一点儿都没有生气,快步追了上去。 她也主动放缓了步伐,任由我紧跟在她的身后。 我二人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根粗大的大理石柱的旁边。 我再次开口道:“绿珠妹妹,我这人天生脸皮厚,但心地不坏,你应该是知道的。如果骂我两句,能让你开心,我心里也会很舒服。这里好眼熟好安静,我们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绿珠不由地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看了我两眼。从牙缝里蹦出了三个字:“小混蛋!”。 我突然想好,该怎么惩罚她了。 猛然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抱住,像上次一样紧抓住她的双臂,将她的身体按压在石柱上,让她一动也不能动。 由于我的动作过于迅猛,令她完全猝不及防。 她只是瞪大了惊恐的双眼,出于本能反应,吃惊地张开了小嘴。 我毫不犹豫的狠狠吻了上去。这次感觉她的小嘴温暖而湿润,嘴唇不像上次那么冰凉了。嗯,感觉好多了。 恍惚中,绿珠再一次魂游天外。她吃惊的看到:在那片标识着“心田”的贫瘠土地上,那株奇怪的绿色幼苗噼啪作响,疯了似的瞬间长出一人多高。 当我的嘴巴离开她的嘴唇时,她无力挣扎,却泪流满面。只勉强骂出了一句:“你个小混蛋又欺负人!”。 第五十一章 得寸进尺 看到对方泪流满面,我忍不住有些心疼,又有点心虚发慌。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我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略带愧疚的说道:“别哭了小宝贝儿,我本来是想让你开心的。你若真的不喜欢,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 绿珠被动扬起挂满泪珠的小脸,倔强地张嘴说了一句:“不!” 我忍不住乐了,厚着脸皮说道:“这么说你是喜欢被我欺负了?那我保证以后天天欺负你。” 绿珠轻轻摇了摇头。她自己的脑袋里一片混乱,连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只是觉得心底小鹿乱撞,那株疯长的绿色植物更搅得她心绪不宁。她现在只想趴在这个混蛋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令她感到惊喜和意外的是,面前这个小混蛋,好像读懂了她的心思。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又恬不知耻地不断亲吻着她面颊上止不住滚滚流淌的泪水。 这给了她心里极大的安慰。 她再一次迷乱了。眼泪也不再往外流了,觉得自己的头脑昏昏沉沉的,好像没睡醒一样,微微闭上双眼,懒得再睁开。 同时觉得这个混蛋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而踏实,使她不忍离去。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轻轻推开了对方。 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乱了的乌黑长发,好似为了自我安慰,她轻轻说了一句:“算了,被欺负了也就被欺负了吧。反正我身份低微,只是公主身边的一名侍女。” 说完之后她自己先是愣了一下。我想说什么呢?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我喜欢你,和你的身份没关系。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和你的性格。” 那个小混蛋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听上去感觉很舒服。 绿珠还是没有勇气去直视对方的双眼。低着头,轻轻撇嘴道:“你少用甜言蜜语哄骗我。我早就听人说过,男人的话要是能相信,母猪也会上树。” 我看她眼眶红红的,但是已经不再伤心落泪了,反而摆出了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好像我真是个坏人,占了她什么便宜似的。 便忍不住逗她说道:“绿珠妹妹还是年纪轻,阅历浅。千万别相信这种鬼话。说这话的人对我们这帮大老爷们充满恶意,而且自己的脑子还很笨! 让母猪上树很容易。你砍倒一棵大树,横放在地上,大猪,小猪,公猪,母猪都能轻易爬上去。这有什么难的?” 绿珠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有些害羞地怯怯抬头看了我一眼。 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你个小混蛋。其实……其实我说用宝剑砍你的那些话,是故意拿来吓唬你气你的。 因为你也总是惹我生气,这叫一报还一报。我已经知道了你武艺高强,打不过你。” 我连忙退后一步,伸出一只胳膊撑住地面,然后单膝跪地,低头认错道:“原谅我以前不懂事儿。以后绿珠妹妹就是我的小亲亲了,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只会疼你爱你。” 一片火红的晚霞飞上了绿珠洁白柔嫩的面颊。她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后背紧紧贴着那根石柱,急促地说道:“你这又是做什么?快点起来。万一有人来了看到怎么办?” 我立马飞快地挺身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嬉皮笑脸地说道:“没关系。我们俩躲在这石柱后面,就不怕有人看到了。”说着,又伸手一把将她纤细的腰肢强行揽入怀中。 绿珠下意识地往石柱后面躲了躲,但明显不再那么抗拒了。只是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甚至主动伸出一只柔软的臂膀,轻轻搂住了我的脖子。 她趴在我耳边轻声地嗔怪道:“你个小混蛋。刚才已经弄的奴家大喜大悲,头晕眼花,浑身乏力了。不许再得寸进尺了。你的伤刚好,就不能先老实点吗?” 我委屈地说道:“我一直都很老实啊!只能怪你自己的小蛮腰太诱人了。搂着很舒服,让我舍不得撒手。 你就让我再多搂一会儿,多亲你几下,保证不会得寸进尺了。” 绿珠无奈地扬起了自己的小脸,轻轻叹了一口气:“哎,我怎么就遇上了你这个小混蛋,小冤家?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比你还脸皮厚的。随你的便吧。” 受到这样的鼓励,我的内心十分欣喜。这个可爱的小妹妹都让我随便了,我若还是傻乎乎的不为所动,既对不起她,更对不起的是我自己。 “啊……”绿珠的口中发出了一声惊呼,又连忙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巴,怕惊叫声太大,引来旁人的注意。 她睁大湿漉漉的双眼,用又爱又恨的眼神望着我,轻声抗议:“你个小混蛋,怎么如此言而无信啊?说了不许得寸进尺。” 我一边锲而不舍地伸长了脖子,不断亲吻着她细白柔嫩的面颊、脖颈,同时一脸无辜地说道:“我这人天生老实直肠子,你自己说了让我随便。我就信了你了,现在反而责怪我。” 绿珠被我的狡辩气乐了,面对我的无耻,显得有些无可奈何。只是十分温顺地将自己的小脑袋轻轻倚靠在我的肩头,微微闭上双眼,一脸的幸福和陶醉。再次对我的无礼展现出了难得的隐忍和宽容。 满头大汗的索隆将军策马飞奔到温尼巴特国王的马前停了下来。 他一边抬手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一脸兴奋地说道:“尊敬的国王陛下,我军在大顺军队的配合下,已经取得了胜利。敌方死的死,逃的逃,已经彻底放弃抵抗了。等我们打扫完战场,你就可以放心入城了。” 老国王喜形于色,连连点头道:“干得不错!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大顺的主力已经现身了,并且打了个大胜仗。将前去围堵他们的米尼艾尔王国的军队杀的大败。 估计这个木托磐尼王国的盟友以后只能当缩头乌龟了。 我这就派人主动与大顺的统帅取得联系。此战过后,我方的人马,也需要休整一段时日,不必再急于进攻了。 你也趁着这个机会,替我回王宫看一下。这么长时间了,估计大顺那个毛手毛脚的少将军要么早就死了,要么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了。 你替我回去看看温妮公主近来过得怎么样?告诉她不用担心我。” 国王陛下的这个安排正合索隆的心意,他的心中也早已对温妮公主充满了思念。 他连忙弯腰施礼,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谨遵国王陛下旨意”。 第五十二章 无故树敌 “什么?那个刺头小子领着属下兵马与阿卡拉的军队联手,已然攻下了木托磐尼王国的一座城邦?” 听到这个消息,南宫大将军先是十分惊诧,觉得难以置信。 低头仔细琢磨了一会儿,他的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夫是真没看走眼啊。这个野小子,不但是个将才。居然还是个难得的帅才!有想法。” 刚夸了一句,这个小老头瞬间又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张嘴开骂了:“这个小王八蛋兔崽子,都出去这么久了,也不说与我们主动联络。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义父? 方侍卫长,那小子是不是还欠着我们五十军棍呢?你帮我记着点儿,给他累积到一百吧,凑个整数。” 一旁的方侍卫长抬手捋了一把自己的胡须,微微笑道:“目无尊长,就增加五十军棍,是不是太便宜那小子了? 您不仅是他的义父,还是我南宫大营的总指挥官。 未得将令,擅自行动,罪加一等。还要再加上一条,他只是先锋营的副统帅,连袁大将军都不知道他的去向。藐视上司也可治罪。” 南宫大将军奇怪的扭头看了方侍卫长一眼,笑着问道:“那依你的意思呢?把那野小子拉回来砍喽?” 方侍卫长双眼笑的眯成了一条缝。继续说道:“当众斩首倒不至于,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增加到五百军棍还是可以的吧?大将军,切莫心慈手软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自己宽大的手掌。 南宫大将军不乐意了,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笑骂道:“我就够狠了,你他娘的比老子还黑!这还让不让人活了?那小子哪里得罪你了? 老夫有爱才之心,留着他将来还有大用。吓唬吓唬就行了,谁敢动他一根手指,我先把谁的腿打折了,不信试试看。” 一旁的方侍卫长抚掌大笑道:“说实话了吧?我就知道你偏心眼儿,还不承认?” 小老头毫不掩饰地嘿嘿一乐,叹了口气说道:“这里没有外人。实不相瞒,我也不知怎么了,打心眼里就喜欢那个疯疯癫癫的臭小子。 但是当着那小子的面,咱俩还是要配合演好双簧。省的那小兔崽子不知天高地厚,蹬鼻子上脸。 该收拾还得可劲收拾他,不能有机会让他翘尾巴,没规矩!到时候无人管束,就更无法无天了。” 索隆快马加鞭,带着激动而愉悦的心情,直向本国的王宫奔去。他恨不得背生双翼,好早日见到朝思暮想的温妮公主。 在宏伟的阿卡拉皇宫的后花园里,美若天仙的温妮公主小巧的鼻尖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她的面颊也不像以往那样洁白如玉,而是覆上了一层红晕,使她那张精致的面庞,看上去更加生动有活力。 她手持一柄木剑,圆睁着双眼,奋力向我刺来。看到我轻飘飘地倒着飞了出去,不免有些泄气。嘟起了小嘴儿,用手中的木剑指着我说:“你个小无赖又耍赖皮!飞那么远,我哪里能够得着你?” 说着,又抬手提了一下自己的长裙,低头看了一眼。喃喃自语道:“这件长裙也有些碍事。下次换套紧身衣裤,我就不信了,手中的这把木剑连你的衣角都碰不着!我也是练过的。” 我哈哈笑道:“你若换套紧身衣裤,我不但直接认输,还会负伤流鼻血。” 公主奇怪地抬头问我:“穿不同的衣服有那么重要吗?” 我冲她眨了眨眼笑着说道:“公主殿下忘了自己有美轮美奂、倾城倾国的绝世容颜,再加上凹凸有致,勾魂夺魄的身材,不仅仅是我要跪地投降,狂喷鼻血,换作是谁也不成了!” 公主愣了愣,那张小脸显得更红了,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害羞的微笑。 还未等她再次开口,绿珠端着一个大托盘,走到了距我们不远处摆着的一张小桌前。 她只是抬头向这边扫了一眼,便不满地对我说道:“公主难得有雅兴陪着你练剑。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能让着点儿她吗? 你们俩都过来坐下歇会儿吧。你今天有口福了,能品尝到公主亲手调制的葡萄汁,已经在深井中,泡的时间不短了,凉甜可口。” 我一边将手中的木剑随手丢在一旁,一边辩解道:“我已经很让着她了。总不能强迫自己变成一根木头,杵在原地任她乱刺吧?” 谁知那位傲娇的公主,一点儿也不领情。梗着脖子,仰起脸不服气地对我说道:“我才不要你让呢!下次换套衣服再试试,我一定能刺到你。” 我们都来到了那张小桌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时走进一位身穿盔甲,腰挎宝刀的武将。他来到公主近前时,单膝跪地,郑重施礼。 “公主殿下,近来可安好?我奉尊贵的国王陛下的旨意,前来拜见。国王陛下还让我转告您:前线进展顺利,他也一切安好,让您不用担心。” 公主见到他,立马面露喜色:“索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趁着他俩交谈的间隙,我已得出结论:公主与面前的这位武将相当熟识,超过了一般人。 我扭头轻声问绿珠道:“这家伙是谁呀?” 绿珠弯腰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他叫索隆。既是我们阿卡拉王国的一位勇士,也是公主从小到大的一个玩伴。” 索隆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发现平时对外人十分严厉的绿珠,竟然主动弯腰趴在我的耳边,心里很是奇怪。 又看到我四仰八叉,大大咧咧地就坐在公主旁边的椅子上,对公主完全没有丝毫的敬意,便莫名对我产生了深深的敌意。 他从老国王那里,对我的身份大约知道一些,想到了我可能是国王口中那个毛手毛脚的大顺少将军。 至于我如何毛手毛脚,国王没有细说。他也不好意思仔细问询。 刚看到我的手中,端着一杯公主亲手调制的葡萄汁,漫不经心地往自己的嘴里灌,他顿时怒火中烧。 他认为在这个世上除了国王和他自己,就没有人配的上享用。 这个外来的臭小子,敢对公主如此无礼,公主却视而不见。真是见了鬼了!若不是两军还有合作,就凭他那熊样,我此时拔出刀来,一刀下去将其劈为两半都不过分。 我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死敌。 原来经常听说一句话: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 小爷我在院子里坐着,还没敢进屋呢,所谓灾祸就不招自来。 由此可见,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就让他随便来吧!我是土匪,我怕谁呀? 第五十三章 一般一般,全村第三 “公主殿下,那小子是谁啊?” 公主扭头看了我一眼,转回头来说道:“这个小无赖是大顺军队的一员将领,两军阵前差点被一箭射死了。 大约是因为与我军联手,共同抗击木托王国的侵略有功。父王让人把他接到宫中调养,还派了一堆太医给他诊治,他这才活了下来。 你原来教我的那套剑法不行啊,我费了半天力气,竟然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索隆将军一声不吭地狠狠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 公主竟然称呼这个外来的野小子小无赖。怎么听怎么别扭! 这其中透出的亲昵和熟识令索隆无法忍受。 这等于给他内心早已升腾的怒火,火上浇油。他拼命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才没有马上扑过来将我碎尸万段。 他抬头对着公主说道:“剑法是死的,在于人的运用。首先你要在心底认定对方是死敌,必须有置其于死地的决心,才能保证一击即中。 你帮我告诉他。听说他的功夫还不错,我要与他切磋一下。看他敢不敢接招?” 温妮公主吓了一跳。连忙出言劝说道:“他怎么说也是我们阿卡拉的客人和功臣。而且伤势刚刚好,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这下索隆将军心里的的火气更大了。我与公主可以说青梅竹马,相处这么久,她竟然胳膊肘往外拐,还想护着对方,天理难容!这野小子才来这里几天呀? 索隆脸色铁青地说道:“他竟敢对公主这样傲慢无礼,我必须好好教训他一顿。你就问他敢不敢接招吧,或者直接认输也行。” 公主为难了。一方是强行要为他出头的发小,一方是能给她讲故事,陪她玩耍的挺好玩的小无赖。 她只好扭过头来,用我听得懂的大顺语言说道:“这位索隆将军是我们阿卡拉的一名勇士。你感觉自己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他想与你切磋一下武艺。” 我愣了一下,立马兴奋起来:“我的伤一点问题都没有。我看他又高又壮也正有此意。让他选吧,是马上还是步下?用武器还是只比试拳脚?” 一旁的绿珠宝见我毫不退缩。连忙伸出一只小手,按着我的肩膀,用关切的眼神望着说道:“你行不行啊?别逞强。这伤才刚刚好。” 她转头又对公主说道:“公主,你得想办法,千万不能让他们两个打起来。” 公主听到绿珠的话,很快便下定了决心。转头用我听不懂的阿卡拉语对索隆说道:“他说他伤情未愈,以后有机会了再比试。你若今天坚持要动手,他就直接认输了。” 索隆疑惑地望了我两眼,轻声说道:“我以为这小子是条汉子。没想到这么胆小。他要直接认输也就算了。我不能强人所难,倒显得真有点欺负人了。” 我连忙伸长了脖子问公主:“他嘴里咕噜了半天说什么呢?干脆比试拳脚吧,上马找兵器都挺麻烦的。” 公主转回头来,一脸严肃认真的对我说道:“他说他今天骑马跑了一天,累坏了,不想和你动手了。” 在场的人中,只有我亲爱的绿珠妹妹能听懂双方的语言。她知道公主在从中调和,虽然牛头不对马嘴,但也是出于一片苦心。 她忍不住想到:我们这位端庄稳重、美丽善良的公主都快跟这个混小子学坏了,也开始学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 “别呀!”我双手叉腰站了起来。“我看这位索隆将军身强力壮,目光凶狠。刚被他勾起了火,他怎么自己又怂了?徒手搏斗总可以吧? 请公主转告他,我其实水平很差的。小时候我们村里有二十多个同龄人,我和每个人都打过架,结果排名第三。 一般一般,全村第三,让他别害怕!” 索隆望着我的眼神更加疑惑:这野小子既然认输了,怎么还这么趾高气扬呢?这哪有一点低头认输的样子? 他转头望向公主,问道:“这小子真是主动服软认输了吗?我看他双手叉腰的样子,一点不像啊!他又在说什么呢?” 公主不动声色地用阿卡拉语对索隆说道:“他说他从小就很淘气。在自己住的小村庄里,和二十多个同龄男孩都动过手。结果在他们村里,他排名倒数第三。你是阿卡拉勇士,就算打赢了他也很没面子。” 索隆若有所悟,微微点头道:“公主说的有道理。像他这种水平根本不值得做我的对手。可我怎么觉得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有点洋洋自得呢?” 公主的身体微微前倾,对索隆低语道:“知道我为什么叫他小无赖吗?他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脸皮厚,你不用理他。” 站在我们身后不远处的绿珠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捂着自己的小嘴,笑出了声音。 她清脆的笑声立马同时引起了我与那位索隆将军的警觉。 我也很快意识到:一定是那个调皮的公主从中捣鬼了,以我对索隆的短暂观察,他应该是性格内向但喜欢直来直去的一个人。 不可能这边刚刚发出挑战,那边就推说自己累了,不想打了。 语言不通不是障碍,不是还有肢体语言的吗? 我主动跳上前去,拍了拍索隆的肩膀,又主动退后了几步,紧握双拳,朝他招了招手。 他即刻明白了我的意思。这哪里是认怂服输了?分明是主动向我挑衅,找打来的! 他也不再去理会公主了,拉开了架势,攥紧了拳头。目光凶狠地望着我。 公主和绿珠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下的这种情景,谁也别想劝说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二人动手了。 索隆胸中刚刚平息的怒火被重新点燃了,而且火势比刚才更加凶猛。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那位美丽可爱的公主从来没对他撒过谎。今天为了这个外来的野小子,竟然当面对他撒谎,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望着面前人高马大的索隆,我的心中倒没有多少仇恨。只是觉得我现在代表大顺军队的将领,不能给大顺帝国丢人。否则以后自己在这片草原之上,无法立足。 我完全猜测不到:对方现在直接一掌拍死我的心都有。 第五十四章 点到为止 索隆虽然穿着一身略显笨重的盔甲。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速度和爆发力。 他后脚尖点地,猛然发力。几乎是从平地一跃而起,抡起铁拳向我迎面砸来。 拳风呼呼,带着浓浓的杀意。 我不由得在心中暗赞道:不愧是阿卡拉的勇士,这大拳头挺带劲儿。 唯一令我不满的是:你我只是比武切磋,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更没有抢走你的老婆或情人,阁下是不是有点用力过猛了? 看到索隆脚下的尘土飞扬,猛然挥拳向我打来,我却傻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还咧着嘴傻笑,一脸痴呆相。 一旁观战的公主和绿珠都忍不住同时向我发出呼喊警告:“小心啊!”。 眼看对方的铁拳就要触到我的鼻尖了,我这才不慌不忙地以左脚尖为支点,滴溜溜一个快速转身,等于原地转了一圈,轻松躲了过去。 那两个小美人什么也不懂,净瞎担心。我等武林中人讲究以静制动,后发制人,你俩着个什么急啊?挨揍的又不是你们。 索隆见一招落空,内心更加恼怒。一只脚刚刚落地,还立足未稳,就抡起另一只脚,朝我的后心猛踹。 我的心里不免有些恼火:大哥,你也太心急了吧?那里可是我的伤口啊,你这一个大脚踹上去,非把我踹吐血了不可。 咱俩之前素未谋面,有那么大的仇恨吗?你这不叫比武切磋,是想趁机致我于死地呀!过分了,过分了啊。 无论你出招怎么凶狠,我也得自己把握好分寸。既不能让你很快落败,丢了面子。更不能伤了你,破坏了两国之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信任和友谊。那就只能陪你多玩一会儿吧。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对了,自己以前怎么都没仔细观察过:公主和那个小亲亲绿珠妹妹她们俩谁的胸更大一些?谁才会是那个“有容”?我忍不住扭头往那边瞥了一眼。 发现她们两个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杏眼圆睁,神情紧张。聚精会神地看着我与索隆打斗。 我双脚点地,纵身一跃而起,躲过了索隆大力踢过来的那一脚。同时面带微笑,继续着自己的胡思乱想:绿珠妹妹的我已经知道了,公主的还是个未知数。 要不要哪天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去试探一下?还是算了吧,别去轻易招惹她,这丫头的心思深不可测。 绿珠真急眼了,大不了手提宝剑追着砍我。她又打不过我,我有充分的自信搞定她。若是把公主惹恼了,她真想杀了我,连自己的小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 而且还会影响到稳定和谐的大好局面。 我虽然只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小土匪,但识大体,顾大局,有大局观。知道哪头轻哪头重,从来不会因小失大。那个王二虎不是当面拍过我马屁吗?眼高于顶,目中无人。 几个连续的轻松弹跳之后,我已经与索隆拉开了一段距离。 哪知这个家伙不依不饶,见我轻松躲过了它的两记杀招,而且并不急于还手,这令他胸中的怒火更旺了。 他咬牙切齿地一跃而起,再次向我猛扑过来。同时伸出右手,状如鹰爪,想要一把掐着我的脖子,直接把我抡起来在地上摔死得了。 此时我的耐心也快到极限了。差不多就行了,你还真把我当弥勒佛了?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常笑,笑世上可笑之人! 我不再躲闪了,而是毫不客气地开始了反击。 先是立在原地,竖起左掌将他伸过来的右臂挡在一旁,抬腿疾速向他的小腹踹去。 对方吃了一惊,慌忙猛收小腹,缩回右臂,躲了过去。抬头死盯着我,看了两眼。显然他也没有想到,我不出手而已,一出手可以这么迅捷,寻找到合理的空当。 通过前期的试探,我已经知道了:对手的拳脚虽然刚猛有力,但下盘不稳,更有些急于求胜的心态。我正好抓住这些弱点,乘势反攻。 是时候让你尝尝小爷我的厉害了。其实我的特点也很明显:身体轻盈,快速灵活,随机应变,变化多端。 我并没有想即刻击倒他。既然他这么不识好歹,那我就多揍他一会儿,让他在这两位小美人面前更没面子。 腾身而起之后,身体悬在空中,我使出一套连环脚。连续向他的胸口踹去,却并没有使出太大的力气。 迫使他双拳紧握,双臂护在胸前,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一旁站立的那两个小美人双眼瞪的溜圆,微张着小口,都看傻了。 经过我一连串的暴击之后,索隆并没有仰面倒地,而是最终重新站稳了脚跟。 此时他已变得脸面青紫,胸膛都快要炸开了。那可不是被我踹的,是被他自己气的。 他绝不甘心就这样轻易认输。重新站稳了脚跟之后,他狂叫了一声,再度发力,不管不顾的朝我们冲过来,这是打算玩命了! 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我心中有了一丝犹豫。就如当年我在清澈的河水中,犹豫着要不要将那个刘家老二淹死算了。但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索隆此时门户大开,脚下步伐凌乱,我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猛出一招,直击其要害,令他当场毙命。 我最终没有选择那么做。而是猛然下蹲,一记干净利落的扫堂腿,将其彻底放翻在地。 意犹未尽,我又连续做了几个漂亮的后空翻,稳稳的落在了天仙公主的身边,重新双手叉腰,笑眯眯地回头看着倒在地上的索隆将军。 点到为止。我没有让他受一点点的伤。够意思吧? 这要说起来还是我那小亲亲绿珠妹妹懂事。 看到人高马大的索隆将军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样子十分狼狈。怕他难堪爬起身来之后再生事端,连忙一路小跑着向他奔去。 想要尽快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但恐怕无人能够理解的是:此时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索隆将军,感觉自己五内俱焚。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颜面尽失,让他感到无地自容,生不如死。 他已经失去理智了。 还没等绿珠跑到他的身边,他已经翻身爬了起来。蹲在地上,双眼通红,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间悬挂的宝刀。 阳光之下,那明晃晃的刀锋刺的人睁不开眼,显得寒光闪闪,杀气腾腾。 第五十五章 暗藏杀机 此时,已经快步跑到索隆身边的绿珠妹妹看到眼前的情景,忽然脸色一冷,也懒得伸手再去扶他了。而是回头看了我和公主一眼。 我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因为上次我们俩单独亲密接触时,她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她的身份非常特殊,表面上是公主身边的一名侍女,其实也是国王特许的暗藏在公主身边的贴身保镖。 当公主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时,她甚至拥有先斩后奏的特权。 杀错了人都没关系,只要护得公主周全。 也就是说,那个傻乎乎的索隆将军敢于在公主面前拔刀,绿珠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当场制服他,甚至要了他的小命。 绿珠之所以望向公主和我,只有我心里最清楚:她是在用目光征询我的意见。我轻轻摇头,也是在明确告诉她不要轻易动手。 因为只有我和他们二人分别交过手。绿珠如果宝剑在手,索隆死不死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我知道她师出名门,剑法非同一般,对付索隆不成问题。 但这丫头现在赤手空拳,我怕索隆真的发起狂来,我的小亲亲绿珠妹妹会受伤。这是我绝对无法接受的。 况且小爷我本尊还在这儿直挺挺站着呢,绝不可能让我喜欢的女人去冒风险。就算再给索隆一把刀,他也未必能奈何得了我。 何况这个索隆是公主从小到大的玩伴,再借给他三个胆子,也不敢去主动伤害公主。 他也是国王身边一直很信任的得力战将,唯一一个允许佩带武器出现在公主面前的武将。 绿珠那个傻丫头现在一门心思都在我的身上。打着保护公主的旗号,真要是下手,把索隆打伤或者更严重点,在国王那里好说不好听。那个老国王阅历丰富,又不是智力障碍者。 跟他说索隆因为一时冲动要行刺公主,绿珠迫不得已出手将他宰了。那老头能信吗?换成是我打死也不相信。 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空手夺白刃的心理准备。 站在我旁边的天仙公主却突然跨出了一步,挡在了我的身前。甚至伸开修长的双臂,将我拦在了她的身后。 “把刀收回去,索隆。敢在我的面前拔刀,你疯了么?”公主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中透着少有的严厉与霸气。 惊诧之余,我差点被她感动哭了:这姐们太仗义了!向理不向人啊!我爱死你了。 公主接着说道:“我和绿珠虽然都属于门外汉,不懂武功。但我们也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我身后的这个小无赖确实比你技高一筹,他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击倒你,但都放过了。 已经算是给你留足了面子。输了就要承认,你拔刀作什么?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在拳脚上比不过他,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阿卡拉勇士,在战场上你比他强多了!”。 听到公主这么说,面色紫涨,手握利刃,正准备扑上来和我殊死一搏的索隆胸中那冒着滚滚黑烟,翻滚着猩红岩浆的火山,像突然遭受了一场风暴一般彻底熄灭了。 他缓缓的将手中明晃晃的钢刀重新插回了刀鞘之中。 他单膝跪地,再次向公主郑重施礼,同时又觉得自己颜面扫地,抬不起头来,只能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我站在公主的身后,望着她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迷人光泽的满头乌发,强忍着从背后将她一把抱在怀里的强烈冲动,抬手将她一条横在我面前的胳膊,轻轻地往下按了按。重新向前跨出了一步,与她并肩而立。 公主对我的举动没有丝毫的介意,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我不愿意站在她的背后。好歹我也算是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能让一个柔弱美丽的女子为我挺身而出呢?那样只会让我感到羞愧和无地自容。 我一直固执的认为:相对于身体强壮的男人,女人总是显得柔弱些,需要男人的保护和爱惜。 面对战争也好,灾难也罢,男子汉义无反顾的冲上前去,用自己强有力的肩膀为身后的女人顶住这一切,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 如果哪一天反过来了,男人需要女人的保护。那这世界也他妈差不多快完蛋了! 我从侧面偷偷瞥了公主两眼:第一次见她冷若冰霜,生气的样子。 竟然是另一种惊世骇俗的美丽!反而比平常的模样,更让人心脏狂跳,生不如死,欲罢不能。 此等尤物,本来就应该存在于天上的七彩云朵中,让世人翘首膜拜,怎么会落到这尘世间呢?而且还如此鲜活地就站在我的身边。 索隆缓缓地爬起身来,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了。他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已经支离破碎了。那位心中深爱的公主竟然从头到尾都护着那个野小子,也不知被对方灌了什么迷魂药。 在他的心中,深深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总有一天,他要让我身首异处,死无全尸。而且只能死在他的手里。 他对公主的爱有多深,对我的恨就有多深。我是最无辜的,但这也不需要被同情。因为我自己也承认:我确实属于坏小子,离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相差不止十万八千里。 我是坏人,我骄傲!之前我还曾经一度担心过:自己堕落成了一个没用的好人。 无论是公主叫我小无赖,还是绿珠唤我小混蛋。我都能欣然接受,坦然面对。 这也许就是别人口中所说的,有难得的自知之明。这样我就可以活得潇洒随意,坦坦荡荡。 绿珠妹妹看到索隆低着头起身离去了,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抬头望了公主一眼。心里很是敬佩公主用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化解了一场即将发生的流血冲突。 其实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我知道这个傻丫头现在心里只有我。 但我这个坏小子的心里,不但有她,还有身边这一位天仙一般的美丽公主。这只能充分说明我的心胸足够广阔。 当然你也可以用世俗的眼光评判:说我花心,处处留情,不够专一。 反正我脸皮厚无所谓,这正是我的男儿本色。 哪个兔崽子规定,男人必须专一啊?女人就像鲜艳的花朵,多喜欢几种花不行吗?只要你对其付出同样的尊重与欣赏、关爱就够了。 其实世人的眼光和评判标准永远是多变的。 比如同样是拈花惹草这件事。遇到风流才子、名门望族,就夸人家天生风流倜傥,侠骨柔肠。 至于对待没什么名气名望的普通人,又骂人家败家子儿,不求上进,放荡下流。 所以顺由本心,做好自己。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随他去吧。 第五十六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 “我要走了,公主。提前和你道声别。还得麻烦你派人通知一声索隆,他返回战场的时候带上我一起走,省的我不认识道。” 我站在公主的对面,郑重其事的对她说道。 公主微微愣了一下,似乎她从来没想到过会有这一天。傻丫头,人间哪有不散的宴席啊? 她显得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你确定伤都全好了,不需要再将养几天吗?”。 我使劲儿点了点头。咬着嘴唇说道:“我手下的兄弟们还在前线浴血奋战。就这样,我的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我没有一天不思念他们的! 不过你放心,等彻底消灭了木托磐尼帝国,我也许会找机会回来看望你和绿珠的。” 公主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才又轻声说道:“你个小无赖,《白蛇传》才刚刚讲了个开头,后面的故事应该还很长很精彩吧? 你是军中将领,大敌当前,我自然没法留你。去就去吧,在战场之上,不能再像平日里那样大大咧咧,无所顾忌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一定要当心冷枪暗箭。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你要离开这里重新上战场的事,最好也亲口告诉绿珠一声。你刚来的时候,她对你态度有些生硬。现在好多了,也挺关心你的。” 我微微咧嘴一笑:“放心吧,我一定会去对她说的。” 说到这里,我们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公主微微抬起头来,用她那双幽深湛蓝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却不敢直视她那湖水般幽深的双眼。怕自己万一陷了进去,不舍得离开了。 连忙朝她微微施了一礼,低着头转身离去。 夜幕降临,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情一半是兴奋,一半是忧伤。 兴奋的是:终于都能回到军营中,和那些淳朴、可爱,生死与共的弟兄们混在一起了。只有和他们混在一起,奋勇杀敌,我才会觉得心里痛快,如鱼得水。还有那个豆牙儿,鼻涕眼泪弄了我一脸,还没找他算账呢! 忧伤的是:那个貌若天仙的美丽公主和面冷心热、总是对我宽容忍让的绿珠妹妹,陪伴了我这么多天,却不得不与这两个小美人道别了。没有她们二人对我的悉心照顾和陪伴,我的伤恐怕也不会好这么快。 前路茫茫,生死未卜。此一别之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万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黑暗中,一束微弱的光亮由远及近,我好奇地睁大了双眼。等到来人走到了床边我才看清楚:竟然是我的小亲亲,一手举着蜡烛,一手提着宝剑的绿珠妹妹。 我大喜过望,不等她在我的面前站稳,便伸出双臂,紧紧地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嘘,别乱来,小混蛋。当心我手里的蜡烛烫着你。听说你要回军营了,真的假的?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绿珠穿了一身薄薄的纱衣,微弱的烛光之下,曼妙的身姿尽收眼底。我紧紧地搂着她,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一边小声说道:“不想过早告诉你,是怕你不开心。原本打算离开那一天再当面告诉你,你怎么知道的?” 绿珠试着挣脱了两下,发现我的双臂像铁钳一样紧紧箍着她。也就放弃了努力,缓缓在我的床边坐了下来。 我伸长了脖子,又想去亲吻她的面颊。她向后仰了仰脖子,低声斥道:“先老实一会儿,小混蛋。我今天手里可是提着宝剑的!敢不老实,我一剑斩了你。 我是趁公主睡着了,偷偷溜出来的。就想来和你说说话儿。” 我停止了乱摸乱动,双眼热切的望着她咧嘴笑道:“你到底是想来一剑斩了我还是陪我说话儿?想和我说点什么?是山盟海誓还是私定终身,答应嫁给我了?” 绿珠脸上一热,微微低下头去。来之前本来一肚子话,现在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犹豫了半天她才开口道:“今日陪伴公主,发现她有些精神恍惚,坐立不安。问了她才告诉我,你这个小混蛋即将要离开这里返回战场了。为什么告诉公主都不先告诉我?你真是个小混蛋!” 我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她,毫不含糊地说道:“刚才已经不是告诉你了吗?不想太早让你得知这个消息,是怕你不开心。公主对我是否离去反正无所谓。 我且问你,那天我与索隆比武,他失败后愤而拔出刀来,你是否想动用手中特权,对他下手来着?” 绿珠眨动着明亮的双眼,低头看了我一眼。 害羞地微微一笑:“你看出来了?你个小混蛋,鬼精鬼精的。其实我对索隆原来一直印象都不错,也知道他绝对不会伤害公主。但输了还不服气,竟然对你拔刀相向,我就看不下去了。 主要还是担心你个小混蛋,伤势刚好,万一再被他所伤,我绝不答应。当时差点没忍住,对他动手。看到你冲我摇了摇头,也就只好作罢了。” 我趁她一个没注意,猛的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毫不客气的在她柔嫩的面颊上留下我的唇印。一边说道:“我就知道我的小亲亲心里有我。我之所以对你摇头,也是怕他万一真发起狂来,伤害到你。 对我的武功你应该充满信心,以后未经我的允许,不得为我出手。记住了吗?就算是死,我也必须死在你的前面。” 绿珠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抗拒,而是顺势倒在我的怀里,还是那副逆来顺受,对我无限包容的样子。只是手中的蜡烛随之熄灭了。 我能感觉到她又开始流泪了。 她随手将那截熄灭的蜡烛扔在地上,伸出那只微凉的小手,按在我的嘴上。轻声啜泣道:“你马上就要重返战场了,不许再说什么死呀活的,惹人心烦。人家好不容易来陪你说说话,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我连连点头道:“我错了,我错了。小爷我傻人有傻福,福大命大造化大。怎么可能死呢?将来还要和你生一堆孩子呢!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黑暗中,绿珠满脸通红。忍不住伸出小拳头,轻轻捶了我一下。 “让你说点好听的,不是让你胡说八道。你个小混蛋!” “想听好听的是吧?那告诉你一个喜讯: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小混蛋了,还主动送上门来,那今晚你就别想逃了,留下来陪我。我要让你深刻领悟一下什么叫欲仙欲死。” 第五十七章 难舍难分 可爱的绿珠妹妹,猛然听到我的豪言壮语,顿时大吃一惊。 本姑娘手里还提着宝剑呢,面前的这个小混蛋竟然丝毫不放在眼里,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她起身就想转身逃跑,却发现自己的腰和手腕都早已被牢牢控住,丝毫挣扎不得。 她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叫苦:明知这个小混蛋色胆包天,我真不该在这个时候,穿成这样前来探望他,等于主动送羊入虎口。我是不是有点傻? 只犹豫了片刻,她便把牙一咬,心一横:反正早晚我都是他的人,打又打不过,就随他的意吧。她随之放弃了所有的抵抗挣扎。 一番巫山云雨之后,怀中的绿珠妹妹小脸变得红扑扑的,长长而凌乱的满头乌发也变得湿漉漉的。 她浑身乏力地蜷缩在我的怀中,一动也不想动,像一只听话的小猫。 我微微笑道:“你今夜手提宝剑前来,当真是想斩了我吗?” 绿珠睁开双眼,抬头瞪了我一眼,有气无力地答道:“当然不是了,小混蛋!得知你要离去的消息,我是想将这把宝剑亲手送给你。 让你时常带它在身边,今后能够常常想起我,不要轻易忘了我。早知道你个小混蛋敢对我如此无礼,真该刚才提早宰了你!”。 我笑得更厉害了:“你如果真想宰了我,现在动手也不晚啊。你那把宝剑是很不错,但你还是自己留着防身吧,我更喜欢用刀。你已经把你所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给了我,我会永远铭刻于心的。” 绿珠的眼角忽然涌出了泪水,伸出一条胳膊,主动搂住了我的脖子,贴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小混蛋,你能不能不要走?或者带着我一起远走高飞?” 我惊讶道:“带着你一起上战场?见到那位老国王我怎么说?尊敬的国王陛下,实在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就把公主身边的这位美丽可爱的绿珠姑娘拐跑了! 我们俩还打算白头偕老,生一堆小孩,恩爱一生,永不分离。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可不想自己的小亲亲天天伺候公主了。回去之后,你再帮公主找个侍女吧。” 紧紧搂着我脖子的绿珠,顿时哭笑不得。 说道:“你个笨蛋。就非得拉着我去见老国王吗?我只会无颜以对。你就不能把我先安置在其他地方?” 我瞪大了双眼说道:“我也想带着你返回大顺,安居乐业呀。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战火又刚刚燃起,谁也不知道要打多久。我看还是这样吧:你先在这宫中老实呆着,这里最安全。 等战争结束了,我来当面找老国王求情,请他允许我带着你一起返回大顺。” 绿珠再度落泪了,哽咽道:“可是……可是我现在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你了,你个小混蛋!不知不觉中就把我的心偷走了,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自己了。” 连忙搂着她安慰道:“别哭了,小宝贝儿。我最不忍心看你伤心落泪了。把你的心偷走了没关系,我把自己的心留给你。我们俩永远心心相印,心连着心。这总可以了吧?” 绿珠终于停止了啜泣,勉强点头答应道:“说好了,等打完仗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找我。敢言而无信,我就一剑斩了你! 还有,战场上不许再负伤了,也不许出任何的意外,一定保护好自己。” 我紧闭双唇,使劲儿点了点头。 和女人很多时候没道理可讲。你以为我自己没事吃饱了撑的,总想让自己负点伤,挂点儿彩,自讨苦吃?那样很好玩吗?除了喜欢自己作死的,谁爱玩谁玩去! 临出发的那一天,我又去面见了公主,算是向这位天仙美人儿正式辞行。 公主不动声色地扭头吩咐道:“你们都先行退下吧。绿珠你也退下,我要和这个小无赖单独说几句话。” 绿珠冲我含情脉脉地眨了眨眼睛,一声不吭地也随着众人退了下去。 偌大的殿堂之中,就只剩下我和公主两个人。 我心里实在猜不透,她想要对我说些什么。 公主不慌不忙的从长长的衣袖中,取出了一把造型精美的匕首。 我一眼就看到:雕工精美的刀鞘之上,镶嵌着两颗硕大的蓝宝石。 公主望着我轻声说道:“你今日就要离去了,不知该送你一些什么,这把匕首是我平时藏在身上防身用的。送给你个小无赖,留作纪念吧。” 我连忙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那把还带着公主体温的匕首。捧在手中,放到了自己的的胸前。 抬头望了她一眼。庄重地向她弯腰施礼道谢:“感谢公主的深情厚谊,让我愧不可当。扪心自问,我何德何能?能受到公主的眷顾。你永远是我心中的天仙,圣洁而美丽,温柔而善良!” 公主显然对我的当面夸奖已经有了充足的免疫力,并没有开口微笑。 甚至从眼角滑落了两滴亮晶晶的泪水。 我当时就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夸奖赞美也能把人夸哭了?我现在魅力这么大吗?连我自己都震惊了! 我凝神细看,却发现面前的这位美丽公主身体在微微发抖,仿佛在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某种情绪。 她红唇微启,缓缓说道:“今日一别,山高水远。你也不知今生是否有缘还能相见了。我最初其实挺讨厌你的,现在不怎么讨厌了,已经习惯了你的无耻和无赖。” 我心头一热,但同时脑海中又冒出一系列问号:公主这是在夸我吗?我怎么感觉是在骂我?而且属于骂人不吐脏字哪一类的。 管她是夸是骂呢,总之心里甜甜的,很受用就好。 公主忽然抬头来,勇敢地直视着我的双眼,说出了一句让我匪夷所思的话:“小无赖,你要走了。这里又没有人,我今天特许你再冒犯我一次。 我恕你无罪,绝不生气。” 望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我都感觉到有些无地自容了。 在她的心目中,我该是有多坏呀?能把她吓成这个样子。 我先是将那把雕工精美的匕首揣入自己的怀中。然后伸开双臂,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上前去,轻柔地将她揽入自己温暖的怀抱中。 说来也是奇怪,公主的身体很快就不再微微发抖了。一度让我怀疑她是不是穿的太单薄了。 但是抬头望了一眼窗外温暖的阳光,就算穿得单薄了些,这个季节也不应该冻成这样啊! 我趴在她的耳边轻声安慰了她一句:“美丽的天仙公主,我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那么无药可救。” 说完,我抬手轻轻捧着她的小脸蛋,在她微闭的双眼上轻轻吻了两下。 庄重而文雅,礼貌而克制。她的睫毛又密又长,我感觉都扎到我了。 我随即放开了手,稳稳地退后了两步,向她微微鞠躬施礼。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大踏步离去了。 我不知道我走出大殿的时候,她有没有重新睁开双眼,只是高高抬起自己的右臂,向身后摆了摆手。 我狼狈地躺着进来,潇洒地走着出去,轻轻挥一挥手,不打算带走一片云彩。 第五十八章 小技巧 大学问 返回前线的途中,我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索隆的身后。 他则紧握着手中那杆丈八蛇矛,心事重重地骑在马上,走在前方。 我就从来没有担心过,在这荒野之中,他会突然对我下死手。他只见识过小爷我的拳脚功夫,还从没领教过我手中那杆长刀的厉害。 我们俩一路上都沉默不语。反正语言不通,说了也是白说,对方也完全听不懂,白费唇舌,瞎耽误功夫。 其实从那天他望向公主的眼神,我已经猜透了他的心思,也理解了他为什么对我总是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嘴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俩算是情敌。 天仙公主只有一个,这天下喜欢、仰慕她的人多了去了。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讲,我们彼此之间都是情敌。也就是说,除了索隆以外,我现在的情敌海了去了!很多从来没见过面的,听都没听说过的…… 什么叫真正的爷们儿?为了追求心目中的美女,主动树敌,而且还要不怕死。虽千万人,吾往矣。 虽然我是如此聪明,但仍然也无法猜测出那位美丽的公主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女人心,海底针。至少她当面对我说了不讨厌我。 人贵有自知之明,不讨厌绝不能与喜欢画等号。 就我这土匪强盗加流氓无赖的高雅气质,能不招人家讨厌已经很不错了。知足常乐。 要说现在整个这片草原之上,最着急上火的是那位木托磐尼王国的三军统帅:脱脱贴木儿大将军。 他像一只被人绑起来放在火上烤的乳猪一样,早已外焦里嫩,里外不是人了。 因为自从接受了本国国王的任命,被委以重任以来,压根就没有收到过一条好消息! 最早是“红胡子”率领的人马全军覆没。这其实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紧接着,自己十分信任,亲自派出去的由乌木图大将军统领的大队人马,也没见一个活着回来的。 后来又听说磨磨蹭蹭的盟军兄弟遭受了重创,直接夹着尾巴溜回国了,甚至从此背弃了双方的盟约。 合着转了一大圈,没有一个人靠得住! 无论是那位深得自己信任、作战经验丰富的乌木图大将军还是一点都不靠谱的所谓盟军兄弟。 着急上火之下,脱脱贴木儿大将军满嘴起了一圈的水泡。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任由形势再这么发展下去,自己能不能亲自披挂上阵,甚至能不能见到敌军的面都成问题。因为他太了解本国的新王孟腊了,他的耐心极其有限。 以这位国王的脾气秉性,他如果不能在短期内全力以赴打一个翻身仗,估计连真正敌军的面都见不上,就会被国王拉回去砍了脑袋。 战死沙场还能算是个保家卫国的英雄,被国王莫名其妙砍了脑袋算怎么回事? 所以他必须在国王召唤他返回国都之前,拼尽全力,与这些来自中土的大顺侵略者们决一死战。 顺利返回军营之后,那些曾经与我朝夕相处的手下弟兄们,看到我重新回到队伍当中,都两眼放光,口中不约而同地发出欢呼,庆祝我死而复生。 就连那位对我心存芥蒂的肉球翻译,也连滚带爬地跑上前来,满脸堆笑的向我点头问好,打着招呼。 终于再次见到了我的铁杆兄弟,那位没出息还不讲卫生,当众流泪还流鼻涕的豆芽儿,傅青山傅将军。 他呲着大牙冲我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我的肩膀。我本来还想收拾他呢,当着众人的面也只好先忍了。 连忙一把推开他,问道:“和我义父他们的主力部队联系上了没?” 傅将军先是急迫地点了点头。然后撇撇嘴向我抱怨道:“老大,我们当年还在亲兵营的时候,温良恭俭让,没有过分不得瑟吧?怎么这次来的亲兵营传令兵这么大脾气?当着我的面就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幸亏你不在,否则挨骂的就是你了。你说那家伙是不是欠收拾?” 我笑着说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当年比他还过分呢!自己没感觉罢了。我义父他怎么说?” 傅将军一脸严肃的回答道:“木托帝国已经集结了大批优势兵力,准备与我方主力决战。 南宫大将军命令我们,尽早与大部队会合。这不就等你了吗?我们总不能撇下你一个人在这里,都先撤了。” 我点点头说道:“下午我就带着肉球翻译去拜会一下阿卡拉的国王,然后我军就连夜开拔,不能错过了大会战。” 午后,我带着肉球翻译等为数不多的几个随从,前往相距不远的阿卡拉营地,去面见那位老国王。 我特意点名叫上了那个憨头憨脑的王二虎陪着我们一同前往。 见到那位尊贵的国王,我连忙弯腰抱拳施礼。我也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走上前来欢迎我。 “怎么样少将军,你身体恢复的如何了?我听索隆说,你现在与我那掌上明珠温妮公主已经很熟悉了,她最近过得好吗?” 我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国王身后不远处站立的索隆将军。见他面色阴冷,眼神凶狠,一言不发。天晓得回营之后,这小子在国王面前说了我多少坏话? 国王的话里有话,这明显是在试探我。 我连忙俯首抱拳说道:“我这次来有两个目的。一是当面感谢尊敬的国王陛下对在下的关照。您真是太抬举我了,将我当作贵宾一样对待。 不但将我接入皇宫,还派了太医专门为我诊治,否则我早已命归黄泉了。 二来我也是当面向您辞行。我军不久前接到总指挥官的命令,让我们迅速与大部队会合。 说到这里还不得不夸奖您几句:尊贵的阿卡拉国王陛下,您高瞻远瞩,审时度势,厉兵秣马,运筹帷幄,所以我们双方联手之后,才能推进的如此迅猛。已经把那个木托磐尼王国给打痛了。 他们被迫集结了大批兵马,准备与我方主力展开决战!” 通过那个肉球翻译,一通翻译之后,听到我本人对他的连连夸赞,那位老国王喜上眉梢,脸上都快乐开花了。 我接着补充道:“至于您问起公主的近况,恕在下不知详情,不敢乱说。因为在您的皇宫中养伤的那段时日,我很少与公主见面。 她出于自己身份尊贵,懒得搭理我,我也能够理解。 您真想了解公主的情况,多问问您身后的那位索隆将军。他应该比我对公主更熟识些。” 那么肉球翻译将我这段话,讲给国王听了之后,那位老国王更是眉开眼笑。 其实公主的近况,索隆回来就告诉他了。他之所以试探我,无非是怕我这个毛手毛脚的野小子太接近自己的掌上明珠,甚至去骚扰她。 得知公主主动与我拉开距离,他就更放心了。 我猜测索隆虽然背后说了我不少的坏话。但是应该不会将我俩在公主面前比试过拳脚功夫,并且自己落败的详情告诉国王。因为他总得给自己留足面子。 索隆抬头,冷冷瞅了我几眼。还是一声不吭。 他心中暗想:这个野小子虽然当面对国王撒谎,我也没必要戳穿他。因为从今往后,他也没机会再见到公主了。 所以我也没必要着急找寻机会杀死他。就让他自生自灭,从哪儿来的,滚回到哪里去就好。 国王面色安详,心平气和地吩咐手下,让我坐下来慢慢谈。 并且命人沏了一壶好茶,降尊纡贵地陪着我喝了起来。 我也毫不客气,找准机会又将他大大吹捧了一番,给他脑袋上扣了不少高帽。 并且善意地提醒他,让他不要轻易退兵。 因为消灭了木托磐尼帝国之后,这里的城邦将交给阿卡拉王国来管理。 也就是说,目前占领的城邦,以后就是阿卡拉王国的领地。 这位老国王,在我的极力吹捧之下,心情更加地愉悦。甚至连连表示:其实这里很多城邦,早些年就属于阿卡拉。只不过连年的战火,被木托磐尼帝国掠夺了而已。他们现在等于是收复失地,理所当然不能退却了。 看时候差不多了,我主动起身告辞。 老国王又亲自起身将我送出营门外,并叮嘱我一路小心。 返程途中,我将那个王二虎叫到跟前。对他说道:“知道今天为什么特意叫上你一同前来吗?就是想让你亲眼看看:溜须拍马是一门艺术。 首先要显出自己的真诚,不能让对方觉得你在拍他马屁。 其次要注意时机火候的把握,不能太过分了。懂了吧?现在你试着当面拍拍我的马屁。” 王二虎使劲的点了点头,好像真听懂了似的。 他冲我竖起大拇指,开口对我说道;“刘将军胸有成竹,诡计多端。表里不一,深谋远虑,人面兽心,是我等学习的楷模。” 我连忙抬手打断他:“本将军只针对你一个人颁布一条军令:以后你想拍马屁呢,爱拍谁拍谁去,我不管。今后只要敢当面拍我的马屁,先拉出去打五十大板。 我已经对你彻底失望了,教都教不会啊!” 王二虎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惊愕:“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劝你还是回去多读点书吧。我已经被你拍怕了!” 第五十九章 委曲求全 回到营中之后,那位傅青山傅将军早已提前整顿好了我部人马,整装待发。 于是我们头顶着火红的晚霞就出发了。 简短地说,我们再度跋山涉水,与主力部队会合了。 已经很久没见到义父和方大哥的面了,说心里一点不想念那是假的。 所以当队伍刚刚抵达驻地,我便不顾一路风尘,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位于驻地中心的南宫中军大帐。 还未走到中军大帐门口,就看到陆陆续续走出了一大堆我南宫大营的高级将领。不用问,这是刚刚结束军事会议。南宫大将军应该已是做好了战前的各种部署。 当我怀着激动的心情迈步走入时,帐内只剩下义父和我那位方大哥。 我连忙走上前去,冲着他二人单膝跪地施礼。 当南宫大将军抬头看到我,刚才一脸的愁容一扫而光,裂开大嘴,眼角甚至笑出了鱼尾纹。 他笑呵呵的大声说道:“免礼免礼。终于又看到你这个兔崽子了!不错不错,看着还是那么精神,活蹦乱跳的。” 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走上前来,顺手给我当胸就是一拳。还好力气不大,否则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定会跌坐在地。 他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我几眼,疑惑地问道:“好久不见你这个刺头小子,怎么觉得你又长个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望着伸开两只大手,也正向我扑来的方大哥一眼,小声问道:“你觉得呢?” 方大哥并没有动拳头打我,而是在我的双肩上重重拍了两下。也仔细端详了我一会儿,笑着说道:“我倒没觉得他个头见长,脸倒好像变长了,再加上这尖尖的脑袋,看上去更像个刺头了。” 我笑着说道:“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我又不是小孩子,都多大了,还长个头呀!”。 义父瞪着我说道:“你小子还别不服气。无论到什么时候,你在我们的眼里都是个没规矩的野小子,需要时常敲打和修理。自己去搬把椅子,坐下来,我们好好唠一会儿。” 还没等我转身,方大哥已经手脚麻利地端过了把椅子让我坐下。我连忙弯腰道谢道:“谢谢方大哥。” 义父点头笑道:“不错不错,这么久没见,这小子回来好像变得懂些礼数了。听说你阵前受了重伤,差点没了小命? 伤到哪儿了?记得你临行前老夫的叮嘱吗?你小子绝不能死了,必须给我活着回来!胆敢抗命,军棍伺候。” 我苦着脸抱拳说道:“我说义父大人,我这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你就又拿军棍吓唬我?!” 南宫大将军一手捋着胡须,一边仰头哈哈大笑道:“等哪一回犯错了把你小子按在那里,真揍一顿。你就知道是不是吓唬你了。说说吧,你小子怎么和卡拉的国王勾搭上了?” 我马上反驳道:“我只喜欢美女,他又不是女的。您怎么能用勾搭这个词呢?” 这时那位方大哥也凑了过来。我们三人围坐在一起,方大哥说道:“你们爷俩就别你一句我一句逗乐子了。让这刺头小子好好跟我们说说,这么久以来,都经历了些什么?怎么和阿卡拉的军队形成联手的?” 南宫大将军连忙闭上了嘴巴。望着他二人关切的眼神,我的心头感到一阵温暖。 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我率领部下,进入这片绿洲之后的几场战役,以及自己的想法,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们。 当然略去了负伤之后,在阿卡拉王宫中养伤期间,与公主与绿珠之间发生的种种感情纠葛。 也许是在王宫之中,经常给那两位美人讲故事练就的本领。面前这两位大老爷们竟然也听的津津有味,聚精会神。 当我讲完了停下来之后,我的义父,那位南宫大将军竟然难得地开口夸了我两句:“不错不错,你小子算是长大了,有想法!但你小子可不许给我翘尾巴啊,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回来的正好,这次木托磐尼王国的军队已经摆开了阵势,准备和我们大干一场。这次你得听老子的安排,你和你属下的兵马不许再往前冲了。作为最后一批预备队,负责打扫战场或关键时刻再顶上去。” 我立马不乐意了。张口反驳道:“义父大人,您不能这样啊!我们星夜兼程赶回来就是为了参与大会战,一展身手。让我们打扫战场?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您可得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呀! 就算是我答应了你。我手下那帮弟兄们也绝对不会同意。” 南宫大将军脸色一沉,瞪起双眼,黑起脸来对我说道:“军令如山,违令者斩!至于你自己的属下,你自己想办法管理好他们。” 方大哥连忙走上前来安慰我道:“傻小子,大将军如此安排,完全是出于对你们这支队伍的爱护。 好钢要使在刀刃上。再者说,你们已经屡立奇功,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你们占了,也得给其他队伍获取战功的机会。” 我虽然心里很不服气,但又觉得无可奈何。我很清楚面前这个反复无常的小老头,言出必行,敢对任何人下黑手。 真敢违抗他的命令,把我们都绑起来打一顿军棍,那是便宜的。通通拉出去砍了脑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看到我掩饰不住的一脸沮丧,那个小老头又咧嘴乐了。拍着我的肩膀说道:“本将军爱兵如子,你们这一路人马长途跋涉一路辛苦,让你们喘口气,歇一歇。 后面的仗还多着呢,多的是你们一展身手,奋勇杀敌的机会。到时候别给老子丢脸就成!”。 看到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我只好主动岔开话题。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好意思开口询问。我若在战争的间隙,讨个老婆回来,这不算违反军法吧?” 南宫大将军和我的那位方大哥都好奇地将脑袋凑了过来,睁着两只大眼睛问道:“你小子怎么会动了这个心思?这是看上谁了?哪家的姑娘又要倒霉了!” 义父挺起腰杆,大手一挥说道:“只要不耽误正事,娶一百个老婆那算是你小子的本事。 我与方侍卫长只管去喝你的喜酒,给你道喜便是。哪怕你娶的是木托磐尼王国的女人呢!这与违反军法无关。” 我心中一阵暗喜。这么说来,等打完了仗去接绿珠妹妹就名正言顺了。 我忽然心思一动,接着问道:“假如说我是看上了阿卡拉的那位公主。能请义父大人出面,找那位阿卡拉的国王帮我从中说和吗?” 面前的二人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几乎同时都撇起了嘴角,用鄙视的眼神望着我。 方大哥先开口道:“你小子就别做白日梦,异想天开了。我们虽然刚来这里不久,但也听说了:阿卡拉的那位公主是这一片绿洲之上倾城倾国,百年难遇的一个绝色美人儿。能有幸见她一面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小子也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难道说你已经见过她了?那说明你小子已经艳福不浅了,见好就收吧。我说你小子怎么突然犯起花痴了!” 我在心中不由得暗自发笑:我不但已经见过她的绝世容颜,甚至还拉过她温润如玉的小手,拥抱过她呢! 但义父接下来的话,犹如给我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刺头小子啊,年轻人偶尔喜欢妄想可以理解,但必须先摆正自己的身份。假如你是我大顺的皇亲国戚,王公贵族,我倒是可以替你出面试试。 你就是个来路不明的山野小子! 就算我拉得下自己这张老脸,人家国王也不会答应。你根本配不上人家公主。别再白日做梦了,快醒醒吧。” 我顿时心情低落,下意识的伸手探入怀中,摸了摸公主亲手送我的那把雕工精美的匕首,同时手指也触到了那张柔软的羊皮卷地图。 我伸手掏出那卷羊皮地图,站起身来,双手捧给了南宫大将军。 义父又是一愣。问道:“这是什么?” 我淡淡答道:“您看看就知道了。这是机缘巧合,我从敌军营帐中缴获的一张十分详尽的军用地图。对我军今后的作战十分有利。” 南宫大将军接过之后,连忙转身走到帅案旁边。将其铺展开来,认真低头看了起来。 方大哥也走了过去,趴在那里仔细查看。 过了一会儿,南宫大将军两眼放光,口中啧啧称奇道:“好东西啊!标注的如此详尽,一目了然。我说你小子怎么跟长了眼似地能摸到阿卡拉边境去,原来是因为有这个宝贝啊。 再给你记上一功。不过这个宝贝本将军没收了。” 我嘿嘿笑道:“我敢拿出来献给你,就知道你不会还给我了。幸亏我早有准备,已经提前命人照着临摹了好几幅。” 那个小老头也毫不谦让地嘿嘿笑道:“老夫敢直接没收,就知道你小子给自己留了后手。我当然无须与你客气了!谁让我是你干爹呢?”。 第六十章 顾此失彼 我所率领的属下人马,被安排在了我军方阵的最后方。 只能眼巴巴看着兄弟部队的将士们挥舞着手中刀枪,在他们统帅的带领下,冲锋陷阵。 敌方的阵容也十分庞大,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 我真想不通义父大人通过什么方法,费了多大的力气,能把那些火炮运过了沙海。 此时这些火炮,正发挥着它们巨大的作用。 面对敌方率先发动的猛烈冲击,那一排火炮正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炮口喷射出仇恨的烈焰。 炮弹在敌军冲锋的骑兵人群中炸响,对面冲过来的敌军一片人仰马翻,一阵鬼哭狼嚎。 看得出对方也是豁出去玩了命了,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后续的敌军踏着满地的残肢和鲜血,继续不要命的向我方冲来。 我伸长了脖子才勉强看到,南宫大将军身后的传令兵奋力挥舞着手中的小彩旗,我方的骑兵也随之轰然而出,迎面向敌军冲去。 这里幸亏是广阔的平原,否则两军的兵马摆都摆不开。 前几日从南宫大营的中军大帐,回到我军驻地之后。我硬着头皮向属下的将士们传达了南宫大将军的军令:我为弟兄们光荣地争取到了打扫战场的任务。 我已因此得到了手下这帮弟兄们前所未有的礼遇:一齐翻着白眼儿对我嗤之以鼻。 最过分的还是那位傅青山傅将军,差一点揪着我的脖领子打我一顿。 这促使我下定了决心:回头一定找个机会好好收拾他一顿。数罪并罚,不然这小子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真敢反了天了。 我虽然自己心里就憋着一肚子的委屈,但还是得耐心做属下将士们的心理工作。告诉他们要从大局出发,着眼长远。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自己都能明显感觉到:底气不足。 不是我不努力争取,而是那小老头太不讲理! 但不管怎么说,这不是我们也算站在战场之上了吗?找准机会积极参与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也许是当先锋当习惯了。眼睁睁看着别人纵马飞奔,酣畅淋漓的大杀四方,心里和手心儿直发痒,浑身憋的难受。 这感觉就好比是:自己饿了好多天,已经前心贴后背了。眼睁睁看着前面一群人围坐在篝火旁,大快朵颐地吃着烤肉,却绝对不允许我们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 造成我们如此囧境的那个小老头,把这种非人的待遇叫做对我们的关爱。害得我都差点没忍住从心里问候他八辈祖宗。 敌军仍然潮水般地向我方涌来。我方的炮火已经完全停止发射了,因为双方的距离太近,弄不好会伤到自己人。 木托磐尼王国的将士们此次也终于展现出了他们那接近原始的野蛮而强横的战斗力。 因为这已经不是在大顺境内的那个时候了,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退路。 再退就是国破家亡。 我方将士的士气丝毫不弱。每个人都咬牙切齿,杀的双眼通红。 整个战局陷入了短暂的胶着状态,无论是哪一方,想向前推进几百米,都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站在一处高坡之上观战的那位南宫大将军,看上去气定神闲。 根据整个战局细微的变化,他指挥若定,站在他身后的那位传令兵手中的小彩旗也在不断变换着颜色、方位。 我坐在马上正在百爪挠心的时候,那位傅青山傅将军先沉不住气了。 他快速从队尾冲到了我的身边,将嘴巴贴在我的耳朵边,急切说道:“老大,再耽误一会儿,我们恐怕连口汤也喝不上了!南宫大将军好歹是你的义父,你就不能上去替我们这些兄弟说说情?” 我扭头白了他一眼。同样将嘴巴贴在他的耳朵边,低声说道:“在外面我是老大。在这里他才是老大! 那个小老头最擅长的就是翻脸无情。敢违抗他的军令,别说我只是他的义子,就算是他的亲儿子,被砍了脑袋也就是一眨巴眼的事。 咱们俩以前有仇吗?你想让我去送死啊?你现在好歹也算是个将军了,沉住气行不行?” 豆芽儿将军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狠狠瞪了我两眼,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轻声嘀咕了一句:“胆小鬼。”便又匆匆转身,失望地策马跑回了队尾。 这小子哪里知道,其实我的心里比他还着急呢! 他刚刚离去没多大一会儿,我便打马扬鞭跑上那个小山坡,站在了南宫大将军身后。 那个小老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扭头扫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他开口问道:“你小子又沉不住气了?” 我故作镇定的回答道:“没有啊。这里视线更好一些,便于纵览全局,我就是想站在这儿多看看。” 小老头见状也不再搭理我,扭回头去,继续眺望着战场。 我屏气凝神观察了一会儿。在漫天尘土飞扬,人喊马嘶的战场上,两股对撞的急流互不相让,犬牙交错。时而鲜血飞扬,时而人仰马翻。 我很快发现:敌军的右翼被我方的兵马冲开了一个不大的缺口。 我连忙抬手指给南宫大将军看,同时低声说道:“您看,敌方那里被我军冲破了一个缺口,倘若此时我军再派出一支奇兵插入进去,便有机会将他们搅得大乱,乘机攻击敌方中路人马。 如此便有机会出奇制胜,将整个敌方阵营一切两半,试着分割包围歼灭。” 南宫大将军微微点头道:“你小子不错,有眼光。” 说完这句话,这个小老头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扭头对传令兵说道:“通知陈将军,让他带着属下人马,从敌军的右翼缺口处杀进去,全力猛攻敌方中军。” 说完他又闭上了嘴巴,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一样。 我圆睁着双眼,从背后狠狠瞪着他。 合着我出了半天主意,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但是我又不能发火,这让我心里更加难受。 正在此时,我忽然注意到:我军的一侧兵马也出现了一阵混乱。显然那里的敌军攻击十分强悍凶猛,与之交战的我方将士有些堪堪抵挡不住了。 我心中不由一阵暗喜:机会来了!你个小老头顾此失彼,自己的阵形也露出破绽了吧?这时候必须有一支队伍补上去,顶住压力,打退敌方的进攻。 这样才能争取时间,在我方不被敌军冲乱的前提下,让我军主动插入敌方心脏的那一路人马发挥最大的作用,否则只能功亏一篑。 南宫大将军显然也注意到了战场上的微妙变化。他微微蹙起眉头,只沉思了片刻,便开口对我说道:“刺头小子,你的机会来了!别再站在这里烦我了。 领着你的属下兵马给老子顶上去,不惜一切击退敌方的进攻。只许胜,不许败!否则提头来见。” 我喜出望外,信心满满地高声答道:“末将得令!”便扭身冲下了山坡。 第六十一章 揪住你的小辫子 我还没跑到自己队伍的跟前儿,便高举手臂,向傅青山将军使劲儿招了招手。 他立刻一脸兴奋的冲到了我的面前。 “南宫大将军松口了?我们可以冲上去过把瘾了?这才像我们的老大!” 我点点头说道:“让弟兄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我们露脸的机会到了! 这次南宫大将军可发话了:只许胜不许败,否则提头来见。 我自己就这一颗脑袋,真给了他,我以后走路都看不见道了!” 傅将军一脸兴奋的说道:“你就放心吧,老大。真到了那一步,我把我自己的割下来借给你用。” 我摇头笑道:“那不成。你的脑壳太大,不配套。关键是你又长得那么丑,有损小爷我的光辉形象。没事照个镜子,我还得抡圆了扇自己几巴掌。” 大家都显得十分亢奋,紧紧跟在我的身后,迅速冲入了战场之中。 奔到指定位置,迎面遇上的那股盗匪果然十分强悍。 为首的竟然是一个看上去古灵精怪,长相奇特的家伙。 他的脑门溜光,一丝头发都没有。只在后脑勺的部位,留着一根小辫。 也许是他本人对脑袋上这硕果仅存的几根毛发十分珍惜,不仅将它们精心地编成了小辫子,还绑上了一根红绳。 给人一种男不男,女不女,十分奇特的感觉。 他手中所持的那对武器也怪模怪样。看着像两把镰刀,却比镰刀大出了一倍。本应该是光滑锋利的刀刃处,却呈现出密密麻麻的一排锯齿。 小爷我对你手里拿着什么稀奇古怪的武器都丝毫不在乎,哪怕你扛着一把九齿钉耙呢,照样要用手中锋利的长刀,将你一劈两半。 我们很快接替了伤亡惨重,连连溃败的友军,堵住了敌军的去路。 我属下的这些将士们久经战阵,作战经验都极其丰富。何况大家心里早就憋着一股劲儿,想要一展身手。 因此我方不但很快扭转了颓势,而且逼的敌方连连后退。 看到如此情景,对方那个扎着小辫子的敌军将领气的哇哇大叫,双眼通红的,举着手中那对稀奇古怪的武器朝我直冲了过来。 我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你娘从小没教过你吗? 长得丑不是错,出来吓人就不对了。 窝里横能容忍,主动冲上来找死就过分了! 小爷我又不是你爹,我才懒得惯着你呢。 我也催动胯下的枣红马,同时挥舞着手中那杆雪亮的长刀,朝他迎面冲了过去。 这个家伙死死盯着我斜斜劈下的长刀,竟然不慌不忙。举起手中巨大的双镰,硬生生往上一架。 我之所以使出这一招,就是想先试试对方双臂上的力道如何,所以也并未使出全力。 只见他双牙紧咬,竟然生生将我劈下来的长刀,架了出去。 行啊小子,双臂上有把子力气。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多久。 我迅速抽刀在手,一翻手腕,手中长刀锋利的刀锋,又朝他的腰部横扫了过去。 这小子明显没有预料到我的抽刀变招如此迅猛快捷,吃力的向外推挡了一下,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眼见此处的状况趋于稳定,并且变得对我军越来越有利。我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我与敌将的交战状况。站在远处高坡上的义父应该是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既然如此,那我就心平气和地陪你多玩一会儿,也让那个小老头开开眼,多欣赏一会儿现场直播。 对面的那个小辫子敌将看我放缓了进攻的速度,顿时来了精神,心里也有了些底气。 竟然张牙舞爪地开始对我发起了主动的攻击。 他左右开弓,挥舞着手中的巨镰,轮番向我砍了过来。 我去,这小子还越来越来劲了!那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我瞅准了机会,猛然挥刀向他的前胸直刺而去。 他不得不变招回挡。 趁着这个间隙,我毫不客气的用刀背向他左手的那把巨镰狠狠撞了过去。 猝不及防之下,他左手的那把巨镰竟然被我磕飞了。 他显出一时的慌乱,但很快又稳住了心神。继续挥舞着右手的那把巨镰与我拼命厮杀。 我暗咬着后槽牙,依然不慌不忙地紧握手中长刀,与之对攻。 又缠斗了几十招,我再度突然发力。用刀尖将他右手的那把巨镰,也挑飞了出去。 发现自己突然就变得赤手空拳了,这小子彻底傻眼了。 目瞪口呆的望着我一脸的坏笑,愣了片刻,拨转马头,撒腿就跑。 这次的一连串动作倒是挺麻利的,不带一丝犹豫。 我心里感到既好气又好笑:你也不想想,小爷我能轻易饶了你吗? 我纵马狂追。我胯下的那匹枣红马还是很给力的,无论是自己逃命,还是追击敌军,都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眼看我坐骑的马头,已经追上了他的马尾巴。其实我只需轻轻一挥刀,便可要了他的小命。 但我的目光被脑后飘舞的那一缕扎着红绳的小辫子深深吸引了。 我倒不急于结果他的狗命,虽然这件事对我说来轻而易举。 我现在只想将他的那根小辫子抓在手里玩玩。 反正他的性命已是我的囊中之物,随时可以手到擒来。 我将手中那把锋利的长刀直接挂在了马背上,空出了双手,任由胯下的那匹枣红马继续向前飞奔。 反正那小子现在和我一样,也是赤手空拳。不可能给我造成任何伤害了。 随着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我猛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一把抓住了那条在他脑后晃来晃去的小辫子。他脑瓜顶上仅剩的这一缕毛发握在手里,感觉又粗又硬,完全没有我原先想象中那种丝滑柔软的手感。 于是我毫不客气地猛然一拽,在他痛苦的嘶喊声中,将他的身体从马背上直接拉了下来。 虽然手感十分不好,但一把从背后揪住别人小辫子的感觉还是很爽的。 我随手一扔,他的身体在空中翻转了两圈,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之后,他竟然还想挣扎着爬起来。 记得哪一位圣人说过,要心态平和,乐天知命。都到这步境地了,就别再挣扎了,认命吧! 我重新取下马背上的长刀,紧握在手中,马不停蹄地冲了过去。 同时让自己的身体微微倾斜,单手举刀,毫不犹豫地一刀剁下。 他面朝下趴在那里的身体,瞬间便一分为二。 我将手中那杆带血的长刀高高举起,摇晃了几下。扭头向身后的高坡上望了一眼。 我是在有意告诉那个小老头:看到了吧?早点让我和属下这帮猛虎兄弟们出笼,哪里还有那个小辫子他们豪横的机会?! 这次我和属下这帮热血兄弟们,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第六十二章 乘胜追击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将军统兵在外,有根据战场具体形势独断专行的特权,连皇帝老子的话都可以当作是耳旁风。 虽然那个小老头只是命令我部人马堵住我军缺口,阻挡敌方的冲击,就算完成了使命。 但我作为这支队伍的统帅,完全有权利根据整个战局的实时变化,作出相应的调整。 我抬头看了一眼。以我军目前的状态,不但已经算是光荣完成了使命,而且又将敌方的阵形重新撕开了一道新口子。 一望而知,我手下的这帮弟兄们虽然杀的酣畅淋漓,十分痛快,但明显还没有完全过足瘾。 那就好比吃饭吃到了一半,远远还没有吃饱,你总不能强迫人家此时放下筷子,拍屁股走人吧?那样就太不近人情了。 我当然不会那么做。这就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而且我也已经注意到了,不久前插入敌方的陈将军统领的那一路人马,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敌方的中军已经开始出现了明显的混乱。很多在空中高高飘扬的敌方旗帜,都忽然莫名其妙地倒了下去。 时不我待,战机稍纵即逝。我心中谨记也不知是哪一位先贤的至理名言:趁你病,要你命! 高声号令手下将士们,集中所有兵力朝那个方向猛冲了过去。 此时,在木托磐尼帝国中军的那杆帅字旗下,稳稳坐在马上的脱脱帖木儿大将军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次他是拼了老本,集结了所有的兵力,准备是来玩命,一雪前耻的。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次若是战败了,雄霸天下的木托磐尼帝国,就会大伤元气。自己三军统帅的位置丢了都是小事,这颗项上人头还能不能保得住才是最大的问题。 他深知本国那位年轻国王的狠辣程度。连自己的亲哥哥说杀就杀了,他这个统兵的大元帅算个屁啊。 所以在他的心里,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意在今后的某一天受到国王的召唤,颜面尽失地返回国都之后,被当众斩首。 因此战前他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同时信心满满。 毕竟戎马半生,南征北战。况且他追随先王袭扰大顺的边境,甚至越过边境攻入大顺腹地,烧杀劫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大顺军队的战斗力相当了解和鄙视。 虽然曾经听属下将领说过,这一次杀将过来的敌军非同一般,可能是大顺集结了国内所有的死囚牢里的死囚组成的敢死队。他仍然没把对手当成一回事。就算真是死囚敢死队,无非是一群饿的瘦骨嶙峋、皮包骨头的亡命之徒。能有多么强悍的战斗力? 可是眼看这场战役都打了快一天了,他的信心就如烈日下暴晒的雪人一样,在逐渐融化崩塌。对手全都是亡命徒,这没有错。但并非如他原先想象的一般,个个瘦骨嶙峋、皮包骨头。 而且看上去这些死囚,都经过了非常专业的训练。身体素质和作战经验都很高。又让他对对手死囚的身份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更让他吃惊的是,敌方战地总指挥官判断形势和捕捉机遇的能力,绝对是一个老谋深算的高手。 本来己方的人马总量和士气还稍稍占优。可是因为对手棋高一着,步步领先,自己却显得越来越被动了。 尤其是当那一路如楔子一般突入他所在的中军位置附近的敌军出现时,他不但感到心灰意冷,甚至有些绝望。 还好他注意到自己手下的一路兵马也杀入了敌方的阵营当中,终于打开了一个突破口。让他瞬间在心中,重新点燃了胜利的希望之火。 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那束希望的小火苗不但很快被熄灭了,化作了一缕青烟,飘散的无影无踪。而且前方又杀来了另一路人马。 他感到了发自心底深深的恐惧:如果这两路敌军合在一处,他的中军必将大乱。 那就离着全面崩盘不远了。 但他此时绝对不能下令撤退,那样等于主动宣告了自己的小命即将终结。 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宣判自己的死刑。 他一面紧咬牙关,一面瞪着血红的双眼命令手下人马拼命去拦截我们,至少要保证这两路敌军不能汇成一股,必须将他们分隔开来,分别就地歼灭。 手提着那根沉重的狼牙大棒,他甚至做好了亲自冲上去,殊死一搏的心理准备。 一直站在高坡之上,放眼纵览整个战局的南宫大将军嘴角不易察觉地浮起了一丝微笑。 看到我揪着敌方将领的小辫子,将其摔在地上,又一刀下去劈成两半。在心中暗骂道:这个兔崽子越来越嚣张了,对方的那员贼将也够倒霉的,临死前还被那个刺头小子戏耍了一番。 看到我斩杀了敌将,却并未收手,而是领着属下如狼似虎的将士们继续向敌方阵营中去。他又在心里嘀咕:这个臭小子一点都不会体谅老夫的一片苦心,你们这一路人马是我军中精锐的精锐,就不能学会先保存实力吗? 我早就告诉他不要再猛打猛冲,我已经尽力在勒紧他脖子上的缰绳了。 可是这匹野马一旦脱缰而去,就完全不受控制,肆意妄为。 但回来之后我还没法收拾他。因为这小子的眼光十分刁钻,进攻的目标和分寸也拿捏的恰到好处。立了战功回来我再打他的屁股,恐怕有很多人都不服气。 回头找机会再寻别的理由收拾他吧,反正不能让这小子太狂了,还是要严加约束。他刚才回头举刀乱晃的动作,就是有意在向我示威。 你小子还是嫩了点儿,真想收拾你,我可以找一万个理由,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缰绳还得勒紧点,这也只是为了你小子将来更好。 这个野小子到现在还没活明白:人狂没好事,狗狂挨石头,必须懂得收敛。 因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这个义父比当他亲爹还累,我若是他的亲爹,从他小时候开始,就天天揍他的屁股,让他不老实! 负责前来阻挡我们的敌军伤亡很重。他们惊讶地发现:比起先前半路杀入的那一队人马,这路匪寇更像一把尖利的矛枪,势不可当。 我们很快突破了敌军的防线,与陈将军会合了。 马上的陈将军扭头看到我,也是一脸惊喜。 开口问道:“刘将军,你们怎么也冲进来了?” 我冲他摆了摆手:“啥也别说了,陈将军。我们合兵一处,向敌方中军发起猛攻,最低要求是把这里彻底搅翻天,如果能直接取了对方主帅的性命,那就更加胜券在握了!” 那位陈将军连忙闭上嘴巴,不再啰嗦了。我使劲点了点头,精神抖擞地对他身旁的将士们高喊:“擒贼先擒王!弟兄们,南宫大将军又派了刘将军他们来支援我们,给我狠狠地杀,捣毁他们的中军,拧下他们主帅的脑袋!”。 第六十三章 弱国无外交 脱脱帖木儿大将军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不得不率领着手下的残兵败将,黯然撤退了。 因为眼见大势已去,败局已定。再坚持下去只能是全军覆没。为了伟大的木托磐尼帝国的未来。他宁可不顾自己个人的生死,一定要留下一些希望的火种。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我军又连续攻占了三座木托磐尼王国的城邦。自从那个表面上的盟友,米尼艾尔王国单方面撕毁盟约,与之断交之后,木托王国更是孤掌难鸣,苦苦支撑。 阿卡拉王国的军队虽然没有再次发起连续进攻,但他们也没有从之前占领的两座城邦中后撤,而是将那两座城邦视如己出,占为己有。 木托磐尼王国国王孟腊倒是很想立刻发起反攻,但这个以凶狠、毒辣著称的国王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 一旦发起反攻,将面临腹背受敌,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之前的那个所谓盟友,除了袖手旁观帮不上任何忙。 而大力整顿从前线溃败下来的兵马,重新补充兵力,调集粮草这些都需要时间。孟腊当然不会服软认输,发誓要举全国之力,发起疯狂的反扑。 于是在众位谋士的建议下,他暂时忍下了这口恶气。提出与大顺的侵略者暂时停战谈判,目的就是为自己争取时间。 按说我的义父,那位南宫大将军应该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但这只老狐狸也有自己的盘算:打了两个多月了,属下将士们疲累不堪,也该停下来休整一下了。 并且我方的兵力有限,现在已经在敌方的属地扎下了根儿,原先他最担心的粮草供应问题,可以就地解决,那么尚且落在后方,保护运输线畅通的秦铭将军他们就可以上前线了。 但这些也需要时间。彻底灭了木托王国是一定的,但不应急于一时,急于求成反而对己方不利,所谓欲速则不达。 于是他假意答应了双方举行停战谈判,目的和敌国的那位孟腊国王一样:尽量拖延,为后续部队尽快赶上来争取时间。 同时让前方的将士们喘口气儿,休息一下,再重新投入战斗。 米尼艾尔王国的大国师惠特兰托携本国的小王子出现在我军的大营门前。 来此之前,他已经与本国国王得到了我军与木托磐尼帝国的大军组织大会战,并且已然获胜的确切消息,虽然双方此时停战,准备谈判。 但这位大国师已经准确判断了形势,这个所谓的停战谈判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双方都好像两个一心置对方于死地的拳击手,只要一方没有完全倒下,另一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但双方都同时需要喘息的机会,中场休息,喝口水,补充点养分是必不可少的。 经过反复权衡之后,大国师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拉近与这支大顺远征军的关系。 最好双方能够达成共识,结为盟友。 因为最终这些人必定是要离开返回大顺境内的,战后瓜分木托磐尼的地盘,怎么能少了米尼艾尔王国呢? 之所以此次前来大国师带着那名小王子。一来是本国国王想让他出来见见世面,看看大顺军队的军容风貌,具体实力如何。 谈得好,双方可能成为盟友。谈不拢,有可能就是未来的敌人。 二来也是为了表示诚意,一国的王子殿下都主动前来了,对方总得给点面子吧? 礼物当然也是少不了的。除了几大车美酒,就是数百匹战马和大量粮草。 这些礼物是由大国师亲自安排准备的,也是我军目前需要补充的东西,我指的是战马和粮草。 中军大帐之中,义父正召集所有的军事将领议事,听到通报之后,便让众将散去,身边只留下我、袁大将军及方侍卫长等寥寥数人。 惠特兰托大国师入的帐来,便满脸堆笑,抱拳鞠躬施礼。 南宫大将军只是冷冷地看了他几眼,便也客气地命人看茶赐座。 大国师先是客气地奉上了所带来的礼物,南宫大将军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 嘴上只轻描淡写地表示了感谢。 大国师很快把话题引入正轨,表达了此次前来的目的:奉本国尊贵的国王之命,对大顺远征军致以亲切问候,并恭贺他们在与木托磐尼帝国的战役中取得胜利。 米尼艾尔王国愿与强盛的大顺帝国世代友好,结为盟友。 南宫大将军翻着白眼,冷着脸瞅了对方几眼,微微咧嘴笑道:“我只是一个军中的武将、统帅,两国结盟这种大事儿自己做不了主。 你们得先派出使者去往我国的国都,叩见吾皇万岁。先为自己之前的侵略行径当面向他负荆请罪。 得到这位真龙天子的原谅之后,接下来才能谈所谓结盟的事。 如果本将军没记错的话,你们以前不是那个木托王国的盟友吗?自己这么快就忘了?” 大国师一脸尴尬,苦笑着说道:“大将军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上次来拜访大将军时就已经告诉您了,我们不仅与那个木托王国撕毁了盟约,而且彻底断交了。” 为了缓解难堪,大国师连忙站起身来。指着旁边的密陀罗王子说道:“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为了表示诚意,不仅向贵军送来了礼物。还特意指派了这位小王子随我一同前来,拜会大将军。” 他身边的那位小王子也很是机灵,立马站起身来,学着大国师的样子抱拳拱手,微微施礼。 谁知南宫大将军,连屁股也懒得抬一下。只是轻轻摆手道:“坐吧坐吧,不用多礼。 既然贵国的小王子都出面了,本将军只能表示对你们以往所犯下的罪恶既往不咎,我军不会对你们发起主动的攻击。 至于以后嘛,还得看你们的具体表现。” 当那位小王子跟随着大国师骑马走出南宫大营之后,感觉自己的小肚子气鼓鼓的。 没有走出多远,他忍不住问道:“大国师,大顺的这位将军对我们冷淡而无礼,您就一点不生气吗?” 惠特兰托大国师扭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道:“王子殿下,你没注意到这支大顺远征军阵容整齐,气势正盛吗?他们又刚刚打了一个胜仗,就算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 归根到底,是因为我国的国力不够强大,不足以对他们构成任何威胁。 大顺有句话,叫弱国无外交。我们可以逞一时口舌之快,但最终的结果是像木托王国一样,面临灭顶之灾。 小不忍则乱大谋也。” 小王子不服气地说道:“我知道木托王国朝不保夕,没什么指望了。可是我们还有一个盟友,阿卡拉王国。如果我们两家联手,合力打跑这些大顺侵略者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大国师哭笑不得,接着说道:“那个阿卡拉王国先于我们,早就与这些大顺军人联手共同对付木托王国了。战后等这些大顺军马离开草原,他们当是最大的受益者!” 小王子密陀罗愣了一下。嘀咕道:“不应该呀!阿卡拉与木托王国有仇,这我是知道的。 但我们两国有共同的宗教信仰,应该更容易携起手来,对付外来之敌。 都怪父王,早听我的劝告,让我娶了阿卡拉那位温妮公主,我们两国就是一家人,事情就好办多了。” 大国师耐心开导道:“王子殿下,你还是年轻啊。国与国之间和人与人之间是一样的,没有永远的情谊,只有永远的利益! 至于那位温妮公主,国王陛下没有去替你提亲,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在将来的某一天,那位美艳绝伦的温妮公主会成为你的母后?” 密陀罗王子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连连摇头道:“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六十四章 谈判特使掀桌子 “让我当谈判特使,全权负责双方谈判事宜?你们是怎么想的? 双方谈判这种事都是文职官员来负责的。我虽然也读过几天书,但毕竟是个武将。 心平气和,坐在那里磨嘴皮子的事儿,我做不来!这不明摆着赶鸭子上架吗?!”。 帅案之后稳稳坐着的南宫大将军与他身旁站立的方侍卫长都一脸坏笑地瞅了我一眼,皆闭口不言。 我想不通面前这两个坏家伙,心里又憋着什么损招想坑我? 过了一会儿,那位南宫大将军终于开口了。还是一副训斥的口吻。 “我说你这个刺头小子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你自己先说说,这次谈判是为了什么?”小老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我说道。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道:“双方都想缓一缓,喘口气,重新积蓄力量,为决战做准备。” 小老头一拍巴掌,大声说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傻。想通了这一点不就是结了吗? 既然是尔虞我诈,走走过场。我们何必还要派一批文职官员装模作样呢?你自己的优点自己意识不到吗? 放眼整个南宫大营,还有谁比你脸皮更厚,比你更能胡搅蛮缠? 又不是让你签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胡乱对付一下,拖上个把月把这事搅黄了不就完了吗?我们思来想去,唯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似有所悟。而且被这个小老头当面夸奖我也是很难得的,内心有些飘飘然。 我不禁咧嘴微微笑道:“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身上这些与生俱来的优点,是一般人所不具备的。 你俩要早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吗?把事情谈成了有困难,往崩里谈,那是我的拿手好戏!” 南宫大将军点点头说道:“我方所有参与谈判的人员组成由你来定。那个献地图的翻译也可以借给你用。这下可以由着你的性子,随意胡闹了。 但你小子给老子悠着点儿,别谈判开始刚两天,我就收到消息,你把对方谈判代表团的人全杀光了。 狗急了还要跳墙呢!你至少得给我拖上一个月,再宣告双方谈判破裂。 什么时候该紧,什么时候该松,你自己把握。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这场双边谈判我方的全权特使了,多么尊贵的身份,你好好珍惜吧。” 一旁的方大哥也微微笑道:“还记得以前我对你的劝告吗?要夹起你的狗尾巴做人,学会低调谨慎。 这次谈判,尽管露出你的狗尾巴。等双方谈判结束了,再老老实实收回去。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最终,我光荣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我感到自己突然威风了许多。屁股后面,专职的翻译就有两位:肉球翻译和奇葩翻译。还有一群护卫,前呼后拥。其实以我的身手,哪里用得着什么护卫呀?我能够保持自我克制,不去主动伤害别人就很不错了! 之所以让一群护卫跟在我的屁股后面,纯粹是为了显摆,向世人证明我身份尊贵,增加排面,耍威风给对方的谈判代表们看。 对方的谈判代表团显然比我方更有诚意,至少人家愿意做表面的功夫,成员全部都是由文官组成的。 这令我心里直犯嘀咕:都是一帮老弱病残,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对他们下手? 我安排傅青山将军怀中暗藏武器在我的身边,原本是打算等双方谈崩了动起手来,身边还能多一个帮手。现在看真没那必要,是我自己想多了。 面对一场奢谈和平的双边谈判,我方之前的所有准备,只是磨好了刀枪。 谈判正式开始。对方的谈判团成员看上去战战兢兢,谨小慎微。 这也难怪,毕竟他们是战败的一方。 既然是有关和平的谈判,我也只能先装装样子,摆摆架子。总不能一坐上来,就把雪亮的钢刀拍在桌子上,要挟对方吧?那也有点欺人太甚了。 于是我沉着脸,大手一挥,先提出我方的条件:要想停战也可以。对方必须先答应割地赔款,俯首称臣。今后年年给大顺朝交纳供奉,包括鲜活的牛羊马匹,皮草和金银,五十年不变。 我敢于这么狮子大开口,是因为主动权完全在我方的手里。 那句没说出口的潜台词就是:不听话就揍你! 这样实力悬殊的谈判,我很是喜欢,感觉心情舒畅。至于对方是什么心情,完全与我无关。这就不是我应该考虑的问题。 身后的两名翻译将我的意思准确传达给了对方。对方代表团的成员面面相觑,额头冷汗直冒。 对方代表团中一位为首的胡须花白的老者,用惊惧的眼神望了我几眼,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我扭头问翻译:“我们提出的条件他们答应了吗?他说了些什么?” 那位肉球翻译趴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他说您提出的条件太苛刻了。他们木托磐尼王国就算砸锅卖铁也无法满足。真要是把他们逼到绝路上,只有拼死一搏了。” 我哼哼冷笑了两声。对翻译说道:“既然是谈判,双方就要拿出些诚意。我可以漫天要价,也允许他就地还钱。最终能双方达成一致就行。” 我之所以提出主动让步,是因为想起了义父交代过的要拖够时间,不能一上来就彻底翻脸。 翻译转达了我的意见之后,对方使团成员的脸色略有缓和。 也恰恰就在这个时候,从外面走进了一群侍从,给我们端上了热气腾腾的茶水。 这些茶水是对方为我们精心准备的。知道我们这些从中土大顺而来的成员,平时喜欢喝茶。 我一只手接过茶盏。杯中的茶水色泽鲜亮,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可见对方为了讨好我们,也是煞费苦心。 我只浅浅品尝了一小口。便猛的站起身来,高高举起手中的琉璃茶盏,重重摔碎在地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目瞪口呆。不知道我为何突然发怒。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小爷我身份尊贵,深谙茶道。这什么破茶叶?又苦又涩,水温也不对。明摆着是瞧不起我们谈判代表团。” 说完我一不做,二不休,抬手就将面前的长桌掀了个底朝天。 我装作恼羞成怒的样子,提高了声音:“今天没法谈了,散伙吧。” 我气势汹汹地指着面前那个肉球翻译的鼻尖,吼道:“你转告他们:要想拿出点谈判的诚意,先给我们找些好茶叶来。不能再这么目中无人了!喝不到上等的茶水,小爷我很生气,今后一切免谈。” 不待众人作出任何的反应,我扭身便走。 走出大门时,我的唇边露出了一丝冷笑,心里说:借题发挥,随便欺负人的感觉真他妈太爽了! 第六十五章 来日方长 清凉潮湿的江风扑面而来,吹拂着站在甲板上的潘晓将军的发丝随风飘舞。 他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刚刚任命不久的新组建的水师偏将苏大成。也是自己的左右手。 “大成兄弟,还没详细问过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亲人?” 苏大成憨憨一笑,咧嘴轻语道:“父母双亲健在,现在还有一个妹妹。还有……还有一个未娶进家门的媳妇儿。我失手杀人逃离家门,也不知父母和妹妹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潘晓点头道:“不容易啊。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一家人还都挺全乎。你现在已经升职为洪家军水师偏将了,找个机会把你未过门的妻子接到身边来,好早日夫妻团圆,也省的你家娘子夜夜孤枕难眠了。” 苏大成眼中一亮,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再等等吧,不可急于一时。等彻底消灭了李家军的水师,我又能在战斗中活下来,一切都稳定了再说。” 潘晓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这位潘晓将军,原是大顺江南水师中的一员低级将领。他为人比较耿直,不怎么会来事。 他本身最大的弱点,就是不怎么愿意曲意逢迎,讨好上司。又不喜欢压榨下属,捞取钱财。用现代的观点来说,这种人不会有很光明的前途未来。 他之所以被迫投奔洪家军,源于一次给上司送礼。 当年在江南水师时他的职位不高,再加上本人性格因素,不会捞钱,不会送礼,因此不怎么受人待见。 那年自己的顶头上司喜得贵子,潘晓也难得地头脑灵活了一回,想着趁自己的顶头上司给儿子办满月酒,大宴宾客之际,弥补一下自己以往的过错,送点礼品,借机讨好一下上司。 但因为囊中羞涩,他也只能尽力而为。精心挑选了一把纯金的长命锁,包装好了送给上司。 哪知在酒宴之上,顶头上司看到了他送来的礼物,非但一点不高兴,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把金锁扔回了他的脚下,并对其破口大骂。 潘晓将军起初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当他抬头看到其他人送的礼物,便明白了过来:哪怕是比自己军阶职务更低的人,送来的礼物也比自己的贵重值钱多了,自己精心挑选的那把金锁太小了,显得十分寒酸。 顶头上司以为他这是故意在恶心自己,就根本没把这个顶头上司放在眼里,是为大不敬。 因此也毫不客气地当着众人的面,对之嗤之以鼻,故意让他当众难堪。 过后没多久,更是找茬将他的职务一撸到底,让潘晓重新做回了一名大头兵。 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潘晓虽然当众丢脸,官职也被一撸到底,但他还是忍了。只想着听天由命,安心做一名小兵,混一天是一天也就算了。 没想到自己新的顶头上司,也是他曾经的下属,为了讨好领导,随便找了个理由,愣是诬陷他违反军纪,令人将他绑了起来,直接打到屁股开花。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潘晓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才下地。养伤期间他也彻底想明白了:这鬼地方彻底没法呆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干脆我投奔起义军去造反吧! 屁股上的伤完全好利索之后,他趁着夜色在营中放了一把大火。随后逃离了那里,直接投奔了洪家军。 见到那位周密大军师之后,由于洪家军正急迫地想要重新组建水师战队,加之他有以前在大顺水师从军的经历,周军师如获至宝。 他便顺理成章成为了洪家军新组建水师的总指挥官。 每个人一生中,总会经历几次大起大落。 潘晓将军眨眼之间又从一名叛逃的大头兵,成为了一个水师战队的总指挥。他自然格外珍惜这难得的机会,因此工作起来也很是认真负责,事必躬亲。 这才有了后来亲自深入到造船厂,亲自挑选辅助将领的举动,也才有了苏大成脱颖而出的机会。 潘晓将军因为自己的亲身经历,心里对同样毫不了解人情世故的苏大成很是喜欢。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直肠子都喜欢直肠子,缺心眼儿最喜欢缺心眼儿。 说起来这位潘晓将军对苏大成还是很不错的。上次校场比武之后,苏大成因为下手太重,打伤了好几个兄弟。 潘晓将军没少在背后暗中为他做安抚工作,否则苏大成早已成了众矢之的,会有不少人对他怀恨在心。 飘荡着一层淡淡薄雾的江面上,突然出现了两艘打着李家军水师气旗号的巨大战舰。 潘晓这条船上的人从上到下都紧张了起来。 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潘晓将军淡定地举手道:“不用慌,我们不再是蚱蜢小船的时候了。而且敌军这两艘战舰,一看就是巡逻的。我方准备好弓弩就行了。” 走在前面的那艘战舰离着洪家军他们的大船越来越近了,苏大成放眼望去,连对方的盔甲胡须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对手的甲板上也站满了官兵,手举弓箭。对方也都好奇的伸长了脖子:洪家军也造出了这样巨大的战舰,以后这水上的仗不好打了!只能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 潘晓将军猛地一挥手:“放箭!先吓退了他们再说。等我方的战舰全部建造完成,再拉出来与他们决战。” 双方的距离还是远了点儿,乌黑的箭雨虽然如倾盆一般向对方泼了过去,看对方中箭一头栽下江中的人数还是寥寥无几。 对方也是吃了一惊,急忙掉头远离。虽然可以形成二打一的局面,但对方远远跟在后面的另一艘战舰,显然对此没有太大的兴趣,也随之转舵远离。也许是他们都没有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只是暂时惊讶于对手怎么也会有了如此巨大的战舰? 看到敌方主动撤了,潘晓将军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看来他们还没准备好,与我们死磕到底。回去之后,我方将士要加紧训练了,拼死一搏的日子终将到来。” 一旁的苏大成微微点头道:“我们不但要准备好远战用的弓弩,还要准备一些近战的用勾镰枪、悬索与火药。要想彻底制服对手,必须放手一搏,占领他们的战舰,与之短兵相接。” 潘晓将军扭头望了他一眼,深以为然地使劲儿点了点头。 轻声说道:“总是说来日方长,其实就是一眨巴眼的工夫就到眼前了。” 第六十六章 照单全收 傍晚时分,我与豆芽儿将军在帐中单独饮酒。 他的脸上布满了笑纹,端起酒杯望着我说道:“老大,跟了你这么久,不知道你的脾气这么火爆。说发火就发火,一点预警都没有啊!我们军中的王二虎还曾经当着我的面夸过你:恶魔脸菩萨心。 我都能看出来你是在借题发挥,故意找茬儿。能不能给兄弟我透露一下,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连忙抬手说道:“以后别在我的面前提那个王二虎。孺子不可教也! 你自己也要当心点儿,他当着你的面溜须拍马,能把你拍到阴沟里去,太吓人了! 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小爷我的火气大着呢!只是平日里面对手下这些弟兄们不忍心发作而已。 我是在找茬儿,那个小老头逼着我主持这次的双边谈判,我心里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 豆芽儿抬头用将信将疑的目光,望着我瞅了好大一会儿。才轻轻摇头道:“如今我越来越猜不透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反正对方那些谈判代表们被你吓得够呛,三天都没敢主动联系我们了。 估计他们回去之后是翻箱倒柜,四处给你找好茶叶去了,怕你下次再掀桌子!” 我一声不吭地撇了撇嘴,表示懒得理会他们。 豆芽儿向前探了探身子,继续说道:“今天下午,对方的谈判代表团派专人给我们送来了礼物,包括金银珠宝,上等的美酒,还有他们本国的十几个歌舞美姬。我们该如何处置?” 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张口便说:“照单全收啊。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他们现在理亏且弱势,我们不用客气。那些金银珠宝也许就是从我们大顺抢来的,这只能叫物归原主。 至于那些歌舞美姬,你就分发给手下弟兄们享用吧。当初这些强盗们攻入我大顺境内时,怎么对付我们姐妹同胞的,我们就怎么对付她们就行了。这就叫投桃报李,以牙还牙。” 豆芽儿微微愣了愣。点点头道:“要不要一会儿挑选一个美姬给您送过来?我看你火气挺大的,留着给你败败火儿?” 我摆了摆手说道:“不用。男女之事,必须两情相悦。我虽然也是饥肠辘辘,但却很挑食儿,绝非饥不择食的鼠辈。更不能因为一时贪嘴破坏了自己健康的肠胃。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这些被送来的歌舞美姬也是挺倒霉的,她们只是一些牺牲品。自己心里也未必乐意,完全身不由己。如此想来,我就更加兴味索然了。你和弟兄们自己看着办吧。” 焦安国将军风尘仆仆地从大顺的京城云台返回了淮北大营。 淮北大营的总统领“一代名将”孙启孙大将军在混战中被凤凰岭的土匪头子熊四海斩首之后,孙大将军身边这位忠心耿耿的副将就连夜带着全部家当亲自赶往京城,面见那位兵部尚书。 国不可一日无君,整个淮北大营也不能群龙无首。焦安国将军为此夜不能寐,忧心忡忡。 他必须赶在众多的竞争对手之前,孤注一掷,瞅准了一条粗腿,紧紧抱在怀中,才能确保自己成为孙大将军的继任者。这次下了血本之后,终于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结果。 那位刚正不阿的尚书大人并没有被摆在眼前的满箱金银晃花了双眼,而是一脸淡定的告诉焦安国将军:他本身就是孙将军的副将,接替孙将军,统领整个淮北大营顺理成章。而且他本人又这么识时务,通情达理,当然是不贰人选。 尚书大人还善意地提醒他:回到淮北大营之后,要注意与那位李霄鹏李大人搞好关系,因为此人是权倾朝野的田守仁田大人的得意门生,而且未来前程远大,千万不要轻易得罪。 焦安国将军终于吃了一颗定心丸之后,便拜别了尚书大人,不慌不忙地返回淮北大营。 这位焦安国将军,十七八岁时是附近华阳府郡一个出了名的地痞流氓,市井无赖。 此人小时候几乎没有怎么读过书,但耍勇斗狠,巧取豪夺,欺行霸市,强行收取小商贩保护费之类的勾当却是无师自通,没少干过。 当年在闹市之中,他看上了一位漂亮的小姑娘。直接上前对其动手动脚,想要强行拉回家去占为己有。被见义勇为的路人看不下去了,上前制止。焦安国一怒之下,持刀捅死了那位见义勇为的壮汉,一路逃回家中。 幸亏他的娘亲与那位“一代名将”孙启孙大将军有些亲戚关系,便指点他直接逃奔了淮北大营。那位“一代名将”为人也很是仗义,冒着风险将他收留在营中,留在自己的身边,让他从一个小跟班做起。 焦安国本人虽然脾气火爆,但很会审时度势,特别善长溜须拍马,见风使舵。面临被官府通缉,一旦入狱就要掉脑袋的风险,他很快收敛了自己的脾性。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的跟在孙启孙大将军身边,鞍前马后,任劳任怨。 孙将军发现他极为可靠,而且为人低调,不怕吃苦受累。对他更为欣赏。 打心里便把他当成了自己人,逐步提拔,焦安国苦熬了这么多年,终于从一名亡命逃犯变成了一员营中副将。 自打从京城返回营中之后,心中有了底儿的焦将军便去主动上门拜访了李霄鹏李大人。推杯换盏之间,二人相谈甚欢,感觉彼此投缘,互相引为知己。 其实这俩人本来就是一路货色,都好不到哪里去。 席间李大人主动再度提起剿灭凤凰岭土匪之事,焦将军却只是打着哈哈,王顾左右而言他。 他自然不会做出当面得罪李大人的蠢事。但是另一方面,兵部的委任状还没到,整个淮北大营他说什么都不算数。 再则,有前车之鉴。那位威名赫赫的“一代名将”孙启孙大将军,都死在了土匪熊四海的刀下。焦将军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才不会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呢! 消灭土匪是一定要去做的事,但比这更重要的事多了去了。 不久之后,大顺朝廷的委任状到了。焦将军名正言顺,顺理成章地接替了孙大将军的职位,成为了淮北大营的第二任总统领。 属下的将领们纷纷前来贺喜。焦安国焦大将军却早已胸有成竹,一脸的淡定。 当年孙大将军的贴身卫士也便顺理成章成了他的贴身卫士。 一名卫士上前施礼寻问道:“大将军以后住在哪里?是住进孙将军原先的庭院,还是另选官邸?还有孙将军遗留下的三位夫人是要将她们遣返原籍吗?” 焦大将军抬手捋了一把胡须,从容地说道:“不用。军务繁忙,提振将士们的士气要紧,就不要在别的地方胡乱花费力气了。我还住进孙将军原先的庭院就是了。至于那几位夫人,我早就与他们相熟了,让她们都留下吧。” 那名侍卫所不知道的是:昨夜面前的这位焦大将军就是在前任“一代名将”孙启孙大将军的三姨太房中渡过的。 这才是标准的照单全收,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六十七章 士可杀不可辱 “秦大哥,我们兄弟终于又见面了。小弟我都快想死你了! 你我不是外人,今晚上还是老规矩,你备好酒水,多准备一些下酒菜,你请客,我作陪。 你我二人一醉方休。” 我无法按捺自己满怀的喜悦之情,打着哈哈说道。 面前高大魁梧的秦铭将军咧嘴笑了,他原先白净的面庞看上去被晒黑了许多,也消瘦了一些。 我是好长时间没照过镜子了,估计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个小兔崽子倒真是和我一点也不见外,不假惺惺地讲客套。 更奇怪的是我还偏偏喜欢你这性格。 今晚上我做东,你带张嘴来就行。咱哥俩坐一块美美喝一顿,好好唠唠嗑。” 我哈哈大笑,张嘴说道:“说是那样说。表明我心里从没把你秦大哥当外人。 小弟我如今好歹也算是大顺朝对外谈判特使。虽说是个虚职,但级别比你还高呢。 我这里有木托磐尼王国奉献的上等美酒。虽然比起我们大顺的差点意思,但已经很不错了。 我今晚带两坛过去,你准备好新鲜烤肉和下酒菜就行了。” 听完秦大哥毫不谦让地点了点头:“别忘了我现在是我军管后勤的。 现在除了你大哥我这里,就算是南宫大将军那里,都未必能喝到产自大顺的美酒了。 我徇私舞弊,专门给你这个小兄弟留了两坛,今天晚上也把它们一起消灭了。” 我顿时口水直流,两眼冒光,伸出双手拍着巴掌连连点头。 既然秦大哥他们这支后备军都已经及时赶到了这里。说明我南宫大营调兵遣将、集中兵力的部署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了。 同时也就意味着,那场装模作样,被我操纵的走走停停,稀里糊涂的所谓双边和平谈判也要宣告最终破裂了。 在谈判过程中,中途我突然大发雷霆,宣布谈判终止,已经掀了两回桌子了。我甚至自豪地认为:小爷我应该是古今中外所有双边乃至多边谈判历史上,脾气最大的一位谈判代表。 因为我心里有底儿,目标明确,所以才能做到霸气十足,目空一切。 掐指一算,自从接受了南宫大将军与方大哥给我分配的这项任务,已经足足过去了二十九天了。 也就是说,明天我就可以当场翻脸,第三次直接掀翻谈判桌。 甚至可以拔出刀来,直接宰了对方的谈判代表。 放眼天下,作为一方的谈判特使,能做到小爷我今天这份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舍我其谁?! 我本善良,却硬生生被那个小老头和笑眯眯的方大哥逼着去扮演一个恶人。 虽然有些委屈自己,但老实说打心眼里我还是挺喜欢扮演这个角色的,因为迎接挑战的感觉很爽,很解气! 又或者,我高看自己了?我本身就是一个恶人,其实只不过本色出演而已? 旭日东升。 我披挂好一身的盔甲,抬头挺胸,步伐坚定地迈向谈判的会场,已经下定了决心,去那里再大闹一场。 也许是早就准备好了再次大发雷霆。此时我的心中总是忍不住默念着以下的词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我的身后,紧跟着那两名翻译,一堆护卫随从。还有我方谈判代表团的其他人员。总之浩浩荡荡,甚是威风。 这汹汹的气势,很容易让不明所以的人,以为我们是去打群架的。倒不怎么像是去谈判的。无论外人怎么想,我们真是去谈判的。 只不过谈判的目的不纯。不是为了谈拢,而是为了谈崩。就困难程度而言,谈崩比谈拢更容易些。所以我方谈判代表团的每个人心里,都没有任何压力。 反正有我这个喜怒无常的谈判特使冲在最前面。 当双方的谈判代表都坐稳之后,我先是扫视了一圈对方的成员。 然后猛地一拍桌子,对面木托磐尼王国谈判代表团的所有成员几乎同时打一个哆嗦,望着我的对方为首的那位老者,眼中充满惊惧的眼神。 我的内心转瞬即逝地闪过了一丝惭愧:我是不是表演的太过逼真了,给对方已经造成心理伤害了? 那位老者伸开两只枯瘦的双手,死死按压在面前的谈判桌上。好像生怕我一言不合,又开始掀桌子发火。 不过他也有些太不自量力了。我若真想那么做,就算对方的三四个人同时将整个身体趴在桌子上,也无法阻挡我。 我扭脸对身边的翻译说道:“你告诉他们,已经拖这么久了,小爷我的耐心已快被他们磨到极限了,我已经忍无可忍了。要么他们尽快答应割地赔款的条件;要么大家都别再啰嗦了,我让人把他们都绑出去砍了。” 翻译瞪大了双眼,愣愣的看了我几眼。便很直白地将我说的话翻译了过去。 这下对面的木托王国谈判代表团成员全都傻眼了。他们甚至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还算谈判吗?简直摆明了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与讹诈! 对面代表团中那位长须的老者,用近乎绝望的眼神望了我一眼,喉咙里先是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响,然后叽里咕噜吐出了一长串的话。 翻译立马靠近我的耳边说道:“他说了不光将军您忍无可忍,他们也都忍不下去了。 您的性情反复无常,动不动就掀桌子阻挠和谈。双方既然是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谈判,对对手最起码尊重还是要有的。而您总是盛气凌人,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虽然战场上暂时失利了,但他们代表的是强大的木托磐尼王国。 大顺有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你若真的无心谈判,强人所难,尽管拔出了刀来,将他们都杀了,他们也不能昧着良心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 我的身体往后仰了仰,忍不住咧嘴微微笑了:以前还真没看出来,这个为首的干瘦糟老头子竟然还不是一个软骨头?有点宁死不屈的味道,还挺倔强! 我在心中不由得对他肃然起敬。 我随意地摆了摆手对翻译说道:“既然如此,双方就别再浪费口舌,浪费时间了。 你就替本将军问问他们吧,只要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同意引颈受死,本将军一言九鼎,言出必行。现在就命人将他们通通送到西方极乐世界去。 翻译黑着脸,又将我所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讲给了对方。 对方代表团的成员听到了翻译的话,每个人的表现都有明显的不同。 有的人一脸惊恐,面色瞬间灰暗。有的人嘴唇发白,浑身哆嗦不止。大家都面面相觑,没有人开口说话。 但每个人的心里似乎都很清楚:这是对方要宣告谈判破裂,准备彻底翻脸,动手杀人了! 面对我这个恶人犀利的眼神,敌国的这些所谓文官忠臣们在生与死的考验面前,是选择昂首挺胸地为国捐躯,还是忍辱偷生地保全个人性命? 这也是我最好奇的! 第六十八章 原形毕露 虽然自己曾经与死神擦肩而过,但他究竟长什么样子,我也没见过。 但我现在可以肯定的说:我现在自己的眼神,应该和死神的差不多。 在我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对方代表团成员们表情各异。 对面那位为首的长须老者先缓缓站了起来。 因为年龄不小了,他的背微微有些佝偻。但他努力地挺直了腰板,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 我瞟了旁边的翻译一眼,他连忙开口道:“这个糟老头子说您欺人太甚,他愿意为国慷慨赴死。” 我点了点头。“问问其他人怎么个意思?” 说完我又扭头向对面望去。 奇怪的是,除了那个糟老头子挺身而出,对方代表团的其他成员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站起身来领死,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中间隔了三五个人,对面的其中一人竟然扭头冲那个糟老头子大声嚷嚷了几句什么。 这次翻译不等我的催促,主动向我解释道:“那人斥责了那个糟老头子。说想死,让他自己去死,不要拖累了大家。说什么民族大义,国家荣誉,与个人的生死相比,屁也不是! 他垂垂老矣,孤身一人,反正离死不远了。大家都有儿有女,顶门立户,不能在此白白枉送性命!” 我再次点了点头。“看来懂事理的人还是占大多数。说的好有道理啊!为了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枉送了实实在在的性命,真的不值。” 刚才开口说话的那个人,又转头毕恭毕敬地对我说了几句什么。 翻译连忙告诉我:“他说请大将军息怒。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才来参与和谈的,我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私人恩怨。即使双方谈判破裂,也恳请大将军放他们一条生路。” 我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脸上浮现出一抹憨厚而腼腆的微笑。 原本在我的心中,对于杀掉这帮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没有丝毫的兴趣。只是出于邪恶的小心思,想在极端的情况下测试一下他们的人性。 所谓真金不怕火炼。如今看来,除了那个倔强的糟老头子,其他人表现还属正常。 我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说道:“我看除了对面那个糟老头子,其他人都想留条性命。我不会刻意为难大家的。 撤走面前那张谈判用的长桌,凡是想活命的,跪在地上向我们磕个头,表示你们当初木托王国入侵大顺是有罪的,本将军就高抬贵手,让你们安然离去。” 那张被我掀翻了两次的长桌,被撤走了之后,敌方代表团的众人面面相觑。 我自己很清楚这样的要求,对他们来说很为难,有损其人格和国格。 要骂你们去骂我义父那个小老头去。我这一招是跟他学的,得理不饶人。 要想苟活于世,就必须承受屈辱。对这些杀人放火的强盗我没有丝毫客气的理由。 看到真有不少人屈膝跪倒在地。对面那位倔强的糟老头子大吼了一声,脑门上青筋暴露,伸出枯瘦的右手手指,指着跪在地上的同胞们破口大骂。 我虽然听不懂他在骂些什么。但从他激动的表情可以轻而易举地判断出,他不但在破口大骂,而且骂的很难听。 我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着,面带微笑,看着热闹。 我这已经算是够仁慈的了。没有逼着他们从我属下将士们的胯下钻过去,让他们承受胯下之辱,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几个原本跪在地上的木托王国的文官们被那个糟老头子骂急眼了,挺身站了起来,张嘴和他对骂。 我才懒得从中劝解呢,大不了是狗咬狗两嘴毛。 我面带微笑地低头望着跪在我脚下,不敢抬头的那些木托磐尼王国的文官忠臣们,心中感慨万千:不是说士可杀不可辱吗?在生死面前原形毕露了吧?平日里高谈阔论,昂首挺胸的勇气,杀人放火的野性都到哪里去了? 就凭这些贪生怕死的鼠辈,也敢狂妄自大地自称强盛大国?去我辽阔的大顺境内撒野,烧杀劫掠? 小爷我打心底里瞧不起你们这些人! 突然眼前发生了令人震惊的一幕:敌方谈判代表中为首的那个糟老头子,猛然闭上了嘴巴。不再与其他人争吵了。而是双眼血红,一言不发。 也许他对这些忍辱偷生的同僚们也彻底绝望了。 他猛然转过身,伸长了脖子,毫无征兆地向一堵墙猛撞过去。 一声巨响过后,他倒在了地上,脑门上鲜血横流,很快就停止了呼吸。 我虽然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倔老头子,但心里对他有这份骨气,还是很佩服的。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他能做出如此决绝的举动。 我站起身来,愣了一会儿。 挥手对那些跪在地上的对方谈判成员说道:“你们抬着这位老者的尸体一起回去吧。回去之后,告诉你们的国王一声:本将军姓刘名盛,让他没事把脖子洗干净了等着我。 估计过不了多久,小爷我会手提长刀,骑着一匹枣红马,亲自登门去取下他的项上人头!” 屋内所有的人都沉默了,甚至没有人敢抬头看我一眼。 历时一个月的所谓双边和平谈判,至此画上了一个不算圆满的句号。 李霄鹏李大人再次不辞劳苦地来到了淮北大营。 这是继那位焦大将军正式接替“一代名将”孙大将军担任淮北大营的总指挥之后,他第二次到访了。 与这位李大人见礼之后,焦大将军一脸苦笑地说道:“李大人真是勤勉敬业,为我等之楷模。你我已经兄弟相称了,李大人的心事在下自然明了。 可是李大人啊,不是小弟我推脱。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上次我军攻击凤凰岭的匪寇,损兵折将不说,连孙大将军也丢了性命。 我这才刚刚担任淮北大营的总指挥,你总得让小弟先喘口气儿吧?招兵买马,补充兵力是少不了的。 下次前去剿匪,我打算带着属下的将士们倾巢而出,不信踏不平一个小小的凤凰岭! 如果您催的太急,反而对我军不利。小弟我倒好奇了:凤凰岭那帮土匪怎么得罪了李大人?令您对他们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好似一日不除,便不得安宁。” 李大人微微一笑,甩了甩官服的长袖。 风轻云淡地回答道:“我与那帮土匪,曾经倒真是有一些过节。你要说仇恨吗?凡是敢于公然对抗我大顺朝廷的,我都对其恨之入骨。 关键还是当初离京之前,恩师田大人交待我抓紧去办几件事儿。除了治理贪腐,就是清除匪患。 而且焦将军新官上任三把火,为兄我也只是想助你一臂之力,望你早立战功,为了老弟来日的飞黄腾达,更为了天下的黎明百姓能过上太平日子。” 随后二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笑而不语。 不久之后,树木葱茏茂密的凤凰岭上,天空乌云密布。 眼看一场狂烈的暴风雨就要来了。 第六十九章 新仇旧恨 当木托磐尼帝国与我方的所谓双边和平谈判刚刚开始的时候,那位郁郁寡欢,满腹哀怨的脱脱帖木儿大将军就接到了本国国王的诏书,命他只身返回京城。 当他双膝跪倒在国王孟腊的脚下时,微闭双眼,已经对自己的未来不抱任何幻想。他知道:任何的辩解此时都是苍白而徒劳的,面前这位年轻气盛,手段毒辣的国王也压根不会听。 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官职被一撸到底,然后被人绑住双手,拖到广场上,当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因为自打木托磐尼王国建国以来,虽然也打过败仗,但从来没有输的这么憋屈过。而且是在己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已经无可挽回的一切,令他这个统兵的大元帅实在无法找到任何推卸责任的借口,除了承认自己蠢笨无能。 “尊敬的国王陛下,不是属下无能,而是敌人太过狡猾凶猛。就算换做是您御驾亲征,也只会比我输得更惨些!” 这话他能说吗?如果说出这样的话,只能证明这位脱脱帖木儿大将军不但一心求死,而且还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在前往投奔死神怀抱的不归路上,还给自己来个快马加鞭,带着一脸的狂喜与兴奋。一般情况之下,凡是神经比较正常的人都不会这样做。 因此这位大将军只是紧闭双唇,微闭双眼,低头认罪,抱定了一颗必死之心等着受罚。 国王孟腊一言不发,只是用两只突出的双眼死死盯着他。就好像是一只食腐的秃鹫,死死盯着一具新鲜的尸体,在认真思考着从哪里下嘴。 长久的沉默之后,这位国王终于开口了:“你太让本王失望了!若是放在以前,你此刻早已人头落地。 但如今国难当头,正是用人之际。我且留你一条狗命,官职连降三级。希望你回到战场之上,能奋勇杀敌,争取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自己的耻辱。 你害得本王现在无法再信任任何其他人了,只好自己亲自披挂上阵。这场大决战,本王我亲自来做总指挥。” 脱脱帖木儿大将军口中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他心里已经很知足了,只要能留下性命,日后总有翻身的机会。 他趴在地上,仍然一言不发地朝面前的国王陛下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感激他的不杀之恩。 所谓双边和谈结束之后,我率领我方谈判代表团的所有成员顺利返回南宫大营。 见了义父与那位方大哥的面,他们二人的反应都极为平淡,连一句夸赞都没舍得给我。仿佛我的一切表现都早在他们的意料之中,我的一切作为都被认为理所当然,顶多及格而已,谈不上优秀。 虽然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但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因为我知道,与木托磐尼王国军队的大决战已经迫在眉睫。 更令人意外的是,我军还未来得及出手,那个木托王国的兵马在他们国王孟腊的亲自指挥下,竟然率先发起了突袭。 他们趁着浓浓的夜色,袭击了我方前部的一路人马。这在双方的交战史中是绝无仅有的。 暗夜中偷袭敌方营寨,一直是我军的拿手好戏。木托王国的兵马从来都不喜欢打夜战。因此这次突如其来的暗夜偷袭,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取得了不小的战果。 我军被偷袭的那一路人马,应该也是有些轻敌了,缺乏必要的思想准备,因此几乎被全歼。好在人数不是很多,也就几千人。 但此事等于给整个南宫大营都敲响了警钟,提醒我们万万不可大意轻敌,天真的以为敌方绝对不会对我军发动夜袭。 得到确切消息之后的第二天一早,义父南宫大将军就带着方大哥、袁将军和我等几位身边的将领,赶到了事发的现场。 包括南宫大将军在内的所有将领都一言不发,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横七竖八的我军将士的遗体,个个心如刀绞,恨的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我南宫大营出关之前,虽然也曾招募了一些新人,像王二虎那样的。也曾收拢了一些被打散的各城守军,如陈良玉将军他们一干人等。但总兵力就这么多了。 出关之后,只有减员,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补充兵力。那真是牺牲一个,就少了一分力量。因此南宫大将军气的双眼通红,两个鼻孔里直喘粗气。 因为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要想彻底消灭木托磐尼王国,必须爱护每一个手下的兵丁,尽力减少伤亡。 当下唯一的安慰,就是那个阿卡拉王国主动与我军联手,但毕竟远水不解近渴,我军必须保持自己足够的兵力优势。 否则别说消灭木托王国了,那个如墙头草一般的米尼艾尔王国很有可能趁我军兵力不足,背后捅刀子。真若是那样,我方将功亏一篑,自身难保。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木托王国的兵马虽然在之前与我方的交战中,屡屡受挫。但他们真的不是一滩烂泥,随便我们揉捏,他们还是具备相当的战斗力,尤其是到了你死我活、生死存亡的关头。 重新回到军营之后,一路上都闷闷不乐,低头不语的南宫大将军,突然下令召开全体军事将领会议。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他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精神抖擞,昂首挺胸。 当着所有将领的面,他对我方前军人马的损失绝口不提,而是目光炯炯地大声宣布:“自明日起,我军对木托帝国发动总攻,要让其彻底化为齑粉。大家伙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尔等名垂青史的机会就在眼前! 秦铭、刘盛听令,命你二人合兵一处,作为我军的先锋。 我与袁守敬将军统领中军,紧随尔等身后。 为了我大顺境内,那些千千万万曾经死在强盗屠刀下的同胞们报仇雪恨,你们绝不能心慈手软! 同时诸位将领要提醒属下们切莫大意轻敌。三个月之内我军必须踏平整个木托磐尼王国。你们中的哪位勇士要是能亲手砍下他们国王的脑袋,本将军必有重赏。 同时会上奏朝廷,甚至上达天听。至于大顺天子圣上会给他什么奖赏,那就不关我的事儿了。我们的圣上一高兴,收他做了驸马也是有可能的。” 南宫大将军的这个小玩笑,使大家原本兴奋紧张的心情,又放松了不少。 因为军中的这些将领们,大多数人都知道:当今圣上的年纪不大,至于皇宫中有没有公主,就更加不得而知了。就算是有,应该也还未成年。因此成为宫中驸马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只能当成一个玩笑。 但是,奋勇争先,亲手砍下木托王国国王的脑袋,倒是实实在在的有可能实现的目标。 第七十章 短兵相接(一) 能够再次与臭味相投的秦大哥联手合作,令我喜出望外。 说起来我这个人其实为人挺随和,挺好相处的。但是不知为什么,我与那位袁守敬袁大将军就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彼此厌烦,谁看谁都有些不顺眼,只是心知肚明,谁都没有说出口而已。 这次我打内心里很是感激义父大人。这个小老头这回真是给足了我面子,又让我们这支队伍做回了先锋。 最起码回到本部之后,手下那帮弟兄们至少不会再对我翻白眼,嗤之以鼻了吧?我内心一直在检讨是不是我这个做将领的对手下管理太松懈了,造成他们总是目无长官,对我不够尊重。 让我统领众人,冲到最前方去率先送死。这也总不能算走后门,给予特殊照顾,徇私舞弊吧?顶多算是给我创造了一些杀敌立功的机会。 我无法猜测,我没忍心杀死的那些木托王国谈判代表团的成员们,回去之后是怎样向他们尊敬的国王陛下汇报的。我猛人刘盛的赫赫威名,是否已经传到了木托磐尼帝国国王的耳中,能够让那位孟腊国王记住了我? 反正这家伙现在像一只被人踩着尾巴,硬生生被人拔了脚趾甲的恶狼,彻底急眼了,开始了疯狂的反扑。用穷凶极恶、困兽犹斗这几个字来形容之是最为准确的。 我与秦大哥统帅的两万多先锋人马,还未攻击到他们的城下。对方就城门大开,轰隆隆涌出了三万多兵马,而且率先向我方发起了冲击。真够凶狠的! 按照提前商量好的策略,我属下的弟兄们冷静地原地散开,摆好了阵型准备迎敌。而秦大哥带领着他的部队,悄无声息地从众人的目光中消失了。 我战马的前方,是排列整齐的我方几个弓弩营方阵。他们人人都拉满了弓弦,不慌不忙地蹲在地上,箭头的方向齐齐指向了从远处向我军冲来的敌方骑兵。 我也将长刀挂在马鞍桥上,稳稳的地从背后抓过了义父亲手送我的那把硬弓握在手中,探手从箭嚢里摸出一支利箭,搭在弓弦之上,拉了个满弓。 同时低声吩咐道:“弟兄们都沉住气,没有我的号令不得私自开弓放箭。让他们冲的再近一点儿。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做到一箭中的,不得放空。 我又是请客又是送礼,还特意请了那位神箭手苗大哥亲自上门来指导我们,大家又苦练了那么久,今天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 冲在前面对方的敌军骑兵很是纳闷:对面的这些敌人是傻了吧?会不会打仗啊?面对我方数万精骑的猛烈冲锋,竟然不知反击?还摆好了整齐的方阵,安安静静地蹲在地上等死。 须知我方的战马,一旦将速度提高到极限,即使他们用弓箭阻拦,我方稍有损失,只要我们速度不减,勇往直前,极有可能彻底一举冲垮敌方阵营。到那时他们后悔都来不及了。 眼见疯狂的敌军兵马已冲入了我军弓箭射程范围之内,我属下那些手持弓箭的将士们有些沉不住气了。甚至有人扭头看着我,眼神焦急,只等着我一声令下。 我依然不慌不忙,平举着手中那把硬弩,目视前方。瞄准了冲在最前面的敌军阵营中一名军官模样的家伙的脑袋。感觉时机差不多了,我终于猛然松开了左手。 那只离弦的利箭破空而出,发出低沉微弱的嗡嗡轰鸣。 “噗”的一声,那只利箭不偏不倚地从敌方的那员将领的眼眶中钻了进去,自其脑后探出头来。他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一头栽落下马。 我军随之万箭齐发。冲在最前方的敌军骑兵,连人带马几乎是整排整排地翻倒在地,尸横遍野。敌军的攻击速度也为之一滞。 我在马上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对手下这帮弟兄们的箭术提升很是满意。这帮人几乎现在都能达到被选入南宫大营弓弩营的标准了。 看来当初秦大哥的那些好酒我没白偷,那位弓弩营的神箭手苗大哥也没白请,属下的这帮混小子们也没敢怎么偷懒。 从天而降,密密麻麻的黑色箭雨中,敌方的先头部队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这让紧随其后的敌军骑士感到感到心惊肉跳,触目惊心。但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后退是绝不可能的。他们很快调整了心态,咬着牙冒死继续冲锋。 我心里自然很清楚:这种极具杀伤力的精准打击,只能起到暂时的阻滞作用。双方短兵相接,血肉相搏最终是无法避免的。 我军必须抓住这短暂的机会,趁对方马速没有提起来之前,发动全面反击。 我收起手中的那把硬弓,重新将其插于背后。迅速抓起那杆雪亮的长刀,高举在手,向前一挥高喝道:“骑兵攻击,给我杀!”。 早已等的不耐烦的骑兵营的兄弟们同时口中发出一声大喊,举起手中的刀枪,从蹲在地上的弓弩营弟兄们的身后,开始纵马狂奔,将敌军猛扑了过去。 几乎与此同时,一味前冲的敌军骑兵侧后方,出现了一阵大乱。 秦大哥率领的人马,按照我们提前约定好的计划,迅速展开了行动。迫使这些曾经骄横不可一世的敌人,不得不临时改变策略,分头迎敌。 人不管是做事也好,打仗也罢,最怕分心。一旦瞻前顾后,首鼠两端,首先就是在气势上已然完全落于下风。 而由我统帅的这支虎狼之师,眼见敌军侧翼陷入混乱,明显是我军有了帮手,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了,更是士气大振,底气十足,冲入敌阵中砍杀起来更加放开了手脚。 我本人更是不会轻易放过这难得的过瘾的机会。早已推动着胯下那匹枣红马,突入敌阵之中,双臂挥舞,肆意杀伐。 也许是因为肆意斩杀敌方的兵卒太过随意了,一个不小心,被我刚刚砍下马去那名敌军喷溅而出的鲜血溅到了我的脸上。我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左手擦了一把脸,不擦干净的话容易影响视线。 扭头的过程中,我的目光对左前方的一个熟悉的身影而吸引。那个虎背熊腰的家伙,手握一根粗壮的大铁棍。抡圆了将挡在自己战马前面的一名敌方骑兵拍落马下,不做丝毫停留,又继续向前冲去。 此刻我忽然发现,从他的左后方窜上来一匹战马。马上的贼军兵卒悄无声息地举起手中的长枪,向那人的后心刺去。 我之前应该说过:我这个人心地善良,而且一直严格遵循着先贤的教导:宽以律己,严以待人。也就是说对自己要始终保持宽容之心,对外人要严格要求,绝不轻易放松警惕。 我虽然很喜欢去主动偷袭别人,但对别人发起的偷袭深恶痛绝。何况被偷袭的还是我们自己人?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出手干预。二话不说,一刀从背后将那个偷袭我方战士的贼兵一劈两半。 那个膀大腰圆,挥舞着铁棍的壮汉仿佛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扭回头来。他低头看了两眼,也很快明白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他抬起头来冲我龇着牙,咧开大嘴乐了。 面前这个表现神勇的我军骑兵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呆头呆脑,脑子里总像缺根弦的王二虎。 第七十一章 短兵相接(二) 由于当时的现场人喊马嘶,太过混乱。我不得不扯着嗓子冲他喊道:“你小子勇猛有余,细心不足。战场之上,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能顾头不顾腚,傻乎乎的一味向前猛冲。” 他冲我使劲点了点头,也扯着嗓子大喊道:“多谢刘将军提醒,我以后会多加小心。您深谋远虑,一言九鼎,只手遮天,善待属下,将来一定会子孙满堂,长命百岁,鸡犬升天的!” 我在原地愣了片刻,是在认真思索:他这一堆貌似溜须拍马的话里,有哪些是在骂我的? 敌我双方仍在激烈的交战当中。虽然对手有着本能的野蛮与强悍,但在我方两路人马的猛烈夹击之下,难免军心动摇。 此时我带领着属下兵马,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深深地插入敌军的中心。眼看就要冲破重重阻力,与秦大哥他们会合了。我们两军会合之后,对敌军分割包围,彻底吃掉他们只是时间的问题。 忽然我的面前不远处冲过来一匹身材高大的战马。马上之人,脑瓜顶上扣着一顶稀奇古怪的帽子,帽子的边缘还留了一些长长的细穗。他双眼通红,死死盯着我,挥舞着手中细长的弯刀,左砍右杀,眼看是直奔我而来。 我心中暗笑道:这些草原强盗们虽然未必读过兵书,却一点也不傻。懂得危急时刻,要想扭转战局,必须擒贼先擒王。 我所不知道的是:此员将领正是那位曾经的敌军总指挥,因为打了败仗,被连降三级的脱脱帖木儿大将军。他侥幸被国王孟腊免死之后,便主动冲到了第一线,真的打算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自己以前的耻辱。 不幸的是,他遇到了小爷我。一个没事还主动找事儿,惹不起的主儿。 虽然知道对手目标明确,直奔我而来。我却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对其不屑一顾,更没有主动迎上前去。 倒是我手下的一员偏将主动迎了上去,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二人各举手中兵刃,展开了激烈的厮杀。我只管挥舞着手中刀,继续酣畅淋漓地大杀四方。 老子现在好歹也算是南宫大营中挂了号的一员猛将,在军中威名赫赫。不是什么乌鸡菜鸟,阿猫阿狗想冲上来和我比划两下,我就愿意随意接招的。谦虚点说,这叫大将风范。不客气地说,这叫藐视天下群雄。 人活一口气。所以人多多少少要有一些傲气,是在所难免的。何况小爷我久经战阵,屡屡斩杀贼将。万军丛中,取敌方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至今罕逢对手。 但是那位脱脱帖木儿大将军最终还是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因为与之交战的我属下那员偏将,百招之内竟被他斩于马下。 我顿时怒火中烧,此时我们作为军中统帅,对于属下的每一个小兵的生命都十分珍惜,何况还是一员大将? 这个敌方的将领也太过豪横了吧?值得小爷我亲自动手收拾你! 洪家军陆路统兵大元帅洪天青与李家军营中猛将小黑胖子“雷公”的二度交手,这两个旷世猛人的心中都很是复杂。 一方面两人心中都稍稍有了一些底气。因为通过双方第一次的交战,二人已经互相摸清楚了对方的底细。 另一方面两人都同时加了几分小心,知道对手两只手臂上都有千钧之力,真的不好惹。 如果不是因为各为其主,这俩人真的有希望成为惺惺相惜的好朋友。 可如今只能作为死对头,各自为战。 一个苦思冥想,怎样一锤抡下去将对方砸成薄薄的纸片,扎成风筝放飞到天上去? 一个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一斧子将对手一劈两半,剁成劈柴,塞到灶膛里去生火。 由于二人的想法差距太大,那就啥也别说了,动手吧!让大铜锤和半扇车轮般的大板斧自己说话。 骑在马上,远远在一旁观战的李家军大元帅李济李大嘴双眉紧锁。 他心里确实有些着急了。 打竖起对抗大顺朝廷的反旗以来,李家军的发展壮大一直都比较顺利。攻城拔寨,蚕食大顺的地盘据为己有。就连前来围剿他们的“一代名将”孙启孙大将军统领的淮北大营的官军,也被他们打得屡屡抱头鼠窜,丢盔弃甲。 怎么到了洪家军这些饥民泥腿子这里,却变得寸步难行了? 与由洪天青率领的洪家军陆路兵马交手的日子不短了。双方互有胜负,却都没什么大的进展。如此耗下去真不是办法! 虽然这位李大元帅对自己的水师充满信心。但不久前他也听说了,洪家军正在拼命打造战船,重组水师。一旦他的水师舰队失去了绝对优势,最终鹿死谁手,还真就难说了。 但此时,他们又没有办法主动退却。对他李大嘴来说,洪家军就是他本人通往皇帝宝座之路上,必须搬掉的一块又臭又硬的大石头。即使啃不动,嚼不烂,也只得硬着头皮和他们对着干。 朝廷负责剿匪的人马都是吃干饭的吗?为什么就没有一支官军从背后向洪家军发起攻击?此时,他甚至不拒绝与任何人联手,只要能够消灭了眼前的洪家军就行! 马上的“雷公”面色阴沉,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对面马上手握两把大铜锤的洪天青。 他二人此时都微微喘着粗气。双方已经缠斗了近百个回合,仍然不分上下,难分伯仲。 “雷公”不动声色地驱策着胯下的战马,真是倒退了几步。然后双腿猛夹马腹,那匹马有些受不了了,“吸溜溜”一声暴叫,伸长了脖子向前猛冲。 “雷公”借着战马猛冲的气势,抡圆了手中的大斧,朝着对手的脑瓜顶猛劈了下去。他这一招可说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毫无保留。 “哐”的一声巨响,好似万里晴空,突然莫名响了一个炸雷。 当众人从眩晕状态都恢复过来,抬头望去,手举双锤的洪天青仍然毫发未伤。 “雷公”泄气了。上次趁敌方不备,好歹还用斧刃在敌将的肩膀上划开了一条小口子。 这回自己已经使尽了全力,却仍然未能伤敌将分毫,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正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洪天青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脸上却始终保持着一抹微笑。 他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想要呕吐,但也只有拼命忍住。心里对对手也是多了几分佩服。身体更是没了力气,不可能再主动冲上去发起反攻了。 只得咬着牙放了句狠话:“来日方长,小黑胖子,你洗干净脖子好好给老子等着吧!” 第七十二章 诈降之计 收兵之后回到营中的李济李大元帅,心情很是郁闷,倒背着双手在帐内来回踱步。 目前双方的战事陷于僵局,如何寻找突破口,令他十分头疼。 这时他手下的一名谋士,躬身走了进来。 此人身材矮小,但脑门硕大。用民间的话来讲,就是说这厮长了个大奔头。 此人上唇边留着两撇稀疏的小胡子,搭眼一看还以为是刻意粘上去的,为了显得自己成熟。 他叫刘其善,是李大帅手下众多谋士的其中之一。 施礼已毕,刘其善向前走了两步。对李大嘴说道:“看到大帅心事重重,坐卧不宁,刘某特来为大帅献策解忧。” 李大嘴抬头看了他一眼,苦笑道:“刘先生,可知我忧从何来?阁下又有何良策?”。 刘其善毫不谦让地甩了甩长长的衣袖,张口说道:“我军与贼寇洪家军的人马彼此攻伐多日,陷于僵局,此乃大帅忧心之处。要想打破僵局,必须借助外力。属下谋划多日,已为大帅想好了破局之策。 只是要委屈一下大帅,放低姿态,不可在意外人的指指点点。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李济微微点头道:“先生果然料事如神。只要能消灭洪家军,本帅受点委屈又有何防?且将你的良策说来听听。” 刘其善又上前了两步,几乎是趴在李济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诈降,借助外力打破僵局。” 李大帅奇怪地望了他一眼,显然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他的内心充满疑惑:诈降?向洪家军投降?还是大顺朝廷?管用吗? 刘其善又倒退了两步,再施一礼,这才开始娓娓道来:“大帅近来一门心思只关注两军交战,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我们这些当谋士的就要更加注意一些外部的环境变化了,只是为了更好地为大帅出谋划策。 首先,洪家军的贼寇之所以目前敢如此嚣张,很重要的原因是原来一直压制他们的南宫大营都出关北伐了!缺少了朝廷兵马的牵制,他们才敢像疯狗一样向我军发动攻击,不再担心两面受敌。 而原来一直跟我们过不去的淮北大营,也已经换了总指挥官。虽然这些手下败将、酒囊饭袋换汤不换药,但因其人数马量众多,对我军来说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 李大帅可能有所不知,不久之前,淮北大营的孙大头也不知抽了什么风,亲自率领数千兵马去攻打凤凰岭。结果损兵折将不说,连自己的小命也弄丢了!一时被坊间传为笑谈。 当下统领整个淮北大营的是一位姓焦的将军,此人原是孙大头手下的一员副将。目前我们与洪家军的匪寇势均力敌,陷入僵局。 我的计策就是:李大帅先受些委屈,我军先向淮北大营诈降。利用这位焦将军新官上任,急于立下战功的心理,诱之以利。借用淮北大营的力量,从洪家军背后发起进攻,使其腹背受敌,首尾不能相顾。 等彻底消灭了洪家军这个劲敌。我军大可再重举反旗,淮北大营那些窝囊废原本就是我们的手下败将,收拾他们应该易如反掌。如此,我李家军既摆脱了目前的困境,又能最终一统天下,依计而行,大事可成矣!” 李大嘴李大帅终于听明白了,连连点头道:“想法是不错。我受点委屈也没关系,只是淮北大营的那位焦将军凭什么乖乖听话,为我所用?” 刘其善抬起右手抹了一把自己上唇边的小胡子,胸有成竹地说道:“在下曾在大顺的军营里呆过,做过一段时间的幕僚。对大顺将领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 他们压榨下属吃空饷,只是为了升官发财,没有几个真心剿匪的。大多是好大喜功,贪财好色之徒。 我带足了银两,亲自去登门拜访那位焦大将军。投其所好,一准将其轻松拿下。” 李大嘴转着两只小眼珠,思虑良久之后,重重点了点头。 李霄鹏李大人很是惊讶,淮北大营的总统领焦大将军主动前来登门拜访,这是很少见的。 他连忙起身相迎。走进门来的焦大将军满面红光,看上去神采奕奕。 李大人有些迟疑地问道:“看仁兄,满面红光,一脸的喜色。这是一切都准备好了,马上要去凤凰岭剿匪?”。 焦大将军笑而不语,仍然难以掩饰一脸的喜色。 二人落座之后,焦大将军才开口笑着说道:“李大人,这是你我二人共同的大喜事! 李家军那伙盗匪,已经私下派了人前来,表示愿意归降我大顺朝廷。你我二人平乱有功,升官发财,飞黄腾达的日子就在眼前啦!” 李霄鹏李大人顿时愣住了,一时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能有这样的好事,这不等于天上掉馅饼吗? 我大顺朝廷不费一兵一卒,盗匪就主动投降了?出京前恩师交代我办的两件事,这么顺利就被我出色的完成了?接下来似乎只剩下升官发财了! 李大人晃了晃脑袋,确定自己不是在白日做梦。这才抬手说道:“劳烦焦大将军详细说说,你我二人再高兴也不迟。我怎么感觉像做梦一样?凤凰岭的山贼我们还没有动手剿灭呢!”。 焦大将军豪爽地哈哈大笑道:“小小的凤凰岭山贼,根本不足挂齿。我淮北大营将士兵强马壮,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我曾经当面告诉过大人:土匪山贼是一定要全力剿灭的,差别只是时机和对象。因为我焦某作为淮北大营的总统领,吃着朝廷的俸禄,自然要精忠报国。为国尽忠,为民除害。 如今,李家军的匪贼已主动归顺投降。不久之后,某家将率领淮北大营的将士们,倾巢而出,彻底剿灭洪家军的匪寇。 李大人您想想,令当今朝廷最头疼的,也是威胁最大的这两路匪寇:李家军慑于我淮北大营的威名,主动归顺投降了;洪家军如果也能被我们剿灭,你我居功至伟,想不发迹都难呀!” 听到这里,李大人也不免兴奋起来。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了一句:“那凤凰岭的山贼呢?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吗?”。 焦大将军微微撇了撇嘴,心里暗骂道:这个蠢货还是田大人的学生呢,怎么一点不省事?分不清轻重缓急。看上去傻不拉叽的! 他的脸上却依然笑容不改,用手指点着桌案说道:“凤凰岭那几千山贼不值一哂,他们就像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等我方大军剿灭了洪家军,收拾他们如信手拈来,探囊取物。” 李大人终于谦虚地点了点头,说道:“军务我不是太精通,这方面还是焦大将军说了算。将军只要确认李家军这些匪贼是真心归顺就好。 我们还是要对其多留一个心眼,剿灭洪家军的过程中,他们必须听从将军您的指挥,同时对洪家军发起攻击才行。” 焦大将军满面春风地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我会对他们严加监管。” 说着焦大将军微微抬起头来。此刻他的思绪已经飞回了淮北大营。想着李家军的使者送来的,堆在他帐中那成箱的金银珠宝,更加抑制不住浮现在嘴角的笑容。 第七十三章 随心所愿 稍稍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位手中挥舞着细长弯刀,气势汹汹冲到我们面前的脱脱贴木尔大将军,手中的兵器虽然不长,但招数的变化迅猛而毒辣。 刀刀不离我的要害,大有不把我置于死地,誓不善罢甘休的气势。 我先是手忙脚乱地应对了几招,便渐渐稳住了心神,认真面对。 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个家伙,是我以往所遇到的敌方将领中刀法最精湛的。 其力度和速度都拿捏的十分到位,显然实战经验极其丰富,怎么看都不像个小角色。 我一边小心应对,一边仔细观察着他招数中的破绽,竟然一时半会儿没看出来。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对于两个势均力敌的敌手,人们常说的这句话,才能显现出其威力。 我渐渐发现:虽然对手变招很快,但只要我尽量与他拉开一定的距离,他手中的那把短柄弯刀都够不着我。如此,我便能避免受到伤害。 反而是我手中的那杆长刀,时不时猛然一击,会阻滞他的进攻速度,逼迫他不得不由进攻转为防守。 我开始抛开周围的一切干扰,聚精会神地紧盯着面前的对手,伺机而动。 而对面的那员贼将,却显得越来越沉不住气了。越是急于取胜,他便暴露出了更多的漏洞。 也算他倒霉,小爷我偏偏是那种最善于抓住转瞬转瞬即逝的战机,捕捉敌方不经意间的破绽和漏洞,拿来为我所用的人才。 如果是在赛场之上,我属于典型的兴奋型选手。遇强则强,遇弱更强。 总之,谁选了我当对手,都够他喝一壶的,只能自认倒霉。 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之上,闻着无法阻挡,持续冲进鼻孔里的血腥味儿,小爷我当然更不会心慈手软了。 四周的喧嚣与呼号,狂吼与惨叫,都被我自动屏蔽掉了。仿佛偌大的战场之上,只剩下我与对面的贼将二人。 说起来这应该是属于对手的荣耀,能让我打起精神,聚精会神认真面对的敌将,应该属于凤毛麟角。 我也数不清与对面脱脱帖木儿大将军过了多少招,只看到敌手脑门上开始流汗。其面部表情变得越来越狰狞可怖,从最开始的心平气和变成了呲牙咧嘴,横眉立目。 大约是他自己也完全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年纪不大,英气勃勃的少年将军竟然这么难缠。 早知如此,去另外选一个好对付的敌将做对手了! 我自己也能敏锐的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微微出汗了。这也就意味着,对手的死期不远了。 我猛然间将手中那杆长刀的劈砍速度降了下来。 这一番改变,令对手微微一愣。他搞不清楚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是这个小贼体力不支还是自己觉得没有必胜的把握,打算转身逃跑? 趁他发愣的间隙,我又突然加快了进攻的速度。“刷刷刷”,连出三刀,刀刀致命。 面前的脱脱帖木儿大将军不愧是敌方的一员大将,竟然连续躲过了两刀。 但是仍然没能躲过要命的第三刀。 当眼睁睁看着他半扇门一样的半截身躯跌落马下,我这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也许是因为刚才精力太集中了,忽然放松下来,我才感觉到了身体有些乏累。 放眼向四周张望,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从城中冲出来的敌军几乎被我方全歼。相比较而言,我军的损失不是很大,尚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我抬头望了一眼远处还在奋力厮杀的秦大哥。想上前和他招呼一声,属下这些弟兄们应该也是又累又困,我军战果累累,是时候该撤退了。 还没等我喊出声,一匹战马忽然冲到了我的近前。我扭头一看,竟然是浑身是血的傅青山傅将军。 他身上到处都是鲜红的血水,你也不知是自己流的还是斩杀敌寇时喷上去的。 我忍不住问道:“你负伤啦?” 他咧嘴一笑,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水,轻描淡写地说道:“刚才与敌搏杀时,一个不小心,被一员敌将在腰上轻轻划了一刀。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应该不碍事。” 我沉下脸来,瞪着眼骂道:“放屁!你这个绿豆芽、黄豆芽、蠢豆芽。没伤到骨头,流血过多也是会死人的。自己骑着马滚到后面去,主动找个郎中止血包扎。别给老子没事找事!” 他眨巴着两只小眼睛,有些奇怪地扭头望了望我。见我面色阴沉,不像是开玩笑,只得乖乖低着头策马离去。 我催马上前,冲到了秦大哥身边。给他大声说道:“秦大哥,经过这一番厮杀,弟兄们也都累坏了。我们见好就收,鸣金收兵吧。” 秦大哥收起手中刀,抬头向四周张望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二人的命令还未发出,忽然从洞开的城门中,又冲出了大批的敌方兵马。 秦大哥微微一愣。对我说道:“这个时候没法撤了吧?敌寇会追着我们的屁股打。我军先锋反而会陷入被动!”。 我微微一笑:“这些强盗是打算玩命了,准备用车轮战拖死我们。我们可不能上当,爱追让他们追呗,我们跑快点就完了。 用不着硬拼,当下我军保存实力是最要紧的。” 秦大哥只犹豫了片刻,便点头同意了我的建议。 刚刚冲出城门的敌军果然不肯放过我们。在后面又是放箭,又是纵马狂追,大呼小叫。 与我并马而行的秦大哥忍不住嘟囔道:“他娘的!明明是我军大获全胜,现在搞得我们像逃兵似的,倒像是我方刚吃了败仗!” 我笑着安慰他:“忍一时风平浪静。紧随其后的我方中军又不是瞎子,怎可能袖手旁观,让我等白白被人追杀?” 话音未落,突然传来轰隆隆一阵炮响,紧紧追击我们的敌方阵营中火光冲天。 我心中顿时乐开了花。我义父这个小老头把握战机的能力,值得夸奖。 很快随着震天的喊杀声,我方的中路骑兵挥舞着刀枪,从我们的身边逆流而上,奔着敌军杀了过去,很快抢占了我们原先的位置。 我望了一眼刚刚松了一口气的秦大哥,笑着说道:“这就叫求生得生,求死得死,随心所愿。” 秦大哥也面容轻松地笑道:“看来你小子和你义父那个小老头还真是心有灵犀啊,难得!” 我瞪了他一眼,说道:“秦铭将军,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小老头也是你随便叫出口的?那你今晚上请客,请本将军喝酒,我便忘了此事。” 秦大哥连忙抬手捂住嘴巴,连连点头道:“罪过罪过,说秃噜嘴了。整个南宫大营,除了你小子不怕挨揍,敢叫他小老头。别人哪有这个胆啊? 想喝酒明说,你小子也不用威胁我!”。 我仰起脖子,忍不住放声大笑。 第七十四章 破鼓万人捶 我已经与那位秦大哥一起回到了南宫大将军身边,向他复命。 小老头面容平静,难得的没有阴沉着脸骂我们。而是微微点头道:“你二人配合默契,战法得当,结果也很令老夫满意。尤其是懂得见好就收,知道保存实力,不与贼寇纠缠。 若是你们再晚一步撤离,就无法摆脱敌寇的围追堵截了。作为一名高级将领,面子固然重要,但懂取舍、知进退,审时度势,爱护手下士卒的生命,比个人的面子重要多了!你们俩都先带领着属下弟兄们休息去吧,老夫过后自有奖赏。” 正说着,忽然手下一名传令兵策马匆匆来报,前方探马发现数万身份不明的兵马向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义父听后微微一愣。连忙吩咐道:“再探再报,迅速查明来者的身份。通知我们后营的兄弟加强戒备,随时准备战斗。” 没过多大一会儿,那名传令兵便带着另外一个骑马的人再次出现在了我义父的面前。 看到我的义父,那个骑在马上的人立刻翻身下马,躬身施礼。 “米尼艾尔王国大国师拜见大顺南宫大将军。”说着他抬起头来,满脸堆笑。 “奉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的命令,我与我国的统兵大元帅胡图大将军率领我国数万兵马,主动前来帮助南宫大将军,共同对付木托磐尼帝国这个我们共同的敌人。我觉得我们来的恰是时候,那位胡图大将军已经率领着我方兵马从侧后方,向木托王国的匪寇们发起了快速攻击。” 南宫大将军先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继而脸上浮现出一抹深不可测的微笑。 他淡淡开口道:“是来真心相助也好,想趁乱借机分一杯羹也罢。只要是真心对付木托磐尼帝国那些强盗的,我们都只能表示欢迎了。 老夫倒是也想借机看一下贵国军队的战力如何?我们之间能否化敌为友,要看你们的军队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表现了! 反正消灭了木托王国,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那位惠特兰托大国师连忙微笑着接茬说道:“大将军请放心。我国的这些勇士们,英勇善战。临出发前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当着我的面,还特意叮嘱了那位胡图大将军,要不惜一切代价,助大顺的远征军一臂之力,打出我军的威风和气魄!” 端坐在马上的南宫大将军低头笑而不语。心里说:这位大国师的脸皮厚度已经快追上我那个刺头干儿子了。不久之前你方的人马被我军打得满地找牙,这么快就忘了? 但对方既然自称是来帮忙,不是来找茬的,那就勉强给他们留点面子,多一个帮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些。 我也就不用提他们以前与木托王国曾经是盟军盟友这回事了。他们主动出手,至少对我军没有什么坏处,能减少一些我方兵力损失。 乱军丛中,那位胡图大将军一改往日懒散的形象,正在挥舞着手中那柄巨大的钢叉,奋勇拼杀。他的额头甚至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对于木托磐尼王国的军兵,他本人已经是太熟悉了。非常了解对手的作风和战法。 他之所以如此奋不顾身,是因为那位大国师提前已经交代过了:一定要表现出英勇无畏,尔等是在为自己的王国开疆拓土,并不是单单为了讨好那位大顺的将军。 原本正与大顺的军队苦战的木托王国的将士们,对于突然从自己的侧后方袭来的这一路人马,最开始是一脸懵逼。待看清楚了对方的旗号与服装。顿时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 这不是以前溜的比兔子还快的盟军兄弟吗?怎么突然反戈一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有些脑袋瓜比较灵活的想明白之后,胸中顿时怒火升腾。他们中的不少人甚至不愿意向前冲锋,去与那些大顺的侵略者玩命了。只想着砍死这些米尼艾尔王国的近邻们。 这些曾经的盟友都算是什么东西?出尔反尔的墙头草!可惜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己方的人马遭受前后夹击,处于腹背受敌的尴尬局面,能勉强保住自己性命就不错了。 坐镇城中的那位总指挥,木托磐尼帝国的国王孟腊也很快收到了城外的消息。当即便满怀悲愤地跳将起来,将手中的酒杯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的额头再次青筋暴露,怒不可遏。 他此次召集全国兵马,集中所有优势兵力,原本是打算完全豁出去,与大顺那些轻视他们伟大帝国的侵略者拼个你死我活,来个鱼死网破的。 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那个厚颜无耻,相当不靠谱的前盟友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对自己突然发难。这真是有点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的感觉。他无法按捺自己胸中升腾的怒火,嘴里不断的咒骂着,大概的意思无非是想和那位米尼艾尔王国的国王故去已久的母亲发生一些关系。 稍稍冷静下来之后,他内心有一种深深的悲凉。因为他心里明白:此战之后,曾经傲视群雄的凶悍强盛的木托帝国已经四面楚歌,必须转入全面防御,以求自保了。 报仇雪恨,一雪前耻的决心仍在,但短期内是绝对难以实现了。 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悔了:以前真不该舍近求远,去招惹那个体型巨大,却病弱不堪的大顺王朝。应该先行灭了草原上这两个紧邻小国,统一了这片绿洲之后,再去攻击大顺。 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好在他还保有足够的信心,相信凭借自己的聪明机智,依托属下将士们的神勇无畏,绝处逢生,东山再起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个人也好,国家也罢,在其漫长或短暂的生命发展过程中,总会有一些至暗时刻。只要咬着牙挺过去,自然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等到老子哪天彻底翻身了,先咬着牙灭了米尼艾尔王国和那个又臭又硬的小国阿卡拉,杀光这些异教徒们。 然后挥兵南下,彻底灭了大顺,从而雄霸天下。去实现我们祖祖辈辈都想实现的伟大梦想。 第七十五章 礼尚往来 无论这位孟腊国王脑子里怎么想,但他还是很清醒务实的。 眼看城下自己派出去的两路人马都彻底没救了,他毅然决然地命人关起城门,拉起吊桥,严防死守。 此举等于宣告了敌我双方由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对攻战,从此转变成更为残酷惨烈的攻防战。 一方为了取得胜利,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地发力猛攻。一方为了保存实力,必须咬紧牙关严防死守。 我义父那个小老头目光独特,心明如镜,早已洞察了一切。 在米尼艾尔王国兵马的热情配合下,干净利落地收拾掉了从城门中冲出的敌方第二路人马,他便果断下令鸣金收兵。 我方休整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便开始架炮攻城。 这个小老头行事风格历来如此,绝不拖泥带水。就没打算给对手留一丝喘息之机。 倒是米尼艾尔王国的那位大国师陪同着那位胡图大将军,连夜主动来到我方军营。再次很客气地拜访了南宫大将军,并主动出谋划策,积极分担攻城的战斗任务。 此举搞的我军将领们很是无语,似乎这个米尼尔王国的全体兵马只是我大顺南宫大营的一个分部。他们表现出的战斗热情,比我们自己人还要高涨。令人不服不行,叹为观止。 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当初被战火蹂躏,遭到烧杀劫掠的好像不是大顺王朝,倒像是这个米尼艾尔王国。但是不对呀,他们两家那个时候是盟友,是盟军。 为什么他们彼此之间好像存在着更加刻骨铭心的深仇大恨?难道仅仅是因为宗教信仰的不同?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啊! 我义父那个小老头当然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看破不说破。这个小老头只要是对我方有利的事儿,他都装聋作哑,顺其自然,坐享其成。 看他如此表现,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当然不可能吃饱了撑的,主动去和米尼艾尔王国的那些人翻脸。只是在内心里,颇对他们增加了几分提防与不屑。 攻坚战是最消耗兵力的,尽管我们手中握有攻城的火炮。 这场攻坚战只持续了三天,敌方的城堡便显得摇摇欲坠了。 原因是这是游牧民族的工匠技艺水平不高,当初建造这些城墙,用的全是泥土,坚固程度欠佳,尤其是在炮火的猛烈轰击之下,很容易土崩瓦解。 这一日入夜不久,我军已经经历了数日的鏖战,大部分将士们刚刚进入梦乡,城下依然火把通明。值守的官兵不断的来回巡逻,防止被围困的匪寇狗急跳墙,深夜突围。 在米尼艾尔王国的军营中。酒足饭饱的大国师惠特兰托与那位统兵的胡图大将军还没来得及睡下,便接到了手下的禀报。 说是抓到了逃出城外的一名敌国奸细,准备押送到他二人面前祥加审问。 二人顿时来了兴致,命人将那位不知死活的奸细押了上来。 大国师抬头一看,竟然认识。这并不是一位武将,而是那位很久以前与他们签订盟友协约的特使。 看到来人对己方不会造成什么威胁,大国师便命人将其松绑,想听听对方要说些什么。 被擒获的奸细不卑不亢,腰杆挺的笔直。 他冷冷地扫了对面二人一眼,竟然向他二人微微施了一礼。 开口说道:“大国师、胡图大将军,我们又见面了。我并不是想弃城而逃,独自求生,而是奉了我们尊敬的国王陛下之命,特意前来面见二位大人的。 当初你我两国曾经是盟军盟友,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一同突入大顺境内时,你们也没少捞油水。如今却反戈一击,翻脸不认人,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但好在我们尊敬的国王陛下也想明白了,此一时彼一时也。见风使舵,唯利是图是人的本性,各为其主也不能算什么大的过错。 本人将生死置之度外,前来面见二位大人只是想给你们当面提个醒:我们才是这片草原共同的主人。 那些大顺的侵略者们虽然骄横一时,终归不能长久。 除了那个又臭又硬的小国阿卡拉,其实你我两国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们以前还是盟友,顶多彼此存在一些误会。 所谓兔死狐悲,唇亡齿寒。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强大的木托磐尼帝国被亡国灭种了。你们真以为这些外来的强盗们会放你们一条生路吗?未必吧。你们同样在大顺境内烧杀劫掠,所犯的罪恶一点不比我们少,这些大顺的强盗们凭什么放过你们? 我们木托磐尼帝国的强大你们是知道的。虽然我们前期受到了不小的挫折,但实力仍然不容小觑,国运依然强盛。就算从最不堪的情况出发,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不瞒二位,我方勇士不久之后将强行突围,突破口就选在你方阵营。 你们自己掂量掂量。我们尊敬的国王陛下举全国之军力,与你们誓死一搏,来个鱼死网破。你们有必胜的把握吗?我们有! 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当面提醒二位: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别为了一些蝇头小利,盲目乐观。因为只有我们才是这片草原共同的主人。那些外来的强盗们早晚是要离开的。如果你们能网开一面,以后的事,我们还可以坐下来商量。 再助纣为虐,你们也最终落不到什么好果子。” 听完对方的这番长篇大论,大国师与那位胡图大将军面面相觑,都是一言不发。 他们心里清楚,对方可不是说着玩儿的。真到了那一步,只能是两败俱伤,让遥远的大顺朝廷坐享其成。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 大国师不动声色,转着两只眼珠思虑良久,语气平淡地说道:“我国尊敬的国王陛下,只是被貌似强大的大顺匪寇所蒙骗,才会与贵国撕毁了盟约,导致双方断交。我也曾苦劝他多次,他都没能听进去。 其实我与您面前这位胡图大将军也都是迫于无奈,才会领兵伙同那些外来的强盗围攻你们,其实我们也只是为了自保。你们目前处境艰难,但是整体实力并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这些我们都心知肚明。 倘若你们选择我们这个方向突围,我们一定会网开一面。毕竟我们曾经是盟国盟友,也是这一片草原上真正的主人。但作为交换,贵国至少要答应割让一两座城邦给我们,也好让我们二人回去之后,对我们本国的国王陛下有个交代。礼尚往来吗。” 对面的那位特使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他微微点头道:“这个问题不大。我们尊敬的国王陛下历来宽宏大量,我强盛的木托磐尼帝国有十几个城邦呢,送你们一两个,也没太大关系。” 第七十六章 法外之地 “轰隆”一声巨响,眼看着面前不远处那面土制城墙坍塌了一大块。 我军肩扛云梯的士卒们冒着头顶上不断飞落的暴雨一般的箭矢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很快架起了云梯。 紧随其后,悍不畏死的我方将士纷纷冲上前去。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在敌方想方设法堵住那个缺口之前,我军只要能在那里形成突破,就等于完全掌握了主动。 骑在马上,手握长刀的小爷我本人,双目圆睁。此时都恨不得翻身下马,顺着那些云梯爬上城墙去,与敌军展开肉搏。 前仆后继,源源不断的我军将士,争先恐后地向那个缺口涌了过去。 很快城楼上守军的弓箭都用光了。有人不得不搬起就近的石头土块,居高临下的向下投掷。 虽然杀伤力还是不小。但明显已无法阻挡那些滚滚的人流。 很快我就看到,我方第一位持刀的兵卒顺着云梯爬上了城头。 在他挥舞着手中短刀与敌方展开近身搏杀,并最终血肉模糊的倒下时,第二个、第三个我方的勇士也已经跃上了城头。很快那里我军的兵勇人数越来越多。 看得出敌军还在拼命抵抗,但已经明显力不从心了。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翻身下马,也去爬云梯。忽然前方又传来一声巨响,那扇沉重的城门,被我军的攻城锤给撞开了。我连忙催动胯下坐骑,手中高举长刀,义无反顾地向城门的方向冲了过去。 更多的我军兵马从洞开的城门处一拥而入,豁出性命去砍杀那些敢于隅顽抗的敌军。 我顺着洞开的城门,手持长刀冲入敌阵当中。肆意砍伐了一阵之后,便发现了异样。 敌人的反抗不可谓不顽强,但冲出抵抗的人马数量远远低于我的想象。 也就是说,还有众多的敌军人马躲藏了起来。 不应该呀!此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都躲起来干什么,准备最后排着整齐的队列,齐步走出来缴械投降?这完全不符合敌人的性格,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很快,那些冲出来抵抗的敌军,被我方将士杀光了。城中暂时恢复了短暂的平静。南宫大将军也跟随着大批后续的人马,缓缓入城了。 我连忙催马上前,毫不避讳的提醒他:“城中敌军的人马数量明显不对。可有趁乱逃出城去的大量匪寇?” 南宫大将军也是一头雾水,连忙用质询的目光望向其他几位负责主攻的将领。 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摇了摇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城中的敌军主力都跑到哪里去了? 随着震天的喊杀声和欢呼声,从另一座城门冲入城中的米尼艾尔王国的军队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随着那位大国师与那位统兵的胡图大将军的到来,众人心中的疑惑很快便解开了。 这一群胜利者表现的比我们还要兴奋。那位大国师和胡图大将军双双并马来到了南宫大将军面前,翻身下马之后,很熟练地抱拳拱手。 大国师开口说道:“南宫大将军,我等很是惶愧。昨日深夜,木托磐尼王国的匪寇们,在他们国王孟腊的亲自指挥下,对我部人马发动了突然袭击。 我军虽竭尽全力,损失惨重,但仍然未能阻挡住敌方的猛烈攻击。大部分敌军在我方的围追堵截之下仓皇夺路而逃。 好在敌方脱逃而去的人马数量不多,我们也顺利攻占了这座城邦。这里可是木托磐尼王国的第五大城邦,城中居住着不少的富豪,肥的流油。我们就不陪着南宫将军了,再接再厉,去收取胜利果实。” 说完他二人不等南宫大将军做出任何的回复,重新翻身上马,满怀欣喜地领着属下的兵马向城中杀去。 南宫大将军始终一言不发。围在他周边的将士们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家伙大眼瞪小眼,最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南宫大将军。 骑在马上的南宫大将军,面色阴郁,一脸的不高兴却又无处发泄。毕竟那位大国师和胡图大将军不属于大顺的子民,更不是他南宫大将军的麾下。即使犯下天大的过错,他也没权利去指责人家,何况人家本来就是来凑热闹帮忙打酱油的。 他先是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众将士,气呼呼的开口道:“干嘛?都傻乎乎的地愣在那里盯着我干嘛?尔等都是大顺的铁血军人,我们是为了以牙还牙,报仇雪恨而来的。 这里本就是大顺域外的荒蛮之地,不受大顺朝任何的法律约束。本将军一直相信人性本恶,我们已经攻入城中,只管去释放你们心中的那份邪恶。当初那些强盗怎么在我们大顺境内胡作非为的,你们加倍奉还就是了。 兵者,国之重器,不可轻易示人。对于我们整个大顺朝廷来说,诸位都是藏在鞘中的一把把利刃。既然刀已出鞘,就一定要见血的。军人的所谓仁慈之心,就是对敌人的无能与软弱,想想我们那些无辜死难的同胞们,他们赤手空拳招谁惹谁了? 话我就不用说的太直白了,你们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就是了!” 说完这一番话,他便转身策马离去。 周围的这些将士们心领神会,那些将领们纷纷指挥自己的属下,重新举起带血的刀枪,向城内奔去。没过多大一会儿,城内各处便浓烟滚滚,鬼哭狼嚎。 我自然也明白南宫大将军的意思,并且觉得他说的没错。 作为一名合格的战士,必须做到冷血无情。所有的人类战争,不管打着什么冠冕堂皇的旗号,有多少充满正义的理由,归根到底都是彼此互相屠杀。 人类从畜牲进化到人,可能需要几百万年,几千万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但从一个人,再变回一头畜生野兽,一炷香的时间就足够了。战争本身就是灭绝人性的。 南宫大将军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里是法外之地。也就是说,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不会受到任何的约束,何况我们人人心中都还有着对敌人的深仇大恨。 我也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的长刀,指挥着属下的将士们,向城内冲杀而去。凭什么让那个曾经也打劫过大顺的米尼埃尔王国的军人们烧杀劫掠,我们却袖手旁观? 能够攻占眼前这座城邦,出力流汗,付出生命代价,流血最多的是我们这些大顺军人。与木托王国有刻骨铭心,不共戴天之仇的也是我们才对。 第七十七章 无法无天 那位满头大汗,一脸兴奋的傅青山傅将军又策马冲到了我的身边。 他抬头望着我说道:“头儿,你今天的表现和往日在战场上不一样啊!往日在战场之上,你总是冲锋在前,今天怎么缩在最后了?” 我咧嘴苦笑道:“本将军武艺高强,战场之上,敌我双方你死我活,战局瞬息万变。我冲在最前面,可以更好地观察敌情,还能减少我军的伤亡,可是在这城内,阻挡我军的敌对力量微乎其微,而且将士们面临的风险很小,根本不值得我亲自出手。” 豆芽儿连连点头道:“你这么说我就全明白了。我也是没有想到那位南宫大将军能够如此宽容,体谅属下将士们内心的想法。说老实话,第一次冲进别人家里去抢劫,自己的内心里还是有些发毛,总觉得是在做错事。 但自从看到那一对巨大的雕花瓷瓶,我便气不打一处来。这分明是从我们大顺境内抢来的,我们是在夺回本来就属于我们的东西!对付这些强盗不能留有任何情面,绝不能客气!” 我扭头瞥了他一眼,忍不住骂道:“瞧你那点出息。真让你去做个杀人越货的土匪强盗,都不够格。其实从内心来讲,我也不愿意去斩杀那些手无寸铁,毫无反抗能力的平民。但反过来一想,当雪崩来临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想想我们所经历过的白骨之城,还有当着我们面自尽身亡的戈壁滩上的同胞姐妹,我就恨的牙根痒痒。 我们是来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报仇雪恨的。血债就要用血来偿!我们必须用手中的利刃,在敌人的骨头上刻下几行血淋淋的大字,好让他们永远记住。告诫这些木托王国的子孙们:永远别来招惹大顺,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出手太轻,他们很快就会忘了。 前边还算顺利吧?你跑回来做什么?” 傅将军皱起眉头说道:“我方遇到的抵抗少之又少,我军几乎没有什么损失。不过遇到点小麻烦,所以跑来和你商量。 那个米尼艾尔王国的其中一路人马与我们发生了一些小冲突,他们打伤了我们十几个兄弟。我们已将他们围了起来,但一时不知该怎么处置。” 我皱起眉头问道:“他们大约有多少人马?” 豆芽儿回答道:“一百来号人吧。他们非说是他们先到的,我们抢了他们的战利品,因此双方才起了争执,动起手来。我们人多,要不要把他们先揍一顿,然后再放了?” 我白了豆芽儿一眼,咬着牙说道:“你傻呀?他们挨了揍,吃了亏,回去之后能不乱嚼舌头吗? 小爷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收拾他们一下。别忘了,他们也是侵略我大顺的强盗。当初伙同木托王国的匪寇们侵入我大顺境内奸淫戮掠,杀人放火,坏事儿也没少干! 如果就这么轻易放了他们,他们的头儿来找南宫大将军告状是免不了的,平白无故又多生事端。 反正这里是法外之地,无法无天。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围起来将他们通通杀了,然后毁尸灭迹,省得他们事后再来找麻烦。 南宫大将军真要是随后问起来,你我一问三不知就是了!” 豆芽儿难掩一脸的震惊之色,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我,低声问道:“你真要这么干?会不会太冒险了?” 我撇了撇嘴说道:“斩草除根,免留后患。 你让弟兄们动手麻利一点就行。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个肉球翻译在你们那里吧?让他先告诉对方,老老实实先放下武器,否则死路一条! 然后我们再动手,这样可以避免我方损失。” 豆芽儿深深地望了我两眼,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便一声不吭地转身策马而去。 我属下的这些弟兄们办事还是很干净利落的。当我骑着马,慢悠悠地晃到前面时,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外围我们有人把守望风,圈内的兵卒们已经开始埋头挖坑了。 本以为死无对证,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很快就过去了。哪知当天晚上,那位大国师携胡图大将军还是亲自来到了我方军营,面见南宫大将军。 他二人没有任何的证据,只是说入城之后,自己手下的一百多号人凭空消失了,怀疑我们做了手脚。 我立马主动出列,表情严厉地斥责道:“大国师,还有这位胡图大将军。你们虽然自称是来帮忙的,我们南宫大将军也表示了欢迎。但你们也不能有什么事就往我们这边推吧? 管理好自己的属下将士,对他们严加约束,是统兵将领最基本的职责。 你们疏于防范,放跑了敌寇的主力,我们这位南宫大将军碍于面子,连一句斥责的话都没好意思说。这事要是放在我们身上,早就被拉出去砍头了! 如今你们手下的兵卒丢了,却来找到我们的头上?真是岂有此理。我们又不是保姆,不负责帮人照看孩子。” 帅案之后端坐着的那个小老头,扭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却仍然保持着一言不发,等着看戏。 遭到我一顿数落之后,那位大国师面露尴尬之色,连忙躬身抱拳施礼,冲着南宫大将军说道:“大将军,请千万不要误会。我是担心我们语言不通,两军之间产生什么摩擦或者误会。今日前来,就是想提前消解这种摩擦或误会。 因为在以后很长一段日子里,我们双方还要携手共同应敌。” 南宫大将军微微点头道:“大国师所言极是,思虑也很周全。我也是最近才想到了这一点。我身边有一名翻译,精通我们双方的语言。为避免今后我们双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和摩擦,我特意安排他带几个人,常驻贵军营地。希望我们双方今后加强沟通,互通有无,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摩擦和误会。” 说着他叫出了那名奇葩翻译。马大哈上前几步,冲着那位胡图大将军和大国师躬身施礼。 我义父这个英明的决定,最终将那位胡图大将军送进了坟墓,那位精明的大国师也因此断送了自己美好的前程。 只因为这位奇葩翻译天赋异禀,身怀绝技,语不惊人死不休。 可怜那位身经百战的胡图大将军,没能死在战场之上,却被那位奇葩翻译活活给忽悠死了。 为了最初的一点蝇头小利,最终不但家财散尽,还在羞愤之下拔剑自刎。这也怪不得他,因为那位名为马大哈的奇葩翻译,原本就是一位异于常人的职业大骗子。 这场悲剧时刻在警醒世人:莫贪小便宜,彻底丢掉一夜暴富的幻想。远离诈骗,要脚踏实地的认真生活。 第七十八章 覆巢之下 扎木合腰挎宝刀,骑在马上,一脸的阴郁。紧咬牙关,双目直视前方。 此时他正带领着为数不多的部下,驱赶着那群年轻力壮的囚犯,朝着城门的方向一路小跑。 他现在可能是这座木托磐尼帝国的王城中,肯留下来的级别最高的武官了。城中比他职位高的,早就携家带口溜之大吉了。 就在一个月之前,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纵横这片草原的,以凶狠毒辣著称的国王孟腊,亲帅帝国的大军,对大顺王朝的远征军发动了最后一次猛烈进攻。 前面他已经丢失了好几座城邦了,却忍辱负重,隐而不发,就是为了倾尽全力发动这次突然袭击。 结果万万也没有想到反而落入了南宫大营提前设好的圈套。两军都使出了全力,杀红了双眼。连续激战了整整三天三夜。 对战双方都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死伤无数。最终木托王国的主力军几乎被全歼,血染战袍的国王孟腊不得不带领着最后的残兵败将,逃往草原深处。狼狈的就连自己的京都王城也扔下不要了。 已经完全杀红了眼,恨意未消的大顺远征军将士们便将所有的怒火,发泄到了所占领城邦的平民头上,烧杀劫掠,奸淫掳掠,在那位南宫大将军的默许下,比之当初这些木托磐尼帝国的侵略者在大顺境内所犯下的罪行,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种族灭绝,人类大屠杀。虽然是打着复仇的正义旗号。 现在的王城防御,形同虚设,等于是一座空城。 扎木合一夜之间,从一个默默无闻、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突然间就变成了王城中抵抗力量的最高统帅。 这令扎木合完全哭笑不得。 他心里十分清楚:这座空城被攻破只是早晚的事儿,自己死于敌军的乱刀之下,也只是在旦夕之间。 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束手就擒,跪地乞降,苟且偷生。 不管怎么说,城中百姓把自己所有活下去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他心底里十分明白:这些人和他一样,早晚都得死掉,能多活一天是一天,仅此而已。 通过长期血与火的洗礼,这些来自大顺的侵略者已经忘了什么法律道德约束,何谓人间温情,变成了一头巨大的嗜血猛兽。 而这座王城中的防守兵力实在太单薄了。扎木合无奈之下,只好从自己所管辖的牢房中,把那些年轻力壮,能拿得起刀枪的囚犯全都组织起来,拉到城楼上参加防御。为了防止中途发生意外,他特意交待属下,等人全都到了城墙根儿,再给他们发放刀枪等武器。 此时,他已听到了城外隆隆的炮声。 转过一个街角,骑在马上的扎木合扭头扫了一眼,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虽然衣衫褴褛,但身材很好。她蹲在一个角落里,双手捂着耳朵,在那里瑟瑟发抖。扎木合命令属下带着那伙囚犯继续前行,自己则停在原地,翻身下马缓缓走了过去。 “巫丹姑娘,好久不见。你蹲在这里干什么?外面这么乱,还不赶快回家去躲起来?可知那些来自大顺的强盗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巫丹不由得扭回头来,同时放下了紧捂双耳的两只手。她使劲眨了眨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脸的茫然无助。 家?自从父母双亡之后,那个本就破败狭小,冰锅冷灶,毫无暖意的小破房子还能称之为家吗?可是不回到那里去,自己又能去哪里呢? 扎木合目不转睛的凝望着乌丹姑娘的脸庞。她看上去比原先又消瘦了许多,但至少还顽强地活着,没被饿死。可是一旦那些大顺强盗攻入城中,她的命运会如何?这恐怕只有万能的火神爷知道了。 扎木合轻轻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别怕。火炮那巨大的轰鸣声,离这里还远呢。但你必须马上返回家中,尽量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最好在脸上再抹点锅底灰,因为王城早晚要落到这些大顺强盗的手中。 我听说他们是无恶不作的,老人妇孺也不放过。记住我的话,一旦王城失陷落入敌手,你最好趁乱混在人群中逃出去,逃得越远越好。” 巫丹礼貌地点了点头,轻声回了一句:“谢谢扎木合大哥。可是,就算我逃出城去,又能逃到哪里呢?” 扎木合闭上嘴巴彻底无语了。是啊,这位可怜的姑娘孤苦伶仃,无依无靠,逃到哪里才能有一条活路呢?他自己都不知道。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面对国破家亡的巨大危机,怎么活下去,对每一个木托磐尼帝国的人,都是一种严峻的挑战。扎木合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何况面前这个柔弱而坚强的小姑娘呢?! 现在自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有能力帮助保护他人? 扎木合心如死灰,不再说什么了。一言不发的缓缓站起身来,转身离去。重新翻身上马,义无反顾地去奔赴只属于自己的宿命。 经历了太多次血与火的洗礼,见过了无数次的生离死别。我感觉自己的神经越来越粗大了,至少不再那么敏感了,甚至变得有点麻木。 我现在才领悟到:板牙哥当初说的很有道理,战场就是把人重新变成畜生的地方。 不久之前的那一场连续三天三夜的大决战,让我看淡了生死。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士兵,可能一扭头的工夫就鲜血四溅,身首异处了。人的生命,有时就像小草那样脆弱,有时又像树根那样顽强坚韧。 由于敌方防守的兵力太过单薄,这座曾经傲然挺立,不可一世的木托磐尼帝国的王城,我方仅用了一天的工夫,便将其完全占领了。 迈步走过满地的尸体,我表情淡然的走在曾经繁华热闹,如今空无一人的王城大街上。心中并没有太多兴奋的感觉。 我方的将士们杀人放火,甚至当街强暴当地女子,我都无动于衷,见怪不怪了。我以前还曾扪心自问过: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冤冤相报何时了? 现在早就想明白了:只要一方彻底放弃抵抗,人都死绝了,自然也就了了。因果循环,世道轮回,我没有权利指责任何人,那些木托磐尼王国的强盗们以前造的孽,由他们的亲人偿还,似乎也是合理的。 或者,在这个肮脏而混乱的人世间,就根本不存在什么狗屁道理!一切都只不过是活人的自我安慰和假想。 傍晚时分,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前,我先找了个地方,痛痛快快洗了个冷水澡,去除一身的血腥味。快到自己的营帐门前时,迎面碰上了傅青山傅将军。 提鼻子闻了闻,这个家伙还是一身浓浓的血腥味儿。 他略显憨厚地搓着自己的两只大手,朝我露出傻呵呵的笑容。张口说道:“老大,你总是很照顾弟兄们,有什么好事儿都先紧着别人。其实我们大家心里都知道,只是不善于表达。 受诸位弟兄们的委托,我们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回去就知道了。” 我笑着望了他的两眼,开口道:“又是你们不知从哪里抢来的好酒好肉吧?回去告诉他们一声,弟兄们的心意我心领了。” 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后,我抬头一看,不由得一下子愣住了。 第七十九章 巫丹姑娘 就在我的卧榻之上,横着一根粗大的木杠,拇指般粗细的麻绳,下端悬挂着一个满头乌黑长发的年轻女子。 她被五花大绑着,捆了个结结实实。由于那满头乌发的遮掩,我暂时看不到她长的什么模样。 但仅从身材来看,应该还是很不错的。 我忍不住轻声骂了一句:“这群兔崽子们,这就是送给我的礼物?小爷我真不稀罕。” 但我好歹也算是个热血男儿,自从和绿珠妹妹享受过鱼水之欢之后,已经好久没碰过女人了。 我迈步走上前去,轻轻的抓住她后脑的长发,先将她的小脸扬了起来。看看她长的什么模样。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对又黑又亮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只不过这双长得很漂亮的双眼中,喷涌而出的是满眼的仇恨与怒火,没有丝毫的温情爱意。 我先是站在原地微微愣了一下,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扯掉了堵住她嘴巴的一块破布。心中很是疑惑:堵她的嘴干嘛?这里是我们自己的军营,小爷我的天下。就算她拼命尖叫,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搭理她。 我知道我们之间可能完全语言不通,但这个时候总不能把那个肉球翻译叫过来,让他站在我们身边看热闹吧? 随手在她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一把,意在测试她皮肤的弹性。这个姑娘的皮肤光滑而细腻,肤色和白皙没有丝毫的关系,而是呈现出难得一见的金黄成熟的小麦色。 甚至让我联想到了家乡每年夏收季节那翻滚的层层麦浪,突然就感到自己有些想家了。 她紧咬双唇,一声不吭。两只如黑葡萄似的大眼珠,恨恨地死盯着我。眼神中并没有表现出慌乱或怯懦,而是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果敢。 我丝毫也不曾怀疑,如果此时松开了她被绑缚着的手脚,而她的手中恰好有一把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一刀捅死我,然后再挥刀自刎,与我同归于尽。 她脸上独特的表情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 我又低头看了两眼,绳子绑得很紧,有些地方甚至勒进了她的皮肉里。可想而知,刚抓到她时她一定是在极力反抗,拼命挣扎,甚至有可能不顾一切地咬伤了我方的士兵,否则也不会被绑的这么紧。 出于好心,我微微弯下腰,准备将绑缚这位姑娘的麻绳稍微松一松。 谁知她突然扭过头来,仍然倔强地伸长脖子,努力仰起小脑袋,用着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珠瞪着我骂道:“畜牲!强盗!人面兽心的野兽。就算我死后变成鬼,也饶不了你!”。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她一开口将大顺的语言说的如此流利。 愣了片刻之后,我忍不住咧嘴笑了:“没想到这位姑娘竟然会说我们大顺的语言。除了那些难听的骂人话,你还会说点别的不?比如恭喜发财之类的好话? 你现在属于我们的战利品,是我属下将士们送我的礼物。就好比是放在砧板上的一块肉,随我怎么折腾。 你的生死全也在我的一念之间。怎么还如此凶蛮?当真心里一点都不害怕?” 这个倔丫头连眼睛都不带眨的,咬牙说道:“要杀便杀,何必废话?落在你们这些强盗恶徒的手里,我就没打算活下去!”。 我在心中暗暗对她竖起了大拇指,一个有骨气,有个性的姑娘。若是她一味地哭哭啼啼,吓得要死,倒真就不好玩儿了。 我点了点头,双眼直视着那两颗明亮的黑葡萄,用威胁的口吻说道:“想死很容易,我一定会成全你的,我可以保证满足你的心愿。但究竟怎么个死法,选择权却在我的手里。 先告诉我你的名字,然后告诉我你想怎么去死?是想活活被我掐死,还是让我费点力气,专门配点耗子药兑水给你灌下去。 还是想痛快点,让小爷我一刀砍了你?那样会弄得到处是血,我还得打扫收拾,挺烦人的。 说这些并不是想吓唬你。就是要明确告诉你,先认清自己的身份定位。对我来说,你就是阶下囚。乖乖听话,可以少吃点苦头,死的痛快点。” 哪知这个小丫头丝毫不肯低头服软,对我更加怒目而视,使劲扭着脖子朝我啐了我一口。竟然翻着白眼,懒得理我。 我心中不免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恼火。我现在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胜利者、权威专家之流的大人物,这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 其实我原本真没打算杀了她。只是想逗逗她,然后给自己找个台阶,放她一条生路。 哪知这个倔强的丫头一点不识趣,反而弄得我进退两难,颜面荡然无存。土匪天生就应该是恶人,敢惹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我生怕回头被手下的弟兄们耻笑,说我是个太监。我可不想落一个这样的名声,那样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真要是那样,让我以后在整个军营里怎么混?! 此刻,我的心中善念与恶念,化作了两个小人,正在拼命地撕扯着对方脑门上那一撮乱发扭打撕咬着,一时难分高下。 此刻当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虽然头脑中一团乱麻,但我的手脚却没有丝毫的停顿。杀不杀她随后再说,我至少得先让她先懂得一个最浅显的道理:随地吐痰,不讲卫生是不对的。 我拿来了一把锋利的短刀,小心翼翼揪着她的后脖领子,在她的后背上划了一刀。 之所以小心翼翼,是因为怕伤着她细嫩的肌肤。 随着我手起刀落,她的大半个后背裸露了出来。皮肤光滑而紧致,还是那种让人馋涎欲滴的小麦色。我忍不住伸出手掌,轻轻抚摸了一把。 老实说,手感极好。 此时,这个倔丫头忽然手脚猛烈地胡乱踢腾,放声嚎啕大哭起来。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我低头认真看了看:那把短刀并没有伤她分毫啊,别说流血了,一道伤口划痕都没有。 她边哭边对我说道:“好吧,算我求求你了。一刀杀了我,千万不能扎偏了。别再折磨我了,我们火神教教义中有明文规定:如果临死前被敌人玷污了身子,死后仍然要遭受百日火刑之苦。你就让我清清白白死了吧!” 我愣了愣,这都什么他妈的破规矩?还讲不讲道理?被敌人玷污了身子都是被迫的。该受惩罚的应该是敌人,而不是受害者本人! 我耸了耸鼻头,忍不住出言安慰道:“那你就先老实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说我们大顺语言呢?态度好的话,我会考虑临死前要不要玷污你。” 听完我的话,她果然不再疯狂挣扎,双脚乱踢了。眨了眨那一对湿漉漉的黑葡萄,咬着牙说道:“我叫巫丹。因为从小就跟着我父亲跑到两国交界处做小买卖,所以就学会了你们的语言。这下你总可以一刀杀了我吧?” 第八十章 背后一刀 听罢,我微微点了点头。 “难怪呢。我先不着急杀你,反正是早晚的事。” 那位巫丹姑娘不由地又瞪大了双眼,对着我再次开口骂道:“你这个畜生、禽兽。果然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了!你就不能让我死的痛快点吗?” 我又不乐意了。回呛道:“你这么着急去死啊,赶着去投胎吗?我又没怎么着你,一口一个畜生多难听啊!你这个样子一定很不舒服,我先放你下来。机会难得,让你陪我多聊一会儿,再去死。不用太着急!”。 我挥手轻轻一刀,眼前那根绳子便断了。手脚仍然被紧紧绑缚着的巫丹姑娘,像半袋沉重的粮食一样,面朝下直挺挺跌落在我的床铺上。 她裸露的后背,肌肉结实饱满,线条诱人。我忍不住又伸出一只手掌,轻轻抚摸了一下。掌心传来温暖的感觉,让人心里既踏实又舒服。 但我这个并不带有太多恶意的举动又引起了她强烈的不满,身体再次开始了剧烈扭动挣扎,同时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我忍不住抬起手臂,翻过手掌向自己掌心看了一眼,没有什么毛刺呀,她怎么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对她说道:“别乱踢乱动了。我用手中的这把尖刀把绑住你的麻绳都挑断了,你若再瞎扑腾小心割伤了你。不就是弄坏了你一件外衣吗?值不了几两银子,回头找个机会赔给你。 反正我这里也没有女人穿的衣服。随便找件我自己的褂子,你先换上。我保证在你换衣服的过程中,背过身去绝不回头看一眼。等你换好了衣服,我们再坐下慢慢商量,看你到底想选择怎么死法,这总够意思了吧?” 听到我这番话语,巫丹姑娘显然也是吃了一惊。她停顿了一下,略作思考。 反正自己手脚被缚,胡乱挣扎也没有什么用。若真是被松绑了,倒是有很多机会可以做其他事,包括杀死我。 想到这里,她忽然安静了下来。 小爷我向来言出必行,先是翻新倒柜,折腾了半天,找出了一件大褂扔在她身边。然后履行诺言,割断了她身上所有的绳索。转过身去向前走了几步,倒背着双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对自己充满了自信:一个黄毛丫头,手无缚鸡之力,而我又身怀绝技。就算现在给她手里递上一把刀,她也未必能伤我分毫。 何况人心都是肉长的,见我对她无心伤害,她多少也应该有一些感恩之心吧?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皮肤的声音,我始终控制着自己不曾回头。 过去的时间不短了,背后没了声音,我这才忍不住问道:“换好了没有?接下来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慢慢商量,你该选择怎样的死法了。” 话音未落,我忽然感到自己脑后有一阵阴风袭来。凭借自己多年苦练武功的经验,我感觉到了这一阵阴风中所包含的浓浓的杀意。 我一边快速移动脚下步伐,不慌不忙地躲闪。一边以右脚尖为支点,飞快地转过身来。 只见那位有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珠的巫丹姑娘,望向我的目光冰冷彻骨。 她早已换好了我扔给她的那件外衣。虽然衣服明显宽大不合身,但反而衬托出了她娇好的身姿。 女扮男装,更显得别有风味。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挺直地朝我的后心刺来。 我一眼便看出:对方的这奋力一击,使得全是蛮力,看来她全然不会武功。 我轻松地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利刃。甚至手疾眼快的伸出了右手两根手指,将其夹在当中。 用力过猛,朝我扑过来的巫丹姑娘,因为无法收住自己的脚步,差点与我撞了个满怀。 我有些哭笑不得:她笨拙的动作,令我忍不住心底发笑;但她那盯着我的冰冷眼神,却令我有种想哭的感觉。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我有心想放她一条生路,她却还是如此执着地想取了我的性命,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 等她站稳之后,自己也是大吃一惊。连忙缩回胳膊,还想回手再刺我一刀。却蓦然发现,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竟然还留在我的两指之间,她整个人都彻底傻了。 既然你心如坚冰,一门心思只想杀了我,那就别怪小爷我冷酷无情了。 我抬腿上前了一步,伸出左臂从背后轻轻揽住了她柔软的腰肢,右手飞块地一翻手腕,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已经按压在她柔软的脖颈之上了。 我能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整个身体明显猛然地颤抖了一下,便僵在了那里。只见她脸色微白,紧闭双唇,摊开双手,放弃了所有的挣扎与抵抗,甚至微微挺起了胸膛,微闭双眼,一心等死。 真够倔强的! 我却停止了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问道:“这么说你已经选做好了选择,想让我切开你的喉管,流尽全身鲜血而死,对吧?” 感觉到我半晌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她又不得不睁开疑惑的双眼。忍不住奇怪地问道:“我早已抱定必死之心,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你却为何迟迟还不动手?” 我猛的抽回揽着她后腰的左臂,貌似凶狠地猛然向后猛推了她一把。 毫无防备之下,她连连倒退了几步,又仰面倒在我那狭小的床铺之上。 我一边冷笑着,把玩着手中的那把匕首,一边说道:“就这么一刀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早就说过了,你最后怎么死由我来选择!” 跌坐在那里巫丹的姑娘又恼又恨,只能无奈地紧咬下唇,一言不发。 我故作轻松地向前走了两步,低头问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原本没打算一定取你性命,你却要步步紧逼,主动前来找死。真是勇气可嘉呀! 先说说吧,这把匕首哪儿来的?除了弄破了你的衣服,我也并没有对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你为何执意要想杀死我?” 那一双明亮的黑葡萄中重新喷射出了怒火。 她咬着牙狠狠说道:“我们火神教的女子从小就会随身携带一把匕首防身。至于为何想要杀死你,还用问吗? 你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强盗侵略者,畜牲和禽兽,在我们这里都做了些什么,自己不清楚吗?屠戮百姓,四处放火,罪恶滔天,坏事做尽,为我国人之公敌,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我一时无语,思索了片刻才回答道:“错!你口中皆为禽兽的我们本都是良善之人,是你们木托磐尼帝国的强盗们先跑到我们大顺境内恶事做尽,坏事做绝。我们只是来讨债的,顶多让你们多付点利息而已。” 听我竟然这么说,对面的巫丹姑娘一时语塞,忽然愣住了。 第八十一章 杀人诛心 我抬头望了她一眼,放缓语气说道:“你一个小姑娘,应该很少出门,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前一段时间我们大顺境内发生的灾难吧? 而其罪魁祸首就是你们所谓木托磐尼帝国的侵略者。你们的这些自己人做的比我们现在更过分,可以说奸淫掳掠,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这就好比一个浑身毛茸茸的光着膀子的壮汉,突然闯入隔壁邻居的家中,仗着自己膀大腰圆,把什么坏事儿都做绝了,然后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你自己说说,如果这个邻居家里还有活下来的男人,能不怒发冲冠找他拼命?我们就是那群侥幸活下来的男人!自然要拿起刀枪,进行血腥的报复。现在别说杀了你,就算我在杀你之前玷污了你,你也没得话讲。 要怪只能怪你的族人们先前已经犯下了滔天大罪,绝对不可饶恕。现在你都明白了吧?我要让你死的毫无怨言,心服口服。” 说话的过程中,我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两只湿漉漉的黑葡萄,观察着其种细微的变化:疑惑,难以置信,极度抗拒,将信将疑…… 望着她跃动的眼神,我不得不继续补充道:“我知道你不太相信我所说的一切。但你反过来想想,我方近十万兵马,热血男儿,抛头颅撒热血,千里迢迢不顾生死地跑到这里,难道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我们是来复仇的!为了我们家中无辜死难的同胞兄妹。就像你刚才对我一样! 说起来你我二人萍水相逢,以前从未谋面过。近日无冤,往日无仇。按说我算俊男,你属于美女,我们俩应该一见钟情才对。那你为什么对我怀有深深的仇恨呢?因为你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同胞被残酷对待,被野蛮屠杀,你觉得他们都是无辜的。 而我被你当做了邪恶与残暴的化身。所以你才会从心里觉得要与我不共戴天。 虽然我没有伤害你,你却还是一心想杀了我,我说的一点都没错吧?” 巫丹姑娘迟疑了片刻,面部表情发生了许多微妙的变化。但仍然咬着牙嘴硬道:“你少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知道你们大顺也有句谚语: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只相信我亲眼看到的。你们如此野蛮凶狠,我不相信我们帝国的人会去主动招惹你们。” “我们所谓的野蛮凶狠是被逼出来的。我们再躬顺善良一点,现在的大顺朝廷早已荡然无存了!我们大顺的子民子也就死绝了。 别扯那远的了,说说咱俩的事儿吧。你觉得我很是凶蛮吗?我都还没怎么着你呢,你就从背后偷袭,想一刀捅死我。 相比之下,咱俩谁更蛮不讲理?我若真是毫无人性,就凭你的所作所为,我绝不可能留你活到现在。 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父兄是否在你们帝国的军队之中?” 听到我的问话,巫丹姑娘忽然眼眶一湿,微微低下头去。 “我家中没有一个亲人了。唯一的哥哥虽然也当过兵,但早已在几位王子争夺王位的混战中阵亡了。家中老父还因此含冤入狱,死在狱中,母亲也随后病故了。 不过我敢保证:我哥哥连国门都没出过,更不可能去你们大顺境内烧杀劫掠。” 听了她的话,我的心头忽然涌起了几分酸楚:看来这位巫丹姑娘也是个苦命之人,更是与两国之间的仇恨没有半点的关系,完全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恶人。虽然我一直努力想成为一个十足的恶人,但总是差点火候。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尽量满足你。” 巫丹姑娘抬头疑惑的望了我一眼,情绪平静了许多。淡淡的开口说道:“我虽然见识浅薄,但也能隐约感觉到你并非十恶不赦之人。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痛痛快快、清清白白地去死。 至于你喜欢用刀砍还是用手掐,我都不会在乎,也绝不反抗。因为我知道反抗也是徒劳的。” 我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她。看着她略显苍白,波澜不惊,平静如水的面庞。终于理解了一个词语,什么叫视死如归。 片刻之后,我忽然咧嘴笑了:看来面前的这个丫头早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倔倔的,还挺好玩的。想死?我偏不让你死! 权力这玩意儿真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当你手中握有生杀大权时。我终于理解了那么多人愿意前仆后继,不顾性命地去夺取权力。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本将军若是不答应你呢,你又能怎么样?” 巫丹姑娘又是一愣。心想:是啊,我又能怎么样呢?从小到大吃了很多苦,但没想到最终只求痛痛快快,干干净净地死去却会成为最大的困难!刚才还觉得眼前这个小子不像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如今只能后悔刚才没能一刀杀死他。 如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临死前还要面临可能的蹂躏与摧残。自己却手无寸铁,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由地再次怒火攻心,猛的站起身来,抬起手臂,用右手纤弱的食指狠狠指着我。 我也不慌不忙,挂着一脸的坏笑紧盯着她,想看看这个倔丫头还有什么招数? 那知接下来的一幕令我目瞪口呆。 她看样子是想指着我破口大骂,但嘴里还没有说出一个字,却忽然间两眼一翻,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亏着身后是我柔软的床铺,否则以这样直挺挺的方式倒下去,后脑先着地,至少也会摔出个中度脑震荡。 她柔软的小臂无力地垂落在床边,一动不动。我真被吓住了,连忙走了过去。 先伸手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还好有热气儿。再抓过她的手腕伸出自己的两指,在她的脉搏上轻轻按压,能够感觉到脉搏微弱的跳动。 我这才放下心来,连忙走到帐口吩咐门外侍卫去找个随军郎中过来。 一个矮个子郎中很快便来到了这里。神情严肃地一番把脉之后,他轻轻吐了一口气,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此女子形容消瘦,面赤潮红,脉象微弱,虚火旺盛。撮空理线,目合口张,急火攻心,昏迷不醒,实则并无大碍。” 我忍不住抬腿在他屁股蛋上轻轻踹了一脚,骂道:“你个混蛋在我面前你还敢故作高深,故弄玄虚,不是讨打吗?好好给我说人话。” 那个矮个子郎中回头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显得十分害怕,而是微微一笑说道:“将军莫急,这个女子应该至少两天没吃过东西了,再加上急火攻心,饿晕了。熬点稀米粥灌进去,一会儿就没事了,连药方都不用开。” 我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又走到门外吩咐侍卫命人去熬些米粥,再准备一些其他吃食。 回到床前,那个小矮个郎中正不慌不忙的收拾东西。他抬起头来望了我一眼说道:“刘将军,你在玩弄她之前好歹喂饱了她。” 我顿时又气不打一出来,斥道:“还敢胡说。看来我平日里确实对你们太宽容客气了,疏于管教!我刚才踹你那一脚还是太轻了!” 郎中这才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都是爷们,你也别不好意思。身为随军郎中,我亲眼目睹了太多死在眼前的弟兄们,很多时候自己却只能束手无策。 心中也早已对敌国的禽兽强盗们充满仇恨。女人天生就应该是男人的玩物,何况是敌方的女子?那就更不能把她们当人看了! 南宫大将军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千万别把这些残暴的敌寇当人看。有时候我都想撸胳膊挽袖子,亲自拎把砍刀上阵杀敌呢!” 我忍不住被他逗乐了。放缓语气说道:“你省省吧!身为郎中,还是多想想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妙方。撸胳膊挽袖子上阵杀敌与你无关,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那些侵略我大顺的强盗固然可恶该死,敌国平民百姓中还有很多无辜者,要区别对待。” 小矮个郎中拎着自己手中的药箱,喏喏连声地退了出去,营帐中重新恢复了安静。 我只好百无聊赖地坐到了那位昏迷的巫丹姑娘的身边。 抬手轻轻拨开遮住她半边脸的乌黑长发,盯着她的脸庞仔细打量起来。 只见她嘴唇微微发干,脸色惨白,双目紧闭。 刚才被她一番折腾,只是注意到了她那两只明亮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很迷人。现在细看之下,发现她其实很耐看:小巧的鼻梁,挺直高耸,两道又细又弯的娥眉,柔弱中透出几分倔强,嘴唇很厚,五官十分精致,算得上一个百里挑一的小美人。 热乎乎的稀米粥,很快被人端了上来。我先是在她的脖子底下垫了点东西,让她的小脑袋自然抬高。然后轻轻撬开了她的嘴巴,接过那碗稀粥,用勺子搅拌了一下,自己先喝了一口,试了试温度。 感觉差不多了,命令站在身边的侍卫退下,才缓缓的给她喂了起来。 片刻之后,我忽然有些自责:身为军中将领,早就应该练就一副铁石心肠。我却总也办不到。而面前这个小丫头,刚才还拿着匕首想捅死我。现在却要我伺候她?我是不是有些犯贱呀?!不杀了她就算便宜了。 算了算了,古人先贤不是也说过吗?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所谓完人,就是指那些马上就要完蛋了的人,说明我阳寿还很长,应该高兴才对。 遵照我的吩咐,他们随后又端来了不少牛肉、馒头等熟食。因为我对他们说我饿了,想吃点夜宵。 那些东西通通被摆在了桌案上。我知道这碗稀米粥根本不解决问题,等到这个饿晕了的倔丫头缓过劲儿来,再好歹让她吃点别的才能保住性命。 饿了两天没吃东西?这个倔丫头也够命苦的!无亲无故,还偏偏遇上战火不断,我都想不通这个苦命丫头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杀了她,我不用费吹灰之力。可眼睁睁看到她都这副模样了,让我怎么下得去手?! 第八十二章 指尖的温柔 天快亮的时候,巫丹姑娘才悠悠醒转过来。 她那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又重新恢复了明亮。 恍惚之间,她先是张开双目向四周张望,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当看到歪坐在旁边昏昏欲睡的我,她才把一切都重新想了起来。 她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晕了过去。但能重新苏醒过来,多少让她有些意外。其实她在生死的边缘苦苦挣扎,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了。 如果没有战乱,她还能勉强饥一顿饱一顿,不至于很快被饿死。 但当周围的一切都陷入战火混乱当中之后,她只能朝不保夕地勉强活着。 不久前那一阵,又是拼命挣扎,又是挥舞匕首,她已经耗尽了身上的所有力气。这时虽然醒了过来,却还是有些头重脚轻,浑身出虚汗,四肢无力。 唯一感到很舒服的,是肠胃里暖呼呼的,不再那么饥肠辘辘了。 她没敢立马下地行动,而是趁着这个间隙,偷偷打量起我来。 我确实已经被这个倔丫头折腾的够呛。她又鸠占鹊巢,霸占了我的窝,我只能歪在旁边打盹。 面前这个野蛮凶悍的小贼其实长得一点也不难看,甚至还透出几分英俊:鼻梁挺直,双眉如剑,眉毛又浓又密。若不是嘴角滴落的哈喇子显出几分淫邪之相,猛一看还真不像一个坏人。 巫丹姑娘望着我嘴角的哈喇子,忍不住皱了皱自己的眉头,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她这才发现,自己那只圆润小巧的左手,竟然被对面的贼子握在掌中。 她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这个恶贼的手真大。这种人平日开销应该也很大,花钱从来不加节制。 大手大脚应该就指的是这种人。 巫丹姑娘望着对面恶贼的那只大手有些出神,甚至忘了将自己的小手抽出来。她自己也很纳闷:因为与对面这个英俊的恶贼虽没有家仇,但却有国恨。况且他刚才还那样粗鲁地对待自己。 但被他握在掌中的那只小手,明显感觉到了温暖。这种温暖的感觉,她已经好多年没有体会到了,虽然内心也觉得可耻,但她很贪恋这种温暖的感觉。甚至从对方的指尖似乎也传来了阵阵的温柔。 她微微晃了晃脑袋,想拼命赶走这种不合理又没道理的感觉。除了对面前这个恶贼充满仇恨,绝对不应该对他抱有任何的好感,否则就是对不起那些无辜死难的同胞们。 她的轻微晃动让我立刻苏醒了过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双黑葡萄中一闪而过对我的鄙夷和嫌弃。我连忙抬手擦了一下自己嘴角流出的哈喇子。 既然已经察觉到了对方的鄙夷和嫌弃,识趣的人一定会撒开对方的小手,躲得远远的。但小爷我天赋异禀,在我诸多闪光的人格魅力中,厚颜无耻算是其中之一吧?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因此他被世人顶礼膜拜,香火旺盛。 我说:我不当无赖,谁还配当无赖?我完全不需要香火旺盛被后人顶礼膜拜,只要骂我的人能少点就行。 我就是这么谦虚,这么低调。气人不? 因此我不但没有松手,而且握的更紧了一些。也因为这个丫头的小手并非那么软弱无力,柔弱无骨,因此握在手里的感觉很舒服,软硬适中。 对面的巫丹姑娘显然也是愣了一愣。大约也是因为自己长这么大,见过不要脸的,却着实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对一个姑娘动手动脚不说,被人家嫌弃,甚至唾弃了,还一脸镇定,处之泰然,始终保持着嬉皮笑脸的高昂姿态,甚至满脸堆笑的当面说出在害死人家之前还要玷污人家的身子。 这种人如果不算怪物,就只能称之为人才了!虽然这大大拓宽了人才的范畴。 可就在自己昏迷期间,这个恶贼却没有趁人之危,做出任何的举动,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我找了一位随军的郎中来看过你了,他只是说你腹内空空如也,其实并无大碍。给你灌下了一碗稀米粥,你就缓过来了。 在你倒下之前本将军已经详细盘问过了,既然你的父兄没有在帝国的军队中,那你完全就是无辜的。本将军向来慈悲为怀,虽然你冒死想刺杀我,好在未能伤我分毫,我也就原谅你了。 你我二人之间虽然有国仇,但并无私人恩怨。虽然杀了你易如反掌,我却怜你年纪轻轻,死了可惜,所以决定放你一条生路,你跑得越远越好。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说完,我主动松开了她温润的小手,站起身来。 我看到她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双目突然睁的很大,小口微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咧嘴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现在出去办点小事情,给你找匹马来。对了,看到那边桌案之上的熟食了吗?那都是给你准备的。牛肉、面饼随便吃,不能老让自己饿着。即使明天就没命了,也不能让自己做个饿死鬼。这是小爷我的做人原则之一。” 说完我便转身离去。其实找匹马来这种小事儿,我完全可以吩咐下面的人去做。借故离开,是担心这个倔丫头当着我的面,不好意思去吃东西。那样就算给她一匹马,让她逃离,走不了多远,她也会饿的从马上摔下来。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至于以后她能不能顽强地活下来?那我真是爱莫能助,只能看天意了。 我这个恶人也难得发一回善心,心里也很是明白:在这个兵荒马乱,战火纷飞,敌对双方内心都充满仇恨的残酷环境中,想活下去只能看个人造化了! 在外面转了一大圈,估摸着时候也差不多了,我才牵着一匹马来到营帐前。将马拴好之后迈步进入。 我先是抬头瞅了一眼桌案上摆放的食物,不由地暗暗吃了一惊:这位巫丹姑娘虽然有点倔,却一点也不傻。又或许她是真的饿极了,桌案上的所有食物竟然都被其一扫而光。 别的不说,那盘熟牛肉就足足有一斤了,还别说旁边的面饼和馒头了。 她也不怕一次吃这么多撑坏了肚子? 我尽量不动声色地扫了她鼓胀的小腹两眼,也没敢张口说些什么。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左手还紧紧握着那把随身携带的匕首,还好匕首已入鞘。 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我已经答应放她一条生路,又让她吃饱喝足了,这个倔丫头不会再拔出匕首扑上来和我拼命吧? 我并非担心自己的安危。而只是觉得如果真发生那样的事,只会令我很寒心。真逼到那一步我也只能下手取她性命了,虽然自己的内心很不情愿。 见我走了进来,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接着她迎着我缓缓站起身来,左手仍然紧握着那把匕首。 我无法猜测她想做什么,或想说什么。只能暗暗提高了警惕,防备她随时可能发出的奋力一击,或拼死一搏。 第八十三章 突然袭击 我强撑着脸上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靠近她。 先是伸出一只右手,递给她一块铜制的令牌。 望着那一双明亮诱人的黑葡萄,我开口说道:“你从小就生长在这片草原之上,骑马应该不在话下吧?拿好了这块令牌,在我军偌大的军营之中可以畅通无阻,没人敢拦你。至于出去之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总之跑得越远越好。” 她目光坚定,却满脸疑惑的看着我。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确定就这么任由我随意离去?”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起码到目前为止,她没有拔出匕首,扑上来和我拼命。让我的内心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安慰。 我连忙点头回答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然我很老实地承认自己从来都算不上什么狗屁正人君子,但也一定会言而有信。 你年轻貌美,还颇有几分姿色,趁着我还没来得及后悔,你快点走吧,那匹马就在帐外。万一我一会儿欲火中烧,又反悔了,你想走也走不了了,赶紧去你的吧!” 巫丹姑娘瞪大两只双眼,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却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这是什么意思?不认识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本来我们俩就不认识。别看了,我的脸又不是熟牛肉做的,再看也填不饱肚子! 望着她转身离去,略显消瘦孱弱的背影,我忽然感到有些茫然若失,甚至有了几分自责:刚才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撕坏了人家姑娘的衣服。现在她只能穿着我那套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出门了。 前路未知,生死两茫茫。一别之后,也不知今生还有没有机会补偿她了。 不过这丫头确实也够倔的。上马离去时甚至懒得回头再看我一眼,本将军如此宽容大度,放了你一条生路,临走连声谢谢都不愿意说。 转念一想:知足吧。还想让人家表示感谢呢,没有再度拔出匕首,往死里捅我就已经很不错了!知足者常乐。 淮北大营的总统领焦大将军信心满满。 他之所以如此信心十足,有两个充分的理由:第一,它与弃暗投明的李家军早就私下约好了,对洪家军的人马实施两面夹击,出其不意,保密工作连他本人都感到十分满意。 如此获得胜算的几率很大,即使不能将洪家军的陆路人马一举歼灭,至少也能够重创他们,从而使淮北大营一战而从此扬名天下。 第二,他绝不会像前任“一代名将”孙大头那样妄自尊大不知天高地厚,自己能吃几两干饭都不清不楚,还傻乎乎地冲在队伍的最前面。他这次带来的人马足够多,除了留守的几乎倾巢而出。 他本人则躲在中军之中,被己方的人马前呼后拥。这个位置十分安全,即使出现什么意外,除非手下的官兵都死绝了,他才会有危险。 焦大将军千算万算,算来算去都是胜算满满。但他唯独低估了一个人,那就是洪家军营中的大军师周密。 这位洪家军的大军师真对的起父母给他起的这个名字。思维极其缜密,做事滴水不漏。洪家军之所以能驰骋多年,在重重腥风血雨中屹立不倒,其中一大半的功劳都要算在他的头上。 更难得的是,这位周大军师未雨绸缪,对敌方情报的收集工作十分重视,早就编织好了一张搜集各路情报信息的大网。甚至距己方军营驻地百里之外,市集中今日米价比昨日市场是涨是跌,具体价格是多少他都一清二楚。 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完全不是靠瞎猫碰死耗子,而是建立在大量准确数据信息分析之上的。 李家军诈降的消息,虽然这位周大军师还未曾知晓。但作为敌对的一方,淮北大营的一举一动,都被这位周大军师尽收眼底。 那位志得意满的焦大将军自以为己方人马行踪诡异,不为外人所知。岂知他率领大军刚出营门不到一个时辰,周大军师已经了解了他们的动向,并且将心中的疑惑通过飞鸽传书的方式,向洪天青所部人马提前发出了预警。 而那位外表粗犷,一身蛮力的三哥洪天青,身经百战,其内在也完全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粗犷,而是粗中有细,绵里藏针。 他自己已经观察到了:近段时日,李家军的表现有些异常。打着打着,忽然按兵不动了,却也丝毫没有撤兵的迹象。这充分说明对方开始憋坏了,或者会发起突然袭击,玩个暗夜偷营之类的鬼把戏,或者另有打算。 他警觉地多留了个心眼。此时又收到了那位周大军师的飞鸽传书,这就更令他提高了警惕。暗中派出了大量的斥候,查探对手李家军的最新动向,同时注意观察周边的环境变化。 所以,当那位不慌不忙的焦大将军骑在马上,大白天睁着双眼还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眼看就要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的对手,早已对他张网以待。 背后偷袭,突然袭击不属于任何人的专利,那个年头也没有什么专利保护。 首先发现情况不对的洪天青提早采取了行动。为了防止腹背受敌的被动局面出现,他先是带领着部下偷偷撤离了与李家军对弈的阵地。而同样自大的李家军竟然没有发现。 洪天青选好了新的地点,命令属下人马全都埋伏了起来。静等着准备前来偷袭他们的淮北大营的兵士们出现,打算给他们来一个反偷袭。 浩浩荡荡的淮北大营的各路人马,终于出现在了埋伏在草丛中的洪家军将士的视线中。所以当一声响亮的牛角号吹响,众人一跃而起,高举刀枪,一拥而上。 淮北大营虽然更换了最高指挥官,但这些将士们却依然保持着前期的优良传统:人心涣散,战力低下,一触即溃,望风而逃。 发生这种情况也不能完全责怪下级的兵士。总指挥只想着升官发财,没那个闲心去关心下级士兵的操练。招募的新人素质低下在所难免,仍然有不少是来凑数的。至于那些老兵油子,又没有一个打算老实卖命的,都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 这样的军队能打胜仗,那才真叫见了鬼了。 好在焦大将军这次带来的人马数量足够多,虽然有些措手不及,但还不至于即刻土崩瓦解,好歹支撑了一阵子才开始败退。 总指挥焦大将军因为身处中军之中,自身安全暂时不用担心。经过初期的慌乱之后,他表现的非常有涵养:胜败乃兵家常事,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撤,反正来日方长,不可急于一时。 所以他并没有恼羞成怒,拍马冲上前去,以敌方拼死一搏。而是夹在队伍的正当中,缓缓后撤。 心中有些不爽,那是一定的。因为一直等到自己部下的人马完全撤退,他也没有看到弃暗投明的李家军前来支援。他不得不深深地怀疑了一下那个李大嘴的人品。 同时他又实在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自己的内部出了奸细?这么隐秘的行动,对方是怎么提前知晓的? 安全退回大营之后,疑心重重的焦大将军像当年的洪天阔一样,发起了追查清除内奸的血腥运动。那些曾经和他不对付的部下将领们,又有不少人人头落地。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也没查出来,最终也只好不了了之。 运动过后,焦大将军最大的收获,一是借助此次行动彻底消除了队伍中的异己。二是可以以此为借口,重新招募新兵。又可以理直气壮地向朝廷伸手要钱要粮了。 一条金光闪闪的发财之路,就此畅通无阻,直达遥远的天际。 第八十四章 归去来兮 我不得不承认:我军遇到的敌方抵抗力量越来越小了。 作为一个战士,有时候很希望自己的对手能够强大一些。 这就好比在拳击的擂台上,对手越是强大凶猛,越能激发自己的斗志。反之,如果对手仅仅是一个半大孩童或者颤颤巍巍的老者,不用动手,自己就会先泄气了,觉得很是无聊。 我现在对那位木土磐尼帝国的国王孟腊很是鄙视:由于他自己个人的狂妄和鲁莽,挥兵侵入我大顺境内,所到之处都变成了人间地狱。 待我们这些复仇的铁血汉子杀上门来,眼看不是我们的对手,他自己一拍屁股逃之夭夭,却留下满城的子民替他背黑锅,等于又造成了一个人间炼狱。 如果这个时候我要求属下的将士们手下留情,那只能是虚伪和矫情。血债自然要用血来偿。 强盗们敢在我们的属地屠城,我们这些英勇的战士们抛头颅,洒热血,历尽千辛万苦才杀入了敌方的领地,这个时候要求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比要求他们即刻化身为强盗困难多了! 最令我吃惊的是:同样生活在这片草原之上,米尼艾尔王国的兵勇们对木托磐尼帝国的平民百姓似乎怀有更深的刻骨仇恨。对他们下手毫不留情,而且心安理得。 在我的印象中,天下所有的宗教都应该是劝人向善的,不会鼓励杀戮。 看来火神教和天龙教之间的仇恨已达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这也是宗教的可怕之处:他们视彼此为异教徒。 在他们的意识中,异教徒不能算人类,甚至猪狗不如,非要置之死地而后快。 傍晚时分,我回到自己的营帐前,摘下头盔,掀帘而入。 抬头的一刹那,我吃了一惊。先是怀疑自己眼花了,因为我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那位满头乌发,有着一双黑葡萄似的乌黑发亮的大眼睛的巫丹姑娘竟然静静地坐在我的床边。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脸色也有些苍白。自从上次离开已经过去三天了,她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还没等我发问,她竟然主动站起身来。 待我行至近前,她双手捧着纳入鞘中的匕首,毕恭毕敬地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更加疑惑了。连忙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微微抬起头来,显出一脸的倔强。那双明亮的黑葡萄毫不躲闪地直视着我的双眼,开口说道:“我们火神教有一个传统习俗:每一位女婴出生之日,她的父亲就要为她打造一把随身携带的匕首。这把匕首从不离身,直到她长大成人。 等到她出嫁那一天,她会亲自将这把匕首送给自己的心上人。这把匕首也代表了这个女孩子的性命。意思就是说,她亲手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到对方的手里。 男子若是收下,表示已完全接纳了她,并愿意用自己的一生护她周全。若是不接受,也可以当场拔出匕首,直接杀死对方,女子死而无憾。” 我被她这一番话吓得连连后退,连忙抬手说道:“等等,等等。你先慢着点儿,让我先消化消化。 这信息量太大了,我虽然足够聪明,可一时半会儿也反应不过来。” 呆呆地望着她厚厚的紧闭的双唇。犹豫了片刻之后我才问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的话,你是说要把这把匕首送给我?并且愿意留在我身边。 可是你想过没有?加上这次我们一共就见了两面。对方的脾气,秉性,人品完全都不了解。如此轻易托付终身,是不是有些太儿戏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还有,上次我就觉得,你们火神教的教条、风俗完全就不合理啊!你太当真了吧?少男少女彼此喜欢,身份应该是平等的。凭什么就要由别人来掌控自己的命运?决定自己的生死?” 巫丹姑娘的小脸蛋微微一红。 抿了抿嘴唇说道:“我们的传统已经延续几百年了,从未有人敢质疑过。你属于外族人,我可以原谅你的无知。我也会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但你至少要保持对我们教义和传统的尊重。 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接纳我,将我留在你的身边。我什么都会做,只会对你一心一意。二是拔出匕首,现在就杀死我。反正你已经碰过我的身子,我这辈子只认定你一个人了。” “先等一下,把话先说清楚。我什么时候碰过你的身子了?我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还是有底线的。弄坏你的衣服,我已经道过歉了。摸了你的后背,拉了你的手,这也算吗?” 对面的巫丹姑娘瞪大了双眼,显出有些吃惊的样子,很认真地轻轻点了点头。 “你自己都亲口承认了。这难道还不算吗?” 我被她的纯真彻底打败了,无力地垂下了自己的脑袋。 心里说:这个丫头不但倔,还有点儿呆。她要说这也算的话,我真是无话可说,百口莫辩,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 望着递到我眼前的那把匕首,我真是有些手足无措了。火神教什么破习俗啊?不接受,不喜欢就必须杀死对方,太野蛮了吧?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呀?这是对生命的漠视,对女性的极大不尊重甚至是歧视! 人家口口声声说喜欢你,愿意把自己的性命完全交付给你,任由你处置。你却一声不吭拔出匕首,让人家姑娘血溅当场。那还算个人吗?何况对方还是个年轻貌美,身材婀娜,虽然有点倔,显得呆呆傻傻的小美人儿? 我抬头又望了一眼对面的巫丹姑娘。真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我已经放了她一条生路,她转了一大圈却主动回来让我杀死她?估计是实在走投无路了! “你先别急。我们俩都坐下来缓一缓,能告诉我你这三天都去哪儿了?经历了什么?我再决定自己最终的选择。” 巫丹姑娘垂下眼帘,黯然神伤。 咬了下嘴唇之后,她又一脸倔强的开口说道:“那天骑马离开这里之后,我先是跑出去很远。思来想去,实在是无处可去。 因为在这个世上我早就孤苦伶仃,再无一个亲人了。甚至连个可以投靠的远方亲戚都没有。 我觉得自己肯定活不下去了。就找了个安静的小树林,来到一棵大树下,下决心自我了断。死也不能再落在你们这些强盗的手里了,那样只会生不如死。 于是我找了根绳索,一端牢牢地绑在那棵大树上,将自己的脑袋塞进了绳套里。” “可是你最后怎么活下来的?是被人搭救了吗?我本来是希望你远走高飞,好歹给自己找条活路。你怎么就那么傻呢?” 我忍不住插嘴说道。 第八十五章 快刀斩乱麻 那位巫丹姑娘微微抬起头来,眼神复杂地白了我一眼。 接着说道:“那片树林十分偏僻,四周空无一人,谁会来搭救我?是因为绳子断了,我才能得以存活。” 她说完这句话我才注意到:她柔软的脖颈上有一道明显的青紫色的淤痕。 我心中暗叹:苍天有眼啊!没枉费我一片苦心。 还是太年轻了,缺乏办事的经验:自挂东南枝这种事,首先就是要认真仔细检查,保证绳索的牢固程度,否则一定会失败。 还好失败了,避免了一个年轻美丽女子的香消玉殒,就算是给我本人带来点额外的麻烦也认了。 我一直认为:在这个世上,生命和健康是最值得珍惜的。在别的任何事上都可以开玩笑,但在这件事上丝毫马虎不得。 “那你后来又去了哪里?”我忍不住好奇地追问道。 “哪儿也没去,我就一直在那棵树下坐着,想了很多很多。也想通了很多很多。” 我张大了嘴巴,吃惊的问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就一直在那棵树下坐着,不吃不喝。然后就回到了这里,开始找我的麻烦。” 巫丹姑娘抬头奇怪地望了我一眼,眼神中甚至闪过了一丝难得的顽皮。她轻轻点头道:“你猜的没错,的确是这样的。” 她长出了一口气,接着抬头望向漫无目的的远方,缓缓开口道:“也许当时死了是最好的选择,可以在另一个世界与亲人重逢,重新体会家的温暖。 但绳子断了之后,我却不想二次自尽了。死了固然可以一了百了,但我还年轻,没能死掉也许是上苍的安排,火神的英明决定。 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我能活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有很多未知的生活是我从未体验过的。我从来没有爱过别人,也没被别人爱过。我一直相信自己足够坚强了,其实也未必。 不怕你笑话,很久以来在你这里我吃了第一顿饱饭。我知道应该把你当做敌人看待,可从你的掌心中,我明显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虽然很可耻,但是我很享受那种感觉。也许你真没有我原先想象的那么坏。 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偷喜欢上你的,死里逃生之后,我竟然第一个想起来的人是你这个恶贼。所以我愿意把自己的性命重新交还到你的手中。你现在杀了我,也等于成全了我,我依然无怨无悔。 我们从小也是被教育要忠君爱国。我们的国王,我连面都没见过,他为了争夺王位,间接害死了我的哥哥。而这个摇摇欲坠的大帝国,除了带给我家破人亡的痛苦经历,我没有得到过任何的恩惠。为它们去死,真的值得吗? 就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一次,我打算为自己活一回。由你来决定我的生死。” 听完她真切地吐露心声,我百感交集,无言以对。 停了半晌才低声回应了一句:“傻丫头,你这算是刚跳出油锅,又跌入火坑了,我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坏!其实我一直想当土匪来着”。 “土匪就土匪吧,反正我已下定决心,认命了。你当土匪,我就安心做个压寨夫人,在一旁伺候你。 等哪一天我们被官府擒获了,我就开开心心地被捆绑着陪你一起游街、砍头,然后我们一起双双含笑九泉,只要你不嫌弃我。” 我顿时语塞,热泪盈眶,又被深深感动了。有时候心太软容易被感动,也许是我人生最大的弱点。 还是那句话: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小爷我压根就没打算做个完人,我的命还长着呢,谁爱玩完谁玩完去吧! 不再迟疑,我随即主动站起身来,双手接过了她仍然捧在手中的那把匕首。豪气干云的大声说道:“你留下吧。别的不敢说,保证从此以后不会再让你饿肚子了,天天吃饱饭。 现在后悔也晚了,你就认赌服输吧。今夜我俩便洞房,我可不想白白落个碰过你身子的污名,你就等着受苦受难吧! 明天我就让部下去抢一张舒服的大床过来,随便我俩怎么折腾。” 巫丹望着我的眼神,虽然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娇羞和惊喜。说明我真心接纳她了。 乱世之中,小爷我就不讲那些俗套了。义父也早就答应过了,临阵讨个老婆,他不会责怪我,只会给我道喜,夸我小子有本事,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回头请手下弟兄们喝顿酒,仪式感还是要有的。快刀斩乱麻,先把正事给办了再说。 这个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新娘,又三天没吃东西了,应该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小爷我向来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小美人,以后不再让她饿肚子,当然要说到做到。 于是我吩咐门前侍卫,通知后厨,马上做一桌丰盛的菜肴,再拎一坛酒过来,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我也难得高兴一回。 别的人谁都不叫,就我们小两口吃吃喝喝,然后欢欢喜喜入洞房。 生命在于运动,办事需要效率。 人类想要进步,就这句口号最实在,其余别的都是虚的。 这个苦命的丫头既然自己能想得开,小爷我更能豁得出去。 当我这一次结结实实地将巫丹紧紧搂在怀里,右手掌轻轻抚摸着她溜光水滑的肌肤时,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畏怯和抗拒,只是浑身猛然哆嗦了一下。 我趴在她耳边轻语道:“你的两只眼睛真漂亮。现在肚子不饿了吧?我还没怎么着你呢,你哆嗦什么?” 她害羞地点了点头,喃喃道:“你的手掌很大,很温暖,甚至滚烫滚烫的。你第一次触摸我的后背时,其实我那时候就感觉很舒服,但同时心里又恨死你了,当时只想哭。” 我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鼻尖,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眉道:“现在你们的王城兵荒马乱,到处乌烟瘴气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开着门的裁缝铺。总不能老让你穿我那套明显不合身的破衣服,得去给你做几件新衣呀!” 巫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孩子般的满足而甜蜜的微笑。 她伏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没关系,我本就是穷苦人家出身,没那么多讲究。你那套衣服挺好的,上面还有你的汗臭味儿,我挺喜欢的。” 我立马扮出一副凶相,张牙舞爪的对她说道:“你个小丫头,真就不想活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敢嫌弃自家的相公臭?我想起来了,你上次还当面对着我啐了一口。数罪并罚,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那知怀里的这个倔丫头并没有被我凶巴巴的样子吓到,反而被我逗乐了。 她甚至咯咯地笑出声来,主动将满头乌发的小脑袋轻轻抵在我的下巴上,无限娇羞而温柔的说道:“我才不怕你呢!这条命都交给你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个恶贼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第八十六章 平分秋色 “启禀尊贵的国王陛下。木托磐尼帝国的王城被大顺的军马攻破了。而木托磐尼帝国的国王孟腊因亲自统兵战败,率领着手下的残兵败将已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索隆汇报完毕,从地上站起身来。 王座上的阿卡拉国王温尼巴特听完一跃而起,连连击掌说道:“好消息,好消息啊! 这支大顺的远征军果然没有令本王失望,我们借力打力,阿卡拉当年被屠城的血海深仇也终于得到了报偿。 连王宫都城都丢了,木托磐尼帝国这是要彻底完蛋了,火神教这些异教徒们的末日就要到了。看来本王当初的选择完全正确。” 兴奋地迈步向前走了几步,温尼巴特国王忽然又停下脚步,转头问道:“米尼艾尔王国军队方面有什么消息?” 索隆只好再次躬身施礼,毕恭毕敬的回答道:“攻入木托盘磐尼帝都的人马中,也有米尼艾尔王国的部队。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已经双方联手了。” 温尼巴特国王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来,思考了一会儿,点头苦笑道:“易普拉辛这个老狐狸,风向倒是转的挺快。不过短期之内问题不大,毕竟我们两国私下里也有盟约。 虽然最终为了争夺草原唯一的霸主,我们两国刀兵相向在所难免,但此时还为时尚早。 现在我们至少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彻底铲除火神教的异教徒们,斩草除根,绝不能留下任何后患。 现在也到了我们全力以赴争夺地盘的时候了。那些勇猛的大顺远征军复仇之火熄灭之后,他们总是要离开这片草原,回归故土的。 他们离去之后,我们和米尼艾尔王国谁占的地盘多谁就更有话语权。 传令下去,自明日开始,我军对敌发起全力猛攻,抢占木托磐尼帝国的城邦。每占领一处,男的全部杀死,女的绑回去做奴隶,和原来的政策一样。” 索隆信心满满地挺起胸膛,还不忘奉承了一句:“国王陛下真是宽厚仁慈,我可是听说米尼艾尔王国的士兵们对曾经的盟友,木托磐尼帝国的异教徒们不分男女老幼,见人就杀。 也许只有这样,才真正能够做到斩草除根。” 温尼巴特国王闻言微微一愣,低头思索了片刻,摆手道:“女的还是留着吧,我们国家的人口本来就不多。那些活下来的女奴隶也许还能帮助我们增加国内的人口总量。 人多力量大,木托帝国之所以能称霸草原多年,人口基数大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回头我颁布一条法令:女奴允许嫁人生子,但首先必须改变宗教信仰,皈依我们天龙教。” 说完他又回头望了索隆一眼,补充道:“你一定要转告我们所有阿卡拉的热血勇士们:不怕流血牺牲,不惜一切代价全力猛攻,在大顺的远征军撤离草原之前,至少我国占领的城邦要能与米尼艾尔王国抢占的平分秋色才行。” 索隆连忙躬身施礼:“国王陛下请放心,卑职明白,您这是为阿卡拉的未来做打算。” 曾经辉煌一时,貌似强大无比,横行无忌的木托磐尼帝国从此彻底陷入了一片火海与血海之中。也许正应了那句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要想建造一座雄伟的摩天大厦,需要一砖一瓦,流数不清的汗水,长年累月的积累。 而一座摩天大厦的轰然倒塌,土崩瓦解,只需要一眨巴眼的工夫,还得搭上成千上万无辜者的生命。 “我知道自己应该提早起来给你做点吃的。但我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都怪你这个恶贼!” 新娘巫丹,从被窝里伸出脑袋,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腆着脸笑道:“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你就老老实实躺着休息吧,用不着你起来做饭。一会儿我命人将早饭做好了端给你。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将军夫人了。别总想着干这干那的,要学会享受,心安理得地让别人伺候你。” 巫丹又倔强地撇了撇嘴:“不干活吃什么?我有的是力气,也习惯了自食其力。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还没问过你这个恶贼叫什么名字呢?” 望着她傻乎乎的可爱模样,我有些忍俊不禁。 回答道:“说你是傻丫头,一点都没说错吧?连自己相公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敢以身相许,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万一将来哪一天我穷疯了,把你卖了。你还能一脸欣喜地替我数钱,想想我都心里乐开了花! 我只说一遍,你记住了啊:本人大名刘盛,乳名小官儿。目前是大顺朝南宫军营中的一员大将,勇冠三军,天下无敌。 其实你也不用记我的大名儿,以后叫我官人或者相公就行,不许再称呼我恶贼了,否则还狠狠地收拾你。 我呢,可以叫你丹儿、宝贝儿或者小笨蛋,看我自己高兴。” 巫丹冲我做了个鬼脸,又嘟起厚厚的嘴唇:“我就是喜欢叫你恶贼,这样自己心里痛快点。 你确实比我想的坏多了,我都快被你折腾的散架了,恍惚中差一点觉得自己真就要死了。” 我伸长了脖子,凶狠地冲她瞪起了双眼:“现在知道后悔啦?晚了!我这人心善,提前早就警告过你了,你偏不听。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自己认栽吧! 现在生米都做成熟饭了,你就老老实实等着给我生一堆儿子吧。” 巫丹不服气地扬起小脑袋。开口争辩道:“谁说后悔了?一点都不后悔。宁死无悔!”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哪里不对劲了,思索了片刻,害羞地将小脑袋又重新快速缩回被窝里。 我微微一笑,准备转身离去。她又将脑袋伸了出来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想吃点什么,我起来之后去给你做,我做饭挺好吃的,骗你你是小狗。” 我头也不回地答道:“你老实躺着吧,用不着你做饭。 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开着门的裁缝铺,想办法给你做几件新衣服。你早晚是要出门见人的。总不能让你老穿着我的旧衣服,或者光着屁股出来见人吧?” 巫丹愣了一下,自顾自低声嘀咕道:“刘盛你才真是小狗加恶贼。这个时候到哪里去找裁缝?不是被你们杀了,就是早就被吓跑了。 笨蛋!大笨蛋!唉,我自己选的,就算是个笨蛋也得认了。” 第八十七章 水师大对决 洪家军大军师周密,昨晚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 他是因为太过兴奋才睡不着觉。 自己苦心经营,历经千难万险,重新组建的水师舰队终于要一展雄风了,而且是由他本人亲自督战。 微凉的晨风中,太阳还没有升起来,这位周大军师已穿戴整齐,独自漫步在江边。 望着的一艘艘排列整齐,傲然耸立,刚刚完工的巨大战舰。他难以抑制心中的兴奋之情。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倒要看看你李家军的舰队还能横行到几时! 心里憋屈的时间已经太漫长了,如果那些高大的战船还未能按期完工,他这个大军师可能忍不住会先行一头扎进涛涛江水中,虽然他自己从来都不会游泳,也从没打算学。 路上偶遇的几个兵卒当然都认识他,于是纷纷止步,向他躬身施礼,客气地冲他打着招呼:“大军师,您起的好早啊。”他却只是摆了摆手,不愿意多说一句话,仍然沉浸在自己兴奋的遐想中。 一轮硕大的红日终于从远方水天交接处缓缓升起,江面上波光粼粼,色彩斑斓。 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一排排崭新的巨大战舰更显得精神抖擞,意气风发。貌似不需要任何人的操纵,自己就要挣脱束缚,劈波斩浪,向敌方冲杀而去。 周军师眯起双眼,抬手捋了一把下颌被微风吹乱的胡须。极目远眺,心潮澎湃,浮想联翩。 早饭过后,水师舰队的将士们纷纷登上战船,人人精神抖擞,心中也都憋足了一口气。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就是自己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眼睁睁看着对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时不时还前来骚扰一下,自己却无能为力的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 高大的旗舰上,随着舰队总指挥潘晓将军的一声令下,传令兵快速打出了旗语。 各艘战舰纷纷拔锚启航,保持着统一的阵型,几乎同时向宽阔的江面上驶去。 在洪家军倾力打造战船期间,李家军的舰队丝豪也没敢闲着,已经想尽了各种办法加以阻挠。 先是封锁江面,禁止大小货船运送物资,对造船厂发动强攻,偷袭放火,可总是屡屡失败。能用的手段几乎全都用上了,就差把对手列入黑名单,打压制裁了,还是屁用也没有。 外围负责巡逻的李家军战船首先发现了洪家军舰队的踪影,马上向上司做了汇报。李家军的舰队也即刻组织驶离码头,摆开阵型,做好了应战准备。 双方都剑拔弩张,一场水上大战一触即发。 洪家军水师舰队的旗舰甲板上,衣袂飘飘的周大军师,手扶栏杆,目视前方。左右两侧分别站立着舰队总指挥潘晓将军和副将苏大成。二人皆表情严肃,目光炯炯。 苏大成转头对传令兵说道:“向其余各战船发送信号,一定保持队形不要乱。告诉弟兄们,虽然这是我方舰队的首次实战,大家也都不用太过紧张,就按照平时训练的那样发挥就行。” 李家军水师总督侯勇看到对面阵容整齐,来势汹汹的洪家军水师舰队,心里也不免打起鼓来。 但为了提振士气,安抚部下,他故作轻松地说道:“敌方的战船除了比我们的新点,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而我军水师常年驰骋江面,作战经验及其丰富。这点他们绝对比不了的!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听我的号令。我军要先发制人,争取冲乱他们的队形,遇到落单的,便合力痛击之!最好能打沉他们一两艘战船,让他们以后学乖点。” 站在周军师身边的潘晓将军忽然微微咧嘴一笑,转头对周军师说道:“对方应该是感受到我军水师舰队的威压了,我们还没动手,他们倒先出动了。” 周军师并没有吭声,而是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率先冲过来的敌方三艘战船。 他心里也清楚:对手实战经验十分丰富,己方的水师他相信勇气可嘉,但双方真的动起手来究竟怎么样,他心里也没底儿。 另一侧的苏大成倒显得十分淡定。转身对站在高处,专门负责传达命令的旗手说道:“通知各战船,变换阵型。围攻突前的敌舰。” 随着双方距离的逐渐接近,李家军水师总督侯勇不由得瞪圆了双眼,指着前方说道:“嘿,你们瞧瞧,这些新手土包子还会变换阵型呢?靠近它,给老子放箭!” 对手终于驶入了自己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内。在侯勇的统一指挥下,李家军的弓箭手们,几乎同时拉满了弓弦。 随着一声令下,弓弦响处,齐唰唰的利箭冲天而起,又一同落下。乌黑的箭雨如倾盆一般泼向了对方的头顶。 洪家军的士兵们并没有急于还击,大多都俯下身子,躲在甲板的护栏之后。一轮箭雨的杀伤力极其有限。因为彼此的战船同样高大,李家军已失去了往日居高临下的优势。 一波箭雨过后,李家军的弓箭手们正在重新弯弓搭箭,洪家军的反击终于开始了。因为双方的距离又贴近了一些,所以洪家军的弓箭命中率更高了。 “转舵转舵!这些新手土包子会不会驾船呀?都快撞上了。”李家军水师总督侯勇大喊道,他可不愿意冒着玉石俱焚的危险和对方撞在一起,虽然真要是撞在一起,自己也未必吃亏。 令他吃惊的是,对方此时开始不仅发射密集的箭羽,竟然还有人朝着他们扔出了投枪。手下的一些将士中招之后,惨叫着一头栽进江水中。 紧接着,一道道飞虎爪被扔了过来,后面还连着又粗又长的绳索。当一些飞虎爪深深陷入己方战船的桅杆之后,竟然有一些敌方兵卒手里拉着不知什么皮套,顺着拉直的绳索滑了过来。 这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许多人在半空中就被射杀了,尸体直接跌入了江中。侥幸活下来的为数不多的敌人,竟然真就落在了对方的甲板上。他们不做丝毫的停留,挥刀便砍,逢人便杀。 刚开始时威胁还不大,随着落在甲板上的敌军人数越来越多,造成了极大的混乱。弓箭手已来不及放箭了。造成的后果是顺着那几根绳索滑到自己船上的敌人数量猛增。 李家军水师总督侯勇此时已经大张着嘴巴,合不拢嘴了。在江面上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没见过这么玩命的打法。 眼见冲在最前面的那艘己方战船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并且多处起火。焦急之下,他差点吐出一口鲜血。而且他也看得明明白白:靠近围攻那艘己方战船的敌舰可不止一艘。 情急之下,他大喊道:“发信号,命令我方的其他战船速速前去增援,不能让对方形成包围圈。” 随着他命令的发出,李家军的几艘战船迅速冲了过去。却被对手的几艘战舰蛮横地挡住了去路,自身也开始受到攻击。 宽阔的江面上,双方的舰队从此陷入了一片混战当中。没过多大一会儿,水面上火光冲天,惨叫声、呼嚎声、震天的喊杀声随着翻滚的波浪四处荡漾,打破了这里本该风景如画的宁静。 第八十八章 孤胆狂龙 潘晓将军回头望去,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刚才还站在他和军师身后的苏大成早已不见了踪影。 潘晓心里清楚:这员副将,虽然平日里话不多,却是个狠人。而且是个爱凑热闹的家伙。 那边都打成一锅粥了,想让他老老实实呆着不出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由他去吧。 没有惊动周军师,转回头来,潘将军就忍不住扭头在激烈厮杀的战场上四处寻觅苏大成的身影。 那家伙本身就是个大块头,长得人高马大,在人群中总显得鹤立鸡群,很容易找到他。而且这个家伙还有点缺心眼,总喜欢冲在最前面,哪里最热闹最危险,一找一个准。 潘将军很快就看到了。敌方突前的第二艘战舰上,苏大成正身先士卒。 口中叼着一把雪亮的钢刀,顺着滑索飞快地降落在敌方的甲板上。 落地之后,他并没有急于站起身来,而是就地十八滚。他的预判十分准确,因为在他刚刚翻滚而过的路线上,无数明晃晃的短刀正狠狠剁了下去。没能触碰到他的身体,却将甲板剁的咣咣乱响,发出刺耳的尖叫。 逃过一劫的苏大成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还未站稳身形,敌方的十几把长枪便当胸刺来。他一张嘴,口中的那把钢刀便掉落下来。他一手稳稳地接住,迅猛挥刀将当胸刺来的那十几把长枪扫落一旁。 面对重重包围,他不退反进,大吼一声,对面敌军兵卒的几颗脑袋在他的怒吼声中同时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瓜熟蒂落。 突然迸射的鲜血,把对方的敌兵也吓呆了:这是个什么妖魔鬼怪?自己已被置于死地,仅凭一己之力,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身边手握长枪的弟兄们怎么反而纷纷倒下,命归黄泉。难道是这厮从地府中跳出来的索命无常? 无论如何,趁着我们现在人多势众,必须尽快将会拿下,否则会造成我方更多的死伤。 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因此原本距离较远的敌兵也各举刀枪,匆忙围了上去。 苏大成未做任何的停顿,一个旱地拔葱,一跃而起。刀光闪闪中,在空中他的两条大长腿也没闲着,不断有靠近他的敌方小兵忽然就从别人的头顶横飞而过。 他的狂妄骄横,令原本站在外围负责指挥的一位敌方将官看不下去了,伸手拔刀出鞘的同时飞身向他猛冲了过来。 同时心里暗骂道:这厮也太狂了吧?简直目中无人! 你算老几啊?这是水战,你不好好在自己的船上呆着,跳到我们的船上来撒野?看老子不把你剁成碎末,丢到江里喂王八。 砍不死你,俺以后不姓牛了,改姓驴! 这位姓牛的将官哪里会想到?他举刀猛冲过来,连以后改姓骡子的机会都没有了。 人人都可以狂妄自大,前提是你得先有那个资本。 此时的苏大成,像是一条刚刚挣脱束缚,从深海中突然跃出水面的狂龙。张牙舞爪,摇头摆尾,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根本无人可挡。 想当初这个大块头赤手空拳就敢以一敌八,那还是在不得伤及对方性命的前题下,如今百无禁忌,何况他的手中还多了一把尺把长的锋利钢刀。 反正我能确定的一点是:那把钢刀肯定不是过年拿来切白菜,剁饺子馅儿用的,是不是个大号的掏耳朵勺?就不得而知了。 苏大成虽然身材高大,但身体非常灵活。干净利落地干掉了身边的十几个小兵,他脚尖点地,正打算飞跃人墙,从背后袭击那些手忙脚乱的弓箭手。那位勇敢的牛将军出现了,奋不顾身地举刀拦住了他的去路。 苏大成确实狂傲了些。人家牛将军可能在他们的队伍中没有他的级别高,但好歹也算是一位将领。而且这么勇敢,舍生忘死,迫不及待地主动前来找死。他却丝毫没打算给对方留面子,连个正眼都懒得给他,只用眼角扫了对方一眼。 这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牛将军完全被他轻蔑的眼神激怒了。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牛将军二话不说,毫不客气地轮刀向苏大成的腰间砍去。目的也很明确:将其拦腰一劈两半,要让属下的兵士们看看,牛将军从来不吃素。 对手虽然块头很大,行动也很敏捷。但仍然不是他牛将军的对手。 奇怪的是,一刀落下之后,那个大块头却原地消失了。待牛将军反应过来,却发现这个凶猛的家伙已经在自己的头顶上,并且双手举刀抡刀剁下。 牛将军震惊之余,连忙紧咬牙关,双手举着刀把,使出吃奶的力气向上架去。 由于惊吓过度,用力过猛。他竟然不由自主地双膝跪倒在地。此时他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了,先躲过了这致命一刀再说。 万幸的是这一刀并没有即刻取了他的性命。苏大成虽未使出全力,激烈的撞击,已震的牛将军双臂发麻,心肝乱颤。 那么牛将军正暗自庆幸自己死里逃生,堪堪躲过了一劫。却没想到对手借力已经越过了他的头顶,站在了他的身后。 蜂拥从而上的士兵们的进攻,暂时分散了苏大成的注意力,他只得先去应付那些小兵们,错失了对牛将军补刀的机会。 牛将军果然十分机灵地借机就地打滚,滚出了苏大成的击杀范围,才挺身站了起来。没有捞到任何的便宜,牛将军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又再度举刀勇猛地冲了过去。 俗话说,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当然了,这个时候人人自顾不暇,也没人愿意劝他。 此时的苏大成,虽然自己毫发无伤,但战袍上沾满了鲜血。他终于舍得回头看了一眼牛将军。趁着周围的小兵们对他产生了畏惧心理,围而不攻。他终于腾出手来,再度轮刀向牛将军杀去。 不屈的牛将军再次紧咬牙关,拼命抵挡。十余招过后,他便得偿所愿,身首分离。不用再费力地思考要不要改姓驴的问题了。 斩杀了那位牛将军之后,苏大成意犹未尽。再次飞跃人墙,一刀横扫。七八个正在认真发射弓箭的敌方弓箭手便惨叫着跌入江中,很快连人影都找不着了。 顺着滑索飞落而下的洪家军士卒越来越多了。大家都看到先到一步的苏副将竟然如此悍勇,人人自然都不甘落后,狂吼着冲向敌方,不惜以命相搏。 正当双方杀得难分难解之时,忽然头顶上一排黑色的箭雨袭来。苏大成抬头观望,发现敌方的另一艘战船,冲破重重阻力,已来到了近前,打算进行火力支援。 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扭头看了一下周边的形势。苏大成大吼道:“弟兄们,先杀光这些这条船上的敌方残兵。夺了此船,然后去直接撞击敌方赶来支援的战舰。和他们拼了!” 当火红的晚霞燃烧了半个天际,双方的这场水上大战终于宣告结束。李家军的水师舰队损失惨重,也从此彻底丧失了横行江面,无人敢惹的水上霸主地位。 第八十九章 地下抵抗组织 不幸被丹儿那个小傻瓜言中了,曾经热闹繁华的木托磐尼帝国的王城帝都,如今满目凋敝。曾经繁华热闹的集市,如今残垣断壁,到处冒着黑烟,空无一人。 我骑着马转了一大圈,竟然连一个开张的裁缝铺都没有找到,更别说还想给她做几身新衣服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悄悄让那位傅青山将军指挥手下一帮铁杆弟兄们,找个富裕人家去挑选一张舒服点的大床先抬回军营。 这引起了豆芽儿将军的警觉和好奇。他策马冲到我的身边,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靠近我低声问道:“老大,你要那破玩意儿干嘛用?抬起来死沉死沉的。我们一旦转移就得扔了。” 我假装咳嗽了一下,当着众人也没法回答。只好敷衍他:“我这两天忽然觉得腰疼,想找个舒服点的大床睡不行吗?” 豆芽儿用陌生的眼光盯着我看了半天。摇头道:“我怎么感觉你哪里不对劲啊?原来你可从来没有这么矫情。 与弟兄们一起,沙窝里、草窠里、甚至碎石堆里都睡过,还打着呼噜睡的还挺香。你这是打算睡梦中练习翻跟头还是舞大刀啊?要那么大一张床有什么用?” 我只好佯装发怒道:“这里我是老大还是你是老大?执行命令就完啦,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这时,死气沉沉,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突然从前方的一个小胡同里跑出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当见到我们这一路人马,他满眼惊恐,惊慌失措地想转身就逃。眼看来不及了,干脆双膝跪倒在地,高举双手不断的朝我们行礼作揖。反正语言不通,他说些什么我们也完全听不懂。 豆芽儿瞥了他两眼,咧嘴笑道:“亏着是遇到了我们。若是碰上米尼尔王国的人马,他一准没命了。都说这片草原之上民风彪悍,我们占领了这里,他们不是也很快学会了跪地求饶吗? 如今敢明目张胆反抗的人少之又少,弟兄们都觉得有些无聊了。 对这种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你说杀了他吧,挺没劲的。不杀吧?又怕他们背后使黑枪,耍阴招。要不改天你向南宫大将军请示一下,让我们去搜寻他们逃跑的国王及其残部吧。还是追杀逃敌比较过瘾!”。 我咧嘴苦笑了一下。回答道:“此地民风彪悍,并非空穴来风。还是让弟兄们都小心一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并不是人人都愿意老老实实当亡国奴的。” 我们不知道的是:就在我们刚刚通过的那个路口,一所塌了一半的破房子里。几十双血红愤怒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我们。 这些人手持刀棒,服装各异,却都是当地老百姓的普通装扮。这些人的成分及其复杂,有被打散的正规军守城兵卒,还有一些衙门里的捕快、狱卒,甚至有几个皇家卫队的成员。当然也有一些彻头彻尾的年轻力壮,不愿臣服的当地百姓。 为首之人手持钢刀,正是扎木合。他的脸上多了一道深深的刀疤,看上去表情阴郁、冷酷无情。 他们这些人能侥幸存活下来实属不易。可以说都是一些漏网之鱼,凑到一起,组成了秘密的地下反抗组织。 木托磐尼帝国所谓的正规军,死的死,降的降,能侥幸活下来的,也都早跑没影了。当然没人知道,向我军投降的也都最终死光了,因为我军中有南宫大将军的那条军令。 但这些人仍不死心,不相信曾经强大、不可一世的木托磐尼帝国就这么消亡了。 在他们的眼中,我们是双手沾满其族人鲜血的强盗,是杀人不眨眼的侵略者,是恶魔与禽兽。 所以他们宁可把自己的鲜血流干,也要寻机报复。但他们的力量实在是太薄弱了,只能东躲西藏,寻找合适的时机。 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躲在暗处,随时可以从黑暗中突然向我们发出致命一击,而我们却无从防范。 “都记住刚刚过去的那员年轻敌将的模样了吗?”站在阴影中的扎木合冷冷的开口问道。 周围的抵抗组织成员纷纷点头。 “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满了我们族人的鲜血,我们与之不共戴天。但因为我们的实力着实有限,要杀就杀几个当官的。” 黑暗中有一个人小声嘀咕道:“这些来自大顺的强盗还稍微好一点。那些米尼艾尔王国的异教徒们就更过分。 曾经还是我们的盟友呢,投靠大顺的强盗之后,对我们有过之而无不及,连老幼妇孺都不放过。相比之下,我更仇恨他们。” 扎木合低声喝道:“别扯那些没用的!恶狼和豺狗同样吃肉不吐骨头,都是我们的敌人。比较他们二者谁更凶残一些,有意义吗?既然大家一致推选了我做抵抗组织的首脑,那就都得听我的指挥。 这些大顺的强盗们吃饱了撑的千里迢迢来到我们的草原,烧杀劫掠,摧毁我们的家园。太可恨了!我扎木合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我们攻击的第一个目标,就选刚才那个年轻的大顺敌将,不改了。我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大家都静下心来,商议一下具体行动方案吧。 大家伙要树立信心:只要我们年轻的国王还活着,木托磐尼帝国,就没有灭亡。相信我们的军队,在孟腊国王的率领下,一定会卷土重来!” 在草原的深处,那位被寄予厚望的国王孟腊。此时正目光呆滞地啃着一根骨头。 他将心中所有的怨恨、懊恼、不甘心都发泄在了面前的这根骨头上。 旁边围着篝火席地而坐的,有舍生忘死追随他的老臣,还有几员武将。 “尊敬的国王陛下。那些大顺远道而来的侵略者早晚是要离开这片草原的,我们只要沉住气,甘愿忍辱负重,保证薪火相传,早晚有一天会东山再起。以我方现有的兵力,反击就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旁边的一位大臣,犹豫再三开口劝说道。 另一位大臣开始说道:“要不我们再试试主动与对方和谈?” 此话一出马上遭到旁边一位大臣的强烈反对:“我们已经落到如此田地,还谈个屁呀!上次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对方的谈判代表就三番五次掀翻桌子,羞辱我方的代表,态度极其恶劣。 要么玉石俱焚,死战到底;要么干脆投降得了。谈判只能自取其辱,门都没有。” 孟腊停止了啃食与咀嚼,抬头望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夜空。含恨吐出了一口热气,咬牙道:“今后谁敢在我的面前提投降二字,直接拉出去砍了! 我们火神教的教规中,热血男儿,只有勇于牺牲,为信仰而葬身火海,万死不辞。就从来没有过投降这两个字。” 第九十章 色胆包天 当我们回到营地,我伸手掀开自己单独军帐的门帘时,第一个反应是:我走错地方了? 帐篷里的物件儿还是老物件,可是感觉被挪了地方,摆放的整整齐齐,似乎都发出了焕然一新的光彩。 巫丹快步迎了上来,小脸红扑扑的,还挽着袖子。 她害羞地望了我一眼,开口说道:“我实在无事可做,就把你这里随便清扫收拾了一下。我已经打听过了,这里附近就有一条小河,那些你的脏衣服我明天去洗。” 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只木讷地嗯了一声,看着帐篷里干净整洁的摆设竟然有一种陌生感。我还是觉得帐篷里似乎乱一点才舒服。 巫丹看我不说话,自己不由得先紧张了起来。生怕自己哪里做错了,引起我的不满。 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了那张新添置的柔软宽大的床,脸上更红了。又扭回头来,抿着厚厚的嘴唇,盯着我一言不发。 为了打破略显尴尬的气氛,我低头问道:“晚饭吃了没?” 巫丹扭捏的低下头去,用小的像蚊子叫的声音说道:“没呢。我不饿,等你回来。” 我连忙扭头将脑袋探了出去,对门外的卫兵说道:“去端两份晚餐送上来。今天不要酒了。” 返回身来,我又用教训的语气轻声说道:“以后饿了学会自己吩咐侍卫,让他把饭菜给你送上来。也不用等我,我们随时可能遇到突发情况,就没个准儿。你别让自己饿着肚子就行。” 巫丹乖巧地点了点头,却仍然一脸倔强的说道:“你不回来吃我也不吃。再说了,我什么也没干,怎么好意思让别人给我送吃的?弄得自己像乞丐似的。 还有一件小事想问你。” 我被她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连忙拉着她的小手先坐了下去,同时问道:“说吧,什么事儿?” 巫丹眨了眨那一对儿如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先是伸长了脖子,向外看了一眼,才小声问道:“今天你的卫兵问以后该怎么称呼我,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就反问他平时是怎么称呼你这个恶贼的?把他吓了一大跳。 他说你是他们的上司,长官,还是什么老大。我当时都懵了,他年纪比我稍微小一点,我让他以后叫我姐姐可以吗?” 我笑着眯起了双眼,回答道:“小傻瓜,我是将军,你现在的身份是将军夫人。他们叫我大哥,应该叫你大嫂才对。” 巫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显然她完全搞不清楚这些称呼的具体含义,一头雾水。我也懒得和她去说太多,就让她自己慢慢分辨体会吧。 门前的侍卫提前招呼了一声,得到我的同意后,手提一个三层的食盒走了进来。将食盒放在桌案之上,他冲我微微施礼后,便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我拉着巫丹的手走到了桌案前重新落座。打开食盒的盖子,热气和香气同时弥漫开来。 我一眼便看出,这是厨师单独为我俩开的小灶,却不动声色。对面这个傻丫头以前老是饿肚子,让她吃点好的,补一补也无可厚非。 有我亲自陪着她,对面的傻丫头也不再显得特别拘谨。先是伸手将饭菜端到了我的眼前,看我开始狼吞虎咽了,自己才抓起筷子,小口吃了起来。 感觉自己吃饱了,我一抹嘴站起身来。主动对巫丹说道:“你接着慢慢吃,吃饱了为止,千万别委屈自己。我要去找一位好兄弟一起喝两杯,你不用等我,自己早点休息。 今早你不是嚷嚷着昨天我把你快折腾散架了吗?今天就先放你一马。” 说着我冲她扮了个鬼脸,唇边露出一丝坏笑。 巫丹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一张小脸儿又变得红扑扑的。抬头轻声说道:“喝酒可以,但千万别喝太多了,喝多了伤身。” 我毫不客气的回呛道:“打住。你才做了一天将军夫人就想来管我,痴心妄想!谁都别想管我。我从小就立下了宏图大志,做个无法无天,无人敢管的土匪!” 巫丹双眼发亮,顾盼神飞,看上去并没有被我吓住。而是露齿一笑,轻语道:“那就继续去做你的土匪吧,我才懒得管你呢!恶贼。” 其实在整个军营里,要说和我最亲近的,还得属秦大哥。 与他一起把酒言欢,我可以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当他得知我金屋藏娇时,惊的差点没把下巴掉到地上。 “你义父南宫大将军,他知道这事吗?我说你小子胆子真够肥的,这里可是军营啊!你小子这叫色胆包天。”秦大哥放下手中的酒杯,瞪大了双眼问道。 我一脸淡定地回答道:“要么说咱哥俩从骨子里就透着亲近呢?事发突然,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义父大人呢。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不过我们之前聊过相关话题,他当着我的面就说过,我若能临阵娶妻,他不但不会加以责罚,还会专程来喝我的喜酒,给我道喜。” 秦大哥愣愣地看了我两眼。点指着我的鼻子说道:“说这话的时候你俩一定在喝酒。不是你喝大了,就是他喝多了!我咋就这么不信呢?” 我连忙补充道:“你可以不信。但是我有证人,当时方侍卫长也在场。” 秦大哥用充满同情的眼神,饱含深情地望着我:“好我的傻兄弟啊,你真是傻的可爱。 那俩人从来都是一个鼻孔出气,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给你挖过多少坑?你咋就不吸取教训呢?” 听他这么说,我自己倒反而没了底气。也忽然才想起,好像我还欠他们五十军棍呢。 秦大哥继续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我。见我不像开始那么笃定了,又马上安慰我道:“没事儿,没事儿。如今木已成舟,你顶多挨一顿板子,罪不至死。你义父那个小老头也舍不得真杀了你,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听他说我可以保住小命,我又再次将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不就最多挨顿板子,受些皮肉之苦吗?小菜一碟儿。 挨顿板子换来抱得美人归,我也是值了!你就当我是好色吧。 于是我主动举起酒杯,强颜欢笑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来,来来来,喝酒。不想了。” 我们俩又东拉西扯了一会儿,我随口提起想给巫丹那个傻丫头做新衣服却满大街找不到裁缝的事儿。 秦大哥伸长了脖子说道:“巧了,这事儿包在你大哥我身上了。我手底下有一个老兵,祖传三代的裁缝。 我管后勤补给那阵子,手里正好有几块女人用的布料,一直没机会用。明天我就让那个裁缝上门给弟妹量尺寸,三天后保证弟妹新衣服上身。 不过你小子还是听大哥我一句劝,明天一早,主动去找你的义父负荆请罪,撅起屁股领一顿板子,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第九十一章 负荆请罪 我记得之前就说过,秦大哥好酒而不酗酒,从未因醉酒误事。能把握好这个尺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们哥俩对饮,谁也不劝谁,谁也不灌谁,自己尽兴就好。因此深夜我回去时,丝毫没有喝多。 秦大哥更是人间清醒,临出门还不忘叮嘱我:回去之后先把屁股好好洗洗干净,第二天一早主动去找南宫大将军负荆请罪,痛快领一顿板子。 省得屁股被打开花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法清洗。 我真就分辨不清,他这算是善意提醒,还是恶意嘲讽。 反正我已经打定了主意,真被打了板子,我就装疯卖傻,天天赖在秦大哥的营帐中,骗他酒喝。谁让他负责我军后勤运输的时候,循私舞弊,肥得流油。 甚至直到昨夜我们对饮的时候,他竟然还能拿出私藏的半坛产自大顺的美酒,这可是连我义父那里都早就没有了的宝贝。 吃大户,劫富济贫是一个合格土匪的职业操守。像秦大哥这种暴发户,黑心大户,我吃定了!只当是为民除害。 那个小老头不会真的以此为借口,言而无信,趁机修理我一顿吧? 反正我欠的五十军棍一直在那儿悬着,况且那个小老头永远喜怒无常,随时可能翻脸不认人。他憋着坏想找机会收拾我,那可不止一天两天了。 我脑子里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闲庭信步往回走。离自己的营帐还有几百米,忽然看到路边站着两个黑影,其中一人手中还提着一个大红的灯笼。 走近一看竟然是我的一个卫兵和巫丹那个傻丫头。 卫兵主动向我行礼,我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转脸佯装生气地质问巫丹说:“临走之前我就交代你早点休息,夜里风这么凉,你跑出来做什么?”。 那个傻丫头虽然望着我的眼神有些怯怯的,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很冲:“我以前很少吃晚饭。今天吃了晚饭觉得有点撑,睡不着所以想出来走走。还好有这个小兄弟一直陪着我。 你说了去找兄弟喝酒。所以我们也不敢走太远。当年我哥哥有一次半夜喝多了倒在路边,我和爹爹两个人才把他抬回家。” 我知道她身上穿着我那一件旧衣服并不是很厚实。心里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知道她出发点是好的,主要还是担心我喝多了倒在路上无人知晓。 因此也不好再责怪什么,走上前去伸出自己的两只大手,将她的两只小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她的两只小手果然冰凉冰凉的。 次日天光大亮之后,我听从秦大哥的建议,只身一人主动前往中军大帐。不管我的义父,那个南宫大将军是想打我一顿板子还是赏我几十军棍,随便来! 别砍我脑袋就行。 入内之前我先是酝酿了半天的情绪。不能表现的太过兴奋,也不能太过沮丧。而且进去之前我还多留了个心眼,特意问了门前侍卫里面都有谁? 得知里面没有其他闲杂人等,只有南宫大将军和方侍卫长二人时,我才鼓足了勇气,迈步走了进去。 帅案后站着的南宫大将军,先是奇怪地抬头看了我一眼。主动开口问道:“今天我没有通知召开集体军事会议啊,你小子怎么想起来主动来见我?这可有点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感觉。 该不会是你小子又捅了什么娄子,惹出什么大麻烦了吧?” 我原本打算咧嘴向他展现一个灿烂微笑。但转念一想,此时满脸堆笑似乎不太合适。 你见过哪一个傻瓜一大早起来就兴高采烈,笑哈哈地主动来申请挨揍的?要是真能遇上,这人一定不太正常! 还是保持面容平静,低调一点比较好,运气好的话还能蒙混过关,少挨几板子。 我连忙停下脚步,毕恭毕敬地向他二人抱拳施礼。 然后开口说道:“恰好方侍卫长也在这里,可以给我做个人证。我今天倒想看看义父大人是否言而有信,始终如一。” 南宫大将军更觉得奇怪了,忍不住抬头又看了我两眼说道:“你个刺头小子。本将军什么时候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了?军中无戏言,本将军无论什么时候都言出必行,言而有信。 老实交代吧,你又闯什么祸了?老子玩激将法那一套的时候还没你呢!” 一旁的方侍卫长,也颇为惊诧地望了我一眼。补充道:“这小子是有长进。惹了什么祸,就老实说,别想着给我们俩上眼药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记得有一次,义父大人曾当面说过:临阵娶妻不算什么罪过,您还要给我道喜,喝我的喜酒。 哪怕迎娶的是木托磐尼帝国的女子呢。不知这些话还做数不?当时方侍卫长也在场。” 听到我这一番话,他二人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义父大人一脸轻松地微笑摇头道:“这是哪家的好姑娘又被你这个野小子给祸害了吧?我当出了什么大事呢,算你小子有本事。本将军言出必行,吐出的吐沫落在地上就是一个钉。 这算不上什么罪过,但也不能算是立了战功。说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吧,我们去就是了。” 方大哥瞪大了双眼,竟然表情夸张地向我竖起了大拇指,开口夸赞道:“你个臭小子本事不小呀!语言不通全靠比划也能骗得了人家小妮子?不会是强迫的吧?” 我连连摆手道:“强扭的瓜不甜。那丫头从小跟着自己的父亲到两国边界做些小买卖,故而精通我大顺的语言。 多谢义父大人,多谢方侍卫长。早知义父大人这么言而有信,义薄云天,光明磊落,大人大量,来的路上我就不用瞎担心了! 我原本想着至少得挨一顿板子或者会领几十军棍呢!现在总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了。” 义父大人此时却忽然沉下脸来,翻着白眼,狠狠瞪了我一眼,说道:“就凭你小子敢私下里揣度本将军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就该狠狠揍你一顿! 这是造谣生事,诋毁长官,扰乱军心,违反军纪的行为!” 我连忙闭上嘴巴,一时半会儿又不敢吭声了。 第九十二章 小老头着急抱孙子 我微微低下头,做出一副低头认罪的低姿态。心里却忍不住暗暗嘀咕:这个小老头,果然喜怒无常。刚才还笑呵呵地说要吃我的喜酒,现在又想找茬揍我了。 “我就是来负荆请罪的。”我小声说道。 小老头双目炯炯地盯着我,一脸的坏笑:“你个臭小子,别想跟老夫我玩心眼儿。你进门之后便趾高气扬,颐指气使,就差指着鼻子骂我了。哪有一点负荆请罪的味道?摆明了是来兴师问罪的!” 方大哥相比较而言还算善良些,见我二人互不相让,便笑呵呵地从中打起了圆场:“算了吧,毕竟是喜事,恳请大将军再饶他这一回吧。怎么说你也是快当干爷爷的人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那个小老头撇了撇嘴,看样子并未打算继续深究。而是笑着说道:“干爹这个称呼我也就勉强接受了。干爷爷这个说法,怎么听着那么别扭,那么干巴巴的?我想当亲爷爷。 刺头小子,你给我记住了啊。既然人家姑娘瞎了眼愿意嫁给你这个野小子,你必须对人家好点。赶快完婚,赶紧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如果你第一个孩子是个儿子,必须姓南宫,姓刘太俗气了。至于以后的孩子们,爱姓什么姓什么,我就懒得管了。” 听完他这几句话,我与那位方大哥无语地互相对视了两眼,都觉得没法接他的话茬。 我也终于理解了,这个小老头为何脾气乖张,思路异于常人。他一生膝下无子,所以才会认了我做义子。 可是,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又着急忙慌想要抱孙子了。 就算我将来生个儿子,凭什么要随他的姓?我亲爹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 而且,生孩子这件事,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老母鸡抱窝下蛋一样简单随意?一窝就能下好几十个?他还想从中先挑个个大的拿走,真让人无语。 不过我更想得开:我将来真有了儿子,就让他姓南宫。姓什么叫什么,只是个符号而已,只要是我的亲生儿子就成。 如果在不久的将来,有一个光着屁股复姓南宫的傻小子天天追着我屁股后面喊爸爸,想想都觉得解气,痛快。 这时我已完全放下心来,不担心今天会挨板子了。哼,敢动我一根手指,还想抱大胖孙子?门都没有! “你小子难得来我这儿一趟。既然来了,就和我们商量一下对当下形势的看法以及对今后战役的思路。” 小老头忽然恢复了一脸的严肃,瞪着我说道。 我挠了挠头,开口道:“其实我前一阵也有些纳闷儿,和手下将士们一样有点着急。后来就想通了:最开始我质疑我军夺下这个王城帝都之后,为何不采取行动? 后来我想了想,那个怕死的孟腊国王率领残兵败将逃进了草原深处。都说狡兔三窟,我们要想找到他们真是太难了,因为他们对周边的环境太熟悉了。我们要搜索残敌,只有地图是没用的。我军如果兵力分散,容易中埋伏不说,就算是找到了敌人,兵力上也未必有绝对的优势。 而对于一个国王来说。王城帝都,乃其心之所系,他绝对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大将军是想来个守株待兔?” 南宫大将军眯缝起双眼,扭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却微微摇头道:“你小子只猜对了一半。在这片茫茫的草原上,我们要想搜寻到他们踪迹,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如果不能彻底将其消灭,本将军又寝食难安。 你刚才不是说狡兔三窟吗?我们现在就只有用笨办法:把他挖的每一个洞口都用细沙给堵瓷实了,倒逼他,无处可藏,又不用分散我军的人马,始终能占据总兵力的优势。 如果我们踏碎了他的王城他都不敢露面,只能说明他是真的怕了。我军就大大方方的一座一座拿下他们的城邦,反正米尼艾尔和阿卡拉两国都会主动做我们的帮手。你们没发现吗?他们对付所谓的异教徒,下手比我们还要狠。 等到整个木托磐尼帝国都亡国灭种了,也许孟腊都轮不着我们收拾了。他最终是死是活也不会影响大局了。” 我没有吭声,抬眼看了面前这个小老头两眼。仅从大顺朝廷的角度出发,他一劳永逸,永绝后患,做的一点都没错。 但如果从更大的角度来看,这个小老头确实有点太狠毒了,出手过重,从来不怕伤及无辜。 我的心里虽然有些许矛盾,但总体还是倾向于同意南宫大将军的决定。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可是,那个米尼艾尔王国的家伙们也曾祸害过我们大顺的边民,难道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了?” 我不由地问道。 义父又瞥了我一眼,点指着我的鼻子说道:“你小子还是沉不住气呀。饭要一口一口吃,目前这个阶段,我们只能睁一眼闭一眼。等收拾完木托王国,再随机应变。 你以为你个野小子领着属下部将,把人家一百多多号人差不多都活埋了,我当真一点都不知晓吗?你还是太冒失了,这个时候我们要拉拢,不是给自己无端树敌。懂不懂,臭小子?” 我顿时浑身汗毛倒立。原来这个小老头比我想象的还要阴险可怕,表面上装聋作哑,实际上什么都知道。 这时,一旁的方大哥也冲我笑道:“现在明白了吧,臭小子?早就提醒过你,要夹紧你的狗尾巴做人,因为你毕竟还太嫩了。 南宫大将军,真若是想收拾你,马上砍了你的脑袋,你也无话可说。好在你虽然有时冲动鲁莽,但始终忠于圣上,忠于我大顺王朝。这点就着实难能可贵。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把这些都丢了,那你的小命也已经快走到头了。” 帅案之后的南宫大将军,突然摆了摆手,一脸轻松的笑道:“你也不用吓唬他了,这小子一点都不傻。婚宴的具体时间由你自己来定,我们只管去蹭酒喝。 说正经的,你小子回去赶快把正事儿给老子办了,最好明天就给我抱个大胖孙子过来。” 我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立刻表示强烈反对:“这个……打死我也做不到!要不您还是直接痛痛快快地打我一顿板子得了?”。 第九十三章 扔下江去 洪家军大首领洪天阔一脸喜色地望着站在面前的军师周密。 周军师不慌不忙地接着说道:“此战最大的收获,就是我方的水师舰队有了战胜敌人的自信,大大提升了我方士气。虽然仅从表面上看,敌舰被烧毁一艘,撞沉一艘,损失似乎不是很大。但此战过后,李家军水师以往水上霸主的地位已荡然无存。 洪首领可直接提拔任命潘晓将军为我方水师总督。此人我已考察过了,值得信赖,头脑清晰,指挥若定,独当一面没有任何问题。 还有就是他的那员副将,那个叫苏大成的。身先士卒,作战十分勇猛,有万夫不当之勇。我还要在这里恭喜大首领喜得两位得力干将。 把整个水师交给他们俩,你我大可放心。今后我们只需专心应对李大嘴的陆路人马即可。” 洪天阔喜上眉梢,连连点头道:“都依军师您的。我洪家军能有如今强大的的水师舰队,军师你功不可没。” 周军师联连忙躬身施礼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能造出那些大战船,是需要真金白银的。全凭大首领极力筹措,千方百计搞来了银子,我们才能有今天。我周某可不敢与大首领抢功,您才是居功至伟!” 洪天阔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连连摆手道:“军师就不要与我客气了,你是我在军中最信的过的人。” 宽阔的江面上,一艘悬挂洪家军水师战旗的大船正劈波斩浪,逆流而上。 独自站在船首的苏大成满面红光,掩饰不住一脸的兴奋。 虽然只是初战告捷,但潘晓将军已经升任洪家军水师总督,而他本人也已在水师中稳坐第二把交椅,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 在潘将军的再三催促下,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去把自己朝思暮想的杏儿接到身边来,不能让她一个人再单独受苦了。 离着他记忆中的小渔村已经很近了,他命令手下将大船停在了江中心。 放下一只小船,向岸边划去。 靠岸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时分。苏大成目光急切的抬头望去,终于看到了那个破败的小木屋。他拼命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大步走上前去。 刚走到小院附近,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先是看到了先前见过的那两个村中小泼皮的背影。接着终于看到:站在屋门前昂首挺胸,怒目而视,手中紧握柴刀的杏儿。 苏大成已经懒得去听那两个叉腰跳脚的小无赖正在嚷嚷些什么了,更不屑于亲自和他们动手。他现在的眼中只有杏儿。 苏大成不动声色的抬手指了指那两个小无赖,吩咐手下士兵将他二人绳捆锁绑,带到船上去。自己则大步流星地面朝杏儿走了过去。 杏儿正一脸的气愤,猛然一抬头,才看到从天而降,朝自己走来的苏大成,整个人彻底呆住了。 她起初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甚至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当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时,禁不住热泪盈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傻呆呆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苏大成则是二话不说,直接走上前去。他丝毫不顾及身后还有尾随的士兵,直接一把将杏儿揽在怀中。 杏儿泪眼婆娑,此时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有一堆问题想问,最终只是满面泪痕地吐出了三个字:“大蛮牛!”。 待两个人情绪都稍微平静下来,苏大成拉着杏儿的小手双双进屋,随手关上了房门。 苏大成开口道:“别的回头我们再慢慢细说,你收拾一下必须携带的东西,跟我走吧。我现在已经是洪家军水师的副总统领,也算在军中站稳了脚跟。我们这一走,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杏儿深情地望着他,紧闭双唇,什么也没说,只是使劲点了点头,便匆忙地开始收拾东西。 没过多大一会儿,杏儿胳膊肘上面挂着一个小布包,另一手被苏大成牵着,便迈步走出了房门。 杏儿在院子中站了一会儿。有些不舍地回望了一下这个破败的小木屋。却突然发现苏大成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燃烧的火把。 苏大成随手一扔,将火把扔上了屋顶。杏儿有些吃惊的问道:“好好的房子,你烧了它干嘛?” 苏大成咧嘴哈哈一笑,霸气的回答道:“我就是要断了你的念想。你随我离去之后,永远都不要再想着回来了。我们会有新的居所,比这强多了。” 杏儿抿嘴笑了笑。反正自己已经铁了心,跟着这个大蛮牛,今后只能生死与共,也不可能再有回头路了。 那两个村里的小无赖,被苏大成手下的兵勇捆了个结结实实。他们眼看苏大成如今的阵仗,知道绝对惹不起。便开始可怜巴巴的向杏儿求饶。 杏儿原本一直就对他们充满厌恶,便转过脸去,懒得搭理他们。 直到这一船人到了江中心,来到那艘大战船的脚下。杏儿仰起了脖子,惊呼道:“这么高的大船呀,我从来都没见过!” 苏大成眼含深情,不无得意地告诉她:“我就是特意驾着这艘船来接你的。” 等上了大船之后,那两个渔村中的小混混似乎感觉自己命不久矣,开始了手刨脚蹬,拼命挣扎。 到这时杏儿才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们几眼。对苏大成说道:“这两个小混蛋虽然可恶,但他们的父亲在村中为人还挺好的。你别杀他们,干脆放了他们吧。” 苏大城憨憨地一笑,说道:“按我的脾气,就该将他们碎尸万段。不过只要你能开心,怎么样都可以。” 他转过脸来,双眼死死盯着那两个小崽子。微笑着说道:“我已经杀过不少人了,也不差你们两个。今天既然杏儿出面替你们求情了,就留下你们的小命。 你们俩现在跪爬过去,趴在地上给杏儿磕三个响头,你们就可以走了。” 说着他轻轻扭了扭头。在他的示意下,手下一名小兵走了过来,挥刀麻利地割断了他们身上的绳索。 这两个体若筛糠的家伙连忙手脚并用,爬到了杏儿的脚下,老老实实地叩了三个响头。杏儿紧闭双唇,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冷冷扫了他们一眼。 二人爬起身来走到船边,却站在那里发起楞了。 身后的苏大成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儿?又不想走了?这是打算与我们一起回营,要投奔起义军?” 他们二人中其中一个比较胆大的扭回头来,苦着脸说道:“大爷,这船有点高。我们虽然自小在江边长大,会些水性。但这儿离岸边也太远了些,我们怕游着游着没了力气。 您看是否能借我们一艘小船?让我们自己划回去?” 苏大成不由得咧嘴乐了,说道:“你们要不要我再派几个部下,划着船护送你们回去?” 那人竟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感激不尽。” 苏大成鄙夷地望了他们一眼:“我们还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去呢。你们真不想走的话,我只好让手下弟兄送你们一程了。” 他对旁边的兵丁使了个眼色,轻声命令道:“把这两个小王八蛋扔下江去。” 那二人大惊失色。还没等他们做出任何反应,每个人的屁股上都挨了重重的一脚。 随着“扑通”、“扑通”两声巨响,江面上溅起了两朵巨大的水花。 当在江水中扑腾的两人缓过神来,从水中探出脑袋,想要破口大骂时,却发现那艘巨大的战船已拔锚启航,渐行渐远了。 第九十四章 相看两不厌 李家军的大营中,李大嘴李大帅面色铁青,他已得知了洪家军新水师组建完成,并且初战告捷的噩耗。 此时面对那个唇边两缕小胡子的谋士兼特使,更是高兴不起来。 他现在只想骂人。他想不通淮北大营那些酒囊饭袋,怎么稀里糊涂还没到达指定位置,便遭到了洪家军的埋伏。更可气的是,这些家伙这么不抗揍,很快就溃败了。 那个姓焦的总指挥,应该比以前的孙大头强不到哪里去,不说先撒泡尿照照自己,竟然还通过特使质疑他们李家军没能及时发动攻击,有些言而无信。 李大帅已经在心里骂了无数遍那位焦大将军是个蠢货。 而面前这位特使带回来的消息更让李大帅七窍生烟。因为那位焦大将军竟然说自己损兵折将,需要休养生息,排查内奸。短期内不可能再对洪家军发动攻击了。 那我李家军诈降还有什么实际意义? 李大嘴此时只能打掉门牙往肚里咽,除了自认倒霉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但是他心里也十分清楚:命中注定的那个死对头,苦瓜脸洪天阔不会给他留太多的时间。 说不定就在此时此刻,那个苦瓜脸已经召集了一群属下将领,商议水陆并进,妄图一举消灭他们李家军。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于是,这位李大帅下定决心:在对手动手之前,他要先发制人,出其不意地先给对手来一个迎头痛击。 当巫丹穿着那一身大红的新衣站在我面前时,我甚至改变了原先的某些想法。 原来我一直以为:衣服就是用来遮体保暖的,除此以外别无用途。只要你天生是个美人胚子,哪怕身上只是披个破麻袋片也仍然艳光四射,风华绝代。比如我原先的那位芙蓉姐姐和那位天仙公主。 但今天看到巫丹换上了新衣,我才明白了什么是人靠衣衫马靠鞍。 其实这个傻丫头那一双亮晶晶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已经很迷人了。她原先的破衣烂衫也好,我那一套不合身的衣服也罢,照样能彰显其迷人的身姿,还带着几分质朴的美感。 但今天她换上了这一身新衣,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光彩照人! 也许是秦大哥推荐的这个裁缝确实手艺高超,这件衣服太合体了。该瘦的地方瘦,该宽松的地方很是自然。突出了她的主人身体的线条美,等于无形中放大了她身上的优点。凹凸有致,前凸后翘,甚至让我无法从她身上挪开自己的目光。 看到我像个傻子一样,目不转睛地死盯着她。巫丹小脸一红,嗔怪道:“呸,你这个恶贼。都在你身边待了好几天了,干嘛还用这种草原狼般的目光盯着我?还没看够呀?” 我脸皮都不带泛红的,淡定答道:“我也不明白为啥老觉得看不够,也许是你太耐看了。没关系,来日方长,以后还可以天天看。” 这个傻丫头,对我的厚颜无耻已经有了充分的免疫力。懒得搭理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新衣,又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摸了一下。 抬头对我说道:“你们大顺的匠人手艺真是高超。不瞒你说,我长这么大,从来就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料。” 听了她这话,我心里没来由地微微一酸:看来这个苦命的穷丫头真没见过好东西啊! 等回头回到大顺,我一定去给她买几匹真正的好布料,绝不能亏待了她。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只是个土匪,又不是什么狗屁君子,所以猛然站起身拉了她一把。 她一个冷不防跌坐在我的怀里,扭头瞪了我一眼,却并没有生气。 我咧嘴笑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营中的最高统帅南宫大将军已经同意你我二人结为夫妻了。而且命令我们尽快完婚。” 巫丹眨动了两下那两只黝黑的葡萄,不解地问道:“我们火神教的规矩,只要两人真心相爱,任何人都无权干涉。双方的父母老人也只能送上祝福。你我早已行夫妻之实,干嘛非得要那个大将军点头同意才行?” 我一时无语。我所了解的火神教那么多规矩里,就这一条最硬气,最能使我满意。 片刻之后,我连忙补充道:“那位南宫大将军也是我的义父。在我们大顺,婚姻大事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双方甚至可能都没见过面,彼此不认识就成婚了,所以产生了很多悲剧。 仅凭这一点,我双手支持你们火神教的规定。” 巫丹坐在我的腿上,轻轻摇了摇自己的小脑瓜,表示自己完全无法理解。 “面都不见就要嫁给对方?那万一对方不是人呢?我娘原来曾经偷偷的告诉过我:真心相爱的男女之间的姻缘,是火神早就定好了的,就像你我这样。 吃穿都是次要的,唯有真心相待,矢志不渝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真心相待,哪怕跟着对方天天饿肚子,缺衣少食也是值得的。” 我再一次被面前这个傻丫头深深打动了。她很单纯,单纯到有些傻乎乎的。但也许这也正是她的可爱之处,千金不换。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悲哀,也许就是“聪明人”太多,“傻子”太少了! 一起巡逻的时候,傅青山将军又催马来到了我的身旁。 “老大,老大。兄弟我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到现在我越来越猜不透你会做什么,敢做什么?更别说想做什么了!” 我瞥了他一眼微笑道:“那是呀。一眼就被你们看穿了,我还当什么老大呀?能被你们看穿了,就更能被敌人看透了,那还打什么仗啊?” “不是,我是在夸你。行为诡异,想法奇特。没别的意思。” “你可千万别夸我了。我感觉你快和王二虎学会了,夸的人毛骨悚然。” 豆芽儿还是不甘心,追问道:“我们送给你的那个姑娘是挺漂亮的。但她毕竟是木托磐尼王国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我们的敌人。你不会真想让她当我们的嫂子吧?南宫大将军能答应吗? 你若因一个漂亮女人丢了自己的脑袋,那就太不值当了!” 我勒住马缰,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没听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她是哪里人那么重要吗?你们只要不把她当外人就行,她以后就是你们的嫂子。 我义父,那位南宫大将军都已经同意了,你们就别瞎操心了,就等着喝喜酒吧!” 第九十五章 暗夜屠刀 我军攻破木托磐尼帝国的王城之后,并没有大举入城。义父大人的那点小心思我很清楚。 我们就在城下的荒草滩上安宁扎寨。那个小老头本意是想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希望那个被打跑了的国王孟腊带着手下他的残兵败将,主动送上门来。可是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鱼儿咬钩。 我带领的属下将士,就驻扎在整个大营的最外围,同时也担负起了巡逻和警戒的任务。 离我自己定下的大婚日期只差两天了。其实所谓的仪式感,无非等于是给单调沉闷的生活添加些佐料,给所有人一个充分的理由,创造一个相聚、欢饮、放松的机会。 虽然一起相处的日子不是很长,但我们俩已像成婚多年的夫妻一样,感觉对方熟悉而亲切。尤其是那个傻丫头,近一段时间以来没有饿肚子,心情也很好,小脸总是红扑扑的,皮肤也更加有了光泽。 就好像是荒漠中的一朵鲜花,本该盛放的季节,由于缺乏水分,被头顶毒辣的日头晒得有点发蔫,只要雨水充足,即刻重现生机,显得朝气蓬勃。 傍晚时分,我们俩并肩坐在那张大床边。巫丹小鸟依人地将自己的小脑袋,轻轻靠在我的肩头,任由我将她的两只温润的小手握在掌中,轻轻揉搓。 我有些羞惭地说道:“如今你们的王城乌烟瘴气,这里兵营条件也很差。大婚之日想给你置买一些东西,也没地方买去。等回到我们大顺境内,想要什么我再给你买吧。” 巫丹抬起头,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说道:“这里饿不着冻不着,哪里差了?还有,你不是想方设法已经给我做了几件新衣吗?别的什么都不需要了,只要你能常伴我身边就行,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笑着说道:“傻丫头,这要是在我们大顺朝,我得三媒六聘,再奉上一大笔彩礼,请八抬大轿才能把你娶进门呢,如今这些都省了,等于我占了你老大的便宜。” 巫丹先是愣了愣,然后调皮地望了我一眼,坏笑道:“你这算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知道占了人家便宜,以后对我好点就是了。听你如此说来,你们大顺有很多破讲究,臭规矩。这些我都不大懂,你以后多教教我,别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就是了!” 我连忙说道:“你口中所言的那些破讲究、臭规矩,我也很不喜欢。我们不用理睬,怎么自在舒服怎么来就是了,没必要受任何束缚。 我义父希望我们早日完婚,他好早点抱孙子。” 巫丹听着小脸一红,又忍不住朝我轻轻啐了一口:“你这个恶贼脸皮真厚。就算我们已经完婚了,能有多早啊?十月怀胎总是免不了的。” 我大喜过望,一把将其紧紧揽在怀里,笑道:“这么说你是答应帮我生一堆孩子了?” 巫丹佯装气恼,握紧两只小拳头轻轻捶打在我的胸口:“你这个恶贼,答应不答应,我都说了不算。” 笑闹过后,我轻轻放开了她。忽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急忙问道:“对了。只有你们火神教每个女婴出生时,会为她打造一把匕首,出嫁时送给情郎,对吧?别的民族没有这个风俗吧?比如说天龙教。” 巫丹眨了眨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回答道:“别的宗教我不了解。但我们火神教女子那把随身携带的匕首,是绝不可以轻易送人的。 每个民族都有各自不同的风俗传统。信奉天龙教的是异教徒,是敌人。我就更不知道了。怎么,还有别的年轻女子送你匕首吗?” 我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 恰在此时,门前的侍卫突然轻声咳嗽了两下。然后轻声说道:“刘将军,刚才秦铭将军派人来,说想请您过去商议军情。” 我咧嘴乐了:这位秦大哥挺有意思,想拉我去喝酒,还特意拐了个弯儿。不过这样也好,成婚之后,哥俩想喝酒就用这个理由,巫丹那个傻丫头绝对不敢拦我。 果然,身边的傻丫头很快坐直了身子,表情也严肃起来,虽然眼神里还有些恋恋不舍。 我起身对他说道:“我们商议军情,可能回来的有点晚。你自己早点休息,夜晚风寒,不许傻乎乎的再去迎我了。记住了吗?” 巫丹乖乖地点了点头:“早去早回,我会一直等你。” 我有些无语。这个傻丫头就是有点倔,说了让她早些歇息,一点都不听话。但我知道,劝了也白劝。干脆就由着她吧。 站起身来,搂紧她在她厚厚的双唇上使劲亲了一下,我便转身走了出去。 迈入秦大哥的营帐,果然小桌上早已摆好了酒菜。 “这么晚了把你拉出来,你不会怪我吧?按照大顺的规矩,新人完婚之前是要离开对方的,省得掉进温柔乡里出不来,婚后会少了新鲜感。” 秦大哥嬉皮笑脸的说着,一手抄起了酒坛。 “这规矩是你定的吧,我都没听说过。不过陪你喝两杯正好,我也想找个机会借花献佛,谢谢你送的那几块布料和推荐的那个裁缝。否则新娘子连一件新衣都没有。” 秦大哥连连摆手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南宫大将军为什么没有打你的板子?这太令我失望了!” 我一边坐下一边笑骂道:“亏着我还把你当兄弟,你他娘的这么盼着我挨揍啊?!” 夜幕深沉。在我自己的营帐周围,十几个黑衣黑裤,黑布蒙面的壮汉几乎同时从草丛中探出头来。 “你确定这就是那个少年贼将的营帐?”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问道。 “错不了,我上一次偷偷跟着已经摸清楚了。这里恰好处于敌营的外围,动手之后,方便我们全身而退。”对面的人同样压低声音答道,他手中紧握的钢刀,透出凛冽的杀气。 先前说话的那人又警觉地抬头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咬牙说道:“记住,坚决不留活口。完事之后再放一把大火。行动之前,一定要注意躲避敌方巡逻的兵卒。” 他周围那些蒙面的黑衣人纷纷连连点头。 以我在军中的级别,不论白天黑夜,营帐前都必须有卫兵把守。 出于对自己武功的自信,我对这条规定嗤之以鼻,但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与义父公然对抗,所以只象征性地安排了一个卫兵。 今夜的这名卫兵,怀中抱着一杆长枪。随着夜色的加深,他开始打起盹来。 一个黑影从他的背后悄然接近,手中的钢刀寒光闪闪。 可怜这名卫士,被人从背后捂住嘴巴,还未能发出呼喊,就被身后之人一刀抹了脖子。 营帐之内,巫丹那个傻丫头,独自坐在灯下,手托着下巴静静地出神,也不知正在想些什么。 她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几个黑衣人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身来。 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猛然朝她迎头劈下。她双眼一闭,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等一下。”忽然传来一声低吼。旁边另一个黑人果断出手,将即将落在她头上的那把雪亮钢刀打在了一旁。 出手之人同时迅速扯下了蒙着脸的黑布。 “巫丹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巫丹终于回过神来,慢慢睁开紧闭的双眼。吃惊地回了一句:“扎木合大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九十六章 拔刀相向 旁边一个又黑又壮的蒙面人瓮声说道:“你们怎么认识?这个身着大顺服装的女子应该是那个恶徒贼将的女人。别啰嗦,一刀宰了她,我们去往别处另寻那贼人。” 扎木合连忙开口道:“她是我们的族人,应该是被大顺盗匪强掳过来的。巫丹姑娘,你受苦了。我们带你逃离这里。” 巫丹先是愣怔了片刻,然后口齿清晰地用木托王国的语言说道:“没错,最开始我是被他们抢来的,并且被松绑之后,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一心想刺死那个恶贼,打算与他同归于尽,结果却失败了。 但第二次没有任何人强迫我,是我自己主动找过来的。你们应该没人会是他的对手,速速逃命去吧,我只当是从没看见过你们。 我已经下定决心要留在这里了,所以一定不会跟你们走的。” 扎木合似乎被感动到了,连忙压低声音劝说道:“巫丹姑娘,你能拼死反抗,精神可嘉。 既然第一次行刺已经失败了,那个恶人应该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了,你留在这里也只能白白枉送性命。 本来我们这次行动的目标就是这个恶贯满盈的贼人,没想到竟然扑了个空。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一定会替你宰了他,报仇雪恨的!”。 巫丹瞪大了自己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珠,毫不掩饰地说道:“如此说来你们是想要取他性命?休想! 他现在已是我的夫君。你们若真想杀了他,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再说。” 闻言扎木合等人大吃一惊。这伙抵抗组织中为首的扎木合,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晃了晃脑袋,咬牙说道:“你是被他们折磨的已经发疯了吗?他们是强盗、刽子手,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满了我们族人的鲜血,是我们共同的死敌。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也想杀死他们吗?” “不!”巫丹甚至挺起了胸膛,身上那股倔犟劲儿又上来了。 “我现在只知道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是我活下去的理由。他如果真是残忍的刽子手,我也不会活到现在了。” 扎木合彻底无语了,眯缝起双眼,用完全陌生的目光,冷冷地望着面前这个略显瘦弱的小丫头。 “她虽然曾经是我们的族人,可如今身穿大顺的服装,而且摆明了死心塌地要追随那个大顺杀人的强盗。已经算是卖国求荣,数典忘祖,是我们族中的败类。 可以杀了她了。别忘了,你是我们队伍中的首脑,绝对不能令这些手下弟兄们对你失望。”旁边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俯身在扎木合耳边低语道。 听罢,扎木合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将手中那把明晃晃的钢刀又握紧了几分,只是心中还存在一丝丝的犹豫。 对面的傻丫头巫丹毫不躲闪地直视着他的双眼。她忽然咧嘴微微一笑,显然是听到了旁边那个蒙面人对扎木合的耳语。 她轻轻开口道:“卖国?背叛族人?我只是一个出生于贫苦人家,经常饿着肚子的苦命弱女子,可能没什么见识,目光短浅。 为了生存活命,在集市上卖过干柴,卖过野菜。这个国到哪里去卖?有人愿意买吗? 没错,我是木托王国的人,但是我从来就没有得到过这个所谓强盛帝国的任何恩惠,它带给我的只有家破人亡。 我也从来不曾背弃自己的信仰,始终遵循火神教的教规。即使快饿死了,也从不偷窃,不做恶事,心存善念。 这些扎木合大哥心里应该最清楚。您对我,对我们家人的恩情,我始终铭记在心,只是没机会报答。 如果你也认为我是卖国贼,民族的罪人与耻辱,尽可以一刀杀死我,我毫无怨言。我现在也是在践行我们火神教的教规:与所爱之人,生死与共,虽九死而无悔!” 旁边又有一蒙面人在扎木合耳边低声催促道:“时间紧迫,别听她啰嗦,快下决心吧。一旦被敌人发现,我们就难以脱身了。” 扎木合那只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他仍然难以抉择。 “啊……”巫丹的口中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呼,猛然传来的一阵剧痛令她不得不低下头去。她看到自己的小腹部位,一小段滴着血的锋利刀尖探出头来。 站在她身后的一个蒙面黑衣人,替扎木合下了决心。 既然有人带头动手了,其他人就更加无所顾忌。几把恶毒的钢刀,从不同的方位,以不同的力度,插入了巫丹姑娘柔软的胸腹当中。 巫丹睁大了她黑葡萄似的双眼,没有任何的哀嚎,哭喊和挣扎。口中虽然鲜血狂喷,但她面容平静安详,坦然地承受了这一切,仰面缓缓倒了下去。 几乎与此同时,帐外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高声呐喊与刀枪相撞的尖锐啸叫声。 一个蒙面持刀的黑衣人,伸手拉了拉还愣在原地的扎木合的衣袖,大声说道:“我们留在外面,准备接应的弟兄们被巡逻的敌兵发现了。快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扎木合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还是手握钢刀,呆呆地愣在原地。 他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过巫丹姑娘那双黑葡萄似的,迷人的大眼睛。虽然那双大眼睛已经彻底失去了光泽,完全没有了生气,但始终圆睁着,没有合上。 听到部下的一个小兵匆忙来报军营出事了,我二话不说,立马站起身来,匆忙离开了秦大哥的酒桌。 “老大,一伙敌寇前来偷袭。我们死了几个手下兄弟。为数不多的贼寇趁混乱逃脱了,被我军斩杀了十几个人。还特意留了三个活口,等着你回来审讯。” 傅青山将军双手抱拳,面色凝重的向我说道。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推开众人,冲入自己的营帐中。 一眼便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巫丹那个傻丫头。我一言不发的走上前去,跪倒在她的身边,把她抱在怀里。 回头看了一眼,豆芽儿等众位兄弟站在我的身后,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们全都退下吧。”我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低声吩咐道。 “老大,你听我说……” 豆芽儿还想解释什么,我突然怒吼了一声:“全都他妈给我滚出去!” 没人再敢吭声,众人皆悄然退下。 此时我的头脑中还是一片空白,眼中也没有流出一滴泪水。 我将巫丹那两只冰冷僵硬的小手聚拢在一起,重新握在自己的掌心中。 低下头去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说了让你早点休息,你还是这么不听话。为了等我,两只小手又被冻得冰凉了吧?没关系,我还是用我的两只大手,给你慢慢捂热了。” 天光大亮之后,一身是血的我踉跄着走出营帐,由于整夜都没合眼,我双眼通红。 “去把那三个活着的家伙带上来。” 被绳索捆绑着手脚的扎木合和他的两个亡命手下被带到了我的面前。 我只是抬头扫了他们一眼。便说道:“给他们松绑,把他们的武器还给他们。” 豆芽儿吃惊的上前一步,说道:“老大,你这是要做什么?不想审问直接杀了他们就完事儿了。你这样太冒险了!” 我冷冷的对他说道:“不想给他们陪葬,就按我说的做。去给我拿把刀来。” 那三个家伙很快各自拿回了属于自己的武器。愣愣地站在对面望着我,想不通我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但他们心里十分清楚: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三人联手,同时发起攻击,一定能置我于死地。这不就是他们最想要的结果吗? 我一言不发地手握钢刀,面无表情地朝他们走了过去。 扎木合紧咬牙关,岔开双腿,双手举刀,摆好了架势。同时冲自己的两位同伴,暗暗使了个眼色。 其中一人点了点头,忽然大吼一声,平地一跃而起,凶狠地挥刀朝我迎面劈来。 第九十七章 天堂还是地狱? 我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只不过用双眼,紧盯着从头顶落下的那把钢刀。 轮刀的那个家伙面目狰狞,我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也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动作慢了会受伤。 他手中钢刀的刀锋都快要触到我的头发尖了,我的脚下才突然开始了滑步移动。 我并没有挥手一刀砍翻他,那样对他来说太便宜了。 我让过了他的刀锋,用手中钢刀的刀背猛磕他的手腕。吃痛之下,他双手猛然一松,任凭手中的那把钢刀自由滑落。而我则瞅准时机,猛抬右腿向自由滑落的那把钢刀踢去。 那把原本应该掉落在地上的钢刀,突然之间就转变了方向,横着飞了出去。 “啊”的一声惨叫。 另一侧同样是一身黑衣黑裤,体形壮硕的那个家伙,刚迈腿向前走了两步,正准备与我面前的这个家伙同时向我发动突然攻击。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胸前不知何时竟然插入了一把钢刀。 他惊讶地张大嘴巴,抬头望了我一眼。便轰然倒了下去。 此时我已飞速地原地一个转身,刀交左手。同时伸出自己的右手,抓住了面前大头冲下的这个家伙的一只手腕,猛然反方向往上一掰,耳中“咔吧”一声脆响,我知道这个家伙的一条胳膊已经被我彻底废了。 伴随着他口中发出的那声惨叫,同时飞上天空的,还有他的整个身体。因为在他下落的过程中,我用膝盖猛地顶了一下他的小腹。 我的一只手托着那把刀,刀刃朝上。 再度从空中落下来的他,虽然手脚乱抓乱踢,但显然已经无济于事了,笨重的身子正好落在了竖起的刀刃上。 站立在不远处的扎木合,虽然双手紧握着钢刀,一动还没有动。但他的额头已经开始有豆大的汗珠滴落地面。 他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死盯着我。耳畔忽然响起了巫丹姑娘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你们应该没人会是他的对手,速速逃命去吧,我只当从没看见过你们。……” 眨眼之间,自己两位手持武器的同伴,都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以自己当下的战力,不出意外的话,在对方的手底下也应该活不过二十招。但现在逃跑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不是说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吗?在扎木合看来,我就是代表残暴邪恶的侵略者,而他自己却是奋起抵抗外族侵略,充满男儿血性的正义化身。但他此时心底里,只感到深深的绝望。只有豁出命拼了! 扎木合猛地甩了一下头发,同时甩掉了额头上的汗珠。他疯狂地大吼了一声,主动举刀向我扑了过来。 从始至终,我的表情都是麻木的。面容看上去应该是平静无波,像静谧的湖面一样。 我既没有大吼,脸上更没有做出任何狰狞的表情。好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人,只是简单完成着手上的动作。 但围观的那些手下弟兄们应该都看得出来:我出手很快,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甚至没打算给对方留下任何余地。 众人鸦雀无声,大气儿都不敢出。因为他们都能明显地感觉到,我身上那股比铠甲还要厚重百倍的杀气。 面对对手奋力向我劈来的那一刀,我视若无物,向前迈进的脚步,丝毫未作停留,只是微微做了一个转身,轻松让过了刀锋,便毫不犹豫地挥刀向对方砍去。 我从来不会令对手失望。双方交手未到二十招,扎木合就突然站在那里,手举钢刀一动不动了。我的额头之上,多了一条欢腾跳跃的小溪。只不过溪水是鲜红的。 身形还算高大的扎木合,一声不吭的轰然倒地,很快就停止了呼吸。还保留着意识清醒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我死之后,是作为一个奋起反抗的民族英雄升上天堂,还是会沉入传说中火神缔造的永久火狱呢? 答案也许只有他们那万能的火神知道了。 留着撇小胡子的徐昕将军,手捧酒杯坐在洪天阔的对面。 他此时的心情比清除内奸那会儿坦然多了,针对洪天阔的刺杀案发生后,他又惴惴不安的忙活了好大一阵子。 甚至咬着牙将几个对自己死忠的下属也处决掉了。 那个时候他心底里总是忐忑不安,甚至担心洪首领会不会对他也下黑手。因为首领当面对他说过:“只有死人才能绝对地保守秘密。” 处决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下属时,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本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原则。而且那时感觉自己的小命都岌岌可危,只能丢车保帅。 当一切都风平浪静之后,洪首领不但没有对他加以责罚,而且对他更加信赖,又提升了他的官级,等于给他升职加薪了。这让他心里舒坦了许多。 如今知道内奸清除计划所有内情,活在人世的,也只有他和对面的那位大首领了。 “我军新建水师初战告捷,彻底结束了李家军水师横行江面的历史。真是可喜可贺!我敬大首领一杯。” 徐昕将军双手捧杯高举过头。 满面红光,笑哈哈的洪天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放下手中酒杯的同时,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面部表情微妙的变化,没有能逃过徐将军两只锐利的小眼睛。 “首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初你我谁能想到?跟随我多年的李忠岩竟然是朝廷派来的暗谍黄蜂?幸亏我们及时识破,否则后患无穷!现在我军前途光明,形势大好,更要未雨绸缪,前车之鉴,不得不防啊!” 徐将军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说道:“大首领居安思危,深谋远虑,属下万分敬佩!” 洪天阔并没有理会他的刻意吹捧,而是若有所思的继续说道:“新组建的这支水师,我因忙于其他杂务,可以说是周军师一手筹建的,之前我很少过问。 包括不久前任命的水师总督和他的副手,我都不是很熟悉。他们二人现在好像眼中只有周军师,却没有我这个大首领。” 徐将军微微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你是担心周军师他……” 洪天阔连忙摆手道:“我对周军师还是很放心的。你会看相吗?我最近倒是学了一点。水师总督潘晓的副手,那个叫苏大成的,人长的五大三粗,方方正正的一张国字脸,猛一看,有些憨傻。但这种人是可以放心的。 倒是那位潘晓将军,脸盘狭窄,面相之中缺乏忠厚。我大约了解了一下,他是从大顺水师那边过来的,而且家人还留在那边,这不免让人起疑。 因为我们以前已经吃过亏。所以我想让你找几个信得过的,暗中好好调查他一下,防患于未然。” 徐将军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交给我您就放心吧。如果查清楚他是真心投靠,我们就让他上天堂。 如果他真又是奸细,我们就让他早点下地狱!这些许小事,对在下来说是轻车熟路。” 第九十八章 疯狂的进击 李家军的统帅李大嘴终于再也沉不住气了,这也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原本自己的水师舰队占据着天然的优势,完全不用他操心。他只需耐心消耗洪家军的地面部队,争取早日打垮它,便能稳稳地奠定胜局。 但经过旷日持久的双方拉锯战,李家军并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 听从谋士的建议,甚至不惜诈降引入外力,想尽快打破僵局。谁料淮北大营那一帮饭桶草包,完全是狗肉不上席,太他妈不给力了! 李济李大嘴由此总结出了一个及其深刻的人生哲理:这个世界上谁他娘的都靠不住,最终还只能完全靠自己! 时不我待,拖得越久形势对己方越是不利。己方水师舰队已经失去了主动优势,李家军必须即刻绝地反击,先发制人,争取重新夺回战场的主动权。 迫不得已之下,这位长着一张大嘴的李大帅紧急召集了手下的诸多谋士、战将,制定出了详细的作战计划,准备孤注一掷。 两天之后,洪家军陆路人马的临时统帅洪天青就收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自己后方的粮道被李家军派出的一路人马给生生截断了。 洪天青当时就急了,连没打过仗的都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下面的兵士们如果知道粮草可能供应不上,必将引起军心大乱。 他一面令人严密封锁消息,一面皱起双眉,苦思对策。 敌方的意图很明显,这是在逼迫他要么马上主动率军撤离,要么全面铺开,双方决以死战,速战速决。可惜大哥和军师不在身边,令他一时难以抉择。 这时选择全身而退,己方固然没有什么损失,但相当于前功尽弃。 思来想去,他最终下定决心,迎难而上,奋力一搏。鹿死谁手,就在此一战了。 他洪天青是个什么人?久经战阵,浴血拼杀,就从来没有含糊过,没有怕过谁! 他忍不住在心中暗骂道:直娘贼,想迫使老子退兵,我偏要和你们拼了! 数日之后,在一片广袤而荒芜的开阔地上,战鼓隆隆,号角声声,杀气腾腾的李家军向对面严阵以待的洪家军主动发起了近乎疯狂的猛烈冲击。 这两支同样打着替天行道旗号的所谓农民起义军,原本共同的目标是推翻腐败没落的大顺王朝,建立一个新的国家秩序,拯救苍生万民于水火之中。 如今,为了其领导者雄霸天下的个人野心,却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绝命厮杀。 正所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一直忍气吞声,躲藏在草原深处的孟腊国王可从来没打算闲着,也不可能闲着。虽然屡战屡败,但他一直抱定了屡败屡战,随时卷土重来的野心。 他就像是一头被打瘸了腿的野狼。等舔干净身上的血迹,养好了伤之后,它只会进行更加疯狂的报复与撕咬。 其实将孟腊及其残部比喻成狐狸,此时更加贴切。 孟腊虽然时时刻刻想对大顺远军远征军进行反扑,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必须保持足够的耐心,等待最佳时机的到来。此时主动送上门去,无异于以卵击石,自投罗网。 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这位阴险狡诈的国王,思来想去,决定充分利用自己对周边地理环境的熟悉,先去找只兔子捉来充饥 。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天天饿着肚子。等吃饱喝足了,自身更加强大之后,再转回头来到大顺的远征军复仇。 于是他率领着手下这些已经渐渐恢复过来的铁骑精锐,长途跋涉,从背后向阿卡拉的军队发动了突然袭击。 而此时正在兴头上,兴冲冲只想抢夺更多地盘的阿卡拉军队兵力较为分散,而且毫无防备。完全没有料到会从背后的草丛中突然窜出一匹凶残的饿狼。 初次交战,突然遭受背后攻击的阿卡拉人马苦苦支撑一阵之后,便大败而逃。 孟腊这所以这样做,益处多多。首先他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重新占据了战场上的主动。同时也在用实际行动告诉自己的国民:强大的木托磐尼王国并没有灭亡,你们英勇的国王陛下仍在率领着部下将士们浴血拼杀。 收复部分失地之后也可以即刻重新招兵买马,扩大队伍,逐步增强自身抵抗大顺远征军的力量。 都说这位年轻的国王阴狠毒辣,从他这一系列的举动,至少证明他是读过书的。有一定思考量,懂得闪转腾挪,避实就虚。 也许他和那位坟头已长满金黄野菊花的一代名将孙大头一样,仔细研读过盗版兵书,并且牢记了其中的精髓:吃柿子要捡软的捏!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自己的命中克星,南宫大将军那个小老头,比他本人更加阴险、无耻、狡诈,他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输的那么惨的。 而那位有着花白胡须的阿卡拉国王温尼巴特,稳定心神之后,也采取了一系列的相应措施:暂时停止对敌方城邦的抢占与进攻,重新聚拢人马。一方面准备抵御强敌,一方面派出快马奔赴大顺军营,请求紧急增援。 收到紧急求援信的南宫大将军微微一笑,先是命人好好款待信使。便随手将那封信件放在一旁,不置可否。 次日一早,中军大帐擂鼓聚将,南宫大将军请众人一同商议,好做出最后的决断。 众将官面相觑,经过了短暂的大眼瞪小眼之后,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进入叽叽喳喳的热烈讨论中。 片刻之后,一位身材修长的战将主动出列,抱拳拱手说道:“回禀大将军,末将以为,我军与阿卡拉王国之前没有任何盟约。 木托磐尼敌军残部虽然屡屡败北,但尚有一定的实力,此时我军只管攻城拔寨,彻底端了他的老窝。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就让阿卡拉的军队替我们去扛一会儿吧。扛得住就扛,扛不住我军也没有任何的损失。反正都是域外蛮夷,我方只管作壁上观,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他的话音未落,许多人便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其实南宫大将军本人心里也早就这样想了,他笑而不语,微微点了点头。因为无为而治对目前的我军来说是收益最大的。 他抬头扫了一眼众人,正准备拍板决定时,忽然瞥见了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的我。 便笑呵呵地开口问道:“刘将军,你原先不是老喜欢发表意见,高谈阔论嘛?怎么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总是情绪低落,低头保持沉默呀? 老夫知道你的未婚妻被贼人所害,你不是也已经手刃仇人报仇雪恨了吗? 给我挺起胸膛,抬起头来!天下美女多的是,好男儿何患无妻? 回头你小子再看上谁了,老夫亲自为你作媒。 给我打起精神来,老夫现在就想听听你的想法。 别他娘的总像个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里吧唧的! 没出息,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儿?” 第九十九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之下,只得出列躬身抱拳施礼。 “南宫大将军,恕在下直言:此时袖手旁观,的确对我军人马来说是最有利的。但从长远来看,末将不敢苟同。 经历了长期的浴血奋战,我方人马也损失惨重,按说此时不宜分兵。 但是,荡平木托磐尼王国之后,我们早晚是要离开这片草原的。如果令木托王国的国王及其残部死灰复燃,卷土重来,我们数万将士的鲜血算是白流了。 我们的终极目标是什么?保家卫国,使一方平安。要让这些草原强盗们永不犯我边界。 其一,对胆敢犯我疆域的盗匪斩尽杀绝,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其二,令这些草原上的后来者对我大顺望而生畏,感恩戴德。不敢越雷池一步。或者说利用他们自顾不暇,无法分身。 唯其如此,才能把我大顺边关长治久安。只顾眼前,此时作壁上观,自然对我军收益颇多,却难以保障我大顺便关长治久安。 因此我方应恩威并施。 具体来说,不能使对我们有好感的阿卡拉王国心灰意冷,觉得我们薄情寡义。 如果阿卡拉的军队彻底失败,让木托磐尼死灰复燃,卷土重来,或者让那个米尼艾尔王国一家独大,对我们将来都是不利的。别忘了,那个米尼艾尔王国也曾是犯我大顺的帮凶。 我们要充分利用他们之间的民族、宗教仇恨,主动给他们树立敌手。让他们相互争斗,自顾不暇,根本就没有精力去侵犯我大顺王朝,这才是长久之道。 因此,末将愿亲率一路人马,去驰援阿卡拉的军队。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我与他们打过交道,还算熟悉一些。 此去目的有二,一是彻底剿杀木托磐尼帝国的残余实力,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彻底斩草除根。不给他们死灰复燃的机会。 二是让阿卡拉王国从此对我大顺王朝感恩戴德,心怀愧疚。 他们自然今后永不会犯我大顺疆域。同时也是给米尼艾尔王国树立一个敌手,阻止其一家独大。 即使我们最后没有精力去灭了米尼艾尔,也绝不能让他独霸一方。将来等他们哪天没事吃饱了撑的之后,再去犯我大顺边关。 如此我大顺朝方可高枕无忧,从此再无外患。” 说完这番话,我先是抬头望了一眼高高在上的那个小老头,见他脸色凝重,吃惊地瞪大了双眼,紧闭双唇,一语不发。 我又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众将,众人皆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那位军中副将袁守敬袁大人却立刻跳了出来,抬手指着我的鼻子说道:“一派胡言。明知我军已然损失惨重,此时却要分兵追击敌寇,让我方将士们白白去送死。 那位阿卡拉的国王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卖国求荣,不顾弟兄们的生死? 兵法上都说穷寇莫追!敌军实力虽弱,但狗急跳墙,负隅顽抗,我军必然会付出相当大的血的代价,完全不值得,绝对没必要。” 自从那个可爱的傻丫头巫丹姑娘惨死之后,我最近的心情一直很低落。 我之前是与这位袁大人有些过节,但那些都上不了台面。但如今他竟然当众公然指着我的鼻子斥责,我差点就没忍住,抽刀一刀活劈了他。 粗暴地问候你大爷的!我心里骂道。小爷我这是要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准备上阵杀敌,浴血搏命的,还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成问题。 如果这样也算卖国求荣,你个老王八蛋,倒是主动给我卖一个试试看!我就算你小老儿有种。 虽然强忍着没有拔刀,但我却毫不掩饰地猛然抬头,咬牙切齿,对其怒目而视。 也许是被我眼神中突然流露出的汹汹杀气吓到了,那位袁大将军急忙主动闭了嘴,不愿再说什么了,甚至扭过脸去,不敢再正眼看我。 站在上垂首帅案之后的那个小老头,显然已经注意到了我凶狠的目光。 连忙开口道:“袁将军,你言重了。大家公开讨论,各抒己见,开诚布公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无论对错,都扯不上卖国求荣。 身为军人,哪能怕流血牺牲?如果都照你那么说,我军就不用跋涉这么远,将自己的一腔热血抛洒在这块完全陌生的土地上了。” 南宫大将军虽然嘴上好似替我开脱,却同时扭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一旁的方大哥也冲我连连使眼色。那意思我明白:你小子就不能搂着点,别翘尾巴,想造反吗? 无论那位袁大将军说的对错,他好歹也是你的上级长官。瞅瞅你那杀人的眼神,还当着众位将官的面,治你个目无尊长,以下犯上你小子都没话说。 值此尴尬之际,从众将官队列中又走出身材高大的一个人,弯腰抱拳拱手道:“大将军,在下赞同刘将军的说法,愿主动请缨,与刘将军一同前往追杀残寇,护我河山。” 要么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呢?关键的时候,还是是有交情的兄弟靠得住。 秦大哥的挺身而出,让我原本冰凉的内心感觉微微一暖。哥们儿就是哥们儿!到什么时候都拖着你,不会让你掉地下。 南宫大将军轻咳了两声,摆手示意道:“众将官且先行退下,本将军已经拿定了主意。刘盛和秦将军暂且留步,老夫还有话单独与你们讲。” 众人听言后,纷纷施礼,渐渐散去。偌大的中军大帐中,只剩下我与秦大哥,站立一旁双手背在身后的方大哥也没有离开。 “上前几步,刺头小子,离老夫近一些。”黑着脸的南宫大将军率先开口说道:“你小子应该没忘记,还欠我们五十军棍呢吧?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现在变成一百军棍了,我先给你记在账上。等你何时回来了,我们新账老账一起算。” 我微微咧嘴一笑,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勉强认账了。 现在想想,刚才确实有些过于冲动。还好没有拔刀相向,否则血溅当场,真闹出人命来,将追悔莫及。 小老头倒是没有再骂我,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我。轻轻说了一句:“你小子养气修炼的功夫还差得远呢!一丁点委屈都不愿意承受,一点担待都没有,将来怎么做大军的统帅?! 刚才是不是想拔刀杀人来着?我看你小子是昏了头了!还知道自己姓啥叫啥不?” 我羞愧地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一旁的方大哥连忙躬身施礼,面向南宫大将军说道:“这小子是有点过分了,恳请大将军再原谅他这一次。属下作为证人,替你们记着账呢:这小子一共欠了一百军棍,随后发落。 不过这小子的想法颇为奇特新颖,值得夸赞。就让他戴罪立功,率领一路人马,前往彻底剿灭木托磐尼的残余势力,将功补过。” 小老头这才收起了脸上的黑线,面容重新恢复平静。微微点头道:“有方侍卫长替你说情,这一页就先翻篇儿了。否则现在就把你拉出去,先揍你个屁股开花再说!” 一旁的秦大哥双肩耸动,拼命憋住笑。这位仁兄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积习难改的不良嗜好:一门心思总盼着我挨揍!老坐等着看我的笑话。 第一百章 万箭齐发 “闲话少叙,说说你准备怎么领兵去追杀残寇吧。”南宫大将军一脸严肃地缓缓坐了下去,扭头望着我说道。 我快步走到他的帅案面前,开口道:“我是这样想的:经历了几次大败之后,那个国王孟腊统领的残部应该不超过四万人,拨给我两万精骑就足够了。当然到了那里之后,还要借助阿卡拉的力量。” 小老头的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使劲儿眨了眨双眼。 “你个刺儿头小子,别这么狂妄自大。自带两万人,还想把人家四万人马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你以为自己是三头六臂呀? 反正木托磐尼的城邦现在是一个个空城,几乎没有多少抵抗力量。我们只需要像细沙一样,一点一点地堵住这些老鼠洞,令其无处藏身。因此老夫身边不需要太多的兵马。 我拨给你四万兵马,由你亲自统领,秦将军作为督军辅佐。再加上阿卡拉的助力,应该问题不大了。 切记,手下这些弟兄们的生命现在比金子还宝贵,目前我军已无从补充兵力了,灭了木托帝国,我还想敲打敲打那个米尼艾尔王国呢。 之所以让秦将军作为督军,就是不放心你小子。谁知道你这个刺儿头什么时候头脑一热,又做出让我们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我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对面前这个小老头充满了感激。 踏上草原的我方大军十万兵马,经历了几次血血战之后,总兵力已不到八万了。 也就是说这个小老头几乎将全军一半以上的人马都交到了我的手里,这得多大的信任呀! 我忽然就感到肩膀上沉甸甸的。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就凭小老头这份厚重的信任,这一仗我也得苦思冥想好好打。 要打出我大顺的军威气势,彰显出中土男儿血性,让所有的外族侵略者从此对我方闻风丧胆,永不敢踏入我大顺疆域一步! 国与国之间,以战止战,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最简单直白的语言。装傻充愣,假装听不懂是吧?什么也不用说,直接扇他两个大耳刮子,他立马就老实了。 真理永远不是拳头,但坚硬的铁拳很多时候就是真理的替身。 我之所以从小就讨厌所谓圣人的说教,甚至讨厌喋喋不休的所谓圣人。是因为内心里总觉得:经过几千年所谓的教化,中土的男儿们越来越变得唯唯诺诺,做事瞻前顾后,缺乏骨子里本该拥有的血性与反抗精神。 这样的民族不遭受外族的欺侮与蹂躏,天理难容。 一个大老爷们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保护家人和家园了。 这样的男人连女人都不如,和被阉割过的毛驴差不多,只能任人宰割,然后被夹在吊炉烧饼里做成驴肉火烧。 面对猛冲过来的敌方千军万马,骑在马上的洪天青镇定自若。 他高高举起右手的大铜锤,目视前方。等到敌军进入射程范围之内,他猛然将手中的大锤向下一挥,大喊了一声:“放箭!”。 密密麻麻的乌黑箭雨冲天而起,又向着前冲的敌军人马兜头砸下。 低头前冲的敌军人马中有不少人纷纷中箭,一声不吭地一头栽落马下。倒在地上的尸体,又很快被从身后冲上来的战马毫不留情地踩进了泥土中。 这些逝去的生命,最大的意义就是会使这片广袤而贫瘠的土地,将来会变得更加肥沃。 “杀!”洪天青紧咬牙关,重新举起了手中骇人的大铜锤,同时猛然拍马,身先士卒地电射而出。 很快双方便陷入了你死我活的相互厮杀当中,场面极为壮观。 洪天青挥舞着手中的两把大锤,轻松的砸倒了周围十几个李家军的骑士。一匹战马快速冲到了他的面前,他抬头一看,还是那个长相丑陋,又黑又壮,手提两把大斧的老对手“雷公”。 李家军中,能与他洪天清相抗衡的武将,也许就只有这个丑八怪了。 洪天青此时暗下决心,今日用点心,争取一锤砸扁了这个又黑又矮的丑八怪,真是以后不想再看到他了。每次在战阵中见到这个家伙,都觉得头晕眼花,甚至还有点反胃。 不是有那句话吗?长得丑不是错,出来吓人就不对了! 你说这个家伙就不能有点社会公德?就不能蒙个面纱什么的再出门?或者去棒子国整个容再回来。大人还好说点,吓哭了小孩子就是明显缺乏公德心,就算是吓蔫了路边的花花草草也不行啊! 可偏偏就是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十分难缠。洪天青征战沙场多年,罕逢敌手,可如今对方的这员又黑又丑的敌将,偏偏蒸不熟,煮不烂,交手多次,都没能从对手身上占得便宜。 也许正应了那句话: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经过你死我活的一场混战,交战的双方仍然势均力敌。 正打起十二分精神,竭尽全力与“雷公”厮杀的洪天青却突然敏锐地感觉到,对手似乎心生退意。 果然,敌将猛出几招之后,拨马便跑。 洪天青先是愣了一下,并没有急于催马去追。 他先是抬头认真观察了一下整个战场的局势。发现敌方的人马竟然不约而同地纷纷后撤。 双方的多次交战,都不分伯仲,也就是说谁也没能占到很大的便宜。 而此时敌并没有鸣金收兵,也就是说,李家军的兵将是自己心生退意、畏敌怯战,懒得再继续纠缠下去了。 这对洪家军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俗话说,狭路相逢勇者胜。 洪天清没有多想,便猛然高举铜锤,下达了全军追杀的命令,自己则一马当先,冲在队伍的最前边。 刚开始的时候,李家军的人马撤退,还显得井然有序。但随着洪家军人马的全力压上,对手明显心理崩溃,显得慌不择路了。 见此情景,洪天青更是信心大增。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也许这就是上天赐予洪家军凭借此战一举击溃李家军的良机。 洪天青抑制住内心油然而生的狂喜,奋力地催动胯下战马,恨不得此时背生双翼,一举歼灭李家军。 而李家军的兵将们也没有令他失望,一边拼命夺路狂逃,一边丢下满地的旗帜和刀枪。 满怀愉悦的心情,洪家军将士在洪天青的率领下,追杀出十余里。 丢盔弃甲的李家军逃进了一道宽阔的峡谷中。 猛将洪天青并没有完全被胜利冲昏头脑,他敏锐地注意到了地形的变化。 转头向身后的副将吩咐道:“虽然战机稍纵即逝,但我们还要多加小心。这里环境我们不是很熟悉,你带领大部人马留在谷口,防止敌人玩什么阴招。 我先亲自带领前锋人马冲进去,你等我的信号再全军追杀。” 说完他义无反顾地率先策马挥锤,冲入峡谷。 又向前追了里许,洪天青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儿了。越往里走,道路越发狭窄,两旁丛林密布。 洪天青不由地勒住了战马,勒令前锋人马不得再行追击,打算就此鸣金收兵。 他的命令还未发出,忽然从两侧的密林中冲出了无数的敌方弓箭手。 这些居高临下的弓箭手们目露凶光,随着将官的一声令下,几乎同时拉弓放箭,万箭齐发。 对峡谷中的洪家军将士展开了无情的射杀。 “啊”的一声大叫,骑在马上的洪天青手捂胸口,口喷鲜血,猛然一头栽下马去。 第一百零一章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按说洪天青已经起了戒心,自然会多加防范。 无奈对方埋伏的弓箭手不仅居高临下,而且人数众多。 洪家军的人马暂时对其没有任何反击能力。 面对从天而降的无情箭雨,洪天青已经挥舞双锤,拼命拨打,扫落了无数的箭矢。 在胸部中箭之前,他已身中数十箭。由于手上动作变慢,胸部才被射中了这最后的致命一箭。 荒草萋萋,冷风习习。 我孤零零地独自一人,单腿跪倒在一座覆满新土的孤坟前,右手紧握着一块石头,将左手扶着的一块木条使劲砸进泥土中。 这块木条是用刀直接劈开的半棵树,碗口粗细。被切削平整的一面,上书一行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爱妻巫丹之墓。 书写这行字并不是用的毛笔,而是我用刀割破手指,用血写的。干涸之后,呈黑紫色。 虽然我与这个性格倔强的傻丫头还没来得及举行成婚的大礼,但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已经早不把她当外人了。 也就是说,在我这个小土匪肮脏、粗鄙、野蛮、荒芜的心田之中,永远为她保留了一方净土。 所谓的大婚典礼,成婚仪式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对彼此的信任与热恋才是发自内心的,是最真实的东西。 在这个世上,即使有很多夫妻手中握有官方承认的证婚文书,最终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反目成仇,互相伤害的不在少数。所以那些个玩意儿都是虚的。 我使劲儿摇了摇那块简陋的墓碑,它已深深的嵌入泥土之中,即使用双手摇晃也纹丝不动。 我扔掉了手中的石块,颓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此刻我忽然感觉到右手掌心儿痒痒的,有些不舒服。连忙摊开手掌,低头看了一眼。原来是刚才用力过猛,那块石头又极不规则,掌心不小心被割开了一个小口。 刚才竟然没有丝毫的感觉,现在低头一看,才发现伤口已经渗出了缕缕血丝。不过这点皮外伤,对我来说简直不值一提,理都不用理它。 我放下手,又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辽阔天空,那里漂浮着几朵浮云。大多数云朵都呈现乳白色,中间有一块云彩却是黑色的,显出与众不同。 看上去似乎沉甸甸的。我心头没来由地忽然冒出了一句: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傻丫头,你就在这里安心睡吧,估计没人再来打扰你了。从此之后你再也不用担心忍饥挨饿,受冷受冻了。不日我将亲自领兵启程,去追杀曾经迫害过你的族人。 拥有共同的民族宗教信仰,我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他们还忍心杀害你。按说你我相处了一段日子,我对你们火神教稀奇古怪的教规也略有耳闻,应该对你的同胞多少会有些好感。 但随着你的离去,却激起了我对他们的强烈杀心。 既然你都上天堂了,你的族人们也完全没必要留在这个世间。至于他们死后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我可管不了。 这些头疼的事,由你们的火神来最终决定。我只负责送他们上路! 等彻底杀光你的族人,我还会再回来看你的。 相信我。世人绝大多数都很不靠谱,但土匪总是言而有信,掷地有声的。” 旌旗猎猎,盔甲鲜明的我方将士紧跟在我的身后。 我则与秦大哥并辔而行。 “小兄弟,接下来这仗怎么打?大哥全听你的,你个猴崽子鬼点子多。”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到了那边先看看具体情况,再制定具体作战方略吧。我现在能说的只有四个字:随机应变。 我们能主动前往替他解围,那位阿卡拉王国的温尼巴特国王应该是大喜过望,怎么着也得让他们好好卖把子力气。 没听我义父那小老头说,我方目前无从补充兵力,因此要对属下的兵将惜命如金。 不过听他的口气,那个小老头还挺有野心的。灭了木托磐尼帝国,他还想腾出手来收拾米尼艾尔王国那个帮凶。 如果真能做到,我军功德无量。算是彻底铲除了大顺朝廷的外患了。只不过以我军目前的兵力,只怕是有心无力。 好在我下手比他还早,已经干掉了米尼艾尔王国一百多号人马了。” 待我说完这一番话,马上的秦大哥吓了一跳。 “你小子什么时候下的黑手?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这个米尼艾尔王国一点反击都没有,就这么忍了?不可能吧?!” 我咧了咧嘴,冷冷一笑说道:“死无对证。他们就算感觉哪里不对劲儿,苦于没有任何证据。 况且我军当时连战连捷,他们的内心对我方充满了惧怕。我这只能算是见缝插针,上不了台面的。” 秦大哥点了点头,说道:“我以前只是知道你小子一肚子坏水,没想到这么坏! 难怪你义父那个小老头口口声声说要揍你,却舍不得动你一个小指头。 那一天,我以为能看上一出你小子当众屁股开花的好戏呢,结果还是大失所望。只落了一场空欢喜。” 我毫不客气的地瞪了他一眼:“说了多少次了,你这当大哥的就不能盼我点好?下次就算是你请我,也不去陪你喝酒了。” 秦大哥晃了晃脑袋,不服气地回呛道:“那感情好!省了我不少的酒,我留着自己喝,岂不是更舒坦? 你小子,这就属于典型的吃里扒外,得了便宜还卖乖!唉,我说,见了那个国王,该如何行礼?你可得提前教教我,别到时候闹笑话。” 听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接着说道:“你这一问倒提醒我了,我自己差点都忘了。 拜会那位国王之前,我先教你一段舞蹈,否则没法交代。” 秦大哥吃惊的转过头来,大张着嘴巴:“什嘛玩意儿?拜见国王的礼节是跳舞?你可别吓我!我学不会的。” 我一脸坏笑地冲他挤了挤眼睛:“很简单,一点都不难,你必须学会。谁让人家是能歌善舞的国度呢?入乡随俗,你懂不懂?这是规矩,绝对不能破坏的。” 第一百零二章 同仇敌忾 上次辞别阿卡拉国王,领军返回我方大营时,阿卡拉驻军所处的地理位置我记得很清楚,而且还在那张地图上做了标记。 即使他们向前推进,应该离原来的位置也不远。按图索骥,找到阿卡拉的驻军是很容易的。 我身边还带着那个肉球翻译。至于那个奇葩翻译,被义父大人派往了米尼艾尔王国的军队中作为使者,后来收到了千军万马都没能达到的奇效。 以我个人的理解,小老头之所以派那个奇葩翻译作为两军的联络官,某种意义上来说,起到了对这伙儿帮凶的监视作用,等于是在彼方的军队中安插了自己的眼线。 至于那个奇葩翻译,最终引发他们内部混乱,导致统兵的胡图大将军拔剑自刎,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我也只能夸赞那个奇葩翻译太牛掰了。其异于常人的高智商,神鬼莫测的诈骗术令人拍案叫绝。 这世上有一种人能够哄死人还不偿命,这个光荣的称号,非奇葩翻译莫属。至少在那个年代,他已经将自己的专业技能发挥到了极致,同行们无人望其项背。 遇到奇葩翻译这样的人,史官们只能将沾满墨汁的毛笔塞到自己的嗓子眼里,因为实在无从下笔书写记录。 胡图大将军:米尼艾尔王国统兵大元帅,身高过丈,武艺高强,一生战功无数,最后被一位来自异国他乡的行骗高手给忽悠死了。能这样写吗?额滴神,反正我是不敢。 再次见到了那位情敌兼手下败将,索隆将军。他代表那位花白胡须的阿卡拉国王出外迎接我们。 说起来与这位年轻的将领见面也不下两三次了,而且那时我们一起返回阿卡拉军营时,还同行过一段,虽然双方因为语言不通,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当然,实际情况是,不仅仅因为语言不通那么简单。 这也是我第一次从他冷冰冰的脸上看到浮现出一丝温暖阳光般的笑容。他看向秦大哥的目光中充满友善与感激。但当那束目光转移到我的脸上时,又恢复了冰冷与敌意。 我虽然丝毫不感到意外,内心还在暗暗发笑,但同时也很快得出了结论:这个沉默寡言的家伙,心胸不够宽广,缺乏容人之量。用大白话来说,就是有点小心眼,小家子气。 早知道他是这种人,那次在皇宫里揍他,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还害得我那可爱的绿珠妹妹白白为我担心了半晌,差点儿亲自动手宰了他。 身材高大的秦大哥迎着对方友善的目光上前了几步,猛然高举双手,接着放下来轻轻拍打着对方的双肩,然后姿势优美地扭腰摆臀。 身后的我一边强忍住笑,一边微微点头,对秦大哥暗挑大指。这套动作完成的如此行云流水,看上去比我还要更加熟练一些。一点看不出是一个时辰之前才刚刚学会的,倒像是已经学会了二十多年。 我教他这一套礼节时,表情严肃地告诉他:这是阿卡拉王国最流行的,两人初次见面时表示友善的礼数。 当时秦大哥冲我翻了翻白眼,嘴里嘟嘟囔囔表示很不情愿,最终还是咬着牙学会了。 我自己当然不用做了,因为我们早已不是初次见面了。 索隆早就见识过这场面,因此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而是学着秦大哥的样子,略显笨拙地做起了同样的动作。 我身后的那位肉球翻译忍不住抬起双眼,默默地瞪了我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我也能感觉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因此我也毫不客气的回敬了一眼,那意思是警告他老实点,别乱说话。 不管怎么说,我自创的这套动作,算是搭起了大顺王朝与阿卡拉王国友谊无声的桥梁。 但我本人还是谦虚低调一些吧,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知我者,谓我一心为公。不知我者,谓我瞎胡闹,唯恐天下不乱。 再次见到那位胡须花白的阿卡拉国王温尼巴特,他的身体看上去还是那么硬朗,饱经征战仍显得精神矍铄。 他对我们的到来表现出格外的热情,理所应当么,我们是救命的援军。 彼此寒暄、客套过后,我立马反客为主,点指着那个肉球翻译说道:“你告诉那个白胡子老头,废话少说,直接进入正题。 先向我们通报一下具体的军情战况,敌军的人马总量,以及具体方位,还有他们之前两军的交战情况。 同时告诉他们:我军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将木托帝国的残敌彻底歼灭,斩草除根,我们双方的目的应该是相同的。这点毋庸置疑。 再告诉他们,我们这次带来的人马数量有限,需要他们的强力支持与配合。” 肉球翻译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过脸去微微施了一礼,对着那位国王说起了听不懂的鸟语。 在他翻译的过程中,那位老国王表现出一脸的兴奋,连连点头,不但丝毫没有国王的架子,甚至更像是一个犯了错误,认真聆听先生严厉教诲的学童。 这一点令我很是满意。 我们很快就摸清了情况:还好我们来的及时,阿卡拉王国的军队虽然打了败仗,但并没有伤到元气。而且温尼巴特国王及时调整了兵力部署,将军队重新集结。 他们之前占领的一个敌方城邦又被孟腊他们夺了回去,用于重新补充兵力。阿卡拉的军队仍然斗志旺盛,时刻准备着奋力反击,且粮草储备十分充足。 我点了点头说道:“你转告老国王,就说我方的南宫大将军十分珍视我们与阿卡拉王国的友谊,所以才肯派出重兵前来增援,希望我们双方同仇敌忾,协力同心。 但是我这里要提几点要求:第一,我军行色匆匆,今后所有战场的粮草供应,全部由阿卡拉王国为我方提供。 第二,为保持两军的统一协调配合,保持步调一致,我必须掌握绝对的指挥权。也就是说,各路人马由我统一指挥调配。阿卡拉的军队也必须服从我的统一指挥。 你让他对手下交代明白了,战场无儿戏,军令如山。双方一旦开战,无论是谁,胆敢不服从我的命令,我一律将其斩首示众!谁求情也没用。 今后我军攻下的木托磐尼帝国城邦,都会交给阿卡拉王国管理。因为我们迟早是要离开的。 我军等于是在帮助他打天下,因此我方提出的条件,他必须答应。 你翻译的时候口气可以委婉一些,但我方提出的条件丝毫不能更改。” 那位肉球翻译使劲儿点了点头,转过头去,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 不出我之所料,肉球翻译说完之后,那位胡须花白的老国王几乎未做任何停顿,便点头答应了。 而且他望向我的目光中充满了热切与信任。 这下我的心里就更加有底了,也就是说,木托磐尼帝国的国王孟腊及其手下残兵败将们的末日马上就要到了! 不久之后,那个曾经疯狂一时,强横霸道,胆敢犯我大顺王朝的木托帝国将烟消云散,彻底化为灰烬。 第一百零三章 借刀杀人 “回报魏大人,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潘晓那个反贼的确切去向了。那个贼子在洪家军的水师中如今混的风生水起,据探子密报,其在匪军水师中的职位还不低。” 魏大人抖了抖宽大的衣袖,他一侧的面颊上长了一个肉瘤,先去找郎中看过,郎中说不碍事。即便如此,自己也觉的有碍观瞻,就老想将其剜掉。还没来得及找郎中动手,便遇到了一个会看相的世外高人。 那人见了他的面,便匍匐在地。夸他脸上的肉瘤长得好,是大富大贵之相。他心中大悦,从此便绝了剔除这个肉瘤的想法。 没过多久,肉瘤上又长出了一根又粗又长的黑毛。魏大人丝毫不见慌乱,反正这个长在脸颊上的肉瘤,不疼不痒。他此刻已经不相信郎中了,心里更愿意相信那个算命先生。 找那位先生看过之后,这位世外高人,更是高兴的手舞足蹈。对着那根又粗又长的黑毛顶礼膜拜。据这位高人讲,脸上的肉瘤已是大富大贵之兆。肉瘤上又长出一根独一无二的黑毛,则代表福泽三代,以一贯之。 魏大人闻听此言,心花怒放。从此对那个肉瘤与那根黑毛倍加珍惜,精心呵护。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既然这两样东西代表着富贵荣华,可惜没有长在脑门上,那样会更显眼,让所有人都能够看到并顶礼膜拜。 “这个逆贼放了一把火后便逃之夭夭,如今果然沦为匪人了。只可惜鞭长莫及,我们暂时奈何他不得。总不能跑到土匪窝里去抓人吧?” 一旁的参谋将军连忙弯腰施礼道:“大人说的没错。不过密探也送来了一个好消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个逆贼行事风格不会变,似乎并未讨得洪家军大首领洪天阔的欢心,反而引起了他的疑心。 由于他是从我们这边叛逃过去的,那位匪首怀疑着个逆贼是我们派出去的暗探,正派人秘密调查他。我们虽然暂时奈何他不得,却完全可以顺水推舟,借刀杀人。” 魏大人闻言大喜。“好,好,太好了!好一个顺水推舟,借刀杀人。那个逆贼从来就不识抬举,我当初就不该只撤了他的官职,而是应该直接杀了他。 告诉我们下面办事的人。没有证据也要给他创造充分合理的证据,借贼人大头领的手替我们杀了他。具体的事就交给你亲自去办了。” 魏大人志得意满,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捻了捻那根独树一帜、出类拔萃的长长黑毛。 参谋将军点头道:“大人请放心,具体的事由我亲自来安排。想方设法削弱这些匪寇的实力,也是在为朝廷出力。 能够不费我们一兵一卒,让他们自相残杀,那更是上上之选。真让这些匪寇壮大了实力,等于养虎遗患,给我们自己无故树敌。” 这天夜里,洪家军的水师大营中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这里正在大排宴宴,热闹非凡。总首领洪天阔与大军师周密,也亲自出席了。 之所以如此热闹,一来是因新组建的水师初战告捷,为这些英勇的将士们庆功。二来是为了带着杏儿返回大营的苏大成举行成婚大典仪式。 总首领与大军师的亲自出席,目的也很明确:迅速拉近与属下这些水师新兵的距离,为他们加油打气,鼓舞人心。而洪大首领还有另外一层心思,借机当面考察测试一下那位新任水师总督的忠诚度,做到心里有底。 杏儿身披一件大红的嫁衣,脸上含羞带笑。觉得自己跟着身边这头大蛮牛,终于熬出头了,从此就好比掉进了蜜糖罐里。 苏大成虽然武艺高强,但之前也很少遇到这样的场面。再加上性格使然,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属下上前敬酒道喜,他只会傻乎乎地咧嘴憨笑,一律来者不拒。很快就把自己灌得步履飘忽,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一旁的杏儿着急地连连给他使眼色,他竟然视若无睹。杏儿在内心哀叹道:这头大蛮牛,小傻瓜,果然是一点不知人情世故。我们夫妻俩好歹先去敬总首领和大军师一碗酒表示感谢才对呀。和手下的这些弟兄们拼酒拼个什么劲儿呢? 他既然这么高兴,就由着他去吧。反正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任由他随便疯,等他明日清醒过来了,我再慢慢开导他。 喝到兴头上,甚至有些忘乎所以的苏大成一屁股坐在了潘晓将军的旁边。伸出一只臂膀,使劲搂住了潘将军的肩头。 潘将军呲牙咧嘴,连连皱眉。心中暗暗嘀咕道:“我的好兄弟啊,你手上多大力气自己不知道吗?快把我的骨头都捏碎了。别弄得你今夜洞房花烛,我明日身残志坚。” 苏大成喷着满口的酒气,趴在潘将军的耳边说道:“我苏大成能有今天,与杏儿重新团圆,全靠了你潘将军。 别的不多说了,我今天就给你交个底儿:今后我苏大成,与你潘将军生死与共,唯你马首是瞻。 今后你就是我苏大成的异姓亲兄弟。谁敢伤你一根汗毛,我就和他拼命!” 潘晓既觉得内心感动,又觉得有几分可笑。 虽然二人相处的时日不长,但他自认为还是很了解苏大成的。这个大块头,虽然平日里话不多,但为人很实在,总是说到做到。打起仗来,有万夫不当之勇,那更是没话说。 可笑的是自己已经升任水师总督了,还会有谁来伤害他?更要命的是,这个大块头好像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先豪情万丈地把自己灌了个七荤八素,一会儿还怎么入洞房? 潘晓将军有些无奈地拍了拍苏大成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只大手。扭头对他说道:“好兄弟,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自家亲兄弟了。 但是你别再喝了,一会儿还得洞房呢,你别只顾自己一时痛快,到时候冷落了新娘子。” 潘晓将军一抬头,看到手端酒杯的大头领和周军师含笑走了过来。连忙起身恭敬地施礼。已经喝多了的苏大成趴在桌上,竟然屁股都没挪动一下。 潘晓将军忍不住扭头轻轻踢了他一脚。见他还没有反应,苦笑着摇了摇头,扭过脸来抬头继续对二人说道:“对不住啊,大首领和周军师。这里乱哄哄的,属下还没顾上前去向两位敬酒。 苏副将有些高兴过头了,先把自己灌趴下了。看他一会儿怎么洞房。” 周军师笑着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都是自家兄弟,哪来那么多礼数。大家开心就好!我陪着大首领前来,无非也就是凑个热闹。 我军水师初战告捷,多亏了潘将军教导有方。以后水师舰队就交给你了,望潘将军再接再厉。” 潘晓站的笔直,再次抱拳躬身施礼,随口答道:“多谢周军师,多谢大首领。” 洪天阔的双眼一直就没离开过潘将军的面庞,他似乎在一直认真查找对方脸上的灰尘。 此刻他也笑着说道:“不忙不忙,兄弟们难得一聚,我们一起坐下喝一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听说潘将军的家眷还在江南那边,也该早日接过来,好一家团圆呀。” 见二人已经在对面坐了下来,潘晓这才缓缓坐下。脸上带着一丝害羞的表情答道:“当初我是因为闯了祸走的急,完全顾不上她们了。回头等有合适的机会,再把她们接过来,不可急于一时。” 洪天阔微微点了点头,仍眯起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潘晓。 第一百零四章 伺机翻盘 “什么?大顺的远征军居然真就派来了援军?难道那个死硬的小国阿卡拉果然与大顺王朝暗中早有勾结? 你们确实探查清楚了吗?如果情报不实,以妖言惑众、扰乱军心论处,我把你们一个一个都拉出去砍了脑袋!” 国王孟腊身边这位大嗓门的将军,下巴上的胡须气的根根直立,连脑瓜顶上的头发丝儿好像也直立了起来。他是真被逼急眼了,正冲着跪在地上的己方探子,大吼大叫,恨不得一刀剁了他。 在他身后不远处,稳坐在王座之上的木托磐尼帝国的国王孟腊却一反常态地面色阴沉,一声不吭。 片刻之后,他反而声音平缓地出言劝慰道:“悉忽鲁尔大将军,你冲着一个小兵瞎嚷嚷管什么用?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谎报军情。 以本王看来,大顺远征军未必与阿卡拉有什么交请。只是其统帅太阴毒了,这是要堵住我们所有的生路!把我们彻底往绝路上逼。 即刻通知守城的将官,我方高悬免战牌。能拖一天是一天,先消解敌方的锐气再说。” 那位满脸络腮胡的悉忽鲁尔大将军闻言马上转过身去,冲着王座上的孟腊躬身施礼道:“末将以为不可。高悬免战牌,长敌方志气,灭自家威风。本来我们的士气就很低落。尊敬的国王陛下须知,气可鼓而不可泄! 末将愿亲自带领一队人马,杀出城去,给来犯之敌以迎头痛击,如此方可扭转乾坤。” 国王孟腊冷笑了两声,轻轻摆摆手道:“你可消停会儿吧,我的悉忽鲁尔大将军。敌方来势汹汹,气焰正盛,恨不得一口吃掉我们。你此时领兵杀出城去,无异于以卵击石,正中其下怀。 我军目前最该做的,就是避其锋芒,保存实力。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必要的时候,我们甚至可以丢弃我方城邦,重新一头扎进茫茫的草原中,让敌军找不到我们的踪迹。 大顺有句名言:识时务者为俊杰。 现在就不是我们逞强的时候。” 那位一肚子火的悉忽鲁尔大将军原地转了三圈,他此刻只想立马拔出刀来,随便找个人砍了,好发泄一下胸中的郁闷。 可是当着尊贵的国王陛下的面拔刀胡乱砍人,和挥刀自尽差不了多少。想想还是算了吧。 但他仍然不甘心地紧握双拳,猛然一甩手问道:“那我们究竟要隐忍到几时?” 孟腊面容平静,横着扫了他一眼,缓缓站起身来说道:“我以前和你们一样,仗着一身血气,把谁都不放在眼里,霸道跋扈惯了,受不了一点气。有点火气就要立刻爆发出来。 如今自己的脑袋上挨了结结实实几闷棍,总算清醒了一些,学会了顺势而为。如今的形势对我方严重不利,我们更要学会极限忍耐,才能伺机翻盘。 仅凭一时冲动,很可能会令我们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那样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 眼见洪家军统帅洪天青,胸部中箭,一头栽下马去。 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员副将登时头皮发麻,双眼变得通红。 他疯了一样地扑上前去,在两侧的敌军还没有冲下山坡之前,就拼命抢回了洪天青的尸体,放在了自己的马背上。 此刻他完全管不了别人了,一跃翻身上马,毫不犹豫地打马向谷口方向冲去。 好在洪天青在进入峡谷之前,滞留了大批的人马守住谷口。李大嘴本来安排好的封死谷口的人马,见对方人多势众,不敢出手了。 因此才给了洪家军一条活路。 在背后传来的震天的喊杀声中,洪家军将士带着自家统帅的尸体,且战且退。 虽然损失不小,但总算保住了绝大多数的生力军。 骑在马上的李大嘴一脸的狂喜。他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宝剑,指挥部下继续奋勇追杀逃敌,一边暗自思忖:本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逆风翻盘的日子到了! 就算洪家军组建了新的水师战队,我军水师失去了江面的优势又如何? 这天下早晚都是我李济的!何谓天命所归?眼下就是了。大势已成,不可阻挡,任谁都休想改变这一切。让那个苦瓜脸早日见鬼去吧! 消灭了洪家军,捎带脚收拾了淮北大营那些个酒囊饭袋。老子就要集中兵力,兵锋直指大顺的王城帝都---云台。 算起来这个垂死的大顺王朝也有好几百年历史了,那个昏庸无能的小皇帝早该挪挪窝了。至于后宫嫔妃吗,姿色出众的可以留下来,继续侍奉本王。长得丑的一律活埋,再找一批新的。 洪天青不幸阵亡的消息,很快便传回到了洪家军的大本营。 总首领洪天阔惊闻噩耗,只大喊了一声“三弟”,一口气儿没喘上来,两眼一翻便直挺挺晕了过去。 众人大惊失色,忙七手八脚地将其抬至床榻之上。一面紧急传唤随军郎中前来救治,一面乱哄哄地一拥而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动手狠掐人中的,有脱其鞋袜怒挠其脚心儿的,就差有人拔出锋利的匕首,在他的屁股上恨恨一刀,放掉多余的废气,降低胎压,好让他快些苏醒的。 好在随军郎中及时赶到,阻止了众人继续实施五花八门的急救术。 在郎中的紧急施救下,没过多大一会儿,洪大首领便苏醒了过来。只是躺在那里双目垂泪,一言不发,用两只无神的大眼,直勾勾地望着头顶的天空发呆。 救火队长周密周大军师匆忙拨开众人,跪在洪大首领的床头,对他说了一番肺腑之言。 大概意思是:老大您就放心吧。有我周军师在,天塌不下来! 俺老周现在就出发,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赶往战斗的最前线。 安定军心,重整队伍,伺机向李家军发动反攻,为三哥报仇雪恨。您只管吃好喝好,休息好,赶快恢复过来就行。 作为全军的栋梁支柱,偶尔摔倒一次,吓唬吓唬人还行,但千万别玩真的。因为你是我们大家的主心骨,你真地嗝屁了,大家就只好散伙了。 第一百零五章 兵匪一家亲 曾经经历了血与火的历练,当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洪家军总首领洪天阔,当然不是那么容易嗝屁。 只不过自己亲兄弟的离世,确实给了他很大的精神打击。 洪首领天生疑心极重。所以洪天青是洪家军中为数不多的绝对值得他信赖和倚重的大将。而且其武艺高强,臂力过人,追随大哥加入农民起义军后战功无数,罕逢敌手。 除了李家军那个又黑又丑的“雷公”还能与之过过招,死在他那一对大铜锤下的战将已不计其数。 因此,他的阵亡引起洪天阔的极度伤心难过是完全能够理解的。洪家军中再想找出这样的勇猛悍将,已经很难了。 再说那位周军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双方交战的最前沿。完全凭借自己以往在军中的威望,迅速重整兵马,很快止住了己方的颓势。 虽然最终还是选择了保存实力的后撤。至少不至于像先前那样狼狈,被人从身后追着屁股打,边打边逃了。 交战双方的天平,再一次得到了矫正。不再一头沉地向一方倾斜了,似乎又重新恢复到了某种平衡。 但是洪家军与李家军的积怨却愈发深厚,甚至达到了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地步。这给了以淮北大营为代表的大顺朝廷的军队足够的喘息之机。 但即使是这难得的机会,在淮北大营的统帅焦大将军眼中,屁也不是。甚至还不如之前的连遭败绩来的实惠,至少可以给他一个向上司讨要钱粮的充分借口。 虽然朝廷的兵部大员们对以屡战屡败而闻名的淮北大营没有任何好感,却又不能弃之不顾。只能硬着头皮又给他们拨付了一些装备及军饷,至于需要补充的人吗?自己去大街上抓壮丁吧。 这又引发了当地的一场混乱。 不得不令人佩服:这些衣食无忧,吃着皇粮的官兵们总是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努力缩小着与土匪的差距。 满大街四处流亡乞讨的饥民,按说随便抓一些补充兵员,是很容易办到的事。因为没有任何的约束,他们的行为方式极其粗暴不说,却连女人也不放过。 你可以说他们不识字儿,文化水平低,办事手段粗鲁。但如果没有眼疾,男女总分得清吧?这显然是故意的。 仗着自己手里握着刀把子,便横行无忌。而且他们抓捕的女子大多都是年轻貌美的,那个时候朝廷军队里还没有女兵。其用途一目了然,其狼子野心,也昭然若揭。 这就引发了当地老百姓强烈的不满。光天化日之下,官兵强抢民女,除了证明自己比土匪更有底气,更加理直气壮之外,真是无法用别的言语来夸赞他们质朴单纯的恶行。 “冯老大,我们这样做行吗?会不会有些太过分了?” 在饭桌的另一端,一位一脸稚气,身穿淮北大营兵卒服装的小兵怯生生地问道。 对面一个膀大腰圆,坦胸露腹,身着同样服饰的老兵哈哈笑道:“瞧你小子那熊样,旁人一眼便看出你是个怯生生的新兵蛋子。抢个把年轻女子拉回去消遣有什么大不了的?看把你小子吓的! 你知道我们淮北大营总统领焦大将军的底细吗?他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 他自己以前就是个街头的泼皮无赖,欺男霸女的事儿没少干过。因此只会对我们的所作所为睁一眼闭一眼。 再说了,咱爷们手里有刀。就算是打不过那些穷凶极恶的剽悍土匪,难道还干不过那些手无寸铁的刁民?兜里没铜,不敢横行;手里有刀,咱就是爷!” 一边说着,这位冯老大一边将手中一只肥美的鸡后腿咬下来一大块,几乎没怎么咀嚼就咽了下去。转头对掌柜的大喊道:“掌柜的,再给俺爷俩上一坛酒。” 掌柜的满脸堆笑,诺诺连声。待这位冯老大转过头去,掌柜的却忽然冷了脸色,冲他的后背翻了翻白眼儿,甚至低下头去向地面吐了一口唾沫。 冯老大边吃边喝,吃的满嘴流油。一边循循善诱地开导着对面瘦小的新兵蛋子: “我们已经算低调了。上次营中的另一帮兄弟直接冲到人家家里面抓人,正好那小子旁边有个漂亮的妹妹。 我们那帮兄弟也许是憋得久了点,在人家家里面就把事儿给办了。那个漂亮妞身体也差点,当场就被弄死了。 后来当地老百姓们都不愿意,聚集起近千人挤到咱大营门前准备闹事,焦大将军只好亲自出面安抚众人。 他告诉那一群刁民,惹祸的并不是营中正式编制内的士卒兵丁,只是几个临时拉来在后厨帮着做饭的临时工。他们打着我淮北大营的旗号,恶意破坏我们淮北大营的名声,其心可诛。 大将军已经亲自下令将那几个人推出去斩首了。刁民们虽然对这个解释很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逐渐散去。 咱们焦大将军与衙门里的那位李大人他们平日里也走得很近。大家伙都是朝廷命官一家人,真出了什么事儿,绝对不会胳膊肘往外拐。你小子就彻底放宽心吧。” 那位小兵愁眉苦脸的说道:“如此说来,那一次惹祸的兄弟也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了,我们还是得小心些。” 冯老大晃了晃一身的肥肉,瞪大双眼望着面前那位瘦小的兵卒骂道:“老子说了半天,你小子怎么一点都不开窍呢?你真以为那帮兄弟们被斩首了?那都是说给外人听的。他们毫发无伤,到今日还活蹦乱跳的。 就是为首的那位兄弟受到了严厉惩处,甚至被逼到处借贷。给了焦大将军一百两银子这事儿才算完。 等于一百两银子买回一条命。这咱俩就私下里说说,这焦大将军,手也忒黑了点,说到底都是自己手下的兄弟,要价太高了!” 酒足饭饱之后,二人起身离座。冯老大一边松着自己的裤腰带,一边冲掌柜的高声吆喝道:“掌柜的,老规矩,记账。等凑成了整数,你派人到我大营来取。” 掌柜的依然满脸堆笑,躬身上前将二人送出门外。 当那二人消失在他的视线中时,掌柜的黑起脸来,忍不住骂道:“老子只当是喂狗了。再傻也不会跑到你们淮北大营去,白白送死。” 敞着怀的冯老大,手提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露出的一身肥肉,随着脚下的步伐上下乱晃。后面跟着的营中弟兄们看上去懒懒散散,蔫头蔫脑,好像刚从战场上打了败仗下来。 冯老大边走边左右扭头,寻找着自己下手的目标。 忽然前方不远处,一个衣着考究的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匆匆而过。 冯老大二目放光,马上向身后招了招手,示意大家打起精神来,这是就要采取行动了。 大家伙立马都来了精神,手举刀棒冲了上去,很快将那个目标围了起来。 那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吓得一哆嗦,连忙抬头望着走到眼前,一身横肉的冯老大说道:“军爷,你这是要干什么呀?我只是个书生。没有触犯什么王法呀!” 冯老大毫不客气地黑着脸呵斥道:“少废话,随我们到军营当兵去。朝廷有明文规定,到年龄了必须得服兵役。”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众人便上前抓住那个年轻人的两条胳膊,使劲拖拽。 那人一脸惊慌,一边挣扎一边哀求道:“军爷饶了我吧,我就是个读书的。舞刀弄枪的事儿从来没干过,也不会呀!况且我手无缚鸡之力,上了战场只能白白送死。” 冯老大才懒得听他解释。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让手下人把他押走了。 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个瘦小的新兵一脸疑惑,低声问道:“冯老大。我也觉得这人不行啊!一看就是个读书人,没什么力气,更不会有什么胆量。” 冯老大瞪了他一眼,看到那个人已经被手下押着走远了。才换上了一副笑脸,转头对那个瘦小的新兵喝骂道:“你小子懂个屁呀!新兵蛋子一个。你看看他们,他们都心知肚明的。”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的另一帮手下。这些人表现的从容淡定,都笑呵呵咧着嘴,似乎早已深谙其中之道。 冯老大对那位新兵说道:“老子眼睛又不瞎,当然知道他根本就不是那块当兵的材料。但你没发现他衣着光鲜吗?其家境一定也很殷实。 我就没打算让他与我等同行为伍,不想服兵役可以啊,家里人拿银子来赎。我们的行话叫“钓肥羊”。 老子的眼睛毒着呢,一钓一个准!好好学着点儿吧,傻小子。” 第一百零六章 牢头耿三 耿三儿是个牢头。牢头不能算官职,连七品都算不上,只能表示他的职业身份。但他也不能算是普通人,毕竟手底下还管着几个狱卒。当然这些人愿不愿意听他的,给他面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耿三年轻时身强力壮,模样也算过得去。谈不上英俊,也不能说太丑。 但他打了一辈子光棍。原因很简单: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但家里太穷,说不起媳妇儿。 后来他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混成了一个牢头,按说可以娶妻生子,延续自家香火了,但他本人已然是过季了。 他混成牢头的那一天,已年近四十,其朴实善良的二老,早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说心里话,一个大男人混了大半辈子,混成了一个牢头,手底下只能管束寥寥几个狱卒,人家还不一定都听他的,确实也不算什么光宗耀祖的事。 顶多也只能说这个人混成了一个吃不饱,饿不死,也发不了什么大财的闲汉,如果将来不犯什么大罪,能够平安活下去不成问题。 在那个年代,能够保证不饿死,已经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了。 于是接连有媒婆主动登门给他说媒拉纤。想让他尽早结束打光棍的苦日子,也能让一个行将饿死的女子好歹有个依靠。 据说天下的女人都有两大天生的爱好。一是给别人牵线拉媒,促成别人的姻缘。这种行为相当于积德行善,值得夸奖。 二是奋不顾身地去当小三儿,插足别人家庭,能拆散一对是一对。这就不值得鼓励了。 如果这里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可别千万骂笔者,这完全与我无关,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好像是古代一位姓孔的圣人说的。 虽然真假难辨,无从考证。 我倒是亲眼见过很多女人愿意主动给别人做媒的。 至于奋不顾身当小三儿这事起码我本人从没见过。 原因是我长得太丑了,又穷的叮当山响,正常人都看不上。 俺就是这么真诚,喜欢实话实说。 没人乐意插足我的家庭,来给我做小三儿,完全是我个人的问题。千万别责怪人家美女没眼力架,天下美女都是慧眼如炬,视我如闰土的。 强调一下,是西瓜地里猹和闰土的那个闰土,不是粪土。 按说耿三这个时候可以取妻生子,延续耿家香火了。 但是因为两个原因,他拒绝了所有的媒婆的好意,也断了人家的财路。 最现实的一个原因就是他真的过季了。好多人都把漂亮女人比作鲜花,花开花落水自流,岁月总是无情的。其实男人也有自己的花季。耿三就属于花季很短的那一种,类似昙花一现。 过了三十五岁之后,他肉眼可见的迅速地枯萎了:鬓角头发发白,严肃点还好,一笑起来满额头的抬头纹,脸上的皮肤也皱巴巴的。 使人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大个十来岁,甚至给人一种此人行将就木的感觉。 那个时候,一般人能活到五十岁以上就算长寿了。 耿三他表面的年龄又远远高出自己的实际年龄,没有哪个女人敢奋不顾身,嫁给他这个眼看黄土就要埋到鼻梁骨的人。 如果他有万贯家财,神秘的遗产可以继承,倒也可以壮着胆子试试。但他只是个小小的牢头,跟着他顶多能吃几天饱饭,喝几天肉汤。他死了以后照样得饿肚子。 如此算来,投入与产出,完全不成正比,于是,勇于以身试法者寥寥。 第二个更重要的原因,是耿三自己有了意中人。 他正自顾自地从心里默默喜欢着对方,却又不敢表达。推掉媒婆的好意,只是希望自己心中的那份甜蜜不被外人打扰。 千年的铁树也想开花,过冬后原本蔫了的老白菜也想舒展一下枝叶迎接春风。不行吗? 他看上的是街坊一个比他小三四岁的漂亮寡妇。那个寡妇身边还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儿,那女孩名叫小玉。 牢头耿三继承了父母老实本分的性格,木讷而不善于表达。 但他人老心不老,面黑心彤红,还总是跃跃欲试。 虽然不善于用语言表达,但他总在用实际的行动表现出对那对可怜母女的善意。比如找机会去帮她们修补一下漏雨的屋顶,劈点烧火的柴禾之类的。 总之,努力寻找一切可以寻找的机会,想方设法接近那个小寡妇,时不时去给他们娘俩帮点小忙,每次见到她们娘俩都满脸堆笑。 即使遭了冷眼,仍痴心不改。 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曲线救国,围魏救赵的办法。就是千方百计的去讨好那个小丫头,然后再慢慢接近她的母亲。 于是,他总是四处寻找一些新奇的玩意儿或者好吃的,买给那个女孩子。然后背着她的母亲偷偷把她叫出来塞给她。 那个还不太懂事的小丫头,当然对他越来越有好感,来者不拒。二人甚至私下里达成了某种默契。 这种种偷偷摸摸的行为,终于引起了那个小寡妇的重视和警觉。 某一日,耿三怀里揣着一串新鲜的糖葫芦,又想去再给那个小丫头讨好她。结果被她的母亲逮了个正着。 那个小寡妇严厉的盯着他,义正词严的说道:“耿大哥,我觉得你这个人平日里与人为善,脸上也总是笑眯眯的,猛一看一点也不像个坏人。 但我今天不得不把丑话放在前面,你也老大不小了,俺闺女还小呢,你可千万别打什么歪主意!” 耿三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之下,感觉自己有口难辩。 只得软声软气地说道:“大妹子。我孤苦伶仃了大半辈子,你家小玉姑娘活泼可爱,天生招人喜欢。 我绝对没有什么坏心眼,喜欢小孩子并不算是什么过错吧?” 他的话令小玉的母亲更加提高了警觉:“喜欢小孩不是错呀。你打了一辈子光棍,喜欢小孩我也能理解。 但满大街的小孩子,你为什么偏偏喜欢我们家小玉呢?” 耿三被问得满头大汗,明显流露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自己也突然变得口吃起来:“我……我……。满大街的小孩是没错,别人家的我都不怎么喜欢。我就是喜欢你们家小玉,不行吗?” 那位小寡妇被气得瞪大了双眼,口气更加严厉:“我是她娘。她还少不更事,懵懂无知。保护她不被恶人欺骗、伤害是我的职责。我劝你最好今后离她远点儿,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耿三儿有些着急了,一边汗流浃背,一边拼命辩解道:“你别想歪了。我真的没有丝毫的恶意。我只是单纯的喜欢小玉姑娘,甚至拿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看。要不,今后我不但喜欢她,连她娘也一块儿喜欢成吗?” 那个小寡妇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滚!你也算快土埋半截的人了,越说越不像话了。以后你最好离我们娘俩都远点。” 耿三低下头去,一声不吭地彻底败下阵来。 默默的转身离去,自己找个地方去借酒浇愁了。 牢头耿三的心胸还算宽阔,遇事也很想得开,否则在这个乱世里,他也活不到现在。 酒醒之后,耿三就不再伤心难过了。他相信以真心换真心,误会总是有办法消除的。 论成败,人生豪迈,大不了从头再来! 第一百零七章 围而不攻 以我为首,傅青山、索隆等诸位将领,紧紧跟随在我的身后。 我们一起来到了城墙之下,齐刷刷地举头向上望去。 大家都看到了城楼上敌方高悬的免战牌。 我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从背后抽出那把义父亲自赠送的硬弓,从腰间的箭头囊里抽出一支利箭,搭在了弓弦之上。 索隆瞪大了双眼,吃惊的望着我一言不发。 身后的傅青山将军,低低地说了一声:“头儿,是不是离得有点远了?还那么高……”。 我紧闭双唇,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催动胯下的那匹枣红马,又后退了几步。自信的举起了手中的那把硬弓,拉满了弓弦。 “嗖”的一声之后,只见城楼上悬挂的那面免战牌像是被人猛然拍打了一下,先是顺着悬挂的木架横杠疯了似地旋转了几圈,然后一头栽到地上。 身后的傅青山将军忍不住击掌喝彩:“好箭法!”。 我不无得意地扭头看了一眼。那位索隆将军虽然一声不吭,还是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哈哈笑道:“这算是小爷我给他们的回应。在本将军这里,挂免战牌没用,我只当它不存在,让他们还是趁早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刀吧。 在我这里最大的规矩,就是不讲任何规矩。” 傅青山将军伸长了脖子问道:“他们没有了免战牌,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联手攻城了?” 我微微摇头道:“不急,若想攻城,我们随时都可以。我就是要告诉他们:怎么打,何时打,只有我方说了才算数。 现在我军发起猛攻,只能逼着他们拼了老命抵抗,拼死一搏。现在我军围而不攻,反而会给他们造成更为巨大的压迫。让他们自己想想怎么去寻找活路吧。 传令下去,所有围城兵马,没有我的将令,不得擅自攻城。违令者斩。” 说完我便调转马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信步走去。 跟随我们的那个肉球翻译,向索隆等人传达了我的将令。他们大眼儿瞪小眼儿,都是一脸的疑惑。 回到我军营房之后,我正端着茶碗喝水。 那位傅青山将军一溜小跑着来到我的面前,凑近我神秘兮兮的说道:“头儿,兄弟我明白你的心思。你不就是担心我方发动强攻,会损失一些兵马吗?可你也得为我们下面这些将领想想,弟兄们都急得嗷嗷叫,而且我们从来不怕死。 明知那些盗匪就在眼前,缩在那里瑟瑟发抖。你却阻止我们不要挥刀砍了他们,大家伙能不着急吗? 如果你真是怕弟兄们遭受损失,让阿卡拉的军队去强攻啊。反正他们现在也全部听从你的指挥,悍不畏死急的嗷嗷叫。我军人马宁可委屈点,跟在后面捡漏也行啊!” 我放下手中的茶碗。不疾不徐地望着他说道:“你个豆芽儿,别自己急的嗷嗷叫就行。阿卡拉的白胡子国王,肯把他们国家的军事总指挥权交给我,我就得对人家负责,一视同仁。凭什么先让他们的人马去当炮灰? 好钢都要用在刀刃上。 我问问你,你小时候在田野里捉过田鼠没有?” 豆芽儿闻听一愣,完全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我只好耐心开导道:“我小时候经常捉田鼠玩。这些小东西的地下洞穴四通八达,还有很多逃生路口。只要找到一个洞口,点燃干草往里放烟,他们受不了,自然会跑出洞来。老让他们躲在洞里,你很难捉到的。 我方现在要发起猛攻,只能逼着他们将脑袋缩在洞里,拼死抵抗。现在就是双方比拼耐心的时候。我们越是不慌不忙地耗着他们,他们越是会胆战心惊。 受不了刺激,选择逃生。我们就可以在草原上将他们一起歼灭了!我说的够明白了吧?” 豆芽儿将军恍然大悟。点头说道:“他们在逃亡的过程中,失去了所有的屏障。我们就地劫杀,也减少了兵力损失。在开阔的草原上,更有利于我联军兵马的展开,发挥优势。我说的没错吧?” 我点点头赞道:“总算有点长进。所以回去告诉弟兄们,要有足够的耐心。 只要在他们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外,散散步,活动活动筋骨。就是不要急于动手,让对方干瞪眼,白着急。为了活命,敌方自然会有所动作。到那个时候我们再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悉忽鲁尔大将军身着坚硬的铠甲,手里抓着自己的头盔。 气呼呼地来到了国王孟拉的面前,猛然将头盔大力甩在脚下。抬头抱怨道:“尊敬的国王陛下,恕臣下无礼,我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了。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份窝囊气。 我方在城头高悬的免战牌,被敌方一箭射落。我们还不拼死反击吗?这等于让他们把我们踩在脚下,明晃晃的钢刀悬在脖颈之上,却并不急于动手。只是朝我们脸上吐口水! 我实在忍不下这样的屈辱,宁可冲上去战死,也不受这种委屈。” 国王孟腊,面无表情的翻了翻白眼。连忙问道:“他们开始猛烈攻城了吗?” 悉忽鲁尔大将军苦笑道:“没有。他们除了射落我方的免战牌,羞辱了我们一番。然后便大摇大摆扬长而去,并未发动强攻。显然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孟腊低下头去,倒吸了一口凉气。 喃喃自语道:“他们在等什么?后续的大批援军还是专门用来攻城的火炮?他们没有发动强攻,倒是让我心里更加发毛了。 我军必须要有所行动,不能坐以待毙,就这样被活活困死在城里。 通知手下将士们,随时做好连夜突围的准备。” 临近黄昏时分,披挂整齐的索隆将军,在那位肉球翻译的陪同下,匆匆来到了我的营帐。 虽然明显看得出很不情愿,但他还是学着别人的样子,冲我抱拳拱手。 然后转头对那位肉球翻译,咕噜出了一番鸟语。 肉球翻译上前一步说道:“禀告刘将军。这位索隆将军让我转达他的意思:敌军已成笼中困兽,我们已将其铁壁合围。索隆将军说他不明白你还在等什么? 阿卡拉的军队已迫不及待,主动请求对于敌方城楼发起猛攻。也许大顺的军人们怕死,而阿卡拉的铁血勇士们从来不怕。请刘将军务必答应他们的要求。” 我抬头望他微微一笑。心里说:这个情敌加手下败将,倒是颇有几分军人的血性。拳脚上斗不过我,却还想逞几分口舌之利。若不是因为爱屋及乌,我真就顺水推舟,让他们去送死了。 想到这里,我并没有生气。而是笑呵呵地对那位肉球翻译说道:“你转告这位索隆兄弟,用不着着急上火,更犯不着逞口舌之快,贬损友军。大战在即,有的是他们施展的机会。请他上来与我一起坐在这儿喝杯凉茶,先消消火。” 那位索隆将军听完翻译的话后,犹豫了片刻。便走上前来,在我的茶桌对面,缓缓坐了下来。 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茶碗中颜色怪异的茶水,对他来说,这也是人生中的第一次。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双手捧起那一大碗茶水,扬起脖颈一饮而尽。 放下茶碗之后,他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一言难尽。 索隆忍不住在心中暗骂道:这是什么奇怪的味道?又苦又涩,一点甜味都没有,难喝死了。这小子天天就喝这玩意儿?难怪总是一肚子坏水! 第一百零八章 地狱无门自来投 我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缓缓端起面前的茶碗,浅浅品尝了一小口。 对他说道:“索隆兄弟,你还是太心急了。品茶与喝酒不同。饭要一口一口吃,茶要小口小口品。”。 旁边的那个肉球翻译,自己也端起茶碗喝了几口。放下之后,将我说的话翻译给索隆听,又加了一句:“这茶味道不错,是好茶,你喝不惯而已。” 索隆看看他又看看我,心里嘀咕道:“是我面前这两个人不太正常,还是大顺来的人都不正常?我忽然好怀念温妮公主亲手做的酸甜葡萄汁的滋味。” 夜幕降临,微弱的灯光之下。一颗黑乎乎的大脑袋凑近木托磐尼帝国的国王孟腊的脑袋低语道:“尊敬的国王陛下,通过近期的仔细勘察,围困我方的敌军兵力具体部署,我们已摸得很清楚了:东南方向有近四万的大顺远征军,他们防守严密,难以突破。西北方是阿卡拉王国的人马,也有近三万之众。 北门外的防守最为薄弱,兵力比较分散,那里也都是阿卡拉的驻军。我方要想弃城突围,最好选在午夜时分从北门突然杀出,突破敌军防线后,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了。” 孟腊脸上满是的沉郁之色,微微点了点头。 “先集结三千死士,从南门杀出,主动攻击大顺的军队,造的声势越大越好,吸引敌方注意力。其余主力人马则随后悄悄从北门潜出,这才是最稳妥的办法。两日后的午夜开始行动,注意一切都要严格保密。” 两日后的深夜。我正在睡梦之中,傅青山将军带着帐外一身的寒气冲了起来,脸上没有丝毫打搅我清梦的惭愧,而是急呼呼的说道:“老大,田鼠出洞了。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按照我们为其提前规划好的路线逃窜,而是反其道而行之。” 我连忙抖擞精神,抹了一把脸,迅速爬起身来。 彻底清醒之后,催促道:“具体什么情况?你快说说。” 豆芽儿接着说道:“目前南门外火把通明,杀声震天。敌军人马不要命地向我方发起主动攻击。” 我愣了愣。沉思片刻之后咧嘴笑道:“这只大田鼠还挺狡猾的,知道故作声势,声东击西了。 原定计划不变。从南门杀出的敌军,安排相应的人手全部截杀,一个不留。 你我即刻带上肉球翻译奔赴北门,通知阿卡拉的友军,该开的口子一定要开。先放他们主力过去,然后再追着屁股猛打,彻底截断他们的退路。 另外派出快马通知我军提前埋伏好的伏兵,沉住气,只管张开口袋耐心等候,我们一会儿就到。” 说完,我动作麻利地起身穿好了盔甲,抓起那杆雪亮的长刀,和紧随身后的傅青山将军即刻冲出营帐。 门外已经早有人将那匹枣红马牵到了我的帐口,我二话不说,飞身上马。跃马挥刀,带领着手下弟兄们一头扎进了浓浓的黑暗当中。 此刻,南门之外,人声鼎沸,战马狂嘶,十分的热闹。 在无数熊熊燃烧的火把的映照下。冲出南门的敌军人马,疯狂地向我军阵营发起了主动攻击。 为首的敌将发狂地左右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大张着嘴巴。 在火把的映照下,露露出了白森森的尖利牙齿,活像一头饥饿的猛兽。 他手中的弯刀左右翻飞,一边向前猛冲,一边砍翻了几个大顺远征军的骑士,甚是狂妄。 他的得意还没有持续一炷香的功夫,只见从大顺军队的战阵中冲出了一匹黑色的骏马,马上的战将手持一杆长长的红缨枪。 马上的战将,看上去年龄并不大。他目光专注地持枪向那位敌将冲去。 在火把的映照下,枪头处饱满的红缨熠熠闪光。不到三十个回合,那位狂妄的敌将便被刺了个透心儿凉,尸身栽落马下。 这些咬着牙根冲出南门的敌方骑兵,本以为自己是己方开路的先锋,浴血奋战是为了己方杀出一条血路。他们根本不知道,从他们冲出城门的那一刻起,已经沦为了弃子,或者叫诱饵更接近一些。 等待他们的只有统一的结果:身首异处,横尸荒野。 南门外的喧嚣与鼓噪渐渐被平息了。几乎与此同时,城北的大门被缓缓打开,木托磐尼帝国最后的精锐悄无声息地倾巢而出,更简单直白的说法是:弃城而逃。 他们气势凶猛,来势汹汹。 那些看上去毫无防备的阿卡拉守军匆忙应战。稍显薄弱的防线,很快被他们突破了。 被裹挟在队伍当中,一身盔甲,面容消瘦的国王孟腊僵硬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 他抬头望了一眼无边的黑色夜空,虽然没能看到艳阳高照,但仿佛也看到了明亮的北斗星。 貌似刚刚缓过神来的阿卡拉的军队,在他们身后迅速集结,追着屁股一路穷追猛打。 孟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虽然这些身后的追兵让人很讨厌,但不会有什么致命的威胁。己方人马就像汹涌的河水一样,一旦冲毁了堤坝的拦阻,便势不可挡,奔涌向前,除非前面还有更高更大的堤坝。 但明显前方是一马平川。 孟腊的心中百味杂陈。想到:别看你们今日气焰正盛,但凡给我留下一口气,在不久的将来,我就一定重振旗鼓,卷土重来。将你们统统都踩在脚下! 眼看就要摆脱追击,逃出生天了,木托帝国这些骑士们也由最初紧张低落的心情逐渐好转起来。人人争先恐后,纵马向前方狂奔。 从天而降的密集黑色箭雨让冲在最前方的人马损失惨重。因为这一阵箭雨来的十分突兀。本来夜色就很黑暗,箭雨袭来的时候基本上看不到。 等到真看清楚了,小命也没了。 整个队伍迅速前奔的速度为之一滞。 紧接着,前方几乎同时亮起了无数的火把,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骑在马上的孟腊国王心里很生气。这正在忙着逃命呢,前方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屁股后面还有无数的追兵呢,再耽搁一会儿,他们又追上来了。 当他终于看到了前方亮起的无数火把,以及那片黑压压一夜望不到头的战马时,心头猛然一惊。 我方大军已早已埋伏好的兄弟们在此等候多时了。 在我身后的左右两侧,傅青山将军和那位索隆将军都手持武器,目光贪婪地静静立于马上。 我望着慌里慌张,冲到我们近前的敌军,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 用对方完全听不懂的大顺语言高喊道:“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虽然有些迟到,好在还不算太晚!”。 第一百零九章 困兽犹斗 夜晚的冷风嗖嗖的,但木托磐尼帝国的国王孟腊,此刻却满身大汗。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就像一只凶狠、牙齿尖利而浑身长满利刺的豪猪,无论如何挣扎,最终还是陷入了围猎者早就布好的一个巨大陷阱中,越来越难以脱身。 还能不能见到明日清晨的那一轮火红的朝阳都很难说。 眼看前方军的出路被彻底封堵,身后追兵的马蹄声也越来越近,木托磐尼帝国的这些官兵们反而倒不着急了。 现在着急有个屁用啊,横竖都是死,大不了拼了呗! 从敌方的战阵之中,忽然飞身跃出一匹高头大马。盔甲整齐的马上之人高声喝喊,一边奋力挥舞着手中的大铁铲。 我扭脸将骑在马上的那个肉球翻译招呼到身边,好奇地问道:“他大喊大叫嚷嚷什么呢?嫌自己死的太慢了?还是在指责我们,不讲道义阻塞交通?” 那个肉球翻译竖起耳朵听了听,然后转脸对我说道:“他说自己是木托磐尼帝国的一员猛将,已经憋了好久没有杀人了。对大顺的鼠辈以及阿卡拉的异教徒们深恶痛绝。 战场之上就别玩那些阴的虚的,是条汉子就明火执仗地当面干上一架,生死由命。他问有谁不怕死,就主动先到他的面前领死。他已经报上了自己的大名,叫悉忽鲁尔大将军。”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长得挺壮实的,还算过得去。死到临头还敢主动挑衅。 我以为是什么牛人呢,西葫芦尔,和我们的豆芽儿将军有的一拼,都属于下酒的开胃小菜,就是太素了些。 除了他们的国王孟腊,我才懒得和他动手呢。 不过人家既然主动挑衅,提出要单挑,总得给点面子。看我身后的哪位将军愿意主动前去迎战,他们不着急,我们更不急,陪他们多玩会儿。” 那位肉球翻译望着我一脸严肃的说道:“刘将军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儿,我先退到我方队伍的最后面去,怕一会儿打起来溅我一身血,我这人爱干净。” 我戏谑地望了那位肉球翻译一眼,能把胆小怕死,说的这么淡定从容,冠冕堂皇,也算是个人才。 我轻轻挥了挥手,放他去了。 我身后的傅青山将军和那位索隆将军,几乎同时跃马冲到了我的前面,争先恐后的要去会一会那个西葫芦尔大将军。这二人同时对视了对方一眼,丝毫不肯相让。 索隆将军甚至抬了抬手中的丈八蛇矛,那意思似乎在说:“想怎么着啊?哥们儿,实在不行咱俩先动手打一场。谁赢了谁再上?!” 见状我连忙开口叫住了傅青山将军:“你回来,别和人家抢。这位索隆将军的拳脚功夫,我已经见识过了。让我欣赏一下他的马上功夫。” 豆芽儿地无奈地拨转马头,退后了几步,重新来到我的身边。一脸不服气地质问道:“你干嘛胳膊肘往外拐,偏偏叫我退回来?” 我苦笑着答道:“我说让他退回来,他听得懂吗?给机会让人家表现一下,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我早就见识过了,未必干得过那个西葫芦。” 显得很生气的傅青山将军不愿意再搭理我了,与我并马而立,沉默的一起抬头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两员战将的激烈拼杀。 年轻的索隆,曾经获得过阿卡拉勇士的荣誉称号。他在马上挥舞起手中的丈八蛇矛,我不由得连连点头。这个情敌的马上功夫比步下的拳脚功夫强太多了。 而对面的那位西葫芦耳大将军也丝毫不差。出招迅猛,气势如虹。一边疯狂挥舞着手中的大铁铲,一边哇哇暴叫,好像谁踩了他的尾巴一样。看上去两人一时难以分出高下。 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索隆满头大汗,而对手则是完全豁出了性命。 最终还是阿卡拉勇士索隆技高一筹,手中的丈八蛇矛直接穿透了敌人的身体。随着这个悉忽鲁尔大将军一头栽落马下,他也终于停止了聒噪地大喊大叫。 不远处观战的国王勐腊再也忍不住了。他大吼了一声,命令全军突击,拼了! 双方混战当中,我毫不犹豫的拎起手中长刀,直奔孟腊杀了过去。这个家伙是一切祸害的根源,在太阳升起之前,我必须做到斩草除根。 孟腊手中的武器十分奇特,还拥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金瓜银钩。 但与我手中那把锋利的长刀比起来,还是略显短小了一些。 在双方实力比较接近的情况下,有几句顺口溜: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这个武力值颇高的马上国王,当年能杀死自己的两位亲哥哥,最终夺得王位,也算是有些手段的。 但他此时已无心恋战,只想尽快冲开一条血路逃出去,因此边打边逃。 我却丝毫也不敢松懈,紧紧从身后追赶着他。我深深地知道:如果让这个家伙活下来,哪怕身边仅有几十个人,将来也会再度成为祸害。 今夜必须亲手摘了他的脑袋,我才能彻底安心。 然而即使我手中的长刀刀刃上已经沾满了鲜血,阻挡我的敌人却越来越多。 最令我震惊的是:斜刺里突然冲出一匹马,马上之人没有穿着任何盔甲,手中也不曾携带任何的兵器,明显是个文职官员。 他却不顾生死地拦在我的前方,我微微一愣,扫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他是不久前我作为我方谈判特使时,被我欺负过的对方和谈代表团中的一员。 当我们二人四目相对时,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仇恨。 这应该是属于对方文臣中一个死心眼的所谓忠臣。 明明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会武功,却想用自己脆弱的生命,为他们那个狠毒的国王争取哪怕是极其短暂的逃命的时间。 甚至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卷土重来,重新恢复木托磐尼帝国的所谓荣耀。 他竟然抬手将掌中握着的一卷儿竹简朝我迎面扔了过来。 我心里十分恼火,迅猛地一刀劈下,连同那卷竹简包括他的人和胯下坐骑,顷刻间都一分为二。 我再次纵马狂追,好在我胯下的那匹枣红马还是很给力的。我们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我们二人都已脱离了战团。这个厚颜无耻的孟腊国王,竟然不管不顾,抛下了所有人,只是低着头一路狂奔,只求自己活命。 看到我们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我逐渐地稳住了心神。将长刀挂在马上,从背后取下了那把硬弓。 我拉弓如满月,照着前方全力奔逃的那颗脑袋,在疾速奔驰的战马之上,猛然向其放出了一箭。 第一百一十章 马踏凯歌还 借助头顶微弱的星光,我奋力射出的那一箭,如闪电霹雳一般刺破浓浓的黑暗,径直向前飞去。 “噗”的一声,没有了头顶皇冠的护佑,木托磐尼帝国的国王孟拉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一头栽落下马。 我冲到近前也翻身下马,俯下身低头仔细查看。 那支利箭偏不倚,从他的后脑钻入,前额探出。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伸手入怀,摸出了巫丹姑娘送给我的那把匕首。 我低头看了一眼,拔刀出鞘。一边自言自语道:“傻丫头,我用你送的这把匕首割下他的首级,也算是为你报仇雪恨了。” 当我重新回到火把通明的战场上时,对战的双方激烈的厮杀仍在继续。 但是我现在一点都不担心了。无论这些穷途末路的盗匪如何挣扎,如何拼死抵抗,曾经一度强横的木托磐尼帝国都已经灰飞烟灭了。 即使最后能活着逃出几个残渣余孽,群龙无首,再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了。 天光大亮,一轮红日喷薄而出。 广阔的战场上,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除了筋疲力尽,跪地乞降的,木托帝国的正规军等于全军覆没。当然,我方与阿卡拉的友军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但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我们用自己的鲜血,给予那些毫无人性的侵略者最直接了当的回击,彻底清除了后患。至少在五十年之内,没有人敢从我脚下的这片土地上出发,侵入大顺境内,肆意掠夺了。 当一切都恢复平静之后。我下达了命令,我军全体人马就地休整。除了国王孟拉的脑袋,所有俘虏都交给阿卡拉的军队处理,我们一个不留。 另外,应阿卡拉那位白胡子国王的请求,派出快马请南宫大将军亲自来一趟,与那位老国王见个面,最后双方交接一下,我们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鞭敲金镫响,马踏凯歌还。我们终于离返回故土的日子不远了。 当然在返回大顺境内之前,我还有很多事儿要做。 没过几天,义父南宫大将军带着方侍卫长兴冲冲地来到了这里。 一见面,我正准备迎上去跪地施礼,哪知那个小老头一反常态地双手将我搀了起来,满面红光的笑着说道:“免了免了,你小子这次才算是立了大功,清除了了我大顺的心头大患,等着回去接受嘉奖吧。 那个孟腊国王的脑袋在哪儿?我先看看,我还没见过异国国王长什么样呢,回去之后想和朝中的诸位大臣吹个牛心里都没底气。” 他身后的方大哥两只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笑着问我道:“你是用手中那杆长刀取下他的脑袋了吗?” 我连忙答道:“不是,用义父大人送给我的那把硬弩,朝他的后脑射了一箭。” 小老头连连点头,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听老子的话总没错吧?看来你小子骑射的功夫也合格了,没有枉费老夫我的一片心意。” 我连忙伸手道:“义父大人,方大哥里边请,我让人沏壶好茶,我们坐下来慢慢聊,我现在心里平静畅快多了。” 南宫大将军仰天哈哈大笑,脸上像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挺起腰杆说道:“老子比你心里还痛快,那叫一个敞亮。像移走了一块积压在心头很久的乌黑大石头。可惜那个马上要与你成婚的小姑娘被人害了,否则老夫现在就想抱上大孙子,颐养天年,啥也不干了!” 他身后的方大哥偷偷瞄了我一眼,从背后轻轻捅了捅南宫大将军。义父这才发觉自己只顾着着高兴,有些失言了。怕再度勾起我的伤心事,连忙闭上了嘴巴。 我们一一落座之后,一壶热气腾腾的,新沏的茶水也端了上来。 义父大人连忙转移话题说道:“你小子就是比老子有福气。见过两位国王,更牛的是,还亲手杀了一个。 那位阿卡拉的国王急急忙忙的请我过来,有什么具体的事吗?” 我笑着说道:“尘埃落定,能有什么大事儿?他早就巴不得与你见上一面了,当初我负伤的时候他就说过。无非是与您套套交情,加强联络,想通过您拉近与大顺王朝的感情,表示一下两国世代友好的决心。 他们心里也清楚:我们消灭了木托磐尼之后,早晚是要返回故里的。阿卡拉可是盛产美女,那个白胡子老头为了讨好您,一口气送你十个八个美女也说不定。你自己肯定忙活不过来,不行了到时候分给方大哥和我几个。” 对面的二位都咧着嘴笑了起来。义父抬手点着我的鼻子尖笑骂道:“你个臭小子,净想好事。” 我忽然微皱双眉,俯下身子问道:“米尼艾尔尔王国那些帮凶,不知义父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我军虽然已经全歼了木托王国的人马,但他们垂死挣扎,我军损失也不小。” 南宫大将军苦笑着摇头说道:“我们虽然都没有见过米尼艾尔王国的国王。但那个家伙应该比猴还精,对我们也早有忌惮。一来我方的兵力实在是有些不足,不大可能再反手灭了他们。 二来他们频频向我方示好,又派出了特使,打算待我们返回大顺时,去京都云台面见吾皇,递交两国友好协约书。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们即使兵力充足,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对他们下手了。” 我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我们最终的目的就是要保我边关太平。他们肯服软,就先网开一面,既往不咎,并不需要非得置他们于死地而后快。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那个灰飞烟灭的木托帝国,就是他们眼前活生生的例子。相信他们今后至少要有所收敛。” 义父微微点头道:“目前也只有这样了,实际上按我的脾气,真想把他们也连带着一块收拾了,永绝后患,我大顺从此高枕无忧。” 我笑着说道:“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我记得从义父的书房里的兵书上读过那句话: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义父与方大哥都略显惊讶地抬头望着我,轻声说道:“你个臭小子行啊!前程不可限量。” 接下来我又开始头疼了。义父作为我军的最高统帅,要与阿卡拉国王会面,我还得忽悠他做那一套体操动作,否则以前的就都穿帮了。 看来人真不能说谎。说一句谎言,至少得用一百句来圆。另外,我还想当面恳请那位国王,让我把绿珠妹妹带回大顺。至于那位天仙公主,我想都不敢想,将她的侍女绿珠赐予我,应该是轻而易举,顺理成章吧? 谁知后来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想象的相去甚远,也留下了诸多的遗憾。 第一百一十一章 白门楼下 轻轻扭动那个铜质的机关,晏几道手提宝剑,高抬腿轻落足,猫着腰潜入了室内。 室内光线昏暗,摆设杂乱。他小心翼翼的踏步前行,避免碰到任何物件发出声响。 忽然从高大的柜子后面,转出一个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此人头发半灰半白,同样手提一把亮闪闪的宝剑。 那人用冷冽的目光望着晏几道笑道:“小晏子。我煞费苦心躲了你十几年,你却锲而不舍,终于还是找上门来了。” 晏几道悚然一惊,眼看已无处藏身,干脆抬头挺胸,直起了身子。 “吕尚,你果然还活着!我一直未能忘记十二年前曹老七被灭门的惨案,你虽然手法高明,毁尸灭迹。但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放弃为兄弟复仇的坚定信念。 辗转多地,寻踪觅迹,终于还是找到你了。” 被称作吕尚的这个人,咧嘴苦笑道:“人这一辈子不能太过执着,当年你我还都年轻气盛,各为其主。 别忘了,曹老七不但是你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当年不得不对他全家下手,也是迫于无奈。 我这么多年东躲西藏躲着你,并非从心底里怕了你。而是自己多少也有些后悔,当时因形势所迫,下手太狠毒了些。 就算如今你找到我又能如何?顶多我再多杀一个人而已。黄泉路上,没你不少,有你不多。你确信能斗得过我吗?” 晏几道瞪大双眼,对其怒目而视。猛地举起手中紧握的宝剑,怒斥道:“你这个狗贼,当年我兄弟几人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共同反对朝廷的暴政。 唯有你这个奸佞小人,暗中卖身投靠朝廷,毒杀了大哥不说,还害死了几位手足兄弟。我当时就一直怀疑你是诈死,如今看来,果然没有猜错。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大顺朝廷更加腐败糜烂,导致饿殍遍野民不聊生,这也是拜你所赐。 今天我就要为那些含冤死去的那些弟兄们,报仇雪恨。” 吕尚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人活这一辈子,还是现实点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算当年兄弟齐心,推翻了大顺朝廷又能如何?只不过是换了一批新的贪官污吏。老百姓的日子真能好起来吗?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费那劲还不如自己多逍遥快活些时日。你现在已经算当世成名的剑客了,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十大剑客排行榜上位居第三。 还一腔热血地打打杀杀,和年轻时那个愣头青没什么区别。何必呢?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们岁数都不小了,早该学会享受人生了。你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让你我就此别过,各自安享余生不好吗?” 晏几道不怒反笑,说道:“这些年我日子过得很苦,你虽然锦衣玉食,但东躲西藏,心里有鬼,始终惴惴不安,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现在知道后悔已经晚了,还是让我送你上路,下辈子投胎重新做人吧!” 吕尚梗着脖子,斜眯着双眼咬牙说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别忘了你我师出同门。虽然你在十大剑客排行榜上位居第三,我紧随其后位居第四。但当真动起手来,却是生死难料。 这许多年来,我也没敢撂下功夫,就是提防像你这种死心眼儿上门讨债。” 晏几道此时也懒得和他废话,手举宝剑一跃而起,迎面向他劈来。 “慢着!”头发半灰半白,一身白衣的吕尚抬手喝道。 “最后叫你一声师弟,既然你这个杠子头死心眼儿决心与我以命相搏,不听劝阻。我也就不客气了。 只是这里地方狭小,还有许多先皇御赐的稀世珍宝。随便拿出一件来都价值千金,打坏了,绝不是你这个穷酸莽汉能赔得起的! 不如你我都到外面的庭院中,那里地方宽敞,可以一决高下。” 晏几道又被他气乐了:“你马上就要命丧黄泉了,还如此财迷心窍,爱慕虚荣,贪恋富贵。 杀了你,一来是为当年的弟兄们报仇雪恨。二来也算是为驾鹤西去的师傅清理门户。 也好,我成全了你,反正你已是瓮中之鳖,再也插翅难逃了。你死之后,就让你的这些宝贝统统给下去你陪葬吧!” 二人一前一后,不慌不忙了地来到了宽敞的庭院之中。天空中此时飘下了细如银针的冰冷冻雨。 长发飘飘,头发花白的吕尚不慌不忙的撩起衣襟下摆,掖在腰间,又紧了紧腰带。探身道:“来吧,动手。” 一身黑衣黑裤的晏几道并未开口答话,而是握紧了手中宝剑,双目死死盯着对方。 青芒闪处,一道无形而威力巨大的剑气,电射而出。 吕尚丝毫不敢怠慢,健步拧腰,闪身躲了过去。同时脚尖点地,腾空而起,也迅猛的挥出了一剑。 就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身后,一个被打磨的十分光滑的石墩忽然发出“噼啪”一声巨响,从中间开裂,被那股无形的剑气一分为二。 身体悬在空中的吕尚,完全不为所动。而是紧接着又挥出了第二剑。 师出同门,还都是成名的剑客,这场生死搏杀,惊天地而泣鬼神。 两位当世绝世高手,对对方的招式和套路几乎了然于心,生死只在毫厘之间。 周围的石墩、亭台、树木算是遭了殃了。纷纷被雄浑的剑气所伤害,不是被腰斩,就是被一分为二,劈成两半。 难怪那位吕尚不愿意在自己的珍宝阁里动手了,打坏的东西是要赔的,何况那些珍宝价格极其昂贵。 然而无论对战双方的实力如何接近,总是要分出胜负的。并且输掉的那一方会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最终的结果是晏几道单腿跪地,吃力地将手中的那把宝剑杵在地上,嘴角滴落了几滴鲜血。 而白发飘飘的吕尚得很舒服地仰靠在一张石桌旁,双眼无神的彻底停止了呼吸。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排行第三的晏几道才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将师兄的尸体拖入了珍宝阁中。 他说到做到,又放了一把大火,让珍宝阁中的那些稀世珍宝去给师兄陪葬了。 回剑入鞘,一身黑衣的晏几道拖着满身的疲惫,缓缓走出门去。 火光熊熊的珍宝阁背后不远处,有一座高高的白门楼。 它不动声色地矗立在那里,安详地俯视着人间的一切恩怨情仇,却始终一语不发。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切勿因小失大 二人见面,还没等我义父大人做出那套动作,那位花白胡须的老国王,已经率先高举着双手,异常庄严地双眼望向天空。 在其无穷精神力量的感召下,我的义父大人,那位南宫大将军也开始做起了那套动作。 我在他身后的不远处,拼命憋住笑,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虽然从我的内心深处对这位南宫大将军,我的义父小老头还是颇有好感的。但不得不说:自从我独创了这套两国礼仪之后,这个小老头做的动作是所有人中最难看的。 扭腰摆臀实在太过僵硬,还没有人家那个花白胡须的老国王做的流畅自然。 反正就这么说吧:无声的文明、友好之花,我已经亲手播下了种子。至于它将来能不能生根发芽,发扬光大,甚至成为源远流长的传统文化,我就不得而知了。 阿卡拉的那位老国王在他略显简陋的军营中,对我们进行了盛情的款待。先是不知从哪里送过来的一群妙龄少女,载歌载舞。接着烤全羊,各种风味小吃,一道一道的美食轮番上场。 吃的我都快顾不上喝酒了。阿卡拉的美酒在这片草原之上也远近闻名,十分清冽甘甜,虽然比我们大顺出产的少了点度数,差了点火力,但还是很不错的。 因为那位传奇人物马大哈还远在米尼艾尔王国的军队中煽风点火,努力从事着自己的诈骗事业,因此席间老国王与我义父的热烈交谈全程由那位肉球翻译来帮助完成。 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倒也是尽职尽责。翻译的间隙,还不忘手疾眼快地抓过一块烤肉塞进自己的嘴里,真是手眼通天,啥也不耽误。 那位年轻的索隆将军,今天对待我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甚至眼含微笑地主动举着酒杯上来与我碰杯。 我心里说:哼,看把你小子乐的,知道我们差不多该离开了,没人做你的情敌了,就这么得意?小爷我早晚还是要回来的。 虽然明知彼此地位相差悬殊,但那位绝代佳人天仙公主,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第一步先把我的绿珠妹妹弄到自己身边来再说。 我丝毫也不关心国王与我义父那个小老头都说了些什么。我看到他们两人交谈当中,那个花白胡须国王竖起大拇指,冲着我摇了摇。借夸赞我这个义子,来抬高义父大人的地位。 而原先老是黑着脸的小老头来者不拒,欣然接受。仿佛我此刻已经变成了他的亲儿子,为他挣回了不少的面子。 酒足饭饱之后,双方友好热烈的气氛依然浓的化不开。我只好冲那个肉球翻译招了招手,把他叫到了我的身边,叮嘱他别瞎跑,一会儿紧跟着我。 我要抽空向那位花白胡须的国王发表严正声明,要回本就该属于我的绿珠妹妹。 义父那个小老头满脸疑惑地看了我两眼,因为我叫走了肉球翻译,他无法与那位老国王正常交流了,对方一脸真诚地说了些什么,他一句也听不懂。 那个肉球翻译很有眼色,又一溜小跑着回到了义父的身边。 等两位大佬热烈的讨论,终于告一段落,我才快步走上前去,对着那位花白胡须的老国王施礼道:“尊敬的国王陛下,恕在下冒昧。我有一个急迫的请求,请国王陛下将公主身边的侍女绿珠赐予我。 您也知道我们不久之后将离开这片草原返回故土,承蒙国王陛下的关照,在下在皇宫养伤期间,与绿珠姑娘已情根深种,望国王陛下开恩促成好事,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对我们两国友好,有百利而无一害。” 见我说的如此坦然,那位肉球翻译也毫不脸红的将我的话,原封不动地翻译了过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表现出十分惊诧。 我回头扫了一眼,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方大哥竟然冲我做了个鬼脸,竖了竖右手的大拇指。 索隆的脸上惊喜交加。惊的是,这个坏小子确实有些手段,不得不令人佩服。绿珠那个难缠的小丫头,他都能骗到手,我竟然一点没发现,也没看出任何蛛丝马迹。 喜的是:还好这坏小子只是打起了侍女绿珠的坏主意,没去招惹我家公主。少了这个竞争对手,我与公主的未来将前途一片光明。 而对面的那位老国王听完我的一番话,竟然面露难色。 他先是抬头望了望我义父的脸色,沉吟了半天,才硬着头皮开口道:“少将军功高盖世,绿珠那丫头也是公主从大顺捡回来的。按说少将军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不算过分。 只是少将军有所不知,绿珠与我家温妮公主情同姐妹,身份特殊。不光是表面看上去是一个贴身侍女那么简单。没有公主的同意,任何人都休想将她从公主身边带走。 这么说吧,除了绿珠之外,我阿卡拉任何妙龄女子,甚至本王后宫美丽的嫔妃,你想带走十个八个都没有任何问题。” 他竟然如此回答,令我当场愣住了。 因为我自己也知道,绿珠一身武功,还肩负着保护公主人身安全的秘密使命。她自己又深得公主的信任,想找一个人替代她很难。 但就算再难,你这个老头子也不能耽误我们夫妻恩爱呀。敢如此拆散我们,我这个小土匪一怒之下,拔出刀来当场砍了你都不算过分。 或者我自己就有详细的地图,带一路兵马二话不说直接奔赴皇宫,连公主带绿珠一起抢走,让你个糊涂老头欲哭无泪,我也能干得出。 但如此一来,我自己倒是痛快了。但对大顺王朝来说,却等于前功尽弃,甚至会使两国反目成仇。只能因小失大,破坏两国之间和平友好的关系。 思来想去,我还真不能那么做。 义父那个小老头看出了我一脸的不高兴,怕我再无端生事,连忙替那位老国王打起了圆场:“刘将军,且听老夫一言:既然你的请求令国王如此为难,而那位侍女与公主已融为一体。我劝你还是不要过分为难人家了。 儿女私情与家国大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好男儿何患无妻?回头等回到我们大顺,无论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老夫都愿意亲自上门为你做媒。保证你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我方的众人先是哄堂大笑起来。等那位肉球翻译,将义父的话翻译给国王听,那边的人也哈哈大笑。 我也只能借坡下驴,将此事不了了之。 只是在心底里对绿珠说道:“宝贝儿,对不住了。好事多磨,看来你我想长相厮守,彼此还都得多忍耐一段时间。大局为重,恕我暂时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肆意妄为。但我答应你的一定要做到,无论还要等多久。” 第一百一十三章 牛人马大哈 我等一行离开阿卡拉驻军营地之后,便返回了我军的大本营。 在中军大帐的空地上,停着两辆满载的马车。 我好奇心起,便上前掀开了马车上带着的草栅。令我吃惊的是,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满满一车晃眼的金玉珠宝。 走在我前面不远处的义父大人停住了脚步,一名兵丁上前禀报道:“启禀南宫大将军,我方常住米尼艾尔王国军营的那名联络官回来了。并且拉回了满满两大车东西,正在帐中等候您的归来。” 南宫大将军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再说什么,迈步径直走了进去。 我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同时心中充满了疑惑:这个叫马大哈的家伙,单枪匹马打劫了米尼艾尔王国的金器店?怎么抢回来这么多宝贝? 更稀奇的是:身后并无一个追兵,他是怎么做到的? 入得帐中,那位久违的奇葩翻译迈大步走上前来,对南宫大将军躬身施礼。 面部表情平静自然,丝毫不见慌乱,好像从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我们俩还算比较熟悉,于是我快步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在他的肩头轻轻捶了一拳。 低声问道:“你是独自一人洗劫了米尼艾尔王国的金店?这明摆着是发了大财呀,还回去吗?”。 马大哈眯着双眼,意味深长地含笑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即刻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向我抱拳躬身施礼道:“恭喜刘将军,贺喜刘将军。我在米尼艾尔王国的军营中,就听说了刘将军亲自率领手下精英,一举歼灭残寇,并且亲手摘下了木托王国国王孟腊的脑袋。 少年英才,武功盖世,战绩卓著,声名远播。看来在下当初真没有看错你。” 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忽悠的,忙抬手打断他的恭维。说道:“你少恭维我两句吧,我才不上你的当呢。回答我的问题,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马大哈微笑着撇了撇嘴,用嘲讽的眼神望着我说道:“抢劫?亏你想得出。这么野蛮低级,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我会做吗?你还是小瞧我了! 亏我还引你为知己朋友。” 我连忙摇手笑道:“求求你千万别想着和我做朋友,放我一条生路。 否则我将来怎么被你出卖的自己都不知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偶尔坐在一起喝两杯就已经很不错了。” 见我根本不上套,马大哈也懒得理我了。转过身去,对着刚刚落座的南宫大将军再次施礼说道:“大将军,门外那辆车财货,都是米尼艾尔王国军营中的朋友哭着喊着强行要送给我的,拦都拦不住。 我本人向来视金钱如粪土,全数转交大将军。您充公也罢,自己喜欢留着也好,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两个月之内,我军离开此地便什么事儿都没有。” 刚刚坐定,屁股还没暖热的南宫大将军也是微微一愣。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弄到这么多财宝的?” 马大哈挺起胸膛,高深莫测,云淡风轻地说道:“具体的细节一言难尽。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那些新结交的朋友们都非常看得起我,我实在是盛情难却,也只好笑纳了。 将军放心,我一不偷二不抢,为人光明磊落,做人堂堂正正。不会给您添任何的麻烦。这两车宝贝,还是米尼艾尔王国派出军队,护送我拉回来的。 只是离国多日,我也有些思念家乡,此处大事已了,我们能早点拔营起寨,回归故里就好。” 我上前一步,笑着揶揄道:“这么着急返乡,你是怕你的那些朋友们回过味来,提着刀赶来追杀你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也确实颇有能耐。 这些宝贝大多数都是那些强盗从我大顺抢来的,你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为民出害,物归原主了。” 哪知马大哈扭回头来,皱着眉头冲我抱拳道:“少将军,我马某一直对你恭敬有加,想着你我有朝一日,终会成为无话不说的知心好友,总是对你高看一眼。 不就是请我喝了一回酒吗?以马某揣摩,你并非那种小肚鸡肠的小气之人,却为何总是对我出言讽刺? 罢了,今晚上我请你喝酒,还上欠你的这个人情。之后你我二人总可以平等相待,推心置腹了吧?” 我的鼻子差点没被他气歪了,一时半会儿竟说不上话来。 放眼天下,比我还脸皮厚能吹牛的人,世上少有! 帅案后的南宫大将军抬了抬手,打断了我二人之间的相互调侃。 开口说道:“传令全军,就地休整几日。我们就可以返回故土了。原先本将军打算休整一段时间,再调回头来去收拾那个帮凶。谁料对方始终不给我们任何机会,还派了特使随行,目前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我等全军将士浴血拼杀,总算了了心愿。回到我大顺之后,朝廷自然会对各位封赏嘉奖,论功行赏。大家伙早早散了,回去休息吧。” 傍晚时分,那位奇葩翻译马大哈竟然郑重其事的派人来,邀请我与秦大哥一同去他帐中饮酒。 我二人相视一笑,欣然赴约。 路上我与秦大哥开玩笑说:“秦大哥,别怪小弟没提醒你。与此人饮酒,你先把自己的腰带绑紧些。 别到时候喝完酒回来,发现自己光着屁股,裤子被忽悠没了。我现在心里都怯的慌,深知这小子颇有些能耐。” 秦大哥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伸腿在马上就想踹我。我当然不可能被他踢到。接着他哈哈大笑道:“你以为大哥我真傻呀,反正我已经交友不慎,不在乎多一个损友。” 酒桌上的菜品很是丰盛,还有几道我们未曾见过的美食。大约是米尼艾尔王国的风味特产。 开席之前,马大哈郑重地双手捧杯,开口道:“玩笑归玩笑。二位都是我马某心目中的英雄,虽机缘巧合,但早已有心结交,我先干为敬。” 看他如此郑重其事,我都不好意思再出言挖苦了。连忙也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之后,我好奇的问道:“快说说你是怎么把那些人都忽悠迷糊的,我好学两招了。” 马大哈放下手中杯,歪着脑袋看了我两眼。笑着说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倒是少将军你真刀实枪,摘得敌国国王首级,除了我朝廷的心腹大患,令在下钦佩艳羡不已。” 秦大哥笑着说道:“你不愿意详细说,满足我们的好奇心,或者说绝技不愿外传也就罢了。都不提了,我们一起喝酒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就这么离开这片草原,我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因为我还有心愿未了,也不知何时能够回来。” 马大哈连忙接口道:“这只能怪你自己了。我早就打算真心和你做朋友。你却老是瞧不起我们江湖之人。 如果我二人早一点成为知己,在我的指点和帮助下,别说你有个把未了的心愿,就算是有一百个,也早帮你实现了!” 我吃惊的问道:“你真有那么大本事?那我现在告诉你,还来得及吗?” 马大哈摇头晃脑的说道:“现在我们大军马上就要踏上归途了,你再告诉我,山人可以肯定地答复你:已经不赶趟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负心小无赖 我军还没挪窝,正在休整期间。米尼艾尔与阿卡拉这两个王国,便争先恐后地对木托磐尼的城邦发动了猛攻。 反正这个帝国的正规军已经被彻底歼灭,反抗者寥寥。 相比之下,米尼艾尔王国的实力更强,动作更加迅猛,下手更加狠辣。所以抢占的城邦更多一些。 数月之后,曾经属于木托磐尼的城邦被瓜分殆尽,战火也终于熄灭了。 得胜还朝的索隆将军再次回到王宫里,面见自己心仪已久的天仙公主。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分开太久了,导致二人之间产生了疏离感。 反正这位年轻的索隆将军,心里总觉得很别扭。除了聊到我这个小无赖时,公主会提起一些兴趣。其他时候她总是显得懒洋洋的,心不在焉。两人从儿时就建立的那种亲密感,好像已经不存在了。 当温妮公主得知我曾经当众向他的父王提出要带走她身边的绿珠时,她表现的很是气愤,甚至有些咬牙切齿。至于她具体想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温妮公主双眼失神的地在自己的寝宫中呆坐了一个下午,天快擦黑了,她将侍女绿珠叫到了自己的身边。 “绿珠,虽然名义上你是我身边的侍女。可在心里边,我一直拿你当自己的亲姐妹看待。你应该也听说了吧?那个大顺的小无赖,竟然当着我父王的面,想将你从我的身边夺走。” 说到这里,温妮公主忽然停了下来。绿珠惊讶地看到,公主那长着长长睫毛的迷人的双眼中竟然满是泪水。她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来安慰对方。 公主忽然伸出自己那一双羊脂美玉般的小手,紧紧抓住绿珠的手说道:“我今天只想问问你自己的心意。你是愿意抛下我,随那个小无赖而去,还是更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绿珠一时语塞,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回答。从内心里讲,她当然愿意跟着那个小混蛋双宿双飞,哪怕居无定所,吃尽颠沛流离之苦,心里也是甜蜜的。 但她第一次见到了在自己面前泪水涟涟的公主殿下。忽然觉得对方是那么孤独无助,楚楚可怜。何况自己的性命都是公主救下的。哪怕仅仅是为了报恩,也应该继续留在她的身边。 她是今日午后才听说这个消息的,也知道那个老国王当面拒绝了小混蛋的请求,内心悲喜交加。喜的是,这个小混蛋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鼓足勇气向老国王提出了请求。悲的是,老国王太自私无情了。 而那个小混蛋明明有天大的本事,高强的武功,完全可以想出别的办法。 如果他的感情亦如自己对对方的感情那样浓烈炽热,那么执着坚定,便会手提长刀,不顾一切地策马飞奔而来。 哪怕将自己强行掳走,也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 但他却放弃了,竟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这多多少少让她的内心有些失望:还自称小土匪呢,你那点天不怕地不怕的匪性勇气都去哪儿了? 但也许是因为自己爱的太沉迷了,她觉得自己竟然能够理解那个小混蛋,并且打心底里已经原谅了他。 来日方长,他一定有他自己的难处。 如今面对哭的梨花带雨的温妮公主,自己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二人亲密相处,这么多年了。她懂得温妮虽贵为公主,又貌若天仙,但其实内心是孤独的。 如果此时自己也离她而去,她不仅失去了强有力的保护,甚至身边连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思来想去,她咬着牙说道:“公主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还没有机会报答。况且那个小混蛋薄情寡义,我是不会轻易离开你的。” 听到她这几句话,温妮公主喜出望外,紧紧拽着她的手,拉坐到自己的身边。 “要说那个小无赖也够坏的。你天天就在我的眼皮底下,他什么时候,以何种手段俘获了你的芳心,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绿珠的小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低下头去迟疑了半天,才低声说道:“就是……就是他的伤,刚刚康复后不久。” 公主又关心地问道:“他没有对你用强吧?有没有欺负你?他若敢那样,我将来一定替你出气。” 绿珠的小脸更红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 “开始是明摆着欺负我来着,我也不能算是完全被强迫。我当初害羞,实在没好意思向您开口求助。后来……后来还好吧,反正……反正我也不怎么讨厌他。” 公主望着绿珠红扑扑的小脸,不知怎么自己也脸红了起来。也许是想起了那个小无赖当初对自己的种种鲁莽行为,也是令自己手忙脚乱之中,似乎难以抗拒。 分别之时,也不知自己抽了哪根筋,竟然还主动允许对方冒犯自己。还好那个小无赖知道些分寸,没有太过分。 但他在自己眼帘上那轻轻的一吻,似乎顷刻间融化了自己心底的某种冰冷的薄片,让她差点当时融化成一团薄雾,随风飘荡。 温尼公主出言安慰绿珠道:“你也不必太过伤心难过。如今草原上战火已熄,等来年春暖花开了,我带着你还偷偷溜去大顺的姨娘家玩耍。 顺便一起去找到那个小无赖。 我真想当面臭骂他一顿,负心的小无赖,那部《白蛇传》刚给我们讲了个开头,自己就开溜了,哪里对得起我们姐妹? 我说大顺的话还行。就是骂人的话,会的太少。 要不你现在教教我,用大顺的语言怎么骂人吧?” 绿竹顿时哭笑不得,心里悄悄嘀咕道:你贵为公主,当然舍得骂他。我还不舍得呢,毕竟我们已经有过肌肤之亲。 她似笑非笑地望着面前的温妮公主。 轻声说道:“教你用大顺的语言骂人?不行吧?国王陛下知道了,还不得打折了我的腿?!” 温妮公主身上的小孩子气又冒了出来,毫不在意地摆手道:“放心吧,哪里能让他知道?就算是当着他的面,他也听不懂呀!” 二人相视而笑,同时都感到,不知为何,自己忽然间就开心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裂隙深处 我明白了。 坐在大国师惠特兰托对面的米尼艾尔王国的小王子密陀罗,微微点了点下巴。 自从这场草原大乱斗开始,他的父皇,米尼艾尔王国国王易普拉辛便一直安排他跟在大国师的身边,让他亲身经历双方谈判,几番的勾心斗角,甚至战火的洗礼。只希望他能够早日成熟起来。 起初,这位头脑灵活的小王子也是懵懵懂懂,一脑门子浆糊。随着阅历的增多,大国师的悉心教导。他也渐渐明白了,父王的一片良苦用心。 那位大国师更是毫不藏私,倾囊相授。每走一步棋都要明白的告诉他,为何会如此落子,表面上的意图是什么?实质上的作用是什么。 小王子双手捧起桌上的酒杯,恭恭敬敬地向对面的大国师敬酒。 此时偌大的毡房中只有他们二人相对而坐,桌案上的酒菜冒着腾腾热气。 大国师惠特兰托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放下手中的酒杯,意味深长地看了对面的小王子两眼。 “尊敬的王子殿下,你比刚来到我这里时是明白了一些事理,成长了一些。但比起真正的成熟还差得远呢。从目前的大局来看,我国是稍稍占据了一些优势,但未来究竟会怎样?却是谁也无法判断。 你现在应该明白了,为何我对大顺的远征军总是步步忍让,宁愿忍辱负重,也绝不意气用事。 因为以我对大顺远征军统帅,那个南宫大将军的了解,此人极其阴险毒辣,深藏不露,而且野心勃勃。 如果不是我处处小心,曲意逢迎,就那个歹毒的家伙,灭了木托磐尼帝国之后,就会将带血的屠刀,毫不犹豫地轮到我们头上来。毕竟我国的兵马曾经跟随木托王国的大军,在大顺境内干过同样的事情。 我频频地向他示好,甚至可怜巴巴地摇尾乞怜,因为我在大顺待过很长的时间,知道那里民间流行一句话: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使他们对我们这些曾经的入侵者,心怀刻骨仇恨,也让他们无处发泄。” 小王子连连点头道:“大国师果然高明,机智过人。 我现在也想明白了,当时他们气势正盛,虽然兵力略显不足,但我们若是当时翻脸,双方难免一场生死决战。 我们应该占不到什么便宜,反而会让阿卡拉王国坐收渔翁之利。” 大国师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你年纪尚轻,能看透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边说着,大国师一边伸出右手的两根手指,捏起一块滋滋冒油的肥肉塞进嘴里。接着继续点拨道:“你还记得曾经在我军营中长驻过一段的那位名不见经传的联络官吗? 马大人也是一位世间少有的奇人。他甚至被那位粗鲁凶狠的南宫大将军道行更深。” 小王子密陀罗瞪大了双眼,惊讶的问道:“国师为何会口出此言?我对那位马大人倒是有些印象。 只觉得此人文质彬彬,笑口常开,对于任何人看上去都恭敬有礼。完全是个人畜无害的好好先生,没看出什么城府呀!” 大国师摆摆手说道:“你没把他放在眼里,说明你见识尚浅。我特意主动与此人加深了交往,想一探究竟。开始我只是以为,他是那位南宫大将军安插的眼线。后来深入了解后才知道,这人太了不起了! 他从商多年,为人低调。富可敌国,却藏而不露,简直是深不可测。 你还不知道吧,他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无足轻重。他甚至可以在大顺的皇宫里横着走,就连大顺的天子见了他,也得低头让路,大气都不敢出。因为他本人手中掌握着大顺财政的命脉。 与他的多次深入交谈,其心机之深,举重若轻的态度,都令我都深为感佩。 语不惊人死不休!他虽然话语不多。但每每出口成章,一语中的,切中要害。令人振聋发聩,其水平之高甚至远在我之上。 比如他曾经亲口说过,一个人要想横行于世,能拥有两样东西就足够了:一个是至高无上,生杀予夺的权势。一个是放之四海而皆准,无人可以阻挡的巨额财富。 而且他还亲自指点出了你未来的唯一出路。” 对面的小王子更加惊讶了,他大张着嘴巴问道:“他连我未来唯一的出路都看透了,竟然如此神奇?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那位大国师忽然闭上了嘴巴,故意卖了关子。双目闪烁地望着面前的小王子,嘿嘿笑道:“我说出来,你可得坐稳了。别直接吓趴下了。 不论你认不认可,我是十分认同他的说法的。” 这更加激起了小王子强烈的好奇心。连忙挺身施礼道:“这倒真是邪了门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大国师不防坦诚相告。” 大国师惠特兰托此时倒反而不着急了,开始扯起了别的:“我说此人,道行高深,你还不相信。你们虽然很少接触,但那位马大人却早已将你看了个通透。 你与兄长门巴,早些时候曾一同前往阿卡拉王国,想要一睹那位天仙公主的芳容。虽然期间遭受了不少的磨难,甚至被双双扔进了大牢中,但总算功德圆满,见了那位传说中的天仙公主一面。 而且,你至今还对其念念不忘,一心想要据为己有,抱得美人归。我说的没错吧?” 小王子小脸一红,忙低下头去。思索片刻之后,又重新抬起头来说道:“大国师慧眼独具,我承认确实是这样。” 惠特兰托笑道:“我看出来没什么了不起的。但那位马大人也看出来了,是不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小王子彻底呆了,无法掩饰自己脸上的震惊,不由地瞪起了双眼。 “他怎么会知道的?” 大国师接着说道:“这就是识人之能。 只有道行极其高深的人,才能透过表面现象,一眼看透其本质。” 大国师沉默了片刻,伸出右手的食指,沾着洒落在桌上的几滴酒水,随手在桌上胡乱写了几个字。 然后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轻轻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他双目炯炯地说道:“虽然时机未见得成熟。但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今天我就把话挑明了吧。” 对面的小王子一动不动地伸长了脖子,等着听大国师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我觉得那位马大人说的很对,你若真想扬名天下,名垂青史,接下来也只有唯一的一条路可以选择:杀父弑兄! 夺取王位,一统草原之后,再举兵南下,灭掉大顺王朝,从而独霸天下。” 小王子密陀罗只觉得头脑中“嗡”的一声巨响。 他幸亏是坐着的,否则真会因为大国师的这几句话,吓得魂不守舍,跌倒在地。 第一百一十六章 慎之又慎 “大……大国师,您不会是喝多了吧?还是故意拿此话对我加以试探?” 对面大国师神情镇定地望着小王子,轻轻摇了摇头。 “你果然缺乏些胆气和魄力。又被那位马大人猜对了! 我何必要试探你呢?只是觉得你天资聪颖,而且天下大势,正当其时。我也可以尽全力辅佐你成就一番丰功伟业。才毫不避讳,直言相告。” 大国师抬手捋了一把自己的胡须,微笑说道:“还记得不久之前我曾问过你,能不能接受那位阿卡拉的天仙公主成为你的母后吧?实不相瞒,你的父王年龄也不算大,对那位传说中的天仙美女也很感兴趣。 他曾经当面私下与我提起过,若那位公主真是貌若天仙,自己的后宫空虚,需要美人儿填充。 绝代佳人,人人趋之若鹜。你的父王有此等想法,也算是人之常情。 这就好比是天龙真神赐予人间的一块绝世美玉,能者得之。 何谓能者?实力最强,拥有绝对权力的人。 你若没有这点争强好胜的决心和勇气,干脆拱手让人吧。也别胡思乱想,心里老是惦记着那位天仙美人了,我看她做你的母后更合适。” 小王子变得更加结巴了。颤声问道:“我的父王……他真有如此想法?他与那位我心仪的公主,年龄相差好几十岁呢!” 大国师不禁冷笑道:“幼稚。男女之间,年龄永远不是问题。数不尽的财富或至高无上的权力才是关键的决定性因素。” 回家的路特别的漫长。 当初来的时候,征讨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盗匪,将士们人人心中都憋了一团火。虽然也历经了种种磨难,但总是心气十足的。 而得胜还朝之时,忽然就觉得索然无味。少了那股子精气神,感觉脚下的路越走越长,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爬过了炙热难耐的沙海,走过了荒凉沉寂的戈壁滩,当终于看到玄庸关那高大的城门楼时,所有人都顿时瘫软在地,感觉自己已经彻底走不动了。 出关前我南宫大营十万兵马,活着回来的顶多五万刚出头。 无数大顺的热血男儿,铁血战士,埋骨异乡。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至少数十年之内,域外蛮夷无人敢再犯我大顺边关。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沙漠和戈壁滩上,水源奇缺。饮水都成问题,更别提洗澡了。不用问,我们又成了一群泥猴,一个个身上沾满尘沙,脸上也是。根本就看不出这个人原来长什么样子。 再加上经历了长途跋涉,每个人都一身疲惫。所以当我们走进玄庸关时,出来看热闹的百姓们丝毫没有表现出欢迎英雄归来的热情,反而对着我们一阵嘲讽。 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瞅瞅这一个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的样子。估计又是在关外吃了败仗。 俺们老百姓也早习惯了,至少有他们这些饭桶在关外顶着,敌军没有杀进关来杀人放火,好歹也算过了几天太平日子。” 又有人说道:“你说堂堂的大顺朝廷。就不能培养出一支能征惯战的军队?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却总是养出一伙儿酒囊饭袋。 原本还指望他们保护我们呢,这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有人附和道:“前几年盗匪不断前来袭扰,虽然杀人放火,十分可恶。但好歹还有人跑来做生意。这一年多来,边贸生意都没人做了,让我们喝西北风去?” 听到手下将士们不惜牺牲自己年轻的生命,流尽了自己的最后一滴血保护的这一群麻木愚昧的普通老百姓的闲言碎语,我们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不夹道欢迎,嘘寒问暖倒也罢了。竟然还站在路边看热闹,对我们冷嘲热讽。 马上的南宫大将军拉长了黑脸,双眉倒竖,怒目圆睁。他手中紧握马鞭,只想胡乱发一通脾气,却又无可奈何。 入关之后的傍晚,南宫大将军集结了我们所有的人马,怒气冲冲地开始驯话。 “我说你们这群狗日的,能不能给老子打起点精神?我们都是胜利者,是民族英雄,统统都要流芳千古,青史留名的。 你们可倒好,怎么看上去一个个像斗败了的公鸡,一群残兵败将一样垂头丧气的! 传老子的将令:第一,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今儿晚上人人都给我找地方洗个澡,明天全体换身干净衣服。 谁明天还灰头土脸,破衣烂衫的,老子啥也不说,先赏他五十皮鞭。 第二,五路骑兵人马明早出发,先行一步,给老子敲锣打鼓吆喝着往京城云台跑。一路上要不断高喊:“关外大捷。犯我大顺之蛮夷匪寇,已被亡国灭种啦。” 老子本来还想低调点,可你们这帮小子不争气呀。我可不想再听到路边的百姓无端骂我们了!这他娘的都叫什么事啊?!气死老子了!” 徐昕将军兴冲冲地冲进了大首领洪天阔的营帐中。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从哪座古墓里淘出了什么宝贝。 他难抑一脸的兴奋之色,憋住气向洪天阔使了个眼色。 心领神会的洪大首领不动声色的摆了摆手,让身边的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徐昕将军上前几步,凑到洪首领的面前,伸出大拇指,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大首领真是心思缜密,明察秋毫啊。 我们都已经彻查清楚了,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让他绝对无从抵赖。属下特来请示大首领,何时动手除奸,斩草除根?我觉得越快越好。” 洪天阔并没有表现出格外的惊喜。仿佛他早已成竹在胸,一切都只不过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抬手轻声说道:“别着急。这回不同于上一次,人是周军师亲自选定的,动手之前我一定得先告诉他。我们需要认真商议一下,再做最终决定。 另外你要把事情做得更加保密一些,查一查周军师最近的行踪。 我想知道他是不小心被收买了,还是别有贰心。 事关重大,牵涉众多,你当慎之又慎。切记,切记。” 第一章 傻人有傻福 禹州府位于大顺的中原腹地,这里地势平坦,沃野千里,曾经是大顺建国初期最重要的粮仓之一,当地盛产小麦。 在大顺王朝的鼎盛时期,这里也曾经算是一处热闹、繁华之所在。 后来局势日益动荡,田野荒芜,土地无人耕种。这里也就失去了昔日的繁华,变得逐渐萧条荒芜起来。 禹州府下属有一个县叫郸城县,郸城县中有一个较大的村落叫姚安村。 村中绝大多数人家都姓姚,这也是姚文远的出生地。 姚文远与其他许多同龄的孩子不同,从小就比较懂事。他知道父母辛苦劳作不容易,自己必须要努力读书,争取将来改变命运。 一番努力的最终结果是:长大之后的姚文远全身心地投入到大大小小的各种科举考试中,然后屡屡名落孙山,灰头土脸。 最后他自己也泄气了,迫不得已,只得投奔了当地一个大富豪张茂林的家中,做了个帐房先生,至少在这乱世中混个肚儿圆,不至于饥寒交迫而死。 张茂林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大财主。其家境比我小时候村里那个为富不仁的孙喜旺家更加富有。但世上总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张大户家里虽然家财万贯,却人丁稀薄。 唯一的一个儿子还是个傻子。 张小虎这毛病没法治,是娘胎里带来的。虽然老财主费尽心力,四处寻医问药,遍访名医,甚至试过了各种偏方,都不见任何起色。 虽然有些傻乎乎的,天天瞎乐呵。但丝毫不妨碍他生龙活虎,体格健壮,茁壮成长。 这多多少少让他的父母有了一些心理安慰,至少儿子没病没灾,活泼快乐。反正家里有的是钱,也没指望他将来能干什么,只要无烦无恼,能够传宗接代就行。 等到张小虎再长大一些。腰缠万贯的老两口提前就找好了媒婆,四处寻觅能延续张家香火的儿媳妇。 因为家境殷实,出手阔绰,因此上门提亲的络绎不绝,几乎踩折了他家那高高的门槛。 小伙子不就是傻点吗?话术即艺术,是把两刃刀,就看你怎么说了。 可以将其描绘成朴实敦厚,没什么坏心眼,胸怀坦荡,待人直来直去的正直帅哥。当然最大的优点还是家境富裕,院中堆着金山银山。 就这条件,在那个满大街都是随处倒下饿毙尸体的年代里,自然引得无数黄花大闺女哭着喊着要嫁给他。能不被饿死就不错了,更何况还有希望天天锦衣玉食,过上人人向往的美好生活。 大财主张茂林和他的老婆心花怒放之余,也提高了入门的条件:首先得是身体健康,能保证生养的黄花大闺女。 人也得长得漂亮点,这关乎张家的后代子孙。家财万贯,子孙后代却一个个长得像猪八戒似的,甚至没脸出门,那也是万万不行的! 至于门当户对什么的倒无所谓,反正那傻小子也不懂事儿,不懂规矩。张家又有花不安的钱财,能生养个智力正常的,有能力继承巨额财富的孩子就行。 他们压根儿也没指望那个未来的龟孙子当官发财,能重振家业,光耀门楣,让祖坟冒青烟什么的。 通过高薪聘请绝世高人测算八字等等复杂的程序之后,张家又毫不手软地花了大笔的银子,终于将一位姓韩的漂亮姑娘迎进了家门,成为了张家少奶奶。 傻人有傻福,最开心的当然还是张小虎本人。 他自己对二老双亲给自己选定的这个媳妇儿非常满意:新娘子长相俊俏,身体结实,宽肩蜂腰,脸上总是带着一抹笑容。 应该是个不怎么会乱发脾气的,今后很好的一个玩伴儿。 我先教她和尿泥玩,然后逐渐增加难度,教她用弹弓躲在树丛后边袭击路人。 小虎因为太过兴奋,当天晚上又尿炕了。 他的父母也很是满意,安心等着一年两载之后自己能早早抱上孙子。 可总是天不遂人愿,转眼三年过去了。那位张家少奶奶的小肚子还是一马平川地显得十分平坦,不见一点鼓胀起来的意思。 好不容易有一次,张府的当家女主人注意到儿媳妇的小肚子好像有些微微鼓胀。 正暗自欣喜,谁知那位少奶奶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放了一个响屁,肚子又重新塌了下去。 老这样下去不行啊!老两口都有些着急了,四处求神拜佛,敬献烟火钱。在家天天拜送子娘娘,观音菩萨,仍然不见丝毫起色。 张小虎本来就是张家的嫡系单传,若是老张家从此后继无人,断了血脉,张茂林觉得自己死了之后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他又开始了遍访名医,不惜花费重金,四处寻医问药。 终于花费重金请到了一位响当当的郎中来至家中,此人号称当世神医。 他亲自给小虎把脉之后,告诉大财主张茂林:小虎身体健康,一切正常,浑身上下连脚趾头缝里都没有任何毛病。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将收受的巨额礼金赶忙揣进怀里。 忙完了这些之后,他才抬起右手,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惋惜地说道:“只可惜这里是实心的,不开窍。恕在下实在爱莫能助了。” 恭恭敬敬地送走了那位当世神医,张茂林夫妇眼圈泛红,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二人这次是真急眼了。 因为此事关系重大,决定着张家今后的生死存亡。 这夫妻二人经过短暂的紧急磋商之后,很快达成了一致的意见:豁出去了!为了延续张家的香火,宁愿不择手段。 当晚,疯了似的二人一头冲进小夫妻的房中,一左一右将惊慌失措的儿媳妇按在床上,现场指挥自己的傻儿子张小虎该如何如何。 哪知那个又壮又高的傻儿子先是愣了半天,继而露出一脸的憨笑,爬上床去,伸出自己右手的两根手指,顽皮地捏了捏少奶奶的鼻头,扮了个鬼脸,重又潇洒地站起身来,扬长而去。蹲到一边和尿泥玩去了。 财大气粗的张茂林夫妻二人此时除了心力交瘁,欲哭无泪,却又无可奈何。 最终还是老财主张茂林咬了咬牙关,下定了决心。他对夫人低声说道:“去把你那个傻儿子带走,老爷我亲自来!” 又是半年过去了,那位张家少奶奶除了面容日益苍白憔悴,身体日渐消瘦,脸上再也不见了以往的笑容,依然未能怀有身孕。 帐房先生姚文远打小就有一个毛病,肠胃不好。 天天吃糠咽菜倒没什么事,偶尔吃顿好的,便会莫名其妙闹肚子。 他自己也常常慨叹:天生的穷命啊!自己的东家天天大鱼大肉,花重金买来的人参鹿茸当萝卜吃,人家却什么事儿都没有。 自己好不容易不用饿肚子了,偶尔管不住眼馋吃点好的,肚腹中就开始了翻江倒海,害得自己深更半夜也睡不好觉,还得爬起来出恭。 已过了深秋季节,眼看就要入冬了。 这天深夜,披着衣服,提着灯笼的帐房先生姚文远,深夜出恭归来,路过那个偏僻荒凉的别院时,偶尔的一个扭头,差点没把自己吓死。 他看到了在那个废弃已久的枯井旁边,坐着一个一身白衣,披头散发的女鬼。 第二章 助人乃快乐之本 惊魂未定的姚文远,壮着胆子,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双眼。 他又伸长了胳膊,将手中的灯笼挑得更高了一些。 再次瞪大双眼向前方望去:没错,不是幻觉。 在那口飘满枯叶的古井旁边,确实一动不动的坐着一个披头散发,一身白衣的女鬼。 姚文远连忙猫下腰去,先迅速地捡起了一根弯弯曲曲,足够粗壮的枯树枝紧握在手中。 一可用来防身。若那女鬼悬空朝他猛扑过来,他也可在逃跑的同时,将那根木棍丢过去,能起到短暂的阻挡作用,好争取及时脱身。 这世间本没有鬼,看的人多了便成了鬼。 姚文远虽然是个书生,但仗着自己年轻气盛,一身正气阳气旺,没有惊慌失措地嚎叫着逃命,而是壮起了胆子,一手高举着灯笼,一手紧握棍棒,猫着腰缓缓走了上去,想要一睹女鬼的真面目。 愈行愈近,他反而逐渐克服了内心极度的恐惧。 当他看到那位美丽女鬼露在裙外的两只脚时,更加放下心来。 因为他毕竟是个读书人。在以前看过的众多杂乱志怪图书中,他知道鬼是没有脚的。 要么人们总说,知识就是力量。 知识分子、帐房先生姚文远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来到了“女鬼”的面前。而那个衣衫单薄的女鬼不知是已经冻僵了,还是已经吃过夜宵了,反正没有张开血盆大口朝他猛扑过来。 见对方依然一动不动呆呆坐着,姚文远的胆子更壮了。但他依然格外加了些小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伸长了右臂,用右手的那根枯枝,轻轻撩开了对方遮住面部的乌黑长发。 “少奶奶,怎么是你呀?深更半夜坐在这里一声不吭地吓人?还穿的这么单薄。” 看清了“女鬼”的真实样貌,姚文远连忙扔掉手中的枯树棒,连忙又上前了一步,躬身施礼。 这位张家少奶奶仍然紧闭双唇,只是轻轻的眨了了一下苍白面颊上那对乌黑的大眼珠。她只知道面前的这个男子,是自己府上的人,却并不认识他。 姚文远只好苦笑着解释道:“少奶奶觉得我比较陌生,也在情理之中。我是咱们府里的帐房先生姚文远。 其实少爷大婚那天骑着白马去接你,我就跟在后面。你们大婚那天闹哄哄的,杂人又多,我挤在人堆里又不显眼,所以你可能觉得我比较陌生。 都快入冬了。夜晚风寒,地上冰凉,你又穿的这么单薄。让小的赶快扶你起来,这就将您送回屋里去吧。” 见对方没有提出反对,姚文远跨前了一大步,伸手去搀扶这位张家少奶奶。 当他温热的大手接触到女子小臂的一瞬间,他不由得暗暗吃惊:若不是隔着薄薄的白裙,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皮肤的紧致与柔滑,他甚至会怀疑自己摸到了一块冰坨子。 见他如此热情,那位一言不发的张家少奶奶也不好推辞,吃力地站起身来。 但也许是因为在冰冷的地面上已经坐了太长时间,她早已浑身冰冷,腿脚麻木。 站起来的一刹那,她的腿脚已经完全不停使唤,眼看就要面朝下一头栽倒在地。 情急之下,姚文远只好张开双臂,一把将这个冰冷的美人儿搂在自己的怀中。 虽然这个举动是下意识的,但他就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然剧烈地跳动了几下。 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这位脸色苍白的少奶奶深更半夜不睡觉,还穿的这么单薄,独自坐在这个枯井旁边体罚自己。 但他能感同身受的是:对方的心里应该和她的肌肤一样冰冷无助,缺乏温暖。总之是遇到了什么伤心难过的事,令人心生怜悯。 仍然头脑发懵的张家少奶奶,趴在面前这个陌生人的怀里一动不动。 她自己也不知道,心里是喜是忧。 如果这个人再晚出现半炷香的功夫,也许她已经一咬牙一转身,一头扎进了身旁的那口枯井里。等过两天被人发现的时候,早已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姚文远此刻的心里七上八下,已成了一团乱麻。他甚至尴尬到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毕竟是个读书人,他的脑海里深深铭刻着圣人的语录:“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所以他此刻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双目圆睁大吼一声使出洪荒之力,猛出双掌推开怀中这个可怜的女子?好似太过冷血,太没有人情味儿了。 就这样紧紧搂着她,用自己宽阔的胸膛给她取暖?这亏着是黑灯瞎火的,天亮了让别人看见,自己跳进黄河恐怕也洗不清了! 所以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动也不动,保持着这种古怪的姿势,搂着自家府上的少奶奶,听天由命,内心煎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那位少奶奶好似终于缓过劲儿来。在他的耳边轻轻嘀咕了一句:“我不回去。” 姚文远听到这句话,好似得了大赦令似的连忙松开双手后退了一步,开口说道:“无论你想去哪里,我都打着灯笼去送你。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呆着呀,四周乌漆抹黑,怪吓人的。” 刚刚被对方宽阔的胸膛所温暖,稍稍缓过劲儿来的少奶奶,忽然又感到一阵寒冷,连忙又抱起了自己的双臂微微发抖。 她想死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寒冷。 见此情景,姚文远毫不犹豫地扯下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披在了少奶奶的肩头。 这位刚刚还寻死觅活的少奶奶,此刻勇敢的抬起了头,双目直视着面前这个男子的脸庞。语气坚定地低声说了一句:“去你那里。” 姚文远愣了一愣。心里开始打鼓:我那里脏兮兮乱七八糟的,和狗窝差不多。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没收拾。 但既然面前的这位面色苍白,已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可怜女子提出了要求,总不能忍心拒绝吧?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半个主人。 姚文远无奈地叹了口气,高举着左手的灯笼,小心翼翼地在一旁搀扶着,陪着自家府上的少奶奶,向自己的蜗居走去。 进门之后,这位楚楚可怜的少奶奶先是四周扫视了一圈,小屋里确实又脏又乱,但她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嫌弃的神色,一心只想找个能坐的地方坐下来喘口气儿。 可是这屋里连个木凳都没有。 这位东家少奶奶神色淡定地迈步走到了唯一床铺边,直接坐了上去。 姚文远虽然有些面红耳赤,但更多表现出的是手忙脚乱。 他自顾自地开口道:“瞧我这屋里乱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没事没事,你就坐那儿吧。 我的门口有个小炭炉,我把它拿进来,生上火,先让你暖和暖和。” 炉内的干柴被点燃了。小屋显得亮堂而温暖。 姚文远一边搓着双手,一边努力保持着脸上僵硬的微笑,望着东家少奶奶说道:“你先暖和一会儿。然后想好了要去哪儿,我再送你。” 那位东家少奶奶好像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反而直接脱了绣鞋,钻进了他的被窝,一声不吭地扭过头去,倒头便睡。 姚文远彻底傻眼了。 站在原地愣了半天,见少奶奶完全不理他,只好自说自话:“您只要不嫌弃我的被褥又臭又脏,躺在那里暖和一会儿也行。我估计你应该又冷又饿了。 我这里正好有胖大厨送我的几枚鸡蛋,一些青菜和肉末。我去给你煮碗面吃吧,很快的。” 没过多大一会儿,小屋里便飘荡着一股诱人的香味儿。 姚文远双手捧着一个小碗,走到了床前。 少奶奶翻身一骨碌坐了起来,显然她并没有睡着。 加之被那股飘荡在空中的淡淡香味所吸引,她才突然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她毫不谦让,伸手接过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便低头吃了起来。 垂手站在一旁的姚文远见她吃得很香,心里这才踏实起来,自己也觉得不那么紧张尴尬了。 少奶奶连汤带水,很快将那一小碗面吃光了,递过空碗的同时突然开口说道:“很好吃,还有吗?” 姚文远接过空碗的同时,突然感到自己无地自容,无比惭愧地低下头去,轻声答道:“没了,啥都没了,只剩刷锅水了。你若不嫌弃,以后有机会再给你做。” 看到面前的少奶奶有些失望地缓缓低下头去,姚文远的内心却突然没来由地开心起来。 其实他的所谓开心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理由,助人乃快乐之本。他觉得自己多多少少帮到了面前这个身份高贵,却楚楚可怜的东家少奶奶。 至少给她带来了一丝温暖。 第三章 诚信为生财之道 姚文远刚被扔进大牢里没两天,东家大财主张茂林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衙门里。 他径直来到了后堂,与当地那位级别最高的地方官,也就是本案的主审并肩坐在一起,一边烹着香茶,一边交头接耳地私聊了起来。 “尝尝我这珍藏多年的好茶。当然,这些货色在张大善人的眼中不值一提,您那里好东西多的是。 张大善人本人更是声名远扬,不但富甲一方,还经常做善事,人缘口碑极佳。 如果我们这里多几个像张大善人这样的能人,少一些一贫如洗,无理取闹的刁民,我们这里的治安就会好很多,本官也会轻松很多。 可惜呀,好吃懒做,无理取闹的刁民太多,让本官不胜其烦。” 张茂林笑着抱拳拱手道:“大人过奖了。正因为大人治理的好,我等小民才能安居乐业。 既然大人喜欢喝茶,回头我找些上品给您送来,请您尝个鲜。都说好马配好鞍,那些上等的货色也要寻找一个能识货的主人才算物尽其用。 这次我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这一盒玛瑙珠宝是送给夫人日常把玩的,这一箱金银是孝敬大人您的车马费。您常常在外奔波,为了我们百姓不辞劳苦,日理万机,也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那位大人连连点头道:“张大善人竟然比本官的上司还能体恤本官的辛劳,真是让我感动不已。若本官治下的百姓都如您这般知书达礼,深谙为人之道,我真就不用那么日夜辛苦操劳了。” 张茂林连连拱手道:“大人不必客气,你我都不是外人。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万望笑纳。” “行啊,那本官也不与你客气了。说吧,你想将打入牢中的那个你家恶奴如何处置? 是卸掉他一条胳膊一条腿呢,还是直接要了他的小命?” 张大财主略微迟疑了一下,咬牙低声说道:“那个恶奴罪孽深重,罪行累累,而且证据确凿。就这么让他痛痛快快死了,太便宜给他了!最好先打折一条腿,然后再慢慢收拾。” 那位大人一脸风轻云淡地点点头说道:“这个容易。所谓国家法度,就是为了保护像你这样富有而良善之人,打击那些贫贱恶人和无赖刁民的。 不过当着你这位真人的面我也不说假话,我们衙门做事讲究,最讲公道。不像外面集市上的无良小商贩,缺斤短两,偷奸耍滑净賺些昧心钱。 我们每做一件事,都是明码标价,诚信为本,童叟无欺的。诚信为生财之道么。 问案过程中,打折他一条腿,纹银一百两。 如果您实在着急,不必等着秋后集体问斩,直接让他暴尸荒野,纹银一千两。而且各个细节都帮你处理的妥妥贴贴,保证不留任何后患。” 张大财主轻轻击掌道:“如此甚好。此案交给大人您亲自审理,鄙人就彻底放心了。大人您真不愧是我们百姓的贴心父母官。” 让我们再把时间拉回到十个月之前,帐房先生姚文远与东家少奶奶初次相遇的那个夜晚。 少奶奶吃完了那碗热气腾腾的面,虽然没有吃饱,总算不是那么饥肠辘辘了。 但她并没有起床下地,拔腿走人的意思。而是待在那里一动不动,若有所思。 一旁站立的姚文远,虽然心里着急,却无法张口催促她离开。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传出去,指不定会闹出多大的乱子呢。 双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姚文远感到自己都快要窒息了,少奶奶还没有丝毫起身离去的意思。 她忽然轻声开口说道:“其实我应该向你道声谢。刚才若不是因为遇到你,我是打算投井自尽的。” 姚文远大吃一惊,连忙开口说道:“少奶奶您可千万别那样想。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很多糟心事,咬着牙挺一挺,很快就会过去了。 您嫁到张家这几年,锦衣玉食,过着人人羡慕的生活。 我虽然没成过家,但也知道,夫妻俩过日子,难免磕磕碰碰。这牙齿还有咬着舌头的时候呢,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家少爷虽然看上去有些迟钝,但应该也不会有太多的歪心眼。而且他还是家里的独苗,老爷和夫人都会对你们很好的。我实在想不出,您能会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少奶奶脸色苍白,苦笑着说道:“锦衣玉食,人人羡慕?那只不过是驴粪蛋外面光!我天天生不如死,外人何曾知晓? 张茂林那个老畜生虽然家财万贯,人前也人模狗样,还被许多外人称之为大善人,实际上禽兽不如。 远的不说,前一阵子外面闹饥荒。我们娘家人都快饿死了,我找他要些粮食救急。这个禽兽竟然一毛不拔,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我娘家人都饿毙死绝了。 你说说我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姚文远一时无语,也不敢接话了。 少奶奶接着说道:“说起来我也是这家的少奶奶,可你见过哪家的少奶奶身边连个服侍的丫鬟婆子都没有?白天他们都把我当奴仆来使唤,晚上更是……。有时候我想找人说个话都没有!这样的日子也值得人人羡慕?” 姚文远只得硬着头皮回答了一句:“也许老爷和夫人都知道发家不易,持家更难,平日里节俭惯了。” 少奶奶扭过头来,无声地白了他一眼。 冷笑道:“你倒是挺会为他们开脱。 可是这么冷的天,我出来寻死,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见有人来找过我吗?这个家里根本没人关心我的生死。 若不是因为偶然遇到了你,我早就已经死了,并且还无人知晓。” 姚文远缓缓低下头去,心里一阵难过,也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位少奶奶十分可怜,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正当他不知所措之时,忽然那位少奶奶轻轻叹了口气,对他说道:“你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姚文远只觉得头皮发麻,却又无法拒绝。 他身不由己,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 少奶奶微微抬起头,眼神复杂地望了他一眼。柔声说道:“你是这个府里,唯一给过我一丝温暖的人。 我还想告诉你,你家那位少爷不通人事,成婚以来,从未与我有过男女之爱,肌肤之亲。” 姚文远变得更加局促,甚至惶惶不安起来。 连忙说道:“可是我也好歹算个读书人。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传出去会影响您的名节。要不,你还是走吧。” 脸色苍白的少奶奶,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咬牙说道:“名节,我哪里还有什么名节?我连死都不在乎了,还在乎什么名节?” 面红耳赤的姚文远顿时哑口无言。 少奶奶忽然直起了身子,以命令的口气说道:“抱紧我。我喜欢你抱着我,温暖我的那种感觉。”说着,她的眼眶中忽然流下了两行冰冷的泪水。 姚文远忽然觉得自己嗓子眼发干,心脏一阵狂跳,浑身热血沸腾。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伸开双臂,紧紧搂住了面前这个泪流满面,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可怜的妙人儿。 他忽然有了一种拼命想要温暖对方,保护对方的强烈愿望。 第四章 赴京面圣 我大顺远征军关外大捷的消息,很快便传入了京都云台。 遵照南宫大将军的吩咐,送信的骑兵队伍一路之上又是敲锣又是打鼓,想不引起轰动都难。 收到消息之后,满朝文武群情振奋,喜笑颜开。 就连平时总是保持一脸严肃,很少露出笑容的朝中总领大臣田守仁,脸上也如刚出锅的花卷一样,绽放出层层叠叠、热气腾腾的笑纹。 兵部尚书大人更是扬眉吐气,觉得能够一举荡平域外蛮夷匪寇,全凭他有识人之能,敢于放手对南宫大将军委以重任。 外患消除,他居功至伟,是当朝第一功臣。 田尚书更是替那位喜欢种花养草的皇帝陛下亲自拟定了一份圣旨:南宫大营的将士们入关之后就地休整,兵部亲自拨付赏银犒赏三军。 宣南宫大将军携带随从赴京入朝面圣,接受天子当面亲自赐予的奖赏。其余各位有功之将原地待命,等候嘉奖。 我义父那个小老头收到消息之后,瞧他那个得意劲儿,我都看不过去了。 鼻子翘上天,下巴歪到了一边,比被人掐着脖子按着脑袋,连着灌了两坛子白酒还兴奋。 不明所以者还以为他离开了一年多没碰过的妻子,突然间又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高兴个什么劲儿啊?那大胖小子能是你的亲生儿子吗?也不动脑筋想想。 其实说心里话,我也是暗暗替他高兴的,毕竟付出了那么多。但我自我感觉比他沉稳多了,没有他那么溢于言表,举止浮夸。 那个庞大、臃肿,碌碌无为的朝廷,那个高高在上的真命天子,在他的心里,分量真的有那么重吗? 我都见了好几个域外的国王了,还有一个被我亲手摘了脑袋。大顺的皇帝莫非生着三头六臂? 总之执念太重,过于看重某样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也许在他的心里,朝中大臣们的重视,真命天子两句轻飘飘的夸奖便重于泰山。我从来不看重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给些真金白银才算货真价实。 大顺皇帝也是人,也要吃饭拉屎,放屁撒尿。 他不是神,既不是传说中的火神爷,也不是什么天龙真神。 话糙理不糙,古往今来有多少所谓忠君爱国之臣都是被混账皇帝亲手所杀。虽然我读书不多,但我目光如炬,力透纸背,已经看透了书里没敢写出来的一些门道。 当然我骨子里自身携带的天然匪性,也决定了我看问题的角度,有些与众不同。 那个小老头确实有些兴奋过头了,竟然打算带着方侍卫长和我一起赴京面圣。 能当面见到传说中的真龙天子,这本身就代表着无尙荣光。我之所以欣然接受,主要是打算去京都云台转转,图个新鲜,见见世面。 自己心里也清楚:这算是义父大人给我露脸的机会,天大的面子,无论如何,我得接着。 我等一行三人,带着为数不多的亲兵卫队,第二天天没亮就出发了。 在马上我心里还直犯嘀咕:至于吗? 如果是去面见那位貌若天仙的阿卡拉公主,为了拉拉她美如凝脂的小手,天不亮就起床倒也值得。 一个长得不知道是丑是俊的大老爷们,真犯不着这么急呼呼的! 当然这话我也只敢憋在心里,说出来那个小老头可能一怒之下,一脚将我踹下马去,我才不傻呢。 我大约也能猜到,在小老头的心里,大顺那位至高无上的真命天子是神一样的存在,绝对不容有丝毫的亵渎。 可惜小爷我天生反骨!大顺皇帝又怎么样?等哪一天他要敢惹到我,我照样摘下他的脑袋,当球踢。 我等快马加鞭,一路直奔京城而去。 途中路过沧州府的那日,正赶上看了一出热闹。 那天上午,我们进入了沧州郡府。随便找了个地方吃了口饭,正准备继续赶路,却发现走不了了。 满大街都是人,哪儿哪儿都是堵的。这些市民们几乎倾巢而出,涌向了西门。 我们一行为了旅途方便,都穿着便衣。 南宫大将军看到如此光景,不禁疑惑道:“这是出什么大事儿了?怎么挤成这样?既然暂时走不了,我们也去凑凑热闹,都给我记住了,只许看不许随便出手,别惹事。” 我们这些随行人员都连连点头,身上藏好了武器,便随着人流也来到了西门附近。 这里早已搭建好了一个巨大的刑场。绑着许多人,等着被开刀问斩。 我们不禁都有些失望:杀人砍头这些事儿,对城里的百姓来说,惊天动地难得一见。 别忘了我们都是干什么的,早就见怪不怪了。 正打算退回去,等人群散了,再继续向前赶路。却被刑场中间巨大的鼓声所挽留。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挤不出去,不如干脆待在这里多看两眼。 我扭过头来,向身旁一位满脸麻子的小哥打听道:“这是要杀什么人?这么多人来围观。” 那位小哥伸长了脖子,向我低声说道:“你是外乡人吧?” 我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连忙回应道:“小哥你是高人呀!这都看得出来?” 那位小哥得意的微微一笑:“这有什么难的?口音不对,穿着打扮也不对。外乡人的身份一目了然。何况本乡本土的早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才懒得打听呢。” 我连忙抱拳道:“那烦请小哥受累给我说道说道?” 小哥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半年之前,附近十里八乡的庄稼人受不了官府的层层盘剥,自动组织起来抗捐抗税。后来把衙门逼急了,出动了兵马,非要说大家伙集体造反,是叛匪。当时就杀了不少,被抓起来的人更多。 这不今天要集体开刀问斩,其实哪来的那么多叛匪?好多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只不过受不了多如牛毛的苛捐杂税,拎根木棒表达一下不满而已。 衙门口如临大敌,还向上邀功,自称剿灭了大量的叛匪。 你瞅见那个被绑在那里,同样要被砍了脑袋的小男孩没有?应该不超过八九岁,叛匪有长这样的吗?” 我扭头望去,果然看到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半大孩子。 忍不住咬牙道:“这不是胡闹吗?邀功请赏,草菅人命,冒领战功。这当官的真不是个玩意儿!” 那位麻子脸的小哥连忙竖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小声点,心里明白就行,这周围可都是官差捕快。” 片刻之后,人群一阵骚动。 却原来是那帮刽子手已经开始动手了。 随着一排排人头落地,地面很快被一滩滩血水染红了。 我眼睁睁看着那个半大孩子那一组人也被推倒在地。 那个孩子倒是有些骨气。虽然被吓得小脸苍白,嘴唇哆嗦,眼眶里浸满泪水,却始终忍着没有落下泪来。 身体强壮的刽子手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鬼头刀,我几乎就要闭上眼睛,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突然之间,从看热闹的人群头顶,飞过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如一只大鸟一般。 此人黑衣黑裤,黑布蒙面,只露出两只异常明亮的眼睛。 他的轻功卓绝,绝非一般人可比,凭心而论,比我还要高出许多。他手中提着一把亮闪闪的宝剑。 瞬息之间,站在那个半大孩子身后的刽子手便被他一剑刺穿身体,摇晃了两下,仰面倒了下去。 他左手一把拎起那个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小男孩。依然身轻如燕,从众人的头顶上掠过。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他竟然脚尖一点,飞到了那位体态肥胖的监斩官身边。 他口中大吼了一声:“狗官。尔等草菅人命,枉杀无辜。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你们!”随着他洪亮的呼喊,手中宝剑银光一闪,那位呆立在那里的监斩官大人的肥硕的脑袋已经飞到了半空中。 众人震惊之余,人群中几乎同时爆出一阵喝彩。 那位大侠腋下夹着那个小男孩,却仍然像空着手一样,再次一跃而起,一飞冲天。 眨眼之间就已跃上了城墙,头也不回的地向城外飞掠而去,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第五章 让我在京城撒撒野 在场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彻底看傻眼了。包括那些手握刀枪,护卫法场的兵卒们。他们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就算给他们充足的时间,以他们的水平,去给那位侠士提鞋都追不上啊! 整个刑场随后陷入一片大乱。该被砍头的犯人还没杀完呢,监斩官的脑袋先没了,能不乱吗? 南宫大将军阴沉着脸,皱着眉头走在我们的前面,大约这个小老头又在忧国忧民了:好好的大顺朝,如今怎么乱成这样?! 走在他身后的方大哥我们一行却心情复杂,各有各的心事。 我的心里倒是挺痛快的,严格说起来,可能立场有些不对。 我算是朝廷的人,但我看到那个张牙舞爪的监斩官被人砍了,竟然丝毫没有同病相怜,替他伤心的感觉。甚至还很觉得开心,心里暗爽:他活该!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人性之恶:幸灾乐祸。但我却很享受。 那位蒙面大侠是我从出生到现在,亲眼见过的绝顶高手。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甚至想与他坐在一起喝两杯,跟他学几招。土匪也是有追求的,那位大侠现在成了我心中的偶像。 这时,同样沉默的方大哥扭回头来看了我两眼,低声说道:“刚才那个蒙面人武功卓绝,就算你我捆在一起,也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这样的人总是与朝廷为敌,我们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我依然保持沉默,没有吭声。心中却不以为然:日子不好过的是朝廷的贪官污吏,干我毛线事儿? 我该吃饭吃饭,该喝酒喝酒,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真若是哪一天我与那位大侠非要成为对手,我主动扔了手中钢刀低头认输便是。 脸皮厚吃个够,我一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丢人的。 离开沧州郡府之后,我们继续一路骑行。很快就到达了当时大顺朝的经济文化中心:京都云台。 有专人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住所也早就安排好了,甚至未来几日内的行程都规划好了。 明日,先是南宫大将军去拜会各位朝中大佬,过几天才能去面见圣上。 那位真龙天子依然保持着埋头种花养草,坚决不上朝的优良传统,我们只能在皇宫中与之见面了。 傍晚,我主动来到了南宫大将军的寝室。施礼过后向他请求道:“义父大人,这几日你要一一去拜访那些朝中显贵,身居高位的大臣。我就不用陪在你身边了。 小的我也是第一次来京城,正想独自出去转转,看一看这京城的繁华热闹,四处游玩一番。” 谁知面前的小老头忽然又黑起脸来,张口斥责道:“你都多大了,还这么贪玩?你以为老夫是吃饱了撑的,带着你们来京城闲逛游玩的吗? 年轻人一点定力都没有。我去拜见某些重要的大人物时,你必须跟在我的身边。机会难得,你也认识人家一下,至少混个脸熟。 比如那位兵部尚书大人。今后我南宫大营要发展壮大,向朝廷索要火炮、铠甲、战马等补给,都得我亲自来吗? 还有那位田大人,权倾朝野,管着天下官员的升降,好多官吏花了上百两银子都难得见他一面。 你真是个野小子,丝毫不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鼠目寸光!这里不是我们军营,有战功大家就瞧得起你,佩服你。 以后最起码的人情世故,你要多学一些。” 义父又抬头瞪了我两眼,见我一脸茫然,貌似很无辜的样子。 心里觉得既好气又好笑。冲我挥手道:“算了,你就是个山野傻小子。我等于对牛弹琴,给你说了半天你也听不懂,你对偌大的官场规则更是一无所知。 明天先放你一天假,你爱去哪儿野去哪儿野。可是有一条: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不是我们那里的小地方,任你由着性子撒野胡闹。 你千万别当街拔刀胡乱砍人就行。 若真是闹出什么乱子,我也保不了你的小命。” 我就这样被轰了出来。这个小老头果然喜怒无常,我自己都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他了,突然就冲我掉脸子。 反正最后一句我是听懂了:明天小爷我有一天假,可以出去撒撒野,透透气。 我这人向来性格软弱,自卑内向且腼腆,乖巧含蓄而懂礼貌,绝对不会主动惹事儿的。 我对自己的这个评价还算客观公允吧? 睡了一个很舒服的懒觉,睁开双眼时,外面已是艳阳高照。 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完毕之后,我便离开了宽敞舒适的官家驿馆,抬腿迈上了大街,倒背着双手四处溜达。 出门的时候,我身上连把刀都没带,因为完全没那必要。所以义父担心的我当街拔刀胡乱砍人的事情,也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这京城的地盘就是大,虽然当今世道很不太平,但这里处处透露出的热闹繁华,还是令我大为震惊。 如今大顺境内,饥民四处游走乞讨,盗匪遍地烧杀劫掠,而这里却好似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温柔乡,宛如梦中一般不受打扰。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街市上的道路很是宽敞,熙来攘往的人流络绎不绝,每个人都衣着鲜艳。相比之下,我虽然已经换了一套新衣服,但还是显得土里土气的。 “小哥,麻烦打听一下。这附近哪里有什么特色美食?我初来京都,就想尝个鲜儿。” 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个上午,腿脚也有些累了,想找个上好的馆子,烫壶酒切盘肉,小小地犒劳一下自己。便随手在街边拦住了一位路人,向他施礼后开口问道。 “哦,外乡来的。直着往前走不远,有个我们这里比较出名的溢香楼,那里的烤鸭和美酒都是很有口碑的。但老实说,价格都不便宜。你自己掂量。” 我连忙抱拳说道:“多谢多谢,多谢指点。” 便顺着他的指引继续向前走去。没走多远,果然看到了一个醒目的牌匾。这家店面积不小,足足有三层楼,店门大开。 我迈腿就想往里走,却被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给拦住了。他们用冰冷的目光望着我,我不由得微微一愣。 其中一人对我说道:“今天这家店三层楼都被我家小侯爷包了。去别的地方找吃的吧。” 我心里顿时有些不服气,好大的排场!我假装没听见似的,往前又走了两步。 刚才那几个脸上冷冰冰的壮汉脸上的表情忽然就变得凶神恶煞起来。 不但拦住了我的去路,有几个还挽了挽袖子。其中一人更是对我恶语相向:“土包子,给大爷我滚一边去,没听到吗?再不老实,打折了你的腿。” 我呲着牙咧嘴笑了笑,并没有打算与他们计较。因为义父在我出门前就交代过了,不得惹是生非。 我爽快地转身,来到了街对面的一家包子铺。点了些酒菜,要了一屉包子,便找了个座坐了下来。 既然今天没有吃烤鸭的口福,地点我已记下了,改天请方大哥他们再来也行。吃一笼肉包子,弄点小酒,照样可以填饱肚子。我才不愿意和那些下人生闲气呢。 小爷我刚坐下没多大一会儿,热气腾腾的一屉包子还没吃完,对面楼上却突然热闹了起来。 随着哗啦一声乱响,溢香楼的二楼,竟然有一个大活人生生被扔了下来。 第六章 我从不惹事 这动静闹的可真不小了。 我好奇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向对面望了几眼。 从楼上摔下的,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还好楼层不算高,也仗着他身体年轻,虽然被摔得够呛,趴在那里半天不能动弹,但至少看上去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过了一会儿,他竟然缓缓爬起身来跪在地上,向着楼上磕头作揖,嘴里还嚷嚷了几句什么。 那大概意思是感谢楼上的人,虽然好心将他推了下来,但出手温柔儒雅,才让他得以保全了性命。 路人们都看到他的脑门上已经磕出血来了,自己却舍不得伸手去擦一下。 我又转身坐了下来。询问邻座的一位大哥道:“这位兄台,麻烦打听一下,包了对面酒楼的那位小侯爷是何等来路? 被扔下楼的那人更是奇怪,不冲上去和他们拼命,反而跪在那里表示感谢。京城的男人都这么没种吗?” 邻座的那位大哥抬头斜了我一眼,轻蔑地说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连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一套还算崭新的衣服。 扪心自问:我的穿着打扮就这么土里土气吗?随便一个人一眼就能看出我是个外来的土包子? 回去得尽快找个当地的裁缝,做套时髦点的衣服了。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位大哥接着说道:“本地人都知道,宁国府的名号如雷贯耳。 他家祖上曾与大顺的开国皇帝称兄道弟,爵位封地世袭罔替,宁国侯的子孙们每一个都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 宁国府权势滔天也就罢了,他们的名下还有大量的田产、地产和商铺。有人甚至传说大顺朝的三分之一归于宁国府。现在的这位小侯爷更是相貌俊朗,仪表堂堂。能围在他身边混的人,也是非富即贵。 知道那位刚才被扔下楼的仁兄为什么不恼不怒,反而跪地谢恩了吧?头破血流是他自己的事,与身份尊贵的小侯爷无关。” 我一边嚼着嘴里的肉馅儿,一边轻轻点头道:“如此说来,这位小侯爷真是十分了得。这样一位骄纵跋扈的公子哥儿还没人敢惹。此人在民间的声望如何?有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位邻座的大哥咧着嘴苦笑道:“这就不得而知了。我们普通人连混到他身边,被扔下楼的机会都没有。哪里会知道许多内情? 还有,你小子今后说话嘴里放干净点。什么叫京城里的男人都没种?只是我们不愿意与你这样外来的破落户乞丐计较而已。再敢放肆,大爷我亲自动手,打的你满地找牙。” 我连忙低头赔礼认错,又重新走回到自己的桌旁,继续喝酒吃包子,就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 酒足饭饱之后,结完账我离开了那个包子铺,打算继续闲逛。 没走出多远,正打算从溢香楼的门前经过时,又被先前那一帮又高又壮的家丁拦住了去了路。 为首的一个家伙竟然一眼就认出了我,张口斥道:“又是你个不开眼的外乡土包子,说了让你滚远点,怎么还在这里溜达?” 我顿时有些来气了。说是酒楼被包了,我也知难而退,去了别的地方吃饭。怎么这门口都不许过了?难道这条街都被他们宁国府包了?这就有点欺人太甚了! “我已经在别的地儿吃过了,只是打此路过,想继续前行而已。怎么这门口的路面也被你们家包了吗?” 那几位壮汉用充满鄙视的眼神望着我,咧嘴笑道:“说你是个外乡来的土包子还不承认?楼上我家侯爷也已经吃饱喝足了,很快就会离去。 所以我们要负责净街。闲杂人等,需绕道而行,等我家侯爷走了之后,门前的这条路自然会畅通无阻。” 我微微点头道:“我这个人生来胆小怕事,从不主动惹事儿。本也没打算去招惹你家的那位声名显赫的小侯爷。 听你们这么说,我倒有些好奇心了。想去面见你们的主子,看看他凭什么有如此大的排场,都快赶上当今圣上了。” 众恶奴听到我这样说,竟然不约而同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就凭你?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穷乡僻壤的土包子,也想面见我们家侯爷?先找个地方撒泡尿照照自己吧。 快点滚吧!念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爷爷们先放你一马,再让我们看到你,直接拔刀砍死你,连眼皮都不带眨的。” 我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便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去了。 望着我的背影,其中的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笑着说:“亏着那个野小子溜得快,否则我们真拔出刀来,会让他死的很难看。” 我并没有走远,而是转身来到了街对面的一家裁缝铺。 进门客气地问道:“掌柜的。你这儿有黑布没有?不需要太多,够我蒙住脸就行。” 那掌柜的很是吃惊,他从来没见过像我这么奇怪的客人。 他很快便找来了一块黑布,我接过来蒙在脸上,在脑后打了个结实的结,只露出了两只眼睛,含笑问道:“这样就看不出来我是谁了吧?像不像个蒙面大盗?” 那位掌柜的露出惊恐的眼神,望着我说道:“看不出来了。一点也看不出你本来的模样。” 我满意的点头道:“需要多少银子?” 掌柜的一边后退,一边连连摆手:“不要钱,白送给你了。这点剩布头本来也不值什么钱。” 我十分感动,世上还是好人多呀。连忙抱拳开口道谢:“掌柜的您人真好。祝您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我转身走出门后,那位掌柜的浑身瘫软地趴在了柜台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我折返回来,重新站在了气派高大的溢香楼的楼下。 刚才那几位负责净街的恶奴家丁又重新围了上来,充满好奇地望着我。 为首的那个家伙只看了我一眼,脸上便乐开了花。 “我说土包子。别以为大白天脸上糊了一层厚厚的黑尿片,几位爷就认不出你了。明白说吧,你是来搞笑还是想直接送死啊?” 我并没有即刻回答,而是沉默地扫视了一圈。这才缓缓开口道:“你们几个不行,人太少了,不够格。 堂堂小侯爷身边总有一群带刀贴身护卫吧?让他们一块儿来,否则不好玩,更没法儿过瘾。” 那几位立马都不乐意了,眼前这个野小子不是吃错药了,就是疯了活腻味了,虽然他选择这种自杀的方式有些特殊。 他们也懒得再跟我废话,纷纷拔出明晃晃的刀来,还有人举着棍棒,一起朝我冲了过来。 这些家奴平日里都骄横跋扈惯了。自己的主子无人敢惹,是他们误以为自己也无人敢惹,在这个世上可以肆意横行无阻。狗仗人势指的就是这些人吧? 而且以自家主人的身份,就算是误杀了几个不明所以的路人,也一点麻烦都没有。 更何况是遇到一个恶意冲撞,主动找死的,将其当街砍杀了,自己只会立功受奖,还能落得个忠心护主的好名声,一点事儿都不会有。 因此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静候着他们大驾光临。 我更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我从不主动惹事,而且现在当街被砍的是我,好吧啦? 我才是那个无辜可怜的受害者。 况且我已经提前做好了万全的防护工作:黑布蒙面。 谁也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放手痛快教训他们一顿,只要不闹出人命,实施正当防卫之后保证全身而退。无论走到哪里,任你说破大天去,我都没有错。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我这个人还是很讲原则的。 现在终于轮到小爷我放开了活动活动手脚了。 第七章 礼貌拜访小侯爷 一把雪亮的钢刀自我头顶直直落下。 我都懒得抬头看它,直接飞起一脚,将持刀之人踢了出去,跌出了一丈开外。 这明摆着是下死手直接想要了我的小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自从当初在阿卡拉的王宫中,与索隆动过拳脚之后,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机会舒筋活骨了。而且那次与索隆动手,还加了许多小心,怕误伤了他,很有些放不开。 今天就不一样了。丝毫不用担心将这些恶奴家丁打个骨断筋折,只要留意不取其性命即可。 人在半空中,我每每出拳起脚都收放自如,视对方手中的刀棒为无物。有时甚至尝试着隔山打牛,声东击西,心里很是畅快。 刚活动开手脚,汗还没来得及出,突然发现身边无人可揍了。这多多少少让我的心中有些小小的不满。那几个看上去膀大腰圆,实则外强中干的恶奴家丁都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还好他们口中发出的痛苦的嚎叫,引来了从楼内冲出的一帮持刀武士。这些人的身上甚至穿着厚硬的铠甲。 没用多大一会儿功夫,他们也开始耍赖了,纷纷扔掉了手中的刀枪,躺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我只好捡起地上的一把钢刀,紧握在手中。抬腿迈上台阶,通过敞开的大门,向溢香楼内走去。 既然没人愿意自告奋勇送出门来挨揍,我也只好入内主动寻找目标。 我心里清楚:楼内的人应该还多着呢,留在门外的那一拨,我只当是开胃小菜,塞牙缝了。 我现在心里充满自信:虽然手握钢刀,但门外那一帮躺在地上不肯起来的无赖都还活着。至于胳膊、腿是不是断了,那都是他们自己摔的,与我毫不相干。 刚刚踏入大门,便觉得背后头顶阴风阵阵。 还想藏在门后暗算我?也难为你们想得出! 小爷我当年在激烈厮杀的战场上暗算别人之时,你们都还不知道在哪儿玩儿呢。 我头也不回地猛然举起手中钢刀,不偏不倚恰好挡住了从背后偷袭我的兵器。 然后猛然一翻手腕,用刀背向身后横扫而去。 我这个小土匪做事还是有些分寸的。如果不改用刀背,难免会要了偷袭者的小命,那样事情就真闹大了。 如果我所过之处血流成河,痛快倒是彻底痛快了。只怕会引来敌手的疯狂报复,甚至到最后我都不好脱身了。况且我已经答应过义父了,不会拿刀胡乱砍人。 因为我是拿捏好分寸的,所以算不上胡乱。就算最后被他知道了,还可以强词夺理,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可是一个人都没杀,只是受不了被人欺负,被迫还手来着。 我虽然天性愚钝,老实巴交,又傻又呆。但对方一大群人拎着刀都要取我性命,我总不能自缚手脚,睁着两眼等死吧? 想想都替自己感到委屈:一个柔弱可怜的笨小孩,这是招谁惹谁了?被一群手持刀枪的壮汉围殴,却无一人前来相助。 更感人的是,这个可怜的孩子,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还始终保持着难得的心情愉悦。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大无畏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此时从对面的楼梯上又冲下来一伙手持刀枪的护卫。我挥舞着手中钢刀的刀背迎了上去,一脸欣喜,慷慨赴死。 我一边手举钢刀往楼上冲,一边在心底替那位身份尊贵的小侯爷感到惋惜:如此显贵,就不能找点功夫好些的护卫吗?就这帮饭桶的身手,比起南宫大将军身边的亲兵都差老远了。 我几乎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步履轻快的冲上了二楼。身后虽然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大片,但我敢拍着良心保证,他们还都活着。 我佛慈悲,只将敌人放翻在地,使其失去抵抗力即可,绝不杀生。 我猛一抬头,便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小侯爷。这小子果然生的一副好皮囊,眉清目秀,唇白齿红。猛一看还以为是一位美丽女子。用现代流行的说法,可以称之为伪娘。 他早已不在正中的座位上坐着了,而是站起身来,扭头望着黑布蒙面的我,错愕地睁大双眼,面色苍白,有些发呆。 我很想停下脚步,微微向他抱拳施礼:“别紧张,小侯爷。我并没有想杀你,顶多踹你几脚解解气。谁让你不小心惹到这个小土匪了呢?” 但形势不允许我那样做。因为站在小侯爷左右两边的贴身高手几乎同时拔出腰间兵刃,腾空向我扑了过来。 看这两人的气势和身手敏捷程度,明显比我之前放倒的那些酒囊饭袋高出许多。 我当然可以尝试着以一敌二,测试一下这二位的成色。 但我此时却不想那么做了。因为我只是孤身一人作战,还要保证及时全身而退。拖的时间越久,对我越不利。而且我万一一时半会儿拿不下这两个家伙,他们又搬来援兵,到那时想走我也走不脱了。 必须速战速决,还不能伤及他人性命。 唯一的办法就是擒贼先擒王了。 迅速制住那位小侯爷,然后令其投鼠忌器,接下来就好说了。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掐着这个伪娘的脖子,用他做人质,确保自己能全身而退。 因此,当那两个貌似凶悍的家伙,一左一右向我攻来时,我就没打算给他们任何机会,直接提了一口气,飞身而起,从饭桌上飞跃了过去。 当那二位微微一愣,调转身形,想再度向我发起攻击时,我已经站在了小侯爷的身后,紧紧抓着他。同时手腕一翻,将钢刀的刀刃对着他细瘦的脖颈。 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倒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差点忍不住打喷嚏。 因为这位小侯爷身上的味道太刺鼻了。 这还是个爷们儿吗?身上涂抹了多少胭脂香粉?让我忍不住回忆起了当年怡香楼的那位老鸨娘。也只有她身上难闻的味道与之类似。 我尽力地脑袋后仰,让自己的鼻子离这位小侯爷远一点。但这样做的结果,使我手中钢刀的刀刃离他的脖颈更近了。 那位无辜的小侯爷差点被吓哭了。 他高举双手,带着哭腔说道:“好汉饶命。只要你别杀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见此情形,那两个眼神凶狠的贴身护卫也呆立在原地,虽仍然手持兵刃,却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我拼命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咧嘴笑道:“小侯爷不要误会。只要你老实点,我并没打直接算取了你性命。 听说想见上你一面很难很难,我只是完全出于好奇,特来礼貌地拜访您一下。” 小侯爷吓得浑身哆嗦,大气也不敢出。心里暗骂道:这他娘的算是哪国的风俗礼节?直接把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这叫礼貌? 你千万别等一会儿再告诉我,突然给我咽喉来一刀,那叫客气! 第八章 全身而退 因为我的半条胳膊搭在那位小侯爷的一个肩膀上,所以能真切的感觉到他身体剧烈的颤抖。 我连忙语气严肃地安慰他:“你可千万别太紧张,你一紧张吧,我会更加紧张。 万一我手一抖不小心割下你的脑袋,再安回去一定会不小心留疤的。 你先让对面那两个你的贴身侍卫放下武器,否则脑袋掉了别赖我。” 听我这么说,那位小侯爷心中发出了绝望的惊声尖叫。 他眼中充满惊恐与疑惑地想到:留不留疤倒在其次,这脑袋掉了,还能安回去吗?本侯爷打小就聪明过人,真当我是傻子吗?那么好糊弄。 但他此刻能做的,仅仅是缓缓抬起有些僵硬的手臂,示意那两个贴身侍卫放下手中的武器。 那二位大眼瞪小眼,迟疑了片刻,又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才心有不甘地同时丢掉了手中的兵刃。 “不错不错。你比那些蠢笨的手下懂事多了,孺子可教。”我连忙夸赞道。 可还没等我夸完,另一股更加刺激的腥臊味便毫不客气地钻入了我的鼻孔。我再也忍不住了,猛然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手一抖,钢刀锋利的刀刃在小侯爷的脖颈上浅浅划出了一道小伤口,也就是擦破点皮儿,流出了几滴鲜血而已。 但那位小侯爷浑身汗毛倒立,差点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我连忙扶稳了他,用饱含歉意的口吻说道:“别再乱动了啊,这怪不得我。你是不是刚刚尿裤子了?都多大的人了,小时候尿炕的毛病还没改?味道太难闻了!” 那位小侯爷原本被吓得苍白的小脸上,微微一红。他顾不上做出任何辩解,仍然用惊恐的眼神盯着我说道:“好汉爷,你我素未谋面。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只要你能饶我一命,一切都好商量。”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疾不徐地说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你财大气粗,包下了整个酒楼,让我没吃上烤鸭也就算了。 可你凭什么让手下的恶奴封锁道路街市,害得小爷我无路可走。只好上来找你替满大街的平民百姓讨个说法。” “那些事都是手下恶奴们自己想法干的,我真是一无所知啊。” 我瞪起双眼,白了他一眼,骂道:“放屁!他们这么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敢说一无所知?一会儿别再告诉我,那些恶奴家丁也只不过是临时雇来的,原本打算回到府上就即刻解雇他们。” 小侯爷强颜欢笑地接口道:“好汉爷果然明察秋毫,正是如此。 我们宁国府选择护院家丁的首要条件就是为人忠厚,本性善良,绝不能无端骚扰老百姓。” 我顿时哑口无言。为了保住自己的这条狗命,眼前的这位小侯爷也是够拼的。 我想都没想,抬手先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狗带嚼子,你真敢胡勒啊?真以为我们平民百姓都是傻子吗?那么好糊弄!你太久没挨过揍了吧?这一巴掌是我替你爹送给你的,先让你长点记性。” 我感觉自己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小侯爷的脸颊上却立马红肿了一块,五指山下一片红。这也难怪,战场上只顾着取敌性命即可,从来就没有什么轻重。 小侯爷的眼中立马涌出了一股浓浓的恨意和杀意,但随机即刻收敛起来。因为他猛然意识到:被刀刃架在脖子上的是他自己,此刻也绝对不是耍威风的时候。 “好汉爷,您老教训的对。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以后我一定严格管束下人。 不知好汉爷尊姓大名,来自何方啊?在下看你武功高强,武艺过人,很想和你交个朋友。” 我冷笑道:“当下能不能保住你的小命还是个未知数呢,这么早就想着秋后算账,回头报复了?年纪不大,你心思挺深啊。” 小侯爷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连声说道:“岂敢岂敢,您也知道,我家世显赫,喜欢广交四海的朋友。家父位高权重,更有海纳百川的爱才之心。” 我眨了眨眼,冲他咧嘴笑道:“本大侠一向淡泊名利,从来都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既然你今日问起,我又偏偏不爱说谎。 不妨坦诚告诉你:我姓马,叫马大哈,宿州府人士。如今在起义军洪家军营中担任大首领洪天阔的贴身侍卫。闲来无事,四处闲逛。 其实我在那个土匪头子手下也呆腻了,正想找机会另寻高枝呢。” 小侯爷听我这么说,顿时二目放光。甚至忘了那把锋利的钢刀还架在他的脖子上。冲我抱拳拱手道:“马大侠若能弃暗投明,来侯爷我的身边做侍卫,您可以随便开价! 只要您开口,要多少给多少。你敢要我就敢给,绝不食言。 反正我家的银子如流水一般哗哗地进来,还有不少地方官员孝敬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而且我一直也很苦恼:身边一群酒囊饭袋,没几个有真本事的!” 我眯起了双眼,用充满同情的眼神望着他说道:“理解理解,都不容易。 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来的,因为实在受不了你身上的味儿。” 此时我忽然听到楼下的街面上一阵大乱。疾风一般的马蹄声正由远至近。 我撤下架在他脖颈上的钢刀,因为就凭他的本事,反正也跑不了,还把自己累得够呛,完全没必要。 同时抬腿一脚踹开了露台的隔板,揪着小侯爷的脖领子跳到了露台上。低头向下扫了一眼,笑道:“好像你的大批救兵来了。” 小侯爷见我放下了架在他脖子上的钢刀,也不再那么害怕了。但身上尿骚味依然很浓重。 他一脸真诚地望着我说道:“马大侠,你再好好想想。我回去好好洗洗,保证身上一点味道都没有。而且你今天对我所有的不敬,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只要你肯来,等待你的就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珠宝美人儿。在整个大顺的境内,我们可以横着走。” 我点点头道:“可我一代大侠马大哈,又不属螃蟹,干嘛要横着走? 美女我喜欢,珠宝就算了。 能告诉我刚才被你们推下楼去的那个年轻人是怎么回事吗?” 小侯爷眼珠滴溜一转,肿胀的脸上仍然堆满笑意:“那是我们的一个朋友,喝多了闹着玩儿的。反正这里也不算太高,没人推他,他自己跳下去的,纯粹是为了逗大家开心。” 我扫了一眼由远及近,刀枪耀眼的马队,知道自己也差不多该离开了,否则被团团围住,不容易脱身,又不能大开杀戒。 所以点头笑道:“你们都挺会玩啊,下次有机会我也来凑凑热闹。不过现在我得走了,楼下人挺多,烦劳你卖点力气,逗大家开心一下。 你自己都说了,反正这里也不算太高。记住本大侠的名号:蒙面大侠马大哈是也。” 话音未落,我一只手将其拎至半空,抬脚在他的屁股上轻踹了一脚,小侯爷便手舞足蹈地摔下楼去。 而我一个健步拧腰,不待其他人做出任何反应,便脚尖点地,向楼上飞跃而去。 小侯爷摔下去之后,究竟摔成了什么狗熊样子,我也懒得理会了。 自己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一步跃上了三楼。扭头查看了一下周边的环境,这一片十分热闹,两栋建筑物之间的间距都不大,很方便我全身而退。 那一队手持刀枪,盔甲鲜明的马队此时已经冲到了楼下。有人甚至吆喝着抽出弓箭,朝着我的背影齐齐射来。 可惜的是,他们的箭法比起小爷我本人来,还差得远呢。 反正我也吃饱喝足了,只当是饭后消消食,练练轻功。 我回头瞅了一眼:你们自己慢慢收拾烂摊子吧,反正既没出人命,也没见闹出什么大乱子。 洒家去也,恕不奉陪。 第九章 送你一株忘忧草 我兜了一个大圈子,确定背后无一人追踪而来,才倒背着双手,迈着稳稳的四方步踱回了驿馆。 回屋之后,洗了把脸,天擦黑就老老实实早早睡下了。 原因很简单,跑累了,乏了。 第二天醒来,整个京都都传开了:说有一个长着一对巨大灰色翅膀的蒙面大侠,来无影,去无踪。 忽然从天而降,行侠仗义,为民除害。冲到溢香楼的酒楼上,将不可一世的宁国府小侯爷,倒提着双条腿从楼下扔了下去,摔断了其一条腿。 临走还当众警告他,从此不许再仗势欺人,欺压无辜百姓了。路人无不拍手称快。 一条腿摔断了?我心里暗暗嘀咕道,这个小侯爷身体素质真差劲,我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敢使。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摔断脖子也算他挺幸运的。 没过多大一会儿,南宫大将军便派人传我过去见他。 见面之后,我义父这个小老头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眼。沉声问道:“你昨天出去瞎逛,没给我惹事吧?” 我连忙低头俯身,恭敬地答道:“这里可是王城京都,天子脚下。我出去逛个街都夹着尾巴,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被别人欺负。 对面随便走过来一个官都大我好几十级,能不被别人欺负就不错了,我哪敢惹事呀?” 义父毫不客气的挥手道:“你小子少在我面前装可怜。你从来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没有我与方侍卫长弹压着你,你指不定捅出多大的乱子呢! 这两天给我老实呆着,准备陪着我一同去拜访诸位朝中大佬。 听说昨天外面好像出了点乱子,动静还不小。据说是哪位府上的大少爷平白无故被人揍了,反正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官府当下正四处搜捕疑犯呢。” 我故作惊讶地说道:“还真有人敢在天子脚下惹事生非?看来此人胆子不小。我难免心生敬佩。” 义父又瞪起了双眼,黑着脸斥道:“你个刺头小子,能不能学点好的?再过两天我们就要去面见当今圣上了,你先去认真学学宫中礼仪,到时候千万别给老子丢脸。” 我连忙躬身施礼道:“我这就去学。” 我扭头便退了出来。对那些所谓朝中大佬们,我提不起丝毫的兴趣。倒是那位真命天子,引起了我也不能算太多的好奇心。 陪同义父大人去面见那位兵部尚书时,我表现的谦虚而谨慎,十分懂礼。 说难听点,装孙子谁不会啊?回来之后,我还因此得到了义父的夸奖。 倒是那位尚书大人,鼻孔朝天,牛气十足。 听他的意思,我感觉整个木托磐尼帝国都是被他一个人给灭了的,功劳全都是他的,和任何其他人都没有丝毫的关系。 义父那个小老头果然城府比我深的多。无论那位尚书大人如何自吹自擂,目中无人,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谦逊而恭谨的微笑。 没有流露出丝毫愤愤不平的意思,还时不时不显山不露水地吹捧对方几句。 这也难怪。以后有求于这位顶头上司的地方还多着呢。我南宫大营急需补充兵马、人员、铠甲、火炮。哪一样不得这位上主大人点头才行?就算自己受点窝囊气,也只能忍着。 又过了两天,终于等来了圣上的旨意。宣南宫大将军入宫面圣。 义父大人只带着我与方大哥共同前往。在宫门前,把守宫门的禁卫军便对我们进行了严格的全身搜查,这让我多多少少有点不耐烦。 我们都是有功之臣,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再说了,真想行刺那个小皇帝,我连把匕首都不用带。 若不是跟随着义父与方大哥,想搜我的身?我会一脚踹翻了禁卫军,然后扭头扬长而去,不见了。 我之所以耐着性子,是因为对那位真龙天子和他的皇宫的内院多少还抱着几分好奇。 在一位小太监的引领下,我们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我忍不住好奇的东张西望:这皇宫是挺大,风景也很不错。一旁的方大哥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用眼神提醒我低头好好走路,不能四处乱瞅,这样会显得极为不恭敬。 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稍有不慎,便会掉了脑袋。 走了好长一段路,那位小太监把我们带到了一所风景独特的别院中。让我们站好了,在那里等着。 我们仨就这样挺直了腰杆,傻乎乎在那里呆立着,等了快一个时辰还是没有听到召唤。我看到义父那个小老头脑门上都冒出了一层细汗,快有点站立不稳了。 我的心中更加急躁。这个小皇上忙什么呢?是不是把我们这个茬给忘了? 百无聊赖之际,我一扭头。发现离这里很近的地方有一个大大的棚子,不知外面覆盖着什么材料,反正透光性很好。往里一看,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在这个季节里真是太难得了。 趁着义父大人站在那里发呆,方大哥一把没拉住,我便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我从小也是在山野乡村里长大的。但这里的很多鲜花我从没见过。淡淡的暗香扑鼻,花草的颜色也十分鲜艳迷人。 看得出,打理这里的花匠应该是费了不少心思。 反正在外面的游廊里干站着也很是无聊。不如在这里闲逛一番,还能保持心情的愉悦。等方大哥来叫我了再出去也不迟。 我正认真的低着头欣赏各种奇花异草,忽然听到耳边有人说道:“你是谁呀?怎么进来的?” 我连忙抬头一看,对面站着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岁的年轻人。身上穿着一件明黄的袍子,却挽起裤腿,光着两只大脚丫。 我连忙抬头抱拳施礼道:“这位老哥。没猜错的话,您应该是这里的花匠吧?这些花草被你打理的真是不错。好多品类,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 那人抿嘴一笑:“这么说你也很喜欢喽?那我们就算是同好之人。有哪些你不认识的花草可以问我,我来告诉你它们的出处和来历,以及生长特点。” 我微微点头道:“多谢多谢。花匠能做成你这样的,也算是天下少有。” 那人抿唇一笑,徐徐开口道:“多谢小兄弟夸奖,这都是我分内之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连忙说道:“哦,我跟随我们南宫大将军入宫面圣。因为我们荡平了关外蛮夷,为我大顺朝廷扫清了外患,圣上约见我们,估计是想当面夸奖一番。 其实抵御外辱,保家卫国,对我等军中将士而言,就像你这个花匠侍弄花草一样,也算分内之事。” 对面那人满意地点头微笑:“说的好啊。胜而不骄,难能可贵。国之栋梁,不可多得。” 我含笑摆手道:“过奖了。你常年待在宫中,侍弄这些花草。总见过当今圣上吧?那位真命天子脾气如何?好伺候不?” 对面那人微微一愣。 开口答道:“当然见过。至于他的脾气,应该还行吧,不难伺候。” 我指着面前的一盆儿顶端开着淡黄色小花的绿油油的植物问道:“这什么花啊?看上去虽然不是十分名贵,但生气勃勃。” 旁边那位花匠说道:“此为柠檬萱草,又叫忘忧草,可入药。其生命力十分旺盛,小哥若喜欢,我可以送你几株。” “鲜花如美人,有时候心里喜欢看看就好。不一定非要摘下拿在手中,反而会失了诗情雅意。何况这是皇宫中的东西,哪容你一个花匠随便送人?若是因此而连累你丢了性命,我会更加于心不忍。” 那位花匠抬头盯着我看了几眼。说道:“这间花房里的东西我都说了算,而且我之前也很少送人。” 我连忙推辞道:“老哥的美意我心领了。可我等军人整天驰骋沙场,舞枪弄棒,哪有时间侍弄花草呀?也不知那位皇帝瞎忙什么呢,我陪着我们南宫大将军在游廊里等了快一个时辰了,他也不说召见我们。” 那位花匠闻言一愣。连忙说:“你不提醒,我真把这事给忘了。劳烦小兄弟你出去转告那位南宫大将军一声,请他稍待片刻,我去洗洗手,换身衣服。” 望着那个花匠离去的背影。我微笑着摇了摇头,这皇宫里的人都透着古怪。一个花匠,也喜欢在我面前摆谱,装的自己像个皇上似的。 第十章 莫让弟兄们寒心 “周军师、徐将军,您二位都是我在营中最信任的两位兄弟。周军师今天请你来呢,是因为这件事很棘手。在动手之前必须征询你的意见,本首领才能最终下决断。” 夜已经很深了,摇曳的灯光下,洪家军大首领洪天阔,一脸严肃地望着对面的己方大军师周密。 周军师的心中微微有些吃惊,听大首领的口气,事态非常严重。 那边刚刚处理完因洪天青突然不幸阵亡引发的一连串连锁反应,暂时止住了洪家军连连溃败的颓势,这是又出什么大事儿了? 洪天阔闭上嘴巴,朝一旁的徐将军使了一个眼色。那位徐将军连忙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一封密信递给了一脸茫然的周大军师。 “周军师,我与手下兄弟们现已彻底查明:您亲自任命的我军水师总督潘晓乃朝廷派遣,打入我军内部的奸细,而且证据确凿,我们已经掌握充分的实据。 洪首领的意思,与您商议过后,我们就可以动手拔掉这根刺了,就像我们上次铲除朝廷早已埋伏在我军内部的暗蝶“黄蜂”一样,斩草除根,免留后患。” 周军师一声不吭的接过了徐将军递过来的那封密函,打开之后低头看了一会儿,不动声色的放在一旁。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震惊之色。 他抬起头来望着洪天阔说道:“两军对垒,彼此在敌方的阵营中安插谍报人员,往往会得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其实在敌军的阵营中,也有我方的暗探。 这些事之前都是我亲自安排的,有些细节也没有向大首领详细说明。从我方前期深入敌营的暗探的密报中,我也知道我营中有一个埋藏的很深的敌方暗谍,代号“黄蜂”,我也曾派了专人密查暗访,始终没有任何线索。 自从南宫大营出关之后,更没了任何消息。难道真如大首领所言?已经被你清除掉了? 至于那位潘晓将军,提拔他之前我也做了大量暗中调查,并未发现行迹可疑,况且我军急需这样的水师统帅。人心叵测,敌我双方之间勾心斗角,诡计频出。大首领也要留个心眼,当心中了敌方的反间之计。” 洪天阔与那位留着两片小胡子的徐昕将军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微微一笑。 徐昕将军扭头对周军师说道:“军师不必多虑。在洪首领的英明领导下,我们已经铲除了朝廷安插进来的暗谍“黄蜂”。估计周军师你也不会想到,他竟然是追随洪首领多年的李忠岩李将军。” 这下周军师感到震惊了。连忙问道:“证据确凿吗?确定是那位暴病而亡的李将军?” 洪天阔的脸上浮起神秘的微笑,轻轻点头道:“板上钉钉,还有他夫人与岳丈的亲口供词。而且他也并非暴病而亡,是我与这位徐将军暗中将他亲手除掉的。 所谓突发急症,也不过是个幌子,不想引起营中弟兄们过多猜忌而已。” 周军师转着眼珠思虑了片刻,便连忙站起身来,冲着洪天阔躬身施礼:“大首领果然英明神武,心思缜密。 我费时半年多,都没能查出任何线索,没想到被大首领手到擒来。” 洪天阔不无得意地轻轻摆了摆手,回答道:“军师过奖了。要说心思缜密,我营中非军师莫属。但百密一疏,你这个大军师也难免有看走眼的时候,潘晓这个人仅从面相上看,就绝非忠厚老实之人,面带奸相。 周军师虽求贤若渴,我军也急需这样的水师人才,但赤胆忠心永远是第一位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要多留个心眼儿啊。 大顺朝廷亡我之心不死,用心何其歹毒。所以我们自己要多加提防。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我准备借此机会,再来一番大清洗。” 周军师低头沉思了片刻,连连摇手道:“万万不可。我军总的形势虽然日趋向好,实际上内忧外患,腹背受敌。此时必须竭力稳定军心人心,万万不可自乱阵脚,自断手足。 就算是证据充分,清除内奸也必须做好严格的保密。免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特别是绝不能让跟随大首领多年的弟兄们寒了心,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洪天阔听到他说出这一番话,难免皱起了眉头。心中暗暗生疑道:这都证据确凿了,周军师怎么话里话外还偏袒着外人?这得收了那个潘晓多少好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周军师又上前一步,抱拳拱手道:“大首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仅凭一封轻松截获的所谓私密家书,就要定罪杀人,难免有些儿戏了。还请首领三思。” 洪天阔的心中更加不高兴了:找你商量是给你面子,别忘了谁才是营中的大首领,总扛把子,那个一锤定音的拍板之人。 读书之人婆婆妈妈,心肠太软还能够理解,若是再执迷不悟,真就不可原谅了。 但洪天阔毕竟是大首领。他笑而不语地望了面前的周军师两眼。轻声问道:“我们暗中截获的这封私密家书,上面已经说的很直白了:夫君在贼寇巢穴中做暗谍,等于虎口拔牙,与虎谋皮,要时刻注意自身安全。这还不算证据确凿? 难道周军师还认为此贼人不该杀?” 周密咧嘴笑道:“若真是朝廷安插的奸细,他的夫人也许都不会知晓其真实身份。正因为说的太直白了,才令我起了疑心。 属下还是恳请大首领三思而行,万不可妄动杀念。您若实在信不过此人,可先将其降职留任,仔细甄别之后,再暗中除掉不迟。 还是那句话:万不可轻举妄动,让誓死追随您的弟兄们寒心。” 洪天阔低下头去,眯起双眼,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又抬头望了那位留着两撇小胡子徐将军一眼,见对方没有任何回应,便点头道: “那就先依军师之言,暂时取消原定计划。将潘晓降职留用查看,待铁证如山,最好有他亲自交代的口供之后,再杀他不迟。 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二位合力去办了,因为交给别的任何人我都不放心。” 二人领命之后,同师俯身向大首领施礼,然后双双退了下去。 此时,那位尚在睡梦中的潘晓将军,做梦也不会想到:因为那位对他十分看重的大军师周密仗义执言,据理力争,他才算暂时侥幸保住了性命。 而自己原先的营中上司,命人模仿的十分拙劣的那封所谓私密家书,也能被人信以为真。 第十一章 法网恢恢 “嘟”的一声,那块不大的惊堂木被重重重地拍打在桌案之上。 声音虽然有些沉闷,也不是十分响亮,但它代表了国家律法的尊严。 “大胆恶奴。如今铁证如山,你犯下如此令人不耻之滔天大罪,已无从狡辩。你还敢矢口否认,强行抵赖吗?” 跪在堂下的姚文远蓬头垢面,身穿一件肮脏破旧的囚服,却是一脸的茫然。 “青天大老爷在上,我姚文远好歹也算是个读书人。至今仍不知自己身犯何罪,确实是冤枉啊!”。 堂上负责审案的官老爷面色阴沉,忍不住冷笑道:“你也配称自己是读书人?简直是有辱斯文。 你现在从实招来,挨一刀还能死的痛快点。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看你这恶徒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 明白地告诉你,尔等贼子现在招与不招都是死路一条。 知道什么叫铁证如山吗?本官手中掌握的铁证,严丝合缝。已不容你作出任何的狡辩抵赖。” 姚文远挺直了身子,不服气地仰起头来说道:“大人的头顶上挂着明镜高悬的牌匾,切莫颠倒是非,黑白不分。 小人若是真犯了什么弥天大罪,自然会低头认罪。我自觉问心无愧,绝不能白白领受被人冤枉,甚至栽赃陷害,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啪”的一声,这次敲击在桌案上的那块惊堂木发出的声音比第一次响亮多了。代表着人间的公平与正义。 “你这十恶不赦的歹人、恶徒。死到临头还敢百般抵赖。 看来不用大刑,让你受些皮肉之苦,你是死不认罪了! 来人,先当堂杖责五十,让这个卑鄙无耻的恶贼先老实点,不敢再存任何侥幸之心。” 两旁冲上来几个衙役。 其中二人各手持一根又长又粗的黑红大棒。另外几个人扑上去,将姚文远死死地按在地上,令其不能挣扎乱动。 随着那两根棍棒的起落,趴在地上的姚文远口中接连发出痛苦的嘶吼与哀嚎。 “咔嚓”一声脆响之后,姚文远口中发出的哀嚎声变成了杀猪般的惨叫。他十分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一条腿被打断了。刚才那一声脆响便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没过多大一会儿满头大汗、浑身颤抖的姚文远便彻底没了惨叫的力气,瘫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嘴角也开始淌血。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堂上的官老爷仍然声音洪亮,字字句句振聋发聩。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歹人。虽然作案手段毒辣,隐藏的也很好,甚至企图瞒天过海,毁尸灭迹。请你记住: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天理昭昭,正义永存。 你以为自己害死了东家少奶奶之后,趁着黑夜将其抛尸在别院的废弃古井中,尸体我们难以发现,你就可以逃脱罪责了吗?” 满身大汗,痛苦不堪的姚文远吃力的挣扎着,从地上抬起头来。 一脸震惊地问道:“你是说,少奶奶她已不在人世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主审官大人低头望着一脸狼狈,眼神涣散的姚文远忍不住冷笑道:“装,你继续装,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你自己都没有想到吧?你以为毁尸灭迹,就能逃脱律法的制裁。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找到了少奶奶的遗体,而且彻底掌握了你犯罪作恶的铁证。 身为府里的帐房先生,张大善人声名远播,乐善好施,也绝对不会亏待你。没想到你却是一头不知感恩,包藏祸心的恶狼。 自从那位张家少奶奶过门之后,你便一直垂涎于她的美色,蠢蠢欲动。 再加上张家大少爷天生有些痴傻,不能正常人事。 你便潜伏在暗中,偷偷打磨自己锋利的獠牙,伺机出手。 你倒也挺沉得住气,表面上装作老实巴交,打消了张府上下人等对你的戒备之心。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你偷偷潜入了少爷与少奶奶的房间。趁着少爷熟睡,你向那位少奶奶伸出了自己恶毒的魔爪。 那位贤良淑德的少奶奶被惊醒之后,拼命反抗。你见罪行败露,只得痛下杀手,活活掐死了她。 本官与仵作,曾亲自查验了少奶奶的尸体。 她脖颈之上,紫黑的指痕,清楚地表明了她的死因是被人扼杀,而且生前遭人野蛮强暴。 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做完这一切之后,用被单裹了她的尸体,趁着四外无人,匆匆将其抛尸于别院的枯井中,企图毁尸灭迹。 你所不知道的是,经过仵作查验之后,竟然发现那位少奶奶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也就是说,张大善人四处寻医问药,已经治好了儿子的病。 好好的一家人,就毁在了你这个恶毒的歹人手中。你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砍头都算便宜了你,真该将你千刀万剐! 如今铁证如山,你无从抵赖了吧?” 姚文远想要挣扎着爬起身来,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他两眼失神地仰头问道:“你是说那位少奶奶,已经有了身孕?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若能早一点知道,绝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愣了片刻之后,他忽然精神崩溃地大声哭喊道:“少奶奶,是我对不住你呀!我当初只是想以自己的微薄之力,尽力去温暖你,还妄想保护你。 到现在我才明白,我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 早知道就该听你的,带着你一起逃离魔窟,远走高飞了。 如今,一切都晚了,是我害死了你! 你都不在了,我更没有任何必要留在这个人世了。 我罪该万死,我十恶不赦,就让我早点去死吧!只是可惜了我们的孩子。” 威坐堂上的主审官大人再次敲响了桌上的惊堂木。 大喝道:“既已认罪,就不要再胡言乱语了,在口供上签字画押便是。” 此时的姚文远已经彻底陷入了一种癫狂状态:满面泪痕,时而大哭,时而大笑,手舞足蹈,完全不能自已。 当那份录好的口供被扔在他的面前时,他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迫不及待地伸出颤抖的双手,签字画押。 他没能等到秋后被集体开刀问斩,没过多久便得了急症,在大牢中暴病身亡,尸体被抛之荒郊野外,不知所踪。 两个月之后,当地富豪张大善人张茂林的府门前,重新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在高亢嘹亮的喜庆唢呐声中,一位身姿绰约的少女,披着红盖头,身穿喜庆的嫁衣,轻轻跨过了高大的门槛,成为了新一任张府少奶奶。 第十二章 皇上圣明 我从那间宽敞明亮的花房里出来没多久,一位手拿拂尘的小太监便出现在我们三人的面前。傲慢地说道:“圣上口谕,你们随我来吧。见到圣上之后,要行三拜九叩之大礼,如若失了礼数,项上人头不保,别怪公公我没提醒你们。” 南宫大将军赶忙走上前去,一边偷偷往那位小公公手中塞着银锭,一边低声感谢道:“有劳公公费心了,我等早就准备好了。” 在离着那间花房不远处的一间偏殿里,我们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那位真龙天子。行礼已毕,一个听上去有些耳熟的声音缓缓说道:“免礼平身。” 我站直了之后,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猛然抬头,直视皇帝的面容,瞅瞅他长什么模样。只是装作不经意间,抬起了眼帘,向前方望去。 我猛然吃了一惊:难怪声音听着耳熟呢,高高在上,站在我们前方不远处的那位真龙天子竟然就是花房里遇到的那个赤脚花匠。 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我没有看错,真的是他。 在我吃惊地望着他的同时,他的目光恰好也朝我这边望来,甚至不易察觉地冲我挤了一下眼睛。 震惊之余,我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遍,刚才在花房中偶遇,我应该是没有当面骂他,也没有说什么狗皇帝之类的话。甚至还称赞了几句,夸奖他种花养草的水平不低。 虽然明摆着对他不是很尊重,但不知者不为过,应该暂时没有什么杀身之祸。而且看他的表情,也并没有打算为难我的意思。 于是我放心的仰起头来直视着他,腿弯处很快便挨了一旁站立的方大哥暗暗的一脚。 有什么好怕的?这个花匠一点也不凶,初见时还差点送了我一盆花草呢,完全没必要对他毕恭毕敬,顶礼膜拜。 我心里正嘀咕着,忽然瞥见义父大人那个小老头也回头瞪了我一眼。我只得微微低了低头,尽量强迫自己收敛了一些。 朝中总领大臣田守仁田尚书的府上,兵部尚书高适正与这位田大人一边品茶,一边交头接耳地密谈。 “那位南宫大将军田大人已经见过面了,大人以为此人如何,可堪大用否?” 田大人不动声色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微微点头道:“对圣上、对朝廷的忠心应该没有问题,运用得当,会是一把好刀。让其统领的南宫大营稍事休整,补足所缺的兵马之后,去平定匪患。 如若还能表现出色,就可以放心地将其纳入我们的圈子,成为自己人。” 高适微微皱了皱眉头,也一边放下手中的茶碗,一边说道:“也觉得此人尚可。只是他得的功劳已经够大了,此次面圣,难免被加官进爵。 我是担心他功高震主,一家独大,难免生出傲娇之气,以后不好加以钳制。” 田受人鄙夷的撇了撇嘴,斜着眼瞄了高适一眼。 有些话他藏在肚子里,没有说出口。是你高某人担心他步步高升,影响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吧? 田大人还是极有涵养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心里有数。 他笑着摆手道:“不妨事。如今朝堂之上,倒皇派已彻底土崩瓦解,死的死,散的散。那些见风使舵的骑墙派们更掀不起任何的风浪。 外患已消除。我大顺王朝唯一的死敌就是那些造反的盗匪们。等这位南宫大将军率大军平定了内乱,王朝的根基稳固,他敢不听话时,再收拾他也不迟。 现在你我尽可放手,让他大胆去做。 南宫大营在关外苦战之时,我的学生李霄鹏给我传回信息,淮北大营那些酒囊饭袋们以数倍兵力去剿灭只有几千人马的凤凰岭山贼,为首的孙大头竟然被贼寇斩落马下,致使我大顺王朝的颜面荡然无存。 幸亏那厮是死了,否则老夫都替他臊的慌! 你作为兵部尚书,也是脸上无光吧? 我大顺朝的武将中,多几个像南宫寿喜这样的人,大顺王朝何愁根基不稳,江山永固就不会沦为空谈了。 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可以在南宫寿喜的队伍中安插一些自己人,随时向你汇报各种信息。 一旦发现其有异心,也可尽快暗中下手。我们朝中还是需要像他这样的将才的。” 高大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面前的这位田大人与自己想的完全不同,但对方的话语也令他挑不出毛病。眼看自己原本的计划落空了,也只能暗中操办了。 毕竟那些到处杀人放火,搅得天下大乱的造反盗匪们才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大顺朝廷的心腹之患。 尽快彻底消灭他们,乃是当务之急。其余的剪除异己等等个人恩怨,与其比起来都是一些小事,要往后靠一靠。而且行事还必须不显山不漏水,让外人无话可说。 兵部尚书高适高大人下定了决心:先往南宫大营中敲进去几根结实可靠的钉子,至于往后如何行事,全看那个南宫寿喜个人的表现了。 如果识相又懂事儿,完全可以拉成自己人,为己所用;胆敢骄横跋扈,居功自傲,目中无人,尤其是一旦威胁到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那也绝不能让他好好活着,必除之而后快。 我与那位方大哥一左一右跟在南宫大将军身后,步履轻快地走出了宫门。 眼见他二位面色潮红,难掩一脸的兴奋之色。我颇有些不以为然。 实话实说,这位不理朝政,酷爱种花养草的真命天子,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深刻而美好的印象。 就连面见我们这些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功臣们,都能满不在乎,这么不守时。可见我们在其心中的分量不过尔尔。 难怪整个朝堂之上乌烟瘴气,各地民不聊生,造反的此起彼伏。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然你当了这个皇帝,就应该体察民间疾苦,为天下的百姓负责。如若不然,还不如把皇位让给别人,自己安安心心去做个花匠罢了。 不想好好干,还占着茅坑不拉屎,难免有朝一日天下大乱,局面彻底无法收拾。靠我们这些人累死累活也没用。 皇帝年年有,明年到我家。小爷我做起来也许都比他强些。 当然这些话也只敢在心里嘀咕一下。 若是我这些歪心眼儿被前面的那个义父小老头知晓了,别说我只是个名义上的干儿子,就算是亲生儿子,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横眉立目,黑着脸拔刀将我一劈两半。 亏得我读书少,没有像前面二位那样,从小喝了圣人的迷魂汤,忠君爱国的思想根深蒂固,不容撼动。 我倒不是缺乏必要的忠诚,得先看看你忠诚的对象值不值当,否则只能是愚忠,说白了就是傻。 人活一世,自己逍遥快活就好,万事不可执念太重。否则很容易陷于难以自拔的境地。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希望那位真龙天子,今后千万别惹怒了我,否则我照样收拾他。当然,现在我的能力和地位都极其有限,只能先夹着尾巴做人了。 来到一僻静无人处,我先躬身向着南宫大将军施礼道:“恭喜义父大人高升,荣升大顺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剿匪总兵官。” 哪知我这个小小的马屁并没有拍响,南宫大将军一脸凝重的白了我一眼,略显激动地说道:“你个臭小子,哪里知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职位越高,责任越大。 皇上圣明,对我等一介武夫如此看重,老夫更应该鞠躬尽瘁,精忠报国,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况且,福兮祸之所依。老夫并不想做多大的官儿,无端惹来朝中同僚嫉贤妒能。只想为朝廷排忧解难,一心干点实事。早日清除匪患,还天下黎民以太平,以不负君王圣恩,呕心沥血,保我大顺王朝千年永固,万世康宁。” 第十三章 飞来横祸 “禀报潘都督,苏将军,周军师陪同大首领,带着一干人等,一同前来视察我水师训练情况。” 洪家军水师总督潘晓不以为意地轻轻挥了挥手,吩咐道:“让弟兄们继续操练,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大首领与周军师眼里可不揉沙子,谁敢给老子丢脸,当心事后挨板子。” 大首领洪天阔昂首挺胸,迈步在前,军师周密紧随其后,两人脸上都带着慈祥的笑容。 水池总督潘晓连忙走上前去,躬身施礼道:“周军师陪着大首领一同前来视察,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在下一点准备都没有。 中午要在我营中用饭吗?我这就安排人去准备好酒好菜,不过你们来的也正好。属下正打算找个机会向你们请示,打算再训练几日之后,我方主动出击,给李家军水师来个出其不意的打击。” 周军师笑道:“不必太过麻烦,我也只是陪着大首领随便出来走走,想找个由头和手下的弟兄们多亲近亲近。 另外还有一件小事:你离家这么久了,尊夫人对你思念日盛,也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历尽千难万难,想方设法给你送来了一封家书,我们也一并带给你。你快打开看看吧,看看她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当周军师递过那封密封完好的“家书”时,潘晓将军一脸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愣了好大一会儿,他才迟疑着双手接过。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贱内大字不识一个,也从未给我写过什么书信,甚至我现在在哪里,她都可能不知道。怎么会有什么家书呢?” 听他这么说,周军师不由地扭头望了大首领洪天阔一眼,咧嘴微微一笑。 洪天阔也是一愣:如此确凿的罪证难道也是假的?亏着周军师多留了一个心眼儿,否则按我的脾气,这里早已血流成河,面前的这位潘将军也早已身首异处了。 但也有可能是这位潘晓将军经历过严格的训练,临危不乱,处变不惊。且再认真观察一会儿再说。 周军师不动声色地微笑解释道:“你不妨就现在拆开看看吧。也许是你们夫妻情深,尊夫人虽然不识字,委托旁人代写的呢?” 潘晓心中也是充满了好奇与疑惑。因为他压根就不相信他的那位夫人会求人写一封信给他,除非是家中出了什么大事。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当众拆开了那封信,低头认真读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发白,读完之后脸色由白转黑,大力将那封家书置于地上,狠狠踩了两脚,骂道:“这哪里是什么家书呀?分明是有人想栽赃陷害!” 在他读信的期间,周军师与大首领洪天阔都一言不发,紧盯着他脸上表情的变化。 等他发完了脾气,周军师笑道:“那信上都说了些什么呀?竟然惹得潘都督如此气愤。” 而大首领洪天阔则一脸严肃的抬手道:“潘将军切莫动怒。不管那封信上说了些什么,你都要坚信我与军师有识人之能。 我们不会轻易怀疑手下的弟兄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奸细。” 潘晓脸上憋得通红,却又显得手足无措,百口莫辩。 周军是连忙开口劝慰:“潘将军莫要慌乱。咱们的大首领心明如镜,明察秋毫,始终待手下兄弟如手足。 我看不如这样:你现在暂时将训练手下水师官兵的任务,交于副将苏大成。 我亲自指派一小队护卫,陪同你潜回大顺江南水师,将尊夫人等家人接到身边来。一来呢,可解除你夫妻二人的相思之苦,一家团圆。 二来也可是大首领安心。回来之后,你统兵与李家军水师拉开决战,也可心无旁骛,再无牵挂。” 潘晓只思索了片刻,便迅速地点了点头。军师既然开口了,在这个结骨眼上,不管乐不乐意,都必须同意。否则自己真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周军师连忙转身对着洪天阔躬身施礼道:“不知大首领以为在下这个提议如何?”。 洪天阔思索了片刻之后,也点了点头。 心里说,派出几员得力的干将,手持刀枪紧跟着他。他想逃也逃不了,还可以不撕破脸,彻查事实真相。 这主意虽然麻烦,还算说得过去,等于给了面前这位潘晓将军一次辩解的机会,未尝不可。 于是,他们又派人将光着膀子与手下兵将们一起训练的苏大成喊了过来。 当面给他交代了任务。苏大成虽然一脸疑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也只能点头同意,暂时全权代理洪家军水师的训练任务。 话不多说。数日之后的一个夜晚,在一群精干护卫精心的陪同下,潘晓将军偷偷潜回了留给他无数伤心回忆的大顺江南水师所在地。 他们当然不可能去大顺水师的营地杀人放火,挑衅滋事,寻找那位脸上长着一根茁壮黑毛的魏大人。 这些人划着小船上岸之后,趁着月色摸进了城中。他们只是小心翼翼地向潘将军住家的方向摸了过去。 近乡情怯。此刻潘将军的心中五味杂陈,身边的这些持刀弟兄们。既有可能在危难发生的时刻,拼了命的扑过来保护自己。也有可能随时举刀,砍向自己的脑袋。 无论如何,先见到家人,查清楚谁躲在暗处,想无端陷害自己才是正事儿。否则自己怎么死的,为谁人所害,都无从知晓。那才真叫死的不明不白呢。 越是靠近自己原先的住所,他的内心越是忐忑不安,生怕再发生什么意外。 果然不出意料,意外发生了。 潘晓等一行人先是同时发现了前面暗夜中熊熊的火光。等待走近一些,潘晓不由得失声大叫道:“我家着火了?!先冲上去救人!” 身后的那群人先是迟疑了一下,无奈也只好跟着他冲上前去。 等冲到近前,众人都傻眼了:火势太大,已没得救了。 潘晓此时双眼通红,不顾一切的还是想要一头冲进火海。却被身边的人死死拦住了。 那几位在他的耳边大喊道:“潘将军听我们一句劝吧,火势已无法控制,这房子眼看马上就要塌了。你此时冲进去,除了白白送命,什么也做不了。 您出发之前,周军师曾秘密交代过:无论发生何种危险,我们都要尽力护你周全。” 话音未落,噼啪声中,那所房子轰然倒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滚动的火球。 潘晓将军见此情景,颓然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再也站不起来了。 追随他的那些洪家军兵卒们并非水师中的部下,却总算对他不错。见此情景,只好七手八脚将他抬了起来,匆匆奔向江边的小船。 谁知跑到了江边,缓过劲儿来的潘晓将军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走了。他挣扎着大喊道:“给我一把刀,我要去杀人放火,为死难的亲人报仇。你们谁都不用跟着我,就当我已经死了!” 众人看着他血红的双眼,脑瓜顶上根根直立的毛发,都面面相觑,无奈地摇头叹气。这个时候去寻找所谓的仇人拼命,还是等于白白送死。他们可没有这个义务。 经过短暂的商议,这伙人也是出于无奈,同时向潘晓扑了过去,将其压在身下,先令他不能动弹。然后绳捆锁绑,将他扔在了小船上。 趁着敌军还没有发现自己的踪迹,尽快驶离了岸边。 第十四章 南宫大营里的钉子 “恭喜魏大人,我们又走了一步先手。昨夜在江边发现了一支可疑的队伍,但他们没有任何的作为。 我们已提前安排好了人手。将逆贼潘晓的家人杀光了,又偷偷点燃了他家的房子。 如此死无对证,就算这厮活着逃回匪巢,也必然失去信任,最终只能落个死无葬身之地。” 肉瘤之上,一根粗壮的黑毛傲然挺立的潘晓将军那位前任上司微笑着点了点头,将手中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之后,他愉快地咧嘴笑道:“你办事,我放心。最好让他们狗咬狗两嘴毛,互相残杀。这样也省得我方江南水师最后出手了。” 大顺的京城云台,好似一个世外桃源,外界的各种饥荒战乱,都丝毫不影响这里的繁华与热闹。 兵部尚书高适的府上,一位客人主动上门,前来拜访。 此人便是南宫大营中南宫大将军的亲密战友,得力副将袁守敬袁大人。他追随南宫将军多年,深受信任。但人人都有上进之心,他虽然也得了封赏,但他心中有自己更高的追求目标。 南宫大将军拜访过的朝中大佬,他错开了时间,也一一加以拜访,送些礼品,也是理所应当的。 其实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做副将好多年了,有机会也是要努力争取,向上挪一挪屁股的。 能受到高大人的亲自接见,多少让他有些喜出望外。也同时令他心中有些许忐忑不安。 待看到尚书大人目光平和,笑容慈祥,他才微微放下心来。 “袁将军,你们这次能帮助朝廷平定外患,都是我大顺的得力干将,忠良之臣,人人皆为勇士,功劳也不可能让全南宫寿喜一人得了去。 本官其实也观察你好久了。你忠诚可靠,办事稳妥,身上少了一些南宫寿喜的戾气,将来更加可堪大用。” 袁大人闻言顿时喜上眉梢,连连作揖道:“我虽是南宫大营的副将,心里十分清楚:只当听命于朝廷,只做朝廷的鹰犬,为朝廷效犬马之劳。 而不是任何人的奴仆、随从。” 高大人抬起眼皮儿,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袁将军能有这样的觉悟,可喜可贺。当今圣上与总领大臣田大人都非常痛恨下面的人结党营私,拉帮结派。 为皇上效力,为国家效力永远要摆在第一位。 前几日与田大人闲坐,我们还担心南宫大营此后功高盖主,居功自傲。不愿再听朝廷调遣,今日见到袁将军,令我放了不少心。 我看你为人忠厚老实,以后也要替我们多留个心眼。南宫大将军虽然战功卓著,但身上的戾气太重。此次北伐,虽大获全胜,但总有一些逾矩之举吧?你不妨大胆说一说,省得祸害了老百姓,我们却无从知晓。功过分明,是我们的原则。” 袁大人转着眼珠想了一会儿,笑着说道:“感谢高大人对我另眼相看。陪在南宫大将军身边,其实有些事我也看不过去,只是不敢说罢了。 比如当年围攻坚城之时,贼寇拉了许多城中百姓做挡箭牌。 虽是形势所迫,但南宫大将军全然不顾城中百姓的死活,强令开炮将其射杀,末将心中便十分不忍。 当然类似的事情还有许多,我也就不一一详述了。” 高大人双眉一挑,惊讶道:“还有这种事儿?我大顺军人的职责首先是要保证国民百姓的生命安全,其次才是驱逐贼寇。 南宫寿喜行事如此歹毒,视人命如草芥,难免人怨沸腾,对朝廷声誉大大的不利。” 袁大人连忙俯身施礼道:“是啊。当时在下也是极力劝说,可惜在下人微言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百姓白白送死,内心早已苦不堪言。 还有这个南宫将军,膝下无儿,不知从哪里收了个山野小子当义子。 此人残暴无礼,目无尊长。到处惹事生非,还私通敌国,暗中为南宫将军大肆敛财。 因为有南宫大将军总护着他,营中众将士也都是对其恨之入骨,却敢怒而不敢言。” 高大人这次连头都没抬,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问题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你口中说的那个山野小子,我倒是见过面。 此人在我面前虽说是收敛了许多,但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冲天的匪气与杀气,想掩盖也掩盖不了。 这样吧,你此次回去之后,暗中收集各种证据,注意一定要罪证确凿。 南宫寿喜如今得意洋洋,志得意满,朝廷也想用他剿匪。在罪证确凿之前,不可能轻易动他。 但养虎遗患,一旦发现他有异心,秋后算账,斩草除根一定是免不了的。届时朝廷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那时也是你袁将军升官发财之时。 因此你一定要沉住气,暂时忍受各种委屈。以后有任何情况,你都可以直接找我来汇报。” 袁大人喜出望外,趴在地上连连叩首道:“多谢大人栽培。我袁守敬誓死忠于朝廷,忠于当今圣上,忠于尚书大人。” 小玉儿扑闪着两只明亮的大眼,仰头望着自己的母亲说道:“娘亲,女儿实在想不明白,那位耿三大叔为人谦和,还时常来帮我们点小忙,虽然长得模样丑了点,老了点,但对我们娘俩都挺好的。 时常花自己的银子,给女儿我买些好吃好玩的,还不好意思当着你的面,都是私下里偷偷塞给我。 你怎么会那么反感他呢?上次你让他滚远点,我看他挺伤心也挺可怜的。 可没过多大一会儿,他又背着你偷偷跑过来,笑眯眯的悄悄塞给我一大串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我心里挺喜欢他的。” 玉儿娘立马变了脸色。呵斥道:“你这个馋嘴的小丫头。你还太小,根本不懂得世态炎凉,人心险恶。 以后他无论送你什么都不许吃,不许拿。为娘总觉得他憋着什么坏心眼。 等你长大些你慢慢就懂了。” 小玉不服气地翻了翻白眼:“你总是喜欢把人想的那么坏,累不累呀? 他就是个牢头,难不成是想将我们这孤儿寡母扔进大牢里去? 他又得不着什么好处,至于吗?” 玉儿娘缓缓抬起头来,仰望了一眼头顶有些压抑的灰色天空。 喃喃自语道:“就是因为找不到任何破绽,猜不出他究竟憋着什么坏心眼儿,才要更加小心提防。” 话音未落,小玉他娘猛一抬头,那个锲而不舍的牢头耿三又出现了。 他的脸上挂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憨厚笑容。 手里拎着一根细细的麻绳,麻绳的一端绑着一大条还在摇着尾巴拼命挣扎的大鱼。 “上次都说了让你滚,离我们娘俩都远点。你怎么又来了?脸皮可真够厚的!” 耿三一点也不生气,仍然满脸陪笑:“我说小玉他娘,我真没什么坏心思。 今日公务繁忙,我到现在都没顾上吃饭。 看在以往也帮过你们的情面下,你也帮我一次呗:晚上将这条鱼炖炖,我们仨一起吃。我自己不会做呀。还需要什么材料,你尽管开口,我去买。” 小玉高兴地拍起了小巴掌:“好啊好啊,我好久都没吃过鲜鱼了。这条鱼还活蹦乱跳的,足够我们仨吃了。娘你就答应他呗。” 小玉他娘望着面前这个死皮赖脸的男人,一时竟然无法拒绝。其实她自己也挺喜欢吃鱼的,而且做的非常美味拿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表现。 第十五章 爱屋及乌 牢头耿三虽然没有念过多少书,但他深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道理。 要想俘获小玉他娘的青睐,必须忍辱负重,百折不挠,脸皮够厚才成。 自己虽然嘴有点笨,不善于表达。但他的心是充满诚意的,一次不行就两回,十次不行就一百回。 人心都是肉长的,而且他认为自己很是了解对方:眼前这个手脚麻利、丰臀细腰的小寡妇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别看她有时候说话很难听,但心底一定是柔软而善良的。 否则我耿三也不会这么刻骨铭心地喜欢她,爱上她。 当了这么多年的牢头,什么恶人、坏人、凶狠霸道、歹毒刁钻之人都见过。别的本事没有,是好人是坏人,他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至于小玉那个小丫头,既漂亮又活泼可爱,在他的眼里比亲生闺女还要更加亲切一些。 活到眼下这把年纪,耿三觉得自己已经算活明白了:钱财乃身外之物,无论你生前拥有多少金银珠宝,金山银山,两眼一闭,两腿一蹬,这些个劳什子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而且他在大牢中见的犯人多了。那些削尖了脑袋四处钻营,泼上性命去攫取财富的,最终都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所以钱财这玩意儿,不能太少,也不必太多,够用就行。太少了,容易饿肚子。太多了更可怕,直接容易要命。 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天天在一起过小日子,又不用担心饿肚子,便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当然,能偶尔喝两口美滋滋的小酒,就更是锦上添花了。 当小玉的娘亲将那一大盆儿热气腾腾的酸菜鱼端上那张略显简陋破败的小饭桌时,耿三两眼冒光,口水直流。 他并不是稀罕那一盆香味扑鼻的酸菜鱼,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小寡妇露出的白皙小臂和两只纤纤玉手。 最让他心里享受的,是这种温暖、和谐的家庭氛围。 “小玉他娘,您也忙活半天了,坐下一起吃吧。感谢您今天没有轰我出去。” 说完这一句,耿三又扭过头来,用充满怜爱的眼神望着小玉丫头说道:“你可慢着点儿吃,没人和你抢。当心鱼刺卡了喉咙,万一真被卡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原本还心情愉悦的小玉他娘,听完这句话忍不住又白了耿三一眼:“你这人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就把嘴给我闭上。 若不是看你笨手笨脚,又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吃了上顿没下顿。我早就把你连人带鱼扔大街上了! 费了半天劲,让你吃顿热乎现成的。你可倒好,桌上还没动筷子,就开口咒别人去死?真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遭了这几句数落,已经饱受打击,内心变的异常强大的牢头耿三毫不犹豫地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连忙辩解道:“我又说错话了。我这完全出于一片好心,只是善意地提醒她当心,对吧,小玉?” 那个小玉丫头已经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一边吐着鱼刺,一边说道:“我心里清楚:俺娘这是疼爱我,耿三叔也是在疼爱我。 不过俺娘说的也有道理,你不但笨手笨脚,还笨嘴拙舌的。 但我知道你心底不坏,上次那一串冰糖葫芦很好吃。 下次你买两串吧,一串给我,另一串给俺娘,让她也尝尝,她一定喜欢。这样下次你再说错话,她就懒得骂你了。” 耿三喜出望外,连连点头道:“还是小玉丫头懂事儿,叔真没有白疼你。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下次我一定多买几串,拿来堵你娘的嘴。 除了冰糖葫芦,你还喜欢吃什么?三叔下次偷偷给你买,你自己藏好了,别让你娘瞧见抢了去。” 小寡妇本来已经生气了,听到耿三的话更加来气。但回头瞥了一眼,眼见自己的亲闺女和面前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其乐融融,倒好像是父女一般,不由得心头一软。 再加上看见耿三,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已经算主动服软认错了,不由地偷偷笑了起来。 她也已经好久没有体验到这种家人团聚,温暖而祥和的感觉了,莫名地有些心跳加速。 只得转过身来,将手中一只盛满米饭的小碗重重的砸在耿三面前,板着脸说道:“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填饱了肚子赶紧走人。” 耿三抬起头来,饱含深情地望了她两眼,丝毫也没有生气。 而是憨憨地咧嘴陪笑道:“您是正主,您不坐下来吃,我哪敢动筷子?” 小玉的娘被这个一脸褶子的又丑又傻还脸皮特厚的客人气乐了。 将另一碗盛好的米饭放在了女儿的面前,自己也盛了一碗饭,她拎着一双筷子,在桌旁坐了下来。 小玉一脸兴奋地开口道:“娘啊,你做的这条鱼滋味儿太鲜美了!外面的大饭庄里应该都做不出这种味道,我也好久没吃过鲜鱼了。” 听她这么说,早已饥肠辘辘的牢头耿三伸出筷子,毫不客气的夹了一大块塞进自己的嘴里,咀嚼之后,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道:“果然美味!手艺比宫中御厨还要高出几分,令人叹为观止。 小玉你要特别喜欢吃,下次我再买两条更大的鱼,拎过来还让你娘做给我们吃。” 小玉的娘,虽然心里的气儿还没消,但听他二人连声夸赞自己的手艺,不免心里又有几分小得意。 同时心中又微微一叹:可怜的闺女,跟着我着实受了不少苦。自从没了父亲,孤儿寡母,我们娘俩饭都吃不饱,哪有银钱买鱼呀?能顿顿吃糠咽菜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抬起眼皮儿,看了面前的耿三一眼:这个家伙除了丑了点儿,老了点儿,倒是可以依靠。除了不知道他存着什么坏心眼,仅从表现来看,不像是个恶人。 “夸人也不会夸,皇宫中御厨的手艺你品尝过吗?” 耿三闻言一愣,的确如此。我一个小小的牢头,能跟着别人偶尔去饭庄混一顿就不错了,哪有机会进到皇宫里,去品尝御厨的手艺? 但牛已经吹出去了,再往回收是不可能的。大不了发挥脸皮厚的优势,再乘胜追击。 耿三平复了一下略显紧张的心情,摇头晃脑地说道:“皇宫里的御厨肯定不止一个,应该有很多都是滥竽充数的。能将一条鱼做成如此美味,您比皇宫里的御厨何止强出了一点半点。 我有一位远房的表哥,就被皇上选做了御厨。他除了会用清水熬烂白菜,再往里边撒一把粗盐,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做。我吃过一回他做的菜,吐了三天才吐干净。 你笑什么?还别不信。真就是那样的!”。 一旁的小玉天真地扬起小脸,半信半疑的说道:“当个皇上就天天吃清水熬烂白菜啊?那也真是挺惨的!他能像我们一样偶尔吃上顿米饭吗?更别说我娘亲手现做的酸菜鱼了。” 耿三连忙补充道:“所以说当个皇帝又如何?都没有你幸福,因为你一直有娘亲陪伴在身边。 你娘上次还问我,为什么满大街那么多孩子,我偏偏最喜欢你。 那是因为你最值得羡慕,我爱屋及乌。” 小玉儿扭过头来,毫不客气的伸出手中的筷子点指着耿三的鼻尖说道:“你又说错话了!一会儿惹的俺娘生气了揍你,我可不管。 你是说俺娘是你爱的那个屋,我是那只小乌鸦呢?还是我是那个屋,俺娘亲是只乌鸦?” 耿三当时就愣住了。 低头认真思考了半天,才连忙改口道:“小玉儿你真是太聪明了,我果然是又说错了。 你们娘俩都是金凤凰,我才是那只乌鸦。一只笨嘴拙舌,还天天喜欢在枝头呱呱乱叫的笨乌鸦。” 第十六章 鲲鹏之志 米尼艾尔王国的小王子密陀罗盘起双腿,规规矩矩地端坐在大国师惠特兰托的对面,用无限敬畏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庞。 随着下巴底下冒出一层青色的胡茬,这位小王子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嬉笑打闹,幻想着天仙公主来到自己身边的少年了。 随着双方交往的加深,他越来越倚重面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大国师。其丰富的阅历,渊博的知识,深入浅出,言简意赅的点拨,每每令他茅塞顿开。 最重要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在他的心底,有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正在生根发芽。说好听一点,应该叫做雄心壮志。 这片草原之上那个曾经不可一世,凶蛮强盛的木托磐尼帝国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灰飞烟灭,化为了齑粉。这令他的内心感到极为震撼。他也曾经一度以为,那个强盛帝国是不容撼动的。 经过了血与火的洗礼,这位小王子比原先成熟多了。 他懂得了很多道理。这些道理有些是面前的这位大国师指点的,有些是他通过亲身经历感悟到的。 身为一国王子,有许多限制,也有许多便利条件。他仍然对那位阿卡拉的天仙公主念念不忘,但他现在至少明白了,空想是无用的。 任何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必须通过自身的努力去争取。这个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当初面前这位大国师当面说出的“杀父弑兄”这四个大字,曾经如一把利刃一样,刺透他柔软的心脏。随着时光的磨砺,他渐渐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偶尔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自古男儿当自强,为了实现终极目标,有时突破常规,甚至不择手段也并不真就那么可耻。 他心里也渐渐明白了父王的一片苦心:在他兄弟二人之间,父王还是比较看好他的。因此才安排他跟着大国师学习,以便将来米尼艾尔王国成为这片草原上新的霸主。 他的兄长门巴有勇无谋,虽然其身体日渐强壮,力气越来越大,但距离成为一代国君,甚至草原新霸主,差的还太远。 大顺的远征军早已撤出了这片草原,米尼艾尔和阿卡拉将曾经的木托磐尼帝国的地盘一分为二,仅从占据的面积来看,米尼艾尔王国还要略胜一筹。 双方暂时相安无事,势均力敌,表面上一片祥和。但小王子的心里很清楚:虽然有共同的宗教信仰,但终究一山不容二虎,双方彼此都在私下里磨刀霍霍,为了争夺唯一的霸主地位,早晚必有一战。 而在这场无法避免的战争来临之前,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强迫自己变得更加健硕、勇猛、成熟、睿智。否则,自己只能在未来的腥风血雨中被漫天尘沙所掩埋,而且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 小王子密陀罗轻轻合上了摊开在面前的兵书。 大国师惠特兰托满意的点了点头,捋着胡须问道:“王子殿下今天的表现不错,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密陀罗摊开自己的右手手掌,按压在自己的左胸之上,躬身施礼道:“敢问大国师,您觉得我们你与阿卡拉王国之间,战争何时会爆发?” 大国师惠特兰托微皱双眉,右手不断的捋着自己的胡须说道:“这个问题倒真是让我一时难以回答了。因为变数极大,可能至少还需要三五年之后,也可能明天就爆发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无论他何时到来,我们都要提前做好准备。你现在的身子骨还弱了点,必须咬着牙加强训练,首先使自己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另外一定要多读书,丰富自己的头脑,至少在这一方面,你比你的大哥门巴,有着天然的优势。 其实国王陛下也是对你寄予了厚望,才会咬着牙让你跟随在我的身边,吃苦受累,不断磨练。 你脑子里也别天天总想着阿卡拉的那位天仙公主了。 想要将她抢到自己怀里,必须主动出手。 一个男人活在世上,如果没有点争强好胜的野心,连狗都不如。就算是条狗,也会拼命去争抢更加新鲜的大粪。” 密陀罗轻轻点头道:“谢谢大国师,这个道理我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 大国师满意地点头道:“不知你是真明白了还是假明白了。反正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早晚必须亲自去面对某些事情。 要想名正言顺的成为一国之君,必须锻炼自己逐渐变得冷血而无情。 攘外必先安内。在两国不可避免的战争来临之前,你必须先处理好我们国内的事情。 只有你自己充分做好了各方面的准备,才能真正做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小王子表情凝重地深深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只希望到时大国师能出手鼎力相助,助我披荆斩棘,早日实现鲲鹏之志。” “后腿不许打弯,给我蹬直了,你小子没吃饱吗?” 潘晓手中拿着一根细细的小木棍,毫不客气地在面前正在操练的一名水师兵卒的屁股上,轻轻敲了一下。 哪知那个家伙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不但站在那里纹丝未动,甚至还翻着眼皮儿白了他两眼。 潘晓顿时心中气儿不打一处来,还未等他做出任何动作,忽然从那人的身后伸出一只大脚,毫不客气地将其踹翻在地。 苏大成一脸阴沉地喝骂道:“你小子耳朵塞驴毛了?大都督的命令你都敢不听?” 那个小兵不服气地站立起来,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一边小声嘀咕道:“他早已经不再是我们的水师总督了。自从那次大首领令他返乡回来之后,何曾说过让他官复原职? 是他自己非要跑过来指指点点,这还倒罢了,弟兄们还听过更难听的说法:此人就是朝廷派来打入我水师的奸细。我们凭什么要听他的?” 苏大成顿时怒不可遏,一把抓过那个小兵,薅着他的脖领子将他拎了起来,怒斥道:“潘将军永远是我们的水师总督,再敢胡说八道,我直接把你扔到江里去。没有潘将军,哪有我们现在的水师战队?” 潘晓见状,连忙上前了几步,拦住苏大成说道:“算了算了,大成兄弟。你手上没个轻重,别和他计较了。 回来之后,大首领确实也没有当众宣布让我官复原职,怪不得他们。有时候我自己也觉得挺别扭。” 苏大成愣了一下,随手将那名小兵扔在地上。 眼见潘晓将军悻悻地转身离去,连忙紧走几步追了过去。在他身后说道:“潘将军,您千万别泄气。 我早就说过,我苏大成永远唯潘将军马首是瞻,没有您就没有我苏大成的今天,我与杏儿也不可能团聚在一起。 我这就去面见大首领与周军师。兴许他俩忙着什么别的事儿,把你官复原职的事儿给忘了。这样对我水师的训练极为不利。 我虽然没提起,但我已经听说了:您的亲人尽皆被朝廷所害,你怎么可能是奸细呢?我现在马上就去找大首领理论一番。” 潘晓轻轻叹了一口气,连忙伸手阻拦道:“你最好还是别去了。人言可畏,别因为我,反而连累了你。” 苏大成不管不顾的将他伸出的手臂打到一边,气呼呼的说道:“为朋友两肋插刀,你只要还当我是兄弟,就别拦着我,我从来不受气,更不能看着你忍气吞声。 大不了拉着捶他俩一顿,老子也撂挑子不干了!” 第十七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听到苏大成最后那句话,吓得潘晓将军身上汗都下来了。 苏大成就是个莽撞人,一点不通人情世故。为人又仗义,喜欢直来直去。依着他的脾气,真敢说到做到,跑去一言不合揪着大首领或军师动手。 当众殴打洪家军的大首领或大军师,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那二位一旦翻脸,苏大成很可能脑袋就没了。 自己已经走背运已经导致家破人亡了,如果再连累这位忠肝义胆的傻兄弟出了什么事儿,潘晓觉得自己以后就彻底无颜面对那个杏儿姑娘了。人家小两口团聚,才刚刚没两天。 到了这个时候,潘晓倒是全把自己的窝心事忘干净了,急匆匆的从身后冲到前面,伸开双臂,坚决拦住了苏大成的去路。 “苏将军,别去惹事儿了。别人可以不把我当大哥,你若还把我当大哥,就听我一句劝:不能因为一时冲动,铸成大错。” 苏大成瞪起双眼,还想一把推开他。潘晓深知,真若动起手来,他还真没面前这个大块头力气大。 连忙后退了两步,仍然伸长双臂说道:“好我的傻兄弟,哥哥现在内心烦躁的紧,你别再火上浇油了行吗?到你家喝酒去,我现在突然特别想喝两杯,俗话说一醉解千愁嘛。 你若还看得起我,就陪着我一起去喝两杯。否则你我从此恩断义绝。你看着办吧。” 听他这么说,苏大成微微愣了一下。也只好暂时压下了自己内心的火气,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主动拉着他的一条胳膊说道:“既然如此,我改天再去找大首领和军师理论。 这就到我家去,我让杏儿做几道你喜欢吃的下酒菜,陪着你喝两口。” 潘晓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任由他拖拽着,向他们家的方向走去。 见苏大成与潘晓一同进了房门,杏儿连忙走上前去,笑脸相迎。她是个知好歹的,内心里对苏大成这个曾经的顶头上司也是充满了感激之情。嘴上不说,内心早就期盼着找个机会表达一下谢意。 苏大成刚刚向她说了他二人的想法,她便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系上围裙,手脚麻利地亲自去了厨房。 很快几盘热气腾腾的下酒菜便端上了饭桌。苏大成开启了一坛酒,重重的按在桌面上,豪爽地说道:“啥也不说了,潘都督,我一直视你为我的亲大哥,都在酒里了。今日小弟我便陪着你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回头我再去找大首领,帮你讨回公道。” 杏儿私下里也听苏大成提起过潘晓的事,也很是为他抱不平。当下只能佯装不知,热情地为他们斟酒布菜。 几杯酒下肚,潘晓觉得无论心里还是身上,顿时都暖和了许多。 他放下酒杯说道:“我的好兄弟啊,哥哥我近来确实比较郁闷。我一直想找个机会,恳请首领和大军师,允许我带着咱们的水师兄弟,驾着战船,去荡平了大顺的江南水师,替我的亲人们报仇雪恨。 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合时宜,时机不对,只得暂时作罢。” 苏大成安慰道:“没事,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跟我说。 回头我去找大头领,让他尽快给你官复原职的时候,这些想法一并和他们提出来。反正我们收拾完李家军的水师舰队,早晚也要收拾大顺朝的水军。 即使暂时调整一下攻击顺序,也无关紧要。想来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潘晓摆手道:“你还是别瞎掺和了,你的脾气不行。还是我亲自与他们去说吧,解铃还须系铃人。” 苏大成哈哈笑道:“那样更好。你肚子里比我有墨水,也更知道话该怎么说。 洪家军的水师舰队还要靠咱们哥俩一起来统领。洪首领以后用我们兄弟俩的地方还多着呢,把什么都说开了,大家心里都舒坦。 我虽然脾气火爆了些,但也知道些分寸。绝不会使洪首领或周军师当众难堪,下不来台,那样反倒给你帮了倒忙。 反正别让你老兄受委屈就行,因为杏儿和我一直把你当成我们的恩人。” 潘晓逐渐放松了下来,主动端起手中的酒碗,与苏大成碰了一下说道;“别一口一个恩人什么的,那就有点太见外了。你我就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患难之交,生死与共。 至于我自己,暂时的委屈和愤懑都不算什么,如过眼之烟云。守得云开见月明,你我兄弟还要共同联手,甩开了膀子一起大干一场呢。 不单单是为了我们自己,更是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能够不受腐朽朝廷的盘剥与压榨,安享太平盛世。” 几乎就在这哥俩开怀畅饮,畅想未来的同时,大军师周密也主动去拜会了洪家军大首领洪天阔,与他商量尽快将潘晓官复原职一事。 周军师倒是懒得与他客套,直奔主题。 洪天阔沉吟了半晌,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军师切莫操之过急,小心驶得万年船。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我们前面已经有了“黄蜂”那个血淋淋的教训,这次更要小心谨慎,绝不能重蹈覆辙。 把他架在那里多晾一晾,未必就是坏事。” “大首领,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我们已经调查这么久了,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而且手段十分拙劣。你怎么还会犹豫不决呢? 我军正在用人之时,特别是水师那边。潘晓将军实战经验丰富,是个难得的人才。你非要逼着他对我们彻底寒了心才作罢吗? 我们派去跟踪盯梢的人都亲眼看到了,他自己已经被对手逼到家破人亡了。此刻只怕一心只想着报仇雪恨,那还可能怀有贰心?” 洪天阔摇头道:“你不觉得这其中有太多巧合了吗?我们的人刚跟着他过去,他家就着火了。 而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就从来没怀疑过,这是一出早就编排好的苦肉计,其实他的家人早已提前偷偷转移,只不过做戏给我们看?” 周军师摇头道:“大首领,你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洪天阔谦逊的笑道:“我这不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 总之,多加几分小心总没有坏处。” 周军师的脸上表情十分复杂,有些哭笑不得。 第十八章 落子无悔 义父大人最近给我的感觉,一点不像是因为累累战功刚刚得到了圣上的嘉奖,从而兴高采烈的得胜将军。 倒更像是受到了某种处罚,肩上被压了重担,步履倒显得愈发沉重,行事也显得更加小心翼翼。 至于吗?人活着就是要让自己努力变的轻松愉悦。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我丝毫没有贬低他的意思。如果连这个战功卓著的小老头也只能算作是一个庸人,那么这个世上就庸人太多了,满大街都是狗屁不是的庸人。 我只是觉得他无端给自己套了太多的思想枷锁,想的太多了。这样活着会很累,不值得。 面圣归来之后,他也不管我心里乐意不乐意,强行拉着我又对那些朝中大佬们一一登门造访,又是送礼又是请安。他难道完全不知道,我最烦的就是这一套?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只要别惹我,我就懒得去收拾你。干嘛非得事事总得求着人家?小爷我又不欠他们的。 就像那位兵部尚书。南宫大营为了补充保家卫国损失的兵力,申请必要的火炮与甲胄、马匹等物,完全是为了将来等兵强马壮之后,为朝廷剿匪出力。 这本就应该是所有朝廷官员们共同的奋斗目标,他自当全力以赴。 如果推三阻四,从中作梗,除了能充分证明他自己是个大混蛋之外,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我们完全没必要求着他。 同样都是为朝廷办事出力,他若敢明目张胆地消极怠工,一脚将其踏翻在地,抡圆了抽他几个响亮的大耳刮子,再使劲朝他的肥腰上跺几脚,让他清醒清醒就完事儿了。 人心是最深不可测的无底洞,因为年龄和阅历的关系,我还是把很多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在繁华的京城中折腾了一个月,我们终于离开了云台。返回最早的驻扎地,与大队人马会合。 南宫大将军即刻下令大批招募新军,补充兵力。同时休养生息,加强新兵的训练,待到整个大营的实力恢复了,全面开始剿匪,力争早日平定内乱。 因为南宫大将军已升任大顺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剿匪总兵官。所能管辖的势力范围已远远超出了南宫大营,包括淮北大营在内的所有附近驻军,都得听从南宫大将军的统一调遣。 为了保证在今后的统一剿匪行动中,分散各地的驻军能够统一听从南宫将军的号令,所以在淮北大营中必须指派一个信得过的人。 这个人选的最终确定,令义父大人颇为头疼。 最麻烦的是,淮北大营的总统领,那位明目张胆中饱私囊,浑浑噩噩地混日子,臭名昭著的焦大将军,我的义父对他有绝对的指挥权,却没有撤换他的权力。 也就是说我们将要安插进淮北大营的这员将领,既要能够震慑住焦大将军,迫使他服从命令,又不能完全取而代之。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得服从焦某人的指挥,帮助他训练营中兵马,提升整体战力。 义父与那位方大哥私下商议过,本来有心想让我过去,但又担心我资历太浅,难以服众。 而且我做事从来不循规蹈矩,虽然作战勇猛,但丝毫不懂得人情世故,性格顽劣,性情乖张。 不定我将来哪一天就与那位市井流氓出身的焦大将军产生了激烈矛盾,突然发狂,小爷我一怒之下,一刀下去宰了那个焦大将军,势必引起军中大乱,完全得不偿失。 在他们二人的眼中,我就是一匹脚力十足,很有长跑天分但难以控制的野马。若严格加以约束,早晚能成为一匹千里马。 但现在远远还不是时候,一旦失去控制和约束,随时可能张口咬人,乱踢乱踏,甚至能带领整个马群头也不回地一起去疯狂地奔向万丈深渊。 这至少说明他们俩,对我个人的作战水平、领军能力和人格魅力还是认可的。 义父大人左思右想,薅掉了头上不知多少根头发,最终确定了人选的必备条件:资历足够老,办事稳妥,踏实可靠,既能服众又能左右逢源。 最重要的一点是,对他本人必须忠诚,能够信得过。 这就好比是一个围棋高手,面对眼前错综复杂的棋局,必须努力下好每一步。所谓一步走错,满盘皆输,而且还必须做到落子无悔。 他最终选择了自己最信得过的得力副将,袁守敬袁大将军。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个他自以为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注定他今后将彻底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纵使我拼尽全力,也没能救得了他,还连带死了很多人。 正所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当南宫大将军单独约见了那位袁大将军,坦诚的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和决定时,那位袁大将军并没有立即表态,而是转着眼珠思考了很久,请求我义父允许他回去好好想想,再做决定。 第二天,袁守敬袁大将军主动找到我的义父,表达了自己的最终决定,欣然接受了我义父的重托。 经过了一整夜的思考之后,他反复权衡,最终打定了主意。 袁大将军手底下也有自己的心腹,遵照兵部尚书高大人的吩咐,将这些人安插在南宫大营中,可以不动声色地收集南宫大将军的所谓各种罪证,丝毫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同时自己又能轻松跳出南宫大将军的视线之外,倘若能与淮北大营的焦大将军形成联手,暗中生成另一股势力。等待时机成熟,里应外合,双管齐下,除掉南宫大将军,简直是轻而易举。 我因为屡立战功,自然也升官了。 那位方大哥也不再是亲兵营的教官了,成为了整个南宫大营的总教官,负责管理培训所有招募的新兵。 如果把整个军营比作一所大学,方大哥等于升任了校长一职,而我则成为了副校长。 也就是说,在当下整个南宫大营中,除了义父南宫大将军和方大哥能管我,再也没人敢管我了。 名义上等于我坐上了第三把交椅,我完全可以放开了无法无天,胡作非为。 你可千万别想多了,我本善良,完全就不是那一种人。 我原先的那一帮手下兄弟还是我的麾下,这算唯一的实权。除此之外,我还得协助方大哥负责训练、督导、培训所有的新兵们。 最好玩的是,我义父那个小老头特意交代方大哥,让我单独训练一支队伍,人员目标可以从所有的新兵中随便挑。这些人必须勇敢善战,头脑灵活,类似于当代的特战部队。 而且要求我先于大部队提前完成新训练任务。训练结束之后,我还必须领着他们去实战,小试牛刀。 目标:剿灭盘踞在凤凰岭的土匪熊四海。 我义父那个小老头的这个英明决定,最终使我拥有了专属于自己的庞大实力,拥有了一大批对我忠心耿耿的死忠之士。 而这群人中猛虎能征惯战,所向披靡。 我所率领的这一路手下铁骑,在未来各方不得不陷入的无比混乱的战局中,最终能够独树一帜,大杀四方,甚至扭转乾坤,威震八荒。 我本人也借助这股强劲势力,终于实现了童年时的梦想,成为了天下第一悍匪,从而改天换日,匪祸天下。 第十九章 三只王八 袁守敬袁大将军带着为数不多的几个随从,来到了淮北大营。 与那位传说中的焦大将军初次见面,二人都假惺惺地十分客套。 那位在街面上混了几十年的焦大将军更是显得谦恭有礼,十分低调,丝毫没有表现出作为地头蛇的傲慢。这正是他的圆滑之处。 论军中资历、战功,焦大将军都远低于面前这位袁大将军,而且他心里很清楚:这位袁大将军奉了剿匪总兵官的指令,此后常驻淮北大营,而且此人追随南宫大将军那么久,明显带有上级领导指派自己人对他进行监督的意思。 审时度势,自己必须收敛一些,在探明对方底细之前,一定要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绝不能让对方抓到自己什么把柄。 他的谦恭客气令这位袁大将军心里很舒坦,感觉自己比待在南宫大营还要受人尊重。 同时这位袁大将军在官场混迹多年,以老成持重著称。 他心里也十分清楚自己所处的特殊位置,而且他带着自己明确的目的,时刻不曾忘记那位兵部尚书对自己的叮嘱,想尽快拉近与焦大将军之间的关系,因此对这位焦大将军也十分客气。 他甚至主动给焦大将军献上了一份见面礼,一箱黄白之物。 焦大将军难免有些喜出望外,对袁大将军充满了好感,两人很快便热络了起来,甚至有一种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感觉。 正如民间俗话所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八瞅绿豆,很快就对上眼儿了。 没过两天,焦大将军又拉上了那位田尚书的得意门生,自己的老朋友,李霄鹏李大人亲自作陪,大摆酒宴,为袁大将军接风洗尘。 这顿酒宴的菜品十分丰盛,其中最重要的一道菜,是三只大王八。这道菜营养丰富,生津活血,滋味鲜美,在当时也十分难得。 袁大将军听说那位李大人竟然是田尚书的得意门生,欣喜之余,对其也是相当客气。甚至忘了自己的年龄,与其称兄道弟。 而那位少年得志,风光无限的李大人对这位袁大将军也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如此老成持重,办事稳健又不喜欢摆架子,这才像个大将军的样子。 他其实心里一直对那位焦大将军颇为不满,私下里认为他只知道投机钻营,疯狂为自己敛财。军务方面才智平庸,手下将士萎靡不振,致使整个淮北大营缺乏积极的战斗力。 说了几次让他去剿灭凤凰岭的那一股土匪,却总是推三阻四,毫无军人气魄。 听说不久之前焦大将军率领部下大队人马,偷袭洪家军的匪寇,结果被人家搞了个反偷袭,最终丢盔弃甲,狼狈而回,看着都窝囊。 如今袁大将军来了,可就太好了。能领着淮北大营,重振士气。虽然那位剿匪总兵南宫大将军他还没见过面,但就凭南宫大营能够势如破竹地清除外患,那荡平内乱,更是手到擒来。 这让他信心大增。因为李大人的心中很有分寸:千里求官只为财。充分利用手中权力,给自己多捞点好处,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但利用业余时间,好歹也得为朝廷出点力,办点正事。否则有些太说不过去了,毕竟领了朝廷的俸禄。 酒过三巡之后,他们三个都显得很开心。觉得彼此之间有几乎相同的价值观、人生观,说好听点那是兴味相投,互相吹捧,彼此欣赏。 说难听点,那就是臭味相投,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焦大将军放下酒杯,主动抄起汤勺说道:“袁将军、李大人,您二位也别光顾着喝酒了。既然我们三人情投意合,以后还要长期共事,今后少不了轮番做东,大家一起多聚聚。 来来来,这一盆肥美的王八汤都快凉了。我给你们一人盛上一小碗,尝尝鲜。这里面还有三个王八蛋,我们一人一个,都别客气。” 品尝过后,另外两人都放下手中小碗,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滋味儿不错。 袁大将军满面红光地说道:“早就听说李大人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做起事来雷厉风行,是难得的国家栋梁。今日一见,甚是欢喜,我感觉自己都年轻了好几岁。 前些时日在京城时,我还专门去登门拜访过田大人。您的恩师提起你来,也是赞不绝口。以后你我要多亲近走动,共同为朝廷出力。” 李霄鹏李大人得意地笑道:“袁大将军老成持重,屡立战功,才是我等学习的楷模。若能与焦大将军联手,重振淮北大营,早日铲除匪患。 我回京之后面见恩师,少不了为二位多美言几句。” 袁大将军顿时感到心里暖烘烘的,如此看来,未来是越来越有盼头了,已经搭上了高尚书那条线,再通过这位李大人与田尚书多亲近亲近,未来的仕途必将是一片金光大道。 自己以后再也不用受南宫大将军的压制了,早晚有一天会加官进爵,扶摇直上。想想都觉得心里美得慌。 焦大将军看到他们二人都很开心,自己也觉得更开心。原本以为这位袁大将军会是压在自己头顶的一座大山。如今看来,完全可以使其很快成为自己人。 他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如虎添翼,大家共同联手,今后自己升官发财的好日子已近在咫尺。 三人十分默契的几乎同时举起了酒杯,碰在了一起,醉眼惺忪地彼此相视而笑。 酒宴临近结束,桌上杯盘狼藉。 那位面红耳赤的焦大将军忽然神秘兮兮的说道:“我看出来了,二位尚未尽兴。咱们换个地方接着喝,也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那可是个好地方。环境优雅,不仅有好多雏儿可随意挑选,那些妙人儿都嫩的能掐出水来了。” 袁大将军与那位李大人相视一笑,毫不客气的说道:“那就有劳焦将军头前带路了。” 李大人望着袁大将军,客气地问了一句:“袁大将军,您初来乍到,舟车劳顿,身体还扛得住吗?要不要早些回去歇息,我们改日再聚?” 脑袋晕晕的袁大将军豪气干云的大手一挥说道:“我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今日且让老夫聊发少年狂,来个舍命陪君子,我等不醉不归。” 三人哈哈大笑着下了酒楼,潇洒地扬长而去。 夜色愈发浓重,一个邪恶的小团体,在茫茫的暗夜中悄然诞生,疯狂滋长。 第二十章 名师高徒 新兵的招募工作进行的并不是很顺利。 遍布各地的饥荒正在逐步消褪,满大街流离失所的饥民也渐渐变少了。想从中挑选一些精壮男子,补充兵力也变得愈加困难。 下面的人办事方法还是那么简单粗暴,虽说出于无奈,也是四处乱抓壮丁,弄得鸡飞狗跳。 自从担任了南宫大营的副总教头一职,我还是比较勤勉的。 其实我属于天性懒散之人。勤勉的主要原因,是怕我的顶头上司,那位方大哥再当众用他的大脚踹我屁股。 因为很久以前他就这么干过,那种感觉是屁股很疼,而且内心感到十分羞耻,抬不起头来。就是当年我刚刚练习骑射时,射中他头盔的那一次。 好在我这人心胸无比宽广,从来不记仇。否则以我现在的骑射水平,射中的就不单单是他的头盔了。 这一日清晨,我还没走到新兵集合的队伍前面,便看到人群中一阵混乱。 一个嗓门洪亮的小子在那里又跳又嚷,几位手持刀枪的老兵将他团团围在当中。我若再晚来一会儿,这小子可能就没命了。 军营里对那些恶意胡闹,伺机逃跑的新兵可是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我连忙迈大步走上前去,用眼神示意那些老兵们先不要痛下杀手,等我问清楚了缘由再说。 “你小子在这里瞎嚷嚷什么?既然来到了军营之中,服从命令是第一位的。敢于抗命,当众斩首。 这最基本的一条铁律没人告诉过你吗?” 那个小子虽然年龄不大,但仅从身板来看,比我还显得粗壮些。而且他望向我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胆怯。 “我不能留在这里。我的师傅得了重病,如今还躺在客栈里,无人看管。 我只是无奈之下,在门前街头打把式卖艺,想给我师傅他老人家凑些看病的银两,就稀里糊涂被你们绑了来。 若不是饿了好多天,浑身没有力气,就凭他们这些人,哪一个也不是我的对手。” 我轻轻挑了挑眉毛,这小子口气不小,还挺狂的。 我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刚到军营的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小子。 我张口吩咐道:“尔等继续操练,把那个小子带到营帐中,我要单独问话。” 我转身回到营帐中,刚坐下没一会儿,那人便被带到了我的面前。 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既不弯腰施礼,也不下跪求饶,像一根树桩一样直挺挺地戳在那里。 我微微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师傅得了什么病?可知军中无儿戏,既来之则安之。 敢当众胡闹,扰乱军心,是会随时被砍了脑袋的。” 那人梗着脖子回答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没法留在这里。师傅在客栈中躺着,身边无人照顾。人命关天,至于具体得了什么病,我也不知道。 想让我留下也可以,先治好了我师傅的病。然后让我吃饱喝足了,随便找个人与我来一场单打独斗,能胜得了我,我就留下。” 我被他气乐了。笑着说道:“你的要求还挺多,胆子也够大。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说说你的来历。 我这个人从来都是一诺千金,你只要老实说了,没有撒谎,我一会儿就带着了郎中与你一道,去客栈中为你师傅诊治。” 那人闻言脸上一喜,对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抵触情绪了。 竟然冲我抱拳说道:“我叫高怀德。从小是个孤儿,是恩师一手把我拉扯大的。他还教会了我上乘武功。 养育之恩,没齿难忘。我绝非故意闹事儿,只是情势所迫。 若您能找人治好了我师傅的病,在整个军营之中又有人能打得过我,我就愿意留下,为将军效力。” 我站起身来点头说道:“看你一脸真诚,还颇有几分孝心。我现在就带着郎中,与你同去客栈。若是发现你撒谎,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同时我还要告诫你,别太年轻气盛,一味轻狂,目中无人。可知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别说整个军营,回头让你吃饱喝足休息好了,攒足了力气,你能斗得过我就行。 徒手或是器械,你随便挑。” 说完我抬头在他的脸上扫了几眼,发现他面容平静,丝毫不见慌乱。心中更加有底,便大声将门前的侍卫叫了进来。 吩咐他即刻去营中找两个最好的随军郎中,同时备好马匹,本将军我要出营办事。 我也让人给那混球小子牵来了一匹马。同时暗中观察,看他翻身上马,动作利落,一看就是个老骑手。比我当年刚学会骑马时强多了。 我丝毫也不担心他会中途逃跑。敢跑我就打折了他的腿,让你小子给我狂。尤其是敢在如此狂妄的小爷我面前,那就相当于自己找死。 我带着那两个随军郎中,跟随着那个混球小子,七拐八拐来到一个破败小巷中的客栈里。 那间客栈地处偏僻,十分寒酸破旧,唯一的优点就是价格低廉。进门都要低头,否则容易磕着脑袋。 进入房间之后,破旧的硬板床上果然躺着一个人,长须飘飘。 我连忙命令那两个郎中上前共同为其诊治。同时指挥那个混球小子打开所有门窗,让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透透气儿。 这间小屋局促狭小,味道难闻。别说是病人,一个好好的大活人也容易被活活憋死。 两位郎中忙着在那里号脉。我随便找个地方坐了下来,扭过头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那个混球小子说着闲话。 “你跟着你师傅学了这么多年武功,最拿手的兵刃是什么?” 看到我如此言而有信,而且动作麻利,这么快就亲自带着郎中来为自己的师傅诊治,那个混球小子对我的态度恭敬了许多。 他低头说道:“宝剑。我的师傅是一位成名的剑术大师。有一次他喝多了,在我面前吹牛,说他自己在当世十大剑客排行榜中,排名第八。” 我斜着眼儿看了他两眼,咧嘴微微一笑。 心里说,如果这小子说的全是真的,倒是有些狂傲的资本。 但你不知道吧?十大剑客排行榜中排名第四的徒弟,就曾经死在小爷我的手里。 当然也是那混账卢公子整天只顾着花天酒地,没有好好练功,希望你能比他强些。 “刘将军,能借一步不说话吗?” 那两位郎中忙活完了,愁眉不展,走到我面前低声说道。 我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仅从他二人的表情看,我就知道情况不大好。 我随着他们走到了另外一个角落,其中一个郎中说道:“救倒是能够救过来,只是此人已油尽灯枯。就算救过来了,也恐怕不能长久。” 我点头说道:“别管那么多了。你们俩全力以赴,尽力而为吧。” 等我重新回到那个混球小子身边时,他一脸的紧张。 这小子一点也不傻,从我们刚才背着他悄悄嘀咕,他应该已经猜出了师傅的病情危殆。 我觉得完全没必要瞒着他。于是当面直接说道:“也不用瞒着你了,郎中看过了。两位郎中都得出一致结论:性命暂时无忧,能活过来。 但人已病入膏肓,难以维持太久。本将军已命令他们全力以赴,尽力而为。你也提前做好思想准备。 我会命令手下,马上给你们换个更好的居所,便于救治调养。你就暂时留在他身边吧,过两天我再来看你们。 至于所需银两,你丝毫不用担心,全包在我身上了。” 我正打算转身离去,忽然被“咚”的一声巨响吓了一跳。 低头看去,竟然是那个混球小子双膝跪倒在我的脚下。 他抬头望着我,眼含热泪说道:“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要感谢将军的救命大恩。” 我一边伸手将他扶起,一边说道:“举手之劳,犯不着行如此大礼。你小子别忘了,等你的师傅醒来好转之后,来军营找我。 我要你当着我的面吃饱喝足了,再亲自来试试你的身手如何。你如果只会吹牛,没那个真本事,就算想留在军营,我也不会收留你。 我们营中可从来不缺酒囊饭袋,本将军身边,更不要无用之人。” 那个混球小子抬头望着我,目光坚定。使劲儿点了点头说道:“一言为定!”。 第二十一章 败火的凉茶 过了两天,我听手下的人说那位老剑客终于醒了过来,病情有所好转。 我连忙抽空赶了过去。 这里是一个宽敞别致的小院,里面收拾的一尘不染。院内各种绿植花草,都散发出一种泥土特有的芬芳。 这里空气清新,又十分安静,很适合养病休憩。 我对手下这帮人的办事能力很是满意。 入门之后,一直在床边守着的高怀德立马站起身来,向我躬身施礼。 我懒得搭理他,只微微点了点头,便快速走到了床边。 躺在床上的那位老侠客用陌生的眼光愣愣的看了我两眼,微微点头示意。 他虽然面容消瘦枯黄,明显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但精神头还不错。 尤其是那双眼中隐藏的锋芒还是让我不由得浑身一震:看得出他年轻时也曾有过意气风发,挥剑长啸的高光时刻。 无论过往如何辉煌灿烂,如今垂垂老矣,却只能躺在那里,听凭命运的摆布。 我俯下身子凑近他轻声说道:“老英雄,你只管安心养病。有什么缺的尽管吩咐好了,什么事儿都不用您担心。” 他看着我好大一会儿,才吃力的说道:“将军应该就是儿徒怀德口中所说的那位救命恩人了吧?老朽在此多谢了。 我自知油尽灯枯,将不久于人世。怀德既是我的嫡传弟子,也算是我的儿子。我走了之后,如果您能好好替我照顾他,老朽将感激不尽。” 我连忙低头说道:“您就别和我客气了。我个人的能力有限,路还要靠他自己走。毕竟他还年轻,今后的路还长着呢。 我看您老身子骨还很算硬实,好好歇息吧,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位老者忽然咧嘴朝我无声地咧嘴笑了笑,也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只见他微微闭上双目,好像很快就安然进入了梦乡。 我觉得不便再行打扰,便返身退了出来。 刚刚走到院子里,一扭头。那个叫高怀德的混球小子,竟然紧跟在我的身后。 我连忙说道:“你不用送了。这里的环境,你的恩师还算满意吧?无论是吃的穿的用的,缺什么你尽管开口,我吩咐人尽心去办就是了。” 高怀德冲我抱拳说道:“都说大恩不言谢。刘将军,别的我就不说什么了。这两天我的恩师病情稳定多了,也能吃点稀粥之类的东西了。 等再过两天他老人家更加稳定一些,我一定会去军营中找你。” 我不由得咧嘴苦笑道:“你的所谓大恩不言谢,无非就是等自己吃饱喝足攒够了力气,去营中找我单挑,揍我一顿呗? 没事,我等着。 真能把我揍趴下了,我还要对你说声谢谢呢。” 高怀德那个混球小子眼神复杂地望了我一眼,紧闭双唇也不再说什么,又扭头走了回去。 三日之后,我刚刚给那些新兵蛋子们指点过骑射要领,口干舌燥地回到自己的营帐,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傅青山将军就匆匆走了进来。 我升官之后他们自然也都升官了。为了加速新兵的训练进度,我把豆芽儿、石头、山药蛋等几个具有丰富实战经验的老兵也调到了自己的身边,想给自己减轻些压力。 当初我们刚来军营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笨。 但不知为何,眼下新招募的这一批新丁,我总觉得他们都是一群傻瓜笨蛋,外加呆子缺心眼儿。很多简单的动作要领交代了多少遍都记不住。 这还不算,一个个动作僵硬迟缓,好像胳膊腿压根都不是自己个的,是临时打白条租借来的,随时打算用完了就还回去。 要按我原先的性子,每个人一天连踢带打三十次都算轻的。如果没有原先那些手下的老弟兄们帮忙,我得被这群笨蛋给活活累死。 私下里我满脸疑惑地问过方大哥,我们当年刚来的时候也是这么笨吗? 他笑着说道:“你们早前那一批人,就数你小子还好点,因为原先练过。其他人的表现比现在这帮人还笨! 你们是因为后来参加了实战,被生生给逼出来的。 因为在血与火的战场之上,你动作反应慢点真就没命了! 你还是多点耐心吧,看问题的角度和出发点不同而已。 我当年不是也一直忍着,没有天天揍你们吧?” 听完他这番话,我低头认真思考了好大一会儿,觉得也许他说的是对的。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想想小爷我自己真是命苦啊,整天跟在这些新兵们的屁股后面操练,口干舌燥,内火旺盛。 我得给自己准备多少凉茶败火呀?! 要是亲爱的绿珠妹妹现在能在我身边就好了。她也能败火,而且比喝凉茶管用多了!命-苦-啊! 豆芽儿走到我的面前,带着一脸古怪的坏笑说道:“老大,那个叫高怀德的小子,身背一把宝剑,应约前来找你了。现在人就在门外。” 我微微愣了一下,抬头望着他说道:“我看你这一脸的虚伪笑容,完全是不怀好意啊。 你个兔崽子一直盼着我被他打趴下,好看个热闹是吧? 说起来咱们哥俩也算是过命的交情,要不你先替我上去试试?”。 我还从来没见过豆芽儿这么谦虚过。 他一边连连后退,一边连连摆手道:“您才是这儿的老大,营中就属你武功最高,千万别和我客气。 我也听说了,那小子是个用剑高手。他那位快入土的师傅还上过什么名剑排行榜。 如果是两军阵前,我可以替你冲锋陷阵,抵挡一会儿。 单打独斗这事儿就算了,我自己都不配做你的对手。我是不是变的聪明多了?这么有自知之明。” 我沉下脸,佯装生气地说道:“你这盘豆芽小菜退那么远干嘛?这叫临阵脱逃,懂不懂? 过来,去帮我倒杯凉茶去。 让我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喘口气之后再出去和他单挑。” 豆芽儿如释重负。屁颠屁颠地跑去帮我端了碗凉茶过来,放在我的面前。 他一边看着我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一边关心的问道:“我看那傻小子有点愣。你不会真打算和他动手吧? 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比当年的方侍卫长可要高多了。如果那个傻小子彻底不开窍儿,就是个愣头青。真当着众人的面将你击倒了,你的脸可就丢大了! 要不要我先出去提前点拨他一下?” 我放下了手中喝光的茶碗,瞪大了双眼,气愤地望着面前的豆芽儿。 “你个龟儿子敢小瞧我? 这还没开始比划呢,你就觉得我斗不过他?你小子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吧?!故意来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我看你最近是皮痒痒,越来越欠揍了。不知道老大我近来总上火吗?你还故意气我。”。 豆芽儿仍然嬉皮笑脸,毫不在意。 他挤眉弄眼,假装关心地说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吗?万一你真被当众打趴下了,我等弟兄们也会觉得脸上无光啊。” 我忍不住笑骂道:“少来吧,我就知道你小子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猫哭耗子假慈悲。 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巴不得老子丢人现眼呢。” 我伸直了双臂,将两手按在桌案上。低头思索了片刻,对豆芽儿说道:“不过你倒是从侧面提醒我了,先去把那小子叫进来。 动手之前先和他说清楚了:小爷我绝不会手下留情,他也必须全力以赴,拿出所有本领。 我们真刀真枪的干,谁也别玩虚的。最终我们俩必须有一个人躺下。” 豆芽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瞪圆了双眼吃惊地望着我。 片刻之后,他紧闭双唇,伸长右臂,竖起右手的大拇指冲我点了两下,便一声不吭的扭身走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 锋芒毕露 要说那个混球小子高怀德,近来还是有进步的。 走进营帐之后,知道对着我躬身抱拳施礼了。 我也懒得和他客气。 直接了当地告诉他,必须拿出所有真本事。反正我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听完我的话之后,那个混球小子两眼放光,庄重地使劲点了点头。 他随即取下了背在身后的那把宝剑,抽出一半给我看了看。 我虽然对什么是真正的宝剑不甚了了,但他手中的那把宝剑寒光闪闪,青芒毕露。只要是眼睛没瞎,就能知道绝对是宝剑中的上等货色。 也许是他师傅亲手传给他的宝贝。 看来这小子是有点愣啊! 与我比武切磋,点到为止就行了。拿出这么个宝贝,万一将我的手中钢刀一劈两半算个怎么回事儿? 这是逼着我也得挑把好点的刀啊。 否则刚一动手,我的刀忽然从中折断了,这要是算我输了,我不得亏的流鼻血? 当着众人的面,我要说他小子耍赖,能让人信服吗? 典型的混球小子!一点面子都没打算给我留啊。 大帐外的空地上,我不得不精选了一把质量极好的钢刀,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周围很快就有一大帮人围了过来。 其中不少是好奇那个手持宝剑的少年你有多大能耐?但我估计更多的人是想看我当场出丑,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那个混球小子缓缓抽出了青芒四射,锋芒毕露的宝剑。然后远远的走到一旁,将用布包着的剑鞘稳稳的放在一块石头上。看这架势还挺隆重的。 然后他又走了回来,稳稳地扎好了马步。 我站在原地紧了紧自己的裤腰带,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钢刀。这次起码肚子不饿了,心里也更加有底儿。 我抬头瞄了他一眼,感觉他的下盘很稳。于是决定先攻击他的上三路。 我不想和他玩太多虚的,最好速战速决。右脚尖猛一点地,腾空而起,照着他的面门举刀就剁。 他的动作一点也不慢,见我迎面扑来,不慌不忙地旋转身形,横剑相挡。 刀剑相撞的一瞬,我立刻在心中暗叹道:“行啊,小子臂力不弱。” 他手中横着的宝剑,一点事都没有。但我手中的钢刀多了一个豁口。 这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凑合着用吧,没立马断了就行。 我借势向后翻飞出去,甫一落地,未做任何停留,再度发力攻击。 随着双方攻防的不断转换。我很快发现,虽然他的师傅可能比不上当年那位卢公子的师傅。 但他本人的身手比那位夜夜喝酒狂欢,放荡不羁的公子哥强太多了,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 我不得不强迫自己静气凝神,小心应对。 在如此多新旧部下的面前,我若真是一个冷不防被他击倒了,那丢人可真就丢大了。 而他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惊诧。原先这小子心高气傲,完全没有料到,我会有此等身手。 至少在他的面前,丝毫不落下风。甚至由于步伐灵活,刀法飘逸,始终占据着主动。 随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喝彩叫好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他原本十分稳健的步伐变的有些慌乱了。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这场面。 而他身上所有细微的变化都被我尽收眼底。 我忽然改变战法,开始猛攻其下三路。 对方显然是被逼急了,也丝毫不敢分神了。一个旱地拔葱,高高跃起,人在空中,手中的那把宝剑却气势如虹地朝我迎面劈来,剑气逼人。 我一边闪身规避。同时脑子一抽,心底没来由地突然冒出了一句话: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一点儿也不挨着。只能说明我当时的精神也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终于我的心里有底了。因为我看到了那个混球小子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同时也窥见了他招数中细微的破绽。虽然那些细微的破绽看上去转瞬即逝。 面前这个混球小子与当年的那位卢公子最大的差别就是:他们的剑法都极为精湛,但这小子的体力极好,更有充足的耐力。 我只好故意向他卖了个破绽,打算诱敌深入,再伺机反攻。他果然年轻气盛,轻易就上当了,主动向我发起攻击的同时,自己的防守露出了些许空当。 我则充分发挥自己身体灵活的优势,牢牢地抓住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几乎就在挥刀攻击他弱点的同时,右脚猛然弹出,踢中了他的大腿。 因为人在空中,他再也难以把握身体的重心。即使在猛然跌落地面的那一瞬间,他仍然紧咬牙关,向我狠狠刺出一剑。 我当然早有防范,这一剑要真是被他刺中,就得和那位阎王的宝贝女儿拜天地了。 虽然也算是大喜事,但我不想让它来的那么快。 于是我飞速旋转身形,堪堪躲了过去。 他跌落地面之后,由于短暂的钻心疼痛,一时无法起身,我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时机,欺身而上,乘机一刀削掉他的脑袋。 我当然不可能那么做。自己站稳脚跟之后,刀交左手,潇洒地背在背后,淡定的说了一句:“你输了。” 潇洒不过三秒钟。我的裤子突然掉了。低头一看,虽然我动作灵活,身体毫发无伤,但我的那根裤腰带太不结实了,被他最后刺来的那一剑给削断了。 围观的众人都大张着嘴巴,目瞪口呆。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没有人能够质疑我最终的胜利,但这份胜利,多少有点丢人现眼。 好在我脸皮够厚,从容淡定地重新提起了裤子。其实周围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也没啥好丢人的。 新人就不说了,我健美挺拔的身躯,早在我远征军初入草原,我带着他们在湖边清水摸鱼时,就被他们一览无余了。 高怀德那个混球小子还算诚实。跪在地上没有起来,手提宝剑,冲着我躬身抱拳施礼,声音洪亮地说道:“我高怀德言而有信,输的心服口服。今后小人这条性命,就是刘将军您的了。小人愿随时听命,供刘将军随意驱策。” 我大度地挥手道:“起来吧,起来吧,我就没想要你的性命,自己留着慢慢玩吧。 我现在命令你马上起身,去找我的门前侍卫,让人立马送一条新腰带过来。我不能老用手提着裤子。” 那小子很是听话,一声不吭地爬了起来,迅速转身跑开了。 这个时候我才有空将刚刚使用的那把钢刀重新举了起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把钢刀多处卷刃,还有不少豁口,都快成锯齿了。 我不由得大怒。大喊道:“把军需官给我找过来,老子要踢他的屁股。那小子贪污了多少银两?这是把什么破刀啊?材质质量也太差了!” 第二十三章 窝里斗 袁守敬袁大将军倒背着双手,深深地紧皱双眉。 他刚刚在焦大将军的陪同下,检阅了淮北大营的全体兵马。现场观摩了他们的对攻与操演。 差点没把他的鼻子气歪了。就这兵源素质,就这操练水平,不打败仗那才算是见了鬼了! 袁大将军自己也带过兵,而且参与过不少的战役。尤其是在草原时与那些凶悍的蛮夷部队进行过生死对决,那可是分分钟都要死人的惨烈战斗。 因此他对手下将士们至少应该达到什么技战术水平,是完全心里有数的。 就目前淮北大营这些现有人马和战斗力,别说将来对付南宫大营的人马了,随随便便拉来一支未经过训练的泥腿子起义军,这帮人都未必能干得过。 袁大将军深深叹了一口气:当时在大顺朝廷内部,各大军营之中吃空饷捞油水,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 南宫大营里也有近两成的空饷人头凑数,可只有眼前的这位焦大将军,做的有些太过分了。 对外号称手下十万雄兵,真正能派上战场冲锋陷阵的,满打满算有六万就不错了。 说白了,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打肿脸充胖子,自欺欺人。 若想利用淮北大营,将来对付南宫将军的军队,首先必须补充人员,提高战力。否则将来无异于以卵击石。 袁大将军太了解南宫大营的兵力配置和将士们的作战水平了。 可以说能够从草原上活着回来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不但作战水平很高,而且运气都很好,否则他们也不可能在艰难的夹缝中生存下来。 但是虽然与那位焦大将军的关系日渐加深,有些话他还是觉得难以启齿。 他总不能这样当面劝对方:你他娘的少贪点,适可而止。除了大把捞钱和调戏前任的老婆,在提高军队的训练水平方面多操点心吧!你个傻缺! 但是不提醒对方又不行,袁大将军是有远大志向的。不像那位焦大将军,鼠目寸光,只顾眼前,混吃等死。 袁大将军思来想去,携带重礼去主动拜访了那位李霄鹏李大人。 一来他觉得这位李大人和自己一样,都是有远大理想有追求的。 另外这位李大人与那位焦大将军年龄相仿,二人之间似乎更亲近一些。 有些难听的话,可以通过李大人委婉传达给对方,又能保证不致双方关系破裂。 李大人热情地接待了袁大将军,袁大将军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烦恼。 李大人连连点头,二人一拍即合,因为这位李大人对焦大将军也是很有意见的。从此之后,他二人遂成莫逆之交。 对大顺朝廷的一片忠心,对未来仕途的无限憧憬和追求,是他二人最终结为铁杆盟友的基石。 这位年轻的李大人想法更加激进超前:二人联手劝说焦大将军回心转意,改邪归正,悬崖勒马。 他若听劝还则罢了,如果不听劝,在升官发财的快车道上拖了他二人的后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方设法除掉他,让袁大将军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 李大人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恩师那里和那位兵部尚书由他亲自出面,全权负责搞定。 没过几天,李霄鹏李大人亲自做东,他三人又重新聚在了一起,开始了名正言顺的大吃大喝。当然,所需银两是袁大将军私底下出的。 趁着酒酣耳热,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焦大将军进行了耐心规劝。 可是那位焦大将军,不知是真喝多了,还是借故敷衍搪塞。总是王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提扩大兵源,加紧操练的事儿。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得过且过的样子。 此时,那位李大人不动声色的向元袁将军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很明白:不用白费唾沫,浪费唇舌了。这小子没救了!找个机会,暗中干了他! 只是行事要十分机密,让外人看不出丝毫的端倪。 接下来的大局,由我俩共同操控。 洪家军的大营中,潘晓将军终于鼓足了勇气,去独自面对自己所必须面临的危局。 他先是找到了那位周密大军师。 因为他觉得相对于大首领洪天阔,这位周军师显得更平易近人,沟通起来难度较低。 而且从心理层面来说,他觉得周军师毕竟是个读书人,更加通情达理,与自己的关系也更为密切,更能理解自己当前所处的困境。 与周军师见面之后,对方果然十分客气。 先是请他入座,然后命人奉上茶来。双方坐定之后,周军师主动开口道:“潘都督,不瞒你说。前些时日我刚刚因为你的事,去找大头领商议过。一会儿再陪着你,我俩一同去找他。 不过请你记住:有些话我能说,你不能说。同样的,有些话你能说,我不能说。 我对你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大首领之所以疑心重重,是因为曾经吃过大亏。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当年我们军中插入了一个朝廷暗谍,致使我方损失惨重。所以也请您多理解。” 潘晓将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接口道:“我说呢,怎么好好的就被怀疑了呢,原来如此。不过这里也请周军师放心,虽然在下是走投无路才来投奔,但我对你和大首领,对我洪家军从无贰心,我可以对天盟誓。 如今我已被那些卑鄙小人栽赃陷害,逼的家破人亡,走投无路了。更不可能再回头了。” 周军师郑重地点头道:“将军是个难得的将才,您目前的处境,我早已了然于胸,只是希望将军能够对大首领多一点耐心,对我多一点信心。” 当听到门前有人通报周军是与那位潘晓将军一同前来求见时,洪天阔的脸色立马阴沉了起来。 心中暗道:以前只是以为周军师书生意气,轻信了别人,上当受骗了。如今看来,他很可能被那个叫潘晓的贼子给收买了。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太可怕了。难怪潘晓和那个苏大成的眼中只有他周军师,却没有我这个大首领。我今日倒要看看,他们俩会对我说些什么? 想到这里,他稳稳地转身走到帅案之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沉声说道:“让他们俩都进来吧。” 第二十四章 节外生枝 潘晓将军在周军师的亲自陪同下步入中军大帐之后,忙不迭地朝大首领洪天阔躬身施礼。 帅案之后的洪天阔只是轻描淡写地轻轻摆了摆手,并未起身相迎。脸上挤出一丝寡淡的笑容开口问道:“二位共同前来,所为何事啊?” 按照周军师提前交代好的,潘晓将军连忙上前了两步,再次施礼道:“末将有一些想法,已经和军师提过了。军师还是建议我们一起前来向大首领当面奏报。 我军水师经过这近一段时间的拉练,信心更足了。所以经过我与苏将军商议,准备主动向李家军的水师随时发起进攻,好早日消灭他们。 另外,我对大顺的江南水师情况也十分熟悉,他们的战力应该还在李家军水师舰队之下。 我倒是想先拿他们让手下的将领们练练手,反正早晚也要收拾了他们。 具体该选择谁来作为攻击目标,最终还要恳请大首领定夺。我与那位苏将军只管痛歼敌寇,扬我军威就是了。 所以末将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请战。” 大首领洪天阔听他说完,心里稍感安慰。只要不是为了官职就好,说明这俩人还是愿意为洪家军出力卖命的,其心可嘉。 站在一旁的周军师,此时也笑着抱拳说道:“恭喜大首领,贺喜大首领。我军水师官兵摩拳擦掌,斗志昂扬。这是大好事呀! 弟兄们求战的热情都很高,但具体先攻打李家军水师,还是先灭了大顺朝廷的江南水军。 我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还要请大首领做主。无论如何,不能让这帮水师弟兄们失望,须知气可鼓不可泄。 再者,也是时候让这位潘将军尽快官复原职了,这样指挥起战斗来,他才能得心应手,名正言顺。” 周军师这番话说完,洪天阔的胸中又涌起了小小的不快: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你大军师想做个老好人,从中和稀泥,合着这个坏人让我来演。 若如此轻松就让潘晓官复原职,他最终心里只会感谢你这个军师。 而且那位徐昕将军还在暗中调查,并没有呈上最终结论。 我其实心里还是那个原则:宁可错杀,绝不轻易放过。 在这个时候让他复职太冒险了。 洪天阔既然内心已经打定了主意,便故意不去接周军师的话茬。 只是侧过脸去,满脸微笑地望着潘晓将军说道:“当此之时,我军确实需要一场大胜来提振鼓舞士气。你觉得现在贸然攻击李家军水师,我方能有几成的胜算?” 二人临来之前,周军师已经特意交代过,有些话潘晓绝口不提,由他来说。潘将军只需详细叙述作战计划及方略即可。 见大首领根本不接周军师的话茬,潘晓就感到自己心底又凉了几分。 他只是不动声色的回答道:“此时我方对李家军水军舰队发起主动攻击,胜算七成;若是主动攻击大顺的江南水师,胜算九成。还可以当做实战练兵。” 洪天阔低下头去,半晌沉吟不语,似乎若有所思。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说道:“我能体谅水师弟兄们求战心切的迫切心情,也定然不会让他们失望。 主动攻击大顺的水军,虽然胜算大一些,但劳师远征,乃兵家大忌。 况且我军也很久没有向大顺朝廷的军队发起主动攻击了,双方几乎井水不犯河水,暂时相安无事。 而且我已经听说了,我们的老对手,那个南宫贼子关外大捷,替大顺朝廷清除了外患。得胜归来之后,此刻恐怕正摩拳擦掌,对我们虎视眈眈呢。 此时我们更不宜主动去轻易招惹他们。 李家军是我军目前唯一的死敌,本帅早就对其恨的牙根痒痒,早欲除之而后快。 我军最好不要陷入双面作战。待彻底歼灭了李家军这伙匪寇之后,再专心应付大顺朝廷的兵马,否则很容易陷入腹背受敌的尴尬境地。” 说到这里,洪天阔抬头望了一眼周军师,低声问道:“军师以为如何?”。 周军师不得不表态了。他沉默地思索了片刻,点头说道:“大首领所虑不无道理,那就还是把目标设定为李家军水师吧。” 洪天阔微微点了点下巴,扭头对潘晓将军说道:“潘将军,我们这里与大顺的军营不同。奋勇杀敌只是为了天下的黎明百姓,替天行道。 绝非为了个人的私利,升官发财。我军需要的是身先士卒,忠心耿耿的将领。所谓高官厚禄,只不过是虚名而已。 你若能协同那位苏将军,早日全歼李家军水师。本首领自然不会亏待你。” 潘晓无语地低下头去,无声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洪天阔眯缝着双眼,紧紧盯着他的面庞,发现他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抵触情绪和伤心失望。这才微微点头道:“你先退下吧,回去让水师的弟兄们继续加紧操练,随时准备战斗。 我要与周军师再商量些别的事情。” 潘晓虽然内心郁闷,却丝毫也不敢有所表露,只得深施一礼,转身退了下去。 等他离去之后,周军师才又上前了几步,低声问道:“大首领究竟是作何考虑?为何还不将其官复原职?这天下哪有既想让马儿跑,又不想让他吃草的道理。” 洪天阔抬手道:“徐将军那边还没有给我最后的结论,我也只能慎之又慎。 对了,你来的正好,我正想与你好好商量一下:听闻我们的老对手,南宫贼子得胜还朝,我方是否应该调整一下兵力部署,防患于未然?” 周军师点头道:“大首领思虑周全,令人敬佩。只是我方安插的内线已经传回了消息:南宫大营虽得胜而归,但自己也损失惨重。目前正忙于招兵买马,训练新兵,补充军力。 短期之内应该不会对我军造成太大的威胁。但我们提前做些准备也是应该的。” 洪天阔点头道:“我也知道,南宫贼子那个老狐狸是得喘息一阵,才能腾出手来对付我们。所以才要和你商议。 在此之前,我们完全有必要制定一个详细的作战方略。抓紧时间对李家军水陆并进,痛下杀手。为我那天青兄弟报仇雪恨。” 周军师抬起头来,毫不避讳的直视着他说道:“水师方面只要给他们充足的信任,交给潘晓和苏大成,我们不用有任何的担心。 但是您刚才对潘将军的态度,我只怕会节外生枝。” 洪天阔信心满满地说道:“我还是信不过那个潘晓。如果这一次在压力之下,他还能和那个苏大成完美配合,打一个漂亮仗。表示对我方的忠心,我自然会让他官复原职。 否则的话,我宁愿杀了他,落个心安。” 回到营中的潘晓将军,越想心中越是烦闷。 此刻在他的心中,对大顺江南水师的仇恨远远超越了对李家军水师的敌意。 洪天阔眼中的那份不信任,甚至带有几分轻蔑的眼神实在令他心意难平。 老子将脑袋别在裤腰上,不要命的为你打天下,你却他妈的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我何必那么低三下四呢?老子又不欠你的! 手中无权,连那些最下等的兵勇都敢对着我翻白眼,这要是上了战场,谁还会听从我的命令?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反正现在已经是孤身一人了,大不了拍屁股走人,另寻落脚之地。 为了能替死去的亲人们报仇雪恨,现在也只有转身投奔李家军这唯一的一条路了。 想到这里,他先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如果在别无选择之下,这就意味着今后他要与苏大成这位好兄弟兵戎相见了。 第二十五章 夜长梦多 潘晓将军虽然还没有最终想好何去何从,但至少从此刻开始,他已下定了决心:不再为那个混账洪天阔卖命了。 与大顺朝廷的江南水师已经算彻底翻脸了,逃离之前他还曾经放了一把大火,发泄了自己心中的不满。 而那位曾经的顶头上司魏大人,更是心理阴暗。不但对他栽赃陷害,也一把火杀害了他的亲人。朝廷那边是绝对回不去了,双方已经有了不共戴天之仇。 潘晓本想借助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这支洪家军水师,荡平江南水师,为家人报仇雪恨。 可看到大首领洪天阔的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他终于忍无可忍,忍不下去了。 老子一个大老爷们儿,也是有血性的!干嘛要受你的这份窝囊气?大不了一拍两散。 现在唯一能去的就是李家军的水师大营了,这让他甚是为难。 一来他不甘心自己呕心沥血,辛苦拉起来的这一帮水师兄弟们最终却成为自己的强劲对手,二来他觉得对不住苏大成这位对他掏心掏肺、披肝沥胆的好兄弟。 但这里眼看是待不下去了,拖得越久越容易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他一面悄悄地收拾行囊,准备随时逃离险境。一面苦苦思索,要不要先跟那位好兄弟苏大成交个底,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鼓动他和自己一起离开洪家军。 良禽择木而栖,这也是被逼的。他已经清醒的意识到:继续委身追随那个小人洪天阔,最终只能是死路一条。 虽然没见过李家军的首领,无法探知其为人,但至少能搏一搏,给自己留条活路。而且以自己的资历,对方应该还是能够欣然接纳他的。 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这一日黄昏,潘晓主动登门,找自己的好兄弟苏大成喝起了闷酒。 这一日潘晓喝的酩酊大醉,最后是被苏大成扛在肩头,背回住处的。 第二天醒来,他自己曾经说了些什么,他都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而回到住处的苏大成,先是洗去了一身的酒气。等他爬上床躺在杏儿旁边时,却发现对方始终未曾合眼,而是转回头来,十分不安地睁大两眼望着他。 “将潘将军送回去了?他今天晚上实在喝的太多了,满口胡话,都吓着我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苏大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把将杏儿紧紧搂在自己的怀里,轻声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又没喝多。追随潘将军这么久,这是我见过的他喝的最烂醉如泥的一次。 我能感觉到他的内心极其矛盾和痛苦。我一直视他为兄长,没有他也不可能有我们的今天。他的亲人皆已命丧黄泉,大首领不但没有给他官复原职,还仍然对他疑心重重。 自己大仇未报,还要遭人陷害怀疑,他能不闹心吗?我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为他出头。 明天我就去找周军师和大首领,哪怕惹恼了他们,我也要振臂一呼,为潘大哥鸣不平。” 杏儿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轻轻的从苏大成宽阔的胸膛上划过。 她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潘大哥是为人不错,我也一直念着他的好。我一个妇道人家,你们军营中的那些事儿我也不太懂,我也很同情潘大哥的遭遇。 我最担心的倒是你。我们好不容易刚刚有了一个小窝,才安稳下来没几天。你笨嘴笨舌,完全不通人情世故,很容易得罪人。 我丝毫也不会反对你去为潘大哥鸣不平,只希望你把握好分寸。别没能帮上他,倒给自己惹来什么杀身之祸。 还记得原先我对你说过的那句话吗?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一起走下去。” 苏大城闻言,再次眼眶湿润,心头一热。他轻手轻脚地在杏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心中暗暗说道:杏儿提醒的有道理,上阵杀敌我从来无所顾忌。明日见到周军师与大头领,是得悠着点儿,把握好分寸。 若是将他二人都惹急眼了,那真是帮倒忙了。具体的话该怎么说,还真得多思量思量。毕竟我不再是光杆司令,孤身一人了。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杏儿的将来做些打算。我们俩现在都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随着酒劲儿上涌,他将杏儿紧紧地搂在自己温暖的怀中,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啊”的一声大叫,睡梦中的李家军大首领李济李大帅一脚踹开了身上的被子,从热乎乎的被窝中一跃而起。 他先是呆呆地愣了片刻,然后伸出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原来脑袋还在,没有被砸进肚子里。 刚刚他做了一个噩梦:那位已经死去的敌军悍将洪天青手提一柄大铜锤,张牙舞爪地向他跃马冲来。迎面狠狠地一锤砸下,将他的整颗脑袋都砸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他顿时感到胸闷腹胀,一时竟喘不上气来,猛然间就惊醒了。 他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自从除掉了那个大魔头,又击溃了洪家军的进攻,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的心情都是轻松而愉悦的。 今夜不知为何突然做了这样一个噩梦,难免令他毛骨悚然。 平定了一下心绪之后,他立马想到:这应该是上苍给他的警示,说明那个苦瓜脸洪天阔正拼命重新集结兵力,准备来找他复仇了。 他不能等着敌人再主动找上门来,坐以待毙。必须寻找外援,主动出击。 这时他就顺理成章地想到了那位淮北大营的焦大将军。那些送出去的金银,他可不能白收啊。 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淮北大营重新招兵买马,清除内奸的工作早该完成了吧? 他决定:明天一早便派出特使,重新与之取得联络。催促他们尽快出兵,合力剿灭洪家军这个心腹大患。否则,今后他恐怕都睡不好觉。 水师方面已经完全没有什么明显的优势可言了,本来陆路方面也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幸亏他这个大元帅英明神武,高瞻远瞩。经过一番精心谋划之后,终于设下陷阱,诱敌深入。这才出奇制胜,扭转了整个战局。 像他这样的军事奇才,只当个大元帅,太可惜掉价了。他要成为一代威武帝王,一统天下。 哪怕当下血流成河,也要努力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做到名垂青史,万古流芳。 第二十六章 宁可站着死 李霄鹏李大人不愧是一代天骄,田尚书的得意门生。 为人做事果然是敢作敢为,雷厉风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前一阵子还和那位焦大将军一起,为袁大将军的到来接风洗尘。欢欢喜喜地一起饮酒喝王八汤,嫖宿雏妓直至通宵达旦。 没过多久,与满腹心事的袁大将军一番推心置腹之后,便立马转舵,矛头直指与他关系密切的焦大将军。 甚至与那位相见恨晚的忘年之交袁大将军密谋,干脆早日干掉焦大将军,争夺淮北大营的头把交椅。 以便彻底将淮北大营的属下将士们纳入囊中,为己所用。 难怪那句话会流传至今: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天。 这位一时独领风骚的李大人可惜是个文官,杀人这种事儿,他只能出谋划策,幕后指挥,暗中使劲。 他自己则手无缚鸡之力,真若与人动起手来,也只有被杀的份儿。 还好刚刚与他成为莫逆之交的那位袁大将军,以办事老成持重著称。虽然他内心里很欣赏这位文人骚客李大人的大胆想法,但及时加以阻止。 袁大将军久经战阵,自然不会心慈手软。之所以加以劝阻,是因为感到自己初来乍到,立足未稳,在淮北大营中还没有站稳脚跟。 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就把人家的总统领给干掉了,自己在那头把交椅上也坐不稳当,甚至很可能会被焦大将军提前埋伏好的暗桩,偷偷取了自己的性命。 这么冒险的举动,袁大将军是不会做的。他必须稳扎稳打,认真鉴别,清除所有隐患之后,再痛下杀手。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 而一时独领风骚的李大人,果然是孺子可教,前途无量。 他很快就接纳了袁大将军的建议,始终保持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继续与那位曾经的密友焦大将军眉来眼去,卿卿我我。 这三个人还是经常聚在一起,吃喝玩乐。人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纯净的微笑。却早已各怀鬼胎,每个人都在不停地拨拉着自己心底的小算盘。 焦大将军对这位袁守敬袁大人很满意。他总是不辞劳苦地深入基层,亲自参与兵士的操练,任劳任怨。 而且还不时向他提出一些很好的建议:比如如何快速扩充兵力,怎样拐着弯儿向兵部索要钱粮、装备。 他的种种表现很快得到了焦大将军更加充分的信任,甚至视他为自己的好帮手。因为焦大将军本人市井流氓出身,当兵只是为了逃罪,捞钱。对军务方面真比袁将军差远了。 那位经常睡不好觉的李家军李大帅派来的特使很快就来到了淮北大营。焦大将军毫不避讳,拉着袁将军一起与之面谈。 一旁的袁大将军一声不吭,并未表明任何态度。但内心里,对焦大将军更为鄙视:这么简单的诈降都看不出来?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也窥探到这是难得的一个机会:双方完全可以相互利用,共同夹击洪家军那个宿敌。前提是淮北大营先得自己强大起来,手下的兵将好歹能拿得出手才行。 高怀德低着头,按照师傅的吩咐,详细讲述了自己被击倒整个的过程。一脸的羞惭。 躺在床上的那位老者,一声不吭地静静聆听着。 他的脸色比前几日好了一些,两只大眼在空旷的眼眶中滴溜乱转。 等高怀德全部讲完之后,他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也犯不着过于自责。 此次比武失利,对你来说未必就是坏事。以前你罕逢敌手,难免有些心高气傲。这回至少让你明白了: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按说那个刘将军你大不了几岁,不应该有那么高强的武艺。他又不是江湖中人,但从你的讲述中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位故人:灰袍刀客。 他们二人的招式很是相像,应该是师出同门,至少颇有渊源。 此事说来话长,多年以前,有一股十分庞大的势力,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与大顺朝廷分庭抗礼,水火不容。 这一路起义军人马,其中藏龙卧虎,甚至隐藏着一些当年天下成名的剑客和刀客。 他们的实力十分雄厚,兵强马壮。他们的队伍甚至已经逼近京城,当年差一点就推翻了大顺王朝。 当时的大顺皇帝都被逼急眼了。费尽心力,终于从内部将其瓦解,这才让大顺朝能够苟延残喘至今。 我提到的那位灰袍刀客,便是其中一员。此人行踪诡异,十分神秘低调。我曾有幸与他交过手,虽然不至落败,但丝毫没能占得便宜。 后来传说此人在双方混战中中箭身亡了,从此便再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当年位列十大剑客排行榜中排名第三位的晏几道晏大侠也曾在那支队伍里呆过,后来听说他因私人恩怨负气出走了。 传说是因为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同门师兄弟所害,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么。 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老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平复了一下杂乱的思绪,喘息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俱往矣,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这个大顺朝廷,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早就烂透了。能维持到现在,已然实属奇迹了。 我交给你的那把青锋宝剑,你一定要收好了。 此剑为名师所铸,削铁如泥。那个姓刘的能胜得了你,手里应该也有一把宝刀。否则他手中的那把刀早就该被你削断了。” 高怀德很老实地回答道:“那位刘将军的确是费力挑选了一把好刀,但绝对算不上宝刀。 与我打斗完之后,那把刀上到处都是豁口和卷刃,气得他当场破口大骂。” 老者惊讶地哦了一声,叹息道:“若真是如此,他的刀法比我预想的还要高出几分,定是受过名师指点。 以后若有机会再与他对战,你更要小心些。 算了,再遇到他你直接认输好了,保全性命要紧。” 高怀德听完这句话,差点没腿一软整个人直接趴在地上。 这怎么人上了年纪,心气儿也没了?师父他老人家以前曾亲口告诉过我,永不低头认输!永不言败! 身为一代成名剑客,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 怎么这么快就改口了呢?这令我今后到底该听他哪一句呀? 第二十七章 偏向虎山行 有些事儿真急不得。 义父曾分配给我一项光荣任务:人员从整个南宫大营中随意挑选,组成一支特战部队,由我亲自训练指挥。 训练结束后实战的第一目标,就是剿灭盘踞在凤凰岭多年的山匪熊四海。 这本来是个很好的主意,我也欣然接受。可是新兵的训练千头万绪,在我这个老兵油子的眼中,那就是啥也不会的一群笨蛋。没个至少半年以上的训练,出操都走不整齐,更别说拎着家伙上阵杀敌了。 但至少现在有一个目标了,那就是混球小子高怀德。 他身强力壮,武艺高强,反应机敏,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当然这个标准太高了点儿。像他这种稀缺的人才可遇而不可求。 如果以此为标准,未来的特战队就只能有我们俩人了。而且那小子最终愿不愿意成为我的部下,还得先画个问号。 队伍可以慢慢组建,人员可以逐步招募。但我对始终笼罩在迷雾中的凤凰岭,所抱有的强烈的好奇心却越来越浓烈。 在我童年的时候,对土匪的崇拜和迷恋,就是从额头上有道长长的疤痕,满脸络腮胡的土匪头子熊四海开始的。 于是我壮着胆子,向那位方大哥,也就是现在还是我的顶头上司,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不出所料,红脸黑须的方大哥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摇头道:“你是发高烧说胡话还是疯了?孤身一人想去凤凰岭探秘?那可是出了名的土匪窝呀! 虽然我承认你武艺高强。但如果你真就想不开,活腻歪了,找棵歪脖树,照样可以轻松了结自己,至少还能落个全尸。 我还能让当年亲兵营的弟兄们挖个坑把你埋了。 你该有多痛恨自己啊,想让自己落个死无全尸?” 他这话说的,都让我有些害羞了。我抿着嘴笑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南宫大将军给我下达了作战任务,我就要努力完成。 虽然新军的组建,连影子还没有呢。我想先去探探路,好提前做到心中有数。” 方大哥瞬间板起脸来,一脸严肃地微微点头道:“不错不错。你心里倒是有数了,我们心里彻底没底儿了。 有能耐去找你义父亲自当面说去,他同意了,我丝毫不会拦着。 我知道你小子胆子够大。一旦豁出去了,横竖到哪儿都是死,想拦也拦不住。 凤凰岭的首领熊四海,我多少也有一些耳闻。 我南宫大营北上抵抗蛮夷侵略者之时,淮北大营总统领孙大将军亲率五千兵马前去剿匪,结果大败而归,自己脑袋也没了。 你这是打算不带一兵一卒,独自上阵? 恭喜你,你的目标一定能达成:只会比那个孙大头死的更快一些! 将来你的坟头就别种菊花了,我帮你种一大片狗尾巴草。” 我不满地说道:“在外人面前,我还得尊称您一声方总教头,私底下我还喜欢叫你方大哥。老哥你怎么说话越来越难听了,何时都学会骂人不吐脏字儿了。 我就没打算一个人去找他们动手,我又没疯没傻,只是想去一探虚实。还不是因为我义父那个小老头很难说话,不可理喻。我这才提前找您商量。” 方大哥笑着摇头道:“这事儿没得商量,我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否则将来你挨五百军棍,我还得被迫替你分担一半。我可承受不起!” 我们俩这次友好交谈,最终只落得不欢而散。 我当然不会去找南宫大将军当面商议。 就他那臭脾气,没事还能黑着脸莫名其妙训我一顿呢。 这要是主动送上门去,他真敢招呼手下二话不说将我直接按在地上,暴打几十、上百军棍解解气。 我才没那么傻呢。 可一旦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形成了,它就会像一颗幼苗一样生根发芽,逐渐长大。 我的性格天生就是不信邪,你非得让我往东,我偏要往西边转悠转悠,也许会有些意外之喜呢?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像条汉子。 这个时候我丝毫也不知道,凤凰岭上还真有一条叫赛虎的凶猛大狗,蹲在那里等着我呢。 训练新兵的工作,乏味而枯燥。我确实也有点烦了,干脆给自己找个理由,卧床称病,趁机溜出去散散心。 顺便上一趟凤凰岭,实地考察一下这些土匪的防卫工作做得如何,也算是为了将来彻底消灭他们,做些筹备工作。 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两全其美。 反正现在整个南宫大营,除了那位红脸黑须的方大哥,还有就是那位黑脸的义父小老头能管着我了。 问题是我又没打算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凭什么还要约束我?我早就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我惯常使用的那把长刀,肯定不方便携带。于是我找了一把短一点的钢刀,用布将其包的严严实实,插在后脖领之内。 这情形与我当年第一次趁着夜色,去斩杀那位卢公子时十分相似。 不同的是,这次我根本没打算杀人,心境十分平和,只想出去溜达溜达,就好像是一般人吃过晚饭,没事儿出去遛遛弯儿一样。 当然,我这个弯儿遛的有点远,想去凤凰岭转上一遭。但这个愿望并不是十分迫切,因此完全没必要连夜匆忙赶过去。 我当天夜里偷偷离开了南宫大营,骑在我的那匹枣红马上心情十分愉悦。仿佛刚刚出笼的鸟儿,终于可以扑闪着翅膀,自由翱翔。 我并没有打算连夜赶路。而是很随意的跑到离大营很远的一家小客栈里,点了一些酒菜,犒劳一下自己。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大觉。 因为我虽然知道凤凰岭的大致方位,但路途挺远的,反正也没有什么急事,我完全可以从容不迫地信马由缰走过去。而且等到大白天路上人多了,我还得问问道该怎么走。 如此一来,当我来到凤凰岭的山脚下。抬头看着面前郁郁苍苍,笼罩着神秘气氛的大山时,已经是第三日的午后。 我眯缝起双眼,望着山上茂密的丛林和上山的那一条羊肠小道。心里不禁暗暗说道:这地方不错,山上树林茂密,埋伏个万把人都看不出来。而且山道狭窄,易守难攻。不用问,那个熊四海能在这里盘踞多年,山路上各种机关、暗哨一定少不了。 我并没有傻乎乎地低头策马往上闯,那和主动送死没两样,也许跑不了多远,就被暗箭所射杀。 我很随意地调转马头,在山脚下好似闲庭信步地转悠了起来。脑子里却在不停的翻腾:如何才能不被注意地混上山去,是绕到山后等天黑以后另辟蹊径,还是上演一出苦肉计,装作走头无路,被逼无奈的样子主动去投靠山门? 反正我心里一点也不发慌,本来自己从小就立志当土匪。如今来到这里,竟然有了一种回到自己家门口的亲切感。 民间不是总有那么一句老话吗?言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我从来就不喜欢拿自己当外人。 第二十八章 上山打老虎 我很快发现了山脚下一座全木质结构,看上去有些简陋的酒馆。 这地方挺荒凉的,而且山上还盘踞着远近闻名的土匪。这至少说明了两点:第一,酒馆的生意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凤凰岭有土匪,是人人都知道的。敢放心坐在这里喝酒的人不多,除非是山上偶尔下来的土匪,酒馆的生意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第二,酒馆的主人胆子挺大。竟然一点儿也不担心山上土匪下来随便扫荡一圈,他一年就白干了不说,而且还会随时有生命的危险。虽然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但土匪是土匪,兔子是兔子。兔子是永远成不了土匪的,因为他们天生就是草食动物。 但土匪完全可以伪装成兔子。说不定酒馆的主人还真与山上的土匪,有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在酒馆的门前翻身下马。一名个头矮小的店小二很快满脸堆笑地出门迎接我,并从我的手中接过了马缰。我随手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递给他,同时说道:“备些上好的草料,让它吃饱,我还打算走远路呢。” 一边抬腿迈上台阶。一边在心里说道:“无论小酒馆的生意如何,至少人家的服务态度还是很不错的,积极主动,对客人笑脸相迎。而且这里打扫的很是干净,确实也算难得。” 入门之后,室内果然空空荡荡。我找了一张桌子,坦然坐下,抓起桌上的菜单看了看,随便点了几样简单的酒菜。 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这该不会是一家卖人肉包子的黑店吧?小爷我得多留个心眼儿了。 没过多大一会儿,那位已经拴好了马匹,腿脚勤快的店小二便给我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酒菜。 我连忙又从怀中摸出几块碎银,隔空甩给他算是打赏。同时对他说道:“小伙子真不错,这是赏你的。正好这一会儿店内也没有其他客人,请掌柜的一块出来和我喝两杯吧。” 那位小二哥依然满脸堆笑,喜滋滋地进了后厨。 片刻之后,门帘一挑,家酒馆的掌柜便笑眯眯地走了出来。 我抬首偷偷瞄了两眼,此人脸上表情还算憨厚,看上去并不是十分奸滑。 他搓着两只大手,丝毫不见外地与我打个招呼:“客官,酒菜可还合你的口味?你也别客气,趁热吃吧。” 我连忙起身招呼他在对面坐下,抓过一只粗瓷大碗,倒了一碗酒递给他,哈哈笑道:“味道不错,咸淡正好。我就是一个匆匆过客,正好这会儿店里没人,掌柜的,就请坐在这里陪我喝两杯吧。我孤身一人点了这么多菜,也吃不完啊。” 那位掌柜的一看也是豪个爽之人,不再谦让,便在我对面坐了下来,顺手端起了酒碗。 眼见他自己先喝了一大口。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端起面前的酒碗也喝了一口。 接着问道:“当下生意不好做吧?外面都是兵荒马乱的,这里还挨着凤凰岭,山上的土匪免不了时常下来骚扰一番。” 掌柜的放下酒碗说道:“生意确实寡淡。都是如你一般的过路客,很少有回头客。岭上的土匪经常下山,但很少到我这里来骚扰。我这个小店,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 况且土匪和土匪又不一样。有的是劫富济贫,除暴安良。有的是杀人越货,黑白不分,大小通吃的。” 我顿时来了兴趣,惊讶道:“哦,土匪还分类啊?那以掌柜的眼光,凤凰岭上这帮土匪算是哪一类呢?” 掌柜的抬眼,认真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咧嘴笑道:“凤凰岭上的那帮人,我觉得他们属于劫富济贫那一类的。 熊头领我见过他,是条汉子。 那年大雪封山,他竟然还能记得让手下的小喽啰,给我送些米面过冬。 所以我对他没有太多的恶感。恕我眼拙,小哥你对他们这么感兴趣,不像是个普通的过客,倒像是个军旅之人。你该不会是朝廷派来的密探吧?” 我假装呛了一口酒,连忙用筷子叨了一口热菜塞进嘴里。 抬手捂着嘴巴遮掩道:“我,密探?至于吗?就这岭上几千号土匪,朝廷要想剿灭他们,派数千骑兵一鼓作气就攻上去了,派密探何用?瞎耽误功夫。” 那位掌柜的冷冷瞅了我两眼,捋须笑道:“你还别说,朝廷还真这么干过。结果丢盔弃甲,大败而归。你没看出来这凤凰岭易守难攻吗? 你小子也不用在我面前装了,我算着药劲儿也该上来了。一会儿我就把你绑上山去,让你好好欣赏一下风景。我早就觉得你心怀叵测,来路不正了。” 我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愤愤道:“果然是家黑店,你应该是和这岭上的土匪多有来往。 可是我刚才看你也喝了酒啊,你怎么一点事也没有?” 掌柜的淡定笑道:“酒是好酒,蒙汗药我下到菜里了。听小二说你请我喝酒,我就知道你小子起了疑心。 放心吧,那点药量弄不死你。等见了我们的熊大首领,你只要老实交代,还能留一条活路。” 我此时很想跳起来拔刀砍了他,却是浑身乏力,站都站不起来了。 只能趴在桌上,眼睁睁看着那个腿脚勤快的店小二笑眯眯的来到我的身边,在我身上一阵摸索。 很快他便搜走了我藏在背后的那把钢刀。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那位掌柜的和那个店小二一前一后,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用担架抬着我,已经快到山门了。 我心中暗笑道:辛苦二位了。真当我傻呀?我也早觉得你们不对劲儿了。这才将计就计,能这么舒服舒服地混上山来,自己连路都不用走。 虽然有些冒险,但值得一试。武器没有了,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一会儿见机行事,大不了再抢把刀过来。 这就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爷我就是准备上山打老虎的。 就算最终不小心被老虎吃了,那也只能认栽了。 想到这里,我又很舒服地闭起了双眼,假装仍在昏睡中。 第二十九章 小试牛刀 “这小子舒舒服服呼呼大睡了一路了,跟个大爷似的,倒把我们兄弟俩累得够呛!我下的药剂量有限,按说这个时辰早该醒了。 提一桶凉水浇醒他,或者干脆抽他几十鞭子,熊大首领还等着当面审问他呢。” 我听到耳边有人大声嚷嚷,便小心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到周围人头攒动,将我严严实实地围在当中。 看来我是时候该醒过来了,不能再装睡了,否则呆会儿真会挨鞭子,那滋味一定不好受。 我猛然睁开双眼,一边大张着嘴巴打着哈欠,一边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口中还念念有词:“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围在我身边的这些土匪小喽罗们一边惊讶地张大嘴巴连连后退,一边义愤填膺地嚷嚷道:“这小子怎么这副德行?欠揍!”。 大约是因为收缴了我的随身武器,又觉得我中了蒙汗药,浑身无力。那两个抬我上山的家伙,竟然没有用绳索绑住我的手脚。 我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先是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小喽啰。然后望向虎皮椅上正襟危坐的熊四海。他看到我的样子,也是一脸的惊诧。 我客气地抱拳拱手道:“山野散人高怀德见过大头领。” 熊四海费了半天力气,才闭上自己大张的嘴巴。点头道:“你小子蛮有精神头,胆儿也挺正,见到我竟毫无怯意。你真是大顺朝廷派来的奸细吗?” 我挺直了腰杆儿笑道:“非也。我只是个江湖游侠,与朝廷有不共戴天之仇,我的师傅独臂刀客庞万一为当地酷吏陷害,小的为了给师父报仇雪恨,连着杀了十几个朝廷命官,又放了一把大火烧了当地衙门。 这才亡命天涯,打此路过,是准备投奔李家军或洪家军这两支起义军去。没想到被您的手下误会了,将我绑上山来。” 站在我身后的那位小酒馆的掌柜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开口道:“你小子嘴里没一句实话,满口谎言。照你的说法,你怎么会一眼认出坐在上垂首的是我们的熊寨主?” 我故作潇洒地哈哈大笑道:“小弟跟随我师父行走江湖多年,难道这点眼力都没有吗?况且我拜师学艺之前,就曾见过熊大寨主一面。其赳赳威武之气令人印象深刻,说的直白点,他就是我童年的偶像啊。” 这几句话令面前的熊大寨主心中很是畅快,抬手捋了一把自己浓密的胡须。 眼神中刚才所有的疑惑、猜忌甚至杀意都一扫而光,只留下了几分自豪与得意。 我知道,至少在今日,我的性命无忧了。弄得好的话还能混吃混喝,饱餐一顿。 在熊大寨主的口中,连对我的称呼都变了。 “小英雄既然不是朝廷奸细,是个敢作敢为的游侠,我们便算是同道中人。 你干嘛非要去投奔什么洪家军或李家军啊?完全可以留在山上,与我等一同劫富济贫,除暴安良,共同对抗朝廷,一样为黎民百姓造福。” 我再次环顾四周,露出一脸的嫌弃,撇嘴道:“你这里……小的不才,身怀绝技,志存高远。一直想做一番改天换地的大事业,不愿偏安一隅。我看了一下,这里似乎无人配做我的对手。” 此言一出,众人皆对我怒目而视。这小子也太狂了吧?我们凤凰岭上千把号人,藏龙卧虎。他竟敢视我等为无物? 熊四海原本脸上的笑容也即刻消失了,沉下脸来说道:“你小子也太过狂妄了吧,敢目中无人?” 我厚着脸皮,再次微微抱拳笑道:“熊寨主莫怪,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敢口出狂言,自然是有些本领。 对他们知根知底的,莫过你熊大寨主。你随便挑一个部下,包括你本人在内,都可以当场与我比试一番。 若有人单打独斗,能胜得了我,我倒是可以考虑留下来。” 那个熊四海本身就是个火爆脾气,哪受得了我这一激,当即拍案而起,大吼道:“拿我的大砍刀来。” 此时人群中跳出一人,先是对着熊四海躬身施礼,然后开口说道:“大哥您先别着急,杀鸡焉用牛刀? 先让小弟来把这野小子打趴下了,让他从此不敢再狂妄胡言,也重新认识一下我们凤凰岭卧虎藏龙的实力。” 熊四海从两个鼻孔里重重喘了一口粗气,微微点了点头,重新稳稳地坐了下去。 他对手下这位三弟的武艺还是充满自信的。虽然比自己差了点,但对付一个初出茅庐的狂妄小子应该绰绰有余,根本用不着他这个山寨大头领亲自出面。 我回头望了一下那个人。一身短打扮,浑身上下收拾的紧趁利索,精神头十足。 我之所以故作狂妄,主动挑衅,就是想找个机会试试山上这些人的身手如何,没有比今天更好的机会了。 别忘了我现在叫高怀德,身怀绝技。不借此机会露一手,以后也难在这里混下去了。所谓艺高人胆大,输了也没啥。 万一真输了,丢的是他高怀德的人,和我本人也没有任何关系。 我望着那位主动向我挑战的对手,客气的问道:“你是想与我徒手搏斗还是用器械?” 那人毫不客气的回答道:“就比试一下拳脚功夫好了,我并不想取你的性命。” 我连连点头道:“多谢多谢,我自己也想多活两天。” 聚义厅外的一块平地上,围满了看热闹的山贼土匪。 对面那厮又脱掉了外衣,只穿了一件贴身小褂,同时露出一身的腱子肉。显得体格健壮,信心十足。 我毫不在意地紧了紧自己的裤腰带,冲他招手道:“尽管来吧,三招之内我绝不还手。” 那人对我的话语充耳不闻,耸了耸鼻子,往自己的两只手掌心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手,便猛然窜了上来。 他之所以出手如此迅猛,是想来个出其不意。趁我立足未稳,精神还不够集中,就三下五除二将我放倒在地。 他先是一拳迎面打来,待我出手遮挡之时,迅速收拳,冷不丁猛抬右腿,向我的小腹狠狠踹去。 哪知我早有防备,他踹过来的那只脚面正踢到我早已抬起的脚底板,只得老实收了回去。 而我却不依不饶,借力发力,腾空而起,挥掌如刀,向他的脖颈砍去。 几十招走过,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吃惊了。 在这山寨之中,他们闲来无事,经常徒手互搏。他对自己的拳脚功夫充满了自信,因为少有败绩。 今天与我过了这几十招,猛然发现,无论自己的速度还是力度,与我相比较,都要略逊一筹,更别说占便宜了。 但是,当着寨主大哥和诸位兄弟的面,海口已经夸下了,宁死也不能认输,可同时又感觉到自己力不从心,因此内心愈发的狂躁。 我能深切地感受到对方胸中的怒火与急躁,自己却不慌不忙,越打心里越底气十足。闪转腾挪愈发轻松自在,游刃有余。 眼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一个弹跳从他头顶越过,人还没有落地,便猛然伸出右腿向他的后腰踹去。口中同时大喊一声:“倒!”。 既然这位仁兄这么客气,说了不想取我性命,礼尚往来,我多少也有些手下留情。不想让他伤筋动骨,一脚踹翻,倒地认输就算完事儿了。 那位仁兄果然很是听话,向前猛冲了几步,仍然无法立足,结结实实一个狗啃屎趴在了地上。 我淡定地转过身子,扫视了一圈围观的众人。 刚才还在疯狂为那位仁兄鼓掌、叫好喝彩的众人此时突然全都变成了哑巴,全都难以置信地陷入了集体静默中。这些人太不够意思了,没有一个人肯为我叫一声好。 不过这也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人家相处多年,才是一伙的。胳膊肘哪能往外拐? 我心里清楚,那位被我踹倒在地的仁兄伤的并不重。恐怕其内心所受的伤害,比那些轻微的皮外伤要严重的多。趴一会儿自己就起来了。 因此我也懒得去扶他,只对着他的背影微微抱拳道:“承让承让”。 话音未落,忽然我的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去把我的大砍刀拿过来!” 我转回头来,看到了怒发冲冠的熊大寨主。 这爷们的火爆脾气一点没有随着年龄的增大而减弱。此时他怒目圆睁,满脸通红,额头那块长长的刀疤仿佛要崩裂一样。满脸的络腮胡根根直立。 俺的娘唉,瞅这架势他是被我的少年轻狂给气坏了。这是打算和我玩命了?哪有一点山寨之主的沉稳大气和宽阔胸怀? 我现在都搞不清,他到底是想留下我,还是想直接冲上来一刀劈了我? 第三十章 失散多年的兄弟 熊四海来到我的面前,毫不客气的沉声说道:“你自己挑选一件趁手的家伙吧,省得说我欺负你赤手空拳。” 我抬头望着他怒气未消的通红面颊。 一脸纯真地笑道:“我说过你熊老大是我的童年偶像,这是真心话。你擅长用刀,我也挑一把钢刀使使。” 握刀在手之后,我感到自己如虎添翼,更加信心十足。 熊四海低头望着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心叮嘱道:“刀剑无眼,你自己当心些,我可不能保证不会伤着你。” 我笑颜如花,连头都没低。仰面回答道:“放心吧。我有这个把握,只会把你的大砍刀打落在地,不会伤着你分毫。” 熊四海闻言,眼中凶光一闪,终于毫不留情的对我举起了屠刀。 他挥舞着手中的大砍刀,携着寒风呼啸而来。 我纵身向后一跳,先行躲了过去。感觉这家伙的那把大砍刀势大力沉,勾魂夺魄。 先把自己周身上下护好了,再伺机反击,方为上策。 我充分发挥自己身体灵活的优势,上下翻飞,左跃右跳。争取先搞得他眼花缭乱再说。 我手中的那把钢刀也不是吃素的。在防守的同时,见缝插针,顺势而上,突然反击。也令他一时手忙脚乱,疲于应付。 自我俩动手开始,围观的那些土匪们再也没有一个人喝彩叫好了,都瞪大双眼一眨不眨地死死地盯着我们俩。 他们应该都心里清楚:这是高手之间的生死搏杀,万万不能错过。敢眨一下眼睛,也许其中一人的脑袋就飞了,再想看也看不到了。 我并没有十分紧张,边打斗边认真观察对方招式,努力寻找对手的破绽。 随着双方你来我往次数的增多,我越发安心了。因为我更加确信:对方伤不到我分毫,我却完全有机会,闪击得手,取了他的性命。 此时我难免犹豫了起来:一招取他性命,致使凤凰岭群龙无首,我现在很容易做到。也许这些土匪们会做鸟兽散,省了我军不少力气。 但更有可能是另外推举一位新头领,仍然长期盘踞于此,继续成为朝廷的祸患。 熊四海这个匪首,真就是我童年时的崇拜偶像。让他在我的手中丧命,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虽然我们见面相处的时间很短,但他的性格豪爽直率,我一点都不反感,甚至有些喜欢。 最大的问题是:我现在一刀砍了他,自己还能走得脱吗?他手下的这群兄弟们还不蜂拥而上,找我拼命?虽然是一帮乌合之众,但人数太多了。小爷我的命金贵着呢,我可不想铤而走险。 思虑至此,我下定了决心:只将其击倒,饶他一命。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我便不再犹豫,猛然加快了反击的节奏。 这位熊大寨主脑门上开始出汗了,我刀法的精妙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他虽然是个粗线条的人,但是粗中有细。最初的想法就是好好教训我这小子一顿,最多让我吃些苦头,受些皮外伤,以后不敢再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则足矣。 也没打算真心取了我的性命。 可随着双方交手的深入,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当真小看面前这个对手了,有些托大,这就不好收场了。 我再次一跃而起,从他的头顶飞掠而过。这次我不打算再给他机会了,手腕一翻,改用刀背在他的后背,狠狠砸了一下。 大家都是明白人,我用刀背攻击,就是要告诉他:小爷我手下留情了,希望你知难而退。 这位熊寨主一点也不含糊,踉跄了几步,重新站稳之后。便转过身来主动停手,手握钢刀,冲我抱拳道:“小英雄果然好功夫,再打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不如我们双双停手。我请你去喝一杯吧。” 我当即欣然同意。在这里折腾了半天,出了一身汗,我早就口渴了。 至于我俩谁胜谁负,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有功夫在身的人自然心中有数,但在所有众人的面前,好歹保住了这位山寨寨主的颜面。 我们俩正打算一笑泯恩仇。谁也没有料到,突然从人群的后面,跳出一只拖着粗壮尾巴的狼犬,张着血盆大口,猛然冲上来将我一头扑倒在地。 这家伙块头太大了。猝不及防之下,我都来不及举起手中的钢刀。 对面的熊四海也大惊失色,高喊了一声:“赛虎!”。 我仰面躺在地上,望着伸到自己鼻尖的血盆大口,以及那条湿乎乎伸出唇外长长的舌头。 有那么一瞬间,内心充满了悲凉:想我刘盛征战南北,所向披靡,武艺高强,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死在一条凶猛的狼犬嘴里。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那位熊大寨主,喊完之后也彻底愣在了那里,同时深深地为我捏了一把汗。 算起来他也是赛虎的半个主人。也许是因为看到自己与人交战,没占到便宜,这条颇通人性的大狗才会勇猛出手,为自己找回面子。 但它若此时张嘴一口咬断了我的脖子,虽然这也是他熊四海不愿意看到的,但却也完全无法阻止。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彻底惊呆了。 那条名为赛虎的,不知是狼是狗的大家伙,在将我扑倒之后,并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直接一口咬断我的喉管。 而是停在了那里,眼神复杂地望着我,忽然之间,就冲我摇起了粗大的尾巴。 它的大脑袋离我最近,那复杂而含蓄的眼神,也只有我能读得懂:眼神中的情绪有不满,有惊喜,还带着一丝丝久别重逢的感动和亲热。 我自己也愣住了。刚开始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后来发现他使劲冲我摇着尾巴,便壮着胆子伸手在他的大脑袋上轻轻摸了摸,它竟然没有任何抗拒,更没有张口咬我。 最神奇的是,它的眼眶中竟然瞬间充满了泪水。 亏着它不会说话,否则它一定会趴在我耳边大声说道:“可算找着你了,我失散多年的好兄弟。我都想死你了,你可曾想起过我?” 呆立在我的对面,仍然手握大砍刀的熊四海使劲儿晃了晃脑袋,他已经开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赛虎在山上这么多年。除了对他们一家三口,从来没有对其他任何人摇过尾巴,表示亲热,更别说一个陌生人了。 他忍不住伸出了自己的一只大手,在自己的大腿上劲儿掐了一把。疼,那是他娘真的疼。他这才确定:自己这不是在做白日梦。 赛虎是不是疯了不知道,但他确信还好自己没疯。 第三十一章 从阶下囚到座上宾 既然赛虎已经隆重出场了,它形影不离的女主人必然也会在附近出现。 其实那位熊姑娘是与赛虎几乎是同时被现场喧闹的人群所吸引,跑过来看热闹的。 熊姑娘领着赛虎悄无声息的站在人群之后,观看我与山寨三当家的动手比武。 她早就见识过三当家的拳脚功夫,对我这个年轻气盛的陌生小子不抱有任何期待,只等着看我的笑话。 没想到最后那位三当家的,竟然被我当众踹倒在地。熊姑娘抬起小手,捂住了自己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小嘴。这才舍得认真打量我几眼,对我另眼相看。 等到她的老爹亲自手握大砍刀,跳入圈内。熊姑娘忍不住心里暗叹道: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子,人也长得不赖,可惜不知天高地厚,狂的没边儿。 这不就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了吗?连朝廷派来剿灭我们的那位大将军都死在了我爹的刀下,估计这个傻小子也活不成了,真是有点可惜。 及至最后,看到我改用刀背,在他爹熊四海的背上敲了一下,她更为震惊。没想到眼前这个狂妄傲慢的傻小子,竟然身怀绝技,更难得的是:这家伙看上去疯疯癫癫,做事却极有分寸:没有让自己的父亲,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 熊姑娘悄悄躲在人群之后,心内五味杂陈,正不知是喜是忧之时,赛虎却突然一跃而起,冲了进去。 就在熊姑娘独自发愣的那一瞬间,他看到我已被赛虎扑倒在地。她心里又惊又怕,又喜又忧。惊的是:赛虎从来没有这样突然发狂过,除了在小树林里那一次,从未向人类发起主动攻击。 赛虎在她的眼中就是一只乖巧的大猫。 但她心里也清楚,在别人的眼中就是一只食人的猛虎。 那一次在树林里赛虎发动的主动攻击,若不是她在旁边拼命阻拦,那个偷偷摸摸跟在她身后的小土匪早就没命了。 熊姑娘心里清楚:那个倒霉的小土匪,虽然看上去鬼鬼祟祟,不怀好意,但其实什么也没做。而且凭她一身的功夫,那个小土匪即使想做点什么,她三拳两脚就能撂倒了对方,根本用不着赛虎动手。 不对,严格意义上说来是动口。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赛虎小朋友其实是个君子。 因为有位大圣人曾经说过:君子动口不动手。 可是赛虎这一次的突然出手,完全出乎熊姑娘的意料之外,她也根本来不及阻止。 看到被扑倒在地的我这个小贼并没有被赛虎一口咬断喉咙,她也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也让她彻底震惊了:除了她这个主人和自己的父母,赛虎从来没向任何人摇过尾巴,表示亲热。 熊姑娘甚至想到,躺在地上的这个小贼,该不会是一条野狗修炼得道,幻化成人形了吧?因为只有同类之间才会有这么亲热的举动,否则无法解释。 如果那个小贼真是个黑狗精转世,武功高深莫测,甚至超过我爹也就情有可原,顺理成章了。 不会是我爹有意让着他吧?回头我得找个机会,亲自试他一试。 就这样,因为赛虎的缘故,本该阳光帅气,玉树临风,武功盖世,风流倜傥的小爷我的高大形象,在那位脸上长着两个甜甜酒窝的熊姑娘的心里,被瞬间定格成了一个猥琐阴暗的妖怪。更过份的是:我还是一条全身乌黑的野狗变的。 亏着我当时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否则我只会委屈地以头抢地耳,难过地哭死好几回。 由熊大寨主亲自引导,在众人的簇拥下,我们重新返回了那所宽敞的聚义厅。 众山匪喽罗们望向我的目光明显不一样了,简单总结起来,无非是羡慕嫉妒恨。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我从一个阶下囚,变成了一位座上宾。 那位熊寨主豪爽地一拍桌子,当众宣布:今夜为我这个小兄弟大摆酒宴,接风洗尘,至于吃饱喝足之后,我爱去哪儿去哪儿,他绝不强行挽留。 这倒让我的心里,多少了有了一些温暖的感动。 但我在心里马上警告自己:我是兵,他是匪,应该水火不容的。绝不能因为一时个人的好恶,乱了分寸。 他们即使对我再客气再友善亲热,等我训练好新军,也是要来将他们彻底剿灭的。我要趁着能留在这里的时间,摸清楚他们的整个防御体系的构成。 这才是我此次前来的根本目的。 但是当第二天我睁开双眼,望着窗外午后灿烂的阳光时,我把这一切又忘了个一干二净。 因为那天晚上我彻底喝大了,直接喝到断片儿了。 因为这帮山上的土匪对我太热情了,让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而且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真就不是土匪头子熊四海的对手。我是指在喝酒和划拳上。 以前即使在这些事上,我也从来没有服过谁。 当然熊大寨主也没少喝,喝到后半夜,与我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就差没互换名帖,义结金兰了。 但这个家伙还真是说话算话。喝的再多,也没有表露出将我强行留在山上的意思。只是口口声声说与我投缘,愿成为忘年之交。 最终还是那一句话,吃饱喝足之后,我爱去哪儿去哪儿,绝不强留。 我暂时哪里都不想去。 至于他手下那帮兄弟,知道动手打不过我,便玩命地来和我拼酒。最开始我还来者不拒,后来实在撑不下去了。 因为山上的这些小土匪人数太多了,每个人和我碰一下,我也受不了啊。 那天晚上的菜肴应该极其丰盛,而且十分美味。但我一点儿也记不起来吃了些什么。 我还能隐隐约约记起来,是几个小喽啰把我抬回来的。这次酒里真的没放一点蒙汗药,我却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熊四海待我倒是十分体贴,门外一直安排了一个小喽啰,供我随时差遣。 我让他替我打了盆清水回来,又洗了洗脸,这才算真正彻底清醒过来。 忽然从门前跳进一只长大的身影,快速移动到我的身边。 然后猛然站了起来,两只前爪搭在我的胸前,使劲儿晃动着自己粗大的尾巴。 是赛虎,昨天吓得我半死的那条狼犬。不过我现在一点也不怕它了,内心反而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我连忙弯下腰,抚摸着它硕大的脑袋。对它说道:“你又来找我了,咱俩也算是一见如故,颇为投缘。不如我们也做个忘年交吧。” 我还想对这只大狗说些什么,忽然门前传了两声轻微的咳嗽。 我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两根粗大乌黑的长辫子,还有嘴角那两个浅浅的酒窝。 第三十二章 断子绝孙脚 这世上的美女,犹如鲜花一样分为好多种类。 阿卡拉的那位天仙公主温妮,属于最让世人惊艳的那一种。第一眼看到她就惊为天人,犹如遭了雷击,只想一头跪在她的脚下,顶礼膜拜。 而现在我面前的这位熊姑娘,属于另一种。初看虽然也令人十分惊艳,但并不至于使人立马喘不上气来。只有相处日久,才能体会到她如茫茫雪原中的腊梅一样,暗香扑鼻,后劲十足。 此刻,她就站在那里,用冰冷而怪异的眼神望着我与赛虎亲热。微启小口,轻轻问了一句:“你们俩以前认识?” 我顿时无言以对。什么叫我们俩?他是狗,我是人,这能一样吗? 我连忙客气的拱手施礼道:“敢问姑娘是哪位?为何出现在这里?” 熊姑娘忍不住撇嘴道:“你这一点儿倒和我老爹挺像,喝多了就不知道自己姓啥叫啥了,清醒之前六亲不认。 他现在还倒在那儿呼呼大睡呢,你已经醒了,这点比他强。 我们昨日已经匆匆见过一面了,凤凰岭的寨主是我老爹,本姑娘是赛虎真正的主人。” 说着她转过头去,轻轻呼唤了一声赛虎的名字。 听到呼唤,我这个刚刚相认的前世兄弟,便毫不留情、义无反顾地抛下我,转身跑回到了她的脚边,摇尾乞怜。 重色轻友,我立马对这个刚刚相认的四条腿的前世兄弟,心里很快做出了一个负面评价。咋就和我一个德行呢?难怪我们会如此投缘,能够成为好兄弟。 熊姑娘又抬头望着我说道:“听说你姓高,叫什么名字?” 我一边很认真地打量着她漂亮脸蛋上那两个浅浅的酒窝,一边呲着牙笑道:“我是姓高,名字有点长,好几十个字呢,怕你记不住,简单点,你以后就叫我高人吧。” 熊姑娘毫不客气地直接冲我翻了翻白眼,一脸的鄙夷。 她再次开口,这次连我的姓氏也直接省略了,张口说道:“小贼,昨天你在比武场上不是很嚣张吗?这会儿既然醒了,也没什么事儿,不如陪着本姑娘去后山转转,我有话对你说。” 我故作腼腆地笑道:“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非要找个僻静的地方?也行啊,我也正想看看这山上的风景,就不辞劳苦陪着姑娘出去转转。” 熊姑娘板起脸来,不再理我了,兀自转身走了出去。 随着她板起脸来,唇边那两个浅浅的迷人酒窝也消失不见了,让我觉得若有所失。 出门前赛虎扭头看了我一眼,仿佛是在用眼神告诉我:傻兄弟,收着点儿吧。她以后就是我们俩共同的主人,想办法逗她开心就好了。 真把她惹恼了,别说吃肉,以后恐怕连骨头也没得啃了。你毕竟是新来的,我都跟她多少年了,这个女主人非常有个性,时候长了你就明白了。 还傻愣着做什么?快点跟上来呀!反应迟钝,腿脚慢点,一会儿她踢你,我可不管。 屋外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山上绿树成荫,风景如画。 这感觉这可比窝在军营里强多了,特别是没有仗打的无聊时光,我还不得不面对义父那个小老头的黑脸。 我一边亦步亦趋的跟在熊大小姐的身后,一边偷偷的欣赏着她美妙的身材,在心中暗暗为他点赞。 我那个前世的好兄弟很够意思,明知我抢占了它的位置,却没有像当初对待那位白面书生李霄鹏那样,呲着牙狂吠,表达强烈不满。而是很宽容的自己跑到前面去了,丝毫也不担心我对它的女主人图谋不轨。 这个丫头身材高挑,腰肢纤细,两条大长腿分外迷人。要说最大的缺点,就是对我的态度十分冷淡,眼神里时常流露出嫌弃、鄙夷,丝毫没有仰慕和崇拜的样子。慢慢来吧,好感是需要逐渐培养的。 人与人之间,第一印象虽然很重要,但往往也会出现偏差,而且这些都是可以改变的。所以才会有那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熊姑娘看上去行色匆匆,好像有什么急事儿一样。或者她平时走路就是如此风风火火。一路之上她头也不回,懒得搭理我,好像我这个大活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与昨晚土匪们对我的过分热情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让我难免心生郁闷。 走在前面的熊姑娘忽然停下了脚步,扭头向四周看了一眼。轻声说了一句:“就在这里吧。” 我随着她的目光,也忍不住向四周扫视了一圈。山风习习,浓绿茂密的树叶随风起舞。这里是一片很宽敞的平地。 熊姑娘猛地转回身来,目光冷冷的盯着我说道:“小贼,你昨日狂妄无理,欺我山寨无人,我早就看不惯你了。 我爹的刀马功夫我知道,我怀疑他是故意让着你。 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尝尝本姑娘的拳头,我可丝毫不会让着你。这里四外无人,一会儿打疼了你,也方便你可以放声大哭。” 她的这番话把我气乐了。我凝望着她秀丽的脸颊,果然是英姿勃发,盛气凌人。你的爹娘可以由着性子惯着你,我可未必会。 “你确定你的拳脚功夫,比你们山上那位三当家的还厉害?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一会儿你要是哭鼻子了,我也不绝会怜香惜玉。” 这位熊大小姐不耐烦的摆手道:“少在这里油腔滑调的,拳脚上见真章。” 说着,也不给我任何准备的时间,不说让我先去跑两圈热热身,扭扭腰活动活动筋骨,最好再泡个桑拿什么的,直接挥拳就朝我迎面打来。 这小妮子真霸道!比我还欠揍。 我连忙闪身躲过。看到她伸到在我面前的粉嫩结实的小拳头,我心里一动,只想趴上去亲上一口。 无论她表现的如何勇猛,我其实都毫不放在心上。 一个小丫头片子,被父母家人宠坏了,就算再好勇斗狠,也不过是花拳绣腿而已,丝毫也不会伤到我。 我若想将其制服,分分钟的事儿。不如多陪她玩一会儿,看看她究竟功夫如何,有没有将来做我徒弟的潜质。 因此,面对她一波接一波的猛烈进攻,我只是漫不经心的闪转腾挪,极力躲避,却绝不还手。 看到我如此漫不经心,不将她放在眼里,熊姑娘真生气了。她动作更加迅猛,下手更加狠辣。 我的那位前世兄弟,远远的蹲在一边,悠闲地晃着尾巴,轻轻摇了摇头。 看到我挨揍,它竟然丝毫无动于衷,甚至还偷偷咧了咧嘴。 仿佛在说:傻兄弟,我已经好心提前警告过你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现在女主人揍你,恕我爱莫能助,你也是活该呀!忍着点吧,估计一会儿她打痛快了出点汗,也就完事儿了。 那个熊丫头得寸进尺,动作越来越快,下手越来越狠。 我刚刚躲过了砸向我鼻梁骨的一拳,她又猛地抬脚朝我的裆部狠踹。 还好我堪堪躲了过去。心里顿时来气了:过分了啊,太过分了。小爷我还没娶媳妇儿呢,这记断子绝孙脚真惹恼我了。 我们俩切磋武艺,点到为止。彼此又没有什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之恨,敢使出这一招,是想要我的命啊! 我已经足够忍让了,只是被动防守,不做主动攻击。她却不知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反而蹬鼻子上脸,不给她点结结实实的教训,还真就没完没了了! 于是我下定决心,开始了强力反击。 第三十三章 我不是故意的 熊姑娘不由得瞪圆了自己那两只乌黑发亮的大眼珠。 面前这个卑鄙猥琐的小贼,一旦开始强势反击,她瞬间便有了一种被笼罩在对手掌风拳影里的强烈的压迫感,甚至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一向心高气傲,对老爹亲自传授的那套拳法信心十足。 因为在以前的实战中也很少遇到对手。在这座凤凰岭上,偶尔来了兴致,找几个土匪小喽啰比试拳脚,从未品尝过失败的滋味,因此心气更足了。 她哪里知晓,这些她找来的陪练,要么碍于他老爹的面子,不愿意下狠手。或者内心有些偷偷喜欢她,就是想逗她开心,自然会暗中让她三分。众人都这样捧着她,让她误以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 如今面对我这个无赖毫不留情地强势反击,她高挑挺拔的鼻尖上,开始渗出了细密的汗水,有些手忙脚乱,自顾不暇了。 看到她略显慌乱的可爱模样,我心中暗暗发笑,却咬着牙毫不手软。众人捧着你,父母惯着你,小爷我今天偏要好好教训你一下。 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世态炎凉,人心险恶,去去你身上的傲娇之气。 “砰”的一下,她的一只皓腕被我如铁钳一般的大手牢牢抓在掌中,丝毫挣脱不得。气急败坏的熊姑娘抬腿又想踹我,却发现自己的大腿被我的膝盖顶着,抬不起来了。 我又凶狠地抓住了她的另一只小手,心中暗笑:这下总该老实了吧? 哪知这位熊姑娘发现自己的手脚都无法用力,情急之下,竟然伸长了脖子,张口向我的喉咙狠狠咬了过来。 我连忙松开了她的一只手,伸手拽着她的脖领子,身不由己地向后退了一步。还会咬人?这丫头属狗吗?这一招是我那个前世兄弟教的? “呲啦”一声,由于用力过猛,她的外衣生生被我扯烂了。 我低头一看,顿时呆住了。 皮肤白皙细腻,锁骨曲线诱人。贴身的那件火红肚兜,紧紧包裹着喷薄欲出的傲人双峰。 我彻底傻眼了。 紧接着“啪”的一声山响,我的半张脸火辣辣的疼,很快便肿了起来。这次我一动没动,更没有丝毫还手的意思。 身为一个正直的小土匪,勇于承认错误,并坦然承受因此造成的任何后果,不逃避,不躲闪。正是其伟大的人格魅力所在。 这句自我赞美的话,只能憋在心里。无法说出口,因为我牙疼。 我的半张脸还处于短暂的麻木当中。但我已经松开了双手,低声道歉道:“对不住熊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半天没有动静。我微微抬起头来,惊讶的看到对方那一双迷人的凤眼中盈满了泪水,却没有滴落。秀美的小脸儿惨白,她紧紧咬着下唇,气呼呼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有没有搞错?被重重扇了一耳光的是我,我都没好意思还手,最该觉得委屈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蹲在那里看了半天热闹的我的那位前世兄弟,此刻终于坐不住了。 跑到我俩的当中,冲着我龇牙咧嘴,一阵狂吠。 毕竟兄弟情深,它才忍住没有扑上来将我放倒在地,一阵撕咬,也算给足了我面子。 熊姑娘一声不吭地拉好了衣服,盖住了那件火红诱人的小肚兜。 我心里暗暗嘀咕:着什么急呀?匆忙间我只看了一眼,还没看够呢! 当然这话也只能憋在心里,否则我另外半张脸也要肿了。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熊姑娘不再理我,召唤了一声赛虎,便转身扬长而去。 赛虎摇晃着自己粗大的尾巴紧随其后。 我的前世兄弟向前跑了几步,又转回头来,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狠狠盯着我,冲我露出锋利的獠牙,喉咙中发出了几声低吼。 我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狗肉上不了席。你个新来的,首先要学会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先把女主人哄开心了。 初来乍到,敢和我争宠,老哥我就先原谅你了,至少说明你还有一颗积极上进的雄心。而你非但未能将女主人哄开心,还惹她生气,简直是蠢到家了。 应该是打小没读过什么书吧?没文化没教养最可怕了。 回去好好反思一下,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如果不能尽快想个办法,弥补与女主人之间的裂痕,重新讨她欢心,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你我从此恩断义绝,画地绝交,割袍断义。 你也没穿袍子是吧?那就割尾巴断义!我才不惯着你呢,小样儿! 在我的心目中,女主人永远比天都大。都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那是屁话。最正确的应该是:女主人是心尖尖,兄弟手足都是屁!你我就此别过,望你好自为之,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穆夫人站在那里,亲眼看着熊四海喝下了那碗醒酒汤。 忍不住嗔怪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年轻呢?一喝起酒来就昏天黑地,忘乎所以,往死了喝,还要不要命了?” 熊四海一如往常,放下手中的碗,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腼腆的咧嘴笑道:“夫人永远言之有理。只是我心里痛快,有些把持不住。那位姓高的小子,我甚是喜欢。可惜我没本事留住他,他若肯留下来,咱们宝贝闺女的将来也就有着落了。” 穆夫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阿弥陀佛,你这个老东西终于肯为咱闺女操点心了。你是说你看上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伙子,想招他为婿?这得跟我好好说说。 为了这事儿,咱俩都烦恼了好多年了。那小伙子长什么样?咱闺女见过没?他是怎么来到山上的?会武功吗?” 熊四海笑着摇头道:“夫人,你的问题太多了,车轱辘似的。能不能让我喘口气慢慢说?” 穆夫人着急道:“你这个人一说到正事儿就要大喘气儿。先憋着,说完了再喘气,憋一会儿憋不死你。” 熊四海连忙闭上嘴巴,假装憋气。片刻之后,忍不住开口笑道:“不行啊,我憋不住,不让我喘气儿,一会儿话没说完就得死。我若是死了,夫人该如何自处?” 说完他哈哈大笑着,一把将穆夫人揽在怀中。 穆夫人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抡起小拳头,捶打在他的胸膛。 气呼呼的说道:“别胡闹,赶快说正经事。” 熊四海只得停了手。 沉思片刻,他缓缓开口道:“我先给你说一件最神奇的事:你闺女身边那个人见人怕的凶恶小跟班,竟然与那个傻小子一见如故,冲着他使劲摇尾巴。 我实在是想不通,莫非这就是传说中天定的缘分?” 穆夫人惊讶道:“你说什么?赛虎没咬死他还和他很亲热?这么说咱家闺女也与他见过面了?闺女怎么说?她对那个傻小子印象如何? 他为什么不愿意留在山上?要不我改天做点好吃的,你把那傻小子请到咱家里来,我也看一看。这是咱宝贝女儿的人生大事,我这当娘的必须先把把关。 顺便也算是给他俩创造点见面机会,你看可好?” 熊四海翻着白眼说道:“夫人,你又拿车轱辘话来问我。还是不想让我喘气儿是吧?前车之鉴,咱俩干着急瞎操心是没用的。 一切还不都得咱那宝贝女儿,小祖奶奶说了算!” 第三十四章 痛下杀手 “什么?你们两个还想请那个姓高的小贼,来家里吃顿便饭?甚至还想让我作陪?你们喜欢请谁,我管不着。 但是那个姓高的小贼,我见一次打一次,直到打死为止。” 穆夫人心平气和地去找女儿商量,顺便还想探听一下,这位小祖奶奶对那位姓高的傻小子有什么初步印象,那个傻小子是否像她土匪老爹夸赞的那么出类拔萃。 谁知还没说两句,这位小祖奶奶像是被引线突然点燃的炮仗,被气得满脸绯红。一副咬牙切齿,怒不可遏,恨不得想要一口吞掉那小子的样子。 倒是把她的娘亲吓了一大跳。 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气成这样,也实在想不出那个胆大妄为的野小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她连忙坐了下来,详细询问女儿究竟出了什么事。那位熊姑娘小脸通红,却紧闭双唇,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穆夫人又气又急,却是什么也问不出来。忽然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作势起身跺脚道:“既然你不肯告诉我这个当娘的,我也只能去告诉你爹了。 你爹的火爆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既然那傻小子得罪了你,你爹一定会像当年对付那个教书先生一样,毫不客气地拧下他的脑袋,为你这个小祖奶奶解恨。” 听娘亲如此说,熊姑娘这才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在她的心中,那个傻小子虽然可恨至极,但罪不至死。毕竟是她自己先去挑战的,打输了也只能承认技不如人。况且她自己最后扇对方那一记响亮的耳光,那个小贼都没敢还手,还低头认错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熊姑娘连忙站起身来,红着脸伸手拉住娘亲的衣袖小声说道:“其实也没啥。是我主动去找他去比试武功,没能打赢那个小贼,还遭了羞辱,心里生气而已。” 谁知她说完这句话,穆夫人的心中却是心花怒放:我还当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儿呢,原来不过尔尔。 这小子果然是天选之人,竟然不经意之中连续闯过了三关。 第一关,侥幸逃过了赛虎的血盆大口,这应该是最难的。 第二关,挺过了我那个土匪夫君的刀砍斧剁。 最要命的一关,便是这第三关:在我家这个小祖奶奶的拳打脚踢之下,顽强活了下来。 想来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虽然那个傻小子不知相让,不懂分寸,惹恼了我家的小祖奶奶,但看这丫头的表现,如此气愤的情形之下,还舍不得对方去死,看来有戏。 穆夫人内心欢喜,表面上却尽量不动声色。 知女莫若母,知子莫若父。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丫头,虽然表面上有些盛气凌人,桀骜不驯,但内心还是柔软善良的。便开口安慰道:“既然你如此说,我便先不告诉你那狂躁老爹。如此看来,那个傻小子还是有些本领的。 放心吧,今后那个傻小子,敢让我的宝贝女儿受任何委屈,为娘我亲自出面收拾他。 毕竟咱娘俩心连着心,才是这世上彼此最亲近的人。” 熊姑娘立马变得开心起来,一头扎进了娘亲的怀里,开始撒娇起来。 穆夫人轻轻搂着她,抿唇笑而不语。 “大首领,我们不能再犹豫了,可以痛下杀手了。 最近我手下的人一直紧盯着姓潘那小子的一举一动,发现他形迹可疑,已收拾好行囊,可能准备随时逃往别处。” 徐昕将军俯下身子,趴在洪天阔面前的桌案上,凑在他的耳边,轻声嘀咕道。 洪天阔吃惊地猛然抬起头来,瞪大双眼问道:“果真如此?那就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我堂堂洪家军,岂是他想来就来,说走就能走的?亏着我心明眼亮,早就看出他怀有异心。” 洪天阔站起身来,倒背着双手,低头在帐内来回踱步,似乎正在下着某种决心。 “洪首领,干掉潘晓之前要不要给周军师先打个招呼?”那位徐昕将军伸着脖子问道。 洪天阔停住脚步,十分不满地低声说道:“还打什么招呼?我是首领,他是首领?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就行了。 我原本以为周军师只是鬼迷心窍,现在不得不怀疑他收受了潘晓不少的好处。 你最好像我们第一次清除内奸行动那样,事情做得周密一些,不留后患。” “那个苏大成呢?我感觉他现在和潘晓是死党,要不要一并清理了?” 徐将军又接着问道。 洪天阔连连摇头道:“你呀,还是缺乏识人之能。那个苏大成虽然前些天明目张胆地前来,口口声声要为潘晓喊冤,甚至直眉瞪眼,当面和我争的有些面红耳赤。 但他这个人是难得一遇的将才,猛士。他只是觉得潘晓对他有恩,二人私交甚好而已。从根本上来说,他和潘晓就不是一路人。 那个家伙说好听点是义气,说难听点就是个糙人。把什么都写在脸上,没什么心眼。一刀把他的肚子划开了,里面的肠子都是直溜的,不会拐弯。但是我相信他在大是大非的面前,能够站稳脚跟。 我们只需要清除可疑的内奸,不是借此机会把和我们不太对付的都杀掉。” 潘晓作为洪家军的水师总督,虽然暂时被停了职。但当初分给他的一套独门小院却并没有收回。当初他满心欢喜的去接自己的家人,想与他们共享天伦之乐。谁知两手空空而回,只落得满腹的凄凉和惆怅。 亲人被害之后,他没日没夜待在军营里的日子更多些,很少回到属于自己的小院了。 这一日他又重新返回了这个小院。发现院中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落叶,由于很长时间无人居住,显得格外荒凉。 潘晓也无心打扫,抱了满满一坛酒,径直回到卧室,在摇曳的烛光下独自喝起了闷酒。 最近他的心中颠三倒四,彻底无法安宁。虽然经常去苏大成那里喝酒,但始终觉得张不开嘴,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和计划。 他担心自己一旦说出口,会使那对天下唯一把他当亲人的小夫妻与他反目,那样自己真就成孤家寡人了。 虽然他对洪天阔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奢望,但如何能够秘密地与李家军取得联系,传达自己的心意,也令他颇为头疼。 正是在这种仓皇四顾,左右为难的情况下,他又回到了只属于自己的小院,水师军营里也乱哄哄的,他也想让自己单独待几天,彻底清静一下,再想想下一步该如何走。 夜已经深了,但潘晓还是毫无睡意,脑袋里乱成一团。 恰在此时,他忽然听到院中那铺满地面的厚厚的落叶上,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动。 潘晓心中猛然一惊,连忙抽出钢刀,吹灭了桌上的蜡烛。闪身快速躲到了门后,用手指沾了一点唾沫,点破了薄薄的窗棂纸。 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果然看到了院中多出了几个手握利刃的黑影。 第三十五章 鱼死网破 潘晓早就想到了那个卑鄙龌龊的洪天阔,可能会对自己下死手。但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此刻,他已算是被逼到了绝境。 他暗暗咬着后槽牙,手中紧握钢刀,怒目圆睁。 他并没有冒险冲出去,斩杀那些入侵者。他心里很清楚:周围的屋顶上应该埋伏着很多弓箭手,正等着他冲出房间,好一击致命。 他只有耐心等待这些冷血杀手主动冲入房间。到那时,双方也只有鱼死网破,拼个你死我活了。 潘晓心中现在有些后悔,早知道不回小院儿,还待在军营中了。 待在那里至少会有些帮手,在这小院里,自己只能孤军奋战,别无指望了。 看来洪天阔那个小人已经盯着他很久了,也早就预谋好干掉了他了。自己就不该犹豫不决,早日下定决心,也许还能有一线生路。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潘晓暗暗下定了决心:如果还能侥幸逃出生天,一定先不顾一切地去斩杀了洪天阔那个小人。 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前停了下来,显然外面的人也知道,屋里的人并没有睡着。他们也似乎并不急于发动进攻。 双方都在黑暗中僵持着。 又过了片刻,潘晓听到院门被打开了,更加杂乱的脚步声踩在院中的枯叶上,沙沙作响。 潘晓依然维持着半蹲状态,躲在门后一动也不敢动。 没过多大一会儿一股刺鼻的烟味儿,顺着门缝钻了起来。 潘晓忍不住心中开始骂娘:这些兔崽子们太阴狠了,这是打算一把火烧死我,彻底毁尸灭迹。 潘晓能感觉到此时自己额头的一根青筋突突直跳,继续躲下去,死路一条。 而此时大吼一声冲出去,仍然是死路一条。反正横竖都得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不顾身的冲出去,临死至少也能拉两个垫背的。 想到这里潘晓将军不再蹲着了,而是猛然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同时攥紧了手中明晃晃的钢刀。 他双眼瞪得溜圆,并没有拉开房门,而是绕到了那扇木窗的旁边,先后退了几步,再猛然加速,一头撞了出去。 在院中的枯叶上打了几个滚,潘晓紧握钢刀,一跃而起。 还好没有他想象中的密集的箭雨射来,显然屋外的杀手们也有些猝不及防,没有料到他会破窗而出。 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一个。潘晓此时已顾不上多想,抡刀见人就砍。 砍翻了三四个人之后,那些蒙面的黑衣杀手才反应过来,手举各式兵器,目露凶光,向他围拢过来。 潘晓将军在军旅中混迹多年,虽然比不上苏大成那么勇猛,但对付几个小兵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这些一身黑衣的蒙面杀手,显然也不是普通的小兵那么简单。他们训练有素,很快就将潘晓将军围在了当中,仗着人多势众,纷纷出手想要尽快结束了他的性命。 此时,最让潘晓将军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随着被堆积在小屋四周的祡草由最开始的冒着滚滚浓烟,终于突然窜出了火苗,周围的黑暗便消失殆尽。 而一阵的乌黑的箭雨,也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 潘晓如今身处险境,他既要面对那些向他扑过来的蒙面杀手,又要防范不知会从哪里射过来的利箭,难免会顾此失彼。 一个细高挑,眼窝深陷的蒙面杀手冲到了他的面前,他的手中举着两把细长柔滑的银钩。 他的武功显然被同伴略高出一些,扑到潘晓面前时,趁着他一分神的功夫。其中的一把银钩就趁乱在潘晓的肩膀上划开了一条大口子。 那里顷刻间便血流如注。 潘晓忍着剧痛,顾不上擦拭额头大滴的汗水,先举刀打落了两只向自己迎面射来的暗箭,这才抽出机会,向那位手握银钩的杀手发起猛攻。 对方不忙不慌不忙地退后了两步,闪身跳出圈外。 不待潘晓上前追赶,周围几个持刀的杀手又围了上来。 这本身就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公平打斗,而是群起而攻的一场围殴。还有暗中不时射来的致命冷箭。 因此那位眼窝深陷的细高挑蒙面杀手,并不打算将自己置于危险当中,与潘晓将军以命相搏。他只希望自己能躲在暗处,看准机会,发起致命攻击。 潘晓虽身处极度的险境,肩膀上又受了伤,流血不止。但他不得不咬着牙继续拼命坚持,期待能有什么奇迹发生。 因为在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他又挥刀砍死了两个杀手,本指望因为自己的出手凶狠,能吓退了敌人。 哪知对方也都是些亡命徒,对同伴的生死毫不在意,还是死死地将他围在当中,挥舞着手中各种兵刃,玩命的往他身上招呼。 潘晓彻底绝望了。他双眼通红,浑身是血,竭尽全力之后,仍然难以杀出重围。 十几支冰冷的箭矢已经深深插入他的身体,他紧咬着牙关,拼尽最后的力气,维持自己不倒下去。 越来越旺的火光映照下,他满脸通红,血灌瞳仁。 此时,那个身材细长、手握两把银钩的杀手见他摇摇欲坠,便瞅准机会,猛地扑了上来。 转眼之间,其中的一把银钩已经深深刺入了他的胸膛。 倒地之前,满口喷血的潘晓忽然咧嘴乐了。 因为他也早就注意对方很久了,几乎在那把银钩刺入自己胸膛的同时,他手中的钢刀,也深深捅入了对方的小腹中。 他心里得意道:躲得了初一,你躲不了十五,黄泉路上我们做个伴儿吧。 那位眼窝深陷的蒙面杀手吃惊地瞪圆了双眼,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喷出了一口乌黑的鲜血。 他完全没有料到,面前这个垂死之人临死之前竟然还能反戈一击,他自己本人实在是不想死啊,但这已经完全由不了他了。 潘晓轰然倒地之后,围着他的这些杀手未敢丝毫放松警惕,而是一拥而上,接连补刀。 朝着他的面门和胸腹一阵乱砍。等大家都确认他彻底不能动了,才纷纷停下手来。 几个人经过短暂的商议,便按照提前定好的计划,将他的尸体抬了起来,一起使劲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堆里。 次日天光大亮之后,这所偏僻的院落中依然静悄悄的。 除了一地的灰烬和淡淡飘散的烟雾,仿佛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 第三十六章 温馨家宴 潘晓的突然失踪,令苏大成寝食难安。 第二天他便带领自己信得过的十几个手下,奔到了潘晓曾经居住的那个偏僻小院。 令他目瞪口呆的是:小院里一尘不染,地上连一片掉落的树叶都没有。 而那所潘晓居住的卧室,已经化成了一片黑灰,显然这里不但起火了,而且烧得十分干净。 苏大成连忙带着人在灰烬中寻找,却并没有找到任何烧焦的尸体。 这让他更加起疑。 急忙奔到周军师的营帐中向他当面禀报。 周军师闻听,也大吃一惊。连忙低头思索:若是自己喝多了,不小心打翻了火烛,引发火灾,出了意外,总会留下一些没彻底燃烧的骨头。不可能烧的连骨头渣也不剩吧? 现场又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只能解释为他自己负气出走,又随手放了一把火,制造假象。好掩护自己远走高飞。 总之,周军师对潘晓将军这次的表现很是不满,便连忙去找了大头领洪天阔说明情况。 洪天阔听到消息之后表现的四平八稳,十分淡定。 “此事十分蹊跷,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算是不辞而别,也总得留下封书信什么的吧?我这就派人四下寻找。” 周军师躬身说道。 洪天阔抬起右手,轻描淡写的说道:“不必找了。我们庙小神仙大,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吧。我早就不看好他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周军是满脸疑惑地问道:“这么说大首领知道他去了何处?还是他临行之前,给大首领留了什么口信儿?” 洪天阔不动声色的微微笑道:“我哪里会知道?就算留下什么口信儿,也应该是给你这个周军师,毕竟你俩走的近些。 我只知道他去了该去的地方,以后应该再也不会给我们添麻烦了。” 周军师低头沉思,仔细品味着大首领说的这句话。忽然间就觉得后背发凉,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他嘴上什么也没说,却细思极恐。 我欣然接受了熊大寨主的邀请,也算是好奇心作祟,想亲眼看看土匪的日常家庭生活与我原本想象的能有多大差距? 前去赴家宴之前,我先是向熊四海申请下山买点礼品。要说这个大寨主心也够大的,一面客气的说着不需要太过破费,一面大手一挥,竟然允许我下山了。 要说这气量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丝毫也不担心,我就此遁去,再也不回来了。 我之所以坚持要买点东西,一来觉得空着手去人家家里大吃大喝,有点过意不去。更主要的原因,还是觉得上次虽然不是有意,但毕竟不小心撕破了人家熊姑娘的衣服,心里觉得挺过意不去的,至少得给人家赔点衣料,表示歉意吧? 在临近的府城内最大的绸缎庄里,请掌柜的为我推荐了几匹适合年轻女子穿戴的上好衣料。 心里突然有些发酸,因为猛然想起了那位朴实可爱的乌丹姑娘,我记得自己以前曾经答应过她,随我返回大顺境内之后,要给她买一些真正的上好衣料。如今斯人已逝,空留余恨。 当然还少不了准备几坛好酒,送给熊四海那个老土匪。两盒点心是打算送给那位未曾谋面的穆夫人的。 提着这些东西上门,最起码自己心里不那么慌乱了。那位长着两个浅浅酒窝的俏美人熊姑娘,虽然对我怀恨在心,总不至于一照面,就冲上来再扇我一个大嘴巴子吧? 山上的两个小喽啰,把我送到了他们的小院门前,便转身退去。 我先在那个小院里转了一圈。四处打扫的极为干净,而且各处种满了花草。 看来这位慕夫人也很有闲情雅致,我甚至想到,等回头有机会了介绍京城里的那个天子花匠给她认识,他们之间一定有很多共同的话题。 后来一想,这是万万不可能的。熊四海与那个花匠互相知道了彼此的身份,都会恨不得立马弄死对方,他们二人之间应该是水火不相容的。 正胡思乱想着,屋门被人从里向外推开了。土匪头子熊四海携夫人亲自出门迎接。 我连忙上前躬身施礼。顺便打量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那位穆夫人,虽说有些上了年纪,但依然美艳动人,韵味十足。 要说那位熊姑娘长得还是更像她娘一些,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 这也对呀,如果那位熊姑娘长得像她老爹,满脸络腮胡子一脸凶相,恐怕这辈子也甭想嫁人了。 他们二位客气地将我让进屋里,甚至热情的有些过分,让我多少有些不自在。 那位美貌的慕夫人更是自打一见面就紧盯着我上下打量,让我心里惴惴不安,生怕我对她女儿做过的事,已东窗事发了。 这果然是一次结结实实的家宴。除了他们一家三口,竟然没有请一个外人。 我是从来不拿自己当外人的。 熊四海满脸含笑地收了那几坛酒,又转身将点心包转手交给了自己的夫人。 穆夫人也喜笑颜开,高兴的合不拢嘴。见我这个傻小子竟然还备了送给熊姑娘的礼品,一边道谢一边说道:“高公子有心了,我这就把我家丫头叫出来。你想送给她的东西还是当面亲手交给她吧,她一定会喜欢的。” 熊姑娘的屋门一开,她本人还没露面,那条张着血盆大口的赛虎倒率先冲了出来。 见到我,它并没有呲着牙狂吠,而是歪着大脑袋,先是奇怪的看了我两眼,然后晃动着粗壮的尾巴扑了上来,抬起两只巨大的前爪搭在我的胸前,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一下我的鼻子。 它心里说:好在我这个傻兄弟还没有彻底傻透,知道主动上门道歉,讨女主人欢心了。也就是说这个臭小子还有救,作为老大哥,我也就原谅他了。 穆夫人满眼惊奇地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幕,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次他算是彻底相信了夫君的话。 愣了片刻之后,她连忙抬手说道:“一边呆着去,赛虎。别弄脏了客人的衣服。” 我连忙笑道:“不妨事,我们俩只是比较投缘而已。” 赛虎的女主人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与赛虎的热情相待不同。她看到我如同见到了陌路人,似乎我俩以前从未谋面。眼皮儿都懒得抬一下,同时不苟言笑,也看不到脸上那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了。 也不知为什么,我见到她反而有些紧张了。 除了从小天天挨我老爹的揍,第二个敢动手打我的也就是她了。 我义父那个小老头,虽然嘴上总嚷嚷着要揍我,却从来没有真动过手。 相比之下还是面前的这位熊姑娘为人爽快,不扭扭捏捏,藏着掖着。招呼也不打,直接上来就拳打脚踢,临了还赏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人回味无穷。 我偏偏还就是喜欢这样的爽快人!早知道我不叫高怀德了,改名叫郝建。 第三十七章 打是亲骂是爱 那位心灵手巧的穆夫人,做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 这让我顷刻间就领悟到了一个深刻的哲理:一个女子,如果没有十个八个拿手菜,是绝对不配做一个土匪的压寨夫人的。 在做得一手拿手好菜的基础上,还要长相妩媚,知书达礼,善解人意,能说会道。 这些条件加在一起,想成为一个土匪的压寨夫人,难度丝毫不亚于当代的选美冠军。 因为土匪头子的眼光是极为苛刻的。 熊四海伸手抓起一坛我刚刚送给他的美酒,笑着说道:“美酒配佳肴。就着这满桌的佳肴,咱哥俩又可以开怀畅饮了。” 话音未落,他的后腰眼就被旁边的穆夫人狠狠捅了一下,他吃惊地转过头去。 那位穆夫人瞪了他一眼,面容平静地嗔怪道:“还没开始喝呢怎么就大了?什么叫哥俩?别乱了辈分!你们算爷儿俩呀。 这位高公子应该和咱家的闺女差不多大小。” 熊四海恍然大悟,抬手拍着自己的额头说道:“对对对,爷儿俩,爷儿俩,以后不能和你再称兄道弟了。” 我心里也纳闷儿:前几天喝多了,还搂着我的肩膀称兄道弟。这才几日没见,我就被迫降了一辈。 看来这山上真是不能多呆呀。倘若待久了,下次再见面,我不会又成孙子了吧? 也不知这两口子咋想的,非得安排熊姑娘坐在我的旁边。她又不愿意搭理我,令我心中十分忐忑。其实我心里一直盼着她笑一笑,露出那两个迷人的浅浅酒窝。 好在我这人脸皮够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处之泰然。 原本一直远远老实趴着的赛虎,此时不甘心地走了过来。在我与熊姑娘之间左摇右晃,东碰西蹭,好像喝多了一样。 我连忙抓起面前盘中的一只肥鸡腿塞进它嘴里,它这才停止了低声抗议,趴在我们两人之间的地上,满意地啃了起来。 “别理它,高公子,你吃你的。它食量大,等会儿我们都吃完了,它自己能吃一大盆呢。赛虎都是让我家这位熊大小姐给宠坏了,人来疯。 别人家养的狗都被老实拴在院子里,它可不行。不过这也是奇了,它护主护的厉害。换了旁人,坐的离我家闺女这么近,就算一动不动,也早就被咬死了,它竟然没有对你过分反感,也许这就是缘份。” 我心中不由暗笑道:“这条貌似凶猛的狼犬倒是从来没有咬死我的意思,您的这位宝贝女儿差点一口咬死我倒是真的。”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开口问道:“在下冒昧问一句,请问熊姑娘属狗吗?” 穆夫人愣了一下,还未开口回答,旁边的那位熊姑娘毫不客气地抬头瞪了我一眼,恶狠狠地小声说道:“你才属狗呢!” 还在发愣的穆夫人,抬头看了看我,又眯起双眼看了看自己的宝贝女儿。 含笑低头,笑而不语。根本就没接我的话茬。 嘿,这娘俩还真是心有灵犀,配合默契,我服了!合伙欺负我。 幸好熊四海端起酒碗,主动举到我的面前和我碰了一下,缓解了暂时的尴尬。 那位穆夫人也不再说什么,站起身来往我的碗里使劲夹菜,令我既感动又羞愧。 一旁的熊姑娘翻了翻白眼,心内又有些来气了:以前父母都是往我这里夹菜,劝我多吃点儿。今天这傻小子一来,竟然没人招呼我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才是一家三口,我是个外人。 不行,一会儿吃饱了还得接着揍这个小贼,至少让他今后离我们家远点儿。赛虎已经算是被他收买了,他若再收买了我的父母,今后我真就没人疼了。 接下来大家共处的一段时光还算轻松愉快。那位穆夫人很有分寸,虽然憋了一肚子的话,但也仅仅是询问了我的家庭状况,个人年龄以及目前以何为生等简单问题。 我的回答当然虚虚实实,半真半假。 终于吃饱喝足了。一旁的熊姑娘猛地站起身来,擦完嘴之后。低头用充满挑衅的语气对我说道:“姓高的,你吃饱了吧?陪我出去练练拳脚。” 我顿时头皮发麻。这是又想揍我一顿了? 原本指望她的父母出言喝止,再批评教育她几句。 哪儿有这样的待客之道?请人家来做客吃顿饭,也不问人家吃饱没吃饱,就二话不说,拉出去狂揍一顿。 那位穆夫人虽然有些目瞪口呆,但是仍然紧闭双唇一语不发。 熊姑娘的那位土匪老爹更过分,一脸云淡风轻,微笑着说道:“那就劳烦高公子陪着她去院中过过招吧。我的这个宝贝女儿平时就喜欢舞刀弄枪,踢腿弄拳什么的。 咱俩已比试过,你只需当心些,别伤着她就行。” 我当下无语。看得出来,这对夫妻平时对女儿简直宠上天了,有点太过分了。 而且显而易见,他们俩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比试过拳脚功夫。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若畏缩退却,就太不像个爷们儿了。便起身紧跟在熊姑娘身后,随着她走了出去。 赛虎很懂事地爬起身来,晃动着粗壮的尾巴,跟着跑出来看热闹,同时也担负起保护女主人的艰巨任务。 我们俩刚刚出门,穆夫人便举起小拳头,狠狠一拳砸在熊四海的大腿上。 低声斥责道:“我这当娘的不好说什么,你这当爹的,怎么一点也不拦着点? 那个傻小子头一次来我们家,咱家闺女出手没个轻重,把他打跑了,以后彻底吓得不敢来了,怎么办? 我觉得他俩还挺般配的。” 熊四海不在意的说道:“你懂个什么?他俩应该早就比试过了。那个傻小子虽然看上去呆头呆脑,但其实一点也不傻。 前些天他的半张脸肿了,问他说是喝多了出门撞树上了,但我心里清楚:那应该是被咱家的宝贝女儿大耳刮子扇的。” 穆夫人闻言更是大惊失色,连忙说道:“你们父女俩还让不让人活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熊四海扭头深情地望着夫人,嘿嘿笑道:“放心吧。有赛虎守在身边,咱闺女吃不了亏就行。 你不是也说过要给他俩人多创造独处的机会吗? 打是亲骂是爱,打着打着他俩就走到一块儿去了。” 穆夫人哭笑不得,骂道:“你这个老不正经的。你就不怕咱家闺女一时失手,把那傻小子给打死了?” 熊四海撇嘴道:“以那小子的身手,我都打不过他,那咱家宝贝女儿更是白给。他若真懂事,就得多让着点儿。 至于他自己挨揍,甚至被打的屁滚尿流,抱头鼠窜,那只能算活该。 只要咱家宝贝女儿不吃亏就行。” 穆夫人望着面前从不讲理的丈夫,彻底无语了。 土匪头子熊四海,忽然转身哈哈大笑。抱起夫人说道:“拳来脚往,这是他们两个小年轻独特的交流方式。你根本不懂武功,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咱俩现在只需要安安心心的躺在炕上,品尝一下那傻小子送给你的点心,是个什么滋味儿?随便他俩怎么折腾,怎么亲密交流。” 在院中传来拳脚相交,噼噼啪啪打斗声音的同时,熊四海心安理得的抱着夫人,走进了内屋。 第三十八章 胜读十年书 熊姑娘出手,招数依然狠辣,但变化不大。 我应付起来,依然游刃有余,十分轻松。 远远蹲在一旁看热闹的我的那位前世兄弟,眼见自己的女主人并没有丝毫吃亏的迹象,便眯缝起双眼,做假寐状,完全致我的死活于不顾。真够朋友! 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之后,那位熊姑娘的鼻尖上又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始终不曾微笑过,保持着一脸的严肃。因而我一直没能看到她唇边那两个迷人的小酒窝。 “按说我的动作速度一点不慢,为何就打不过你这个小贼呢?” 她小脸红扑扑的,看来又有些内心着急了,竟然边打边轻声问我道。 我忍不住乐了,一边招架一边说道:“你是在跟我说话还是算自言自语?你的速度是不慢,力道也不小,只不过这套拳法差了点儿,缺乏变化和新意。 我还是更喜欢看见你露齿一笑,露出唇边那两个小酒窝才是最迷人的。 你若肯冲我笑笑,虽然你资质差了点,我也就勉为其难,咬牙收你为徒,教你一套新的拳法。” 她挥拳踢腿的速度丝毫不减,仍然绷着脸,只是用两只大而分明的眼睛瞪了我一眼说道:“想看到我露出笑容,除非你自缚手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让我好好打你一顿,出出气解解恨再说。” 我闪身猛然跳出圈外,站定之后气愤地扭身说道:“你这个小妮子真是被众人宠坏了,还讲不讲理呀? 我已经很让着你了,你还要求我自缚手脚,一动不动?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看到我猛然跳出圈外,她显然也是吃了一惊。 随即主动停手道:“不打了,正好本姑娘也有些累了,就先饶你小贼一命吧。 你是谁呀?小姑奶奶我凭什么要同你讲道理? 你读过书识过字吗? 古时一位先贤大圣人曾经说过:永远不要痴心妄想,和女孩子讲什么狗屁道理,尤其是对那些天生丽质的女孩子。 试图和女孩讲道理的男人都是大傻瓜。 有一句四字俗语,你应该听说过吧?叫蛮不讲理。 这里的蛮是指天真可爱,活泼任性,不是凶蛮的意思。 天下所有的道理,都应该是发自本心,不是拿出来对着别人讲的。 女人本身就代表着正义、美好与活力,我们自己本身就是熠熠闪光的真理。你对着真理讲道理,除了证明自己傻,什么用也没有。” 我顿时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彻底无言以对。 站在原地愣了半天之后,我对着这位熊姑娘抱拳施礼,一躬到地。 赞叹道:“在下我刚才真是有些托大了,还想收你为徒,其实我应该拜您为师才对啊。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我也从来不认可那些古板老学究,所谓圣人宣扬的干巴巴的狗屁不是的歪理邪说。 他们只想让人人都变成傻子,成为不会思考的工具,供有权势的人驱使、欺凌,还沾沾自喜,自我安慰。 今日闻听姑娘之言,如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颇有醍醐灌顶之感。不如姑娘受累,收我做你的关门弟子如何?” 熊姑娘倒背着双手,骄傲地挺起了丰满的胸膛,一脸认真地假装思索了片刻,微微摇头道:“不行,你太笨了。 每位先生都只喜欢聪敏好学,积极上进的弟子,而我感觉你是个只会偷懒、调皮捣蛋的坏学生。 勉为其难做你的先生,很容易被活活气死!我才不干呢。” 说完这句话,我终于看到了她秀美的脸颊上泛起了一丝顽皮的坏笑,嘴角浮现出两个久违的深深的酒窝。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瞬间感觉自己突然一脚踩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穆夫人重新梳理好了被土匪头子弄乱的乌黑秀发,快步走到窗前,向外望了望。连忙招呼熊四海说道:“快来看看,外面好像没动静了,他俩不打了。” 懒洋洋的熊四海啁了一口小酒,不慌不忙的说道:“赛虎没有汪汪乱叫,就说明咱家妮子没吃亏,看来那傻小子还是有点眼力劲儿的。 不用理他们,随便他俩说悄悄话吧。” 穆夫人眨了眨眼睛,也终于放下心来。她此时也终于想通了:只要自己的宝贝女儿不吃亏,那个傻小子,挨两下就挨两下吧,大不了自己以后对他好点,多准备点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预备着。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毕竟女儿是自己亲生的骨肉。即使他们俩人将来成了婚,那个傻小子最多也只是个半子。 自己的土匪丈夫虽然很多时候都不讲道理,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分得清远近亲疏的。 濮阳郡守牛大人,爱子心切。一心想为自己的亲生儿子捐个功名。 指望那混账小子自己参加科考,金榜题名,那是彻底没希望了。 因为他自己深知儿子的读书水平,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全乎就不赖了。 但是遗憾的是,他与朝中的那位总领大臣田尚书不是很熟。 但在这个世上,永远都是有志者事竟成。他七拐八拐托了层层的关系,当然其中免不了花了不少冤枉钱,终于给自己的儿子谋到了一份轻松自在,又能大肆敛财的肥差。 可是那位不争气的小牛公子,竟然赖着不愿意走马上任。 这可把老牛给气坏了,真想抬腿一脚踹他个半死。 他只好压着满腔怒火,苦口婆心地加以劝说:“都说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也就是说别人得寒窗苦读十年,运气好了才能金榜题名,成为朝廷官员。 这些老爹都给你省了,花费了老子大半辈子的积蓄,让你一步到位。 我辛辛苦苦给你谋来的差事,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你还能大把捞钱。这是多少穷鬼梦寐以求,都做不到的。 只要银子足,胜读十年书。 我们老牛家以后全靠你了,你要务必珍惜。” 这位小牛公子推拖不过,万般无奈之下,很不情愿地走马上任了。 不久之后他就扬名天下了。 因为其文化水平本来就不高,大肆敛财的手段又十分拙劣低级,闹出了一连串的笑话。 第三十九章 磨刀霍霍 那匹孤狼浑身哆嗦着躲在了荒草丛中。 它肚皮下的毛色杂乱,还在往地上滴着血珠。 它的一条后腿一瘸一拐,显然已经被追赶的精疲力尽了。 杂沓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它趴在地上,极力低下头去,祈求在荒草的遮挡下能成功逃过一劫。 “嗖”的一声弓弦响动,一只利箭射来。 那匹孤狼发出凄厉的哀嚎,四足乱蹬,很快就咽了气。 气喘吁吁飞奔而来的密陀罗小王子勒住了胯下的坐骑,回头张望。 他的大哥门巴,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也同时勒住了胯下的战马。 密普罗小王子扬起的下巴上已经出现了一圈青色的胡茬。 马上的大王子门巴忍不住咧嘴笑道:“你小子行呀,这一年多来进步很大。无论是骑射还是器械功力,最难得的是,身子骨也长硬朗了。” 密陀罗谦逊地笑道:“跟随我国的大军东跑西颠,耳濡目染,自然会发现自己的不足。再加上那位大国师天天耳提面命,令我开悟了不少。 这片貌似平静的草原上危机四伏,充满了血腥的杀戮。要想好好活下去,必须是先让自己强大起来。” 门巴点头道:“你确实长大了!以前确实是这样,不过现在好多了。那个曾经穷凶极恶、不可一世的木托王国烟消云散之后,整片草原都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之下,充满了安静与祥和。 你小子这么卖力地磨练自己,不会是为了将来与我争夺那位阿卡拉天仙公主吧? 我不得不再次警告你:那是你未来的嫂子,你千万别胡思乱想,痴心妄想。否则到时候我真对你不客气。” 密陀罗微微一笑,问道:“好我的门巴大哥。你知道这次父王亲自领着大国师主动出访阿卡拉,是为了什么吗?” 门巴微微一愣,思索了片刻答道:“还能为了什么?当然为了地盘呗。 我国与阿卡拉将当初的木托磐尼帝国瓜分一空,各自占领了他们一些城邦。但界限不清,我们与阿卡拉之间虽然有共同的宗教信仰,但难免为了各自的领地产生一些小的纠纷。 父王此次带着大国师一起去主动拜访阿卡拉国王,就是要在两者之间划清界线,避免两国之间以后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和摩擦。还能有什么?” 密陀罗在马上忍不住向前探了探身子,开口说道:“父王并未年迈,还雄心勃勃,宝刀不老。 阿卡拉又盛产美女,也许他这一次去是想给我俩找个新的母后回来。 你我同时念念不忘的那位温妮公主,将来会成为我们的母后,也说不定。” 门巴闻听之下,不由的瞪大了双眼。不一会儿便面红耳赤,怒目圆睁。 “你胡说什么呢?父王年龄比那位天仙公主大了好几十岁呢,阿卡拉国王岂会答应? 就算是父王,想去阿卡拉给我们俩找个新母后回来填充后宫,我也不反对。但他若真是头脑一热,敢打你嫂子的主意,我绝不答应。” 密陀罗轻蔑的撇了撇嘴,淡淡说道:“这可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草原上太平的日子已经太久了,我们强大的米尼艾尔王国与阿卡拉之间早晚必有一战! 看来你还是没有我了解父王。他雄心勃勃,韬光养晦,早就在等待时机独霸这片草原了。只不过现在时机还不是很成熟而已。” 门巴急忙说道:“谁能成为这片草原的霸主,我一点都不关心。但那位美若天仙的温妮公主只能成为你的嫂子,否则我只能拔刀相向。无论是你这个亲弟弟,还是我们尊敬的父王。” 密陀罗连忙紧紧闭起嘴巴,不再吭声了。 他心里想到:父王还是很有眼光的,暗中倾向于选择我来继承王位。否则,偌大的米尼艾尔王国落在门巴这个饭桶的手里,早晚也得毁了,更别说实现踏平大顺王朝,一统天下的梦想了。 不论是遵从草原规矩还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你死我活,永远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面前这位大哥能说出那样的傻话,说明他命不久矣。将来不是死在父王的刀下,就是死在我的箭下。 若想青史留名,杀父弑兄,也许真就是我这个二王子逃脱不掉的宿命。至于那位阿卡拉的天仙公主,她也是只能属于我的。 近来米尼艾尔王国的大国师惠特兰托的内心十分郁闷。 就在他陪同国王陛下出访阿卡拉之前不久,那位曾经与他朝夕相处多年的战友,胡图大将军忽然发狂,拔剑自刎了。他此刻也有想死的心。 那位他们都曾经万分信任、十分仰慕的马达哈马高人,竟然是一个大骗子! 他当初吹嘘自己掌管着大顺的经济命脉,只需要小小投入便可轻松一本万利。 胡图大将军为此押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而他本人也贡献出了自己多年的积蓄,现在悔之晚矣。 那位马高人,从此人间蒸发,杳无音讯。他自己这么多年等于也算都白干了。 算算自己年纪也不小了,还得一切从头再来,白手起家。 真应了那句话: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现在挽起袖子,亲自拎把刀,找人拼命的心思都有了。 可心中的那份悲愤凄苦之情,却没法找人诉说,只能窝在自己心里。 但这口怨气一定要找个地方发泄出来,否则自己只能会被活活憋死。 要想一夜暴富,绝不能再走寻常路了。或者尽快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或者鼓励那位年少的密陀罗王子杀父弑兄,铤而走险。自己才有可能浑水摸鱼,火中取栗。 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一个粗哑的声音冲天怒吼:要死一起死,要完蛋一起完蛋吧! 一旦一个人的心陷入内心崩溃,理智这个词在他脑海中就彻底不存在了。 李家军的统帅李大嘴李大帅终于得到了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淮北大营的那位焦大将军给他了肯定的答复。 同意两军再度联手,夹击洪家军。虽然时间定的并不是马上,但这也足以让他身心倍受鼓舞。 多等几天无所谓,达到目的就行。 他心里很清楚朝廷的军队那副操行,行动迟缓,士气低落。但就算他们是一群野狗,好歹也能临时凑合当个帮手。 至于将死对头洪家军消灭完之后,如何收拾这群野狗,李大帅倒从来没有担心过。 他当即一脸兴奋地召集部下将领。 命令他们加紧操练,磨刀霍霍。随时等候他的将令,选择最佳时机,一举将死对头,苦瓜脸洪天阔率领的洪家军切底消灭。 一阵清凉的微风吹过广阔无垠的海面,虽然其间也有一些细小的浪花翻涌,但总体看来,宽阔的水面上平静安祥。 没有人能够看到:貌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波涛汹涌,暗流涌动。 甚至在黝黑的海底,整个大地都在微微震颤。深埋地下的火山正在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终会有那么一天,赤红滚烫的岩浆冲天而起,将摧毁这一切表面的平静。 包括水下那些互相残杀吞噬的鱼类。 第四十章 勉为其难 米尼艾尔与阿卡拉这两个有着共同信仰的两位国王终于举行了隆重的会面。 阿卡拉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弱小的国家,加上抢占的木托磐尼帝国的土地与城邦,它的国土面积至少翻了一番。随着木托王国女奴的引入,人口也随之不断增加。 这些被强行绑来的女奴,虽然生活地位低下,日子过得十分凄惨,但她们为阿卡拉人口的迅速增长,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昔日强盛的帝国早已不复存在了,作为阿卡拉王国的三等公民,为了活下去,她们也不得不听从命运的安排,除了做苦力,就是作为繁殖机器。只要能为当地的阿卡拉人生下一男半女,她们的社会地位也迅速得到了提升,从三等公民变为二等公民。 米尼艾尔王国的国王易普拉辛也是生平第一次踏入了阿卡拉王国的土地。一来他本人对这个有着同样宗教信仰的国家充满了好奇,两国因为分别占据木托王国城邦确实也存在界限不清,纠纷频出的矛盾需要他出面协调。但更重要的是,他想亲眼目睹那位传说中的天仙公主的绝世容颜,如果机会合适就迎娶其为本国王后。 更深层次的想法,就是想亲自考察一下当地的风土民情,了解对手的国力及战备情况。一旦时机成熟,就去实现自己一统草原的梦想。作为一国之君,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实现自己伟大的抱负。 与之不同的是,那位有着花白胡须的温尼巴特国王。也许是因为年龄的缘故,消灭了木托王国,占领了对方不少城邦之后,他已经心满意足,没有更大的野心了。 异教徒已经被彻底消灭了,这片祥和富饶的草原永远都是天龙教的天下。没有了敌人,以后永远是和平安详的好日子。怎样使属下的子民们安居乐业,子孙满堂,王国富强昌盛是他今后唯一需要努力的方向。 因此他对邻国这位国王的到访没有丝毫的防范与敌意,只有发自内心的真诚欢迎与热情。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他亲自站在皇宫门外,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并主动上前伸开双臂拥抱对方,心中暗暗感叹道:还是我们天龙教的兄弟一见如故,没有丝毫的障碍。 与那些千里之外的大顺客人初次见面,还得使劲儿的摇头摆尾,扭腰摆臀,本王已经上年纪了,大顺的贵客多见几次,自己的身体真有些吃不消,太费体力了! 还是我们天龙教的礼仪简单而实用,热情且周到,可以很快拉近彼此间的感情距离。 在这位老国王的眼中,拥有共同宗教信仰的兄弟之间,因为领地问题产生了一些小小纠纷,根本不值一提。如何招待好远道而来的贵客,才是重中之重。 因此双方的初次会面,自然免不了一场盛大的接风宴席。至于其他的琐事,酒足饭饱之后再慢慢商议,因为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足挂齿。 易普拉辛国王也被对方的热忱深深打动,也变得兴奋了起来。 一路之上,他已经被阿卡拉王城的热闹与繁华所震撼。他原本以为阿卡拉是个积贫积弱的小国,只不过其国人很有个性,敢于冒死对抗曾经强盛的木托帝国。而那位温尼巴特国王,原先在他的想象中,应该是一个城府很深,阴险狡诈的家伙,能够早早地与大顺的远征军相勾结。 谁知见面之后,发现面前这个留着花白胡须的老人,面色红润,一脸憨厚,眼神中对他没有丝毫的敌意与戒备。便也彻底放下心来,安心享用对方为他提前准备好的当地美味,豪爽地举起酒碗,与对方频频相碰,一饮而尽。 放下酒碗之后,易普拉辛国王环顾四周,忍不住凑近温尼巴特国王的耳边问道:“我早就听说贵国的公主是这片草原上最璀璨的明珠,拥有倾国倾城,天仙一般的绝世容颜。不知能否将其请出,也让我能一饱眼福?” 听到身为一国之君的邻国国王也这样夸赞自己的女儿,温尼巴特内心十分喜悦,却故作谦逊地笑了笑,抬手捋着自己的花白胡须笑道:“贵客远道而来,我今日只想与你把酒言欢,开怀畅饮。这里十分热闹,又乱哄哄的,所以没有召唤公主前来作陪。 小女貌若天仙,倾国倾城,也都是路人以讹传讹,胡乱夸赞而已,当不得真。 我这就命人召她前来,为远道而来的贵客敬一杯酒,也是应该的。” 不大一会儿,温妮公主便身穿一袭白色长裙,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她现身的那一刻,似乎同时也给这个大厅里带进了一束强烈的阳光,晃得众人睁不开眼。这并不是因为她的衣着如何华美艳丽,完全是因为自带的光环。 她天生的质朴与纯真,温文尔雅的高贵气质完全出自天然。如同一块闪闪发光的美玉,根本无需任何人工雕琢。 也就是从她现身那一刻开始,见多识广,阅人无数的易普拉辛国王两眼发直,目瞪口呆,完全失态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猛然遭受了雷击,大脑中一片空白,已经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姓甚名谁。 他先是倒退了一步,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花白胡须的温尼巴特国王虽然内心有些小小的得意,但还是为对方表现出的状态感到有些吃惊。连忙走上前去双手搀扶,半开玩笑的说道:“贵客的酒量确实有限啊,这才刚喝了一碗酒,难不成就要醉了? 伊普拉辛国王身边的那位大国师率先反应过来,也连忙上前帮着搀扶。至于他身后的那几个贴身护卫,也统统像遭了雷击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木雕泥塑一般。 有几个泥塑表现的更过分,不但不走过去帮忙,自己的嘴角甚至流出了哈喇子。 那场盛大的欢迎宴会是如何结束的,这位尊贵的易普拉辛国王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回到对方早已给他们安排好的华丽居所之后,易普拉辛国王才算缓过神来。 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位大国师召唤到自己的身边,情真意切地对其说道:“那位天仙公主,果然名不虚传。我已经下决心了,要娶她为我米尼艾尔王国的王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思来想去,唯有你合适做这个大媒人。具体该怎么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明天一早你就去拜访那位温尼巴特国王,可以携带重礼,把我的心意表达清楚就行。” 大国师闻听之后顿时双眉紧皱,紧闭双唇,一语不发。 心中难免叹息道: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好歹也算堂堂一国之君,为了一个美貌女子,宁愿俯身给别国的国王当半个儿子。 关键是这件事太难办了。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岁数,你的年龄与未来的岳父差不了多少,让我如何开得了口? 对方答不答应倒在其次,一旦激怒了对方,我自己的项上人头还能不能保得住都成问题。 但就凭你这两眼发直,不顾一切的状态,想劝你回头是万万不可了。 我这也是倒霉催的自作自受,当初干嘛答应做你们的大国师?说起来我是出生于阿卡拉王国,难道是命中注定也要死在这里?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就算是勉为其难,硬着头皮,我也得去说和了,因为实在也找不出比我更合适的第二人选了。 都说最怕铁树开花,老房子着火。因为老房子的木料又干又朽,一旦着起火来是没得救的。 作为大国师,推脱不掉,我也只能迎难而上了。尽力而为之后,我就等着看热闹吧。事情成与不成,你的两位王子,以及对方的国王会如何反应?完全难以预料。 弄不好就等于拉开了两国交战的序幕。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越乱越好,我正好见风使舵,从中渔利,弥补马大哈那个大骗子给我造成的损失。 那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去他娘的! 第四十一章 赛虎小月老 自从去凤凰岭土匪头子熊四海家里吃过一顿饭,并且饭后挨了一顿他的宝贝女儿,那位唇边长着两个迷人小酒窝的熊姑娘,一顿莫名其妙的拳打脚踢之后,这个土匪头子还真就不拿我当外人了。 他不但亲自领着我视察了凤凰岭各处的机关暗道,防御设施,还带着我现场观摩了山上土匪们的操演训练,并诚恳的邀请我提出宝贵意见。 我完全没意见。 我倒是希望这邦土匪们干脆用不着如此辛苦操练了,整天白日里睡大觉,夜里喝大酒。如此等我领着我军人马前来剿灭他们之时,彼此都能省了好些力气。 我军也能大幅减少兵力损失。 你不能说我没良心。毕竟我是兵,他是匪。就算私交再好,彼此身份地位悬殊,我也得首先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对方与我如此坦诚相待,毫无保留,这多多少少让我心里有些愧疚。 现在我等于将对方的底牌都看了个一清二楚,也没必要在这里待下去了。我准备找个合适的时间,潇洒地与之挥手告别,回去抓紧时间,组建、训练我的特战部队,转回头来收拾他们。 那晚之后,熊姑娘倒是没有再来找我主动动手。想来她心里也应该早已明白:以她的身手,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何必自讨苦吃呢? 但是我对她莫名的思念却与日俱增。她那蛮不讲理的调皮可爱的模样,总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想,自己应该是被她唇边那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给迷住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这可真有些要命。明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亲自统领大队人马,冲上山来将他们一网打尽,将所有人斩尽杀绝,内心却又无法自抑地喜欢上了这个疯丫头。 让我亲自动手,杀死一个自己喜欢的年轻可爱的女子,这恐怕很难做到。即使我自身带有土匪的天然属性,也觉得这太过残忍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吧。尽我所能,放她一条生路,反正现在想什么都是白搭。 这一日,我亦步亦趋紧紧跟在熊四海的屁股后面,混迹在一堆土匪的人群中,看着围在当中的两个土匪徒手格斗。心中正暗暗感叹:你们还这么费力地瞎折腾啥?还不如老实找个地方睡大觉去,反正早晚要被我团灭。 忽然发现自己的裤脚被用力地扯动,低头一看,是摇着又粗又长大尾巴的赛虎,总是对我翻脸无情的那位前世兄弟。 它此时不知何故,使劲儿咬着我的裤脚,硕大的脑袋来回乱晃,时不时焦急地抬头看我一眼。。 我连忙俯下身去,轻轻抬手抚摸了它一下那硕大的脑袋。 虽然在我挨揍的时候,它总是冷眼旁观,毫无哥们儿义气;在我动手反制它女主人的时候,却总是对我龇牙咧嘴,面露凶相。但毕竟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心里也早就原谅它了。 反省自己,我不是也和它一个德行? 身边的熊四海低头看一眼,微笑道:“赛虎是在告诉你,让你跟着它去,这是有事。 这家伙信不过别人,唯独就信得过你。 你随它去吧,或许是云菇找你,又想揍你了。我就不跟着瞎掺和了,你好自为之吧,千万记住别伤着俺闺女就行。” 我忍不住抬头白了他一眼。这个当爹的土匪头子,宠自己的女儿,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理直气壮,令人发指的程度了。脸皮的厚度与我相比,竟然毫不逊色,实在令人无语。 明知道我不敢当真对他的女儿怎么样,就由着她的性子欺负我这个可怜的外人。 我心中虽然稍有不快,但却也无法抵挡强烈好奇心的驱使,随着赛虎离开了人群。 赛虎一路小跑着,时不时回头瞅我一眼,看我跟上来了没有。 “前世的兄弟,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你那个有着迷人酒窝的女主人也太矫情了吧?想找我打架,还得寻一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之所在?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我俩偷偷私会呢!谁能想到我是去挨揍的?!” 我一边加快步伐,紧跟在赛虎的身后,一边向它吐露着埋藏在内心的郁闷。 这位前世的兄弟仿佛真的听懂了一样,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不由得也停下脚步,微微愣了一下。 赛虎仿佛在说:你个小泼皮无赖,少那么多废话! 不是我说你,看来你小子以后真得多读点书了。 前人曾经说过,牢骚太多防肠断。那位小姑奶奶将来是你我共同的主人,你看我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发过牢骚?除了跪舔就是就是撒娇卖萌,关键时刻要能挺身而出,极力保护她。 这才是获得少女芳心的唯一正确途径。 我也不知道你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乖乖跟着我走就是了。哥哥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我俩对视了片刻之后,赛虎又转过身去一路小跑。 我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跟着它小跑了起来。 我们很快便来到了后山一个僻静之处,这里果然是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我先是扭头向四周张望了一圈,很奇怪并未看到那位熊姑娘。 内心更加好奇,忍不住问道:“你家女主人呢?藏哪儿了?不会是躲在哪棵树梢上,时刻准备一跃而下,从背后偷袭我吧?” 赛虎这次更懒得搭理我了,独自跑到一块巨石旁,伸长了脖子向下望去。 我连忙跑到它的身边,也学着它的样子,伸长脖子向下望去。 凤凰岭树木茂密,处处野花盛开。更神奇的是,山中竟然常年有流水潺潺,更有许多雾气昭昭的天然温泉。 那块巨石之下,便冒着淡淡的白雾,那里是一个小潭,常年水质清澈,却也是一处天然温泉所在。 我只低头看了一眼,心中便对我的这位前世兄弟大为赞赏,这次真够哥们儿。 这里人迹罕至,在淡淡白雾的笼罩下,清冽的潭水中,我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披散着满头乌发,皮肤雪白的身影。 我扭头看了一眼赛虎,轻声嘀咕道:“我的好兄弟,你带着我前来偷窥你的女主人洗澡,这么做合适吗?你不知道我以前曾经是个正人君子吧?关键是这里雾气昭昭,什么也看不清啊!” 谁知我的轻声嘀咕被水中的熊姑娘听到了。 原本这一潭温泉池水地处偏僻,环境优美,除了她自己没人来过。因为有赛虎在,也没人敢来。她总是隔三差五偷偷来此沐浴清洗,从未被人打扰过。 猛一抬头,看到傻乎乎十分显眼,站在巨石旁的小爷我,难免大吃一惊,花容失色。 一边手忙脚乱地抬起双臂在胸前遮挡,一边对我低声怒斥道:“你个无耻的小贼,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了?还不快点滚开,小心我一会儿上去打死你!” 既然被正主发现了,我又无处藏身。索性挺直了腰杆,大声吆喝道:“熊姑娘你不用担心,这里雾气昭昭,我什么也看不见。 是你们家的赛虎带我来的。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需要帮助,所以果断赶来,绝对无意冒犯。” 熊姑娘听我这么说,显得不再那么慌乱了。大声回答道:“我没什么事儿,刚才不小心滑倒了,只蹭破了一点皮儿,你走开吧,这次我不会怪你的。” 她又转头气呼呼地对赛虎训斥道:“傻赛虎笨赛虎,我在水里摔了一下,什么事儿都不会有。你可倒好,竟然把这个小贼给我招来了!真真羞死个人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我连忙笑着说道:“别生气,熊姑娘。站在这里真的什么也看不清,不信你自己上来试试。” 熊姑娘又扭过头来,脸上好像挂着一层冰霜,冲着我嚷嚷道:“说了让你滚远点儿,你还看?当心我一会儿上去,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我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忽然觉得,惹她生气也是一件很快乐惬意的事情。 同时也猛然意识到:朦胧其实也是一种难得的美,甚至更具神秘感。 虽然实在看不真切,但那漂浮在水面上散开来的乌黑长发,若隐若现的水下雪白肌肤更具诱惑力。 感谢我的这位前世兄弟,也许它就是那位手牵红线的月老变的。 第四十二章 鸳鸯戏水 “你真的确定没事儿?不需要我帮忙吗?那我可走了啊。” 我一边使劲儿揉了揉双眼,努力伸长了脖子向下望去,一边大声吆喝道。 不行,这里雾气太大了,还是什么也看不清,而且距离有些太远。 熊姑娘抬头望了我一眼,看到我伸长脖子,一脸不怀好意、馋涎欲滴的猥琐样子,心中顿时有些来气。 她先是回头,将放在一旁一块滑溜溜的巨石上的的大红紧身肚兜抓在手中,双手伸向背后,将绳结紧紧捆了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她那两只乌黑发亮的大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两圈,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在地面上我明显打不过这个该死的小贼,不如把他骗到水里来。 这里的环境我十分熟悉,而且我的水性很好。 这汪清潭面积虽然不大,但是有的地方水很深,同时淹死几条大汉都不成问题。 在水中我不但可以出口恶气,还可以好好地修理他一番,想想都开心。 想到这里,熊姑娘忽然抬起头来,满面春风,唇边浮现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笑着说道:“既然来了,就别着急走啊。我刚才不小心滑倒,虽然只是蹭破了点皮儿,但毕竟也是受伤了。 你等我穿好了,过来在水中扶我一把,若我还能正常行走,你再走不迟。” 小爷我本来就没打算离去。即使看不真切,也能饱饱眼福。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听她这么说,洒家顿时心花怒放。这就好比正想打个盹儿,就有人递过了一个枕头,上面还绣了一对戏水鸳鸯。 有这样的好事儿,能不双手接着,那真是傻到家了。 我连忙绕过了那块大石头,脱了鞋子,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兴奋,向穿着火红肚兜的熊姑娘身边走去。 她的脸上始终挂着奇怪而神秘的笑意,安安静静地端坐在水中等着我。 脸上并没有刻意做出羞怯的样子。 此时我的内心出现了一副温馨画面:暖阳下,一片绿油油的田野上。 一个光着两只小脚丫的胖乎乎的大傻小子,一边拍着自己的小巴掌,一蹦一跳地在田埂上向前走着,口中还念念有词:“傻丫头你等着小哥哥我,咱俩来个鸳鸯戏水,共浴爱河。” 赤着脚走到熊姑娘身边时,我偷偷瞟了她一眼。那件火红色贴身的小肚兜,太吸引人的目光了,更别说下面掩盖的峰峦叠嶂。 看到她雪白柔润的肌肤上滚动的水珠,我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心里好想自己变成那粒阳光下的小水珠啊。 熊姑娘似乎对我的种种表现并不在意。 她缓缓站起身来,抬起一只布满小水珠的玉臂轻声说道:“你下到水里来扶我一把。” 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憨厚老实。 我甚至连想都没想,抬腿便下到了潭水中,伸手想要去搀扶她。 还没等我触摸到她光滑圆润的玉臂,她猛地一个反手,揪着我脑后的发髻,直接将我按到了水中。 猝不及防之下,我灌了一大口水。 这潭温泉水清冽而甘甜,十分解渴。虽然十分解渴,但我确实不渴。喝了一口就不打算再喝了。 哪知这个疯丫头并没有放过我的打算,而是抬腿一脚踹在我的屁股上,直接将我跺进了深深的潭水中。 入水之前,我甚至听到她发出一声短促的银铃般的笑声。 明摆着这是在地面上打不过我,想把我扔进水里收拾我。可这个小丫头不知道的是,我的江湖浑名:浪里小白龙。 我本想出手反击,也将她拽进深潭中,灌她个七荤八素,要让她知道,即使在水里也占不到我分毫的便宜。 忽然转念一想,不如将计就计,假装天生不会泅水,被淹个半死,看她会怎么做。 于是我故意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在水中手舞足蹈,装作拼命挣扎了一会儿,便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 你在小爷我面前使坏是吧? 不是吹牛,这世上能比我还坏的真没几个。在我面前使坏,相当于鲁班门前卖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最后倒霉的都是自己。 我在水下奋力挥舞双臂,摆动双腿,一口气游到了深潭的另一边。 我要让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看你慌不慌? 起初看到我在水中手舞足蹈,垂死挣扎的狼狈模样,熊姑娘脸颊上的两个迷人小酒窝深陷,抚掌大笑。 但当看到我很快沉入水底,整个人彻底没有了。便停止了欢笑,神情有些紧张起来。 她呆立在水边看了一会儿,见我好久都没有露头,这下心里彻底发毛了。 她抬起右手,手掌在唇边拢成了一个喇叭筒,大声喊道:“可恶的小贼,快些出来。你虽然该死,但不许当真死在我的面前。你出来我就算饶过你了。” 清冽幽深的潭水平静无波,她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其实此时水下的我已经游到了深潭的另一边,借着岸边青草的掩护,将鼻子微微露出了水面。 我忽然自嘲地想到了一句很出名的戏文:任你奸似鬼,最终还是喝了老娘的洗脚水。 我刚才喝的那一口水算什么?洗澡水还是洗脚水?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反正甘甜可口,味道不错。我愿意喝她个一生一世。当然,能再多加几勺蜂蜜就更好了。 由于半天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熊姑娘都快急哭了。转头向岸边的赛虎喊道:“赛虎,快过来帮着我一起救人。” 说完,一个身体舒展,动作优美的鱼跃,便一头扎进了幽深的潭水中,开始在水下疯狂摸索。 我在深潭的另一边偷偷捂住嘴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站在岸边的赛虎愣了一下,心中说道:不应该呀!我们犬类天生都是会游泳的,别的姿势不好说,狗刨总会吧? 那个傻小子属于我们犬类中的什么稀有品种?属秤砣的?入水便会自动下沉? 它只犹豫了片刻,便撒开四条腿飞奔而来,学着自己女主人的样子,也一头扎进了清澈的幽深潭水中。 熊芸姑那个疯丫头平日里活动量就挺大,因此肺活量也相当惊人。 我在另一侧的岸边等了半天,她乌黑的小脑袋才重新露出水面。毫无疑问,在水下的一通瞎忙活什么也没有摸到。 但她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抬头猛吸了一口气,重新一头扎进水里。让我觉得既好笑又感动。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应该已经被“淹死”了,同时又担心那个傻丫头在水下呆的时间太久,别自己再出了什么意外。 我深吸了一口气,潜泳到她的附近,然后轻松的舒展四肢,面朝下让自己的“尸体”缓缓浮出了水面。 再一次从水底冒出水面的熊姑娘,终于看到了我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 顿时脸色苍白,嘴唇发颤。她连忙吩咐一旁的赛虎道:“赛虎,咬住他的脚脖子,帮着我将他拖到岸边,看还能不能救过来。” 我的那位前世兄弟真是听话。二话不说,扑过来张开血盆大口,便一口咬住了我的脚踝,拖着我向岸边游去。 将脸埋在水面下的我忍不住疼的呲牙咧嘴:好我的前世兄弟,你这次倒是挺讲义气,没有抛下我不管。 但你好歹轻着点儿啊,再使点劲儿,我的骨头就要被你咬断了! 第四十三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我的“尸体”被熊姑娘和赛虎连拉带拽地拖到了岸边。 我紧闭双眼,随便他们怎么折腾。 那位着长两个迷人酒窝的熊姑娘此时显得慌里慌张,手忙脚乱。 她将我的脑袋面朝下摁在那里,右手四指并拢,整个小手掌像个小碗儿一样,在我的后背上使劲儿扣击,想逼我吐出腹中吞了太多的积水。 关键是我就喝了一口水,肚子里空空如也,你倒是能让我往外吐什么呀? 虽然她手上的力气很大,打得我生疼。我也只能咬牙忍着,像一具真正的尸体那样一声不吭。 只是在心中埋怨:你这个傻丫头在水里游的还不错,但显然缺乏搭救溺水者的经验。 正确的做法是让我翻个身,双手按压胸膛,必要时口对口人工呼吸。如你这么胡弄,人还没被淹死就先被你给活活捶死个鳖孙了! 折腾了好大一会儿,刚刚洗过澡的那位熊姑娘通体又累出了一身大汗,我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终于停住手,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呆立在一旁,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我的那位前世兄弟只会傻瞪着双眼,一脸茫然地束手无策。 因为温泉水是温热的,熊姑娘滴落在我背上的那几滴泪水,就让我感到有些微微发凉。 她开始喃喃自语,暗自吐露心声:“你这个恶贼,不要就这么死了好不好? 你就这么死了,自己倒是痛快了,让我回去如何向父母和众人交代? 我其实只是想好好教训你一顿,出口恶气而已,并没有真想弄死你。 因为从小到大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从未被别人欺负过,除了你这个小贼,我当然要想办法还回去。可是论拳脚功夫又打不过你,才会出此下策。 我看出来了,我爹娘多多少少都有些喜欢你,这就更加迫使我必须想办法杀杀你的威风,至少让你以后在我面前老实点。 你虽然很坏很坏,常常惹我生气。但其实我心里对你并不十分讨厌,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可是没想到你这么笨,一点水性都没有,这么快就被淹死了。你让我该怎么办呢? 若你的魂魄还未走远,一定要记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不过一不小心失手而已。 我现在后悔万分,追悔莫及。只要你能重新活过来,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忍不住双手掩面哭出声来。 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而且这个错误可能已经永远无法弥补了。 我在心中忍不住轻轻叹息道:白长了个大高个,本质上还是小女孩的性情,争强好胜。 小爷我有那么容易死的吗?论水性,我可比你强老鼻子了,别忘了我叫浪里小白龙。 她竟然会说心里偷偷喜欢过我,也不知真假。 此时我已经偷偷睁开双眼,望着近在咫尺的水中她那两条光滑细腻,看上去强劲有力,弹性十足的大长腿,微微有些出神:真漂亮啊! 都摆到你眼巴前儿了,不看白不看,虽然我咬牙承认自己是半个正人君子。 半个太多了?四分之一总有吧? 听到她越哭越伤心,我的心中难免五味杂陈,悲喜交集。 我这个野小子,如果哪一天不小心横尸疆场之上,若能有如此一个美人儿为我倚栏远眺,伤心落泪,也算死得其所,死的心安理得了。甚至死了之后都能笑醒过来。 明知道她都这样了,我忽然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再装一会儿,这个小妮子恐怕哄都哄不过来了。 想到这里,我一个潇洒的转身,抬起胳膊肘托着自己的下巴,猛然开口微笑着说道:“小妞别哭了。既然你这么真诚地不舍得我死,洒家也只好勉为其难先活过来再说了。” 我这个突然的举动,将熊姑娘和她身边的那条赛虎都吓了一大跳。 熊姑娘瞠顿时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而无精打采,呆立一旁的赛虎竟然猛地倒退了一步,先是浑身打了个冷战,然后一边呲着长长的獠牙,一边使劲儿抖了抖全身湿漉漉的毛发,将身上的水珠播撒的哪里都是。 看来我的这位勇猛淡定的前世兄弟,应该也从来没见过诈尸吧?真是少见多怪。 短暂的震惊过后,熊姑娘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 有惊讶,有喜悦,有恼恨,有害羞,但最终统统定格为恼羞成怒。 她完全不顾个人形象,披头散发地抡起小拳头,疯了似的不管不顾地朝我身上打来。 边打边骂道:“你这个恶棍、小贼、无赖、骗子、混蛋、小王八,快吓死我了!” 要说这丫头确实比我厉害,转眼之间就给我起了一堆外号。可惜没有一个我喜欢的。 我猛然伸出左手,抓住了她的皓腕,上面还挂着细细的水滴,光滑柔软,手感极好。 我皱起双眉说道:“看你这表现,是一点都不希望我再活过来。那你刚才哭什么?你究竟是希望我活着还是干脆死了算了?” 熊姑娘使劲儿挣了两下,未能挣脱。也便放弃了挣扎,任由我抓着她洁白柔嫩的小手腕,嘟起小嘴,狠狠白了我一眼,气呼呼地说道:“你个小贼爱死不死,关我何事?” 我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刚刚已经到了地府,阎王老爷把茶都给我沏好了,正打算开喝,忽然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她偷偷喜欢我,我只好又回来了。我没听错吧?” 熊姑娘顿时面红耳赤,更加不知所措。 而我此时也毫不客气的反客为主,“噗通”一声,重新跳进水中,顺手抓起熊姑娘的另一只手腕,猛然跨前两步,将她的身体狠狠抵在其身后一块儿圆滑的大石上。 穿着火红紧身肚兜的熊姑娘被我紧紧按压着,身体被迫摆成了一个“大字”。却毫不慌乱,目光坚毅地瞪着我,没有丝毫服软认输的样子。 只不过在我野蛮的挤压之下,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她看上去并没有十分生气,而是面容平静的说道:“放开我,信不信我咬死你?”。 我表现的更加淡定,脸上露出无耻的坏笑,回答道:“有进步!知道无论是在陆地上还是在水里,都不是我的对手,干脆懒得动手了。 上一次你就打算咬我来着,难怪你才是赛虎的女主人。” 话音未落,我便听到了一阵愤怒的狂吠。 扭头一看,我的那位重色轻友的前世兄弟又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我狂吠乱叫。 我要不要和它主动绝交呀?每当我与它的女主人起了争执,我处于下风之时,它不是装瞌睡,就是熟视无睹。 而我稍稍占据优势,它就不依不饶的向我表示强烈的愤慨。这也太偏心了吧?咱俩还是不是兄弟? 而就当我扭头望向赛虎的那一瞬间,自己的肩头猛然传来一阵剧痛。 这个疯丫头说得出就做得来,当真趁我不备使劲儿咬了我一口。 我低头一看,肩头那里留下了一排深深的血红牙印。 我强忍着剧痛,始终不曾放手。 而是更加用力地挤压着她,同时探出脑袋,张大口向她的锁骨处伸了过去。 我当然不可能牙还牙,毕竟怎么说也算个爷们儿,不能和小女子一般见识。 我只是伸出柔软的舌头,使劲儿吻了上去。 熊姑娘浑身猛然一抖,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起来。 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她强撑着的双臂渐渐没了力气,逐渐放弃了抵抗,任由我热乎乎的大嘴在她美丽的锁骨、脖颈处肆意游走。 过了一会儿,当我停止自己带有明显侵略性的动作时,抬头又看见了她脸颊上那两个浅浅的迷人小酒窝。 我放开了她的双臂,有些吃惊地望着她的双眼。 那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湿漉漉的,好像热泪盈眶的样子。 她竟然又主动伸手搂住了我的脖子,轻轻趴在我的耳边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冤家啊。” 我有些茫然了,不知道她究竟内心是喜是悲。 一边轻轻推开她,我一边说道:“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我倒是愿意做一辈子你的冤家对头。” 熊姑娘紧抿着双唇一语不发,两颗晶莹的泪珠自她的眼角悄然滑落。 从她迷朦的泪眼中,我已经看不到她对我还有一丝一毫的敌意。 第四十四章 不许反悔 既然面前的这个丫头已经彻底放弃抵抗,缴械投降了。 适可而止,见好就收,我就不是小土匪了。 而且我自己已经付出了血的代价。肩膀那里明显已经被她咬破了,很疼很疼,还流出了几滴鲜血。 趁虚而入,迎难而上,把握稍纵即逝的机会,主动强势进攻才是我的性格。 趁她发愣的间隙,我再一次貌似凶狠的地将她按压在身后那块湿漉漉的大圆石上。 双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将脑袋凑在她的脸上,向她唇边那两个迷了我很久的小酒窝,发起了猛烈进攻。 那两个小酒窝里一滴酒都没有,但滋味醇香甜美,足以醉人。 熊姑娘慌乱之中,只是出于本能地用绵软无力的双手想要推开我。发现自己做不到,便无奈地扬起小脸,尽力躲避着我的大嘴的啃食。 在那两个小酒窝里徜徉了片刻,我又捕捉到她的芳唇。 轻薄细软,散发出迷人的香味,好似入口即化。 吃惊之下,她微微张开小口,使劲儿扬起自己的下巴,还是在拼命躲避。 我的双手也不再老实,顺着她光滑的后背向上游走。很快便摸到了那个火红肚兜的绳结。 但我对绳结的系法一无所知,费了半天劲,竟然一时半会儿解不开它。 我笨拙的举动令熊姑娘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她又意味深长地瞪了我一眼,开口轻声嗔斥道:“够了啊,你这个小冤家小畜生,不许太过分了。再敢得寸进尺,我还咬死你。” 我真的很怕疼,于是便住了手。自己站直了,凝视着她红扑扑、娇嫩如盛放的鲜花一般可爱灿烂的笑脸。 发自真心的低头说道:“我现在只想娶了你。” 此时我才突然发现,由于站立不稳,她的两条大长腿不知何时已蜷缩了回来,很自然地紧紧箍着我的后腰。 她唇边的那两个迷人小酒窝依然深陷,双眸定定地望着我,竟然微笑着点头说道:“我答应你了。因为我知道你这个恶贼从小应该就欠揍,将来嫁给你之后,可以天天揍你玩儿,一定会过得很开心。” 我顿时被噎住了,一时无语。 停顿片刻,连忙回击道:“说什么呢?我小时候老爹天天用铁砂掌揍我,我从来就不欠揍。 然而除了他老人家之外,这世上敢真正动手揍我的就只剩下你了。上次你一巴掌就把我的脸扇肿了,弄的好几天我都没脸见人。 如此说来,我现在立刻反悔了,决定不娶你了。我不能再自讨苦吃,没事自己往火坑里跳。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吧?” 怀里的熊姑娘笑得花枝乱颤,她伸出自己的小手,猛然狠狠揪着我的脸蛋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再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我连忙痛苦不堪地摇头说道:“你骂我恶贼,混蛋,无赖我都能接受。千万别骂我是什么狗屁君子。所谓君子和那些圣人一样,都不是人。它们没有血肉,也更没有感情,等同于行尸走肉。我才不要当什么狗屁君子呢! 我更喜欢像你老爹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土匪,宠爱自己女儿的大魔头。” 岸边站在不远处的我的那位前世兄弟,早已停止了狂吠。此时它翻着白眼瞥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与无奈。 它微微低下头去,使劲儿摇了摇自己粗壮的尾巴。 心中暗暗叹息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我还是低估这个傻小子了。 我只能偶尔逗女主人开心。他却能逗得女主人又哭又笑,明显比我技高一筹。傻子都看得出,我俩之中女主人更喜欢他一些,以后我免不了要失宠了。 早知道当初将他扑倒在地时,直接一口咬断了他的脖子,不给他留任何机会。 算了,毕竟我们是同类,前世的兄弟。终究这世上兄弟情谊才是最珍贵的,其他都是浮云。 化干戈为玉帛,大丈夫顶天立地,要有海纳百川的容狗之量。以后我俩还是和平共处吧。某家心胸宽广,比那些龌龊的人类可强太多了。 我轻轻牵起云菇娇嫩的小手,一同手拉手又在清澈的潭水中游了几圈。 在水中,我们俩就像两条自由欢快的鱼儿,嬉戏打闹。忘记了战火硝烟,纷乱的世事和人间一切的烦恼。 我忽然领悟到:都说鱼儿只有七秒钟的记忆,以前还挺可怜它们的。现在才明白,它们才是这世上最快乐的生物!遗忘痛苦便是幸福。 大国师惠特兰托在开口之前,自己先使劲儿咽了几口唾沫。 坐在对面的温尼巴特国王满脸含笑,主动问道:“大国师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啊?” 惠特兰托连忙弯腰施礼,略显艰难的开口说道:“我首先是来代表我国国王向最尊贵的陛下热情款待表示深深的感谢。 我们两国之间山水相连,拥有共同的宗教信仰,此前还曾私定盟约,共同对付那些异教徒。 如今那些异教徒们已经不复存在了。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之上,阳光普照,繁华似锦,歌舞升平,草长莺飞,鸟语花香,人们安居乐业,天堂也不过如此。 两位国王又都是宅心仁厚,勤政爱民,实乃天下百姓之福。 那个,我能先喝口水吗?……再接着往下编。不是,再接着往下说。” 温尼巴特国王轻轻抬了抬手,表示请自便。 同时心中充满了疑惑:这位平日里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的大国师怎么今日说起话来吞吞吐吐?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大国师放下手中的水杯,抬起头来,硬着头皮接着说道:“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对,是好事要成双,喜上要加喜,我今日前来,是特意为尊贵的国王陛下您道喜的。” 温尼巴特国王听他这么说,更是一头雾水。 我这一大把花白胡子,论年岁也不小了。虽说是宝刀未老,金枪不倒,能有什么大喜事呢? 莫非是米尼艾尔王国的国王想送我他们国家出土的几位美女做我的嫔妃?讨好我?老子真不稀罕! 我们阿卡拉王国本地就盛产美女,美酒与美女是我国的两大特产,盛名远播。 米尼艾尔王国的女子我也见过,也不能说长的丑,但肯定比不上我们这里土生土长的水灵鲜活,善解人意。 而且本王的身边从来就不缺美女,位高权重有时比金钱更具诱惑力。况且我现在已不再年轻了,要注意保养自己的身子骨。当年我身体最强壮的时候,一晚上身边同时躺着八个女人。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该风流潇洒的时候,老子一点也没含糊过。如今一晚上能对付俩就不赖了,我还想长命百岁呢。 大国师重新开口,打断了温尼巴特老国王凌乱的思绪。 “贵国的公主,是我们这片草原上最美丽的明珠,最璀璨耀目的花朵。而且她正值豆蔻芳华,我是特来为她提亲的。” 温尼巴特国王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静静等待着面前这位大国师的下文。 机缘巧合,你们米尼艾尔的那两位王子我都见过了。说实话,本王是一个都没看上,更别提我那眼光特高的宝贝女儿了。 我只是内心十分好奇,他是想为那位呆头呆脑的大王子提亲,还是那位瘦小枯干的小王子? 温尼巴特抬手捋着自己颌下花白的胡须,已经在心中暗暗思索,想着应该如何礼貌拒绝,才能既给对方留些面子,又不伤了彼此的和气。 毕竟两国之间,以和为贵。 第四十五章 反目成仇 “我是为了我国尊敬的国王陛下专程前来向您登门求亲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位大国师连头都没敢抬,好像是自己本人做了什么亏心事。 一阵短暂的死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温尼巴特国王终于开口了,语气相当严厉:“你们的国王对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处于醉酒状态还是清醒时分?” “当时他十分清醒。对贵国公主的浓烈的爱慕之情也完全是出于真心。”大国师终于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来,望着面前胡须花白,脸色铁青的温尼巴特老国王。 “啪”的狠狠一掌击下,二人之间的那张桌案随之微微颤抖。 巨大的响声也使得面前的大国师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好像那一巴掌没有打在桌案上,而是直接扇在了他的脸上。 “人贵有自知之明。说起来你们的国王已经算是我家温妮公主的长辈了,能有这样的痴心妄想,那他脑袋里就不只是一团浆糊,而是一堆狗屎了。 如果他确实是喝多了,痴心妄想,胡说八道本王尚能原谅。 倘若他的神志稍微清醒些,就绝不该产生这样的龌龊想法。 实话实说,贵国的两位王子我都见过了,也就是你们那位国王的两位犬子。 都说虎父无犬子,见过了那两位犬子,我就应该能想象得到他们的父亲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本来我们两国之间拥有共同的宗教信仰,虽然因为两国边界的问题,彼此有一些小摩擦,但那些都不足挂齿。 对你们的国王,我也曾是视为兄弟,以礼相待。哪里知道他是这么个混账东西? 我们阿卡拉国土虽小,但国人的脊梁骨始终是挺直的。 当年不可一世的异教徒木托磐尼帝国甚至血腥屠尽了我们两座城里的百姓,也没有能够令我们屈服。这充分说明,在这片生机盎然的绿色草原之上,我们阿卡拉人的骨头是最硬的! 回去之后,你也不用拐弯抹角。直接将我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你们国王就行。 我说了,让他爬起来先撒泡尿照照自己。然后将自己的脑袋,浸在冷水缸里泡上两个时辰,彻底清醒一下! 你们这是逼着我国和你们翻脸呀!我们阿卡拉人从来都与人为善,善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但也从来不怕与人翻脸,果敢地拔刀相向。 我这就下令,命令我国的勇士亲自持刀督办,让你和你的那位国王限时离开阿卡拉,有多远滚多远,我国从此将你们同时永久纳入不受欢迎的人员名单。 两国因此开战也在所不惜!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这位留着花白胡须,却霸气十足的老国王说完这一番话,便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拂袖扬长而去。 只留下还跪在地上的米尼艾尔王国大国师惠特兰托圆睁着双眼,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他心里十分震惊:面前的这位老国王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即刻翻脸无情,好似触到了他的某些逆鳞。 看来在这位老人的心中,那位美丽的天仙公主拥有很高的地位,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冒犯、亵渎。 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易普拉辛国王,倒背着双手,不断的在屋里转着圈儿。 自从那位大国师离去之后,他就没法使自己安静地坐下来,他在急切地等待着那位大国师带回喜讯,好早日将那位天仙一般的公主迎娶回国。 那位神情恍惚的大国师刚刚进门,他便急不可耐地亲自迎了上去。 当看到对方麻木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喜色,他便猛然心头一沉。 暗自心内嘀咕道:“原来这位大国师一直足智多谋,能言善辩,足以令人信赖。可今日看他的表情,好像没办成事。 多么简单的一件大喜事,应该是双方皆大欢喜才对。这个家伙怎么能没办成呢? 临走之前我已经交代过了,都说天仙美女倾国倾城。我甚至愿意主动割让出占据的木托王国的五座城池,换回那位公主美人的回眸一笑。难道这都不成吗?这家伙也太不会办事了,简直是个废物点心!” 易普拉辛国王只好抱着沉痛的心情,压抑着内心的冲动,故作镇定地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对方没有爽快地答应? 不用太过着急,慢慢来。他们可以漫天要价,我们就可以坐地还钱,双方条件是可以谈的。 实在不行,再送他们一两座城池。” 那位大国师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怪异的苦笑,仍然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每个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何况是一国之君?易普拉辛国王终于忍不住了。 大声呵斥道:“你倒是说话呀!是对方提出的条件过高,我们实在无法接受吗?这关乎我这个国王的名誉和尊严,牵扯到我的终身大事。 更关乎我们米尼艾尔王国未来的的国运以及今后的两国关系。你憋着不吭声是什么意思?” 惠特兰托大国师苦笑着咧了咧嘴,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将那位花白胡子老国王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 也许面前的这位国王陛下一怒之下就让人将他推出去,砍了他的脑袋。 隐瞒是无法隐瞒了。只能尽量婉转一些,先设法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 想到这里他先对着本国的国王行了个大礼,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尊敬的国王陛下,您先请坐,稍安勿躁,听卑职慢慢道来。 您先不要着急上火。事情是这样的:对方直接当面拒绝,就没有给我留下任何讨价还价的商量余地。 具体情形等我们安全离开这里,返回国内之后我再详细跟你说。 简单来讲,对方已经挑明了,彻底翻脸了。当下国王陛下的自身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易普拉辛国王虽然有了提前心理准备,但事情的发展,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顿时怒火中烧:这个不识抬举,又臭又硬的阿卡拉小国,竟然不把我这个大国国王放在眼里。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即使娶回那位天仙公主,为了实现人生理想,成为一代草原霸主。本王早晚也是会与他们宣战的。 这下可好,当面拒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这是逼着老子提前宣战啊! 不答应是吧?那几座城池也别想要了。老子回国之后,举全国之军力过来硬抢。到时候答不答应都由不得你们了。 还没等他将心中的怒气发泄出来,忽然自己居所的屋门被粗暴地一脚踹开了。 易普拉辛国王只回头看了一眼,便立刻蔫儿了,浑身汗毛倒立,冷汗直流。 他心中暗自惊讶道:不是吧?我正准备发狠与对方来硬的。对方竟然比我更狠,动作更快,甚至态度更加强硬。这不是要人命吗? 无论如何,我都得先沉住气,哪怕忍辱负重,暂时受些委屈,也要首先保证自己能活着回到国内。 大国师也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地愣住了。对方那个花白胡子老国王真是一个喘息的机会都不愿意给,这就直接派武士来驱赶他们了。 他连忙伸手偷偷拉了拉本国国王的衣袖,暗暗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劝告对方,值此性命攸关的危急时刻,一定要先沉住气,别乱发国王脾气。这里毕竟还是异国他乡,真没人拿你当回事。 在自己的国内,你可以随便胡乱耍威风,将自己当成一棵玉树临风的参天大葱。 在这里人家只会把你拿你蘸酱吃,根本不会将你放在眼里。先保住性命要紧。 来人中为首的索隆将军一身盔甲,一脸煞气,腰挎宝刀。抬首扫视了面前的君臣二人一眼,脸上丝毫没有了前几日的谦恭与客气。 他冷冷地开口道:“本将军奉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之命,限时请二位尽快离开我国。我们已经不再欢迎你们了。” 稍显狼狈的易普拉辛国王与自己的大国师面面相觑,面对对方大批人马手握明晃晃的钢刀,二人同时心里都有些泄气,同样紧闭双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四十六章 各为其主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护驾,全力保护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 随着一声大呼,怒目圆睁的武将拖雷手持出鞘的弯刀,带领着自己的部下急匆匆闯了进来。 此人与索隆将军相比年长个一两岁,最有特色的是,他长了一脸软绵绵的卷毛胡子。 男人脸上的络腮胡多数分为两种。一种是根根直立,像钢针一样根根支楞着的,显得整个人都十分霸气凶猛。 另一种便是像托雷这样胡须软绵绵的。看上去似乎弱不禁风,毛发聚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反而使其原本貌似凶狠刚硬的脸上,凭空多出了几分温柔之色。 身为易普拉辛国王身边皇家卫队的总统领,禁卫军主帅,他此刻双目圆睁,看上去怒火中烧,打算随时找人拼命。 实际上则是一头雾水,完全分不清状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出于本能,时刻不敢忘记自己肩负着保卫王驾的重任。 他瞪大了两只略突出眼眶,好斗公牛一般的大眼珠,先是扫视了屋内所有人一眼,最后将疑惑而警惕的目光投射在手扶腰间挎刀的索隆将军脸上。 他的心中塞满了问号:这位前两天还对自己笑脸相迎,与我勾肩搭背,频频举杯的索隆将军,今日的脸色为何这般阴沉? 腰里堂而皇之地别着一把宝刀,就敢出现在我家主公面前,完全不将我们的国王至高无上的权威与尊严放在眼里。 这要是在我们米尼艾尔王国国内,属于以下犯上的欺君大罪。我完全可以不问青红皂白,一刀将其直接斩杀。 这些阿卡拉人变脸也太快了吧?就算是一块新鲜的豆腐放成馊臭,在大热天里,也得两天的工夫。而这些阿卡拉人,一夜之间就翻脸了。这是为啥呀? 他实在没有贬损自家国王是臭豆腐的意思,只是内心里充满了疑惑。 昨天还对我们满脸微笑,待若上宾。今天就敢拎着明晃晃的钢刀,出现在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的眼前,不但不将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放在眼里,更是将我们这些武功高强的贴身侍卫视为无物,这不明摆着仗势欺人吗?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 那位刚才还脸上兀自强装镇定的易普拉辛国王,眼看着自己的持刀贴身护卫持刀赶来,心中顿时有了一些底气。刚才虽然有些恼羞成怒,却一直不敢发作。 现在终于敢发火了。他对着己方的禁卫军总统领托雷开口大骂道:“混账东西。在本王面前还不赶快收起刀枪,快点滚出去?是想让我砍了你的脑袋吗?” 忠心耿耿的托雷这下更懵了。我和手下的这帮兄弟都是冒死前来保护你的,怎么反倒是我们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不是应该骂那些不懂尊贵卑贱,放胆造次的阿卡拉武士吗? 索隆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两声,他早已看穿了面前这位尊贵的国王陛下色厉内荏,应该其内核就是软蛋一个。 自从自己未来的老岳丈,那位留着花白胡须的温尼巴特国王,当面告诉他对方国王的龌龊用心之时,他便怒发冲冠。恨不得立马跑到对方的驿馆举刀砍死他。 那两个所谓的小王子已经够令人讨厌了,这位上了年纪的老国王,更加不知廉耻,竟然也敢打俺家温妮公主的歪主意。这就属于典型的不知天高地厚,给脸不要脸了。 本来他就窝了一肚子火,没事儿还想找点事儿呢。 面前的这位软蛋国王亏着没敢直接冲他发火。若是敢那样,他便也敢趁这个由头直接一刀剁了他。管你是不是国王呢,和我没关系。 无论是谁,敢打我家温妮公主的歪主意,我索隆都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他早早脑袋搬家。 站在旁边,善于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那位大国师此时心里却深深捏了一把汗。 他知道身边这位尊贵的国王陛下,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虽怒火满腔,却只敢借题发挥,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但尽管如此,也是很危险的。因为他看出了索隆眼底深藏的一抹浓浓的杀意,以及托雷将军眼中藏不住的熊熊怒火。 国王陛下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就算是己方的禁卫军,与对方的人马动起手来。他与尊贵的国王陛下都随时有可能性命不保,成为城门失火之后被殃及的池鱼。 此时最重要的就是息事宁人,安全撤离。一切等我们一起脱身之后,到了安全地带再说。 别忘了,这里可是人家阿卡拉的地盘,无论闹出多大的动静,我方只能是吃亏,吃大亏或者吃血亏的区别,没有丝毫的便宜可占。 还未等他想好说辞,出言稳定各方的情绪。 那位被莫名其妙臭骂一顿,怒火中烧的托雷将军,像一只被激怒的公鸡一样,伸长了脖子,径直走到索隆将军面前,主动开口质问道:“索隆将军,我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你方兵勇凶神恶煞地持刀将我国堂堂国王围在当中,严重冒犯了我方的尊严,这不应该是待客之道吧? 今天你若不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就要和你决一死战。” 大国师脑袋里“嗡”的一声,心中哀叹道:完了完了!在生与死的面前,所谓尊严算个屁呀,要命就不能要脸。这下好了,我们能不能活着离开阿卡拉都成问题了。 这个傻拖雷,这是要拖累死我们俩了。 这就等于对方正虎视眈眈地憋口气想要杀了你,你却正义凛然的上前递给对方一把刀,含笑说道:“怎么出门走的急,忘带武器了?用我这个吧。很锋利的,放心用吧。不好使回头再给你换一把。” 索隆果然如获至宝,眼中一亮。连忙伸出右手,举臂做了个请的动作。 他此次前来就是憋着一股气,想要找茬来的。不见血,不杀人,他自己心里都觉得过意不去。这下好了,有人主主动送上门了。却之不恭,受之有愧,正好来个杀鸡儆猴,还让对方没话说。 他甚至连回过头去,看一眼那位易普拉辛国王的动作都没有,率先走出屋门,生怕对方反悔。 背后的那位大国师急得直跺脚,却也无法出言拦阻了。 那位身份尊贵的易普拉辛国王也是站在原地,完全愣住了。怎么个意思?这俩人一声不吭就要出去玩命了?有卧龙必有凤雏,这俩人加在一块儿不多不少整整五百,妥妥的俩二百五。 还把不把我这个至高无上的国王陛下放在眼里了? 转念一想:事到如今,也行啊! 反正我不也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吗?托雷将军如果能替我出了这口恶气,也算挽回些颜面。 我堂堂米尼艾尔王国,如今也算强盛大帝国,难道怕了他又臭又硬的弹丸小国阿卡拉不成? 想到这里,易普拉辛国王倒背着双手,猛然挺起胸膛,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他要亲自到现场为托雷将军加油助威。要让那些卑鄙野蛮的阿卡拉人都亲眼看到,强大的米尼艾尔王国中藏龙卧虎,随便拉个人出来,就能弘扬正气,扬我国威! 身后的大国师犹豫了片刻,便连忙拔腿追了上去。弓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此时只能祈祷托雷将军大展神威,震慑住敌方。令对方望而生畏,不敢轻举妄动,我们才好全身而退。 而那位拖雷将军一边紧紧跟在索隆身后,一边心中暗暗打鼓:这位索隆将军怎么这么直肠子?连最起码的推脱、客套、谦让都没有。我们只是一起喝过酒,完全不知道他的身手如何。真动起手来,我心里也没底儿。他若是刚才跟我略微客气一下,我也许就不用跟他打了。 还有尊贵的国王陛下与那位大国师,不知道我们行武之人线条粗犷、容易冲动吗?出言劝我一下,我也就知难而退了。 如今弄的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打赢了什么都好说,万一败下阵来,那丢人就不是丢到姥姥家了,而是丢人丢到阿卡拉了! 不带这么见死不救,袖手旁观的。 一切都是为了国家的荣誉和我们至高无上的国王陛下的尊严,我也只能全力以赴了。 至于打斗最终结果如何,我只能信心十足地仰天高喊出四个大字: 听天由命! 第四十七章 颜面扫地 骁勇的托雷将军正准备提槊上马。 大国师一溜小跑着来到了他的身边,轻声叮嘱道:“托雷将军,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武艺高强,骁勇善战,否则也不可能成为王宫中禁军的总统领。 记住我的话:点到为止,顶多将其扫落马下,不可伤其性命,我们要首先保证全身而退。你将对手一槊捅死了,自己倒是痛快了,可是尊敬的国王陛下及我等的生命就危险了,毕竟这里是阿卡拉的国都。” 拖雷将军听罢连连点头,并将此语牢记于心。 看到对方策马扬槊,雄赳赳地直冲过来。 骑在马上的索隆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微笑,这才不慌不忙地举起手中丈八蛇矛,毫不示弱地迎面冲上前去。 疾速奔驰的马蹄下扬起了淡淡的尘烟,战马脖子下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围观的众人都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心展开激战的两人。 要说起来这位拖雷将军武功还是很不错的。但在皇宫大内之中,即使遇到什么紧急情况,需要为国王护驾,也多是地面上的战斗,很少骑马。 因此他步下的功夫比马上要更为精湛。好在草原勇士生下来几乎就在马背上度过,因此它的骑术也并不差。只不过骑在马上,手舞长槊的日子短了点。 而索隆作为阿卡拉的勇士,常年在马背上奔驰厮杀,手中的丈八蛇矛更是运用的炉火纯青。相比之下,他在地面上的作战能力就差了一些。 索隆将军自然信心十足,不久之前与大顺远征军联手剿灭木托磐尼帝国最后的残余势力时,他曾经单挑对方悉忽鲁尔儿大将军,摘了对方的脑袋,在军中一战成名。 相比之下,那位拖雷将军,因为常年跟在国王的身边。很少有出头露脸的机会。因为每当国王出行,身边都簇拥着一大群全身铠甲,手持刀枪的猛士。很少有哪个吃饱了撑着的刺客,主动上前送死。 但这并不能丝毫影响托雷将军的心情,他也正好想借这个难得的机会一展雄风,从而扬名天下。 拖雷将军毕竟比索隆年长了那么一两岁。做事更加细致周到,讲究礼数。 二人甫一见面,拖雷将军便压低声音对索隆说道:“我方大国师已经交代过了,你我二人单打独斗,点到为止,我绝不会伤你性命。” 那意思很明白,礼尚往来,你也尽量悠着点儿。 那知对面的索隆毫不领情,冷笑着回答道:“他是对你说的,与我何干?我可从来没承诺过不取你的小命。” 拖雷听罢,微微一愣。心中嘀咕道:这人怎么这样?你我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是各为其主。点到为止,能分出高下就行了,何必要将对方赶尽杀绝?我们两国到现在为止还算是盟友,虽然共同的敌人已经不复存在了,但至少表面上还没有撕毁双方盟约呀。 我们有共同的宗教信仰,唇齿相依。虽然当下有一些小过节、小误会。但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双方冰释前嫌,大家还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那么较真呢? 不过听索隆说话这么不客气,他心中难免也有一些来气。便二话不说,向对方主动发起了进攻。 索隆不动声色的举枪相迎。先是精神抖擞地舞了一个枪花,手中的丈八蛇矛竟然带着呼呼的风声,威风凛凛,杀气冲天。 等双方真正交手之后,拖雷将军心中不由的暗暗吃了一惊:对方出招恶毒狠辣,丝毫不打算留任何情面,而且后劲十足,一望而知,这是久经战阵。我必须多加几分小心才是,不能总让着他了。 双方缠斗了近百招之后,托雷将军心中的怒火终于被彻底点燃了。 对方出手凶狠,招招致命。这哪里是点到为止的比武啊?这就是打算玩命来着!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然如此薄情寡义,我也只好和你拼了。 米尼艾尔王国的国王及身边的那位大国师,虽然都是外行,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只能勉强算是看个热闹。但他二人也明显能感觉到:交战的双方已经不再是点到为止的比武,几乎同时都是压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在全力以赴,以命相搏。 这就有些玩儿大了。无论是交战的哪一方,最终一头栽下马去,一命呜呼,双方之间今后都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 索隆心里压根就没打算给对方或自己留任何余地,一门心思只想着杀之而后快。哪怕之后两国之间兵戎相见,血流成河也与我无关。 为了心爱的温妮公主,一切的流血牺牲都是值得的。 此时的托雷将军已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左支右绌,疲于应付。 眼见对方尽显颓势,双臂也有些酸麻的索隆将军却不依不饶,重新抖擞精神,发起了更加凶猛的进攻。 随着“啊”的一声惨叫,面颊上长了一圈软塌塌的卷毛胡子的托雷将军,被索隆手中的丈八蛇矛刺了个透心凉,双方的拼死搏杀,终于尘埃落定。 那位圆睁着双眼的米尼艾尔王国的国王被这发生在自己眼前的这血淋淋的一幕惊呆了。 他即刻想到的是当前自身的安危,因此只能暗咬后槽牙,隐而不发。 索隆一脸镇定地将还挂在自己枪尖上的托雷将军的尸体轻轻甩落在地。面容平静的缓缓策马而来,在马上对着那位国王陛下及身边的大国师施礼说道:“对不住了,刀枪无眼。我因一时冲动鲁莽,一不小心没收住,坏了这位托雷将军的性命。 特来向二位赔罪。回去之后,我自会向我国的国王负荆请罪。” 那位大国师表面上不好说什么,心里暗骂道:“你个小狼崽子,分明是用心歹毒,恶意为之。为的就是让我们尊敬的国王陛下当面难勘,颜面扫地。却故意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说什么不小心失手了。 但目前情势危机。我们还真不敢拿你怎么样。只能暂时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了。” 第四十八章 有其女必有其母 王座上的温尼巴特国王一边瞪圆了双眼,一边抬手捋着自己下巴上的花白胡须,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索隆将军,一时无语。 片刻之后,他轻轻嘀咕了一句:“本王的初衷是吓唬吓唬他们,让你带着手下兵士,将那群混蛋赶走就行了,没让你真的动手杀人。 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既然已经这样了,杀就杀了吧!反正两国之间反目成仇,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不在乎多添一条人命。你起来吧,本王不怪你。” 望着站起身来比自己个头还要高的身体健壮的索隆将军,老国王的心中不由一动:不服不行,我是慢慢变老了。都说女大不中留,是应该尽快给公主找个能陪伴她一生的乘龙快婿了。 以后我也不能再将公主与索隆这两个孩子还当小孩子看待了,他们也都长大成人了。他们俩从小经常在一起玩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年轻人血气方刚,容易冲动是一回事。索隆敢于一骑绝尘,枪挑对手,恐怕不会是一时冲动那么简单。也许这两个孩子,彼此早已暗生情愫。对敢于冒犯公主之人,索隆心中充满了仇视,才会痛下杀手。 回头找个机会我亲自问问那位宝贝儿公主,究竟心意如何。如此看来,索隆还是不错的,起码他会一心一意地护着公主。 古人所言,自古红颜多祸水。虽然此言严重有失偏颇,却还是有几分内在道理的。天生丽质,本身一点错都没有,祸水出自污浊的人心。 亏着现在草原上只剩下我们与米尼艾尔这两个国家了。如果再多几个,以公主的貌若天仙,势必会引发一场大乱,几个国家之间因此而打的头破血流,也不好说。 对方那位倒霉的将军,已经死在了索隆的枪下。再去责怪他,逼迫他将对方摇醒过来,已是万万不可能了。若是索隆真能把对方摇醒过来,那人睁开双眼,恐怕死的人会更多……都是被吓死的! 天龙大神一切自有安排,只能是顺其自然了。我方只需厉兵秣马,积极备战就好了。 我和赛虎一路尾随着,将穿戴整齐的熊姑娘送到了家门口。 我算看出来了,我的这位前世兄弟对我一肚子怨言。一路之上就不怎么搭理我,只顾低着头摇着尾巴,跟在他的女主人身后。不过没关系,兄弟情谊是割舍不断的,回头找个机会多备一些肉食,好好喂它一喂,我俩很快就能重修旧好了。 以后要对它的女主人动手动脚,必须先和它搞好关系,省得关键时刻他从中作梗。在南宫大营之中,别的没学会,如何讨好行贿,拉近彼此关系,我倒是见的多了。 何况它毕竟只是一条狗。思想单纯,心胸宽广,虽然有时候行为鲁莽了些,但比人类更容易搞掂。 熊姑娘忍不住回头望了我一眼,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羞涩。开口叮嘱道:“今天我俩之间发生的事,不许你告诉任何人,否则小姑奶奶我直接打死你。还有,你尽快找人来我家提亲。” 我忍不住笑道:“今天我们俩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啊,你紧张什么?至于上门提亲,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找谁去啊?你这么着急嫁人吗?此事须从长计议。” 我还没来得及闪身躲避,屁股上就挨了重重的一脚。这个丫头哪里都好,就是对我太不温柔了,不是打就是踢,打不过就张口咬人,颇有些野蛮女友的味道。 好在我很享受这种感觉。 “你这个冤家混蛋小王八,动手想扯人家肚兜的时候,可是猴急猴急的。少在我面前猪鼻子上插葱。 我给你指条明路:去找山寨二当家的,请他喝顿酒。他和我爹的关系最好,他出面准成。” 我一边揉着自己的屁股蛋儿,一边坏笑着说道:“你这小妮子又过分了啊。这天底下哪有大姑娘逼着自己未来的相公赶快去托媒人,给自己说媒的?甚至连媒人都自己选好了,羞不羞啊? 你如此担心自己嫁不出去,这其中一定有阴谋,我得先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斟酌,再下定论。” 眼见她情急之下,又扑上来伸手想掐我的脸蛋儿。我连忙闪身躲了过去,求饶道:“好我的小姑奶奶,逗你玩儿呢,你别当真。你手劲太大了,我实在吃不消。有时不得不怀疑你是否早就练过九阴白骨爪?掐得人生疼。” 熊姑娘听我这么说,理亏似的急忙缩回了手。 而我则乘虚而入,一个滑动移步冲到了她的面前,趁她一愣神的工夫,将自己热气腾腾的大嘴笼罩在了她的芳唇之上,恶狠狠地猛亲了她一下。 待她缓过神来,即刻转怒为喜,也不舍得再打我了。 只是狭小的脸颊上飞上了一抹红晕,唇边的两个迷人小酒窝陷成了一个深坑。 “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假咳自我们身后传来,打断了我俩的嬉戏打闹。 惊慌失措之下,熊姑娘连忙一把推开我,红着脸弯腰低头道:“爹爹。” 土匪头子熊四海倒背着双手,挺着大肚腩出现在我二人面前。 只见他一脸厌恶,严肃地瞪了我一眼,轻声呵斥道:“你小子注意点啊。” 便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迈步上了台阶。 眼见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面红耳赤的熊姑娘一步跳到我的身边,伸出两只小拳头,拼命地在我胸前捶打。 边打边骂道:“都怪你!这个冤家混蛋小王八,在哪里不好?在我们家门口还敢不老实,偏偏又被我爹爹撞见了,俺娘也会很快知道的。这让我有何颜面面对他们?” 她虽然捶打的动作速度很快,但是一点也不疼,显然是刻意没用力气,感觉是给我按摩似的,反而很舒服。 我急忙出言安慰道:“没关系。他们要是骂你,你只管往我身上推。有任何过错,我一力承担。你就假装自己只是受害者就行了。” 听我这么说,熊姑娘脸上显出几分感动,收起了自己的小拳头。站在原地愣了片刻之后,扭过脸来,两腮通红地对我说道:“算了,被撞见就被撞见了吧。我等一会儿再进去。 你个笨蛋,想亲人家别那么用力。差点把我的牙齿都磕破了。反正已经是这样了,我早晚都得面对他们。不如你再亲我两下,尝试着温柔一些。这样我会感觉更好。” 我喜出望外,连忙重新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地吻了下去。 她小脸上的肤色瞬间变成了玫瑰花瓣一样的粉红,很配合地微微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仿佛一个懵懂的婴儿,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轻轻关上身后屋门的土匪头子熊四海,仿佛瞬间被人施了魔法一般,刚刚脸上的严肃厌恶的表情荡然无存,而是挤眉弄眼,一路小跑着冲入了夫人的房间。 穆夫人抬头来,被他脸上古怪的表情吓了一跳。 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是这副怪样子?” 熊四海连忙重新摆正了五官,在夫人的面前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说道:“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咱家的那位小祖奶奶已经被人俘虏了。 进院门之前,我刚好撞见咱家的那位小祖奶奶正和那个傻小子一块腻歪呢。 更可恶的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亲了咱闺女一下,她竟然不知反抗,还反过来帮着那个傻小子瞎出主意。” 穆夫人愣怔了半晌,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脸惊喜的问道:“是真的吗?那傻小子胆子真大,换了旁人早就被咱那宝贝闺女一掌活活劈死了!这是好事啊,怎么能叫不好的消息?” 熊四海哀叹了一声,说道:“咱那傻闺女给那傻小子乱出主意,让他请二当家的喝顿酒,好来给他们做媒。 有好酒直接送给我,给那个二当家的不是白瞎了吗?那个酒蒙子,他根本就品不出酒的好坏,送他一桶泔水,照样喝的有滋有味。 他就是随便从街边找个叫花子来说媒,我也会答应的,还能省不少酒钱。” 穆夫人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轻柔地打了他一巴掌。斥责道:“你何时缺过好酒?都多大个人了,还如此贪杯。不过若真如你之所言,这对一见面就拳打脚踢,你死我活的小冤家,终于能让我稍稍放下心来了。 你也是,没个眼力架的。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打扰人家两个小年青亲热,罪不容恕。 闺女进门了,咱俩什么都别说,假装啥也不知道,省得她害羞。” 人高马大的土匪头子熊四海,在夫人的轻轻一掌之下。竟然立马一头栽倒在炕上,四脚朝天,手脚乱蹬。 嘴里不满的抱怨道:“夫人您一向待我很温柔的。现在竟然凶巴巴地出手打人,我觉得自己今后算是没活路了。果然是有其女必有其母,你何时变得如此凶蛮了? 苍天啊,快来救救我吧!” 穆夫人望着在自己眼前忽然变成三岁孩童的大土匪,哭笑不得。 实在忍不住,笑眯眯地轻抬玉手,又用力打了下去。 第四十九章 醉酒观性 遵照那位小姑奶奶的吩咐,我特意去买了几坛好酒,双手拎着在一个黄昏时分,主动去拜访了那位山寨二当家的。 此人的身材略显瘦小,常用的武器是一把钢刀。与熊四海不同的是,他的眼神中对我充满了警惕。 熊四海的性格是大大咧咧,目空一切。而这位二当家的给我的第一印象,除了身材略显瘦小之外,就是诡诈多疑,一肚子心眼儿。可能他对熊四海忠心耿耿,但对我这个外人却是一百个不放心。 这位身材矮小的山寨二当家从年龄上看,应该比熊四海大个一两岁,从熊芸姑那个疯丫头的角度出发,我应该尊称其为世伯。 初次拜访,我表现的极为谦恭客气,毕竟有事相求,想让他作为我与小姑奶奶的媒人。 他表面上对我也极为热情,却总让我觉得哪里怪怪的。送去的那几坛好酒他也收下了,我也随后说明了来意,想请他从中做个大媒。因为我是真心的喜欢那个疯丫头,隔几天不被她捶一顿,我就浑身皮痒痒。 出乎意料的是,那位外号“陈老蔫儿”的二当家收下礼品之后,并没有痛快地满口答应。而是仰起脖子,转着眼珠想了半天。才开口回答道:“首先感谢高小兄弟这么信得过我,将这么大的事儿托付于我。 但此事非同儿戏,也牵扯到我那个大侄女儿一生的幸福。你得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另外还得让我想方设法先去探探大首领的口风,别一出面就碰了一鼻子灰,你我双方都会很难堪。 这样吧,三日之后你再来找我,我给你个准信儿。看能不能帮你,如何帮你。” 我只好恭敬地低头施礼以后起身告辞。 心里稍稍有些不满:这有什么推三阻四的,那位小姑奶奶自己都亲口答应我了。请你出马,无非是走个过场。 根据熊四海夫妻二人对我的态度,他们也应该不会断然拒绝。 若真是被拒绝了,依照小爷我的脾气,大不了翻脸开打硬抢。若真是动起手来,熊丫头一定会站在我的一方,和她的亲爹娘对着干。 大不了我俩一路杀出山寨,去私奔。 常听人说,好事多磨。我也只能耐着性子,再等三日。 如果到那时这个陈老蔫儿,还不答应去帮我办事,我也就不用再请媒人了。 扛着我的长刀亲自去找熊四海夫妻俩,拍着桌子和他们当面锣对面鼓,把话挑明了。 若满口答应还则罢了,不答应就直接开打。 让你们这些人都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根正苗红的土匪秧子?!反正双方已经交过手了,我有充分的把握能斗得过熊四海那个大魔头。 不管怎么说,熊芸姑那个疯丫头,小姑奶奶,小爷我是娶定了。谁让她唇边的那两个小酒窝,那么迷人呢? 三日之后的黄昏,我又来找陈老蔫儿。一进屋门我自己先愣住了。 只见堂中的一张巨大的方形长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二三十个膀大腰圆的土匪围坐在一起,同时转回头来,用怪异的眼光齐刷刷地望着我。 这明摆着是鸿门宴呀!怎么着?我客客气气地请你陈老蔫儿替我出面做个媒,你邀来一群山上的土匪壮汉,准备与我打群架?我已经完全看不懂这是什么路数了。 虽然自己内心加了几分小心,但我依然满脸堆笑地双手抱拳拱手,向众人客气地打着招呼。 那位二当家陈老蔫儿也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来。 “高小兄弟,你拜托我的那件大事,我已经颠三倒四仔细思量过了。而且我已经探得了大首领夫妇的口风,我愿意成人之美,替你出面从中说和。 今天你也别见外。我请这些手下弟兄们前来,也都是提前为你道喜的。今晚我们一同开怀畅饮,不醉不休。 你若是在喝酒这件小事上还偷奸耍滑,那就别怪我老蔫儿不帮你了。” 听他如此说,我稍稍放下心来。不就是拼个一醉方休吗?小爷我从来没怕过。这位二当家的应该还不知道,原来经常陪着秦大哥喝酒,我早已练成了一副好酒量。 而且来到凤凰岭之后,我又不是没醉过。那日与熊四海交手之后,他就把我灌醉了。大不了再醉一回,一醉解千愁。 这些人还不至于趁我醉的不省人事,直接把我从山上扔下去吧? 既然二当家的亲口答应了帮我去办那件大事儿了,我心里也就踏实多了。当即撸胳膊挽袖子,一屁股坐了下来,放开了主动与众人举杯畅饮。 见我如此豪爽,陈老蔫儿在众人背后微微点了点头。 因为我是初来乍到,而这位二当家的又很不起眼。所以我对其真实性情,及生平过往一无所知。 陈老蔫儿今夜算是下了血本了。除了准备一大桌美味佳肴下酒菜,还大气地将我送给他的那几坛好酒也摆在了桌上,这还不算,又自备了好酒若干。 令我完全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我隐约能猜到的是:他想和众人一起把我灌醉了,好让我酒后吐真言,彻底摸清楚我的底细,再做相应的应对。 为了打消他的疑心,我也只能将计就计,硬着头皮强撑着顺杆爬了。 见我与众人打的火热,喝的畅快,他也主动地加入了进来。 我更是来者不拒,豁出去了。 一直喝到后半夜,众人都开始迷迷糊糊起来。 那位二当家的忽然双目炯炯的盯着我问道:“高老弟,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何武功如此高深?此次上山,除了我那个大侄女儿,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我虽然已喝得醉眼惺忪,但早就防着他这一手。 佯装着酒醉摇摇晃晃的说道:“不瞒你说,我以前只是一个四处飘荡的游侠。一次偶遇了熊姑娘,便对她念念不忘,发誓一定要将她娶到手。 除此以外,别无二心。您若真能帮到我,在下将感激涕零,今后会对你唯命是从。” 明显可见,面前这位二当家的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忽然又接着开口说道:“高老弟武功卓绝,我既然答应了,一定帮你将熊姑娘娶进家门。礼尚往来,你也得帮我做一件大事。” 我暗暗吃了一惊。敷衍着问道:“你说吧,你的恩情我会一辈子记住的。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儿?凡是我能做到的,绝无二话。” 陈老蔫儿忽然目光阴险地死盯着我,凑近我说道:“我要你与我联手,杀了熊四海,助我登上寨主的宝座。我会封你为山寨的二把手,你可愿意?” 我的酒顿时被吓醒了一半。奶奶的,娶了熊芸姑,那个土匪头子熊四海,就成了我的岳父。让我亲手杀了他?你可真敢想。 我心中不禁哀叹道:以前只知道朝堂之上,军营之中,各色人等争名夺利,互相陷害,没想到土匪窝里也是这般情形。 我连忙坐直了身子,望着对面的这位二当家的轻蔑地笑着说道:“没想到仁兄你还有此等雄心,失敬失敬。 可是你为何不自己动手呢?你常年就在他的身边,按说有的是机会。 我倒是没有那份雄心壮志,我宁可继续云游四方。而且你替我想过没有?娶了芸姑娘,熊四海就是我的岳父,你让我婚后该如何面对她? 身为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有本事就面对面真刀真枪地对着干。背后捅刀子,那是小人所为。别的忙我可以帮,此等龌龊之事,恕难从命。” 陈老蔫儿冷冷一笑,露出了自己尖利的牙齿。 “你小子现在不答应也得答应了。我既然已经告诉你了,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若敢不答应,便是与我为敌,我是不可能让你活着离开这里的。” 妈的,这个卑鄙小人!我心中忍不住暗骂道。 亏着小爷我留了一手,并未真正喝多。否则此时动起手来,我只能是死路一条。 为了心爱的芸姑娘,为了未来的岳父,我此时已经完全被逼到没有退路了。 我“砰”的一下,猛然拍案而起。虽然觉得有些头晕晕的,但好在我确信酒中并没有下蒙汗药,一会儿活动开了,应该就没事了。 我不可能坐以待毙,只能绝地求生,先发制人,痛下杀手了。 第五十章 连环套 “且慢动手!” 当我怒发冲冠拍案而起,准备一脚踢翻面前的桌案,来个先下手为强之时,对面忽然传来一声大吼。 我吃惊的抬头一看,刚才还是一副阴险恶毒嘴脸的陈老蔫儿,瞬间竟然换上了一副如沐春风的笑脸,连连击掌道:“高老弟,恭喜你已经通过考验了。临危不惧,重情重义,我终于可以放心地把我那大侄女儿交给你了。” 由于我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刚才还迷迷糊糊趴在桌上的众人也纷纷抬起头来。此时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哄笑。 其中一人开口说道:“好我的傻兄弟。你初来乍到不清楚,我们可都知道,二当家的与寨主是生死之交,过命的兄弟。当年熊寨主就曾冒死从官兵的刀下救过二当家的性命,他怎么可能对大寨主怀有贰心? 只不过他对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外人不放心,才让我们共同设局来试探你的。我们刚才都憋了半天了,没敢笑出声。你小子也是够傻了,这也能信?” 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缓缓坐了下来。 二当家的也含笑在我对面坐了下来,笑着说道:“还好我喊的及时,你小子发起狠来也是挺吓人的,目露凶光,满脸杀气。 我怕再晚点出声,你小子真敢动手杀了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先动手把自己的大媒人杀了,那可真有你的。” 我轻轻点了点头,心里说:算你命大! 也就是从此刻开始,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愧对义父大人了。凤凰岭的这帮子山匪,我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剿灭了! 至少不会主动出击,被逼无奈之下也说不定。 众人重新落座之后,一时欢声笑语,气氛重新热烈起来。 刚才喝的一肚子酒,全被那个蔫坏蔫坏的陈老蔫儿一惊一乍给吓没了。 这位凤凰岭二当家的笑眯眯地给我的酒碗中倒满了酒,又给自己斟上一碗。主动抬手说道:“高小兄弟莫怪,我曾与大寨主歃血为盟,结为生死之交。那个熊丫头我更是视为己出,作为长辈当然要对她负责,替她考察一番才好放心。 所以才出此下策,试探你一下。你我共同干了这一碗,也算是我给你道歉了。” 我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弄得自己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端起酒碗主动凑了上去。 彼此消除了误会,接下来的气氛就轻松愉悦多了。 土匪当中多是粗犷豪放之人,拼起酒来谁也不服谁。 我也就此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主动站起身来,端着酒碗与他们吆五喝六,没过多大一会儿便内心窃喜:在凤凰岭上,除了我那个未来的老丈人,划拳猜枚,竟然也没有人能赢得了我。 陈老蔫儿那个二当家的被我灌的很快就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脸朝下趴在冷冰冰的地面上打着雷鸣般的呼噜。 我对他没有任何的同情心,这是他该得的。只要他睡醒了,不耽误去替我做大媒就行。 能陪我喝到最后的也就三五个人了。 不出门还好,刚出屋门经冷风一吹,我也开始东倒西歪,彻底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最后自己是怎么回到客房内的,我也忘了,估计是被几个人抬回来的。 再次睁开双眼时,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已经有些鱼肚白。 正打算倒头再去睡一会儿,伸手一摸,旁边软绵绵滑溜溜的。 忍不住扭头一看,又被吓了一跳:旁边躺着一个只穿着紫色肚兜的美女,下巴很尖,柳眉凤眼,身材匀称,凹凸有致,却是从来未见过面。 我浑身打了个冷战,连忙翻身躲到一旁,尽量离她远点。 这是个什么鬼?喝多之后我一个猛子穿越进入聊斋了? 正瞪大了双眼发愣,没想到那个漂亮女子竟然主动靠了过来,一边伸出一只小手揽着我的腰,一边微笑说道:“小哥哥你终于醒了,让奴家好等。你睡着的样子真迷人。” 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一条光滑溜白的大腿搭在了我的身上。我这时才发现,她身上除了那个紧身肚兜,什么也没穿。 我一边使劲挪动身体,尽量离她远一些。一边吃惊地问道:“你是谁呀?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中?” 那漂亮女子抬起另一只小手,轻轻捂住红唇,媚眼如丝地望着我笑道:“你不用问我是谁,又来自何方。奴家就是来伺候你的。你觉得我长得不美吗?” 我一边躲闪一边老实回答道:“说实话,你长得挺漂亮的,尤其是那个尖细的下巴。身材也很不错。 我也承认自己贪吃好色。但也不能什么东西送到嘴边,看都不看一眼闭着眼就往肚子里吞呀。 我马上就要订婚成亲了,而你我从未谋面,古人云,廉者不饮盗泉之水,智者不受嗟来之食。 我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就是小土匪一个,但我很挑食,有洁癖。” 那漂亮小女子仰起尖尖的下颌,又凑了上来。嗔怪道:“管他什么水,解渴就行;管他什么饭食,不饿肚子就成。 你个练武的,身上那儿来那么多文人的臭毛病? 别假模假式的了,我就不信你不渴。小妹我长期混迹风月场中,也算阅人无数了。能让我怦然心动,主动献身的,还真就没有几个,你就是其中之一。 趁此良辰美景,我俩尽享鱼水之欢。反正也用不着你花一两银子,陈老蔫儿已经付过了。” 我忍不住咬牙暗骂道:“果然又是那个陈老蔫儿!他经过这三天的准备,到底给我挖了多少坑啊?不摔死我不痛快是吧?!” 就在我咬牙切齿的当口,这个尖下巴的漂亮妞儿,一边呼哧娇喘着,一边主动爬到了我的胸前。 我只好抬腿下了地站起身来,将她轻轻推开说道:“姑娘请自重。我这人打小就懂得怜香惜玉,从不忍心对女人下重手,你可别逼我。” 那女子跪在床上仰望着我说道:“我知道你这人心眼不坏,奴家也是发自真心地喜欢你。那我们俩还等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外人是不会知道的。” 我光着两只大脚丫站在地上,扭头抓起一张椅子上堆放着她的衣服,转身扔在了她的身上。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很多东西是不能强求的。你赶快穿好了,走人吧。别逼着我真的对你不客气。” 那女子目光哀怨的呆呆望了我两眼,见我脸色铁青,自己也顿感无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很快穿好了衣服。 她推开房门,迈着轻盈的脚步,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清晨的薄雾中。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之后,又开始咬牙切齿:“这个陈老蔫儿,你这是想害死我呀! 就算我不出去沾花惹草,你那个大侄女儿还无微不至地天天对我拳打脚踢呢。 等你替我们俩做完大媒之后,我非将你的门牙拔下来两颗,解解气不可。” 第五十一章 阳奉阴违 “怎么样?袁老弟,淮北大营那边的情形如何?”南宫大将军一边抬手给自己的小碗中斟着茶水,一边抬头望着面前曾经是自己最信得过的副将袁守敬袁大将军问道。 袁守敬袁大将军轻轻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盏,微微摇头道:“那位焦大将军无论是统兵能力和练兵水平,都无法与我南宫大营相提并论,没个一年半载,那里就是一盘散沙,一群乌合之众。 你莫要寄予厚望。 要想剿灭匪患,还得我们南宫大营亲自出马。说心里话,我还是喜欢与当年一起浴血拼杀的弟兄们呆在一起。” 南宫大将军微微点头道:“贤弟的心情我能理解。这也不是迫于无奈吗?我也只有信得过你了。不管他们战力如何,战时听从我的统一指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袁将军点头道:“这一方面大人请放心。借他个胆子,那个姓焦的也不敢不服从统一调配指挥。我在那里坐镇,钳制住他没有任何问题。” 南宫大将军皱起眉头,微微点头道:“这也是我指派你常驻那里的重要原因。士兵们的战力可以慢慢提升,但必须服从我的统一指挥。否则到时候动起手来,各行其事,自己人先乱成了一锅粥,这仗还怎么打? 我听说那个姓焦的,以前只是个街头的泼皮无赖小混混,全无统兵的经验。兵部的那些大人们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敢把整个淮北大营交在他的手中,你在那里要多费心啊。” 袁大将军眯缝起双眼,意味深长地瞟了南宫大将军一眼。 接着脸色一变,低头抱拳拱手说道:“还有一事,我必须向大人您当面禀报。不知因何缘由,那李家军与洪家军现在反目成仇,势不两立。李家军首领甚至暗中派来特使,向淮北大营诈降。希望我们两家联手,能共同对付洪家军那伙匪寇。 但依我看,以淮北大营目前那些土鸡瓦狗,根本难以成事。不过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因此属下特来回禀大人,请大人您定夺。” 南宫大将军抬手捋了一把自己的胡须,略显吃惊的说道:“果有此事?这倒是个好消息。我军可顺势而为,借助敌人之间的矛盾,像我们当年在草原上收拾那两个强盗国家一样,拉一个打一个,分而治之。 而且这次我们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最终两股悍匪一个不留,都将其斩尽杀绝,斩草除根。” 南宫大将军又低头思索了片刻,轻轻叹气道:“只可惜清除外患,我军损失较大,当下正在厉兵秣马,逐渐恢复元气的过程中。 我已派了方总教头与刘盛那个臭小子紧急招募新军,加紧训练。恐怕还得再等一段时日,我军才能重振旗鼓,再展雄威。” 袁将军躬身施礼道:“属下明白。饭要一口一口吃,着急不得。我返回淮北大营之后,也会加紧对军士的招募和训练。到时候我们几方联手,先灭了洪家军这伙贼寇,再屠尽李家军的人马,彻底为我大顺朝廷清除内乱。” 南宫大将军微笑着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真到了那一天,你我二人,倒是可以解甲归田,告老还乡了。 老夫戎马一生,也算是对得起当今圣上,对得起来大顺朝廷了。” 袁大将军站起身来,谦卑地俯身施礼告辞。心中却暗自恨恨说道:“你想的美,我是不会让你活到那一天的。 你压在我的头上太久了,像座沉重的大山一样,一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只有扳倒了你,我才能重见天日,飞黄腾达。 你我曾经是战友,以后只能是死敌。 现在我有了焦大将军那个傻瓜助力,又通过李大人巴结上了田尚书,背后又有兵部尚书大人做靠山,这才有了与你抗衡的实力。 谁让你踩着我的肩膀爬的那么高,那么快呢?老子曾经跟着你鞍前马后,汗也出了,血也流了,最终升官发财,名利双收的是你,竟然和老子没有太大的关系!必须让你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不能算作嫉妒,只能算是为了给自己讨回个公道!” 送走了自己的亲密战友之后,南宫大将军重新回到自己的帅案前坐了下来。 小心翼翼的从袖筒中抽出一根小竹管,拧开之后,抽出了其中暗藏的一封密信。 这是那位代号“黄蜂”的暗谍,通过特殊渠道,刚刚传送过来的。 看完之后,南宫大将军不由得眉头深锁,忍不住叹息道:“果然是不能给这些匪寇留任何喘息的机会,养虎遗患啊! 洪家军匪寇,短期之内竟然拥有了强大的水军,今后恐怕将会越来越难以对付了。好在本将军已升任大顺都招讨、剿匪总兵官,必要时可调动我江南水师对付他们。 当下必须争分夺秒,加速准备。趁其羽翼尚未丰满,早日将其彻底剿灭。以不负皇恩,不负朝廷对我的栽培。 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精忠报国,匡扶社稷,还天下以太平,是老夫一生所愿。” 看到袁大将军策马返回淮北大营,焦大将军略带焦急地迎了上去,亲自将他迎入中军帐中。 二人坐定之后,很快进入正题。 焦大将军开口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那位南宫老儿答应出兵相助了吗?” 袁大将军不慌不忙地笑着说道:“我亲自出马,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况且那个南宫老儿当年曾遭遇洪家军的暗算,差点丢了小命,早已对其恨之入骨。 我略施小计,他便上钩了。到时候我们可以把南宫大营推到最前面,做我们的挡箭牌,替死鬼。我淮北大营的弟兄们,只要跟在他们后面敲敲边鼓,捡捡漏就行。 我当年曾经率部与洪家军那伙匪寇交手多次,那就是一群亡命之徒,悍勇异常,很难对付。 另外你委托我转送给南宫老儿的那两箱金银,他也欣然接受了。这事情就更加十拿九稳。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去跟着捡漏,我淮北大营仍然需要加紧操练兵士,提高作战能力,以备不时之需。” 焦大将军哈哈笑道:“你我兄弟是越来越能尿到一个壶里了。别的不好说,大顺朝廷内不管文臣武将,没有一个不爱钱财的。至于士兵加紧操练的事儿,就有劳仁兄多多辛苦,全权负责。 我反正什么也不懂,坐享其成便是。” 袁大将军含笑瞟了焦大将军一眼,眼神中隐含着一丝轻蔑。 他心中暗笑道:这个不学无术的大傻瓜。你让我转送给南宫老儿的金银,早已转手落入了我自己的腰包。我之所以不辞辛苦的要亲自去操练手下兵士,一来是要尽快在淮北军中树立自己的威信,才能尽快将你焦大将军取而代之。 更重要的是,我拼命训练这些人,是为了有一天对付南宫大营的,因为我与那个南宫老儿早晚有一天要图穷匕见,彻底翻脸。到时候是要真刀真枪对着干的。 若我领着一群酒囊饭袋,和硬着头皮去自杀没两样,完全是自取其辱。 你焦大将军可以胸无大志,混吃等死。我与那位李大人却是志同道合,有追求有理想的同路人。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等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与李大人商议什么时候该除掉你这个绊脚石。 现在就由着你乐呵几天吧。 对面那位略显慵懒的焦大将军,此时忽然挺起了身子,重新打起了精神说道:“袁兄,今日你我兄弟都算了了一桩心事,心中甚为畅快。不如一同约了那位李大人,由我来做东,我们一起去再喝一顿花酒吧!” 袁大将军毫无推辞之意,爽快地站起身来。 心里说:肥猪自动拱门,不宰白不宰! 正好等老子畅快完了之后,明日起还要辛苦操练兵马呢。 与那位志同道合的李大人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借机也可以拉近彼此距离,再打听点儿田尚书的事儿,为将来步步高升做准备,两全其美。 第五十二章 蓄势待发 凤凰岭那位二当家的陈老蔫儿放下手中的酒碗,抬起右手,将两根手指举在大头领熊四海的眼前,有些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设计了两道坎儿,那个傻小子竟然都轻松迈了过去。 第一道:酒品看人品,酒后吐真言,测试其人心本性。那小子确实没有伤害大哥,祸害山寨的歹心。言语间还总是暗中维护你,我说要暗算你,他甚至差点和我动手,这令我很放心。 第二道:年轻人血气方刚,尤其是酒后难以把持自己,容易酒后乱性。 我想看看他对我那大侄女儿,是不是一心一意,死心踏地。我虽然那天自己已经喝多了,但已然提前吩咐手下的小厮,在窗外一直盯着他。出乎意料的是,这道坎他竟然也迈过去了,令我对其刮目相看。” 熊四海听他说完之后,也放下了手中端着的酒碗。皱眉道:“其实你所谓的第一道坎我已经试过了。那日与他交手之后,主动为他接风洗尘,最终将其灌得烂醉如泥,就是想看看他酒后的表现,摸摸他的老底。 至于你所谓的第二道坎儿。不是老哥我说你,你可是实在有些太冒险了!万一那傻小子真就一时没把持住,你还让我还怎么将女儿许配给他? 算了算了,你什么也别说了,就当我什么也不知道,两眼一抹黑。 万一将来让那傻小子知道了,还以为咱俩背地里合伙算计他。 大丈夫处世,当光明磊落。我从来就不喜欢你的那些邪门歪道。 那小子给你送的什么好酒?回头请我去你那里尝尝。” 二当家的咧嘴笑道:“还好我提前给你留了一坛,知道你老兄也好这一口。是上好的女儿红。” 熊四海闻言不由地瞪起了双眼,心疼地咧嘴说道:“那傻小子给你送这么好的酒?那不是可惜了吗?你在品酒方面笨的和猪一样,又品不出个好坏。 他能请你喝些自酿的散酒烧刀子就不赖了。胡乱花银子,这傻小子到底会不会过日子呀?我都快愁死了,有点不放心将女儿交给她了。” 陈老蔫儿不由的板起脸来回嘴道:“又不是花的你们家的银子!你老兄这话说的真难听,哪个说我品不出酒的好赖? 大哥,你若是这样说,那我也不用请你去那喝酒了。那一坛酒我还自己留着,将来慢慢喝。反正是那个傻小子孝敬我这个大媒人的,与你毫不相干。 你若真是嘴馋想喝,等那个傻小子哪天入赘之后,让他天天去给你买。” 熊四海着急道:“别呀!那完全是两回事儿,两种感觉。 咱哥俩刀头舔血,是多少年的交情?咱哥俩早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何况那还是我那未来女婿白白送你的,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东西。你凭啥不让大哥我喝?” “哟哟哟,大哥,你是不是天天盼着当老丈人都想疯了?我这还没问你意见呢,自家女婿都叫上了。太不沉稳! 咱哥俩也别总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了,回头你再去问问嫂夫人的意见。关键还是那熊丫头的意见!最终谁说了都不算,只有她自己拿主意。” 熊四海默不作声的低下头,不由心中生起了闷气。 心里说,若不是那个傻丫头胡乱出主意,那几坛女儿红现在应该是在我这里摆着的,可惜了了。 至于我的那位穆夫人,她看上去好像比我那傻闺女还急着嫁人呢,这事儿闹的。 要不然我摆摆谱?直接一口回绝了得了,气气那傻小子。 本来好好一个家,被他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折腾的鸡飞狗跳,一时不得安宁。 我那掌上明珠,心肝宝贝女儿,就像是我从小放在花盆里悉心培养的一朵鲜花,天天小心翼翼地浇水施肥,看着她在阳光下一天一天的慢慢长大。 好不容易盼到了枝繁叶茂,含苞待放,眼看就要开出美艳的花朵了,这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野小子,招呼也不打一个,厚着脸皮直接连花盆都给我端走了。 想想都来气!我不是等于自己傻乎乎白忙活了半辈子? 人这一辈子,总有太多的无奈。我费劲巴拉抢劫了别人半辈子,最终生生被人连窝端了,还得要强迫自己努力挤出一副笑脸,对那个完全不讲道理的小土匪表示欢迎。 其实心里更愿意将其一刀劈成两半,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米尼艾尔王国的易普拉辛国王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了。 因为已经踏入了属于自己的国土,不再担心自己有任何性命之忧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敢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开始认真寻思,该如何向那个又臭又硬的阿卡拉展开猛烈的报复。 他娘的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啊?! 旁边那位善于察言观色的大国师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色,主动开口劝道:“臣下请尊贵的国王陛下暂息雷霆之怒,阿卡拉这次实在做的有些太过分了。 我国与之撕毁盟约,反目成仇,刀兵相见,在所难免。 但以我国目前的国力军力,想要一口吞掉他们,时机还远未成熟。 在两国开战之前,我们首先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囤积粮草,大举练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置之于死地,让其毫无还手之力。 但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不可能一蹴而就。 所以臣下恳请国王陛下稍安勿躁,多忍耐些时日,待我方一切准备就绪,再强势发兵攻打阿卡拉不迟。” 这位狮鼻鹰眼的国王认真听完之后,只能暗咬着自己的后槽牙,轻轻点了点头。 因为从内心里他也觉得,大国师言之有理。 雄霸草原,统一这片绿洲之后,再挥师南下,最终将幅员辽阔的大顺王朝收入囊中,是他一生的宏愿。 他已经为此忍耐了这么久,不在乎再多等几天。 等到真正的时机成熟,一旦开始雷霆万钧地横扫天下的行动,便绝不停手。 当然这第一步还是先要踏平那个又臭又硬的小国阿卡拉,除了抢回那位天仙公主做自己的王后,将其他的人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这个时候什么共同的宗教信仰,对世人的怜悯之心,都无所谓了。只当那些都是耳边拂过的一缕微风。 在这个世上,唯有强大的实力,血淋淋凶狠致命的铁拳才是硬道理。 第五十三章 天外来客 我又发现了自身难得的一个优点:勤学好问,对所有的未知领域都充满了兴趣。虽然这个优点常常被人误解,包括那位熊姑娘。 在凤凰岭幽静的后山。熊姑娘暗中命令赛虎偷偷约了我来此幽会。 这一次是名副其实真正的幽会。我俩见了面之后,再没有像以前一样拳打脚踢,怒目而视,而是轻轻搂住了对方,双方心里都热乎乎的。 我深情温柔地亲吻着她脸上的小酒窝,而这个疯丫头也报之以热情的回应。 我抬起头来急切的问道:“遵从你这位小姑奶奶的命令,我已经请那位二当家的喝过酒了,请他为我俩做媒。 只是过程相当复杂,我差点没被他害死。 你爹娘那里有什么消息没有?他们答应了吗?不答应咱俩这就私奔。” 熊姑娘用略带顽皮的眼神瞪了我一眼,微笑着说道:“这会儿你倒是着哪门子急呀?他们还没找我说呢,我能恬着脸主动去问吗? 我只当是不知道有这回事。 就算是他们不答应,我才不要和你这个小无赖私奔呢。” 我急忙安慰道:“我知道你的父母打小就宠着你,你被他们宠惯了,一时半会儿舍不得离开。实在不行,我想办法带着你的父母一起,我们共同私奔。” 熊丫头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望着我哭笑不得。 “小混蛋,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父母若是同意我们俩在一起,我俩还用得着私奔吗? 如果真的不同意,你还要带上他们俩一起,那还能叫私奔吗?” 我伸出一只手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丫头说的很有道理。 只能轻轻拉着她的手,语气坚定的说道:“我刚刚是一时情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只想着以后长久地和你在一起,永不分离。” 熊姑娘微微闭上双眼,脸上泛起一片浅浅的红晕。低头笑道:“行了,小笨蛋。只要你我始终心意互通就好。 无论前方有多少刀山火海,我们都能手拉手穿过去的。” 一轮艳阳透过头顶的树叶缝隙,在地上撒下斑驳的印记。 我忽然想起什么,又接着轻声问道:“你比我心灵手巧。能告诉我一些绳结的系法和解法吗?我很是好奇,对那些精妙的小小机关充满了兴趣。” 熊丫头微微抬起头,身体后仰,小脑袋尽量离我远了一些。使劲儿眨了眨两只美丽的眼睛,眼神中凭空多出了几分警惕。 她唇边还挂着那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略显顽皮地歪着小脑袋眯起双目问道:“你个坏小子,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些。这又是憋着坏,想打什么歪主意?” 我连忙辩白道:“我就是勤学好问。对未知的东西都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心而已。不许你胡思乱想,这个问题和你紧身肚兜的绳结没有任何的联系。” 熊丫头身体轻盈的脚尖一点,迅速从我身边跳开了。 同时抬起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小嘴咯咯笑道:“你这算什么?贼不打三年自招吗? 我就知道你这个小坏蛋没安好心。” 我摇头叹息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已经和你解释过了,我只是勤学好问,对某些貌似简单实则精巧的设计好奇而已。 你未来的相公,勤学好问,积极要求上进,对所有新鲜的知识都感兴趣。这不是好事吗?” 熊丫头还是躲得离我远远的。笑着摇头道:“我这会儿可是一点都信不了你。 我只知道你坏的时候往往出其不意,远远超出常人。胆大妄为,无恶不作,我自己得多加点小心。” 我佯装生气道:“没有你这么夸赞别人的。说的我好像是个心怀叵测的坏小子似的。” 话音未落,我猛然脚尖一点腾空而起,一个起落便跳到了她的身边,一把将她重新搂进怀里。 熊丫头这次并没有转身而逃,而是就势依偎在我的怀里。嘟起小嘴不满的说道:“还说自己不是坏蛋?脸皮真厚,欠揍!”说完之后,她这次竟然意外地没有抬手打我。 我俩轻轻地依偎在一起,还想说些悄悄话,芸姑脚旁边的那条赛虎忽然使劲儿耸了耸自己的鼻子,警觉地朝我们旁边不远处一个突出的山坡上跑去。 它异常的举动,同时吸引了我们二人的注意力。 我趴在云菇的耳边轻声问道:“它这是怎么了?看到我俩在一起亲热,是出于嫉妒还是害羞啊?竟然主动跑开了。” 那丫头轻轻推开我说道:“赛虎灵的很。它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或者是闻到了陌生人的气息。我们俩别闹了,跟上去一起看看。” 我只好轻轻点了点头,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了自己的双手。微微猫下腰,跟在赛虎的身后跑了上去。同时时刻注意,保护身边这个调皮又淘气的小丫头的安全。 赛虎跑到一棵大树下,忽然俯下身子趴着不动了。竖起尖尖的双耳,双眼死盯着前面的山坡。 我陪着熊丫头一起跑到了它的身边,借着灌木的掩护,也连忙蹲下身子,双眼圆睁地望着前面的山坡。 山坡上一黑一白两个矫健的身影上下翻飞,正在激烈地缠斗在一起。 一眼望去,我便惊的嘴巴张大,一时半会儿合不拢嘴。 这二位可说是我平生所见的两位绝顶高手。 其中黑衣黑裤,手握宝剑的那一位,正是当日赴京面圣时,蒙面劫法场,救走小胖孩儿的的那一位大侠。 此时他依然黑布蒙面。 而对面的那位白衣男子,却也是白纱蒙面,也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 面对强敌,他竟然丝毫不落下风,身形异常灵活。 在对手强烈剑气的逼迫下,他竟然还能游刃有余地频频还手。 只见其灵动的身躯,忽然不可思议的拔地而起,悬浮在空中。完全看不清出手的招数,几枚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银针就射向了对方。 这个家伙竟然还会用暗器。 凤凰岭的后山,偏僻幽静。而且山形陡峭,四处都是悬崖峭壁。 这两位世外高人是怎么爬上来的?莫非是从天而降?都是天外来客? 我低头看了我的那位前世兄弟一眼,对其机智敏锐深为赞叹。这个家伙发现了异常,竟然懂得先隐藏身形,以静制动,先行观察。 以对方两人的功力。就算将我和云菇绑在一起,也不会是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对手。 如果我们贸然冲出去,自己性命堪忧。 我连忙趴在那个丫头耳边低声道:“此二人都是难得一见的绝顶高手。出于安全考虑,我们俩不要贸然现身,先观察一会儿再说。” 熊丫头心领神会地轻轻点了点头,她虽然功夫比我差了很多,但好歹也练过武功,自然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晓得其中的利害。 第五十四章 江洋大盗 此时,山坡上的那两位绝世高手,仍然未能分出高下。 他们两人像走马灯似的,奇招频出,一时看得我眼花缭乱。 他二人附近头顶的大树,枝叶乱颤,片片绿油油的树叶四处飘飞。好似完全无法抵挡这两位高手的狂烈剑气和掌风的震撼。 那位白衣男子一面后退,一面再次跃至空中,用手中的一把铁扇阻挡对方剑气的同时,另一只手又随手扔出一把细细的银针,刺穿了稀薄的空气,向对方电射而出。 我听到那位手持宝剑的黑衣大侠轻叫了一声,定睛细看,却发现他虽打落了大部分的银针,却有一枚小小的刺在了他的肩头。 虽然不致命,但应该也很疼。 他连忙收招站在了原地,向对方怒目而视,同时大声说道:“暗器伤人,算的什么英雄好汉?” 那位手持铁扇的白衣人也不再后退,几乎同时收手,站在那里怪笑道:“明知自己斗不过你,又不能白白等死,而且我这些暗器都是当着你的面放的,只是万不得已之时,用来防身而已。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死倔死倔的,还不讲道理。总以为自己是个英雄好汉,一代大侠。 依我看你就是一头犟驴,吃饱了撑的没事揪着我老是不放。 算起来我也只是个贪图逍遥自在,为民除害的侠盗。 不算什么一代大侠,也算个小侠。 我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却追我这么多天,总想一剑捅死我。 你我素不相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总是老跟我过不去? 若说我是一个当世淫贼,出了名的采花大盗,四处祸害良家女子,你非要杀了我才痛快,这还能理解。 我就是天性懒散了一些,不愿意去干那些重体力活,过朝不保夕,天天饿着肚子的苦日子而已。洒家也算是苦练多年,全凭了这身本事,顺手牵羊,手到擒来,其实也是在变相惩治那些贪官污吏,为民除害。 你就这么对我不依不饶,非要置之死地而后快?” 那位黑衣大侠扭过脸去,气呼呼地不再开口,懒得理他。他转过头来,面朝我们躲避的树林高声喊道:“你们三个都出来吧,躲在那里看热闹也该看够了吧?” 我震惊之余,对这位大侠更是心生敬佩:隔了这么老远,他竟然能敏感的察觉到我们的存在,而且十分准确的说出了人数。唯一猜错的,是我前世那位兄弟的身份。 我转头先给蹲在身边的熊丫头使了个眼色,告诉她先别乱动。 自己则主动站起身来,大步走出树丛,面向山坡上的两位高人,躬身抱拳施礼道:“两位大侠请多包涵,在下无意冒犯,我也从来没有偷窥他人的癖好,只不过机缘巧合,恰巧遇上而已。 小人这厢有礼了。” 那位手持铁扇的白衣人也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咧嘴笑道:“这后生还挺懂礼貌,举止儒雅,相貌英俊,应该是个读书人吧? 好像不太对,这荒山野岭的,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不会和我一样是个飞贼侠盗吧?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我连忙再次躬身施礼,朗声回答道:“大侠莫要说笑,我算不上是什么读书人。 读书人如果都像我这般鸟样,简直有辱斯文。我就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小土匪而已。” 那位白衣侠士闻言咧嘴大笑道:“哈哈哈哈,这位小兄弟,快人快语,性格直爽,我喜欢。 只不过当个土匪,非但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大好的前途。 还是拜我为师,我教你一身绝技,将来也好安身立命。像我一样做个天下闻名的侠盗吧!” 话音未落,我的那位前世兄弟果然对我情深义重,不甘寂寞地冲上前来,站在我的身边,对着山坡上的二人发出一阵震天的狂吠。 见他们并没有对我出手伤害的意思,赛虎这才重新闭起了嘴巴。威风凛凛地稳稳盘坐在了我的身边。却仍然用十分犀利而警惕的目光,盯着山坡上的两人。 感觉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芸姑娘也从我身后迈步走上前来,略显害羞地向山坡上的二人俯身施礼,开口说道:“小女子见过二位大侠,民女这厢有礼了。” 那位白衣男子先是盯着赛虎,愣愣地看了半晌,口中喃喃自语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一条大灰狼还是一只大狗啊?看着倒挺威风的,像头老虎。” 他又眯起双眼,盯着熊姑娘的脸庞看了片刻之后,啧啧赞道:“原来是一对小情人在此幽会啊。 这个小丫头一眼望去,便知其卓而不凡:英姿飒爽,盛气凌人。算你小子这辈子有福了。” 听到对方毫不吝啬的当面夸赞,熊姑娘忍不住小脸通红,唇边的两个小酒窝再一次深陷成了两个小坑,腼腆的微微低下头去。 那位自称侠盗的白衣侠士,又转过脸去,对着那位手持宝剑的黑衣大侠调笑道:“唉,我说,你这一根筋老疯子,破坏了人家小两口的好事,也不道个歉啊?” 他又抬手指着赛虎说道:“你的亲兄弟来了,你也不说打个招呼?我觉得你和它挺像,咬住什么就不依不饶地死不松口,也不问青红皂白。” 那位手持宝剑的黑衣大侠狠狠回瞪了他一眼,咬牙问道:“你的暗器银针上不会有毒吧?怎么会这么疼?” 那位白衣侠盗忍不住咧嘴大笑道:“俺好歹也是闻名天下的盗圣,怎么可能用那些不入流、下三滥的阴损招数? 银针上没有毒,只不过刺中了你的穴位。而且只会对身体有益,你只当是经历了一次免费的针灸按摩,拔下来就一点事都没有了。亏你还自称一代大侠,这么不怕疼啊?看你中招的穴位,应该是肾虚。” 见那位白衣侠士很是健谈,性格外向。我心中便莫名生出了几分喜爱,很想与他交个朋友。 我又一次挺起腰板拱手抱拳道:“两位大侠不知因何在此相斗?我看你们二人也打的时间不短了,应该又累又渴了吧? 我知晓您二位此时不便在众人面前现身,小的这就回去拿一些现成酒肉过来。如果二位大侠不嫌弃我身份卑微,武功低下,小人倒是愿意舍命相陪。 今日能在此地巧遇两位绝顶高手,天下大侠,小人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如果能有机会,向二位讨教一二,小人更是求之不得。” 那位白衣侠盗,微笑着点头道:“这小子会说话。老子的肚子也确实早就饿的咕咕叫了,被这位一根筋大侠,追的饭都没顾上吃! 你先把你的小女友和那条大狗送回去。 我们这两个死冤家老对头,一时也无处可去,就在这里等你了。 如果你返回之后,看到我们俩都还没死,大家就坐下来一起喝酒吃肉。 有歌云: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喝凉水。 你叫那个一根筋儿大侠可以,我就是个顶天立地的江洋大盗,就别一口一个大侠的叫了,听着贼别扭。都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吗!” 第五十五章 口舌之争 我转头对身边站立的那位熊姑娘低声说道:“你带着赛虎先回去吧,总感觉这里不太安全。 万一面前的这两位大佬一会儿再动起了手来,我怕他们一不小心再伤到了你。” 哪知这个疯丫头一点儿也不领情,竟然扬起笑脸,嘟起小嘴说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们俩在一起才待了多大一会儿?你就要着急赶我走? 况且面前这两位高手虽然武功卓绝,却看上去都不像坏人。 我还想看看趁此机会,能否跟他们学两招呢,将来好收拾你个小混蛋,不能总被你欺负。 你速去取你的酒肉吧,我陪他们俩聊聊天儿,与之套套近乎,学个一招半式也行啊。 他们俩要是真再打起来,我自会躲得远远的。 留你一个小混蛋在这里,我也会担心你的安危,因为你总是又呆又笨。” 我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也忽然间就明白了:青年男女之间所谓的热恋,就是眼里、心中唯独只有对方,无论嘴上说不说,都只顾担心对方的安危,完全忘记了自己了。 虽然这在外人看来有悖常理,甚至有些荒唐可笑。 我忍不住又深情地望了她一眼,同时伸出一只大手,轻轻握了握她那滑嫩柔软的四根手指。 若不是碍于有外人在场,我一定会情不自禁的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在她的脸上使劲亲吻一番。 哪知这个傻丫头,此时却并没有与我产生任何感情的共振。 而是轻轻甩开我的手,上前一步抱拳拱手道:“两位大侠,小女子也是从小学过武功的。今日机缘巧合,偶遇两位高手,机会难得。 我想趁此斗胆向两位讨教一二,能学个一招半式也便心满意足了。” 听她说完这句话,我差点口喷鲜血,一头栽在地上。 这个疯丫头的胆量、口气竟然比我还大,完全一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山外有山,人上有人的傲娇嘴脸。 看来是她从小到大,真就没吃过什么亏呀!她真是比我还欠揍。 就她那点所谓拳脚功夫,也敢主动提出与那两位世外高人比划比划,这和主动找死差不多。 这就好比一个刚刚呀呀学语,学会蹒跚走路的幼儿,面对一个世界重量级拳击冠军,抬头扬起眉毛,一脸轻蔑地说道:“你敢过来接受我的挑战吗?让我随便打你两拳,就能轻松将你击倒在地。” 同时又让我想起了自己童年时听过的一个笑话:一只活泼可爱的小蚂蚁,仰头望着面前的一头巨象嘲笑道:“傻大个儿,只要你敢从我的身边经过,我就伸腿给你使一个绊子,让你失足跌倒在地,摔一个大跟头,啃一嘴的烂泥。” 山坡上的那两位绝顶高手听到这个小丫头片子这么口出狂言,同时都愣住了。竟然不约而同地脸上都浮出了一丝笑意。 这笑意中明显带着几分调侃和善意,不是嘲讽的那种。 他二人大约是都觉得这个小丫头片子直率可爱,天不怕地不怕,挺有趣的。 我连忙挺身一步挡在熊姑娘的身前,拱手赔罪道:“两位高人别误会,她打小就被父母和众人宠坏了,完全不知天高地厚。 学会的那几招花拳绣腿,也完全不值一哂。 她绝对没有冒犯、挑战二位的意思。” 这个疯丫头是上天安排,命中注定必须要成为我未来的夫人的。小爷我可不想因为她轻飘飘的一句话,稀里糊涂惹怒了哪位大佬,一掌将她拍酥了。 新娘子还没过门,我就成了鳏夫,那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得了。 见我如此真心维护她,熊姑娘连忙闭上嘴巴,微微低头不再说什么了。 心里甚至有了几分感动:眼前这个小王八蛋人虽然很坏,但心眼不坏。 还没等那位黑衣剑客说什么,那位自称盗圣的白衣侠士便哈哈笑道:“这个小土匪行啊,懂得在任何情况之下,都先护着自己的小情人。 其实最该过意不去的是我和这个老疯子。我二人从天而降,打扰了你们俩的好事。” 熊芸姑那个疯丫头虽然性格泼辣外向,但毕竟还是个未谙世事的女孩子,听到对方说的如此直白,难免羞红了小脸。 我扭头看了她一眼,发现阳光之下,她两只薄薄的小耳朵都变得通红了。 让我想起了家乡有一种萝卜,外皮是白的,最中心处却是红彤彤的。将其中心切成薄片,恰似熊姑娘现在两只耳朵的样子,白里透红,还有些半透明,果然与众不同。 我只得硬着头皮,又勉强解释了一句:“我二人虽两情相悦,但年纪还轻,目前还尚未订婚。 大侠您莫要说笑了,我们都是遵守礼法的人,从不敢越雷池一步。” 哪知我这句为熊姑娘遮羞的话,却引来了那位白衣大侠的强烈不满。 他大声说道:“我原以为你这个顶天立的小土匪狂放不羁,异于俗人,没想到也是如此畏首畏尾,循规蹈矩。 这世上哪有什么破礼法可言?都是自己往自己脖子上套的枷锁。 天理即人欲,既然是两情相悦,就要勇敢的迈出那一步,有情人早成眷属,无人有权拦阻。 所谓礼数,都是用来约束那些傻瓜和蠢人笨蛋的。 整个大顺朝廷早已都成一泡狗屎了,还什么都听它的,你只能死的更早更惨些。” 一旁的黑衣剑客闻言使劲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回怼道:“当今朝廷是腐败没落,不值得维护。 但约定俗成、圣人规定的一些礼数还是需要遵守的。 不然这整个天下更是乱成一锅粥了。” 白衣大侠斜着眼瞪了他一下,撇嘴说道:“我就说你是一根筋、缺心眼吧,还不承认? 盗亦有道。 就算我们这行也有自己做人做事的原则和底线。 我从来不去偷盗赤贫、穷苦人家,只去祸害那些贪官污吏,钱财来源不明的富商巨贾,劫富济贫,这也算是为民除害吧? 你却总是守着你的破规矩,死礼教,非得吃饱了撑的,追着在我屁股后面,总想着要赶尽杀绝。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你一不为国,二不为民,只为自己一时痛快,算什么狗屁大侠,就是个老疯子而已!” 黑衣剑客听他这么说,顿时怒目圆睁,重新举起了手中锋利的宝剑。 眼看这二位都挺邪乎的绝世高手,马上又要以命相搏了。我连忙高声喝喊道:“二位大侠都切莫急于动手,徒做口舌之争。 小的斗胆说句公道话:这位黑衣剑侠,您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我你算是以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我亲眼看到您在众目睽睽之下,剑斩朝廷命官,救走了一个小胖孩儿。 那日便对阁下心生敬意,尊称您为一代大侠,一点都不过分。 在小的看来,两位都是当世难得一遇的绝顶高手,风流侠士。又何苦非要自相残杀,以命相搏呢? 不如大家都先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吃点烤肉,痛痛快快坐在一起喝点小酒,一笑泯恩仇,岂不更好?” 正准备重新动手的二人,听到我卖力的高声吆喝,都忍不住愣了一愣。 那位黑衣剑侠双眼愣愣地直盯着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在哪里曾经见过我。 而那位白衣盗圣,先是扭头瞄了我两眼,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位黑衣剑客。轻声笑道:“如此说来,这个老疯子除了做坏事,偶尔也会干一次好事?失敬失敬!” 说完这一句,他扭回头来,冲着我恶狠狠地吹胡子瞪眼道:“你这个臭小子小土匪,别总是老耍嘴皮子了,说好的酒肉呢? 还不快些前去取来? 也不知你个野小子前世修了什么福分,这里有我们两个绝世高手给你的小情人做免费的保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还不快去快回?真打算让我们都饿晕了? 记住多带几坛好酒,肉呢,不能太肥了,最好肥瘦相间。 老子云游天下,纵横四海,舌头是很刁的!” 第五十六章 手可摘星辰 孤峰立千仞 手可摘星辰 举头放声歌, 唤醒天下人。 通红的篝火是撕裂了无尽的漫漫长夜。仰望头顶近在咫尺的茫茫星空,又回望了一眼围坐在篝火旁,脸庞也被篝火照得通红发亮的这几个人,我感觉仿佛自己置身于梦中。 一位不苟言笑,一身正气的大侠,一个双眼发亮,捧着手中的烤肉,大快朵颐的绝世飞贼,还有那个唇边长着两个浅浅迷人酒窝的疯丫头、女土匪。更有乖乖趴在她脚边的我的那位前世兄弟。大家看上去都心情愉悦,十分放松。 彼此之间相处融洽、和谐,其乐融融。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真是在做梦。 一代大侠,绝世飞贼、凶恶土匪、妙龄少女,大家欢天喜地的围坐在一起,共同举杯,其乐融融。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这种场景谁敢想象? 倒是稳稳盘坐在地的我的那位前世兄弟,一脸淡定,早已见怪不怪。 它仿佛一位得道高僧,早已参透了世间万物。它似乎已经深刻领悟到,所有人的所谓身份、地位都是后天强加的,都是虚无缥缈的,其实狗屁都不是。 唯有当下的开心轻松愉悦是最真实的。 只要自己的小女主人人没有危险,还喜欢它,便意味着天下太平,万事皆无。努力保持自己的心情轻松愉悦就好,其他的一切都是浮云。 此刻,赛虎正一脸认真地与对面那位绝世飞贼展开了一场啃骨头大赛。 论别的没法比,但是要论牙齿的尖利与嘴巴的咬合力,天生有着血盆大口的赛虎,当仁不让,连骨头带肉它都能一口吞下,而且丝毫不计较肉制品的生熟程度、咸淡味道。 坐在我身边的那位疯丫头熊姑娘不愧是土匪的女儿,性格很是豪爽。她一直将自己的小脑袋靠在我的肩头,一边毫不客气的品尝着我的烤肉手艺,还频频主动主动举杯,向对面的两位高手敬酒,没过多大一会儿,便将自己喝的小脸通红。 本来看到她开心,我也挺开心的。 忽然她将自己的小脑袋离开了我的肩头,两只大眼珠在眼眶里一转,我就知道坏了,这鬼丫头不知又打起了什么坏主意。 果不其然,她忽然开口说道:“两位大侠也该吃饱喝足了,不知你们哪一位能帮我出手教训一下身边的这个傻小子,他总是欺负我,我又总是苦于打不过他。” 说着,她一脸坏笑地冲我悄悄眨了眨眼睛。 我顿时感觉自己小腿肚子抽筋,感觉自己有苦难言。 先是那位自称道圣的白衣飞贼停止了咀嚼,鄙夷地扫了我一眼,开口说道:“你个傻小子,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丫头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还敢欺负人家?真是欠收拾。” 而旁边那位正襟危坐的黑衣晏大侠更是伸手抓过宝剑,站起身来说道:“小子,反正也吃饱喝足了。起来活动活动,顺便让我看看你的身手如何,帮这个小丫头出一口气。” 我真是欲哭无泪,一肚子的委屈。这些酒肉都是我无私奉献的,怎么转眼之间我就从一个人民公仆,变成了全民公敌? 这不明摆着忘恩负义,欺负人吗?熊姑娘明知自己不是我的对手,仅用了轻飘飘的几句话,便拉来了两位绝世高手,做她自己的帮手。 别说两位了,随便其中一人出手,我都会很快败下阵来,内心里只希望自己输的不要太难看。 当然能得到大侠的不吝赐教,已经算是我的福分了。握刀的手微微发抖,还得心存感激之情。 我只好咬着后槽牙,硬着头皮与那位晏大侠来到了一处空地上。 他大约是看出了我有些紧张,竟然轻声安慰我道:“别怕。我会把握好分寸,不会伤着你的。你只需使出全力,哄那个小丫头开心一下就好。” 我怔怔地望了他两眼,一时无言以对。 既然机会难得,我自当珍惜。 拼就拼了吧!死是死定了,只要让我死的不是太难看就行。 我一跃而起,主动挥刀发起了进攻。同时攒足了精气神,至少不能让他在三五招之内就把我打趴下。 那位一身正气的晏大侠,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宝剑。 在我俩打赌的过程中,那位白衣飞贼也停止了吃喝,扭过头来去目不转睛地观看着。 时不时还点评两句:“这个傻小子,根基还不算太差。若是能拜我为师,再学个三年五载,定能立于不败之地。” 而那位晏大侠也由最初的漫不经心,慢慢变得认真起来。 二十余招走过,我越来越感到对方庞大剑气的压迫。同时心中也泛起了一丝小得意:就算现时立马被击倒了,也已经不算输的太难看了。 刚过了三十招,那位晏大侠忽然闪身跳出圈外,主动停手问道:“傻小子,灰袍刀客与你有什么渊源?” 我连忙也停了手愣在那里,吃惊的问道:“我不认识什么灰袍刀客,也从来没听说过。 我师父倒是经常喜欢穿一身灰色长袍,但他除了教我武功,从来没告诉我过别的什么。” 晏大侠点头道:“你小子的功夫,在同龄人中已算是出类拔萃。但内力还差了许多,不懂得心法合一。假以时日,未来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回头我教你一套内功心法,你若能勤学苦练,学会运用内力,会比现在要好上很多。” 我连忙俯身施礼,口中说道:“多谢大侠指点,不吝赐教。” 我回头看了一眼,我的那位前世兄弟显然也是吃饱了,正将自己的大脑袋枕在熊姑娘的大腿上,眯起双眼,佯装假寐。对我的死活依然不管不顾,甚至不屑一顾。真够哥们儿! 而那个疯丫头看到晏大侠为了她主动出手教训了我。虽然手下留情,没有将我击倒,而我也没有受伤,她显得很是开心,唇边又浮现出那两个浅浅的迷人小酒窝。 她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繁星,开口说道:“不瞒二位大侠,我的父亲便是这山寨的寨主。 二位大侠若不嫌弃,可在此地多留几日,家父也特别喜欢结交天下能人异士,定然会热情款待你们。如果有机会能教小女个一招半式,将不胜感激,也免得我日后总被那个坏小子欺负。” 白衣盗圣笑道:“我没所谓啦,这里环境优美,能有好吃好喝就行。只要那个老疯子不急着追杀我,多待几天也无妨。” 倒是那位晏大侠,轻轻地皱了皱眉头,明显有几分犹豫。 身为行走江湖,惩恶扬善,行侠仗义的一代大侠,能与自己追杀的飞贼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已经算是有些逾矩。 如果再和一帮土匪们混在一起,传出去实在是有些不利于自己大侠的名声。 第五十七章 三方联手 我最初的想法,是在凤凰岭混迹顶多不超过十天半个月。 这一来呢,是体验、享受一下自己一直向往、自由自在的土匪生活。 更重要的目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彻底摸清这些山贼的总兵力部署及各处防御设施,暗道机关,为将来彻底铲除他们,做好充分的准备。 谁知这一呆就呆了一个多月,当然这期间又发生了好多事。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与那位土匪头子熊四海的宝贝女儿熊芸姑产生了种种感情纠葛,并且深深地喜爱上了这个唇边长着两个浅浅的迷人小酒窝的疯丫头。最终在其父母的同意下与之订了婚。 同时认了一个长着血盆大口,身姿矫健勇猛却又性情温和的狼犬赛虎,做了自己的前世兄弟。 这个不是人的好兄弟对我情深义重,从来不藏着掖着。 欢喜时将我扑倒在地,用大舌头使劲舔我的脸。 不高兴时对我爱搭不理,龇牙咧嘴地一通狂吠或者干脆不屑一顾。 在山上待的最后一段时日,也是我收获最大的。 巧遇了一代大侠晏几道及蒙面盗圣单羽飞。 幸得晏大侠传授我一套内功心法,单盗圣亲自指点我的轻功修为。 我也与这两位前辈高人成了忘年之交。 其他发生的的琐事就不在这里一一赘述了,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慢慢聊。 当我再次全身而退,重新回归南宫大营时,差点挨了一顿结结实实的军棍。 我义父那个黑脸小老头,这次是真被我气坏了。 就连那位表面上很生我气,内心却一直护着我的方大哥,差点儿都没能拦住他。 我已经被绳捆索绑,推出了中军大帐,撅起屁股等着挨揍了。 亏着那帮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集体苦苦为我求情,才总算又逃过了一劫。 简短节说,半年多之后,我又官复原职,并且有了一个新的身份:神机营总统领。 所谓神机营,其实就是一支特战部队。成员都是我本人从整个南宫大营中精挑细选,亲自培训的。他们每个人都可以说是以一当十的勇士。 那位脑袋大脖子细的傅青山傅将军,自然也被我提拔成了神机营的副总管。 剑术高超,一身好功夫的高怀德做了一名支队长,他也是我的贴身保镖之一,天天提着宝剑,跟在我的屁股后面。 神机营当前的总人数,也就一万多人,但我已经很知足了。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对我十分忠心。 拥有了这帮手下弟兄们之后,我对义父那个小老头最后一点忌惮之心也消失殆尽。 就算我现在犯了天大的错,他若是还想打我的军棍,我只需使一个眼色,手下这帮弟兄们便会一拥而上,先将他按在地上狠揍一顿。 当然这一切都是假设。我不会那么忘恩负义,也不是什么心怀叵测的小人。 我本善良。 最早南宫大将军给神机营下达的第一个作战任务,是剿灭凤凰山的土匪,只当是训练完成之后的初次练兵。但现在这已经成为不可能了。 原因很简单:小爷我是神机营的总统领。 与土匪头子的女儿熊芸姑私定终身的事,我当然不可能告诉义父那个小老头。 熊四海现在算是我的老丈人,我绝不可能亲自带兵去攻打他的山寨。 这里顺便提一句,下山之前,一代剑侠晏几道经不住软磨硬泡,以及各种糖衣炮弹的腐蚀,收了熊姑娘做他的关门女弟子。 不久的将来,若再见到那位疯丫头时,我必须小心翼翼,甚至毕恭毕敬。 因为她见了我总是习惯性地拳打脚踢。 我若此时亲自统兵灭了他父亲的山寨,再杀他个鸡犬不留。 她的拳打脚踢就不再是简简单单,表示彼此亲热的一种方式了。 可能会直接要了我的小命!那时候我真有可能不是她的对手。 我这个人虽然呆傻蠢笨,但还是知道轻重的,尤其怕死惜命。 好在当时天下大乱,盗匪四起,我们从来不会缺少磨刀石。 第一个被拿来练手的,正是倒霉的洪家军,也算是我们南宫大营的老对头。 而且这一次是几方联合作战,我方阵营的组成,包括目前还是一盘散沙的淮北大营、以及洪家军他们的死对头李家军。 这里顺便说一句题外话,当初给神机营起名字时,那位豆芽儿将军曾提议干脆叫刘家军,当即被我骂了个狗血喷头。 南宫大营里出了个刘家军,这纯粹是没事找事,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官匪有别,就算是提前打算好了将来造反,另立旗帜,现在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和土匪起一个相似的名字。 洪家军,李家军,刘家军,怎么听都是亲亲热热、不分彼此的一窝土匪。 看来这一位豆芽儿将军若不是天生缺心眼儿,就是够阴损的。他这是怕我死的不够快呀! 真敢叫刘家军,我义父那个小老头就不会是赏我一顿军棍那么简单了,会直接砍了我的脑袋,然后挂在旗杆上示众。 你说说看,南宫大营卧薪尝胆,精挑细选,励精图治,终于培养出了一窝名正言顺、对抗大顺王朝的土匪精英。 朝廷知道了,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南宫大将军终于肯让我亲自看了一回“黄蜂”的密报。 这位隐藏极深的神秘暗谍,密报上的字迹十分清秀,猛一看还以为出自一个女人的手笔。 密报上敌军的人马数量、兵力部署、武器装备及驻扎地点,都标注的十分详细清楚详细。 不用说,我们神机营又是开路先锋,急需打磨的就是我们这一把刀。 我心里也早已暗下决心:一定不会让义父这个小老头失望的。 虽然他老想着揍我屁股,但毕竟他待我有再造之恩,再生之德。 士为知己者死。我虽然天生反骨,却也只能肝脑涂地,结草衔环以报之。 第一场战役是我方主动发起的。 玩的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老套路,深夜偷袭,杀人放火,给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彻底扰乱其军心。 一经交手,我很快就发现:比起曾经的那些草原强盗们,这些农民起义军显然差了不少。表现的极为慌乱,从抵抗强度来看,也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小试牛刀,我方便初战告捷,大获全胜。 这让我不得不产生了一个错觉:照这样打下去,不出一个月便能彻底剿灭洪家军这伙匪寇。 第五十八章 后院起火 当世成名的十大剑客之中,排行第六的薛炳义薛将军站在李济李大嘴的身后,微皱双眉,对他附耳说着什么。 李大帅听完之后连连点头,也是愁眉不展。 三方联手之后,以南宫大营的神机营为先锋,连战连捷,打的洪家军头都抬不起来。 而这位忠心耿耿的薛炳义薛将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尤其是亲眼目睹了我神机营的大展雄威之后,欣喜之余,又难免犯起愁来。 因为他忽然有了一种唇亡齿寒的压迫感。 他心里很清楚:李家军之所以诈降淮北大营,是为了尽快消灭死对头洪家军。可灭了洪家军之后呢?早晚还得反戈一击,重新面对朝廷的兵马。 而看到南宫大营的神机营战法灵活,出手狠辣。难免会想到,日后双方必会成为对手。 这个对手太猛了,面对三四倍于己方的敌方兵力,也是毫不相让,一鼓作气,将对方斩尽杀绝,令对手毫无还手之力。 今日的洪家军完全扛不住,来日的李家军就能扛得住吗? 当下好歹还有洪家军做挡箭牌,洪家军被彻底剿灭之后呢? 所以这位薛将军的心里喜忧参半,五味杂陈。 他很快就将自己这种复杂的感受,告诉了那位长着一张吓人大嘴的李大帅。 李大帅感同身受,也是喜忧参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李大帅当即点灯熬油,召集所有文臣武将连夜商议对策。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照此趋势来看,洪家军是死定了。 作为联军一份子的李家军,必须未雨绸缪,早做打算。等到洪家军的那些人马都死绝了,再改主意就来不及了。 众人经过周密的商议之后,决定提前反水。 不能咧着大嘴再纯粹当个打酱油的了,将双手揣在袖筒里,舒服地伸着脖子看热闹了。 再看下去,等洪家军的人都死绝了,自己的脑袋也快该掉了。 必须根据整个战局的变化,随机应变,见势而动。 于是李家军主动停止了从后方,向洪家军发动猛烈攻击。转而将目光投向了负责辎重、粮草押运的淮北大营。那可是一块肥肉,而且完全不带骨头。 在洪家军的军营中,苦瓜脸洪天阔,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当然比李大嘴更有理由愁眉不展,因为接连不断的失利,已经把他逼到了生死存亡的悬崖边上。 身处三方夹击之中,尤其是老对头南宫大营的神机营那摧枯拉朽、势如破竹般的攻击力,实在是让他吃不消了。 这位大首领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法合眼了,但在诸位将士的面前,又不能显得太过垂头丧气,那样只会自乱军心。 此时他只好命人请来了大军师周密,想与他私下里吐吐一肚子的苦水,让这位足智多谋的大军师帮他出出主意,想个办法,力争能够逃过此劫。 那位大军师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二人落座之后,茶水都没顾上喝,军师周密便出言安慰道:“大首领暂缓烦恼,也无需太过着急上火,我已想好了对策。 总结起来就八个字:避实就虚,声东击西。 敌军锋芒过盛,我方不宜与之硬碰硬。 此时应充分发挥我军灵活机动的优势,利用我方强大的水军战舰,顺流而下,猛攻朝廷的各处城池要塞。 放弃原先的根据地。同时破财免灾,充分利用我方安插在朝廷兵部中的内线,利用朝中各级官吏之间勾心斗角的矛盾,让敌方自乱阵脚。 具体来说,我要让那位南宫老儿虽然连连取胜,却比屡屡战败更如坐针毡,最终丢官罢职,早日卷铺盖滚回老家去。 就连各级官吏弹劾他的措辞,我都替他们想好了:外战内行,内战外行。 想当年他在关外统兵抵御草原强盗时,我们与官府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如今由他来统一指挥剿匪,却搞得天下大乱,你觉得大顺朝廷能放过他吗? 我军目前的确是处境艰难,但总好过你当年带着十八个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重启炉灶要强上许多。因此大首领完全不必太过烦恼。 另外我会亲自修书一封,派一位伶牙俐齿的使者去面呈李大嘴。与他申明利害,再送给他一些好处。 你我都知道,那个家伙最大的特点就是脸皮厚外加贪婪成性。 值此危难之际,我们也只好拱手相让,送他一些好处。让他也能把我们两军之间的恩怨暂且放在一边。 无论我们双方之间有多大的仇恨,毕竟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大顺王朝。 那李大嘴就算再糊涂,应该也懂得一些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方真被消灭了,留下他们独木难支,会死的更难看。” 洪天阔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他只觉得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眼前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当然那位李大嘴也不是好糊弄的。他在最终决定对淮北大营动手之前,还是颇有顾虑。 抬头望着眼前的一群谋士和那位薛将军问道:“我军一旦下定决心动手,就等于彻底和朝廷弄掰了,大顺朝廷一定对我们恨之入骨。 就连南宫大营也会调转炮口,死死咬着我们不放。那支凶猛异常的神机营,也会将我们当成攻击目标。我军会成为众矢之的,该如何是好?” 薛炳义薛将军的一席话给他吃了最后一颗定心丸。 “无妨,擒贼先擒王。如果南宫神机营敢针对我们,我去连夜潜入,斩杀了他们的总统领。让他们变成群龙无首。这一点对我来说,还是能够轻易做到的。” 李大嘴对薛将军的剑法和武功有着绝对的信心,他曾经不止一次的亲眼见过。包括上一次这位薛将军在危急时刻,一剑刺穿了那位黄月英姑娘的胸膛,使其血溅洞房,倾刻间香消玉殒。 此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深深地点了点头。 临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们白白送给淮北大营那位焦大将军的真金白银已经够多了。如今,终于到了连本带利,一齐收回来的时候了!” 我正在收拢属下的兵马,准备按照“黄蜂”密报上的标注,向下一个洪家军的目标发动攻击。 忽然一匹快马飞驰而来,还未停稳,马上的传令兵就飞身跳了下来。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递给我一封义父的亲笔信。 接着向我说道:“奉南宫大将军军令,秘令你部从此刻开始,停止一切对洪家军的攻击,迅速驰援淮北大营。 可恶的李家军,从身后对他们发动了突然袭击,大肆劫掠了我军的粮草及物资。” 我震惊之余,还没来得及开口。身边的傅青山将军就咬牙骂道:“李家军出尔反尔,固然可恨。 但淮北大营那些酒囊饭袋,连自保都做不到吗?断了我军所需的粮草及物资,这仗还他娘打个屁呀!” 我连忙先低头看了几眼义父的亲笔书信,忍不住摇头说道:“敌军这一招可够狠的。这属于釜底抽薪,让我军首尾不能相顾。 没办法,军令如山,我们还是先去救援吧。粮草被劫,总不能让弟兄们饿着肚子打仗吧?他奶奶的熊。” 第五十九章 英雄所见略同 焦大将军表现的十分气愤。比起那一肚子气,他更多的是被吓坏了。 此前李家军的特使每次来见他时,就像孙子见了爷爷一般,表现的毕恭毕敬,俯首帖耳。而且每次来也都带来了黄白礼物。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甚至回回心里还都还有些小期盼。 他万万也没有料到,这些造反的无耻匪寇,果然翻脸比翻书还快,突然就对他凶狠地举起了屠刀。 他属下的兵马并不少,只是都毫无防备。 原先这位淮北大营的焦总统领只想着让南宫大营的神机营冲锋在前,他负责垫后,向前方运送些粮草。在保证自身绝对安全的情况下,看能不能找个时机捡个漏,博个战功什么的。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自己的大队人马却被疯狂的李家军团团包围,他能不气愤吗? 他忽然觉得自己和前任那位“一代名将”孙大头一样,有些时运不佳。 回头有机会一定得找个风水大师好好看看,是否因为淮北大营的大本营驻地风水不好?才老会遇上这种倒霉事! 他记得很清楚,前任孙大将军当年就差点稀里糊涂被李家军包了饺子,损兵折将。还好最后艰难地死里逃生,这一次同样的一幕竟然又发生了。 所不同的是,上次双方是明面上的对手。这一回李家军已经投降了,只能算作自己的附庸、乖孙子。所以他才会毫无防备。 哪知这帮孙子们出尔反尔,竟然提前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突然开始下黑手了。 他终于再一次有幸亲眼目睹了匪寇手段的血腥毒辣,野蛮凶残。惊恐之余,他恨的咬牙切齿。 忍不住在心中骂道:“老子以前就是混街面的市井流氓无赖,可眼前这些李家军的土匪们比老子当年流氓无赖多了。 当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无数先贤圣人对天下黎民百姓的教育都白搭了!仁义礼智信,一个都没做到。 看来朝廷负责教书育人的部门机构,那个叫什么国子监、太学院的表现也是挺差劲的,这些土匪们应该压根就没受过什么教育,最起码在诚实守信用这一点上,就表现极差。 就算他们穷,填不饱肚子,偌大的大顺朝廷,好歹也弄个几年义务教育,能让他们学习一些做人的基本规矩,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去当土匪呀。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堂堂一个大顺朝廷,不能所有官吏都像我老焦一样,统统掉到钱眼里吧?本将军身为军旅之人,刀口舔血,有今天没明天,贪污点金银财宝,图个及时行乐那是名正言顺,天经地义的。 为了整个大顺王朝的江山社稷,长治久安,各级衙门好歹也该出来做一做公益,将掘地三尺收上来的税赋,拿出削微一点点,取之于民,还之于民吧? 因为普及教育的力度远远不够,才会有太多人去当了土匪。更可气的是,还都是些出尔反尔,不讲诚信的土匪!”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目前还是先想想自己该如何活下去吧! 焦大将军正满腔悲愤地胡思乱想着,忽然发现包围他们的敌军中,有一匹战马冲了出来。 马上之人,面目狰狞,长得黑不溜秋,手举两把吓人的大板斧。 没错,此人正是绰号“雷公”的李家军矮个小黑胖子悍将。当年曾以一己之力,抵挡住了洪天青的两柄骇人大铜锤,从而威名远震。 焦大将军完全不认识他,更对这个相貌丑陋的丑八怪,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因此他也不会傻到主动迎上前去,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前车之鉴,自己的前任那位一代名将孙大将军就因为自视甚高,心高气傲,主动去与匪首熊四海单打独斗,结果一个不小心,非但坏了自己的一世英名,顺带着把自己的小命也给弄没了,只落得了个金黄菊花满坟头的悲惨结局。 焦大将军比他聪明多了。眼看对方手举明晃晃的大斧,直眉瞪眼地径直冲他而来,就知道对方没安什么好心。一看对方就是知道其不仅缺乏教养,而且很没有礼貌,绝对不会是为了请安问好来的。 焦大将军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拨马掉头便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然会有人去对付那个丑八怪。身为一军主帅,要表现的有涵养且有风度,不是任何一员敌将冲上前来,他就要去接招的,那样会显得自己很掉价。 大英雄做事向来就是这么光明磊落,你可以误会他临阵脱逃,其实人家只是暂避锋芒,明哲保身而已。 要么后世之人总是夸赞: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焦大将军,掉头还没跑出多远,就碰上了另一位惺惺相惜的英雄:袁守敬袁大将军。 对方十分亲切地主动开口安慰道:“焦大将军莫慌,李家军匪贼向我方突然发起偷袭之初,我已经派出了几路人马,飞驰南宫大营请求增援。 此时南宫大将军一定已经收到了讯息,也许此刻我方的援军已在路上了。我们先自行稳住阵脚,只要再坚持抵档一阵,待我方援军到来,我两军人马里应外合,就能反败为胜了!” 焦大将军抬手擦了一下前额的汗水,止不住的泪水,很快就湿润了眼眶。 什么叫生死好兄弟,患难见真情?这就是了。 生死关头,袁大将军没有抛下老朋友不管不顾,独自去逃生。反而冲过来舍命相救,真不令人感动涕零? 焦大将军内心感慨道:这个老袁真他妈的够意思,没有枉费我请他喝的那几顿花酒。待此次转危为安之后,无论如何也要好好答谢他一番。再去请他吃一顿花酒,找几个更加年轻水灵的小妞,费用我全包了! 此刻,他终于克服了内心的慌乱。重新调转了马头,望向身后的战场。 于是他与那位袁大将军一起,亲眼目睹了身后残忍血腥的一幕。 以“雷公”为首的李家军凶恶匪寇,人人赤红着双眼,面目狰狞。 那位又黑又丑的小黑胖子,手中那对板斧更是吓人。 营中的几员猛将奋不顾身的冲上前去,几十个回合过后,都被他残忍的劈成了两半,血肉横飞。那架势竟然是一时无人可以拦挡。 焦大将军忍不住扭头瞥了一眼袁守敬袁大将军。那眼神里仿佛在说:“我是有自知之明的。对方匪将如此悍勇,杀人不眨眼,袁将军要不要冲上去试试,让我也见识一下你过人的武艺?” 袁大将军果然久经战阵,丝毫不见慌乱。只是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冒起的滚滚黑烟,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伙李家军匪寇果然凶猛异常。这是已经开始放火焚烧我军的粮草垛了。好在本将军亲自训练的兵将们反击勇猛,尚能抵档一阵子。 我看我们也用不着傻乎乎站在这里等待援军了,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为了保存实力,避其锋芒,我看我们还是暂时撤出,以图来日吧?焦将军以为如何?” 焦大将军毫不含糊的开口说道:“賊军来势凶猛,我等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但也要学会随机应变。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与袁大将军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不如我们先行撤离吧!” 二人四目相对,都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几乎同时调转马头,头也不回的打马飞奔而去,只是两个人选择了不同的方向,所以渐行渐远。 尘土飞扬中,只留下了目瞪口呆的一群营中兵将,这两位正副统帅,临走时也没顾得上下达任何命令,令这些将士们一时无所适从。 第六十章 亡羊补牢 当我率领手下神机营的弟兄们,匆忙赶到需要救援的指定位置时,这里已然是一片焦土。 除了满地横七竖八的友军尸体,和不远处残留的缕缕青烟,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眼前的场景总让我浮想联翩。好似看到了一个刚被掀倒在地的大饭桌。 不久前,这里周围应该还是聚满了人,觥筹交错,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如今这张饭桌被人掀翻在地,只留满地的杯盘狼藉,残羹剩饭,原先围坐的客人们也早都跑光了。 属下从那一片死人堆里,终于找出了一个还能喘气儿的,很快就抬到了我的面前。 我连忙俯下身去,蹲在他身边轻声问道:“小兄弟,偷袭你们的匪军共有多少人马?杀人放火,劫掠一番之后,他们又逃向了何方?” 那个小兵的脸上还有一条长长的斜刀疤,正往外渗着血水。 他茫然的望了我一眼,回答道:“我不知道。” 我又耐着性子问道:“你们淮北大营的总统领焦大将军与副统帅袁大将军他们人呢?活下来的弟兄们都去哪儿了?” 那个小兵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回答道:“我不知道。” 我向来自认为自己的脾气还算温和,不属于特别火爆那一类型。当下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忍不住骂道:“那你个瓜娃子倒是说说看,你都知道些什么?” 那个小兵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憨厚的傻笑,咧嘴轻声道:“我知道我的一条腿断了,但至少还活着。” 我无奈地站起身来,连忙挥手吩咐道:“把他抬下去,赶快让随军郎中救治吧。除了那条断腿,顺便看看他的脑袋是不是也受伤了?” 我茫然地望了一眼四周,心里很是无语。 这让我回去之后如何向义父那个小老头交代? 就说等我军赶到现场,想要救援的人都死绝了。然后发起偷袭的那些敌军,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连人影都没看着?战场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我也一无所知?自己像个二傻子似的,一问三不知。 如果真要是这样回复,就算我义父那个小老头不打我军棍,我自己都想抽自己两巴掌。 正自发愁,忽然斥候前来通报:发现了匪寇逃跑的踪迹。 于是我二话不说,命令手下尽快集结,带着一水的轻骑兵匆忙追踪而去。 这就算是亡羊补牢吧,好歹消灭一些来不及逃跑的匪寇,也算多少是有个交代。 傅青山将军策马紧紧跟随在我的马后,我们一路狂奔之下,终于看到了路途中敌方遗留的新鲜的马粪,以及匪军匆忙间丢下的旗帜与刀枪。 但还是没能看到贼军踪影。我习惯性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前方的道路很是宽敞,但路两旁的树林却是变的越来越密了。 我当即毫不犹豫地下令:我军全体人马停下脚步,即刻化整为零,按以前操演过的全部冲入道路两边的树林中保持静默,原地休整。在没有得到我的下一步命令之前,都给我老实趴着,谁也不许出声。 下马之后的傅青山将军很快摸到了我的身边,先是一头雾水地望了望我,最终忍不住低声问道:“头儿,我怎么有些看不明白了?看你摆出这架势,是打算打个伏击战。我们这是要埋伏谁呀?” 我回头望了他一眼,低声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暂且隐藏休整,是为了给打算埋伏我们的人一个突然袭击。” 我抬头望了眼天空继续说道:“今日应该是个月圆之夜,后半夜的月光应该会很明亮。 传令让所有所有弟兄们就地休整,只要别弄出大的响动,该睡觉睡觉。同时派出大批斥候给我沿着前方道路两边的树林一点一点往前摸,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豆芽儿将军瞪大了双眼,显得更糊涂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军的前方会有敌军埋伏?” 我毫不客气的抬起右手,在他的脑门上猛弹了一下。才笑着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当年的老对手,草原蛮夷军中的那位乌木图大将军吗?这些都是我们当年玩剩下的把戏,你小子全忘了? 我且问你:这些偷袭淮北大营的李家军匪贼们是胜了,还是败了?明明是占了便宜,他们为何匆匆逃离?一路之上还故意丢弃了一些旗帜刀枪,有必要显得那么慌里慌张吗?” 豆芽儿将军转着眼珠想了想,说道:“也许是因为我南宫大营的神机营连战连捷,威名远扬。 敌方闻风丧胆,同时他们又做贼心虚,怕我军不依不饶地从背后一路追杀?” 我轻轻扭头往地上啐了一口说道:“别学着别人好大喜功,拼命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李家军敢明目张胆地围攻整个淮北大营,那他们的人马能少得了吗?我们才多少人马?他们这是想诱敌深入,顺便也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惜论贼心眼鬼点子,他们比小爷我还差了点儿。 让他们提前埋伏好的伏兵在前方的树林中、草窠里趴着吧。 等到后半夜还不见我们的踪影,他们自然会失去耐心,重新集结。到那时我们再突然动手,必然可出其不意。速战速决之后,我军便可全身而退。 好歹我们回去之后,也算是给我的义父大人有了个交代。” 脑袋大脖子细的豆芽儿将军也终于想明白了,连连点头。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派出去的斥候没有让我们等太久,就传回了消息:前方不远处的密林中,果然藏有敌方伏兵。 我胸有成竹地点点头道:“别去打扰他们,让他们继续埋伏吧。等我们都睡了一觉之后,再起来收拾他们。” 虽说睡的很不踏实,但我的确是睡着了。期间还做了一个小梦:疯丫头熊芸姑学艺归来,主动前来寻我。 一见面就对着我拳打脚踢,而我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于是心里很是郁闷:我也没怎么偷懒呀,这小丫头的武功怎么进步的这么快?这以后我俩的小日子算是没法过了,这丫头总是天天骑在我的头上作威作福,老欺负我,这谁都受得了?我现在积极要求退婚,还来得及不? 我是被豆芽儿将军从梦中摇醒的,他满眼佩服地望着我说道:“头儿,我真服了你了。你的心可是真大呀,还真能睡得着。 我军斥候来报,原先埋伏好的敌军都露头了,正在重新集结编队,随时准备撤离。我们再不动手就晚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天上的的明月,连忙爬起身说道:“抬刀备马。招呼弟兄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下面该轮到我们上场表演了!” 第六十一章 暗黑对话 “我军粮草兵马都已齐备,我准备从这三个方向同时向阿卡拉王国发动突然袭击。” 盘腿坐在对面的大国师惠特兰托挺直了身子,点指着地图上的几个方位。 坐在他对面的那位狮鼻鹰眼的米尼艾尔王国的易普拉辛国王面色凝重,眼神中多了几分掩藏不住的凶狠霸气。 他微微点头道:“从大顺王朝请来的那位讲师曾教过我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积蓄力量,准备了这么久,是到了一雪前耻的时候了。 出访阿卡拉时遭受的屈辱,我要十倍百倍地还给他们! 当下军中将士们的士气如何?” 大国师微笑着说道:“军中将士们士气高涨,有很多人摩拳擦掌,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军人是需要不断经历真刀实枪战火的洗礼。如果和平了太久,缺乏血与火的历练,他们早晚会成为一群废人!草原上的狼群如果太久没有闻到血腥味儿,就会退化变种。” 易普拉辛国王抬起头来,底气十足地说道:“很好。我们就以阿卡拉不断侵吞我国领土,并且屡教不改作为幌子,对其发动突然袭击。争取将其一举亡国灭种,这样,我们米尼艾尔王国就可以独霸这片草原了。 再过个三五年,本王亲自统兵南下,彻底踏平了大顺王朝,也算实现了一生宏愿,对得起我们骁勇善战的祖先了。具体的细节,我们根据战局的变化再慢慢商议,大国师你也先行退下,早点回去休息吧。” 大国师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我早知道尊敬的国王陛下一直胸怀大志,深藏不露。不过微臣还想提醒您一下:您的两位王子都已长大成人,不再是小孩子了。而且据我所知,他们二人对那位美丽的阿卡拉天仙公主也早就垂涎已久。 国王陛下要注意安抚他们,别在中间生出什么乱子。实现您的伟大抱负,荡平阿卡拉,踏平大顺王朝,实现雄伟的宏图霸业是大事,其他的都是小事。” 对面的国王陛下已经难掩一脸的霸气凶悍,轻轻挥手道:“荡平阿卡拉,将那位人间尤物小公主关进本王的鸟笼中,我喜欢怎么揉捏都是理所当然的。就算她美若天仙,再怎么挣扎也没用。敢不听话,我就一根根拔了她身上的毛,让她体无完肤。 至于我的那两个傻儿子,年轻人有些非分之想,可以原谅,但他们有什么资本和本王争抢?这些许小事,你我都不用放在心上,我回头会找机会点拨他们两句。” 大国师目光闪烁,微微点了点头,俯身施礼后,一声不吭地退了下去。 易普拉辛国王缓缓站起身来,正准备洗漱后去休息。 门前一名侍卫忽然入内跪地奏报:大王子门巴求见。 国王心中很是纳闷:这么晚了,这个小崽子会有什么急事,都等不到明天天亮吗? 他略显疲惫地点了点手吩咐道:“让他进来”。 随着地面传来微微的抖动,身强力壮,人高马大的门巴大王子迈步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依然是那副憨憨傻傻,与世无争的表情,只不过身形比以前更为粗壮了些。 门巴入门后跪倒施礼,向自己的父王行成一个大礼之后,便跪坐在那里,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国王沉不住气了,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却紧闭双唇,一言不发,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吗?你问吧,作为你的父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门巴大王子又憋了一口气,沉默了半晌,才忍不住问道:“父王大人,我知道咱们要和阿卡拉开战了,我也知道开疆拓土,独霸这片草原一直是你的梦想,我举双手赞成,丝毫不会反对。 可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您这次开战是为了抢夺那位天仙公主。我只想得到你肯定的答复。” 易普拉辛国王微微咧嘴笑道:“我当是什么急事儿大事儿呢?就这点小事儿呀?不错,我是你们尊敬的父王,但我同时也是一个强壮的男人。 这天底下好东西多着呢。作为一个男人,要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必须拼尽全力去争夺一些别人仰望的珍宝。那位阿卡拉的公主美若天仙,就好比是皇冠上的一颗明珠,我必须将她抢过来,使万人敬仰。 我也听说了,你和你的弟弟密陀罗也有这种想法。这是值得鼓励的,属于男儿血性。但我还要教 你们一点:抢夺权力也罢,珍宝也好,美女也是,首先你得有那个资本,接着才是拼尽全力,量力而行。” 门巴忽然的开口抬头打断他说道:“可你想过没有,我尊贵的父王大人。你们俩年龄相距很大,得到了那位公主,你能给她想要的幸福吗? 也许在你的眼中,得到她只是代表着自己的无上荣光和强势。但在我的心里,她是天仙一般的存在,她未来必须拥有自己的幸福生活,过得开心快乐。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亵渎她!” 易普拉辛国王微微愣了愣,不由得认真打量了门巴几眼。继而忍不住摇头微笑道:“你们还是年轻呀,还真会相信什么两情相悦。 其实美女和领土、珠宝一样,占有她们除了能显示自己的强大无敌,她们最大的优势,就是能为男人传宗接代。 我一直将她们同所有玩物一样,共同归属于战利品。甚至如果有必要,到手之后我就可以立刻宰了她们。、 你可以把她们当牲口看,但千万不要视其为同类。那样你最后会很麻烦的。” 门巴仍然紧咬着自己厚厚的嘴唇,只是逐渐睁大了双眼,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易普拉辛国王察觉出了对方面部细微的变化,放缓了口气接着说道:“你们兄弟二人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我要与你们说一些肺腑之言。出生于帝王之家,你们必须尽早学会抛弃一切儿女私情,练就自己的铁血本性,记住你们将来自己是要做一番大事的!” 门巴大王子忽然转过头来,打断了他的话语,有些急切的问道:“恕儿臣冒昧,尊敬的父王陛下,您是否打算百年之后将您的王位传交给我?” 易普拉辛国王国王又是微微一愣,思索了片刻之后,才不动声色的微微笑道:“你们俩都是我的亲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一直在暗中观察、考校你们二人。况且为父正值盛年,所以王位传承这件事还早着呢。” 门巴忽然脸色一变,瞪大双眼说道:“可是父王你自己别忘了,你给我们兄弟俩人聘请的那位大顺的老师曾经讲过:长幼有序,人生无常。王位的传承,关乎一国的命运与未来。作为长子,接替你获得王权不是顺理成章吗? 难道就因为我的母亲在宫中的身份地位比弟弟的母亲地位低吗?” 易普拉辛国王闻听此言,立马不高兴了,也沉下脸说道:“你们的老师说的没错。但王位究竟传给谁,要看你们各自的能力,谁将来更有能力带领我们的王国走向强大。与你们的母亲身份无关。” 门巴脸上的表情此刻变得非常怪异,他忽然咧嘴哈哈笑道:“少来这套吧,我的耳朵都快被磨出茧子来了。我知道你一直隐忍,在韬光养晦,等待时机。你却不知道我一直在忍辱负重,装傻充愣,也在等待时机。 从小我就知道,你更偏心弟弟,无非是他更显得乖巧,听话,讨人喜欢而已。而我只好忍气吞声,将所有的一切都深深埋藏在心底。 如今我们都已长大成人了,你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想亵渎我心中的女神。二来,让弟弟跟着大国师,在军队中想建立自己的根基,他也丝毫不把我这个长兄放在眼中。 我已经被你们逼到绝境了,若此时还不动手,只能是死路一条。你那句话说的很对:身为一个血性男儿,想要的东西只能靠自己拼命争取。所以,王位也好,天仙公主也罢,我只能靠自己动手抢了!” 易普拉辛国王变色道:“你小子疯了吗?你想做什么?” 话音未落,门巴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扑到了自己父王的面前。而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刀。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将其猛然捅入了国王的肚腹之中。 第六十二章 虎毒不食子 易普拉辛国王猛然间睁大了双眼。 他完全不敢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一切。他更加觉得难以置信,简直是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看上去傻乎乎的门巴大王子,竟然会对自己突然下死手。 相比较而言,他的确是更偏爱那位小王子密陀罗一些,觉得他比较聪明,脑瓜够用,所以重点培养,想让他做自己未来的接班人。如此即使自己将来百年之后,那个小子也许能够帮他实现自己的宏愿:统一草原,踏平大顺。 面前的门巴,虽然孔武有力,但总显得傻呆呆的,脑子里似乎缺根弦儿。没想到这个小崽子如此深藏不露,而且出手狠辣,不留任何余地。 也许原先自己真的看走眼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深深插入自己腹部的那柄短刀,汩汩的鲜血,正不断地向外流淌。 他又重新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十分怪异。望着面前自己的亲生长子,开口问道:“你如此大逆不道犯上作乱,谋杀君王父皇,就没有想到会有什么后果吗?” 门巴面色冰冷,并不慌乱,淡定地回答道:“我提前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重金买通了你的护卫,况且还有你身边大批的文臣支持我。 我这么做完全是被你逼迫的,也实属无奈。” 易普拉辛国王轻轻摇头道:你“只是得到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文臣的支持是没用的,你在军队中的根基太差。没听说过那句话吗?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没有掌握兵权,你早晚会死无葬身之地。 其实我真没想好,将来该把王位将来传给你们兄弟俩当中的哪一个,只是觉得密陀罗似乎比你脑瓜更灵活些。” 门巴咧嘴冷笑道:“所以你才会将其安排在大国师身边,让他先行在军队中站稳脚跟,其实就是更偏心于他,我说的没错吧?” 易普拉辛国王嘴角流淌出几滴鲜血,不置可否地咧嘴苦笑着说道:“我一生的宏愿就是统一整个草原,然后再亲自带兵踏平大顺。没想到这一切都毁在你的手里! 即使我现在奋起反击,拼尽全力也可以要了你的小命。但那又能怎么样呢?我终究难逃一死,难以实现一生夙愿了!” 门巴大王子警觉地后退了两步,重新站定之后冷笑着说道:“你就安心去吧,你未能实现的夙愿我来帮你完成。” 易普拉辛国王无力的向上翻了翻白眼儿,艰难地说道:“我死之后,你们兄弟二人能不能不要再兄弟反目,手足相残?算我求你了,能不能给你的弟弟密陀罗留一条生路?” 门巴的脸上挂着阴狠诡谲的微笑,不慌不忙的回答道:“那就要看他的反应了。说不定他心里早就有了杀父弑兄、篡夺王位的念头,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而已。” 易普拉辛国王无奈地长叹了一声,伸出粗壮有力的双臂,双掌按在地上,想要挣扎着爬起身来。门巴见状,再次猛然扑了上去。右手紧握着那柄刀的刀把,使劲儿转了两圈,又再次狠狠地捅了下去。 易普拉辛国王瞪大了双眼,两只眼球几乎突出眶外,眼神复杂地最后望了他两眼,终于再次无力地倒了下去,很快便彻底停止了呼吸。 其实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也完全有能力拔出插在自己身上的那柄短刀,杀死面前的逆子,但他最终选择了放弃。因为他不仅是一个国王,还是一位父亲,虎毒还不食子呢。 最终他只能带着满心的震惊和遗憾,告别了这片他一心想要据为己有的广袤绿色草原。 门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王彻底闭上了双眼,这才轻松地吐出了一口长气。 他并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更没有慌里慌张地马上转身逃离。而是微微低下头去,重新跪坐在父王的遗体旁边,眼神中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久久地沉默不语。 密陀罗小王子很快就从安插在自己父王身边的眼线那里得到了这个惊人的消息。他即刻命人请来了大国师当面共同商议对策。 大国师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你现在马上召集兵马,昭告天下,公开举兵讨逆,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密陀罗放下手中的小杯,也叹口气说道:“没想到我与门巴大哥不得不刀兵相见,不得不踏上当年木托磐尼帝国几位王子自相残杀的老路。难道这就是生于帝王之家,逃脱不了的宿命吗?” 大国师双眼直视着他,俯下身子提醒道:“你此刻千万不能心慈手软,顾及什么兄弟之情,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你死我活之间不能有丝毫的犹豫!” 密陀罗面色严峻,重重地点了点头。扬起下巴上青青的胡茬,咬着牙说道:“既然是无法逃脱的宿命,也只能勇敢面对了! 先挥师夺下王位,稳定国内局势,再发兵攻打阿卡拉,抢回那位天仙公主。待统一这片草原之后,举全国之力,南下灭了大顺,从此称霸天下,青史留名。 父王您若在天有灵,只管安心去吧,我一定要替你实现一生未能实现的宏愿!” 温尼巴特国王一边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一边凝望着坐在自己对面,像一朵奇花一般美艳的温妮公主,眼神中充满了父亲独有的慈爱。 他开口问道:“我的宝贝儿女儿啊,你像这片草原上特有的一朵鲜花一般,正含苞待放。女大不中留,父亲虽然很是疼爱你,但却不能永远将你留在自己身边。你心中可有自己中意的少年郎?虽然贵为公主,可你也早晚免不了要嫁人的。” 听到父王如此说,公主的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害羞的低头说道:“父王怎么突然问起这些?” 温尼巴特国王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早早没了母后,所以我只能既当爹又当娘,虽有些勉为其难,也得替你操这个心啊。你觉得索隆那小子怎么样?我看他至少对你忠心耿耿,从无贰心,能够保护你。” 公主微微一愣,低头思索了片刻答道:“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视其为兄长和朋友,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而且我现在越来越不喜欢他了,也不知为什么。况且他自己也从来也没有向我提起过有这方面的想法。即使他真有,我想我也会拒绝的。” 胡须花白的老国王不由皱眉道:“你虽贵为一国公主,有天生美貌,仰慕你的人很多,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却很难。米尼艾尔王国的两位王子你也都见过了,有没有觉得合适的?” 公主皱起眉头想了半天,微微摇头道:“那两个家伙长什么样我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两人都十分可笑,看上去傻傻的。” 老国王忧心忡忡地说道:“你也不算小了,不能光顾着贪玩儿,也得为自己的将来做些打算。你心里就没有喜欢的小伙子吗?哪怕是让你稍微心动的。” 温妮公主微微低下头,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远在天边的那个言而无信的小无赖,却又觉得难以启齿。只得摇头说道:“父王就不用为我的将来操心了,女儿姻缘之事,相信天龙真神自有安排。 对了,等天再暖和些,我想带着绿珠她们去大顺我姨娘那里玩耍。” 老国王微笑道:“这个当然不在话下,你不是每年都要溜出去玩吗?大顺地大物博,风景优美,各地均有不同的风土人情,路上注意安全就行。” 第六十三章 暴力塑造秩序 安里巴儿的胡须很长,很漂亮。 他是土生土长的米尼艾尔王国的人,自认为是一个智者。 他那把漂亮的胡须在他的精心打理之下,总是显得纹丝不乱,油光发亮,因为自己的容貌长得不够英俊潇洒,所以这把胡须是他唯一引以为傲的地方。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十分珍视自己的胡须。 你可以突然从其背后跳起来,在他的脑壳上猛敲一下,搞一把恶作剧,也许他都不会生气。但你若胆敢揪他的胡子,他会立马翻脸,甚至怒不可遏。 他追随在那位刚刚逝去的国王身边已经好多年了,算是米尼艾尔王国的第叁号人物。身份和地位仅次于国王与那位大国师。 它不属于军中将领,而只是国王身边的一个文臣。 当然免不了的,他与那位大国师有很多私人恩怨。 因为他一直无法理解,尊敬的国王陛下为何更愿意听从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的建议,而对他这个本乡本土、学富五车的智者的意见却显得并不是那么尊重。 在国王陛下身边的这些文臣当中,他是读书最多的。 本民族祖上留下的宗教典籍、甚至从大顺想方设法找来的各种书籍他都读过。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算是一个知识渊博的人。但因为自己读过的书十分庞杂,各种门派学说他都了解一些,却只能生吞活剥,没法完全消化。 根据那个庞大的大顺帝国数百年的兴衰,他终于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一个国家要想强大,要想长治久安,愚民政策、儒教文化应该作为根基。至于什么道家,法家,墨家、有的说法他完全无法理解,有的论调令他嗤之以鼻。既然如此,就让他们通通见鬼去吧。 良好的秩序才能带来稳定,软弱不知反抗的国民才能使国家长久。 可惜这片草原上的民族,天生民风彪悍,好勇斗狠。这令他十分头疼。 对于国王陛下的两位王子,未来帝国的接班人,他也有自己的看法。 门巴是老大,长者为尊,接替王位理所当然。这位大王子唯一的缺憾也不是由他本人造成的,是因为他的母亲当年在宫中的地位极为低下。 而这位小王子密陀罗,其母亲的身份地位当年在宫中很高,而且在国王面前更受宠一些。其本人更是聪明伶俐,从小更加讨人喜欢。 安里巴儿最早也更看好小王子,但当他发现那位大国师倾向于扶持小王子时,他必须反其道而行之。因此便将一切心思都用在了大王子的身上。长幼有序,岂容胡来? 好在这位门巴大王子十分争气,表面看上去傻乎乎的,却懂得隐忍,善于伪装。为了自己将来的荣华富贵,也为了王国今后的强大,安里巴儿也是赌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为这位大王子出谋划策,竭力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势力。 终于熬到了图穷匕见这一天,门巴大王子猛然出手,公然抢夺王位。 安里巴儿提前已经做好了大量的准备工作,甚至拟好了一份国王的遗嘱。遗嘱上言之凿凿,传王位于门巴大王子,任何人不得提出异议,否则就是国之叛逆,人人得而诛之。 安里巴儿手中拥有盖着先王印章的所谓遗嘱,对外宣称尊敬的国王陛下突发急症,不治身亡。 小王子密陀罗和那位大国师当然完全不信他这一套。 小王子密陀罗与那位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国师果然不甘心失败,竟然很快就做出了反应:昭告天下,起兵叛乱。毕竟他们那一伙儿在军队中还是很有根基的。 安里巴儿有些无奈,但仍然底气十足。他之前已经尽力拉拢了一些军方的高级将领,完全有能力与之对抗。更重要的是,他认为道理站在自己的一方。 所谓历史,就是总有许多惊人的相似之处。米尼艾尔王国终于重蹈当年曾经强大的木托磐尼帝国的覆辙。开始了一场为争夺最高权力象征的王位的内战,上演了兄弟反目,骨肉相残的一幕。 人类其实是渺小而可笑的,道理人人都懂,却偏偏各执一词,你嚷嚷你的,我说我的,反正谁也不听谁的。最终塑造新秩序的,只能是通过野蛮而血腥的暴力。 几千年之后,人类的所谓文明高度发达,依然如此。 谁拳头硬、谁更狠就听谁的。 无非是因为科技的发达,交战的双方拥有更为强悍,杀伤力更为巨大的武器,被迫无辜死亡的人数更多而已。 韩忠实是一名职业杀手,这事儿也只有圈内的少数人知道。 因为即使在职业杀手的圈内,他也不算什么知名的人物。 他刚刚收到了第一笔定金,此次刺杀的目标是淮北大营的焦大将军。 职业杀手是个历史悠久,提起来令人心酸同情的行业。 因为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大多数不会长寿,但入门的要求很高。又不方便大力宣传,四处打广告,所以显得低调而神秘。 收入又极其不稳定。有时候两三年都不开张。 好不容易有顾客上门,结果任务失败了,不但没收到银子,连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了。 当然我们也不用过于悲观。这个行业之所以能存活至今,自然有他的道理。 乐观一点讲,总有一些手气好的人,接下一单,顺利完成任务,就够一辈子花销了。 听名字就能听得出来,韩忠实的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老实人,而他本人跻身职业杀手这个竞争残酷的行业,也完全是迫于无奈,出于意外。 说的直白点,他是自己被逼上了绝路,不想活了,才稀里糊涂成为了一名所谓的职业杀手。 家有家法,行有行规。韩忠实当然不可能告诉外人自己的雇主是谁,但刺杀的目标很明确,而且风险极大。 那位淮北大营的焦大将军虽然是市井无赖出身,理论上推断其武功不高。 但他常年待在军营中,身边总围着一群舞刀弄枪的人,要干掉这样的人,无异于虎口拔牙,弄不好自己的小命就先没了。 韩忠实还算敬业,虽然是未必划算的一笔买卖。但他仍然愿意冒着极大的风险,提前踩点儿,踏踏实实地做好各项准备工作。 这就是作为职业杀手最大的悲哀之处。你没有权利挑三拣四,挑肥拣瘦,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运气好了,能捞点稠的,运气背点儿,喝碗稀汤。再倒霉一点,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韩忠实长相平庸,也没有高大威猛的健壮体格,极度缺乏杀手气质,属于扔到人堆里,就彻底找不着了的那种人。 他并没有什么过人的本领,高深的武艺,之所以能成为职业杀手,完全是误入歧途。 因此我大胆猜想,能找他干活的雇主,只能出于一个目的:此人价格便宜。 但那位雇主应该是忘了这个世上有句话,讲的很有道理: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 第六十四章 杀手创建文明 脑袋大脖子粗,不是领导就是伙夫。 韩忠实的脑袋一点也不大,唯一能沾点边的,就是脖子有点粗,而且脖子上的喉结十分突出。要说这个人的特点,这是唯一明显的特点。 在被迫沦为职业杀手之前,他的确是数百里之外当地胡员外家的一名伙夫。 您千万别误会,那个年代的伙夫和如今的厨师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儿。这位胡员外的府上有良田百顷,家中还有一个在京城做官的亲戚。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胡员外财大气粗,家中人丁兴旺,做饭有专门的厨娘。韩忠实作为伙夫,主要的日常工作就是劈柴生火,挑水洒扫这些体力活,偶尔帮着照看一下孩子,帮小少爷们擦擦屁股。 当然在厨娘的吩咐下,去摘摘菜、剥颗葱、去去蒜皮儿,过年的时候拎两把菜刀去帮着剁剁肉馅,也算是其分内的事。 后来成为职业杀手,韩忠实使得最顺手的两样武器便是剁肉馅的菜刀和劈柴的柴刀。 这位胡员外吃的肥头大耳,看上去心宽体胖,待人却极为苛刻。时常因为其犯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错,而使劲苛扣韩忠实的工钱。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韩忠实虽然满腹怨言,但为了混口饭吃,却也只能忍气吞声,默默忍受。毕竟那个年头满大街都是快饿死的人,在这里委曲求全,好歹能混口饭吃。 前文书说过,一位先贤大圣人曾经总结过女人的两大爱好:第一给人牵媒拉线,从中说合,促成姻缘。这是个好习惯,对整个人类的繁衍发展都有好处。 第二是奋不顾身的去给别人当小三儿,破坏他人家庭。这的确不值得鼓励。 反正是圣人说的,不知能不能当真。 今天再来说说成年男人的两大恶习,反正这也是那个姓孔的圣人总结的,与本书作者无关。 第一大恶习,便是劝青楼女子从良。第二大恶习,就是拖良家妇女下水。 在那位肥头大耳的胡员外的身上,这两大恶习表现的尤为明显。 同样是那位圣人说过,温饱思淫欲。胡员外的生活条件十分优渥,不仅仅是解决了温饱,他天天海参鱿鱼的吃着,免不了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尤其是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 请读者尝试着使用充满磁性而厚重的男中音,最好是广播学院的标准发音,来朗诵下面一段文字,如此后面的故事再阅读起来就会顺畅多了。 “……冰雪消融,经过了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季,藏在深深洞穴中,冬眠的动物渐渐苏醒了。随着气温的逐步升高,蛰伏了一冬的动物们都纷纷活跃了起来。发情的日子快到了……” 如此有助于你轻松理解,那位胡员外为什么总是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最为活跃。 这位胡员外家财万贯,为了散去体内多余的活力,多去几趟青楼潇洒也无可厚非。但他偏偏不喜欢那样,他更喜欢去祸害良家妇女。 自家府上的丫鬟使女,但凡长的像个人样,有点儿年轻漂亮,甚至只要看上去不是那种吓死人的丑陋,他一个都不肯放过,还美其名曰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些可怜的丫鬟使女,大多是穷苦人家出身。遇到这种事儿,也大都是敢怒不敢言。一旦让外人知晓,丢了差事饿肚子事小,坏了自己名声,一辈子嫁不出去才是她们最惧怕的。 因为敢于反抗者寥寥,胡员外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他最终将目光盯上了那位叫秀儿的厨娘。 秀儿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身材十分匀称。我们不得不佩服这位胡员外的口味十分独特。 因为经常在一起干活,韩忠实与那位叫秀儿的厨娘十分熟悉。但二人并不是相处的十分融洽,那位厨娘偶尔还会骂他两句。毕竟在这个府里,韩忠实的地位是最低的。 亏着家中饲养的那几只负责看家护院的狗不会说话,否则也有权利骂他两句。 但不巧的是,那位胆大妄为的胡员外光天化日之下,强行欺辱厨娘秀儿时,被韩忠实这个伙夫看到了。 他显然也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英雄,看到了也假装没看到,躲在暗处默不作声。 但身为厨娘的秀儿却不是个懦弱之辈,拼命奋起反抗,甚至抓过了那把常用的菜刀。 胡员外怒了,直接下狠手当场掐死了她。 韩忠实震惊了,虽然他自己素来与秀儿不睦,但那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再加上他与秀儿的丈夫相识,那个人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佃户,平时为人也谨小慎微,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得罪了谁。 这个脖子粗壮、喉结粗大的伙夫终于看不下去了。他猛然觉得员外就是个畜生,应该受到惩罚。再加上他老是无故克扣自己的工钱,心中早已对其积满了怨气,于是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打算彻底替天行道一回。 没有多想,他就从暗处冲了出来,抓过了已经咽气了的厨娘手中的菜刀,朝着肥头大耳的胡员外的后脑用力砍了下去。 可怜的胡员外,临死前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提上去。 等到彻底清醒过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韩忠实浑身瘫软地在地上坐了半天,亏在这里安静没人发现。眼看天渐渐黑了下来,他爬起身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胡员外的身上上下摸索,因为这家伙还欠他不少工钱呢。 呆是没法在这里呆下去了,只能趁着天黑,从此亡命天涯了。 他只从那个肥头大耳的死人怀里摸出了一些散碎银两,总好过啥也没有吧。他也完全顾不上处理凌乱的现场了,求生的本能促使他转身撒腿便跑。他心里很清楚:被人逮住了只有死路一条。 他一口气儿跑出了十几里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了好大一会儿,爬起身来接着跑。 经过连续几日不断的努力,他终于逃到了离事发地百十里的地方,才终于敢停下脚步。 这里人生地不熟,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从那个死员外怀里摸出的那一点散碎银两,还不够对方克扣他的工钱,而且很快就被他花光了。他只能四处流浪,想随便找点活计,努力生存下去。 又过了几日,他已经饿得前心贴肚皮了,双眼发直。在一个偏僻的小巷里,偶遇了一个陌生人。 对方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找活干?”他麻木地点了点头。 对方再次压低声音问道:“杀人的活敢干吗?报酬很丰厚。”韩忠实先是愣了一会儿,便使劲点了点头。 反正他已经走头无路了,要么饿死,要么被抓回去砍头。 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把。反正自己已经杀过人了,也算有了经验。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他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走上了职业杀手的征途。 第一次接单,他便出人意料地顺利完成了任务。报酬虽然不是特别丰厚,但他已经很知足了。 至少他几个月之内什么都不用干,都不用担心饿死了。 随后的日子里,他逐渐感到自己的心情变得轻松愉悦。甚至偶尔想想,时不时能杀个把恶人,为民除害之余,还能填饱肚子,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其实从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更渴望创建一个文明和谐的新世界。人人心怀善良,彼此相安无事。 朝廷最好也能够慈悲为怀,不再横征暴敛,欺压良善百姓。 他内心一直期盼着那个美好的未来。 第六十五章 偷鸡蚀米 喉结突出,脖子有点粗的韩忠实这个人从本质上来说,只能算是一个一时冲动、热血上头的憨厚老实人,极其缺乏作为一个职业杀手的基本素质。 虽然稀里糊涂接的第一单任务也被他稀里糊涂地完成了,使他误以为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的做职业杀手了。实际上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职业杀手,他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首先当时学习的渠道及其有限,即使是同行之间,能坐在一起交流的机会也很少,更别指望有什么专业的培训机构了。所以他学习的途径只有一个:自己瞎琢磨,外加摸着石头过河,边干边学。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假如大街上突然有一帮人敲锣打鼓放鞭炮,号称自己要设立一所职业杀手培训机构,保证非常专业而且明目张胆地大肆对外招生。 其结果可想而知,这些人不是当场悉数被捕快拿下,二话不说通通扔进大牢,揍个半死,就是一起被关进了疯人院。 从古至今,无论什么朝代,都不允许你这样胡闹。 但请永远记住,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韩忠实这个原先本分的老实人,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踏入职业杀手的行列,本着干一行爱一行的热情踏实劲儿,他还是摸索出了一些道道。 比如接单之后,先是要进行详细的人物背景调查。 了解自己的行动目标以前是做什么的,曾经有过哪些恶行,该杀不该杀,是否会些功夫,大约的身高体重,好不好下手? 第二,连续跟踪踩点。了解其日常行为规律及生活习性。判断将来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点对其下手,才能保证一击即中自己又能全身而退。 第三,准备必要的武器装备。想要轻松解决对方,跑到河边,随手捡一块小石头是对个人职业生涯的亵渎,也是对整个行业的极度不尊重。 至少要有个趁手的家伙什儿,该花的银子一定得花。 职业杀手韩忠实给那位焦大将军备好的索命武器,是一把崭新瓦亮的切菜刀。这是他在集市上通过精挑细选、又连番砍价之后刚买的。 这把刀出自名家之手,产地为远近闻名的王麻子铁匠铺。 职业杀手韩忠实最擅长使用的武器,一是劈柴火用的柴刀,二就是剁肉馅用的菜刀。在这二者之间的选择,韩忠实是认真花了一番心思的。 虽然柴刀用起来可能更顺手些,但它个头大,不方便携带。而刚买的这把菜刀,别在裤腰里,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作为一名职业杀手,首先要学会隐匿武器。不能还隔着一里多地,就让要攻击的目标看出你手握凶器,一副张牙舞爪准备杀人的样子。 那样会导致你还没有开始行动,被攻击目标就一溜烟吓跑了。是为一名职业杀手的大忌。必须要学会在对手不易察觉的情况下,悄悄接近对方,然后再猛然出手,如此才能保证一击即中。 信心满满的韩忠实觉得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开始进入了行动计划的第二步:连续跟踪踩点。这一阶段他打算耗时十天半个月。反正已收了雇主的定金,最终顺利完成任务,取了目标的性命即可。 至于让他多活两天,还是少活两天,雇主没有提出明确的要求,自己就更不用着急了。 李家军的军营之中,李大嘴李大帅独自坐在宽大的帅案之后,两眼发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自从举起“替天行道”的大旗以来,他也可以说久经磨难。打过不少胜仗,也吃过不少败仗。 但唯有此次的兵力损失,让他心惊肉跳。 对鱼腩之旅淮北大营的突然袭击是经过精心策划的,而且也收到了预期的良好效果。甚至抢夺回来一些官府制造,工艺精良的火炮。比他自己找来一堆工匠制造的土炮,那可要强太多了。 但此时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那只又肥又胖的老母鸡是偷回来了,可蚀出去的米有点多,甚至有些得不偿失了。 原先埋伏好准备阻击朝廷援兵的人马,竟然差不多被他们要伏击的目标给杀光了,这也太吓人了! 这位李大帅是读过兵书的,虽然有可能看的是盗版。但他还能清楚地记得其中有几句: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 己方提前设好的伏兵,人马总量至少是敌方的一倍。对手不仅没有上当,反而将计就计背后偷袭,打了个漂亮的反伏击。 南宫大营的这些将士们不愧是身经百战,甚至消灭了强大的域外帝国的强敌劲旅。李大帅觉得,他们简直就不是人! 短短时间之内,竟然能一口吞掉至少比自己多出一倍的人马,甚至最终连个骨头渣都没吐。 这支队伍的组成应该是一群非人的猛兽。 李大帅对自己部下的战斗力还是比较清楚的。就算这些己方人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敌人砍杀,也得消耗不少时间呢。更何况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有着人类共同具有的最起码的求生本能。 能让这位李大帅如此咬牙切齿的,自然是小爷我亲自培训、率领的那支特战部队。 既然那场小试牛刀的战役,结果你已经知道了,具体的过程我也就懒得说了。 这位李大帅之所以忧心忡忡,是因为目前的局势太复杂混乱了。他自己都看不清了。 反正李家军现在已四面树敌:与洪家军不共戴天,有着血海深仇。又与淮北大营反目成仇,最要命的是: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南宫大营。 对那群窝囊废,淮北大营官兵们,他倒是没有丝毫的愧疚和担心。但苦瓜脸洪天阔率领的洪家军和躲在背后阴险狠辣的南宫大营。他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实力,一个都惹不起。 无论是自己去找苦瓜脸洪天阔厚着脸皮要求对方摒弃前嫌、重修旧好,还是舔着脸去找南宫大营的那位从未谋面的南宫大将军,再施一次诈降之计,都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因为李大帅心里很清楚:那位南宫大将军,能统帅大军跋涉千里,一举荡平草原蛮夷,甚至将其亡国灭种。一定不可能比淮北大营的那位焦大将军还傻。 现在只能派出使者,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携带重礼去拜访一下那位南宫大将军。只希望他至少比那位焦大将军更贪财。 这样做的目的,至少不要让李家军陷于腹背受敌的局面。 这位李大嘴李大帅完全没有想到,他的死对头苦瓜脸洪天阔,此时也是如坐针毡。 好在他听从了大军师周密的建议,一方面增派人马准备固守本部。而同时将更多的人马送上了巨大的战舰。 洪家军水师拔锚起航,沿江而上,开辟第二战场。对一路上沿江的大顺港口、府郡、城池要塞发起了猛烈攻击。 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顺王朝,此时好似一堵本就破败不堪的土墙,被一个逼急眼了的醉汉猛踹一脚,开始了土崩瓦解,烟尘四起。 接下来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使得各地突然涌现出了更多揭竿而起的造反者,起义军。 大顺王朝这下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第六十六章 仇恨的种子 彼此仇视的两军人马,第一次拉开了架势,准备正面交锋。 动手之前,两军的统帅不约而同地策马奔向前方,除了向对手下达最后通牒,其实他们彼此之间还有很多话要讲。 全身上下都包裹了一层厚硬铁甲的门巴大王子率先勒住了战马,他的右手中擎了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 在对面的小王子蜜陀罗的眼中,这个曾经憨傻可爱的大哥好似变了个人一样,居然是一副冷酷而坚毅的面孔。 “门把大哥停手吧,我们毕竟是同父异母的骨肉之亲。我可以不追究父王究竟是怎么死的,只要你乖乖让出王位。我们米尼艾尔王国也只有我,能替逝去的父王完成他一生的宏愿……统一草原,踏平大顺。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成为国王之后,会封赏给你一个很高的爵位,让你这一辈子都衣食无忧,可以尽享荣华富贵。我再最后叫你一声大哥,希望你迷途知返。” 门巴却置若罔闻,用两只炯炯有神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开口笑道:“密陀罗,我的好弟弟。该听劝的是你。美髯公安里巴尔手中有父王生前亲口传下的遗诏,上面还有父王的大印。 而且我是长子长兄,传承有序,我接替王位理所当然,顺理成章。而你聚众叛逆,公然违抗先王之命,不忠不孝,会遭受到天下人的共同唾弃,还是悬崖勒马吧。 不妨告诉你,父王临终之前曾恳求我留你一条性命,我都没敢答应他,只告诉他我将尽力而为,最终还是要看你的反应。你我是一脉同根,骨肉相连。但我们兄弟之间的仇恨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的,这么多年我一直装傻充愣,努力想将你视为手足亲人,你却总是使我失望。 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冒险,溜去阿卡拉王国面见天仙公主之前我对你说的话吗?王位也罢,权势也好,我都可以拱手相让。只求你千万别打你嫂子的主意,你却总当耳旁风! 当见到那位温妮公主的一刹那,我便确定自己已经收到了天龙真神独有的密旨:温妮公主这辈子一定会成为你的嫂子,而且我必须拼尽全力,保证她一生幸福快乐。 她是那样的圣洁而美好,我绝对不允许这世间肮脏的俗人亵渎她一丝一毫,包括我们共同尊敬的父王。 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深深地知道父王偏心于你。我要为自己挚爱的母亲复仇。 我虽身为长子,但我的母亲当年只是宫中一个身份卑微的奴婢,只有我知道,她是真心深爱父王的。这世上也只有我知道,她能将我生下来并养大成人,遭受了多少磨难和屈辱! 包括父王和你的母后在内,所有人都从来没有将她放在眼里。施加给她的永远是蔑视和欺凌,没有丝毫的温暖和关爱。 不知道你是否早已遗忘了,但我会永远铭记那一刻。当年你的母后当众扇了我的母亲一记耳光,打的她扑倒在地,嘴角满是鲜血。她却始终一声不吭,不敢有丝毫的反抗,高高在上的父王也假装没看见。 从那一刻起,我就下定了决心:忍辱负重也好,装疯卖傻也罢,将来等我长大了,敢当众欺负她的人,一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无论对方是谁。 可惜我还未能长大成人,母亲就被迫害含恨离世了。我至今都搞不清楚她是遭谁陷害死的,但这个仇我一定要报,而且不只会杀一个人。” 听到这里,密陀罗小王子微微张大嘴巴,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他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我们尊敬的父王不会是你亲自动手杀掉的吧?” 骑在马上的门巴闭上了嘴巴,脸上不带任何感情地双眼直视着对方,不置可否。 小王子顿了一顿,才接着开口说道:“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不论那位温妮公主,多么貌若天仙,也只能当做一件极其美艳的华服。等她老了旧了,早晚是要扔掉的。但你我手足之间血脉相连,却是挑断骨头连着筋的。 你确定自己有足够的实力?真要和我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杀吗?先王生前曾教诲过我,生于帝王之家,必须抛却一切儿女私情。虽然你我心中对那位天仙公主都十分仰慕,但我可以将她让给你。 我之所以要争夺王位,完全是一心为了实现父王的遗志,统一草原,踏平大顺。” 门巴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别的没学会,这一点倒和父王学的挺像:永远言不由衷,永远说一套做一套。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傻子吧?” 密陀罗闻听此言,勃然变色道:“既然如此,就都别废话了。动手吧!”接着他猛然举起手中长枪,催马向曾经的兄长迎面直冲而来。 门巴不慌不忙的咧嘴笑了:“我早就听安插在你身边的人说你一直在加紧训练,提高武艺,你似乎忘了,从小打架就没赢过我。今天就让我亲自来试试,看你长进了多少!” 言罢,也手举大砍刀,催马迎了上来。 与此同时,他们二人身后数万的兵马也开始了蠢蠢欲动。至此,一场血肉横飞、互不相让的群体厮杀即将拉开帷幕。 眼看曾经一片安定祥和的米尼艾尔王国,即将乱成第二锅粥。 职业杀手韩忠实认真地完成了前期所有的准备工作,准备动手了。他将动手的地点选在了淮北大营之外,那所卫兵较少的宅院之中。 这所宅院的主人是一个女人,她曾经是那位“一代名将”孙启孙大将军的小妾,后来被那位接任的焦大将军又全盘接收了。 所以从某种严格的意义上来说,这位焦大将军不近女色,洁身自好,连个正经妻室都没有,只是吃了别人的剩饭。 宅院中除了正常的仆从家奴,院门外立着两个显威风摆样子的卫兵,就没有别的防备了。 把这里作为刺杀的地点,其实还是挺不错的。 但这一次行动,韩忠实给职业杀手这个光荣而神圣外加神秘的行业丢尽了脸面,因为他居然失败了。 第六十七章 你想气死老子? 焦大将军本是市井流氓出身,也没有一身过人的武艺。虽然身后总跟着几十个持刀的护卫,但一个称职的职业杀手,想要干掉他并不是十分困难。 但市井流氓是从小就经常打架斗殴的,自我防范的意识很强。而且他当下算身居高位,是整个淮北大营的总统领。虽然和前任“一代名将”孙大头一样,率部作战屡战屡败,但死猪不怕开水烫,他早已经习惯了。 更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负责新兵招募的是早已经嗝屁了的原先孙大将军的老部下,主抓新兵训练工作的又是南宫大营那位新来的袁守敬袁大将军,这些都和他焦大将军没有什么关系。 何况这位焦大将军是个聪明人,从来就没有主动替别人背黑锅的自觉性。 本来焦大将军这天晚上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否则也不会来找那位小妾了。他将护卫们留在门外,自己伸手推开了那位小妾的屋门。 一只脚刚迈进门,他就察觉有些不对劲了:怎么屋里黑灯瞎火的?也没见那个小娘子欢呼着扑进他的怀里。 他微微怔了一下,黑暗中,就有一个黑影手举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冲他迎面扑了过来。 焦大将军几乎完全是出于本能,倒退了一步之后,躲过对方发起的突然致命袭击,站稳脚跟,便立马抬腿向那一团黑影猛踹了过去。 随着轰隆一声对方倒地,刺客手中的菜刀也磕在地上,发出“仓朗朗”清脆的响声。 这响声也惊动了屋外还没来得及散去的护卫们。众人同时大吃一惊,纷纷拔出腰间悬着的钢刀,踹门猛冲而入。 一阵混乱过后,屋内烛台上的蜡烛被点燃了。 焦大将军面色平静,倒背着双手,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低头仔细打量那个被按压在地上,手脚都不能动弹的大胆刺客。 “把这家伙的脑袋给我抬起来。”仔细观察了刺客的面容之后,焦大将军略感失望:这个家伙除了脖子显得粗壮些,喉结特别突出之外,没有任何特点。 他又低头看了看刺客遗落在地上,准备用来行凶的武器,竟然是一把崭新的切菜刀。 心中不免疑惑:这是谁找来的刺客,也太不把我这个大将军放在眼里了吧? 至少得用一把闪着幽兰暗光的宝剑或长一些的明晃晃的大砍刀吧?王麻子切菜刀?真拿我当韭菜了? 既然刺客已经被擒获了,焦大将军倒不急于马上处死他,他得先满足一下自己强烈的好奇心。 “说吧,你背后金主到底给了你多少银子,你才愿意冒死前来刺杀本帅? 如果你肯老实交代,也许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完全能够理解。” 韩忠实抬起头来,眼中竟然没有丝毫的畏怯。 他心里清楚:既然勇敢地迈入了这一行,任务失败就意味着自己生命的终结。既然都死到临头了,透露一些细节给对方,也不能算是出卖雇主。 “纹银五十两。”焦大将军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是定金吧?我问的是总额。你若取了我项上的人头,总共最终能得到多少好处?” 韩忠实扭动着粗大的脖颈,向上翻了翻白眼,淡定地答道:“定金是五两,我还花了一两银子,买了那把王麻子切菜刀。 我说的就是总数,纹银五十两。你的狗命值不了太多的钱! 动手之前我已经对你做了详细背景调查,你本就是个破落户儿,入伍之前就是个市井无赖,还调戏大姑娘伤了人命,是该杀的恶人。” 焦大将军使劲儿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咬牙说道:“你都死到临头了,就别给我在这儿打哈哈了。 我属下一个低等校尉出去随便在大街上抓个壮丁,钓只肥羊都不止这个价! 本大将军的脑袋不敢说值五千两,少说也得值一千两。毕竟我是整个淮北大营的总统领。” 韩忠实目光坚定的地白了他一眼,忽然咧嘴笑了:“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何必在这些小事上与你撒谎? 你自视过高了,砍下你的人头,佣金总数是纹银五十两,你真不值更高的价钱。” 焦大将军忽然义愤填膺,胀的满脸通红。 这一帮子贴身侍卫都在旁边站着呢,这话要是传出去,身为淮北大营的总统领,脑袋竟然这么不值钱,这让他的脸还往哪儿搁? 须知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 焦大将军伸长了脖子,气愤地说道:“你是生手吧?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或者你干脆被人骗了! 你老实告诉我,幕后金主是谁?我绝对不会伤你性命,而且我敢保证,他给你多少银两,我就如数给你多少,只要你肯说实话。” 韩忠实咧嘴苦笑道:“我虽然入行的时间不长,也没有什么真本事,导致此次任务失败,自己身陷绝境。但我是有做人底线的,而且绝不怕死。 行有行规,我至死也不会做出卖雇主的事。 何况我确实也不知道背后金主的真实身份。 只从联络人那里领取任务和报酬。任务失败了,我只能自认倒霉,说明自己技艺不精。你休想诓骗于我。你现在就动手杀了我吧。” 此时,焦大将军已经气愤到出离愤怒了。他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有一句名言,叫做士可杀不可辱。 自己算不算士,他丝毫也不关心。但对方将自己的性命贬的如此一文不值,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 他已经看出来了,面前这个亡命徒刺客,就是个缺心眼一根筋。 除了敢豁出性命没有别的本事。就算是一对一,他也未必是自己的对手。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杀死对方了,那样只会毫无快感,他只想为自己争回一口气,挽回点面子。 “你只要招供出具体联络人是谁就行,我会亲自派人去查找幕后真凶。 这也太他妈气人了! 放心,我绝对留你一条小命。我这个人虽然出身一般,确实做过市井流氓,有些贪杯好色的小毛病,但从来是一诺千金,绝不会出尔反尔。 我看你视死如归,倒颇有些胆气。实在不行,今后你跟着我干吧。为了区区五十两银子,就敢抛却自己性命,我身边还就缺这样的人。” 听到他说出这番话,“职业杀手”韩忠实彻底愣住了,不由得低头认真思考了起来。 看到对方低头不语,若有所思的样子,焦大将军忍不住急了:“你倒是说话呀,你小子不会真是缺心眼儿吧?你犯下如此死罪,本将军不但要饶你性命,还为你的将来指了条明路。这他娘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看你不像是来杀我的,倒像是来气我的。你是想气死老子吗?!” 第六十八章 幕后金主 仍然被按压在地上的韩忠实缓缓抬起头来,他对面前这个家伙所说的话半信半疑。 认真思索了片刻之后,他执拗的摇头道:“就算我知道雇主的信息,也绝对不会告诉你的。因为我早就摸排过了,你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值得信任。” 焦大将军很是无语,他内心的怒火正无处发泄,此时瞬间又起了杀心。 只犹豫了片刻,他便挥手吩咐侍卫道:“这家伙就是个傻子,冥顽不灵,估摸着也实在问不出什么消息了。 我看你们也不用跟他白费功夫了,直接把他拉出去砍了吧。找个偏僻点的角落,完事儿了顺便收拾干净,别弄得到处都是血。” 他手下的那一帮侍卫连连点头,七手八脚拎着韩忠实的后脖领子将他提了出去。 韩忠实的双手被死死按在自己的背后,他的嘴角始终挂着轻蔑的微笑。在这帮人连拉带拽,连踢带打的过程中,他没有拼命挣扎。因为他心里明白,再怎么挣扎也是没用的。 这些人连大院的院门都懒得出,直接将他拖到了院中一个偏僻的角落,有一只大脚重重地将他的脑袋重新踩在地面上,令他彻底抬不起头来。 一名侍卫,双手举着捧起了手中的钢刀,瞅准了脚下之人还算粗壮的脖颈猛然砍了下去。 手起刀落,墙角几棵顽强生长的野草,其干枯的根部猛然被一股热乎乎的液体所浇灌,当第二年春天来临的时候,它们生长的分外茁壮。 还留在屋内的几名护卫,很快从屋内另一个角落里找出了那名被堵住嘴巴,捆住手脚的小妾,她竟然毫发无损。 看来那个笨拙的失败的刺客还是挺守行业规矩的:目标明确,不伤及无辜。看到如此情景,那位焦大将军依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甚至在心里暗骂道:“那个呆头呆脑的刺客,果然是个死心眼儿不开窍的,应该是个新手。 想暗算本将军自然势比登天,顺手帮我解决掉那个小娘们也行啊,反正我早就玩腻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淮北大营的焦大将军险些遇刺,但最终有惊无险,刺客被当场诛杀。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淮北大营,传遍了当地的大街小巷。 得到消息的心高气傲的李霄鹏李大人与那位忘年交袁守敬袁大将军,心情都很是低落。 因为他们二人正是刺杀案的幕后金主。 此二人虽然事后还未碰面,但心中却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哀叹:“手下人真是办事不力呀,看来这五百两纹银又打了水漂了!” 焦大将军的疑惑与气愤是完全有理由的,这两位大人实打实共出资了五百两银子,吩咐下属暗中去办这事。 谁知层层转手,层层克扣,雁过拔毛,最后落到韩忠实手里,只剩下五两银子的定金了。那只倒霉的大雁被拔的好像只剩毛了,最终却还未能成事。 风光无限的李大人年轻气盛,早就看不惯淮北大营的那位焦大将军了。自从见到了南宫大营派来的袁大将军,并一见如故,与之建立了亲密深厚的友情之后,这种感觉尤甚。 前期他就曾向那位袁大将军积极建议过:干掉焦安国,尽快取而代之。 袁大将军因为觉得自己初来乍到,立足未稳,暂时推迟了该计划。 此次李家军偷袭淮北大营得手,焦大将军率部再次毫无意外地失败之后,李大人对焦大将军的厌恶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袁大将军也认为时机成熟,可以借此机会动手了。 他二人在一次单独会见之后一拍即合,同时推动了该计划的实施。 其实袁大将军若是找几个仍留在南宫大营的老部下去做这事,反而会更靠谱些。 但毕竟隔行如隔山,他们都觉得找外面的人更容易隐藏自己。而且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怎么说也该胜算更大吧? 但在这个乱世,做任何事,怕就怕中间环节太多。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究竟哪一个中间环节出了问题,导致了最后的失败。 好在失败了,对他们来说也影响不大。不就损失点儿银两吗?那点银子对这两位积极上进,不断敛财的大人来说就是一场毛毛雨啦。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一切都按计划执行了,虽然第一次任务失败了,那么总结经验教训接着来,直到整死那位焦大将军为止。 鹏程万里的李大人和深藏不露的袁大将军,说起来他们最早都与那位焦大将军算是臭味相投。可如今他们二人,却出奇地同仇敌忾,一致对外,都不愿意再见到活着的焦大将军了。 难怪早就有人说,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如今,我军连战连捷。我的那位义父大人,那位南宫大将军虽然对我统领的这路人马的表现颇为满意,但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 因为洪家军疯狂的四面出击,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已经听到了来自朝廷的一些风言风语,主要是针对他个人的。 打了胜仗还要遭人诋毁,是个人心里觉得最窝囊的时候。 那些局外人才不管你那一套呢,他们只会把淮北大营统帅的无能与失败,也一股脑算在我的义父头上,包括那些沿江的城池要塞失守的责任。 我也不知道那个小老头内心是怎么想的,反正能感到他不开心,但表面上又不能有任何的表现。只要那些朝中文臣大员们没有冲过来,当面将唾沫吐在你的脸上,他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为了应对日益复杂的局面,南宫大将军只得充分利用手中有限的权力,四处调兵遣将。 于是,被扔在遥远而又平静的边陲,完全无事可做的秦铭将军,那位与我很投缘又兴味相同的秦大哥被他调了过来,我们哥俩又能够一起并肩作战了。 第六十九章 神秘嘉宾 望着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秦大哥,喜出望外之余,我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双眼。 望着我稍显怪异的表现,歪着脑袋的秦大哥自己先咧嘴笑了:“这都后半晌了,你小子还没睡醒啊?看来大哥我不在身边,你小子可没少偷懒啊!” 我激动的正想翻身跳下马去,秦大哥连忙抬手制止道:“你就在马上老实呆着吧,这次我俩以后在一起混的日子还长着呢。 现在轮到我天天找你混酒喝了,听你义父那小老头说,你小子混的还不错,又是升官又是打胜仗的。是不是早把你这个老哥给忘光了?” “哪能呢?大顺朝所有这些武将当中,就咱哥俩最为亲近,能无话不谈。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就是觉得实在难以置信,搞不清楚你是刚从天上大头冲下掉下来的,还是刚从土里长出来的。我原本是打算下马向你施礼的。” 秦大哥使劲瞪了我一眼,笑骂道:“你小子少来吧,你小子的官阶现在比我还高呢。是想让我给你施礼是吧?我还没那习惯! 虽然久未谋面,你的臭毛病一点也没改呀,说话夹枪带棒的,就不能盼我点好? 你大哥我就算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也得给我接住了。还想让我大头冲下?没安好心啊!圣人说过,脑袋砸进肚子里,用大白馒头也很难哄出来的!”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久不见,大哥你没少用功读书啊。圣人的话都会说了,可我怎么想不起来这句话是哪个混账圣人说的!” 秦大哥终于也憋不住了,噗嗤一笑说道:“少他娘给我站在这儿贫嘴了,请我喝酒去。叫上豆芽儿他们,大家伙一起热闹热闹。今夜我们来个一醉方休!明儿再说打仗的事。说好了你做东啊,不许耍赖!” 我只好笑着连连点头。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原来老蹭秦大哥的酒喝,现在我成了地主,免不了要加倍奉还。 酒席宴上,气氛相当热烈。因为我的部下与秦大哥带来的几个部下也都是老熟人了,又算是久别重逢。 “这小子是谁啊?看着眼生,怎么老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你屁股后面?” 我回头望了一眼,连忙说道:“刚才乱哄哄的没顾上给你介绍,这是我新收的一个小兄弟,叫高怀德。大哥你千万别小看他,这小子身怀绝技,大庭广众之下,能把我裤腰带给弄折了。” 完了我又马上招呼高怀德道:“小高啊,这位秦将军作战十分勇猛,是我的好大哥,你快些上前行礼,他以后也是你的大哥了。 你也别那么拘谨,瞎忙活了,在座的都是自家兄弟,你就老实坐下喝酒吧。” 他二人互相抱拳施礼之后,高怀德也安心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秦大哥与众人喝了两杯之后,还是忍不住用好奇的目光在高怀德身上扫了几眼。 直接用双眼盯着他本人开口问道:“你们刘将军说你身怀绝技,真的假的?我这个兄弟可很少这么夸人的,我都没见他服过谁。” 高怀德脸上微微一红,连忙再次躬身施礼:“秦大哥您千万别见怪,我没什么真本领。只不过是我们刘将军看得起我,胡乱夸赞的。” 秦大哥抬手捋了一下自己的胡须,微微摇头笑道:“小兄弟你不必过谦。我太了解你家这位刘将军了,骂起人来,他逮着谁都敢骂两句,包括那位南宫大将军。 能令他出言夸赞的,当真是少之又少。” 高怀德听他这话,连忙谦虚地连连抱拳作揖,低头笑而不语。 见对方像个大姑娘似的,有些脸红害羞,低头不说话了。秦大哥又转过头来,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说老弟,你在哪儿新收的这个小弟呀?身怀绝技还会脸红害羞?这脸皮也太薄了! 你的脸皮却是出了名的厚,回头你多开导开导,多教教他。” 此时我的口中正含了满满的一口酒,正打算下咽呢。听到秦大哥这句话,差点没转头喷他一脸。 我先把那口酒强咽了下去,转头说道:“我知道当初大哥你战功卓著,我义父那个小老头,不该狠心将你扔在原驻扎地,这里我代他向你赔罪了。 域外木托王国已经被彻底消灭了,没了外来之敌,无仗可打,你会很空虚寂寞。 你一直很想找个人开涮,我也能理解。 可自打咱哥俩一见面,你的嘴就没饶过我。 什么叫我脸皮厚,他脸皮儿薄啊?大家人人应该都差不多,只不过我比你和他都英俊潇洒了那么一丢丢而已,更能讨小姑娘喜欢。 我也只好勉为其难承受这一切了,谁让这是打娘胎里就带出来的缺点呢? 喜欢脸红害羞,那属于性格问题,这个没法教的。你闲着没事,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应该懂得江山易改,秉性难移的道理吧?” 秦大哥这次转过头去,端起酒碗自顾喝了一口。懒得再接我的话茬儿,只鄙夷地瞥了我一眼。 放下酒碗,他又接着对我说道:“你小子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是说,别的方面比不了你,哥哥我也意外收了一个能人异士。 你不是吹嘘自己新收的小弟身怀绝技吗?让他俩现在比试一番,分别代表你我兄弟,输的一方,连着罚酒三杯就是了!全当为大家助助兴。” 秦大哥的这番话,立马激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与好胜心。 对高怀德小子,我算是知根知底的,我自己差点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论单打独斗,这世上能胜得了他的应该是凤毛麟角。 秦大哥应该是对我能留在义父身边,有仗打能升职,还能打胜仗,心里多少有些酸溜溜的。这是想借题发挥,给我个下马威啊。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也正好借此机会,反将他一军。 但是我内心更加好奇:他口中所说的那个能人异士,会是个什么人呢? 最好别是个满头白发的白胡子老头,一问之下,此人武功盖世,是当世十大剑客排行榜中排名第一。那我和高怀德那小子就惨了! 应该不至于吧?秦大哥,这个人虽然热情好客,待人谦逊,但怎么着也不可能留下一个成名的剑客在自己的身边。 我猛然抬头,目光在在座的人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来回扫视。很快我就放心了:秦大哥今晚带来一起喝酒的那几个部下,都和我是老熟人了。并没有什么陌生的白胡子老头。 这样也就等于提前宣告了我方胜券在握。 比就比,谁怕谁啊!虽然我这个人为人处事光明磊落,很少使用阴招,打仗对付敌人不算。但万一秦大哥请来的神秘嘉宾技高一筹,我也可以暗中悄悄帮高怀德那小子一把。 我们俩都坚决不能给新组建的南宫大营特战部队丢脸呀!所以特殊时刻,迫不得已的阴招也是可以原谅的。 第七十章 胜之不武 秦大哥忽然扭头对身边自己的一位部下轻声说道:“去把牛大宝请出来吧,让他带上他那对金色宝锏,露两手让大家开开眼。”一边说着,一边眨了眨他的小眼睛,唇边挂着一抹神秘而得意的微笑。 很快,一个精神抖擞的年轻小伙子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我忍不住好奇,眯缝起双眼上下打量:看此人的年纪,应该与高怀德不相上下,个头比高怀德高出了一拳。一身布衣,未着盔甲,步履轻快。不知为何,身上透出几分仙风道骨。 听大哥抬起手来,有些得意洋洋的向我介绍道:“这位牛大宝就是我口中所说的那位能人异士,他的师父是一位鹤发童颜,隐居山中的老道。 他原来也就是一个小道士。机缘巧合之下,我偶遇了他们师徒二人。这个牛大宝打小就跟着师傅,练就了一身的好功夫。 他手中的那对宝锏使得出神入化,鬼神莫测。初次相遇,还让老哥我吃了不少苦头。后来在我再三恳求之下,他的师父才允他下山跟在我的身边。 你小子不是吹牛你的小弟身怀绝技吗?不是老哥我不给你面子,我知道你喜欢吹牛,也从来没交过税。 这次就让你小子为自己吹的牛皮交一回税费,哈哈哈哈。” 我故作谦虚地抱拳说道:“秦大哥您误会了。小弟我一直以来都以谦逊低调而著称。 在外人面前偶尔吹吹牛,但在自家兄弟面前,从来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 秦大哥微微一愣,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我却不再理会他,转头对高怀德低语道:“这下全看你的了啊。放轻松点,也别有太重的负担,替你师父和大哥我争口气就行!我对你有十足的信心。” 高怀德的眼中闪闪发亮,自出道以来,除了与我对阵的那一场没占到什么便宜,他心里压根儿就没服过谁! 听说是要与人比武对战,高怀德早早就一声不响地令手下士卒,将他那把用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青锋宝剑取了来。我最看好这小子的,也正是这一点:无论做什么都一板一眼,认认真真的。我承认,起码在这一点上,他比我强。 他二人来到场边的一块空地上,相向而立。 两人还未动手,酒桌上的这些将领便不约而同的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酒碗。鼓掌叫好,一片欢腾。看来秦大哥的部下见识过那个牛大宝的武艺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得意洋洋。 而豆芽他们也都亲眼见过我与高怀德动手的场面,知道他手中这把宝剑的厉害,也是对他信心满满。 我好奇地紧盯着对面那个牛大宝的面庞。见他气宇轩昂,淡定自若,便知道他应该也真有两下子。 心里暗暗替秦大哥感到高兴:难怪这哥们儿鼻孔朝天,这次应该是真捡到宝了。 没关系,一会儿看看他的实战表现,如果真有本事,我得千方百计,把他从秦大哥身边挖到我们的特战部队来。 我这么做,秦大哥会不会揍我?管他呢,谁让我们哥俩关系好呢,不挖他的墙角挖谁的去?这就叫杀熟。这只能说明我爱才心切。 双方还未动手,牛大宝只看了一眼高怀德手中的那把宝剑,便出口赞道:“好剑!”。 我不由得暗暗点头,这小子应该是个行家里手,一眼就认出了高怀德手中的是个宝贝。 高怀德也不搭话,只用双眼死死地盯着对方,片刻之后,便脚尖点地腾空而起,挥舞着手中宝剑,向对方攻了过去。 牛大宝丝毫不慌,气定神闲地举起手中双锏相迎。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他二人斗了六十几个回合,一时难分高下。我却有些吃惊了:这个牛大宝可以呀,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看到这里,我唇边卑鄙地流出了哈喇子了。 不是因为饥肠辘辘,而仅仅是馋涎欲滴,这是作为一个小团队的头目,对人才的求贤若渴,不带任何的恶意。 我甚至在心里暗暗打起了如意小算盘:如何在不惹怒秦大哥的前提下,早日把这个牛大宝挖过来,如此,我的手下便是双雄并立,可以傲视天下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虽然眼前这两个猛人斗得不可开交,但是我还是从中看出了区别:牛大宝手中的金色双锏势大力沉,却是以防守为主,偶尔的进攻杀招也是攻中有守。可见他的心中,对对手颇为忌惮。 而高怀德手中的那把青峰宝剑,寒光闪闪,攻伐凌厉,招数飘逸灵动,变化无常,神鬼莫测。还是以进攻为主,攻中带守。可见其信心十足,当仁不让。 围观者的鼓掌欢呼声渐渐平息了,因为大家的眼睛都越瞪越大,直接看傻了,已经彻底忘了加油助威这回事儿了。 他们没有我那么好的福气,见过那位白衣盗圣与晏大侠那样的绝顶高手之间的较量,那才真让人看得喘不过气来。 在眼前这两位已经算是小字辈里世间难得的高手,能看到他二人交手,也算是三生有幸,一饱眼福了。 百事一通过后,我突然感到了内心一丝隐隐的不安,因为我发现高怀德那小子太较真儿了,也许是因为他太过心高气傲,不愿意输给对手。他已经忘了这是一场点到为止的比武,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最终结果不是那么重要。开始杀招频出,招招直指对方要害。 我现在已经不关心最后的结果如何了,只担心这两位难得的勇士,不要误伤了对方。 虽然这个牛大宝现在还是秦大哥的手下,不算我的人,但从内心里,我已经把他强行拉入了自己的团队。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可不能让自己的牙齿咬了自己的舌头,最后疼的都是我自己。 我趁人不备,从地上捏起了一颗小石子,藏在手心里,悄悄将其转到两指之间,暗暗开始运功准备发力。 在凤凰岭上,与那位晏大侠和白衣道圣朝夕相处的日子,我可一点儿也没闲着。充分发扬自己厚颜无耻的革命精神,对那两位高人极尽阿谀奉承。能偷则偷,能学则学。 那位白衣盗圣很喜欢我的厚脸皮,半推半就地教了我一些发送银针暗器的心诀指法。我虽然只学会了一些皮毛,还不会发射那么精细小巧的银针,但经过反复练习之后,丟个小石块什么的还是有些准头的。 至于人体的穴位,记得也不是那么精准,但也应该大差不差,谁让咱从小到大就头脑聪明灵活,记忆力过人呢? 说这话的时候,我一点都不牙疼。因为好歹熊芸姑那个疯丫头当下不在我的身边,也不可能猛然扇我一个大耳刮子。其实我心里还是挺想念她的,包括她那温柔火辣的耳光。 此时,场中激斗的二人已经同时额头冒出了细汗。高怀德那小子表情凶狠,脚尖点地,一跃而起,暗咬后槽牙在空中挥出了致命一剑。牛大宝大吃一惊,连连后退,举起右手的金锏拼命阻挡。 命是保住了,但他额前的一缕黑发却未能逃脱被斩断的厄运,潇洒地脱离了身体,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我不得不悄然出手。 身体尚在空中的高怀德,后面的小腿弯处突然一麻,落地的一瞬间竟然站立不稳,直接蹲在了地上。 牛大宝震惊之余,也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然跳前一步,由守转攻,将手中的金锏抵在了高怀德的胸前,却也是一脸错愕地停止了下一步的动作。 看到高怀德那小子痛苦不甘的表情,我在心底里暗暗对他说了声抱歉:对不住了,小老弟,因为我练习发射暗器没多久,把握不好火候,力气大了点,回头找个机会再向你当面赔罪吧。 他二人同时都愣住了,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旁边的秦大哥却转回头来,满面红光地冲我哈哈大笑道:“承让承让,刘老弟你们输了,罚酒三杯!” 我不动声色地抿唇笑道:“小弟先恭喜秦大哥收了一员猛将。小弟我做人很讲究的,从来都是认赌服输。我让高怀德那小子一起来陪我喝。” 高怀德站起身来,微微活动了两下,便一点事都没有了。虽然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心里知道遭人暗算,对方胜之不武。 虽说心知肚明,十分的不甘心,但是众人都看在眼里,自己又无话可说。只得满腹委屈地收起宝剑来到我的身边。 我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胜不骄,败不馁,你还年轻呢,今后有的是机会。” 高怀德不满地对我低声嘀咕了一句:“刘哥,我其实没有输。我只是不小心遭了不知哪个卑鄙小人的暗算。” 我心中暗暗发笑。却佯装不知地说道:“哦,竟有此事?我们大家都没看到啊。其实坏事也是好事,这是在提醒你,今后与人对战,更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能一味强攻求胜。 别人看不懂,我是看明白了:你最后那一剑差点要了对方的小命,我心里有数,你压根儿就不可能输。 再说了,大家今后都是朋友了。不打不相识,以武会友,点到为止即可,得饶人处且饶人。 回头我帮你找出那个胆敢背后暗算你的卑鄙小人,狠狠揍他一顿,替你出气! 先陪我一起喝酒吧,让秦大哥他们高兴高兴,算是我们共同卖给他个面子。” 第七十一章 杀鸡儆猴 南宫大营的中军大帐之中,我与秦大哥抬头挺胸,并排而立,都站的笔直。毕恭毕敬地听着对面帅案之后那个小老头的训话。 南宫大将军抬头望了我们一眼,脸上十分难得地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你们俩就别像木头桩子一样戳在那儿了。过来过来,走近些,不必那么拘束。刘盛你个刺头小子最近表现还不错,你手下的那帮兄弟也挺能给你长脸,屡战屡胜,所向披靡。 秦将军也算是老熟人了。这次把你调过来,今后你就是我们南宫大营的自己人了。以前你俩曾经配合默契,在抵御外寇之时屡立奇功。 老夫是希望今后你们俩还能双剑合璧,再立新功。早日平定乱匪,让普天下的老百姓都能过上安生日子。” 等到我俩走到帅案近前,南宫大将军微微低下头去,看着桌案上摆着的军用地图。 他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你们俩说说看,这洪家军和李家军,我们该向谁先下刀子?” 因为刚才这个小老头难得地夸奖了我几句,我的胆子壮了许多,便毫不谦让的开口说道:“我手下的人马与这两路匪寇都交过手,感觉都差不多。 如今我能与秦大哥再度联手,我们俩都信心十足。先消灭哪一路贼寇,还是义父大人您来决定吧。反正淮北大营我们是别指望了。” 南宫大将军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原先的副将袁守敬袁大将军派驻淮北大营的日子也没多久,反正他回来告诉我,那里几乎是一盘散沙。 如今他们又稀里糊涂吃了败仗,我又让方总教头派了手下几位得力干将过去,帮着袁将军一起练兵,要想让他们重振旗鼓,估计还得等一段时日。 你们俩就别想着借他们的力了。放眼整个大顺王朝,能够励精图治,横扫天下逆贼的,也只有我们南宫大营了。 洪家军当年曾是我们南宫大营的死对头,而且在他们匪首洪天阔身边埋藏有我方的暗谍黄蜂。说起来对他们的情况,我们掌握的更多一些。可那位黄蜂最近传来的消息,他们仗着自己组建了庞大的水师舰队,四面出击,各处流窜,我军又全是陆路兵马,他们逃到江面上,我们也只能望洋兴叹,鞭长莫及。 我已经向兵部请命,调我朝的江南水师过来,在江面上阻击这些盗匪。 现在看来倒是李家军这伙匪徒更加可恨,出尔反尔,偷袭我淮北大营,老夫最痛恨这种言而无信的人了。就先对他们下手吧。 等剿灭了他们,再去收拾洪家军,顺便也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我扭脸看了一下铺在帅案上的地图,观察了一下李家军盘踞的势力范围,点头说道:“看来这帮家伙们占的地盘也不小。秦大哥我们俩只管下刀子,绝不挑肥拣瘦。 反正横竖这两路匪寇,早晚都要被我们彻底剿灭。” 南宫大将军摇头撇嘴道:“你小子还好意思说绝不挑肥拣瘦?你现在统率的那路人马,都是大营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猛将雄兵。当初成立之初,老夫要求你去灭了凤凰岭的那撮山贼,小试牛刀。 你还不是嫌弃对方人马数量太少,时至今日还未去攻打凤凰岭吗?就你小子那点小心思,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不过如今确实也顾不上他们了,等消灭完洪家军和李家军,再去收拾他们不迟。” 我使劲深深咽了口唾沫,连忙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吭声了。 恰在此时帐外的一名侍卫匆匆入内,冲着南宫大将军抱拳施礼道:“帐外有一个自称李家军特使的小胡子,说奉他们大帅之命,特来拜见南宫大将军。” 南宫大将军略略抬起头来,奇怪地“哦”了一声。他又分别转头瞅了瞅我们俩,咧嘴笑道:“我大军还未出发去收拾他们,他们倒主动送上门来了。你们俩也别走了,在这里看看热闹,本将军也是很好奇,那位特使会说些什么。” 秦大哥皱眉迟疑道:“我们俩留在这里合适吗?” 南宫大将军挥着大手说道:“本帅历来对属下的将领抱以充分的信任,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你们俩一人搬一把凳子,坐在旁边听听吧。” 既然是盛情难却,我与秦大哥也只好依令而行了。 那位特使很快迈步走了进来,离着老远就冲帅案后的南宫大将军深施一礼。 我好奇地瞟了他一眼,这个读书人唇边那一撮小胡子很有特色,胡子的末梢竟然是弯的,微微翘起,可见他平日里没少捯饬那两片小胡子。 “小人奉我家大帅之命,特来拜见南宫大将军。南宫大将军武功盖世,威名远震。曾率领属下虎狼之师,不远千里,彻底荡平了野蛮侵略我大顺的草原蛮夷,为我所有大顺子民出了一口恶气。 我家主公李大帅及所有兄弟们都对大将军崇拜、仰慕不已。” 南宫大将军微微垂下眼皮儿,咧嘴笑道:“马屁拍完了?那就说正事儿吧。尔等匪首李济指派你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不会是让你单单向我表达崇拜和仰慕吧?” 那位特使并不慌乱,而是扭头向左右两边看了看。看到我和秦大哥都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旁听,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连忙上前了两步,再施一礼说道:“小人恳请南宫大将军能否屏退左右?有外人在,有些话不便直言。” 端坐在帅案之后的南宫大将军挺直了身子,抬手分别指了指我和秦大哥,不客气地说道:“那个刺头小子是本将军的义子,这位秦将军是与我并肩作战的好兄弟,在场的也只有你是外人。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用兜圈子了。” 听义父这么说,我心里又有些来气儿了。这个小老头干嘛把秦大哥抬举的那么高?还给他升了一辈儿。 昨日出于私心,我已经在比武场上对他礼让了。不都是说长辈得让着晚辈吗?那我现在应该是秦大哥的长辈才对! 算了,这种事完全没必要较真,否则我也会像高怀德那小子,认死理而过于较真了,那样会活得很累。 那位小胡子的特使,被我义父噎得一愣一愣的。 缓了半晌之后,他才硬着头皮艰难开口道:“既然都不是外人,那就恕小人直言了:为表示对南宫大将军的仰慕之情,我们李大帅特奉上纹银五百两,妙龄美女若干,孝敬大人,聊表心意。望大将军笑纳。” 秦大哥与我不自觉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微微有些发愣。 我心里说:这个特使傻了吧?我们俩还在这坐着呢,这种事就不能回头私下再说?弄得大家都很尴尬。 南宫大将军不慌不忙的微微一笑:“五百两少了点儿吧?你也不让你家首领提前打听打听,老夫嗜财如命,胃口大着呢。 我南宫大营需要大把的银子招兵买马,人吃马喂还得消耗不少。我还得向兵部的大老爷们送点好处,好多讨要几门火炮剿匪。五百两哪儿够呀?! 虽然本将军虽嗜财如命,可更懂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们头领的心意我领了,银子也收下了。你带的有随从吗?招他进来。” 那位特使彻底懵了,完全无法猜测南宫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那位战战兢兢的随从入内之后,南宫大将军接着说道:“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我收了你们李大帅的银子,也得回馈他一些礼品。 你的随从可以回去,你就别走了。 因为本将军要借你的项上人头一用,算作回礼。 这么做就是要告诉他,别再想着耍什么花样了。 要么,带着他属下的虾兵蟹将,集体跪倒缴械投降。要么,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刀吧。” 说到这里,南宫大将军突然黑着脸拍案而起,大声吩咐道:“来人,把这个所谓特使给我拉出去砍了!” 第七十二章 勇冠三军 骑在马上的李大嘴李大帅,望着不远处黑压压一片,盔甲鲜明,阵容整齐的来犯之敌,直恨的牙根痒痒。 那个南宫寿喜到底是个什么货色,怎么好赖不分,软硬不吃呢?! 银子和美女都送过了,还是不肯放过老子,这么快就派来了南宫大营的人马,对我军进行绞杀。 那位派去的特使也回来了,不过回来的只有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脑袋以下的部分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 这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当然不算了!因为特使是个男的。银子没了小意思,可以再想办法去赚。 双方战斗的号角吹响之前,秦大哥摆出一幅少有的严肃表情,言辞恳切地和我商量起来,这令我很不适应。 因为我早已习惯了他骂骂咧咧开玩笑的语气。 “老弟啊,咱哥俩感情深厚,十分投缘。而且你小子立的功劳也不少了,所以这次动手,你得让老哥我冲在前面,你带着你的人马在后面压阵。 我这是很严肃很客气地与你商量,你小子要再敢跟我抢,别怪老子翻脸!” 我无语地盯着他的脸庞看了半天,咬着牙点了点头。 “放心吧,谁让你是我大哥呢?你说了算。 反正我手下这帮兄弟背地里很少有人敢骂我,就算被骂一回也死不了,我脸皮厚。” 秦大哥立马眉飞色舞,喜形于色。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回头你别忘了接着请我喝酒啊。 我与你义父虽然说是老熟人了,但我也算是初来乍到。 大将军如此看得起我,我好歹也得立点战功啊!否则别人不说什么,我自己都会觉得脸上无光。” 我又连连点头道:“秦大哥你就放心吧,有小弟给你托底,你只管放开了大杀四方即可。” 粗哑、厚重而又十分响亮的进攻的号角吹响了,我方率先发起了攻击。 我立马站在我部队伍的最前方,强行压制他们不许有任何动作。 骂我的声音倒是没有传到我的耳朵里,我身后的那位傅青山将军使劲冲我翻了几次白眼,我是看到了。 翻白眼谁不会呀?吓不倒我,我只假装没看到。 小爷我只眼睁睁看着秦大哥率领着他的部下潮水一般兴奋地向敌方冲去。 李家军的人马怎么说也是久经沙场,都不是吃素的。看到我方人马主动发起了进攻,他们也很快人喊马嘶,在那位长着一张大嘴的李大帅的统一指挥下,迅即发起了反攻,朝我们迎面冲了过来。 直到这时我才缓缓举起了手中那杆长刀,号令部下开始发起冲击,替秦大哥他们压阵。 冲在最前面的秦大哥,像刚刚挣脱牢笼的猛虎一般,一边张着大嘴哇哇乱叫,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长刀猛砍乱杀。冲到他近前的敌军,往往还没完全摸清楚状况,鲜血四溅的同时便纷纷载落马下。 “贼将休得狂妄,先吃我一斧!”突然前方一声大喝,敌军中冲出一匹战马。马上之人手握两把半个车轮般的大斧。此将怒目圆睁,一脸凶相。身材矮小,皮肤黝黑发亮。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与洪天青交过手的“雷公”。此人一身蛮力,悍勇异常。当初双锤大战双斧,从而使此人在李家军中一战成名,颇受李大嘴的器重。 秦大哥开始完全没将其当回事儿。一经交手,手中的长刀差点没被他的一斧震飞了。震惊之余,秦大哥不由得加了几分小心,被迫开始认真应对。 他面前这位黑脸的“雷公”,不仅仅有一身蛮力,他的招法也是高出其他武将许多的。乱军丛中,二人一番龙争虎斗,秦大哥竟然是落了下风。 我虽然也在带领着部下全力向敌方冲击,但眼角一直抽空向秦大哥那边瞄几眼。 心里一方面期盼他杀敌立功,同时见他冲的太猛,有些替他担心。不是有那句话吗?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瞬息万变,你死我活的战场之上,只有平日里亲如兄弟的战友,彼此连心,才能保证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最终取得胜利。 我远远地看到了秦大哥情况危殆,明显不敌对方的悍将,有心冲过去帮他一把,但因为距离太远,只能是有心无力。 以我的观察,双方再纠缠厮杀一会儿,秦大哥轻则受伤,重则没命。 我正紧咬牙关,拼命挥舞手中刀,想要杀开一条血路冲过去。却突然看到,从秦大哥的侧后方,冲上去一匹战马,挡在了“雷公”与秦大哥中间。 我不由地暗暗松了一口气。 因为那位“雷公”的霸道强横,秦大哥及其部下猛烈的攻势已经被阻滞了。 “贼将休得猖狂,更不要妄想伤我主帅,看我来收拾你!”随着一声大喝,累的气喘吁吁的秦大哥使劲喘了几口粗气,同时也看清了来人,自己也乘机拨马缓缓退出圈外。 及时冲上前来,危急时刻向他伸出援手的,正是他自己从山里捡到的那个宝贝。 骑在一匹高大的五花马上,手握金锏的牛大宝来的确实太及时了!恐怕他再晚来一会儿就出大事儿了。 原本这小子就紧跟在秦大哥身后,密切关注着秦大哥的一举一动,暗中在保护着他。 之所以没有冲在最前面,是因为牛大宝也是平生第一次上战场。首次见到这种面对面的血腥厮杀,他的内心多多少少还有一些紧张。 等到那个凶猛异常的“雷公”出现,眼看秦大哥越来越吃力,甚至有些招架不住了,他这才挺身而出。 “雷公”此时心中十分恼火,因为他也看出来了:对方这员贼将虽然刀法凌厉,但自己手中的双斧势大力沉,越来越占据优势。再打下去,自己应该能够再立奇功,找机会将其一斧劈于马下。 真若那样,整个战局将会完全不同。 偏偏此时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个小娃娃,坏了他的好事,让那位贼将趁机逃脱。 因此他重新抡起两把大斧,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牛大宝的身上。 从内心来讲,正杀的兴起的“雷公”根本就没有把面前这个年轻人放在眼里,认为自己都用不了二十招,就能一斧子将其劈成八瓣,让他彻底死无葬身之地。 他完全想不到的是,这个刚下山不久的小道士,从小跟着师父不但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武功,而且熟读兵法。 在不久的将来,他会成为小爷我属下勇冠三军,所向无敌的一员猛将。 更令“雷公”想不到的是:明年的今日会成为他的祭日。 第七十三章 一山更比一山高 门巴大王子抡起手中雪亮的的大砍刀,朝胞弟的头顶凶狠地砍去。 密陀罗紧咬牙关,横枪相挡。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经过长期的勤学苦练,这位小王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瘦弱无力的少年了。 值此你死我活,生死存亡之际,也完全顾不上什么兄弟、手足之情了。他也只能将面前这个大个子当做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更何况,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自己的父王,的的确确是死在了他的手上。 门巴的双膀,果然有些天生的蛮力。那迎头劈下的一刀,虽然被枪杆挡了出去,但密陀罗明显感到自己双臂发麻,肌肉乱颤。 对面骑在马上的门巴狞笑道:“不错,果然大有长进。竟然能扛下我这一刀,看来以往平日里没少下功夫。” 密陀罗也不搭话,挺枪便刺。 门巴连忙闭上嘴巴,再次举刀相迎。因为他已深切地感觉到:这刺来的一枪带着浓浓的杀意,毫不手软,而且十分迅猛。 事到如今,这位门巴大王子对亲手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依然毫无悔意。因为童年时自己那位柔弱而坚强的母亲,所遭受的种种折磨和苦难,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过浓重了。 从那时起,他就认定了那高高在上的父王,是个自私而冷血的男人。将来早晚有一天自己要亲手杀死他,为含恨逝去的母亲报仇。 而他的父王为他请来的那位来自大顺王朝的教师爷,对人性也有自己深刻的理解。曾经不止一次地当面告诉过他:一个小男孩要想成熟长大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一生之中要越过重重高山。 第一道关卡就是必须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哪怕没有实际的行动,也至少得从心理层面上杀死对方。 门巴现在可以骄傲地宣告,他做到了。不仅仅是从心理层面,甚至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彻底证明了自己已经从一个男孩蜕变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那座曾经不可逾越的高山,代表着冷酷与强势,王权与威压,如今都不复存在了,已经被他重重地踩在了脚下。 一山更比一山高。他当下的任务,就是要动手杀死自己的胞弟,迈向更高的山峰,去抢夺自己心中朝思暮想的天仙公主。 正当这两位王子刀枪相对之时,密陀罗身后的骑兵队伍忽然出现了一阵骚乱。 这两位王子不由得同时放缓了手中的动作,忍不住朝那里张望。 令所有人都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密陀罗身后的马队不知何故,突然就开始了自相残杀。 这一切都得感谢那位手握先王遗诏的安里巴儿大人。 因为是土生土长,他比那位大国师最大的优势就是在部族中,很有些根基。 前期大量的准备工作中,他做的最成功的,就是拉拢军队里原先部族中的少数高级将领,在关键的时刻及时反水。 这才有了密陀罗身后的军队,自相残杀,一片混乱的一幕。而这个时机也显得恰到好处,两军还未正式交锋,那一波自己人先互相杀起来了,这仗还怎么打? 密陀罗回头望了一眼,立马明白发生什么事儿了。难怪门巴这么有底气,这一招釜底抽薪,太恶毒了。 看来原本打算的,准备一蹴而就,夺取皇宫,抢夺王位的计划失败了。只能另做打算,从长计议。 想到这里他主动撤枪,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身后的门巴王子并未打算追赶,只用冷冷的目光,目送他渐渐远离。 他们二人心里都十分清楚:这场你死我活的对决只是刚刚拉开了序幕,想要一下子就杀死对方是不可能的。 “雷公”的大斧从天而降,牛大宝并没有伸出双锏向上推挡。 因为在秦大哥身后,他已仔细观察半天了。知道面前这个小黑胖子力大无穷,不能和他硬来,只能瞅准机会,使用四两拨千斤的绝招。 牛大宝胯下的那匹五花马长得很有特色,其臀部特别肥大,体型修长健硕。 不会相马的人一定会以为这匹马跑得很慢,似乎太肥壮了一些,不够灵活。 只有懂行的人才知道,这是一匹难得的好马。它最大的优点就是耐力惊人,所谓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雷公”看到对面的小子没有敢用手中的双锏去阻挡自己的大斧,以为对方心虚了,不敢接招。 他对自己过人的臂力本来就非常自信,这下更加自信了。 那柄大斧落空之后,他不带任何犹豫,抡起另一只手中的大斧,便向对方的脖颈横削而去。 牛大宝竟然没有举起双锏,而是直接在马上身体后仰,愣是堪堪躲了过去。 这明显就是在示弱了。 “雷公”心中暗笑道:“小娃娃,你还是太年轻了。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我不能因为你心虚示弱,就心一软放你一条生路。只能乘胜追击,直到致你于死地。 不过你也完全不用担心,将你劈成两半之后,我还得去把刚刚逃脱的那一员持刀的将领也斩杀了。黄泉路上有人陪着你,你不会孤单寂寞的。” 一个人活在世上自信是很重要的,否则他很难活下去。但自信的过分叠加,容易形成自负,这就很要命了。 “雷公”是当世少有的勇将、猛士,更看不得对手表现出畏怯的样子,这只能更加激发他的斗志。 于是他催动胯下战马,大喝一声,更加迅猛地抡起手中大斧,迫不及待地想要尽快结束对手的性命。 要说牛大宝那小子倒是真沉得住气,此时他才举起手中的金色双锏,却故意摆出一副匆忙应战的姿态,看上去有些手忙脚乱。 远远观战的秦大哥和我都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汗。 我更加急切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无情斩杀着阻挡我道路的敌人。一心想着冲到近前,去会会那个小黑胖子。 虽然未曾交过手,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但我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小黑胖子应该和我以前见过那个使铜锤的洪家军大将一样,有着天生神力,只能智取。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秦大哥和这个刚下山不久的小道士受到什么伤害。 但李家军的这些兵将们确实也是悍勇,明明看到我的长刀毫不留情,鲜血四溅中刀下已经有了不少亡魂,阻挡我的敌人,却始终不肯主动退却。令我只能干着急。 还好,我终于看到牛大宝开始反守为攻了。这就对了,这才像个爷们儿! “雷公”先是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这个貌似怯懦的小娃娃,在手忙脚乱疲于防守的同时,竟然能够突然开始反攻,而且是在自己门户大开的时候。 稍稍稳住心神之后,“雷公”不管不顾地继续猛攻,因为他仍然有着双倍的自信,而且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他完全没有料到对方是扮猪吃老虎。如果只论武功的根基,他比牛大宝还差了一大截呢! 也就是一眨眼两马一错蹬的功夫,牛大宝用手中的一只金锏巧妙地挡开了那两把大斧,另一只手中的金锏则高高举起,猛然砸下。 在周围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雷公”的脑袋像极了一只熟透了的西瓜,砰然炸裂。 其短小粗胖的身体轰然栽落马下。 “哇”的一声惨叫,远远观战的李大嘴李大帅口吐鲜血,也一头栽下马去。 他的周围可全都是自己人,也没人动他一根手指头。他这属于急火攻心,自己给自己加戏。 仗打到这一份,实在是没法再正常往下进行了。喜出望外的秦大哥猛然高举手中长刀,大喊了一声:“休要放跑了匪寇,弟兄们,给我杀呀!”我方兵马士气高涨,轰然而动。 第七十四章 殃及池鱼 朝中统领百官的首辅田守仁田大人双眉深锁,愤愤地将手中的一摞各处战报又扔重重地回到面前的书案上。 他抬起头来望着对面坐着的兵部尚书高适高大人,咧嘴苦笑道:“这都是些什么呀?洪家军匪寇是越来越猖狂了,新的盗匪还层出不穷。到处都是我官军战败的消息。 那个南宫寿喜是干什么吃的?作为圣上亲自任命的兵马大元帅,剿匪总兵官,不让他剿匪还好,让他统一指挥剿匪,总是打败仗,四处造反的盗匪还越打越多。 我现在都想不明白,当年他是怎么打跑那些域外侵略者的,全凭运气吗?” 兵部尚书高适高大人不慌不忙地说道:“田大人莫要着急生气,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我早就说过,那位南宫大将军真不怎么地,一时的运气好不代表有能力。 是不是一把好刀,多试几次就试出来了。如今在他的统一指挥下,我朝官军接连挫败,大顺半壁江山,被他搞得乌烟瘴气。我们心里不就有数了吗?说明此人外战内行,内战外行,其实不堪重用! 我甚至还暗中得到了一些准确的消息:此人与造反的盗匪多有勾连,公然收受敌方的贿赂,中饱私囊。明面上是在剿匪,私底下却和这些盗匪一个鼻孔出气。” 田大人气愤的站起身来,将双手交叉着放在背后。沉声说道:“有劳高大人,多费点心思,认真调查清楚。如果证据确凿,就早日将其铲除,免得后患无穷。 看来我与圣上当初都看错他了,误以为他忠于朝廷,是个难得的帅才。” 高大人也连忙站起身来一揖到地,低声说道:“请首辅大人放宽心,我一定令人暗中详查,在铁证如山之后,将其一举拿下,铲除了这个祸患。另外我会精心挑选一个信得过的人,好到时候接替他的位置。” 田大人这才轻轻吐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会密令手下的一位得意门生李霄鹏暗中对他进行彻查。我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能放过一个恶人,尤其当他身居高位之时,对朝廷的危害极大。” 年轻的索隆将军匆匆上殿,来到年迈的温尼巴特国王面前,跪倒施礼。 少顷他抬起头来说道:“警告尊贵的国王陛下,我们已收到确切的消息:米尼艾尔王国的国王已然身死,死因不明。那两位王子亦然如当年木托磐尼帝国的几位王子一样,为争夺王位,开始了自相残杀。 机会难得。我国备战良久的兵马是否应趁乱主动对其发起攻击?” 那位花白胡须的老国王很是震惊,一时无语。 沉吟半晌之后,低声说道:“你先通过内线彻底查清楚,那个混账东西是怎么死的?我军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毕竟我们两国之间有共同的宗教信仰,也没有什么世仇。让所有部队加强戒备就好,我们只做壁上观,不可轻举妄动。” 索隆再施一礼,正准备起身退下。温尼巴特的国王忽然抬头看了其他几眼,又轻声说道:“索隆啊,本王知道你对本王和公主都忠心耿耿,一片赤诚。 但是我毕竟上年纪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爱莫能助。 如果你喜欢公主,要主动一些,还要学会随机应变,讨她欢心,懂了吧?从目前看来,我实在是不放心把公主交给别人。” 索隆脸上微微一红,顿时感到心头一热。 他明白这是老国王暗中点醒他,尊贵的国王陛下等于已经默许了他与那位可爱的公主加深交往,推进彼此关系。接下来就只能看自己的了。 其实近半年来,他一直被深深的苦恼、困惑所缠绕。他仍然无法鼓足勇气,去向温妮公主当面表白。他总是觉得:只要没被当面拒绝,就总是有机会。一旦真被当面拒绝了,他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而且他一直在自我检讨:因为他能够感觉到,那位从小一起长大,温柔可爱,用貌若天仙的公主似乎对他越来越冷淡了。他想不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肚子的疑惑只能闷在心里,他又不敢当面去问公主。既然尊贵的国王陛下已经默许,并且点拨了他。那他只能硬着头皮去再试一试了。当面表白,并不是那么困难。但万一被拒绝了,就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所以他再次陷入了自我怀疑和犹豫的无限痛苦循环中。 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先通过她的贴身侍女绿珠,去试探一下公主的心意,等到时机成熟,再鼓足勇气当面向公主表白,那样成功的几率会大一些,自己也能逃避被当面拒绝的灭顶之灾。 当绿珠看到捧到自己眼前的金银首饰之后,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他看了看索隆脸上明显是强行挤出的讨好的谄媚笑容,完全想不通这个家伙想做些什么。 “绿珠姑娘,这些小小礼物你就收下吧。你总是陪伴着公主,很是辛苦。我就想问一下公主近来心情如何?” 索隆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很是牵强。 绿洲开口答道:“索隆将军,你就不必这样。我本来就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金银首饰。你若是想打听公主什么事,我如实相告就是。” 索隆收起一脸的尴尬。沉思了片刻之后,悄声问道:“既然如此,绿珠姑娘。我有一件事一直都想不通,希望你坦诚相告。 我总觉得公主对我越来越冷淡,却实在想不出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错事。你能给我提个醒吗?我必当重谢。” 绿珠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轻轻一笑说道:“索隆将军。按说你与我家公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的性情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才对。 原先公主也一直没有把你当成外人,对待你像对待自家兄弟一样。可是你不知珍惜,那我也只能爱莫能助了。” 索隆有些着急了。不由的提高了声音:“绿珠姑娘,话都到这一份了,你就明说了吧。我究竟哪里做错了,我怎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啊? 我也坦白告诉你,我一直将公主殿下放在心里,奉若神明。只是没有勇气当面告诉她,我还想请你从中帮这个忙呢。 你就明白告诉我哪里,我哪里做错了吧,我改!” 绿珠用怜惜的眼神望了他两眼。轻轻摇头说道:“事情已经过去好久了,你现在改还来得及吗?我只能告诉你八个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索隆瞪大了双眼,更加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所以。 第七十五章 江南水师 洪家军总统领洪天阔现在的心情很是畅快。 对大军师周密原先心中存有的那一丝芥蒂,此刻早已荡然无存。甚至对他充满了感激。 正是因为听从了这位大军师的建议,洪家军才能绝处逢生。如今四面开花,攻城拔寨,战果累累。 而且他也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那个死对头南宫寿喜所统领的南宫大营官兵们与李家军开干了,而且李家军节节败退,苦不堪言。正是因为自家人马灵活的闪转腾挪,才导致了祸水东引。 这真是太鼓舞人心了!让他们狗咬狗去吧。不管最后谁死透了,对洪家军都只有好处。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在大顺朝江南水师的大营中,已经升任水师总督的魏大人正专心致志地干着一件事:用一只手轻柔地搓弄着自己的那个肉瘤,并且伸出其中的两根手指,轻轻地捋着肉瘤中心茁壮生长的那根又黑又粗、独一无二的长毛。 他越来越相信那位高人的话了:随着这根长毛的旺盛生长,所有的预测似乎都应验了,自己不但升了官,不用说其后也必将财源滚滚而来。 此时其手下的一位幕僚,轻手轻脚地入内。走到他的身边,对他施礼后垂手说道:“恭喜大都督。我们已从安插在洪家军匪寇那边的内线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叛贼潘晓已死于非命,是匪首洪天阔亲自令下面的人动的手。据说那个逆贼潘晓连尸体都没留下,现场被付之一炬。” 魏大人连连拍手道:“好,好,太好了!大快人心的好消息。本都督原先就双喜临门,一方面是升官了,又刚刚纳了个疼人的小妾。今天又听到了这个喜讯,最近真是喜事连连呢!” 那位幕僚又接着说道:“我们刚刚收到剿匪总兵南宫大将军的命令。命令我江南水师集体离港,去江面上寻找合适的时机,阻击洪家军的水师流寇,不得违令。” 魏大人扭着脖子问道:“剿匪总兵?是南宫寿喜那个小老儿吧?当年他的军阶没有比我高出多少,这个小王八倒爬升的挺快。爬得越高摔得越惨,早晚得摔死他!” 幕僚低头接着说道:“这位南宫大将军因率领属下南工大营全体官兵,帮我大顺朝清除了外患,屡立奇功。受到了当今圣上的亲自召见,并被册封为全国督招讨、兵马大杨元帅,剿匪总兵官。 据说此人治军极严,敢对自己人下黑手。大人千万要慎重,不可视之为儿戏。” 魏大人扭了扭脖子上的大脑袋,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令人准备一些丰厚的礼品,给他送过去,伸手不打笑脸人吗。 我们也只好遵其军令,准备作战了。 看来以后都得做好吃苦的准备了。 以前那种夜夜笙歌,逍遥自在的好日子,算是走到头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打就打,一群大字不识几个的泥腿子组建了什么水军,能强到哪里去?不就是一堆破烂小渔船拼凑的吗? 我水师舰队只要一出手,很快就能全部将他们碾成碎渣,扔到江中喂鱼去。” 那位幕僚惊讶道:“大人,据内线情报,洪家军的水师舰队那可是下了血本儿,千万不可等闲视之。 据说他们的战舰比我水师的还要高大威猛,我等千万不要轻敌。” 魏大人不由皱眉道:“哦,居然有这种事?不会是以讹传讹,道听途说吧?建造大战船,不但需要大把的银子,还得有一大批能工巧匠,洪家军这些泥腿子盗匪是怎么做到的?完全不可信! 你也不用大战之前涨敌人士气,灭我军自家威风。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们去会一会他们就全知道了。 传令我水师官兵,全员做好备战工作,十日后拔锚起航,去剿灭洪家军水寇。老子就不信了!胳膊什么时候也拧不过大腿。” 那位幕僚再次躬身施礼道:“我大营上下官兵久未打过仗了,需要准备的事项太多,十日是不是有些太仓促了?” 魏大人毫不在意地微微点头道:“不用全都去。与胡掌柜他们联合秘密贩运私盐的那一支船队不用动,另外缉私的工作也不能松懈,那可都是我们的财路。 十日如果有些紧张,那就二十日,别拖过俩月就行。时间太久,南宫寿喜那个小老儿一旦翻脸,我们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另外让手下弟兄们充分利用这一段准备时间,加强练兵,别再他娘的整天忙着吃喝嫖赌了。临阵磨刀,不快也光吗!这整条大江,本就是老子我的天下,绝不允许其他人胡作非为!” 那位幕僚点头领命之后,躬身退了下去。 苏大成手搭凉棚,眯起双眼望着前方雾气腾腾的江面。 站在他身旁的大军师周密做着同样的动作。苏大成扭头望了他一眼,抱拳说道:“周军师,当初我们建造这些战舰,是为了打水战的。现在可倒好,都快成了运兵船了。 每次一靠岸,您只让那些陆军人马痛快地大杀四方,攻城拔寨。我们只能叉着腰在旁边干瞪眼看着,我属下的弟兄们多有不满。 什么时候也让我们上去?痛痛快快地厮杀一番,解解馋啊!” 大军师周密放下抬起的右手,瞄了他两眼,咧嘴笑道:“大成兄弟又着急了?训练这些水师弟兄们很不容易,最起码要有好的水性。 你们的命可比那些陆军兄弟的命值钱!好钢要使在刀刃上。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做好安全运输的保障,有你们痛快斩杀敌寇的那一天,千万别着急。” 苏大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周军师口中的这些话,都快把他的双耳磨出茧子了。 他皱着双眉又低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那位潘晓潘将军不辞而别,我亲自带着人四处寻觅。事到如今,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音信全无。你说他能去哪儿呢?” 听到这句问话,周军师眼中的光亮迅速暗淡了下去。 他微微低下头说道:“我也全然不知呀!人各有志,我对那位潘将军不辞而别,也很是不满和疑惑。他的确是个难得的帅才。” 苏大成咬牙说道:“潘大哥一直对我有恩,我和杏儿能破镜重圆,心中都对他充满感激。 如果有一天让我发现潘大哥出了什么意外,不论幕后黑手是谁,我都要和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替潘大哥报仇雪恨!” 周军师缓缓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凝视了他片刻。叹气道:“我知道你二人兄弟情深。但听我一句劝,我们要干的大事还多着呢。别因为某些私人恩怨,葬送了你的锦绣前程。 等有一天我们推翻了大顺王朝,你会成为开国名将,名留青史。记住,成大事者,往往不拘小节。” 这时站在桅杆最顶端,手握令旗的那名小兵突然高喊道:“前方江面出现大批来路不明的战船,数量众多。” 苏大臣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他猛地抽出背后明晃晃的钢刀,转脸对周军师笑道:“大军师果然神机妙算,终于轮到我们弟兄们一展身手了。” 他扭头对那位手握各色彩旗的小兵高喊道:“发旗语,管他来的是谁呢,全员备战,准备动手!听我的号令,给老子杀就完了!” 第七十六章 血染江水 站在己方旗舰船头的魏大人很是惊讶。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虽然他亲眼看到了对方高大的战舰,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其实按说堂堂大顺朝廷,一年计划拨付的银两就足够打造一支与洪家军水师同等规模的舰队了。可那只是纸面上的计划,圣上还要修建新花园呢,从计划里扣除一些是很合理的。朝廷里还有各种巨额开销,江南水师是在江上往来,又不到大海里去,造那么大的船有什么用? 如此一来,计划就先缩水了一半。这缩水了一半的计划,实际拨付下去,别忘了大顺朝有雁过拔毛的优良传统。落到水师总督手里的其实也不少,你们都可以拔毛,总督大人剥点皮、去点肉,剃几根骨头不算过分吧? 所以造成的最终结果是:面对洪家军盗匪的水师舰队,大顺江南水师的战船明显矮了一截,窄小了半圈。 好在敌我双方的落差似乎不是太大,没有达到惨不忍睹的程度。而且江南水师的战船明显数量众多,有的一拼。 终于有了一些信心的魏大人发号施令道:“传令各部,采用群狼战术。我方三四艘船围着他们一艘打,老子就不信了!” 英勇的江南水师主动发起了攻击。很快,黑色的箭雨便在宽阔的江面上织成了一张大网。 洪家军的战舰丝毫不见慌乱,仍然保持着稳固的队形,缓缓向前推进。 在江南水水魏总都督的统一指挥下,三艘战舰勇猛地向洪家军舰队突前的一艘大战舰围了上去。 苏大成一脸兴奋地转回头来,向着周军师弯腰抱拳施礼道:“对不住了大军师,我不能在这里陪着你了。好不容易有了这机会,若不能上前杀敌,我浑身痒痒。 失陪。” 说完他招了招手,从巨大的旗舰上很快放下了一条小船,不等旗舰上的软梯放下去,苏大成早已急不可耐的纵身一跃,直接蹦了下去。 最先接近洪家军巨大战舰的那艘江南水师的战船,先是令船上的兵勇仰头向上射出了一排利箭,而洪家军船上的兵士们仿佛不为所动,都低头猫腰躲在厚厚的围栏后面。 等到双方更接近了些,围栏后的弓箭手齐刷刷地同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向下齐射。江南水师船上的好多士卒一边口里发出惨叫声,一边纷纷落水,如同下饺子一般。 紧接着,这些弓箭手的身后,一条条被绑着粗大绳索的飞虎爪便从天而降,向江南水师的船只抛了下去。其中有不少勾住了对方船只的桅杆、船帮。紧接着,一群群口里叼着钢刀,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手握皮滑套的士兵们便顺着拉紧的绳索,飞速地滑了过去。 江南水师的兵勇们从来没见过这阵势,弓箭手们手忙脚乱中,连忙拉弓射箭。有不少人在途中中箭就掉进了江中,但更多的人则飞身滑落到敌方的甲板上,双方迅速展开了贴身肉搏。 随着敌我双方不断有人落水,江面上水花四溅。没过多大一会儿,那片江水被被殷红的鲜血染成了红彤彤的一片。 双方又开始了互投标枪。明显是更加高大一些的洪家军战船占据了优势,因为船上的人是居高临下。 而江南水师兵卒们投出的标枪,只有少数几根在对方的船体上钻了个小洞,随着船体的摇晃,很快又掉入了江中。 不用问,江南水师中,被投枪贯穿身体,连人带枪一起掉入江中的更多。 仗着己方人多势众,冲在最前方的江南水师的那条战船,眼看自己无法挣脱束缚,便狠狠地向敌方一头撞了过去。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洪家军的战舰一点事都没有。而江南水师那艘主动撞击的战船,竟然很快从中间开裂,歪歪斜斜地开始下沉。 这你不能责怪当初为江南水师打造战船的工匠们偷工减料,其实有不少工匠,既为江南水师干过活,也参与了洪家军水师舰队的打造工作。 一来呢,是因为江南水师的战船有些老旧了。更重要的一点,除了水师总督大人要从战船的铸造过程中捞些好处,下面还有很多将领要从中获利,雁过拔毛。于是乎克扣工匠们的工钱成为捞油水的手段之一。 那些只能默默忍受的工匠们,无从发泄心中的怒火,自然要实施一些偷工减料,表面上又让人看不出来的报复勾当。 已经接近冲突中心的苏大成,不由得咧开大嘴嘴笑出声来。敌方战船虽然数量众多,如果船体都像那艘船一样脆弱,这仗就更好打了,直接撞就完事儿了! 远远落在后面,江南水师的旗舰之上,一直认真观望的魏大人,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给吓着了。他又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再一次深刻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接近对方战舰的第二艘江南水师的战船上,又开始冒起了火苗,而敌方冲在最前面的那是艘巨大战舰,看上去却乘风破浪,毫发无损。 只是从上面像成串的蚂蚁一样,沿着拉紧的绳索滑下了更多的士兵。 魏大人突然感到自己没有必胜的信心了。但现在就即刻下令自己所处的旗舰,抛下队伍中的其他舰艇,掉头就跑,未免有些太丢人了,他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犹豫了片刻之后,他下令传令兵打出旗语,号令己方更多的战船一拥而上,希望能乱中取胜,至少不能太过于吃亏。 他这个英明的决定,几乎葬送了整个江南水师。 明明在武器装备上稍逊于对手,己方的将士平日里又缺乏训练,更不清楚对方的打法套路,还要为了面子提着脑袋往上硬撞,这就完全怪不得别人了。 而反观洪家军战队,有已经死去的那位潘晓将军最早打好的底子,再加上崭新战舰高大的优势,而苏大成一天也没敢断过练兵,其战力可想而知。 受到敌方战船被撞裂的鼓舞,第一艘突前的洪家军战舰劈波斩浪,勇猛前冲。 而它身后那几艘保持队形的战舰,也加快速度冲了上来。 那一片江水瞬间像被煮沸了一般,到处水花四溅,咕嘟冒泡。江水中原本暗淡的红色也越来越浓重。 江面上的雾气此刻也渐渐散去了。 一艘快速行进的小船之上,已经将自己脱成了光膀子的苏大成,傲立潮头,他猛烈地挥舞着手中的那把明晃晃的钢刀,大喊道:“全体冲锋,给我杀!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让弟兄们都好好过把瘾,痛快上一回!”。 第七十七章 纯属意外 “喀喇”一声巨响,江面上木屑飞扬。 两艘战船又猛烈相撞了。这次是洪家军的大船故意加速去撞了江南水师的中型战船。那艘被撞击的战船,轰然四分五裂,碎成了渣渣。 魏大人连忙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太惨烈了!他都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 随着双方交战的持续,江面上四处燃起了熊熊的烈火。而那些被点燃的,竟然无一例外,都是江南水师的战船。 江南水师总督魏大人的额头上出汗了,大概是因为他原本就身体虚弱,再加上站的太久了。此刻他已经意识到,这仗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正犹豫间,站在他不远处的一员偏将突然双膝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为他找了个台阶:“大人,我方必须举白旗,赶快撤离了。当下保存实力才是最要紧的,我们就这么点家底儿,不能全拼没了。拼光了,将来连复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的话促使魏大人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他满怀沉痛地传令道:“用白色旗帜向对方发出旗语,勒令他们停止进攻。我方依次撤退,不要慌乱。” 传令兵遵照他的命令,举起手中的小白旗,向对方发出了明确的信号。 过去的时间不短了,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反而攻势愈发猛烈了。 魏大人止不住叹气道:“我就说这些泥腿子不懂规矩吧?他们可能压根就看不懂旗语!”。 已经跃上敌方的战船,正挥刀砍翻对方一名敌军士卒的苏大成,抬头一眼就望见了敌方旗舰上挥舞的小白旗。 鼻中冷哼了一声骂道:“这么快就投降啦?老子干嘛要听你的?爷爷我还没杀过瘾呢!甭理他。” 不久之后,大顺朝兵部尚书高大人的桌面上,便多出了一份薄薄的奏折。上面的大意是:因剿匪总兵南宫大将军指挥不当,致使我天朝江南水师遭受重创。幸亏水师总督魏大人临危不乱,当机立断,应对得当,才避免了全军覆没的厄运。 报请兵部对江南水师总督魏大人临危不乱、处置得当予以褒奖,对南宫大将军的无能失职作出相应处罚。 “辛苦辛苦,多谢多谢。感谢方总教头,感谢南宫大将军。几位能屈尊前来我淮北大营,我袁某可谓如虎添翼,对提升我军整体战力大有裨益。 还是老营的弟兄们靠谱啊,没忘了我袁守敬。”袁守敬袁大将军脸上挂着老成持重的笑容,连连拱手抱拳作揖。 站在他对面的那几位武将也连忙拱手回礼道:“袁大将军您就不用客气了,我们都算一家人。 临行之前,南宫大将军特意对我们当面交代过,我等只听从您一人调遣,帮助你训练军中士卒。今后绝对不能让淮北大营再屡战屡败了。” 袁大将军连连点头道:“袁某最佩服的就是那位南宫大将军,当年我作为他的副将,追随他出生入死,就是因为心里清楚,南宫大将军是个正直、勇敢、不可多得的帅才。 更重要的是,他这人十分念旧,从来都是对手下的弟兄们以诚相待。” 几人正说着闲话,忽然从外面径直走进来一位身着鲜艳官服,衣冠楚楚的大人。 袁大将军连忙抬手介绍道:“这位是李霄鹏李大人,我的忘年之交。李大人年轻有为,是方圆数百里之内百姓最大的父母官。 他虽为文职,但胸怀天下。十分关心朝廷的剿匪大计。” 那几位刚从南宫大营过来的教头连忙冲着李大人躬身施礼。 其中一人赞道:“久闻李大人的英名。惩治腐败,严惩贪赃枉法之徒,雷厉风行,从不手软,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年轻的李大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微微颔首。 袁大将军又连忙指着这几个人向李大人介绍道:“李大人,这几位都是我原先南宫大营的好兄弟,个个武艺高强,作战勇猛。他们是南宫大将军特意派过来辅助我训练淮北大营兵士的,只是为了提高我军整体的战力。” 李大人微微点头道:“很好很好。南宫大将军深谋远虑,未雨绸缪,忠于朝廷,煞费苦心,却也是十分难得了。” 袁大将军抬头望了李大人一眼接着说道:“李大人交代在下的事,早已安排好了,尽请大人放宽心。” 说完这句话,他二人心照不宣的彼此微微点了点头。 数日之后,在巨大的演兵场上。这几位新来的教头面向众人站着,表情冷漠严肃。 袁大将军对属下这些兵卒训完话之后,便请上了一旁站着的李大人继续训话。 此时,那位姗姗来迟的焦大将军才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他翻身下马,等李大人训完话后,他又上前讲了几句。 大意是:原先他老人家对士兵训练的问题重视不足,致使属下的兄弟们战斗力不是很强,战场上被敌人钻了空子,吃了不少亏。希望大家从此刻开始,都忘了过去的伤痛,重新振作起来,刻苦训练,今后杀敌立功、升官发财的日子还长着呢。 退下来之后,他先是抱拳拱手向那位田大人的得意门生李大人躬身施礼。然后十分亲热地走上前去,低声耳语道:“因为前段时日家中出了点小事儿,一个呆头呆脑的刺客,竟然敢孤身上门来行刺我。好在本将军我福大命大,只是有些时日未能见到李大人了,十分想念。 不如今日还是由我来做东,请李大人和袁将军一起去喝个花酒如何?” 李大人笑呵呵地点头说道:“挺好啊,我们二人也趁此机会借花献佛,给焦大将军压压惊。仁兄遇刺的事我也听说了,但不知那个可恶的杀手是受了何人指使?” 焦大将军咧嘴苦笑道:“我派手下信得过的弟兄查了半天,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这事儿恐怕还得有劳李大人了,说起来您应该是这方面的专家。” 李大人笑着摇手道:“岂敢岂敢,审案断案是我的分内之事。回头我一定帮助焦大将军好好查查。” 焦大将军再次弯腰施礼道:“能有李大人这句话,我就彻底放心了。恕我先行一步,提前去安排好酒宴。我们仨也好久没有聚在一起热闹热闹了。” 李大人轻轻抬了抬手,嘴角不易察觉地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微笑。 焦大将军又与袁大将军打了个亲热的招呼之后,重新翻身上马,大摇大摆地走了。 这个演兵场地处荒郊野外,附近有一片不起眼的茂密树林。 重新上马的焦大将军领着身后浩浩荡荡的护卫、随从,还未走出多远,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片树林中突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锐响。 紧接着,一只来路不明的利箭,十分精准地钻入了焦大将军一侧的太阳穴中。 毫无防备,安然骑在马上的焦大将军,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直挺挺地一头载下马去。 紧随其后的护卫和随从立马炸锅了,有人大喊着扑上前去,更有他身后的一部分护卫,毫不犹豫地拔出刀来,迅猛地策马向那片小树林冲了过去。 临危不乱的李霄鹏李大人忽然抬手大声说道:“大家都莫要慌乱,首先是要保护好焦大将军周全。速请郎中过来! 若本官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纯属意外。” 第七十八章 行至水穷处 那一队策马冲进树林的焦大将军身后的贴身卫士全都扑了个空,树林里什么也没有找到。 而那位手提药箱,满头大汗、急匆匆跑到焦大将军尸体旁边的随军郎中,只低头看了一眼,连药箱都懒得放下,就想转身离去。 那支利箭从焦大将军的一侧太阳穴射入,贯穿了整个头部。郎中认为,在这位焦大将军栽下马来之前,人就应该已经死翘翘了,完全没有什么抢救的必要。 他心里甚至开始不满地嘀咕道:这人已经死的不能再透了!都这副德行了,叫我来干嘛? 老子若真有那起死回生的本领,早就混进皇宫当太医了。胆子大点儿,说不定还能顺手泡个娘娘玩玩。谁还留在这里受他娘的这份罪?! 明显是见过大世面的那位李霄鹏李大人表现的最为镇定。他一边不慌不忙的走上前来,一边气愤的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叫你来就是救人的。” 那位随军郎中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却也不敢出言反驳。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位年轻的李大人官阶与自己的职务相比,那可是差着好几十级呢。真想压死他,连一根脚趾头都不用抬。 郎中只好老老实实地将药箱放在地上,蹲在那具尸体的旁边,装模作样地开始了所谓“急救”,煞有介事地进行止血包扎。 反正无论哪位大人来了,都不能挑我的毛病,我确实是在干活!而且十分认真细致。 站在远处眺望的那位袁守敬袁大将军,看到焦大将军翻身落马,便迈开大步,飞奔而来。 竟然是比那位李大人还要先一步到达焦大将军的身边。确认对方已经没救了,他的嘴角先是露出了一丝邪魅的微笑。很快便变了脸色,泪如雨下。 他很快俯下身子,连哭带喊:“焦将军啊,无论如何你都要挺住啊!你若是不幸去了,我淮北大营将群龙无首,谁带着我们与匪寇作战,报仇雪恨啊!” 李大人也终于四平八稳的走到了他的身边。低头看了一眼,便抬手拍打着袁将军的肩头说道:“袁大将军请节哀,本官在此,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淮北大营群龙无首。 我回去之后便向朝廷上奏,说明焦大将军意外身亡的情况,请你袁大将军尽快出面主持大局,绝不能使全营将士们军心不稳,人心浮动。” 袁大将军此时一把鼻涕一把泪,正泣不成声。听李大人如此说,只得抱拳拱手表示谢意。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位袁大将军与那位焦大将军果然是惺惺相惜,兄弟情深。同时这些将士们也都觉得,如果将来这位袁大将军能够主持淮北大营,也未见得是一件坏事。 因为那位焦大将军对属下将士,实在是太过漠不关心,冷酷无情了。 所以即使他真的死了,也没有人会为他感到伤心难过。 能够远距离精准射杀焦大将军的,自然是一位神箭手。这样的高手,就算翻遍整个淮北大营,也找不出一个来。 就算是南宫大营里的弓弩营,能有如此本领的高人也不会超过十个人。 现场既然有这位高权重的李大人来亲自主持。他说是意外,那一定就是意外。 其他人更加懒得追究,虽然那支意外飞来的利箭准的有点太令人意外了。 在李家军的军营之中,躺在床上的李济李大帅咧着他的那张大嘴,想哭却哭不出来。 南宫大营的那群虎狼之师,已经令他彻底伤心绝望了。自己曾经十分器重重的猛将“雷公”,竟然被一个小毛孩子当众给活活打死了,这更加令他心乱如麻。 如今李家军已经等于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也不会凑热闹,揭竿而起了,还是老老实实当自己的富二代,该有多么逍遥自在。 如今,就算自己真心缴械投降,那个南宫贼子也未必能放过他。 虽然未曾谋面,但李大帅已经深深领教了南宫大将军的狠辣恶毒,这个家伙与那位焦大将军相比,实在是太难糊弄了,属于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只会和你死磕到底。 但以李家军目前的实力,还真就磕不过他。 往前一步是刀剑加身,死无葬身之地;往后一步是万丈深渊,尸骨难寻。李大帅都快要被逼疯了,除了无力的低声诅咒,他此刻也想不出任何的应对办法。 帐帘一挑,那位腰悬宝剑的薛炳义薛将军低头迈步走了进来。 他快步来到李济的床前,关心地低声问道:“大帅,您可好些了?” 李大嘴脸上仍做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声音沙哑地问道:“雷将军的后事可都安排妥当了?我军官兵军心如何?我这一病倒,大家应该更提不起精神头了。你们几位五虎上将要多替本帅费心了。” 薛将军连忙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帅还是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末将此次前来,便是为大帅分忧解难的。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与我方交战的那只敌军,是南宫大营中精挑细选出来,都通过了特殊的训练,所以十分悍勇霸道。统帅他们的将领名叫刘盛,出身低微,就是个狗屁不通的山野小子,没什么能耐。唯一的优点,据说敢于搏命。 擒贼先擒王。我已经想好了;我军也挑选一些精兵强将,由我亲自训练带领,设法趁黑夜潜入敌营中,直接摘了那小子的脑袋。贼军群龙无首,自然军心大乱,不战自溃。 我方见机行事,一举将其彻底歼灭。南宫贼子那个老儿不是张牙舞爪,十分凶横吗?老子直接拔了他的门牙,看他以后还不老实!” 李大嘴激动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对于这位面前的这位薛将军,他是信心十足的,而且对其极其信任。仅从这一点来讲,李济比那个苦瓜脸洪天阔强太多了。洪天阔总是疑神疑鬼,对谁都不信任。 而这位李大帅却是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李大嘴深深地知道:面前这位薛将军武艺高强,天下无敌。 他要说今夜想要了谁的性命,那人保管活不过第贰天。之前他还曾经无数次在危急时刻救下自己的性命。 薛将军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扶住李大嘴的肩膀说道:“大帅您还是躺下歇息吧,此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了。你也知道我向来说一不二,说到做到的。我还需要详细准备筹划一番,保证万无一失,手到擒来。” 李大嘴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脸色也由原先的蜡黄死灰中透出了些许的红润。他笑着说道:“这我就安心了。薛将军出马,必然会马到成功的。” 薛将军也微微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着继续安慰道:“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大帅您尽管放心。表面上看起来我军似乎是被逼到了绝境,其实将来还大有可为。 彻底消灭了朝廷的兵马,我们转回头来再去收拾洪家军。 早晚有一天,我们会杀上云台,占领京都。将我李家军的大旗,插在金銮殿的屋顶上。” 第七十九章 大师兄 “熊师妹,怎么又一个人坐在山崖边上自己发呆?这是又想家了吧?” 熊芸姑默不作声地扭回头来望了一眼蹲在身边的大师兄冯云绍,眼中泛着细碎的泪花,十分诚实地轻轻点了点头。 她复又扭回头来,望着雾霭沉沉的山谷,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从小总有父母在身边围绕,老觉得他们有时候挺烦人的。总想着有一天自己翅膀硬了,要离开他们二老远走高飞。 如今却忽然觉得挺想念他们的,甚至他们的聒噪也好似不那么烦人了,甚至让我产生一种亲切的感觉。毕竟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远离家门,远离父母双亲。 除了父母双亲之外,我还很是思念自己曾经养过的两条狗。一条是从野树林抱回来的,名叫赛虎,我将它从小养到大,天长日久,彼此信任,建立了很深的感情。 另一条狗崽子名叫高怀德,虽然我俩相处的时日不算久,但不知为何,我还挺想它的。” 大师兄冯云绍颇为善解人意地微微点了点头,开口安慰道:“我虽然自懂事起,就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听师父他老人家说,我早已父母双亡。他遇到我时,我便是一个饿得半死的孤儿。师傅他老人家不忍心看着我活活饿死,才把我带了回来。 虽然没有亲身体验,但我也知道一些人之常情。俗话说母子连心,你年纪尚轻,况且是第一次远离家门,跟着师父来此修行,时常思念父母亲人总是难免的。 你口中所言的那两条狗有点意思。第一条的名字很威风,第二条我怎么听着像是个人名了?” 熊芸姑唇边的两个浅浅的迷人小酒窝再度浮现,她坏笑着说道:“名字不重要,那都是随意瞎起的。那个叫高怀德的就是一条狗,他不是人,否则他也不会与赛虎一见如故。 它又坏又调皮,可我心里总是忘不掉他这个坏狗崽子。” 冯云绍抬眼看到师妹唇边那两个迷人的小酒窝,一时有些犯迷糊。支吾着点了点头,不再关心高怀德是人是狗了。 “小师妹啊,不是大师兄我说你,你应该收敛心神,将更多的精力用在练功上。师父曾私下对我说过,当初收留我是迫于无奈,为了救我的命。我的资质根基比较差。 而你就不同了。师父私底下不止一次地当着我的面夸赞你底子很好,天生聪慧。我虽然心里也有些小小的妒忌,但也不得不承认。同样是一套剑法,你的领悟力比我高出许多,学得很快。 师父之所以收你做关门弟子,是希望自己那套精妙的剑法能够永远流传于世,造福后代子孙。” 熊芸姑闻听此言,不由瞪大了双眼:“真的吗?师父背地里还夸过我?我看他对我总是冷着脸子,动不动就出言训斥,还以为他从心眼里看不上我呢!甚至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笨的,挨骂也是理所当然。” 大师兄使劲儿点头道:“师父表面上当然要对你严格要求。我当初跟他学艺的时候,不仅挨骂,还经常挨揍呢。相信我,他真的夸过你,在他喝多了的时候,我这人从来不说谎。 他表面上的严厉,是怕你偷懒不用功,不肯吃苦。只有我心里最清楚,你比我当初学艺的时候聪明多了,一学就会,一点就通。师父他老人家心里高兴,嘴上不说而已。” 熊姑娘听到如此夸赞,顿时来了精神。挺身站了起来,口中言道:“多谢大师兄夸奖。如此良辰美景,岂容辜负?我们俩不如同时拔剑过过招吧。” 看到可爱的小师妹,在自己的劝导之下,情绪明显好转,冯云绍顿觉自己心情大好。也连忙站起身来,抽出宝剑。 “既然师妹有了兴致,师兄我就陪你过过招,只当是练手了。不过你可要悠着点,别用力过猛,伤了我,咱俩点到为止。” 一轮明月之下,二人在悬崖边上你来我往,打在了一起。 月光之下,两柄宝剑交相辉映,发出清冷的寒光。 军营之中,站在我面前的高怀德猛然打了个喷嚏。 他抬手揉了揉鼻子,嘀咕道:“天气分明一点都不冷,这时候却打喷嚏,会不会是有人背后骂我?” 我轻轻一拍作案,开口道:“你小子少给我打岔。跟你商量的事儿,听清楚了没?尽快与那个牛大宝拉近关系,最终目的是把他拉到我们的战队里来。 那小子是个猛人,好钢要使在刀刃上。有你们俩做我的左膀右臂,我才能得心应手,所向披靡。” 高怀德冲我翻了翻白眼,轻声答道:“这事儿你跟我说没用呀!关键还得看他自己。还有那位秦将军,你就不怕得罪了他?” 我鄙夷地挥手道:“你刘大哥做事还用你教吗?秦大哥那里你不用管,我来应付。打明儿开始,我天天请他喝酒,直到把他彻底灌迷糊了,亲口答应我为止。 我总觉得你有些不开窍,不懂人情世故。我自己已经算另类了,你小子比我还不开窍。 这算是提前给你打个招呼,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以后将牛大宝当自己的亲兄弟看,对他好点,懂不懂?” 高怀德愣了愣,勉强地点了点头:“反正师父临终前曾交代过我,他老人家说你这人心眼不坏,让我跟定你了。 你说啥就是啥吧,我唯你马首是瞻。跟着你一起跳河,我也愿意。” 我撇嘴道:“大哥我江湖人称浪里小白龙,从小自学成才,水性极佳。我就说你小子有些不开窍吧?还跟着我一起去跳河,你小子会游泳吗?” 高怀德再次怔了一怔,嘀咕道:“我还真不会水,师父他老人家这不是坑我吗?咱俩一起跳河,我淹死了,你没事儿。要不刘哥你以后找个空闲时间,教我游泳呗?” 我连忙抬手道:“你的剑法精妙,其他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游水的事儿以后再说,你小子别总是乱打岔。当务之急,你就是要尽快和那个牛大宝混的像亲哥们一样。” 见我貌似已经答应了教他游水,高怀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行行行。等那个牛大宝来了,我还要再和他好好比试一次。上次稀里糊涂输给他,我一直不服气。 对了刘大哥,你说帮我查找那个背后使暗器的卑鄙小人,查到了吗?查明之后,我们俩可以联手一起去收拾他!” 这下轮到我瞪大双眼直愣愣地望着他,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第八十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秦大哥,从今往后你喝的酒我全包了,谁让咱是小地主呢?尽地主之谊,理所当然,何况你还是我的亲大哥。” 望着桌上、地上摆满的我送来的坛坛美酒,秦大哥嘴角上扬,似笑非笑:“你个坏小子,什么时候如此大方过?该不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老实说吧,想从大哥我这里取些什么好处?我知道你小子鬼心眼多,像个奸商似的无利不起早,忽然对大哥我这么慷慨大度,我总觉得你小子另有所图!” 我连忙摇头叹息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始终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大哥,你却对我处处提防,说起来多少令小弟我有些伤心啊! 其实我原来老蹭你的酒喝,心里早就过意不去了。一直想找个机会报答,小弟,我是个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的人。 再说了,你这个当大哥的不能为了贬低我,连自己也豁出去了。你可以骂我是黄鼠狼,但也不能说自己是一只鸡啊。在我的眼中,大哥你只能是雄鹰,冲破云霄,在蓝天上展翅翱翔才符合你高大的形象。毛都快掉光了,趴在窝里孵蛋的母鸡,怎么能和您相提并论?” 秦大哥忍不住咧嘴笑了:“我就知道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什么时候承认自己是一只鸡了?你这叫骂人不吐脏字。 一只鸡也就罢了,还是一只脱了毛孵蛋的母鸡。我有那么怂吗?!” 我一边大力拍着桌子,一边仰起脖子哈哈大笑道:“咱哥俩相处日久,你来我往,互相嘲笑一番,谁也别当真。 我这次来,就是陪着你喝庆功酒的。说实在话,小弟我够意思了吧? 两军阵前,你让我老实呆着,弹压着手下那帮弟兄们不许冲上前去。 我就真是一诺千金,由着大哥你率领属下一拥而上,杀敌立功。为此我没少遭手下这帮弟兄们埋怨。 不信你问问我身后这位高怀德小兄弟。” 说着我扭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高怀德,他苦笑着咧了咧嘴,表情极不自然。我懒得搭理他,又扭回头来对着秦大哥笑道:“既然是庆功酒,人多更热闹些。不如把那个牛大宝也请出来,我们四人一起开怀畅饮如何?” 天大哥摆手道:“那个小道士刚下山不久,不善饮酒。在山上追随他师傅修炼时,也没怎么喝过酒,哪像你酒量好脸皮厚?在这方面,不管是高怀德还是牛大宝,都得拜你为师,跟着你好好学学。” 我淡定地抱拳道:“过奖过奖。大哥夸我脸皮厚,我只当你是在夸奖我了,没有丝毫贬低的意思。恰好高怀德这个小子也有些内向,总是放不开,他与那牛大宝倒是天生一对儿。不如这样吧。” 我转头又对高怀德吩咐道:“本来是打算带你出来见见世面,与我这位秦大哥多亲近亲近。既然秦大哥发话了,你还愣着干什么?去找牛大宝一起上街逛逛,请他吃顿好的。你们哥俩彼此亲近亲近,一笑泯恩仇。” 说着我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大块银锭,甩手扔到了高怀德的怀里。高怀德接住之后,也如释重负,向秦大哥微微抱拳施礼,抬腿就向帐外走去。 我连忙高声说道:“记住啊,你做东请牛大宝吃顿好的,但你们二人谁都不许携带武器,更不能因为上次比武的事再动起手来,你们二人都武艺高强,这一次可是没人能拦得住你们。” 高怀德闷声回了一句:“放心吧,刘哥,我晓得分寸。”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秦大哥眯缝起双眼,好奇地问道:“怎么个意思?上次比武输了,你们俩好像心里都很不服气呀!” 我站起身来,抱起一坛酒,先给亲大哥面前的酒碗满上,又给自己的酒碗里斟满酒,放下酒坛,哈哈笑道:“咱哥俩相处日久,你还不了解小弟我?向来是一言九鼎,认赌服输。高怀德那小子有些不服气也是应该的,他毕竟师出名门。下来之后他告诉我,他本不可能输,只是不小心遭人暗算。 我就一直劝他,心胸放开阔些,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自己感觉遭人暗算没用啊,大家都坐在那里看着,我们都没有看见是不是?” 秦大哥点头笑道:“年轻人血气方刚,不认输是对的。但你我包括大家伙都没看到到有人使暗器,所以说那场比武还是比较公正的。你个臭小子认赌服输,不拘小节的性格,大哥我喜欢。” 我连忙弯腰端起桌上的酒碗,双手捧着与秦大哥手中的酒碗轻轻碰了一下,笑道:“不愧是我的亲大哥呀,这庆功酒是为你而干,你老夸我做什么? 我倒是更佩服大哥您慧眼识才,捡回了一个大宝贝。 两军阵前牛大宝一锏敲碎了敌方那员猛将的脑壳,也算是一战成名。事后我暗自揣摩,就算我与那位悍将单打独斗,也未必能胜得了他。” 听大哥得意地干了碗中的酒水,捋须笑道:“大哥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小子这一点,不怕露丑,不遮羞。喜欢在我面前实话实说。反正凭心而论,我真是干不过那个抡大板斧的黑家伙。” 我双手捧着酒碗,一饮而尽之后,也将手中的空碗撂在桌上,又大咧咧地与秦大哥开起了玩笑:“此战过后,李家军必然元气大伤,一蹶不振。下次再开战,你这当大哥的就不能再欺负小弟了,不许我部人马动作,你只管自己冲上去撒欢开心。 再来这么一次,我怕我的部下会被我逼急了,从背后扎我的黑枪。” 秦大哥开怀大笑道:“借他们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呀! 再度开战,我也不好意思再命你让着我了,你我各凭本事,杀敌争功便是了。” 我连忙起身,又给各自面前的酒碗中斟满了酒。向秦大哥抱拳施礼道:“不愧是我的好大哥,不愿让小弟过于为难。不过小弟我心中有数,有我义父那个小老头压着我,他也不能让我太冒尖儿了。 有功劳还是大哥您的,我能管理好手下那一帮特战队员就心满意足了,至少不用担心那个小老头对我下黑手了。大哥您还不知道吧?现在悬在我头顶的军棍可不是五十了,早就增加到一百多了。” 秦大哥好奇地睁大了双眼,忍不住笑道:“我不在这段时间,你小子又惹什么祸了?那小老头只嚷嚷着要揍你,没见他真动过手。我一直期盼看到你小子当众屁股开花那一日。” 我连忙板起脸来,抓起筷子指着桌上的下酒菜说道:“先吃几口菜,再自罚一杯。这是一个当大哥的该说的话吗?合着我刚才半天白夸你了!你从来就不盼我点儿好,老想着看我的笑话,什么人呀!” 对面的秦大哥哈哈笑着,果然很听话的抓起筷子吃了几口菜,又痛快地自罚了一碗酒。 等他放下酒碗,我突然开口道:“刚才听大哥的一句话,倒提醒我了。 我觉得高怀德和牛大宝二人脾气相仿,十分投缘,跟咱哥俩差不多。 不如让牛大宝去我的特战队,让他二人朝夕相处,我也好替大哥你开导开导他们,如何学得像我一样厚脸皮?” 秦大哥并没有皱眉黑脸,而是依然笑着说:“我就说你小子没安好心吧?这么快就想挖大哥我的墙角了,我不答应。” 我也不慌不忙地笑着说:“我早就料到你不会这么痛快答应,好事多磨么。你这当大哥的也不能太自私了,得多为那个牛大宝的未来想想。 我那里可是从整个南大营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待在特战队里,只对他未来的成长更有好处。 你若想让他回来,随时都可以。咱哥俩还不是,原本就是一家人。什么时候分过彼此?” 李霄鹏李大人不愧是田大人的得意门生,雷厉风行,办事效率极高。 那位焦大将军死因不明,尸骨未寒,兵部的委任状就到了。任命老城持重的袁守敬袁大将军正式接管淮北大营,成为了名正言顺的淮北大营第三任总统领。 第八十一章 新官上任 在那位李霄鹏李大人殷切的目光注视下,袁守敬袁总统领迈着稳健的步伐,登上了高台。 他今天换了一身崭新的盔甲,在强烈的阳光照耀下,身上的盔甲反射出熠熠的寒光。 他表情严肃,目光冷冷峻地扫视了一圈台下的众将士,高声说道:“本将军受皇上隆恩,承蒙各位上卿大人瞧得起,自今日起,正式成为淮北大营的总统领。 为了不愧对浩荡皇恩,不辜负朝廷的重托,本将军军要为我淮北大营立一些新规矩。 剿灭乱匪,还天下黎民以太平,是我营中弟兄们每一个人肩上必须承担的责任。我们必须消除过往淮北大营屡战屡败的耻辱,每个人都重新抖擞精神,加紧练兵,为早日剿灭天下乱匪出力流汗,抛头颅洒热血。 另外要严明军纪,不能再做祸害老百姓的勾当了!那样会使平民百姓敌我不分,对我大顺朝廷失去信心,甚至将我们正规军也当做土匪看待。” 说到这里,他略微停了一下,大手一挥说道:“来人,把那个混账东西给我押上来,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七八个刀斧手推搡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壮汉,也走上了高台。 人群中有人惊呼道:“那不是冯老大吗?怎么他要被砍头了?这可是营中的老人呀!” 男统领不慌不忙地抬起双手,止住了众官兵的议论纷纷。 继续大声说道:“现已查明,这个浑号冯老大的老兵痞,在我淮北大营急需补充兵力,四处网罗壮丁期间,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祸害百姓,也就是你们以前常说的”钓肥羊”。 其手段极其下作,影响极为恶劣。致使许多良善家庭家破人亡,严重损毁我军荣誉。 今日本将军便将这个害群之马当众斩首。我要让你们明白:大顺朝的朗朗乾坤之下,是有王法的。我们官军也不是土匪恶霸,可以肆意胡作非为。大家伙今后除了刻苦训练,剿灭叛匪,其他混账的事千万不能再做了。 胆敢违抗本将军命令,就同这厮一个下场。” 冯老冯老大一脸不服气地扭头高喊道:“袁大将军,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你也不能往手下的这些老弟兄们身上烧呀! 我承认我钓肥羊了,而且不止一次。可这些都是约定俗成,心照不宣的老规矩,上司都是默许的。 而且我们双方都是三七分账。我们辛辛苦苦、出力流汗的弟兄们只得了三成。其余七成都被焦大将军和您这样的高级将领分走了。大不了以后我们二八分账还不行嘛?我们命贱,只要分得两成就行了。” 袁总统领满面怒容,大手一挥打断了他喝道:“你这个混账玩意儿,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信口雌黄。给我堵上他的臭嘴,立马砍了他的脑袋!” 那七八个刀斧手手忙脚乱地一拥而上,将冯老大的脑袋死死按在地上,手起刀落,血溅当场。 刺目的血光中,在场所有的将士都鸦雀无声,大气也不敢出。 下面每个人的心中都在暗暗嘀咕:这位袁大将军,以前看着总是笑呵呵的,今日升任总统领,立马就大开杀戒。看着还真是挺瘆人的。 袁大将军重新恢复了一脸的平静严肃,再度开口说道:“我们吃着皇粮,拿着朝廷的军饷,就必须全心全意地为朝廷办事。从即日起,重新招募兵勇,加强备战练兵。三个月之后,我们先去全力剿灭常年盘踞在凤凰岭的土匪山贼,实现李大人长久以来的心愿。” 远远站着观望的李霄鹏里大人嘴角浮起了一丝满意的微笑,微微点了点头。心里暗道:“这才有点像大顺朝的军人,淮北大营重振旗鼓,称霸一方的好日子即将到来。朝中首辅田大人等一干文臣,也终于有了隶属于自己的军队。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 高怀德紧跟在牛大宝身后,陪他转了好几个地方。这个混小子,谨记他临行前我暗中交代的话,愣是憋着没有提一句我想让牛大宝到我们特战队去的事。 恰好他们二人都不喜饮酒,就绕开了多家大酒楼,最终找了一间门面不大的小饭铺,一同走了进去。 不过此二人完全没有料到,他们误打误撞迈入的这家小饭铺,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一家老店。以食材货真价实,菜品味道独特而出名。 因此这家店虽然门脸不大,却总是顾客盈门。 二人迈步进入之后,不由的同时微微皱眉:怎么会这么多人?原想找个安静的小店随便吃点,却没料到一屋子都是人。但他俩都走的有些累了,也懒得另寻别处,只好找了个相对僻静些的角落坐了下来。 高怀德底气十足地主动开口道:“临行之前刘将军交代过了,你点菜我付账。”说着十分豪气地将我扔给他的那一大锭银子直接拍在了桌上,俨然是一副土豪的嘴脸。 进门之前,高怀德先是看了一眼挂在门头的匾额,从那时起,他就变得底气十足了。心里话:原先我还担心刘将军给的银子不够呢,如果是去大酒楼的话。就这么一家小破店儿,这一大锭银子足够买下它了。 其实自打一进门,他二人就注意到了:大厅的正中心摆着一张大圆桌,上面杯盘狼藉。围坐在旁边的是一群官兵打扮的人。反正看那军服应该不是南宫大营的。这桌人应该连吃带喝的差不多了,所以他二人也没有过多留意。 牛大宝抬头看了一眼高怀德拍在桌子上的银锭,咧嘴微笑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点手叫过店小二,开始点菜。 正当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中时,客厅那边大桌上的一个小兵低声叹气道:“原以为换了那位袁大将军做我们的总统领,至少比焦大将军在位时,我们能好过一些。 谁知他上任首日,便杀人立威。我们今后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了!肥羊今后也没得钓了。” 另一个看上去稍微年长些的兵卒猛拍桌案道:“别胡思乱想了,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怕他个锤子!他胆敢得罪我们所有的弟兄,只怕也会落得像焦大将军那样,稀里糊涂死于非命。” 桌上的另一人连忙出言劝道:“还是多加些小心为妙,我看那位李大人明显偏向这位袁大统领,倒是对焦大将军的死不闻不问。” 眼看满桌的人大家情绪都不是很高涨,其中一个身体瘦削的兵勇连忙举起酒杯高声道:“大家伙也用不着太过垂头丧气,无论是谁当官,弟兄们的日子都还要混下去。我看吃的也差不多了,我们共同干了杯中酒,准备撤吧。” 说着他向掌柜的站立的方向,扭头看了一眼。又转回头来奸笑道:“哥几个,冯老大虽然人头落地,但他总算也为我们做了点好事。他指点的这家小店菜品味道确实不错。而且我刚才还注意到,掌柜身后站的那个小丫头挺水灵,应该是她闺女吧? 不如喊那小妞过来给大家敬一圈酒,讨点乐子去去晦气。” 原先无精打采的众人顿时来了兴趣,纷纷点头称赞。 那个瘦猴兵卒高声吆喝道:“掌柜的,叫你家闺女过来给大爷们敬一圈酒,我们这就准备散了。” 听到他的喊声,掌柜的翻着白眼望了他们一眼,却忍气吞声地陪笑道:“各位军爷,小店地方狭小,招待不周,各位爷吃好喝好,就别拿我这掌柜的开涮了。俺闺女年纪还小,要不我亲自去敬各位爷一杯?算是赔罪。” 那伙儿兵痞子哈哈笑着,斥骂道:“你算老几?滚一边去。让你亲闺女过来。” 高怀德有些看不过去了,挺身站了起来。对面的牛大宝连忙一手拉住他,一手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说道:“先别冲动,看看再说。临出营之前秦将军交代过,让我们俩不要主动惹事儿。” 高怀德鼻中冷哼了一声,用鄙夷的眼神,望了对面的牛大宝一眼,又一屁股坐了回去,静观其变。 心里暗自嘀咕道:就牛大宝这怂样,刘将军还想让他到我们的特战队去,他配吗? 我们特战队里个个都是热血男儿,好斗的勇士。如果他们现在有几个人在这里,那桌上的混账,脑袋早就被拧下来好几个了。 那张大桌上的淮北大营的一伙儿散兵游勇,没有人会想到自己稀里糊涂已经到达了生死的边缘。 还好这帮人一阵哄笑胡闹之后,并没有做出更为出格的举动。而是几乎同时站起身来,对掌柜的喊道:“既然你家闺女害羞不肯过来,我们这群大老爷们儿也不愿强人所难。老规矩啊,酒钱、饭钱统统计在我们淮北大营的账上。” 掌柜的倒是一声不吭,没敢说什么。高怀德终于忍不下去了,拍案而起,大声说道:“你们倒是官军呀,还是土匪啊?竟然如此厚颜无耻!喝了那么多酒,吃了那么多菜,分文不给。明摆着这是想耍赖吃白食呀!” 那群人顿时来了精神,都停下了离去的脚步。手提刀剑,纷纷朝高怀德这里围了过来。 有几个眼尖的,盯着高怀德拍在桌上的那块大银锭,不由得两眼冒绿光,同时直流口水。 坐在高怀德对面的牛大宝,此时也缓缓站起身来,虎目一扫轻叱道:“你们想干什么?仗着人多欺负人少,这是想要打群架吗?” 因为他二人出营时都穿着便衣,这群人根本就没把他俩放在眼里。纷纷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好好教训他二人一顿。起码要让他们这两个不长眼的、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知道:马王爷头上长了三只眼,淮北大营的人是不绝对不能惹的! 第八十二章 一地鸡毛 被众人围住的高怀德丝毫不惧。 换了你是一头威猛的雄狮,四周围了一堆冲你呲牙咧嘴的小狐狸,你也会丝毫不惧,甚至心中暗自发笑。何况他的对面还站着一头战斗力并不弱于自己的雄狮呢? 淮北大营的这些兵,我们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也全然不知此二人的底细。如果知道了的话,他们会立马变成一窝兔子,比比看谁跑得更快。 一位一脸横肉,小头目模样的家伙将手中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在他二人的饭桌上来回重重地敲打着。直眉瞪眼地说道:“你们两个毛头小子是干什么的?身上皮肉松了,想找抽是不是?我们都是淮北大营的军爷,肩负着保家卫国,剿灭乱匪的重任。想请我们百忙之中抽空削你们俩一顿,我们也不会反对。” 牛大宝与高怀德互相对视了一眼,二人的嘴角同时露出了轻蔑的微笑。 牛大宝笑嘻嘻的望着高怀德说道:“出门之前秦大哥还特意交代过我,如果我俩被迫与人动手,出手也千万不能太重,绝不能闹出人命。” 对面的高怀德心领神会地点头微笑。 这可把那个举着钢刀的小头目给气坏了:这俩傻小子脑子都有毛病吧?完全不将我们放在眼里,自顾自的互相说着胡话。我们手里都握着刀呢,最后出不出人命是老子们说了算! 这二位脸上露出的诡异笑容,弄得这位小头目突然心里有些没底了。他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确认了一下自己手里是握的的确是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既不是什么烧火棍,更不是什么刚出锅的炸油条,这才重新有了一些底气。 “你们二人该不会是四处流窜、拦路抢劫的盗匪吧?否则就凭你们俩的怂样,怎么会有这么一大锭银子?”重新积攒了底气的小头目晃了晃手中的钢刀,横眉立目地高声吆喝道。 这要是换了别人,接下来的一幕应该是:面对对方手握兵刃的一大帮人,此二人连连作揖,跪倒在地,甚至磕头求饶。恭恭敬敬的将那一大一大锭银子双手奉上。 高怀德见他双眼死死盯上了桌上那一大锭银子,却连连忙伸手将其抓了起来,迅速重新揣入怀中。 这个举动令围着他的这一群兵丁十分失望,同时也激起了他们共同的怒火。 “不识抬举!”其中一个人咬着牙狠狠骂道。 紧接着这一伙人撸胳膊挽袖子,懒得再废话了。 见他们马上就要动手了,牛大宝忽然抱拳说道:“列位,我的这位兄弟脾气不大好,奉劝列位不要轻易去招惹他,平时里连我还要让他三分呢。 你们要真忍不住想动手,咱们能不能出去门再说,此间地方狭窄,安全施展不开呀!” 众人一听都愣住了,这口气哪像是服软求饶啊?今天真是邪了门了,大白天遇上鬼,还真有不怕死的,这俩人还专往刀尖上撞! “四处流窜的盗匪,公然顶撞不说,还敢掏出凶器拒捕!弟兄们跟我一起上,砍死他们!” 那位小头目大喝一声,轮刀便剁,丝毫不留情面。 高怀德和牛大宝也都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忍得下这口气?见对方仗势欺人,空口白牙,明摆的就是当面诬陷,心里早已经憋不住火了。 虽然他二人都未带趁手的兵器,可他们也都算当今世上排得上名号的高手,就算是赤手空拳,一个人收拾十个八个手拿武器的兵卒也不在话下。 那位小头目轮刀先朝着高怀德的面门砍去。心想先一刀砍死这小崽子,抢了他怀中的那锭银子再说。反正事后追查起来,死无对证。 哪知这一刀砍下,还未伤着对方分毫,自己的身体反而完全不受控制地后背朝外飞出了饭铺的大门。 头晕眼花之际,还没等他爬起身来,两个与他同来的兄弟,便好似秤砣一般,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牛大宝双眼瞪着高怀德,忍不住开口劝说道:“你动作慢点儿,好歹给我留几个。” 旁边一个手持矛枪的兵勇听他竟然敢这么说,便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中的长矛,朝他当胸狠狠刺来。 牛大宝连忙闭上嘴巴,一手抓住了对方捅过来的长矛,飞起一脚,将对方直接从窗口踹了出去。 掌柜的的和屋内其他几桌的食客全都看傻眼了:他们起初还为这两个毛头小伙子担心,认为他们今天一定会吃大亏。哪知转眼之间,情势瞬息万变,那一伙儿舞刀弄枪的官兵,却好似个个长了小翅膀似,很快都脚不沾地儿地飞到屋外去了。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高怀德与牛大宝也双双跳到了屋外,还好这俩人都手下留情,只追着那些从地上爬起来,心里不服输,还想拼死一搏的人一顿狂揍。 至于那些没了心气儿,躺在地上装死的,他二人愣是看都不看一眼,完全懒得搭理了。 扔了一地的刀枪之后,这些人终于全都躺在地上,哭爹喊娘,彻底放弃了抵抗。 有一个小兵还想挣扎着坐起身来,见一脸凶相的高怀德紧握着大拳头又朝他走了过来,连忙机智地重新躺倒在地,甚至微微闭上了双眼。 这二位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色,望着扔了一地的刀枪,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众人,连连叹气。他们二人心头刚被勾起的那一点火气,还没等发泄出来,就被无情扑灭了,明显是心有不甘,意犹未尽。 他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又扭头返回了那个小饭铺。 高怀德从怀中掏出了那一大锭银子,冲着掌柜的拱手抱拳道:“对不住了,掌柜的。大家伙儿也都看到了,是他们这一伙人故意找茬,我俩只是被迫还手。撞坏的桌椅板凳都算在我的头上,您这儿有什么美味可口的,多给我俩上些,我们俩还都饿着肚子的呢。” 掌柜的的瞪大了双眼,连连摆手道:“二位小英雄也算是为我出了口恶气,银子我绝对不收。还有,你们二人闯了这么大的祸,还吃什么饭呀?还不快跑?! 一会儿巡街的衙役捕快来了,你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其他的食客也纷纷附和道:“就是就是,你们快跑吧!有人问起,我们只当啥也没看到。你们俩打倒的那群人都穿着一身狗皮,和巡街的捕快衙役都是一伙的。” 高怀德站在原地愣了愣,还是牛大宝先反应过来,忙轻轻拉了他一把,低声道:“大家伙说的在理,你我还是先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上策。否则真被抓了扔进大狱,有理也说不清楚。三十六计走为上。” 高怀德还迟疑道:“可临来之前,刘将军吩咐我一定要请你吃顿好的。” 牛大宝笑道:“咱换个地方吃,要么改天也行。你听我的准没错。” 高怀德毕竟也阅历有限,没有经过太多事儿,他稍稍想了想,便接纳了牛大宝的建议。 等他二人不慌不忙地迈出大门,俩人不由的同时都愣住了:就他俩进屋与掌柜的说话这一小会儿的工夫,原本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那些淮北大营的兵卒们,竟然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原先扔在地上的刀枪,也全然不见了踪影。 他二人忍不住又对望了一眼,同时微微摇头:看来刚才下手还是轻了,只想着不要闹出人命,那些个躺在地上装死的看来是什么事儿也没有,爬起来相互搀扶着,一溜烟就跑没影了。也不知是真被吓跑了,还是回去搬救兵了。 一阵风刮过,空荡荡的地面上,只有一堆不知从哪里刮来的鸡毛乱飞。 第八十三章 赶尽杀绝 望着垂头丧气站在我面前的高怀德默默地从怀中摸出了那一大锭银子,又放在我的面前,我忍不住惊讶了。 高怀德闷声闷气地说道:“对不住了,刘将军。我没办成你交代我的事。我们俩没有吃成饭,还和人打了一架。” 我连忙问道:“你们俩没把对方打死吧?银子你还揣起来吧,它就是你的了。改天再请那个牛大宝。 秦大哥也没有爽快答应我的请求,好事多磨么,慢慢来。知道挨揍的对方是些什么人吗?” 高怀德头也不抬的回答道:“是淮北大营一些欺人太甚的兵卒,我们俩也是被逼无奈才还手的。” 我连忙轻轻摆手道:“你们俩只要没闹出人命,自己没受伤就行。 淮北大营?现在不是刚刚换了老袁做他们的总统领吗?这也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吧?没事没事,替大哥我教训他们一顿也好。 我也早听说那里军心涣散,好多兵卒在外面为非作歹,经常祸害百姓,我一直没工夫去修理他们。 你还饿着肚子呢吧?传我的命令,让后厨重新开火,给你做些好吃的。吃饱了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把今天这些倒霉事都给我忘干净了。 就那点小破事在我眼里就根本不是事儿,别忘了今后继续和牛大宝套近乎就行。” 高怀德没有再说什么,抬头深深望了我一眼,对我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便低头转身退了下去。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含笑微微点了点头。从他离去背影的状态看来,至少不像刚进门时那么垂头丧气了。 二王子密陀罗重新集结队伍,回到军营之后,又与那位大国师进行了一番促膝长谈。 大国师主动承认了自己的疏漏之处,不过他随后又出言安慰道:“这样也好,阵线拉开,彻底泾渭分明了。临阵叛逃,去往你大哥那边的人数不是太多。 我已经仔细算计过了,双方表面上看来势均力敌,实际上还是我方占据优势。那个文臣出身的安里巴儿除了会使出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损招,对兵法是一窍不通。 有我在王子殿下身边为你出谋划策,我们只需慎重些,消灭你大哥那一伙叛军,只是早晚的事儿。” 蜜陀罗眼望着面前的大国师,弯腰深施一礼,什么也没说。他目前所有能仰仗的,也只有面前这位大国师了。 双方的第二次正面交锋,只能是实打实的硬碰硬了。因为彼此都没有了任何退路。 令那位江南水师总督魏大人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四处流窜的洪家军水师舰队竟然完全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追着已退回军港的堂堂的大顺江南水师,开始了一番死缠烂打。 大有决一死战,赶尽杀绝的味道。 脸上长着个肉瘤,肉瘤上生长着一根粗壮黑毛魏大人绝非等闲之辈,更不是什么怂包软蛋。他也想奋起抵抗,无奈几经交手,真是被打怕了。 就这对方也不肯放过他们,追着屁股打,堵到家门口打。凭心而论,这确实有些欺人太甚了。 都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欺。魏大人并非善良之辈,竟然也能被欺负。只能说这世道彻底乱了,什么事儿都不讲章法了。 魏大人统领的江南水师遭受最后的致命一击,发生在一个深夜里。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除了干点所谓无聊的正事儿,总是要吃饭睡觉休息的。 而精力充沛、疯狂不可理喻的洪家军匪寇显然不这么想,他们就是愿意让辛苦操劳的魏大人睡不好觉,吃不下饭。 窗外通红的火光,将刚刚入睡的魏大人从梦中惊醒。他只来得及穿上了一条裤子,光着膀子手拎宝剑就冲出了门外。 很憋屈地停泊在港口的那一排江南水师的战船,都被无情点燃了。 魏大人很是气愤,他高举手中宝剑大喊道:“弟兄们,匪寇太过猖狂,和他们拼了!” 其实魏大人这个鼓舞人心的口号完全是多余的。因为他身边为数不多的手下们正在与对方拼命。不拼不行啊,因为对手就是奔着取尔等性命来的,不拼自己就彻底没命了。 在熊熊火光的映照下,瞪着一双血红双眼,同样光着膀子的苏大成身先士卒,咬牙切齿。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之所以要对大顺的江南水师赶尽杀绝,他是抱着为已经人间蒸发了的那位潘晓将军复仇的心态而来的。 当初他俩坐在一起喝酒,互相吐露心声之时,他不止一次地听到潘将军提到过害得他家破人亡的那位魏大人。 苏大成虽然是个粗线条的人,但他重情重义,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因此,绝不会放过眼前这个机会。 此刻,他双眼通红,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像一头发狂的疯牛一样冲入敌阵,不管不顾地一路疯狂砍杀,直向江南水师的总督寝帐杀奔而来。 勇敢的魏大人虽然也是赤膊上阵,拼了老命,但自身的战斗力实在不敢恭维,因此很快就成了俘虏。 在昔日部下无情的指认下,这位风光了没多久的水师总督大人便被五花大绑着,扔在了苏大成的脚下。 魏大人还是有几分风骨的,虽然已经无法逃脱全军覆没的悲惨结局,但还是努力挣扎着,不愿跪倒在地。 然而那些凶残的洪家军匪寇却并没有打算给他留下最后一丝尊严,对他拳打脚踢,他倒是不用跪着了,直接被踹趴下了。 苏大成此时倒反而平静了下来,手里拎着那把滴血的钢刀,低头问道:“你就是那位魏大人吧?我会让你死的明白些:你害死了我潘大哥及其家人,我就是专程来为他们复仇的。” 魏大人艰难的挺起脖子,吃力地说道:“落到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贼寇手中,我自知绝无生路。但你也不能冤枉我。我确实派人放了一把大火,烧死了潘晓的妻儿,但他本人的死却与我无关。 我们在你们的军中也有一些内线,我得到了可靠的情报:潘晓那个叛贼是死在你们大头领的手中。他还是那么不开窍,不懂人情世故。不知怎么就得罪了你们的大头领,这笔账你不能算在我的头上。” 苏大成猛然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张口怒骂道:“你这个畜生。死到临头了,还敢污蔑我们家大头领。” 魏大人咧嘴苦笑了一下,吐出了含在嘴里的一口血沫:“我深知终究难逃一死,还有必要推诿塞责吗?我倒很是愿意潘晓那个叛贼能死在我的手中。没想到你这个傻瓜竟然也一直被蒙在鼓里,可笑可笑!” 苏大成微微愣了一下,轻轻摆手吩咐部下道:“先将这个混蛋押下去关起来,待我仔细查问清楚,再杀他也不迟。” 第八十四章 忍痛割爱 南宫大将军脸色煞白,气的下颌的胡须乱颤,他猛拍桌案道:“江南水师那帮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全都是饭桶吗?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本将军令他们在江面上阻击敌舰,这可倒好,他们自己让人家给连老窝都端了! 这下洪家军匪寇水师舰队更加横行无忌了。 遇上淮北大营的那群窝囊废,老子也就忍了。可本将军对水战也是一窍不通啊,朝廷每年给他们拨付的大批建造战船的银两,都他娘打水漂了吗?” 站在他对面的那位方总教头也面色沉郁。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大人别光顾着生气了,还是想想给兵部的奏折该怎么写吧。 毕竟您是前敌总指挥、剿匪总兵官。任何部下将领打了败仗,最终还得由您来背黑锅。我现在只是担心会有别有用心的人,以此来做文章。说你指挥失误,用兵不当。” 听他这么说,南宫大将军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低下头去,不再发火了。 他停顿了一下,低声说道:“还能怎么写?如实上报呗。上面如若降罪,我也只好担着。” 而几乎同时收到这则消息的洪家军大头领洪天阔,却是喜上眉梢,手舞足蹈。 双手抱着膀子,站在他对面不远处的那位徐昕将军也难掩一脸的喜色。他本人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大头领如此兴奋异常了。 他顺势上前一步,弯腰躬身施礼道:“恭喜大头领,贺喜大头领。消灭了大顺的江南水师,就连李家军的水师舰队也曾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如此一来,我洪家军的水师舰队,可算是天下无敌了! 这些弟兄们也真是争气,没有枉费大头领与周军师当初殚精竭虑,费尽心力组建的这一水师舰队。” 满面红光的洪天阔猛挥衣袖大叫道:“拿酒来!徐老弟,你且陪着大哥我一起畅饮一番。 这等天大的喜事从天而降,值得我们酩酊大醉一回。 不瞒你说,哥哥我前一阵子还愁眉不展,总觉得我军被南宫贼子逼到了墙角。多亏周大军师一直劝导我,这才有了今日守得云开见月明!” 面容瘦削,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徐将军也不再客套,咧嘴微微一笑,便在洪大首领的对面坐了下来。 手下的侍卫兵卒很快就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酒菜。徐将军又连忙站起身来,抓起酒壶,往大首领面前的酒杯中斟满了酒。 洪天阔依然扯着大嗓门高声吆喝道:“可惜今日周大军师与那个猛将苏大成都还没有回来,只能咱们二人先行庆祝一番了。 等他们都回来了,我们再举行一场盛大的庆功宴,让全军将士跟着我们一起高兴高兴。顺便也可以重新鼓舞士气!” 徐将军微微一笑,并不多言,而是双手举起面前的酒杯,主动向洪天阔敬酒。 等到洪天阔毫不谦让、志得意满地干了那杯酒,放下手中杯之后,徐昕将军才缓缓开口道:“难得看到大头领这么开心。按说这个时候不应该扫您的兴,但属下心里藏不住事,而且此事干系重大,所以必须对您言讲。” 洪天阔毫不在意地摆手道:“你我兄弟,光明磊落,肝胆相照。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徐将军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了一番,往前伸了伸他纤细的脖颈,才压低声音说道:“大首领,据我安插在苏大成身边的人传回来的消息,纸里怕是终究包不住火,他应该已经得知了,潘晓是死在了我们的手上。” 洪天阔发红的脸上立马褪去了笑容,微微皱起了眉头。 沉思了片刻之后,他轻轻叹气道:“我早就说过,苏大成与那个潘晓压根就不是一路人。只不过机缘巧合,他们走到了一起。 这个苏大成是一位难得的猛将,我对他还是极其看重的。 你的人没告诉你,苏大成得知真相之后是什么反应?” 徐昕摇头道:“这个倒是没说,但你我不得不防。此人一身蛮力,作战勇猛,有万夫不当之勇,我也是听说了的。 但他与那位奸人潘晓感情甚笃,我担心他一旦有了异心,会对大头领您十分不利。” 洪天阔低头沉默不语。片刻之后,他抓起面前的酒杯,又再次斟满了酒,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之后,他低声说道:“本头领还是有爱才之心的,不到万不得已,我真不想动他。 交代你的人将他盯紧一些,密切注意他的动向。不过现在江南水师已灭,李家军的所谓水师舰队也是手下败将。这个苏大成也算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 一旦他有任何异常举动,你随时向我汇报,我也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还有他上次带回来的那个身材丰满的女人,你也派人给我盯紧喽。真到了关键的时刻,她就是我们手中最好的筹码。” 徐将军连连点头道:“大头领尽管放心,这一点我早也想到了,已经安排了可靠的人手。” 洪天阔缓缓抬起头来,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接下来就要看这个苏大成是不是足够聪明了。他若是能够把一切都憋在心里,不对外走漏一点风声,倒还是可以留着。 他若因此而有了异心,那逼的我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大获全胜的苏大成,站在己方旗舰的船头。双眼茫然地望着前方宽阔奔涌的水面,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喜色。 他最终还是亲手砍下了那位魏大人的脑袋,但心中丝毫没有大仇得报的欢喜,反而是忧心忡忡。 他的心里此刻充满了挣扎和犹豫,自己都没有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 但他确定的一点是:自己曾经立过誓为潘大哥报仇雪恨,因为那位潘晓将军,他一直视其为恩人。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但得知真相之后,他彻底震惊了。一时陷入迷茫之中,内心里翻江倒海,有些不知所措。 他现在唯一能够倾诉心事的,似乎只有与他相依为命的杏儿。 但他又不能告诉那个深爱着他,同时他也深爱着对方的女人。 因为他内心总是隐隐不安地觉得:告诉了她,只会给她带来麻烦和危险。 这又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是要凭着一股男儿血性,为恩人潘大哥报仇雪恨,还是苟且偷生,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反正那位潘晓将军早已经不在人世了,没有人会责怪他。 此时,经受着烈火般严厉拷问的,只有他自己的内心。 第八十五章 殊死一搏 李家军的军营之中,校场之上,正在进行着一场生死搏杀。 薛炳义薛将军倒背着双手,腰间悬着一把轻易不出鞘的宝剑,正站在不远处的高台之上,目不转睛地紧盯着交战的双方。 众人围拢的场地中心,一位手持宝剑的壮士,正面对着三位敌手,翻腾跳跃,辗转腾挪,专心应战。 那三个同样身体强壮的对手,分别紧握着手中不同的武器,同时向手持宝剑的那位壮士发起攻击。 围观者黑压压一片,但是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声响。每个人都在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场地中心发生的生死搏杀。 正在激战的这四个人衣着服饰相近,其中只有一人身着盔甲。一看都是李家军军中士卒。 比较令人意外的是,其中手持宝剑的那一人以一敌三,竟然毫不费力。 开战之前,这四个人都签下了生死状,是实打实的以命相搏。 不用问,这一切都出自那位薛大将军的手笔。他就是要用残酷的、你死我活的实战来检验自己挑选的属下。 激战的几人中,那位身着铠甲,手握链子锤的壮汉最为引人注目。 他是三人中的一员,紧握在手中的铁链另一端,是一个嵌满铁刺的圆铁球。 这件特殊的兵器看上去十分吓人,别说是被铁球砸中脑袋了,就是在身上撞一下,球上的铁刺刺中身体,也会导致对手鲜血横流。 他的同伴之一手握一柄大刀。那把刀寒光闪闪,被他舞的呼呼生风。 手持宝剑的那一位,是薛炳义薛将军挑选出的特战队员之一。要说这位在当世十大成名剑客排行榜上排行第六的薛将军,也是够狠的。 虽然是他选中的特战队员,但他要求对方必须全力杀死其他三人,才有资格正式入列。 如果在搏斗的过程中,他被另外三人合力所杀,那死了也只能算白死,干脆就不用入列了。只能说是他薛将军一时看走眼了,死了活该。 薛将军这次共挑选了一百人,没打算和我们南宫大营的特战队明火执杖地硬碰硬,只打算孤注一掷,趁着暗夜行刺小爷我,然后拎着我的脑袋回去交差。 想来这位薛将军是读过兵法的,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起码比那位长着一张骇人大嘴的李大帅研读的什么吃柿子先拣软的捏的盗版兵法,强出了许多。 既然是搏命之战,当然谁也不会让着谁。 那位手持宝剑的壮士双脚刚一落地,身着盔甲,长着一脸络腮胡的壮汉就飞快地抖动手中的铁链,铁链另一端链接的那个嵌满铁刺的圆球,就如流星一般,朝他迎面砸来。 实践者不敢强行阻挡,因为他的身边还有另外两个想致他于死地的对手。即使是被铁链缠住了宝剑,一时无法还手,自己也有可能随时丧命。 因此他只能提气凝神,再度发力,用双腿脚尖点地腾身而起,先躲过那个满身铁刺的铁球再说。 舞刀的那个壮汉,见有机可乘,连忙跨前了一步,挥刀横扫他的双膝。 挥舞粗壮铁棍的第三个人,也不失时机地弯腰屈膝,手中的铁棍自上而下,向他的头顶拍去。 身在空中的剑客迫不得已之下,硬生生在空中扭转身形,舒展身体。他先是猛收双膝,将双腿伸直,那把钢刀擦着他的屁股,横扫了过去。 几乎与此同时,他举剑挡开了头顶落下的铁棍。又猛然收起双腿,奋力弹出,向持刀者的胸膛踹去。 持刀者连忙后退了两步,收刀挡在胸前。 哪知这一脚只是对方的一个虚招,踢到半路的那只脚又收了回去,落向了地面。 脚尖点地之后,持剑之人再度跃起,手中那柄看似轻飘飘的宝剑,迅猛挥出,竟是一剑刺中了舞棍之人的肩头。那人吃痛之下,大叫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捂着肩头的伤口连连后退。 持剑的壮汉顿感压力大减,但他丝毫不敢松懈,口中发出了一声怪叫,便猛一转身,剑尖直指络腮胡的哽嗓咽喉。 身着盔甲,手握链子锤的大汉也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对手在极为不利的情况下,轻松化解困局,竟然还反手为攻,伤了己方的一位战友。 情急之下,他连忙将刚刚收到手边的带刺铁锤,再度猛然掷出。这一次,他可是使出了全力。 “啊”的一声惨叫,那位手舞钢刀的壮士,正准备从背后发力偷袭,却被势大力沉的带刺铁球击中面门,不得不捂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脸庞,踉跄着倒退。 而那位躲过了铁锤的剑客,却丝毫也不敢放松,猛然转身倒飞着朝他扑了过来。狠狠一剑,刺穿了他的小腹。 持刀之人,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含恨倒地,从此饮恨西北,一命呜呼! 少了一个敌人的牵绊,那位剑士立马信心大增,出招更加快捷狠辣。 又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先是那位持棍的壮汉倒地身亡。最终,那位身着铠甲,一脸络腮胡,手握链子锤的壮汉也被那把锋利的宝剑刺穿了胸膛,仰面倒地。 至此,这场你死我活的惨烈搏杀才最终宣告结束。 持剑之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顾不上擦拭额头的汗水,眼抬头望了一眼高台上的薛将军,双手抱拳,跪倒在地。 薛将军面容平静的微微颔首道:“还不错,果然没有令我失望,你可以入列了。” 一直坐在他身旁观战的那位李大嘴忍不住扭头问道:“大将军劳苦功高,这一段的特训,大家伙也没白练。只是目前满打满算就一百人,我听说南宫大营的特战队可有好几万人呢,要不要你们再多练练?” 薛将军自信满满地抬头挺胸,咧嘴笑道:“不用了,这些人已经足够了。我并没有想和南宫大营的特战队硬打硬拼。训练这些人,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能在暗夜之中、短时间之内,阻挡住刘盛那个野小子的属下一波冲锋就行。 军帐之中,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我已派人仔细打探过了,那个山野小子除了敢玩命,实在武功轻松平常。 好像还当众闹过笑话:据说他与一位手下的毛头小子比武,还被扯掉了裤子,在众人面前出丑。 本将军我亲自去取他性命,犹如探囊取物一般,这还得说是杀鸡用了宰牛刀。” 李大嘴对这位薛将军是从来不曾怀疑过的。见他自己信心十足,感觉瞬间自己也信心爆棚。薛将军的剑术,他本人是见识过无数次的,自然是心中有数。 因此他重重点头道:“好吧,既然你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与营中诸位弟兄们为你等壮行,备好酒宴,在此等待你们胜利的喜讯!” 第八十六章 趁热打铁 秦大哥抬头一看到我,便紧锁双眉,露出不悦之色。 他毫不掩饰对我一脸的不屑,撇嘴说道:“我以前只知道你个臭小子脸皮厚,哪知你小子是属狗皮膏药的! 我这当大哥的不想让你太难堪,已经当面拒绝你好几次了,你却还死缠着我不放。” 我佯装没有看出他不快的表情,仍然舔着脸笑道:“这次我就是专程来陪你喝酒的,这也能令你不开心?咱哥俩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秦大哥叹了口气说道:“纯粹坐在一起喝酒可以。但咱可先说好了啊,只喝酒不许谈别的。 那个牛大宝你想也别想,否则你别怪我这当大哥的,跟你当面掀桌子发脾气。” 我哈哈笑道:“我可什么都还没说呢,倒是你又主动提起这事儿,终究还是心虚了吧? 我原本就是单纯打算一边与大哥您畅饮一番,顺便商量一下我军下一步的行动方略,看怎么收拾李家军才好。 放心吧,君子不夺人所好。那个小道士牛大宝你要实在放不下,就让他留在你的身边好了。 小弟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确实不够格做个坏人。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要想彻底脱胎换骨,修炼成一个坏人和土匪,小弟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这一路之上,还要靠大哥您多提点和帮衬。” 秦大哥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重新坐了下去。叹口气说道:“我可真帮不了你,我又不是坏人,更从来没想过要去当什么土匪!” 我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故意压低声音说道:“现在能出手相助的,也只有秦大哥你了。不知您最近听到风声了没有?我义父那个小老头被人参了一本,只因为江南水师的全军覆没。 那个水师总督自己是个窝囊废,又领了一帮虾兵蟹将。战败怪我义父什么事儿? 你我兄弟只有尽快联手消灭了李家军,才能扶那个小老头一把,为其分忧。想来秦大哥也不愿看到他老人家真就倒了霉吧?” 秦大哥微微低下头,也不再和我调侃了。皱眉轻声叹气,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说道:“我倒是也听说了。这世上太多占着茅坑不拉屎,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货色! 自己什么也干不了,甚至狗屁不通,却总是对着旁人指指点点,无非是因为他们位高权重。 南宫大将军近来的日子确实有点不太好过。我们作为属下,是得给他撑撑场面。尽快消灭李家军匪寇,与国与民都有好处。” 我点点头微笑道:“不愧是我的好大哥,拎得清哪头轻哪头重。我还听说义父大人正在筹集粮草、兵马,准备对洪家军发动攻击。 我们俩更得尽快合力收拾掉李家军,免留后患。 这可不是小弟我要和大哥您争功啊,下次战役,以我们特战队作为主攻部队,我想给李家军来个狠的,穿插奔袭、直捣黄龙,将他们彻底撕碎。” 秦大哥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具体作战方案我们哥俩随后再慢慢商议。 大哥我知道你个兔崽子打起仗来很有一套,我自会全力配合。 今日咱哥俩就放开了好好喝一顿,叙叙旧。” 酒过三巡,菜过五回。我们俩都是一副很放松的样子,又开始了无所顾忌的互相嘲骂,不再提一句正事。 我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左右望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这里也没有外人,有件小事儿其实我一直瞒着你这当大哥的。现在也只敢对你说说,因为我自己内心里还有些小愧疚。” 秦大哥放下酒杯,抬眼笑道:“你个龟儿子背地里又干什么缺德事儿了?还知道愧疚? 反正你小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都毫不意外! 不会是又把人家哪个姑娘的肚子搞大了吧?” 我面红耳赤地连连摆手道:“你他娘还能有点儿当大哥的样子吗?使劲儿把小弟我往坏处想! 这事儿憋在我心里好久了,我是觉得有点对不住高怀德那个小子。 上次他与牛大宝二人比武时,我看他二人武功卓绝,旗鼓相当,一时难分伯仲,就起了爱才之心。生怕他二人斗急眼了,一个不留神伤了对方。 因此我才暗中出手,悄悄助了那牛大宝一臂之力,也算是为了给大哥您保住颜面。” 秦大哥不由地张大了嘴巴,瞪圆了双眼问道:“真的假的?这么说是你这个兔崽子有意让着我?我却不信!而且所有人都没看到你出手啊!” 我微微一笑,也不争辩,伸手从地上捏起一颗小石子,望了一眼不远处兵器架上,并排摆放着的刀枪,轻声说道:“你看见那把长刀了吧?盯紧点儿,别眨眼。” 说完,我手指暗暗发力。“当啷”一声脆响过后,那柄直立的长刀随声歪倒在一旁。 这一幕不由得秦大哥不信了,他一边竖起大拇指,一边抓过酒碗说道:“好功夫!这碗酒算大哥我欠你的。” 我连忙伸手按住他的酒碗说道:“这酒还得咱哥俩一起喝才更有味道。 我只求你一点:我到现在还瞒着那个傻小子高怀德呢,你千万替我保密。我怕那小子知道了真相,一准会和我没完没了,他就是个一根筋!” 秦大哥满面红光,扬起脖颈爽朗的哈哈大笑。 他一边笑着,一边抬起一根手指,点着我的鼻子说道:“你个坏小子也真够损的,连自己手下的小兄弟也坑。 别往我头上甩锅啊,我可从来没让你那么干!” 我连忙厚着脸皮,趁热打铁道:“我那么做,还不是为了大哥您么?所以为了公平起见,我还得安排他二人再比试一番。牛大宝这个小道士就留给你了,我坚决不会要。 不过要恳请秦大哥让他去我们特战队玩两天,我找个机会再让他与高怀德比试两下。”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秦大哥这次答应的很是痛快:“让他去没问题,但是我有言在先:你必须保证让他不伤一根毫毛,再给我全须全尾的送回来。” 我年年点头大道:“放心吧,秦大哥。这二人都是我们队伍里难得的的宝贝,有我在,谁也不许伤着谁,我们要保证坚决一致对外!” 第八十七章 绝世宝刀 第二天艳阳高照。 小道士牛大宝怀里抱着他那一对金锏,晃晃悠悠地来到了我的军营之中。 这里我不得不夸那位秦大哥两句,虽然他的嘴巴损了点,但人品还是不错的。向来都是一言九鼎,绝不会出尔反尔。 这一点与我很相似。要么人家总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我们俩之所以能成为铁哥们儿,是有一定科学道理的。 我承认我比他差了那么一点点,因为我的坏心眼儿比他多。除去坏心眼儿,我也算得上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老爷们儿! 人嘛,身上总会有一些缺点的。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压根儿也没打算做那个快要完蛋的人,不想让自己活得太累。 要想留住一个人,必须先留住他的心。毕竟对秦大哥是说让他来玩两天,其实牛大宝他自己愿不愿意留下,我心里也没底儿。因此也完全没必要对他表现的过分热情。 我只是简单地跟他打了个招呼,便命人唤来了高怀德。反正他俩有些臭味相投,又一起打过架。就让高怀德那傻小子陪他在营中随便转吧。 他俩临出门前,我又苦口婆心的交代了一句:“你们俩可千万别随意动手啊。 我已经答应了秦大哥,就是请牛大宝这位小兄弟来我们营中玩玩,随后还要将他不伤一根汗毛地送回去。 小高你就老实陪着他在我们营里四处转转,我营中的兄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徒手比划两下可以,切磋一下武艺,不许动家伙! 中午也不用出去吃了,我吩咐伙房做些好吃的,大家伙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高怀德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头也不回地冲我摆了摆手。 那俩人刚出去,豆芽儿和王二虎就神神秘秘地走了进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这俩人脸上的笑容甚是怪异。总让我想起刚刚得手兴奋不已的盗贼。 我忍不住笑道:“你们俩这是偷了多少金银珠宝,笑得这么开心?” 豆芽儿,那位傅青山将军连忙板起脸来说道:“瞧您这话说的,我们俩是那样的人吗?我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到了一件宝物。 正打算向您报喜,你却兜头给我们二人浇了一盆冷水。这都不能算冷水了,里面全是冰碴子。” 我忍不住咧嘴笑道:“那好吧,不打击你们了。说说看,你们是遇上了独角兽还是火麒麟?那玩意儿我也没见过,正好开开眼。” 豆芽儿和王二虎神神秘秘的互相对视了一眼,才同时转头面向我一呲牙。还是豆芽先开的口,他现在是我军中副将。以他的武功基础做不了副将,但他最大的优点是在弟兄们当中人缘很好,很容易团结周围的人。反正就凭他那两把刷子,我也没敢指望他替我冲锋陷阵。 王二虎现在也是个小头目,他作战十分勇猛,还是那么顾头不腚地一味猛冲猛打,我很欣赏他身上的那股冲劲儿。好在他现在学乖了,不敢再当面拍我的马屁了,这让我觉得安全了许多。 “老大,你还记得上次与高怀德那混小子比武,你手中的钢刀接连卷刃,你还当着我们众人的面发了一通无名火,当面责骂了军需官的事吧?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弟兄们没忘。 从那以后我们一直惦记着给找一把趁手的短兵器,苍天不负有心人,我们哥俩昨天终于找到了一件宝物,一把好刀。这把宝刀应该不次于高怀德的那柄青锋宝剑。” 我顿时来了兴趣,连忙说道:“拿上来让我瞧瞧。” 谁知他二人疑惑地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脸无辜地望着我说道:“那件宝物当然不在我们手里啊!” 我顿时有些泄气,忍不住骂道:“合着你们俩说的这么热闹,啥玩意儿也没有,纯粹拿老子开心是吧?我看你们俩都有些欠揍!” 王二虎抬手说道:“老大你先别急呀,我们知道我俩绑一块都打不过你,哪敢拿你开心呀! 既然是宝物,当然在它主人的手里。而且那位主人开价很高,就凭您给我们发的那点军饷,肯定买不起。我们只是想带你一同去看看。 机缘巧合,我们认识了一个种菜的老农。他手里有那把宝刀,我们也是怕看走眼了被人骗,所以才会请你亲自去鉴别一下。” 我顿时瞪大了双眼,气儿更不打一处来了:“种菜的老农手里有把宝刀?那最厉害也就是把切菜刀了!你们还敢说不是寻我开心?!” 说罢,我站起身来就要追着他们打一顿。 他二人看到我这架势,一边同时撒腿就跑,一边扭头说道:“老大,你又得多喝点凉茶了,怎么近来火气越来越大?都不让人把话说完。” 这两个混账玩意儿反应倒是挺快。我只得停下脚步,斥道:“你们俩不许跑。过来一人让我踹你们一脚,再听你们慢慢说。” 这两个滑头虽说停住了脚步,却还是躲得离我远远的,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刀的主人是个种菜的老农不假,但那把刀绝对不是什么切菜刀。我们俩都亲眼见过了,说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据他自己讲,他的先祖曾是前朝一位大将军。” 我这才强压住怒火,摆摆手道:“你们俩也别跑了,那两脚先给你们记在账上。 其实我对宝刀宝剑之类的也一窍不通,看了也是白看。 王二虎,你这就出去把高怀德和牛大宝给我找回来。牛大宝那小子应该是识货的。” 王二虎答应了一声,转身逃也似地冲出帐外。 站在原地的豆芽儿将军冲我呲着牙笑道:“老大你可以呀,怎么连蒙带骗把那个牛大宝给哄过来了?” 我连忙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别瞎说。我只是恳求秦大哥借他到我们营中来玩两天。” 豆芽儿点点头道:“刘备借荆州,一借不还是吧?我懂! 那小子就应该留在我们这里,才能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我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他娘的别把你老大说的那么龌龊好不好?借了一定是要还的! 至于愿不愿意留下,牛大宝他自己说了算。” 没过多大一会儿,王二虎就带着高怀德和牛大宝一同走了进来。 我抬头望着牛大宝微笑道:“高怀德带着你在营中转了一圈,感觉如何?” 牛大宝笑道:“这里的弟兄们个个生龙活虎,确实和我们秦将军那里不大一样。弟兄们对我也很热情,有好几个人提出想和我切磋一下,都被高怀德给拦下了。” 我奇怪地望了高怀德一眼,猜不出这小子心里是咋想的。便说道:“我觉得你们俩都对兵器比我更熟悉,这位傅青山将军说是发现了一把流落民间的宝刀。你们一起去帮我看看真的假的。 如果是真的,我不惜花费重金要将它买回来。下次再和高怀德动手,首先不能让他在兵器上先占了我的便宜。” 牛大宝欣喜的一笑,转头望着高怀德道:“还有这一回儿事?令我对刘将军更加刮目相看了。” 他又轻轻捅了高怀德一下,坏笑着问道:“你二人比武,最后谁赢了?” 高怀德脸上微微一红,咬着牙说道:“与我家刘将军比试,我输的心服口服。至少当时没有卑鄙小人背后使阴招。” 我连忙摆手道:“你那不叫输,我们只能算是平分秋色。倒是你小子害的本将军当众裤子掉了,很是尴尬。好在本将军脸皮厚,这都不算事儿。 先别啰嗦了。傅将军、王二虎头前带路,我们一同去看看那件宝物。” 第八十八章 童叟无欺 当那位面相忠厚的种菜老人捧出那件被包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宝贝时,虽然还没有打开包裹,我已然心中有数。 这样的老人如此珍重的物件,大约假不了。否则他也不会如此珍惜。 当层层包裹被打开之后,我先看到了那把刀鞘。看上去十分厚重,却没有任何的锈迹。 小道士牛大宝从我的身边伸手将那把刀拿了过来,随着“仓啷”一声宝刀出鞘,整个小屋里的温度好像都猛然降了下来。我扭头看了一下窗外:天空的太阳竟然很应景地躲进了一片云层里。 牛大宝双眼发亮地嘀咕了一句:“好刀,千金不换!”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屋内的人都听的真真切切。 我忍不住回头白了他一眼,心里说:小兄弟,我是让你来品鉴的。不是让你来帮着对面的老头抬价的!你可千万别搞错了。 那位卖菜的老翁也听到了,忍不住咧嘴笑道:“将军身边都是高人呀!都很识货。对小老儿来说,他就是个念想,是我曾祖的遗物。如今外面兵荒马乱的,我小本生意又不好做,若不是儿媳快生了,家中难以为继,我才不会将这祖传的宝物拿出来轻易示人。 小老儿也不会那么贪心,真想要千两黄金。一千两银子就足够了。” 我望着那闪着寒光的刀锋,一时无语。 顿了片刻轻声问道:“老人家,这把宝刀既是你的祖传,它可有名字?” 那老翁微笑道:“我也只知道一百多年前的曾祖,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将军。这把宝刀代代相传,名为寒冰。记得小时候听我爷爷说过,此刀是件宝物,只有一身正气,满腔热血之人才配拥有它。传说此刀是一件神兵利器,削铁如泥,吹毛利刃。只是我们也从来没人试过。” 我低头想了想:小爷我虽未必有一身正气,但满腔热血是一定有的。而且还经常上火。削铁如泥,吹毛利刃?这个不难,一试便知。 我先吩咐那个傅青山将军出去找一段生铁棍回来。然后一把抓过了身边的王二虎。半开玩笑地说道:“你不是以前老拍我马屁,把我拍到沟里去吗?小爷我非但不计前嫌,还给你升了职,现在你表现的时候到了,借你两根头发一用。” 王二虎被吓了一跳,惊叫着拼命挣脱,但他哪里逃得出我的五指山?我伸手就从他的脑后揪下了两根长发。 一旁的牛大宝看在眼里,只是呲着牙笑,并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见我捏着那两根头发转过身来,他便很配合地将那把刀捧在手中,翻转刀刃朝上。 我便将那两根头发轻轻放在了刀刃上。还没来得及吹出一口气,自然飘落的长发便被刀刃一分为二,齐刷刷地斩成了两截。 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很快,那位豆芽儿将军转了回来。手里拎着一件黑乎乎的生锈的铁棍。 牛大宝双手捧着那把刀递给我。我接过之后,在手中掂了掂分量。同时用眼神示意豆芽儿双手握紧铁棍的两端,那小子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我便挥刀向那根铁棍砍了过去。 一声脆响过后,我感觉像是劈在了一根木棍上,生锈的铁棍应声而断。 我微微点了点头,重新将手中刀交给牛大宝。 转身面对那位老翁说道:“刀是好刀!本将军虽然从来没做过生意,但也懂得双方交易,要讲个公平,必须童叟无欺。 刚才我这位傻兄弟说此刀价值千金,老丈您索要纹银一千两。其实说的都有道理。 其实这物件和人是一样的,只有在懂得欣赏它的人眼中,才会体现其最大的价值。 所以我也懒得与你讨价还价了。我给你出价一千二百两,你我各得其所。这把刀留在你这里,无非是个念想,只有落在我的手中,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不过话又说回来,本将军只是个军旅之人,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一时却拿不出那么多现银。 我这里有纹银六百俩,您老人家先收着。别怕,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一边说着,我一边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包银子放在桌上。 然后腾出手来,伸手入怀。从怀中摸出了那把刀鞘上镶着钻石的匕首。 那是当年离别时,那位貌若天仙的温妮公主亲手送给我的。 我接着说道:“看到这把匕首刀鞘上镶着的钻石了吧?这把匕首是当年我在草原作战时,异国王宫中的一样宝物。我现在将其交给我的副将,你让你的儿子跟着他去街面上找一家懂行的珠宝店,将这块宝石取下来,折合成银子。我想应该差不多了。” 傅青山副将军眨了眨眼,连忙接过我手中的匕首,虽然满腹狐疑,却什么也没问。 那老者连连点头,看来他也十分满意,也并没有打算为难我。 我们剩余的几人就坐在这个破屋之中,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等着豆芽儿他们回来。 其实我的心里还忍不住有些隐隐作痛,天仙公主难得送我的礼物,不到万不得已,我真是不愿意破坏它。 好在我们以后应该是没机会再见面了,否则她要真问起来,我就算脸皮再厚,也会觉得无言以对,无地自容。 但是我又太喜欢那把寒冰宝刀了!早知道银钱如此中用,还不如早早去当了土匪,打家劫舍,那样钱财会比当将军来的容易的多! 也没有等太久,豆芽儿和那位老翁的儿子便一同走了进来。那个儿子的手中捧着一个布包袱。显然那颗钻石已经取了下来,并且换成了纹银。 豆芽儿一声不吭的走到我的面前,将那把少了一颗钻石的匕首重新双手捧给我。 我接过之后,重新将其揣入怀中。 同时有些不放心的抬头问道:“那颗钻石价值多少银两?够数吗?” 那个傻儿子大张着嘴,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他的父亲。 停顿了一会儿才张口说道:“那颗钻石换了纹银两千两。即便如此,我觉得珠宝行的掌柜也还有不少赚头。” 众人皆是吃了一惊。 老者连忙走了过来,说道:“这位少将军莫非是来自南宫大营?” 一旁的豆芽接口道:“正是。我家这位刘将军正是南宫大营总统领南宫大将军的义子。” 那位老者听吧罢,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我的面前。 这下又把我吓了一跳,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连忙起身,伸手弯腰搀扶。 那位老者说道:“南宫大将军曾亲率我朝的铁血男儿,抵御外敌,救我等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是了不起的大英雄,是我们的恩人。老朽虽然没念过书,但懂得好歹,也知恩图报。 若早知道您是南宫大将军的义子,我就该分文不取,直接宝刀赠英雄。这样吧,由于生活实在窘迫,那六百两纹银小老儿就勉强收下了。 这两千两,小老儿儿却是万万也不敢收了!” 我一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语气坚定的说道:“说好的一千二百两,一文钱也不能少。我还要替我的义父谢谢您老人家。 至于多出来的那一部分,全当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反正我们军旅之人,留着银子也没什么大用。就让你的儿子将来做点儿小小本生意,您老人家年龄也不小了,以后也不用风里来雨里去种菜卖菜,吃苦受累了。 刚才我那个傻兄弟不是说了吗?此刀千金不换,就这也算我捡了个大便宜。” 经过众人好一阵劝说,那老者千恩万谢之后,总算收下了所有银子。 那把宝刀被重新包好,我让牛大宝帮我拿着,我们一行人上马回营。 路上豆芽儿将军策马赶到了我的身边,先是奇怪的望了我两眼,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老大,我从没听你提起过,那把镶着钻石的匕首是哪儿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答道:“那把匕首是阿卡拉那位天仙公主的随身宝物。我在王宫养伤时偷的。” 豆芽儿满意的点头道:“我想着也是如此。那位传说中的天仙公主,只要不是瞎子,也不会将其白白送给你。” 我突然怒火中烧,抬腿在他的屁股上猛踹了一脚。 口中怒骂道:“我看你小子早就欠收拾了!诋毁小爷我也就忍了,竟然敢诋毁那位貌若天仙的异国公主,生生把自己变成了天下所有男人的公敌。 这一脚算是替她赏你的。” 豆芽儿一个没注意,又或许是我使的力气大了一些。竟然直接从马上栽了下去,跌进了路边的杂草丛中。 他挣扎着爬起来,仰着脖子冲我愤怒地嚷嚷道:“老大你玩真的?我只是和你开玩笑而已!你哪能去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身后的牛大宝和高怀德也吃惊的瞪大眼睛望着我。我头也不回地对他二人说道:“甭理他,让他在草丛里趴一会儿吧。他自己认识路。” 第八十九章 以头试刀 不管怎么说,今天得到了一把趁手的神兵利器,寒冰宝刀,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回到营地之后,我让伙房做了一顿丰盛的晚宴,一来算是招待牛大宝。二来也算是与民同乐,和手下这几位最亲近的弟兄们一起热闹一下。 我们刚回到营地没多久,那个豆芽儿、傅青山将军也回来了。他头发上的枯草叶也没摘干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脑袋上插了个草标把自己卖了。 我笑了笑也懒得理他。 像他这种贫嘴又欠揍的家伙,平时食量巨大,人又长得丑,估计就算卖了也没人敢要! 一见桌上有酒,他便主动凑了过来,估计早忘了挨我的那一脚了。 他伸直了本就细长的脖颈,用奇怪的眼神望了望怀揣宝剑的高怀德和抱着金锏的牛大宝,忍不住呲牙笑道:“我说这两位小兄弟,老大是请你们来吃饭的。你们俩都带着家伙事儿,是打算吃饱了再打一架?还是吃饭之前就动手?” 高怀德瓮声瓮气地接口道:“没错。上次我们二人比武,有小人暗中使了阴招,我一直不服气。今日当着各位的面,我们俩再光明正大地比试一回,好歹分出个上下高低。” 一旁的牛大宝竟然也点头道:“我也觉得上次胜的非常蹊跷,一定是有人暗中使坏,这样对高怀德兄弟很不公平。我们俩已经商量好了,今天再当众比试一番。” 豆芽儿又转头望着我说道:“呵呵,老大,这又是你攒的局?胜负有那么重要吗?你们俩皆武功盖世,早已是我们眼中的两位小英雄。” 我主动端起酒碗,冲豆芽儿说道:“不生我的气啦?你忘性真大!” 豆芽儿连忙双手捧起面前的酒碗,哈哈笑道:“咱哥俩在战场上经历了无数次的血雨腥风,生死考验,打打闹闹才显得彼此亲近,谁会当真? 再说了,你自己也说你那一脚是替那位天仙公主踹的,我怎么能生你的气呢?天仙美人的气我就更生不着了! 曾经在草原上待了那么久,我都没能见上那个传说中的天仙公主一面。而老大你不仅见过她的绝世容颜,还曾经在皇宫里待过那么久。让我们这些手下弟兄很是嫉妒。 你替她踹我一脚,至少将我与那位天仙公主也扯上了点关系,说明我与天仙美女关系更紧密了一些。但我心里也明白,那位天仙公主的脚一定没你这么大,没你这么有力!” 我连忙将刚刚吞入口中的酒水咽进了肚子里,省得自己笑喷了。 我又抬头望了对面的高怀德和牛大宝一眼,无奈地摇头道:“既然你们俩都商量好了,饭后再比试一番,我也就不强行阻拦了。 但本将军有言在先,比武切磋可以,点到为止。谁也不许伤害对方一根毫毛。同时我也保证,那个躲在暗中出阴招的坏家伙,也绝对不会再出现了。 不过你们俩能不能先把手中兵器放下,好好吃饭? 面对一桌子美味佳肴,你们俩混小子都一脸严肃,横眉立目,这还让不让我们动筷子了? 我怎么总感觉谁要敢动筷子,你俩就会同时一跃而起,打将下来?这不是恶意破坏他人的胃口吗?” 我又斟上一碗酒,举起来对着豆芽儿和王二虎说道:“那俩人还太年轻,也不喝酒,咱们老哥仨一块痛痛快快地喝一顿吧。酒桌之上没有什么职务级别,都是兄弟,叫我刘哥就行。” 听我这么说,大家伙儿才都不那么绷着了,就连高怀德和牛大宝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轻松的笑容。 窗外头顶上乌黑的天空中,悬挂着一轮明月,旁边还有无数亮闪闪的小星星。看似晴空万里,却没有人注意到:一大团浓重的乌云,正悄无声息地奔涌而来。 薛炳义薛将军的计划很是周密详细,他甚至预料到了各种突发的紧急情况以及应对方案。因此他亲自带领的百人敢死队随着暗夜的降临,以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方式发动了突然袭击。 李家军的人马已经不止一次品尝到了南宫大营特战队的厉害,也深知这帮人是经过精挑细选严格训练的,警惕性和作战能力都很高,不能轻易招惹。 因此薛将军带领着他的敢死队,找了南宫大营的另一队人马下手,让自己的手下都换成了南宫大营的盔甲,这样才好鱼目混珠。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之后,趁着夜色摸进了我方的营地。 直到接近我所在的营帐之前,他们的隐蔽都做得非常完美。 悄无声息的干掉了我帐外的几个卫兵之后,薛将军更加信心百倍。他深信这次计划成功了。胸有成竹地吩咐手下道:“剩下的是我一个人去就行。你们都给我在这里守着,无论有多少援兵前来,杀光他们就是了。我用不了一炷香的时候,就能彻底解决问题。” 说完他手提龙泉宝剑,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 “你们哪一位是刘盛?出来主动受死。” 他进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我放下手中端着的酒碗,抬头望了他一眼。虽然未曾谋面,对方身上也穿着南宫大营的铠甲,但我一眼便知:对方来者不善。因为扑面而来的浓浓杀意,是无法遮掩的。 因为不知对方的具体身份,我站起身来忍不住咧嘴笑了:好大的口气! 薛将军也抬头看了我一眼,一脸的鄙夷。 “你是哪位?本事不小呀,能单枪匹马找到我。动手之前,要不要先一起坐下来喝上一碗酒?”小爷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怕过谁,因此也毫不知谦让。 薛将军撇嘴笑道:“不错不错,死到临头还如此淡定,也是难得。有酒就好,取下你的项上人头之后,再喝不迟。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乃李家军五虎上将之一,薛炳义薛将军。奉我家李大帅之命,过来取你的狗头。你个山野小子,可能未曾听说过当世十大剑客排行榜,本人榜上有名,屈居第六。” 我点头笑道:“巧了,这个我还真听说过。而且与排行第三的那位晏几道晏大侠交过手。今天能领教一下阁下的剑法,也算十分荣幸。” 说完,我不动声色地伸手去抓那把寒冰刀。心中感慨:亏着有了它,至少在兵器上不会吃大亏了。这把吹毛利刃,已经试过能削铁如泥了。却从未在真人身上试过,今日正好以头试刀。 躲是看来躲不过去了,因为对方已经杀上门来了。剩下的唯一出路,便是拼个你死我活。还好高怀德和牛大宝碰巧了都在这里,豆芽儿和王二虎,我一点都没敢指望。合我们三人之力,应该至少尚有一线生机。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再要求我逞英雄单打独斗了,那样我真成缺心眼了!就算来个三英战吕布,最终能不能活下来都成问题。 薛将军不愧是个行家,当我不慌不忙地拿起寒冰宝刀,稳稳地拔刀出鞘时,他只扫了一眼,便忍不住出口赞道:“一把好刀!”。 第九十章 血光之灾 在场的所有人谁都没有想到,第一个反应过来,抽出宝剑挺身上攻的,竟然是高怀德。 其实说奇怪也丝毫不奇怪:高怀德这小子师出名门,武艺高强。从小就跟着师傅练习剑法。饭前早就憋了一口气,要与牛大宝在比试一番。 看到薛秉义手提宝剑,来者不善,他便多留了个心眼。 也许正应了那句话:同行是冤家。看到我缓缓拔出那柄寒冰宝刀,准备与对方动手。高怀德脚尖点地一跃而起,率先向对方发起了主动进攻。 换做其他人,此时随着跃在空中的高怀德手中宝剑落下,早已人头落地了。薛炳义不愧是成了名的剑客,反应同样迅猛。 他先是十分神速地闪身躲了过去,随即也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龙泉宝剑。 但他并未急于出手,而是微微点头冲我笑道:“你个野小子可以呀,手下藏龙卧虎。能让本将军主动闪身躲避的,这世上应该不会超过十个人。” 我毫不客气的撇嘴回敬道:“别把话说的太满,一会儿自己打脸。”先不说真动起手来,打不打得过对方,小爷我从来不愿意在嘴皮子上吃亏。 那位薛将军的话音未落,果然就自己打脸了。 因为牛大宝一声不吭的就地翻滚,挥舞手中双锏,猛攻其下盘。 薛将军脸色一沉,自己都闭嘴了。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薛将军一眼便看出:这个默不作声的混小子出手很猛,功力不浅。 他自己心里也不那么淡定自若了:刚刚把牛吹出去,说了这世上能逼着自己主动闪身躲避的不超过十个人,眨眼之间就遇到了两个。 豆芽儿和王二虎这两个老部下,来我的军帐从来没带过武器。大约是他二人心里也清楚:我这个当老大的功夫远在他们之上,就算自己带了武器,我若真想揍他们,也只有他们挨揍的份儿。 说实话,看到高怀德率先冲出去那一刻,我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感动。这小子为人虽然木讷、笨拙了一些,但却能知恩图报,品质不错。 在看到牛大宝及时伸出援手,我心中既惊喜又得意,同时还有些小紧张。 这两个混小子彼此之间既然有了感情,那最终将牛大宝留下来的宏伟规划便成功了一大半,至于秦大哥最终肯不肯答应倒在其次了。 令我略显紧张的是:这二位都是我营中的宝贝疙瘩,面前的对手又太过强大,我生怕他们中会有人负伤。来不及多想,我便双手紧握寒冰宝刀,从身边王二虎的头顶一跃而过,迅速主动加入了战团。 随着我的及时加入,薛将军不仅彻底闭上了嘴巴,更是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他心中暗骂道:老子一辈子都没怎么吹过牛皮,就吹了这一回还吹破了! 这 放眼整个天下,能让我放在眼里的,不会超过十个人。这座军帐屋顶之下,就他娘的冒出来仨!这真是深更半夜刘备他娘给刘备开门,算是背到家了! 早知道多带几名敢死队员进来了。也怪自己自视甚高,过于托大了。但已然陷入了如今的尴尬境地,此时若再大声呼叫自己的队员冲进来,那真是颜面尽失。 所以无论如何,也得咬着牙拼下去。 豆芽儿和那个王二虎都看傻眼了。无奈他二人都赤手空拳,只能暂时干瞪眼。他们二人心中甚至同时发出感叹:我们老大真是太猛了,二话不说就直接动手了,那两个小家伙也反应迅速。倒是搞得我俩像二傻子似的,完全措手不及。 他们俩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二人同时愣了片刻,便不约而同的拔腿向帐门口冲去。 他们倒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只是想着冲出帐外,呼叫援军,或者至少想办法找一把趁手的武器,再返身杀回来,总比傻站着干瞪眼袖手旁观看热闹强! 要说那位薛炳义薛将军不愧是一位难得的高手。在我三人合力的围攻压迫之下,竟然还能忙中偷闲,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他猛然腾空而,伸出一脚踹在了豆芽儿的后腰上。 那位傅青山将军,今早出门应该没有看黄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黄历上应该写着这样一句话:不宜出门。 如果他看了的话,能够轻松躲开这两脚。他显然是没看,所以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地享受到了二踢脚的崇高礼遇。 说老实话,这位豆芽儿将军,战场上敢冲敢杀,还是表现挺勇猛的。可我心里清楚,他没有任何的武功根基。 而那位薛炳义,薛将军,满满的杀心,因此出手出脚都是很重。可怜的豆芽,没有任何防备之下,身体横飞了出去,细细的脖颈始终撑不起来的大脑袋,又恰好撞在了一块硬木之上,当场就晕了过去。 我反而松了一口气:晕就晕了吧。没有他裹在里面捣乱,我们反而能更专心些。 一刀一剑加上那对金色双锏,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发挥威力,不怕伤着自己人了。 跑得更快的王二虎倒是冲出了帐口,但迎接他的,是一把扑面而来的大砍刀。 王二虎还算机警,双肩一晃便闪身躲开了。随之举起右拳,毫不客气地直捣对方面门。 对手也有些冷不防,被一拳正中面门,大叫一声仰面倒下。王二虎上前一步,顺势夺下了他的手中刀,扭身儿便返了回来。 军帐之内,在我三人合力的围攻之下,那位薛将军虽已渐落下风,但仍然面目狰狞地紧咬双牙,苦苦支撑。 他眼角的余光一扫,瞥见王二虎手握钢刀返身杀回,顿觉自己全身汗毛倒立,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他现在已经浑身冒汗了。本以为是一场轻松之旅,骑着马儿像郊游似的,只要进入了我的军帐,拧下我的脑袋,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愉悦。哪知实际情形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弄到最后别说刺杀那个山野小子了,自己反而险象环生,深陷绝境。 这要是说出去,能让旁人笑掉大牙! 老子可是当世十大成名剑客排行榜中的老六啊! 其实他没有什么可委屈的,他只是不知道而已。逼的他手忙脚乱的这三人当中,高怀德是同样位列十大成名剑客排行榜中一位高人的亲传弟子,那个手持双锏的牛大宝,是一位世外高人的独门弟子。 而小爷我就更不用说了,虽然确实来自山野之中。但我的师傅应该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刀客,何况我见多识广,与排名第三的晏大侠交过手,还曾经亲手斩杀过排名第四的那个孽徒卢正飞,与那位浪迹天涯的白衣盗圣偷学过使用暗器。 这位薛炳义薛将军应该感到庆幸:我倾慕的那位美丽女子,那位土匪头子熊四海的女儿熊芸姑,现在正拜在晏大侠的门下学艺未成。如果她也在这里,看到这位薛将军想对我不利,可能都轮不到我出手,薛将军都逃不过一场血光之灾。 所以有时候民间谚语说的是很对的,无论你自己有多大的本事,都不能太过狂妄自大。人狂没好事,狗狂挨石头! 此时,帐门外已喊杀冲天。明显是我营中那帮兄弟们,已经发现了异常,正在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趁着王二虎暂时分散了一些薛炳义的精力,我也开始抽空低头在地面上四处乱瞅。这又不是正常的比武,用不着正大光明,一板一眼。速战速决才是关键。 我想找一块小石头,突施暗器,出其不意砸瞎了那位薛将军的一只眼睛,然后我等一拥而上,将其碎尸万段,然后再冲出去与营中的弟兄们会合。 你尽管骂我臭不要脸、厚脸皮,手段下作好了,反正小爷我脸皮厚! 对付恶人,还讲什么仁义道德,光明磊落?那样的人才是真白痴! 第九十一章 一刀封喉 三日后的一个傍晚,遥远的天边燃起了浓重的一团火烧云。 那一片天空,瞬间被涂抹上了一层浓烈而鲜艳的血红色。 李家军的军营之中,倒背着双手的李大帅急得团团乱转,内心越来越焦躁不安。 他丝毫也不担心那位薛炳义薛将军的安危。因为他对手下这位爱将的剑法和武艺从未有过丝毫的怀疑。他只是纳闷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传来任何的消息。 埋伏这么久,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吗?成不成好歹也得有个信儿呀! 此时,门外侍卫匆匆入内禀报:“大帅,营门外来了一位南宫大营的使者,手捧一个金色木盒,自称是给大帅您来送礼的。” 李大嘴停下脚步,完全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故作淡定的摆手道:“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让他进来吧,本帅倒要看看他会说些什么。” 一位身材高大的使者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见了李大嘴微微施礼道:“奉我南宫大将军之命,本使特为李大帅奉上珍贵的礼品,请笑纳,千万莫要推辞。” 李大嘴点点头道:“多谢南宫大将军,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本帅还是先行谢过。 那位南宫大将军没有让你带什么话给我?其实洪家军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两家之间以前并没有过多的仇恨,完全可以联起手来,共同对付洪家军那一路匪寇。” 那位使者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上前了几步,双手捧着木盒,轻轻放在了李大嘴的面前。 他抬头说道:“我家南宫大将军并没有让我给你带话,只让我前来送礼。看了你就明白了。” 李大帅微微一怔,更加想不明白那个南宫贼子,喉咙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只得先伸手打开了眼前金碧辉煌的木盒。 盒子里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双目圆睁,似有不甘。正是那位薛炳义薛大将军。 李大嘴什么话也没说,双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仰头倒在地上。 还未转身离去的那名护卫大叫了一声,便一头冲出帐外,口中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喊,因为声音太过刺耳,很快便招来了许多人。 其中有几个郎中奋不顾身的扑上前去,对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李大帅一顿操作猛如虎。又是掐人中,又是捶胸脯,进行了一场惨无人道的急救。 因为那位门前的侍卫叫声太过凄惨瘆人,引来的人太多了,军帐中很快就挤不下了。现场有很多人都看到了木盒中薛将军的人头,这个坏消息随之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李家军的大营。 乱哄哄的人群中,那位身材高大的南宫大营派来的使者如鹤立鸡群,却落了个无人搭理的结果。 恰在此时,小爷我正坐在秦铭将军的对面,不紧不慢的与他对饮。 放下手中酒碗,我面带羞涩地说道:“对不住了,秦大哥。我原想着无论如何要把牛大宝带回来,这也算对你有一个交代。可那混小子自己硬着头皮不想回来,我也拿他没办法。 他说了,以后找个时间会单独回来向你赔罪。” 秦大哥大度地摆手道:“他想留在你那里,就让他留着吧。你个臭小子得感谢我吧?如果不是我同意了,让他去你那里玩两天,那夜你遇刺之时,身边多了个强有力的帮手,你小子今天还能坐在我这里喝酒?” 我连连点头道:“秦大哥说的没错,那夜实在是凶险。若不是高怀德、牛大宝恰好都在身边,我能不能活下来,还真就难说了。 即便如此,我手下的骠骑都尉王二虎也当场战死了,算是用自己的性命替我挡了那致命的一剑。” 秦大哥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第二天我全都听说了。那员贼将据说也是一个成名的剑客,武林高手。亲自带了一百人的敢死队,只为了取你的脑袋。结果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了,带来的人也无一生还。 要说你个臭小子,命是真够大的。树大招风,以后牛大宝就留在你的身边了吧,大哥我人好,没有那么招人恨,所以想要我命的人不多。” 我无语地冲他翻了翻白眼,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原先想好的,涌到嗓子眼儿的感谢的话,一时也无从出口了。 秦大哥又接着说道:“敌方偷袭损兵折将,正是士气低落之时。我想不通你和那个小老头是怎么商量的,何不趁机向李家军发动猛攻?” 我微微摇头道:“既然已经图穷匕见,鱼死网破了,这个时候更要沉住气,不能急于一时。我将那位薛将军的脑袋割下来,装进木盒之中,让义父大人派了一名使者,给那个李大嘴送上了一份厚礼。必须要让那位薛将军的死讯传遍整个李家军大营。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令他们军心大乱,人心涣散,我方再动手不迟!” 秦大哥抬头望了我两眼,竖起了右手的大拇指说道:“要么说你俩才是爷俩呢?都够阴损够坏!不得不让人佩服。” 我低头垂下眼帘说道:“秦大哥,你再这么夸人,我可真受不了了!回头我得去找我的义父大人诉诉苦。” “唉,唉,咱哥俩谁跟谁呀?只是私下随便说说而已。看在我将牛大宝拱手相送,护你周全的好意之下,出了这个门,可别随便乱说话。” 我“噗嗤”一笑,点点头道:“明白了,秦大哥也怕我义父那悬在头顶的军棍啊!您的好意我收下了,以后牛大宝既是我的人,也是你秦大哥的人。小弟我还有个小烦恼,有点不知该怎么办了,恳请秦大哥为我指点一二。” 秦大哥好奇的抬起头来,开口道:“这天底下还真有让你这个混小子为难的事?” 我点头道:“那一夜王二虎中剑倒地之后,我怕高怀德和牛大宝吃亏,情急之下,故伎重演,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突施暗器,打瞎了那位薛将军的一只眼,我这才趁机一跃而上,砍下了他的脑袋。可高怀德那小子明显发觉了什么,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我又没法向他解释。” 秦大哥微微一愣,之后忽然仰头开怀大笑:“该呀!你小子这叫作茧自缚,活该!换做我是高怀德,当场就一剑劈了你了。这就叫贼不打三年自招,总算抓到那个背后使阴招的小人了。”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嘀咕了一句:“人心散了,以后队伍不好带了!我还就真得找个机会,单独向高怀德赔礼认错。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也挺自豪的:当世十大剑客排行榜中,排名第六的被我一刀封喉,砍了脑袋。我是不是以后更可以吹牛了?” 秦大哥鄙夷地斜视了我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行了吧,你小子以前吹的牛还少吗?我怎么觉得你小子的脸皮和脚底板似的?越磨越厚了!” 我摆摆手道:“不开玩笑了,秦大哥。咱俩都提前整顿好手下兵马,只等南宫大将军一声令下,我们共同出击,直接端了李家军的老巢!” 苏大成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一脸严肃地望着众人,沉声说道:“我苏大成虽然是个大老粗,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但我也听过一句话,叫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潘晓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自当涌泉相报。对你们我不做强求,反正跟着我去杀大头领,只有死路一条。 死就死了,脑袋掉了碗大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反正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我还听说,以前有一位追随大首领多年的李将军,最终也是家破人亡,死的不明不白。 洪大首领表面上看起来对大家伙都还不错,没想到如此人面兽心。这样的人即使将来得了天下,也只会祸害众生,诛杀功臣。如今铁证如山,他已无从抵赖。” 这些水师舰队的兵勇们,面面相觑之后,有不少人高高的举起了手臂,大声说道:“潘将军对我们也不错,但你苏将军对我们更好。我们愿意跟随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打成眼圈泛红,抱拳拱手道:“愿意随我赴死的兄弟,我这里多谢了。不想追随我的,我绝不强求。今夜我等便头裹白布条,只杀大头领洪天阔一人,不可伤及无辜。” 洪天阔的中军大帐之中,灯火昏暗,显得空空荡荡。 徐昕将军站在他的对面,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洪天阔面色铁青,咬牙低声问道:“消息可靠吗?” 那位徐将军还是一声不吭地使劲点了点头,轻轻说道:“他们今夜就会动手。” 洪天阔忽然笑了,他的牙齿被他咬的得咯嘣嘣乱响。 他声音沙哑地说道:“那就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张网以待,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 他转身倒背着双手转了几圈,叹口气说道:“这个苏大成,我也真是看错他了。 先抓了他的女人,让他们一起死! 我要用他们的血告诉所有人,胆敢和我作对,只能是死无葬身之地!”。 第九十二章 暗夜复仇之火 随着帐内烛火的疯狂跳动,一身布衣的大军师周密,满头大汗地快步走了进来。 他见到洪天阔,并未上前躬身施礼,而是加快脚步,走到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开口急切地问道:“我暗中收到了消息,也亲眼看到了外面埋伏了好多刀斧手,敢问大首领这是要对付谁呀?” 洪天阔微微一笑说道:“不愧是我的大军师,耳聪目明,什么都瞒不了你。水师总督苏大成聚拢了手下一小撮虾兵蟹将,今夜打算对本将军动手。本首领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提前做好了安排。” 周密连连摇头道:“洪首领千万不能再犯糊涂了,当初你那位潘晓将军下手,我是完全不知情。否则我也会极力加以拦阻。 这个苏大成又与那位潘晓将军不同,他就是个糙人,根本没那么多心眼。如果他真有那心思,我现在就去当面劝说他,向他陈明利害,令他即刻回心转意。 我军目前的大形势刚刚好转,首领万万不可自乱阵脚。我们应该枪口一致对外才是,怎么能自相残杀呢?” 洪天阔望了他两眼说道:“我也不想啊。但对手下将士来说,首领应该是神一样的存在,不容任何置疑与亵渎,更别说有了异心了。所以对付这样的人只能斩尽杀绝,斩草除根,才能维持本将军在营中的威望。 即使军师想去劝说,也已经来不及了。我估计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动手了! 军师切莫心慈手软,只有彻底铲除异己,才能保证我军纯正的血统。也才能无往而不胜。” 周密连连摇头道:“此言差矣。人心向背,得人心者得天下。如果连自己手下的弟兄们都整天疑神疑鬼,人人心中担惊受怕。又如何取得天下万民之心?听我一句劝,我现在就去找那个苏大成。” 洪天阔坚定地摇头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现在晚了。我派出去的人此时应该已经将苏大成的女人擒获了,必要时可拿来她当人质。” 周大军师双眉倒竖,不可置信地望了洪天阔两眼,猛一跺脚,拂袖而去。 此时茫茫的黑夜中,远远传来了震天的喊杀之声。 苏大成的手中挥舞着一把雪亮的大砍刀,一如既往的冲在己方队伍的最前方。 途中他们要经过一处低洼之处,再爬上一个缓坡,才能抵达洪天阔军帐之所在。 就当他领着手下人马冲入那处低洼地时,周边冒出了无数早已埋伏好的弓弩手,手握拉满的弓弦,向他们齐齐射来无情的箭雨。 伴随着一片凄厉的呼号惨叫,苏大成身边的人轰隆隆倒下了一大片。 冲在最前方的苏大成完全不为所动,他一边挥舞着手中那把雪亮的大砍刀,拨打着迎面而来,如倾盆暴雨般的箭雨,一边打马扬鞭,反而加快了冲击速度。 还得说是苏大成勇猛无畏,率先冲入了敌方的弓弩营中。血光四溅中,那些弓箭手随即倒下一大片。跟在他身后的人马,终于得到了短暂的喘息机会,也迅猛地一拥而上。 双方的士卒中有不少人手中都高举着点燃的火把,将这被血腥味浸透的暗夜照得如白昼一般。 眼看就要冲到洪天阔的军帐了,斜刺里忽然窜出一匹战马。马上之人咬牙切齿,手握一杆长枪,直愣愣地朝着苏大成冲了过来。 此人是洪天阔麾下的一员大将,曾经以勇猛善战而著称。 他抖动手中长枪,猛地朝苏大成的心窝扎来。 苏大成不慌不忙,举刀相挡。这个苏大成原本就是个直肠子,认死理不会拐弯。他此时一门心思只想着为潘晓将军复仇,哪管来的是什么人?自然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两员猛将由此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那些偷袭的弓箭手被斩杀殆尽之后,黑暗中又冲出来一大队人马,将苏大成和他所带领的弟兄们团团围在当中。 洪天阔毕竟是整个洪家军的大首领,他已经提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他营帐的周边,还埋伏了一队刀斧手,准备在最危急的时刻对他进行贴身保护。 苏大成发力磕开了向他心窝扎来的那杆大枪之后,便毫不客气地回手一刀,向对方的脖颈猛然坎去。 那位持枪的猛将很是吃了一惊,连忙撤枪闪避。 他没有想到对面这个傻大个身处极端不利的险境,竟然不知退缩逃跑,还敢主动发起进攻。 他哪里想到,苏大成已经是准备拼了命了,所以才会不管不顾,勇往直前。 持枪猛将的心中忍不住骂道:你这个傻大个可以玩命,甚至不要性命,老子可是要好好活下去的。 本想在大首领的眼皮子底下,自己好好表现一下,把你吓退就得了,你个生瓜蛋,却一点面子也不给,现在只好想办法将你挑落马下,置你于死地了。 但几经交手之后,不到百招那员持枪的猛将便感觉到了:这厮双臂力大无穷不说,刀法还十分灵活多变。如果那位洪天青洪三爷还活着,对付他倒挺合适的。就自己这两把刷子,竟然感觉有些吃力。 但大首领应该就在不远处,躲在某个角落偷偷看着。就算再吃力,自己也绝不能退却,否则原本的目的是想给自己长脸,反倒变成丢脸了。 想到这里,他紧咬牙关,既然已经骑虎难下了,那就索性拼个你死我活。 苏大成可完全没有他想的那么多,只存了一个心思:尽快将对方斩落马下,好去亲手杀了洪天阔那个恶毒小人,替死去的潘大哥报仇雪恨。 马打盘旋之后,苏大成更是加快了进攻的节奏,将对方彻底笼罩在了自己凌厉的刀光之下。 那员持枪的猛将渐渐感到心里开始发虚了,被迫开始认真思考是自己的性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本身他与苏大成的战力就有一定的差距,慌乱之中一分心,就更是破绽百出。 苏大成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的手忙脚乱、心浮气躁。他瞅准时机,伸出左手猛然抓住了对方递过来的枪杆,毫不客气地连人带枪,将对手往自己身边猛拽了一把。 持枪将无奈之下,伸出双手紧握枪杆,使劲往回拉。手中这杆长枪绝对不能让敌方夺了去,那样场面会很尴尬:明知对手攥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而自己赤手空拳,那和坐着等死有什么区别? 苏大成并非真心想夺取敌方手中的长枪,而只是一直在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此时二人已经酣斗了近二百个个回合。苏大成猛然大喝一声,左手突然松开对方枪杆的同时,右手中的那把刀已经猛然挥了出去。 鲜血飞溅中,那员持枪武将的脑袋迅速搬离了他原本应该呆着的地方,潇洒地飞向了半空中。 苏大成欣喜之余,举刀高声喊道:“冲啊,弟兄们。距离砍下洪天阔的脑袋,仅有一步之遥了。” 趁着这个空档,他扭头回望了几眼。这才发现,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兄弟们,由于受到对方重兵压制,还活着的已经不多了。 此时他已完全顾不了那么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怕最后拼的只剩下他一个人冲到洪天阔那个无耻小人的身边,他也有足够的信心,令其身首异处。 恰在此时,从军帐的四周又冲出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刀斧手。随着帐帘一挑,全副武装的洪天阔洪大首领带着身边的那位徐将军也迈步走了出来。 洪天阔不慌不忙的高喊道:“苏大成,本首领扪心自问,一向待你不薄,没料想你竟然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在动手杀我之前,先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谁?” 说着他轻轻地一摆手,十几个兵卒押着被五花大绑的杏儿出现在了苏大成的面前。 骑在马上,手握带血钢刀的苏大成彻底呆住了。 第九十三章 生死相依 苏大成圆睁双眼,眼中浓浓的杀气,却突然间凭空消失了。 他仔细上下打量了几眼被五花大绑着,刀剑加身的杏儿。发现她除了乌黑的秀发有些凌乱,身体却并未受伤。 苏大成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洪大首领,我本与你无冤无仇,只因你残害了对我有恩的潘大哥,我才要寻你为他报仇雪恨的。 所有这些,都全是我一人所为。与我手下这些弟兄们无关,更与杏儿无关。杏儿与我历经波折,患难与共,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你只要答应放了他们,所有罪责,我愿独自一人承担!” 洪天阔微微点头道:“本首领素有爱才之心,广纳天下贤士。念你作战勇猛,曾为我洪家军屡立战功,只因一时鬼迷心窍,才会铸成如此大错,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放过你的女人和部下。 前提是你即刻下马认罪,主动放下武器,不再与我为敌。身为我军总首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向来是言而有信的!”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信,洪天阔扭头吩咐道:“先给她松绑”。 紧紧绑缚着杏儿的那根绳索,很快被人去掉了。原先紧紧架在她脖子上的那些刀剑,也撤去了。 看到这里苏大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迈腿翻身跳下马来。 他刚刚落地,身后便涌上来一大拨手持长矛利刃的兵卒,将他团团围住。 苏大成脸上毫无惧色,裂开大嘴微微一笑,抬起右手,将那把带血的钢刀随手扔在地上。 洪天阔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他不动声色地微微点了点头,冲站在苏大成身后的己方兵士使了个眼色。 一名身穿铠甲的兵卒冲大首领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心领神会。 他突然举起手中那杆锋利的矛枪,狠狠地朝着苏大成的后心扎了进去。 苏大成高大的身躯微微一晃,不由自主的双膝跪倒在地,口喷鲜血。 他的眼神中并没有慌乱和恐惧,自从他主动放下刀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死,来换取杏儿和手下弟兄们的生路。 那杆锋利无比的矛枪已然刺穿了他的胸膛,枪杆卡在他的骨缝里,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枪尖透出前胸三尺多长。 苏大成的脸上挂着一抹奇怪的笑意,用深情的目光望着对面不远处的杏儿。他心里还有许多话想对她讲,可此时什么也说不出口。 已经摆脱束缚的杏儿并没有任何情绪失控的表现,既没有涕泪横流,也没有大哭大叫。 她只是猛的一把推开旁边的人,张开双臂,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一般,不顾一切的飞奔着向苏大成扑了过来。 苏大成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想要摆手阻止她。 飞奔而来的杏儿目光坚定,轻轻咬着自己微微发白的嘴唇,还是义无反顾地扑了过来。 已经刺穿苏大成身体的枪尖,同样也毫不留情地刺穿了杏儿单薄的身体。 他们二人终于紧紧相拥了。 杏儿微笑着抬起手,不顾自己嘴角挂着的缕缕血丝,替苏大成擦了一下嘴边的血渍。 苏大成吃力地亲吻着对方的脸颊,叹息着说道:“你怎么这么傻?!” 杏儿用尽最后的力气,还给了苏大成一个甜美的微笑,轻声呢喃道:“我早说过,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便缓缓闭上了双眼,倒在苏大成的怀中,陷入了永久的酣睡当中。 苏大成心里有些后悔了:明知洪天阔是个卑鄙恶毒的小人,就不应该轻信他,放下手中刀。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搂着杏儿温软柔嫩的肩膀,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另一名手持长矛的士卒,绕到了苏大成的对面。竟然发现这个傻大个还没有咽气,显然是等得不耐烦了,便举起手中长矛,再一次从杏儿的背后用力捅了进去。 苏大成拼命地扭动身体,想替怀中的杏儿挡下这一枪。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当着他的面伤害杏儿。 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那把锋利的矛枪同时刺穿了他二人的身体,他们双双倒了下去,却永远保持着紧紧相拥的姿态。 此时黑漆黑漆的天空中,突然有一道刺眼的蓝色闪电划过,劈开了浓重的黑夜。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响彻天际,像是一声怒吼,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奏。 望着眼前的一切,洪天阔微微点头道:“苏大成的女人倒是有几分刚烈,我本有心放她一条生路,她却执意要自寻死路,谁也拦不住她。 这样也好,彻底不留后患,省得我再担心了。” 徐将军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问道:“那些跟着叛逆的小兵们该如何处置?” 洪天阔风轻云淡地说道:“这还用问吗?统统活埋,一个不留!”。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洪天阔重重地一屁股坐在帅案之后的太师椅上,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此时他忽然感觉身心俱疲,仿佛自己的身体被抽空了。 他不由的回忆起从自己竖起“替天行道”的大旗之后,这一路所经历的腥风血雨,坎坷波折。自己经历了九死一生,能撑到现在也真是太不容易了。 还没等他缓过劲儿来,匆匆而入的徐将军又带给他一个惊人的消息:大军师周密神秘失踪了。 红天阔立马紧张起来,连忙问道:“去苏大成的军营里找了没?他该不会是一意孤行,不听劝告,去劝说叛军被杀了吧?” 徐将军摇头道:“我派人都找遍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洪天阔深蹙双眉挥手道:“接着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找到他的尸体,我也就安心了。 说句不好听的,我宁可他死在我的眼前,也不能让其为他人所用,因为他太了解我军的底细了。还有,再派出一名使者,去请请凤凰岭的那个土匪头子熊四海,我军急需补充兵力,招揽人才。 李家军马上就要完蛋了,接下来就只有直面我们的死对头南宫大营了。如果能迈过了这最后一道坎,整个大顺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第九十四章 一鼓作气 茫茫的草原上,满地一片枯黄。 在枯黄的杂草丛中,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还在顽强地绽放着。万物有灵,生命总是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奥秘。 一朵紫红色的小花,极力地伸展着自己柔软的茎叶,向头顶的太阳展露出迷人的微笑。 它完全不在乎在这茫茫的荒野之中,是否会有人欣赏她独特的美艳,深深地扎根,努力吮吸地表下的水分,敞开心扉接受阳光的温暖,努力伸展自己柔韧的枝叶,保持旺盛的生命力,对她来说就已足够了。 忽然,她细细的根茎敏锐的感受到了来自地面强烈的震动,那是隆隆的马蹄声。 成千上万的战马呼啸而过,一匹战马的铁蹄将这朵美艳的小花直接踩进了泥土中,随后便扬长而去。这朵小花并没有因此而气馁,她努力挺了挺自己纤细的腰肢,虽然掉落了几片叶子,还好茎并没有断。 她咬着牙鼓励自己:没关系,谁的一生会永远一帆风顺呢?一点一点地重新抬头,一定还能看到明天的艳阳,这便是生命的顽强。 呼啸而过的这群战马上的数万勇士,手握刀枪,紧紧跟随在小王子密陀罗的身后。 在与大王子门巴率领的军队数交次手之后,他们已经渐渐占据了上风。 此次在那位大国师的缜密安排下,主动发起的这次长途奔袭,就是要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塔多城的守将乔丑二旦匆忙之中,只得将守军拉至城外,摆好了阵型仓促应敌。 密陀罗小王子及那位大国师并未及进攻,而是双双策马至两军阵前,开始与那位乔丑二旦守将唠起嗑来了。 这位年轻的手将看到对面来势汹汹的人马,双方还未开战,他就已经满头的虚汗。 在马上他抱拳拱手道:“小王子,大国师,我并不想与你们为敌,但作为一城守将,职责所在,我总不能将所守城池,白白拱手让人吧? 殿下您与那位门巴大王子,乃骨肉兄弟。况且大王子对我十分信任,我与大王子以及那位安里巴尔大人还同属于一个古老的部族,你们不要逼我。” 大国师提马上前一步笑道:“我们有共同的宗教信仰,自从木托磐尼帝国消亡之后,我们又同属于一个强大的王国,米尼艾尔。你口中的所谓古老部族,早就不存在了。 你面前的这位小王子,睿智果敢,文武双全,是将来引领我们强大王国更加强盛的最佳人选。 我劝你睁大双眼看看我背后的这些勇猛骑士,他们志在必得。我们也能理解你们很多人是被胁迫的,若能主动弃暗投明,尚有一线生机。” 乔丑二旦苦笑道:“大王子继承王位,名正言顺,还有先王的遗诏。我到底该听谁的? 其实你们哥俩最后谁继承王位,我们都没话说。谁让谁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们就拥戴谁。” 大国师忽然勃然变色道:“那道所谓遗诏是假的,伪造的。天下虽大,有能者当身居高位。说什么大王子即位顺理成章的屁话! 那位大王子就是个饭桶。你们确定还要继续为他卖命吗?” 乔丑二旦坐在马上继续摇头苦笑道:“大国师,我承认自己学识没有你渊博,更没有你能言善辩。 我只知道一个最简单朴素的道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食人俸禄,尽忠职守。我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 你们要动手就动手吧,我绝不会坐以待毙。” 小王子密陀罗主动催马提枪上前,开口说道:“该说的已经都说完了。你竟然还这么冥顽不化,不知死活。那也别怪本王子对你不客气了!” 他猛然抖动手中长枪,朝着对方的梗嗓咽喉直刺过去。 乔丑二旦毕竟是个武将,扭头躲过之后,便咬牙切齿地举起手中长刀予以还击。 在两人打斗的过程中,站在不远处的大国师微微颔首:我的眼力不错,这位小王子经过长期的刻苦训练,进步还是非常明显的,枪法凌厉,气势上丝毫不输于对方。 二人激斗了近百回合,还未分出高下。大国师却洋洋得意的手指前方,对那位守将乔丑二旦笑着说道:“别再闷着头一味厮杀了,回头看看你背后发生了什么?” 守将吃了一惊,虚晃一招退出圈外,连忙扭头观望。 却忽然发现城中浓烟滚滚,显然是某些地方已经起火了。 他咬着牙骂道:“你们好卑鄙!” 密陀罗则得意地笑道:“兵者,诡道也。我们的另一路兵马已经从另一个方向突入城内,点燃了大火。你已经身临绝境了,还不速速下马跪降?也许还有一线生路。” 乔丑二旦不再发一语,咬牙切齿地举起长刀,朝着小王子猛冲过来。 小王子却懒得再与他缠斗了,而是高高举起手中的那杆长枪,轻轻挥动了一下。他的身后喊杀震天,所有的兵马轰然而动,齐举手中刀枪,集体掩杀了过来。 两路人马陷入陷入了一场大混战。 从人马的总数来讲,小王子明显占优。因此也不难预料,胜利的天平很快便倒向了他这一方。 密陀罗小王子扬起了脖颈,他下巴上原本青涩的胡茬已经渐渐发黑了。他的眼神坚定而冷酷,他已完全脱离了那个懵懂的少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看到几方的人马已经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密陀罗毫不犹豫地举枪大喊道:“杀光他们!随后一鼓作气,攻占塔多城。” 那位大国师提马上前一步,在他的耳旁说道:“稍后我军入城之时,王子殿下还有必要召集大家伙,当众再重申一遍:入城之后,必须保证秋毫无犯。今后我们占领的每一座城池,城中百姓都是您未来的子民,必须加以呵护爱戴。 待我大军完全占领之后,还要实行新政,降低税赋,笼络人心,只有如此才能做到天下归心。让我们王国的子民都明白,只有您做了国王,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天下太平。” 小王子微微点头道:“我明白。大国师用心良苦,我是能体会得到的。但对于敢反抗,敌视我的人,我同样也绝不会心慈手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 第九十五章 李大嘴的崩溃 俗话说: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 自从看到了自己最信任的爱将,那位薛将军装在木盒中血淋淋的头颅,李济李大嘴整个人就彻底崩溃了。 冥冥之中他有一种预感:自己的好日子已经走到头了,用不了多久,他将陪同这位薛大将军一起,永久远离这滚滚红尘的烦恼。 南宫大将军从来就没有让他的敌人失望过。 在李大嘴收到那份“礼物”五日之后,南宫大将军便动员全军,发出了总攻的号令。 这次南宫大营可以说是倾巢而出。还是由我和秦大哥做先锋,对屋漏偏逢连阴雨的李家军,发出了最后的致命一击。 对于主动愿意留在特战队中的牛大宝,我只好将其直接提升为骠骑都尉,算是直接顶了王二虎的缺。这小子也不负众望,除了自己作战勇猛,将属下将士管理的也井井有条,大家也都很服他。 他现在等于和高怀德同级别。这两位得力干将的私下关系,也日渐深厚。我就更放心了。 那夜被踢晕之后,终于醒过来的豆芽儿,不对,是傅青山将军也仍然作为我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作为我的副将,永远紧紧跟在我的身后。 收了牛大宝之后,我特战队如虎添翼,打起仗来更是所向披靡。 我与秦大哥带领的兵马,如两把锋利的钢刀,直刺敌方心脏。 也算是李大嘴命不该绝,那一次的突袭竟然被他侥幸逃脱了。但李家军已元气大伤,再也不可能重现当年曾经的的辉煌,只能竭尽全力抱头鼠窜了。 我义父那个小老头,一旦打起仗来,是从来不会给对手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的,非得赶尽杀绝为止。 于是我方重整兵力,一路追杀。 李家军当年所占领的地盘,逐渐丧失殆尽,被我军一一收复。 这一日,脸色惨白的李大嘴主持召开了李家军最后一次集体军事会议,讨论的议题只有一个:往哪里逃? 众武将、谋士们七嘴八舌,有人提议:走水路。 南工大营虽然悍勇异常,但他们没有水军。不久之前,大顺朝廷的江南水师已全军覆没,这是众人皆知的事。 但即刻有人也提出了反对意见:如今在江面上横行霸道的,是洪家军的水师舰队,就是他们消灭了江南水师。而且李家军的水师战队,也曾经在他们那里吃过大亏。 李家军仅剩这点兵力,不能才出虎口,又入狼窝。洪家军也同样是他们的死对头。 他们当时还不知道,洪家军已发生内乱,水师舰队已没有了主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等于名存实亡。 因为这个关键信息的缺失,导致大部分人都反对走水路。这也就等于断绝了自己唯一的生路。因为南宫大营都是陆路兵马,他们若真坐上大船,从水上逃之夭夭,我们也只能望洋兴叹。 最终他们达成了一致的意见:钻山沟,往深山老林里跑。实在不行就化整为零,只要保留住最后的火种,终有一日还能够东山再起。 这个极为英明正确的决定,最终送他们一起去见了阎王。 要说这位李大嘴李大帅一点儿都不亏,有这么多人一起为他陪葬,敲锣打鼓热热闹闹,一路之上,一点都不孤单。 我义父那个小老头,也是抱着地图苦思冥想,召集我们一次次开会。让大伙群策群力,盘算李家军可能的出逃路线和方向。在各个可能的方向上都埋了暗桩,设好了陷阱。当然事后证明,有一些陷阱是挖对了,但更多的是白白浪费了。 好在双方的兵力已完全不成比例,我军处于绝对压制地位。李大嘴的尴尬是显而易见的:既无英勇善战之将领,又无可用之兵力,这次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估计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了。 有气无力的李大嘴率领最后的残部,最终还是不出意料地落到了南宫大将军的陷阱中。 我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下方李家军为数不多的高高举起的旗帜。咧嘴笑道:“砍下那个李大嘴的脑袋,就在今日了!” 我望了望周围的几员猛将,点手叫过高怀德说道:“小老弟啊,大哥我一直对你心怀愧疚。其他的就不多说了,你我都心知肚明。今天就把这个立大功的机会留给你了,算是补偿。” 我又扭头笑着对一旁的牛大宝说道:“你小子立的功已经不少了,这次也别抢了,就让给你这个傻兄弟吧。” 牛大宝怀抱双锏微微一笑道:“末将心里明白,但听刘将军吩咐便是。” 高怀德在马上慷慨抱拳道:“末将定不会辜负将军信任!其实那次比武的事儿,我早已原谅你了。” 说完他扭头便走,带着属下兵马气势汹汹地冲下了山坡。 我心中愤愤地想到:原谅我,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这傻小子今后还得多加历练。 我又扭头看了一眼脸上挂着怪异微笑的牛大宝,高声说道:“牛大宝听令,命你带着属下兵马从侧翼加以掩护,防止贼军狗急跳墙。” “末将得令。”牛大宝离去之前,又扭头看了我一眼,嘿嘿笑道:“刘将军,虽然那次比武你暗中帮了我,我心里却从来没有感激过你,现在也一样。 因为那的确是对高怀德兄弟不公平。” 说完他也策马离去了。 我心里更加闷闷不乐了:合着小爷我做好事不留名,最后还落了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这两个混小子都欠收拾。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身为他们的主帅,我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和他们小兄弟俩计较。谁让我是老大呢? 忽然身后传来“噗嗤”一声憋不住的笑声,我扭头一看,正是豆芽儿将军。 终于找到出气筒了,我连忙呵斥道:“笑,笑什么笑?再笑我还一脚把你从马上踹下去。” 豆芽儿并不生气,而是端端正正向我行了一个军礼,恢复了一脸的严肃。 没过多大一会儿,高怀德果然一脸欣喜地提着李大嘴的脑袋回来交差了。 我低头望了一眼他手中那张毫无血色,惨白而丑陋的面孔,嘀咕了一句:“这厮名不虚传,那张嘴是真他娘的大!” 第九十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彻底荡平了李家军匪寇之后,包括我义父大人在内的我们所有人,都觉得可以稍稍缓一口气了。 我义父那个小老头终于舒展开了长久以来深皱的双眉,下达命令:全军休整一个月,补充兵力,准备粮草。在一切齐备之后,目标瞄准最后一个死对头;洪家军。 目前看来大顺境内最横行无忌的,就是这支农民起义军了。其余的土匪、山贼小打小闹,应该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了。 在我南宫大营与李家军鏖战期间,袁守敬袁大将军统领的淮北大营,得到了很好的休养生息的机会。 这位袁大将军毕竟身经百战,自己终于有了机会坐稳了淮北大营的第一把交椅,自然是下了血本,全身心地投入。再加上从南宫大营派来的方大哥手下的数名教头帮衬,淮北大营新招募来的官兵,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整体战力比过去也有了明显的提升。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慢慢发展,大顺官军的整体实力稳步攀升。境内最强的两股匪患,李家军已彻底偃旗息鼓。从成为了昨日云烟。洪家军虽然还十分猖獗,但已悄然从内部崩塌。 假以时日,在南宫大将军的统一指挥领导下,消灭境内的所有匪患,还天下以太平,似乎指日可待了。 可就偏偏在这个时候,朝廷中的一些大员们,看我义父越来越不顺眼了。 这当然也有他自身的原因。我义父这个小老头,常年待在军营之中,对带兵打仗很是上心,却疏于在官场上来往走动。其实他骨子里还是有些傲气的。 也许他觉得,带好兵,打胜仗,尽到自己一个武将的本分,对得起朝廷和万民,就问心无愧了。 可是朝廷的那些大员们不会这样想。你和谁走的近,你属于哪一派系?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是友是敌才是他们最关心的。 前期由于淮北大营的接连失利,江南水师的灭亡。朝廷中对我义父的流言早已满天飞了。 虽然说句公道话,这些失败与我的义父几乎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只能证明临阵指挥者的无能。在远隔千里的朝堂之上,没人愿意替他解释。即使有人站出来为他辩解,也没人愿意听。 口中吐沫星子乱飞的指责谩骂,总比亲力亲为的出力流汗来得轻松些。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 遗憾的是,大顺朝廷就是被这样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把持着,生杀大权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当然,南宫大将军手下猛将如云,掌握着兵权。即使朝中有人对他意见颇大,想下黑手收拾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此不到迫不得已,也没有人敢对他轻举妄动。 这就好比一群光着屁股,手拿长矛的原始人,准备围猎一头猛虎。你自己得先有那个真本事才行啊,否则没打到老虎,反而被老虎吃了,也是常有的事。 但从另一个方面讲,随着参与围猎的人数增加,即使是头猛虎,也会愈发身处险境。又或者仅仅是因为它的皮毛太亮眼了。 我的义父,包括我在内的这些手下亲信,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危险的即将降临。因为我们刚刚打了胜仗,精神难得地放松了一下。打了胜仗还要受处罚,这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吧? 因为我们这些人常年行军打仗,头脑十分简单。最主要的是没有那么多歪心思。我的那点歪心眼,也全都用到对付敌人身上了。 战后的庆功宴上,我很识趣地主动上前,向义父大人敬酒。 那个小老头满面红光,露出了难得的开心模样。 他接过我的酒杯,一饮而尽之后,哈哈捋须大笑道:“这次彻底荡平了李家军匪寇,也算为我大顺朝廷除了一个心腹大患。全军将士都功不可没,算是给老子长脸了! 各位论功行赏,我已向兵部上交了为各位请功的奏折。”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接着说道:“今天我提前宣布对你这个刺头小子的奖赏。 你小子还记得当初屡次犯错,累计了有一百多军棍吧?因你战功卓著,领导有方,老夫今日当众宣布:你所欠的一百多军棍,全给你免了。” 我当时就哭笑不得。就这奖赏啊?合着功过相抵,我自己什么也没落着。 不过说实话,内心还有一些小开心的。 毕竟那悬在头顶的军棍,总是给我造成不小的心理压力,这下算是豁然开朗了,再也不用担心被当众打屁股了。 我现在都是特战队的总统领了,当着手下诸多弟兄们的面,被脱了裤子当众打屁股,那画面我实在是难以想象! 我当时甚至笑呵呵地躬身行礼道:“谢南宫大将军。” 那位方大哥上前一步,捋着黑须笑道:“你这个刺头小子果然收敛了很多。南宫大将军今日难得心情好,算是给你开了个小玩笑。 向兵部请功的奏折中,也有你小子的大名。免了你所欠的军棍,只能算是额外的奖赏。呵呵。” 南宫大将军突然站起身来,高举手中斟满酒的酒杯,望向下面的众将高声说道:“诸位兄弟,我们共同饮了杯中酒。 就因为有了你们这帮热血兄弟,我南宫大营才能跋涉千里,浴血奋战,荡平域外匪寇,扬我大顺民族之威。回到关内之后,我们更一鼓作气,剿灭了李家军。在场的每一位兄弟都可称得上是民族英雄,国之栋梁。 大家好好休整一段时日,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洪家军。彻底剿灭他们之后,我们将迎来一个太平盛世。到时我与诸位一起卸甲归田,安度余生。” 抬头之间,我忽然瞥见那个小老头眼角隐隐的泪光。不由得心中也暗生感慨:说起来,这个小老头也挺不容易的!很多时候我对他又爱又恨,又多多少少有些惧怕。 他毕竟已经上了年纪了,身为义子,我以后要尽力对他好点。我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应该感谢他的大恩。 兵部尚书高大人怀中抱着厚厚一摞奏折,走到了田大人的面前。 放下那摞奏折之后,他躬身说道:“田大人。您面前的这堆东西,都是关于那位南宫大将军的。 证据确凿,各种罪证我已经都查实过了。他竟公然收受盗匪的贿赂,阴奉阳违,与贼人沆瀣一气。只是他手握重兵,不好对他公开查办。 田大人叹了口气说道:“我朝法度,历来奖惩分明。有功则赏,有罪则罚。只要他是朝廷罪人,犯了王法,无论其位高权重,都将严惩不贷。否则立法何用? 他如今手握重兵,确实不好对付。但倘若放纵他一味坐大,将来只会更加难以收拾,甚至会危及我大顺江山社稷。 我这就派人召唤我的得意门生李霄鹏前来京都,稳妥起见,你们俩慢慢商议如何惩处他,才不会引来动荡不安。” 高大人微微点头道:“仅仅铲除这个蛀虫是远远不够的。还要设法剪除他的左膀右臂。无论如何,不能引起军心不稳。还好,现在淮北大营的总统领袁将军是我们的自己人,淮北大营如今也兵强马壮,必要时可令他举兵弹压。 充分收集南宫将军的罪证,这位袁大将军也出了不少力。” 田大人目光深邃的点头道:“不久之前,不是听闻他们已经剿灭了李家军吗?如果在当地不好动手,可将其调出防区之外。具体怎么办,等李霄鹏来了之后,你们俩再细细商量吧。 记住我的话:不办则已,要办就把它办成一件铁案。各种罪证必须准备充分,让他无从抵赖。” 第九十七章 潜藏的危机 当我与秦大哥肩并肩奉命来到南宫大将军的中军大帐门前时,竟然吃惊地发现,我的那那位红脸的方大哥在门前立着。这是主动出来迎接我们俩吗?还真没享受过如此待遇。所以我们俩都有些受宠若惊。 走上前去躬身施礼之后我开口问道:“方大哥,你怎么不在屋里呆着?是有什么话想提前交代吗?” 方大哥微微一笑说道:“我等在这里,就是特意要提醒你个刺头小子几句:近些时日你义父的心情很好,又刚刚接到了朝廷的命令,据说兵部派来了一位钦差大人,命你的义父去省府地界与他见面。 他本来想带着我们俩一同前去,后来我二人经过商议。决定让你留下来,给你与秦将军安排一些其他军务。时不我待,我军要充分利用这短暂的休整时间,调集粮草,加强对兵士的训练,为下一步彻底剿灭洪家军,做好充足的准备。 一会儿他无论交代给你什么任务,你都得老实接着。不能搪塞推诿惹他生气,小心他揍你屁股。我也担心你居功自傲,南宫大将军可不像我那么好说话。 你给我做副手时,偷懒耍赖我都忍了。等我们回来发现你还那样,绝对对你不客气。” 我笑着拱手抱拳道:“多谢方大哥当面提点,即使做你的副手时,我也没怎么偷懒耍赖呀!不就上了一趟凤凰岭侦查敌情吗?那也是事出有因啊,不算偷懒。 兵部派的钦差大臣下来做什么?该不会是找我义父南宫大将军的麻烦吧?” 方大哥摇头笑道:“偷没偷懒你我都心中有数。上面派个钦差应该是好事。南宫将军上报兵部,为各位弟兄们请功的折子算起来时候也不短了,应该是有了回信。 你不再是刚来局营时的那个毛头小子了,以后得分担更多的军务,除了惹事之外要学会操心。我与你的义父还是很看好你的。这位秦将军在我方出关之时,督办粮草押运应该已经有很多经验了。没事儿你跟他多学学。” 我故意摇头道:“我现在操的心还少吗?管理一个特战队都累得我呼哧呼哧的,再操其他的心,我怕自己将来像义父一样,年纪不大就头发花白,像个小老头似的!” 方大哥点头道:“真有本事把这话当着南宫大将军再说一遍,我就算你小子有种! 虽然他将你所欠的军棍一笔勾销了,但可以累加新的呀!你要不要试试?” 我连忙将自己的脑袋摇的像波浪鼓一样:“我又不傻,试点别的不好吗?” 我们三人一起掀帘而入,坐在巨大帅案之后的南宫大将军急忙站起身来。 开口说道:“你们在门口说笑什么呢?我在这里都听到笑声了。快过来说点正事。” 待我们都聚拢到他的身边,他又稳稳的坐了下来,斜着眼撇了我一下。 缓缓开口道:“最近我要带着方总教头出去办点事,军中事务就有劳你们二位多费心了。 简单来说就是两件事:第一与各地方官联络,备齐粮草。第二,要对手下的将士们严加管束,让他们抓紧训练。 这第一件事就交给秦将军负责,你应该已经驾轻就熟了,无非是多辛苦些,来回跑跑。 这第二件事,就交给刘盛你了。注意,不是单纯加强你们特战队的训练,而是要负责整个南宫大营的。千万别忘了,洪家军匪寇现在对我们还是虎视眈眈,他们也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猖狂。” 亏着有了方大哥的提前提醒,否则若按我以往的脾气,怎么着也得顶这小老头两句。 比如我可能会说,我现在已经忙得脚后跟不沾地了,您又给我安排一堆破事,想累死小爷我呀?! 你们俩出去游山玩水,让我们俩当牛做马,这合适吗? 但我和秦大哥什么话都没说,同时抱拳施礼,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末将领命。” 小老头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望着我说道:“看来你这个刺儿头小子确实长大了。以后我还会不断地往你们身上压担子。” 我心里拒绝,嘴上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关心的抬头问道:“就你们俩去吗?要不要多带些亲兵营的弟兄,防止路上出什么意外。” 小老头大咧咧地摆手道:“这个就不用你瞎操心了。记住,你的训练成果如何,我们回来之后是要检查的。” 我腆着脸笑道:“放心吧,义父大人。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小老头低头微微一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我与秦大哥目送着他们策马远去,还举起手臂招了招手。 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人生无常。看似平常的一次短暂分别,竟意味着一场生离死别。 老国王温尼巴特捋着下巴上花白的胡须,望着面前的索隆将军急切地问道:“米尼艾尔王国的内战怎么样了?战火会不会烧到我们这边来?” 索隆一边弯腰施礼一边回答道:“从内线传回的消息来看,小王子已经占据了明显的优势,开始反守为攻。 最终结果如何?现在还不好说。” 老公点头说道:“只要不迈过我国的边境,由着那两个小崽子随便折腾。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但我国军队也得加强戒备,一旦他们突破边境,我们必须给予迎头痛击。” 索隆点头道:“这个请尊敬的国王陛下尽管放心。我们已经在边境线我方一侧布置了重兵,一旦他们敢越界闹事,必将遭到迎头痛击。” 国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现在最担心的,无论他们两个谁最终继承了王位。仗着自己年轻气盛,野心十足,也许都会想着独霸这片草原。 到那时,我们只能被迫为生存而战了。而且我预感这一天并不会太遥远。” 老国王抬头看了索隆一眼,又继续说道:“鉴于我们两国之间随时可能爆发战争,你还得帮我做件事。 早先温妮公主想带着绿珠,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去大顺境内游玩,我当时也满口答应了。 看看如今的形势,两国爆发大战的可能越来越迫近。你抽空找个时间去劝劝公主,别让她想着再去外面乱跑了,那样会很不安全。” 索隆苦笑道:“我倒是真想劝劝她们。可是她们未必愿意听我的。” 老国王抬眼意味深长的望着他,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心里说:这个傻小子总是不开窍,对公主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却爱莫能助,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如何去讨得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开心,这是没法教的,只能靠个人的悟性。有时候我这个老头子,都替这个傻小子着急。 可就算我再怎么着急,也是徒劳无用的。 第九十八章 突然入狱 秦大哥手提一条马鞭,脸色铁青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在外面办事,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言。开始我也不信,但是传的多了,不由得我不信了。 南宫大将军带着方总教头去领赏,这都十多天了,你可有他们的音讯?” 我抬头奇怪的望了他一眼,开口说道:“别疑神疑鬼的。南宫大将军久经战阵,我那位方大哥一身武功,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招惹他们? 你先别着急,坐下来喝口茶,慢慢说。” 秦大哥一反常态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脸严肃的说道:“谣传南宫大将军被下了大狱了。至于那位方总教头,却是音信全无。” 我猛的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摇摇头说道:“怎么回事儿?他们不是去面见钦差领赏了吗?方大哥临行之前,还当面告诉我俩说是好事儿。 不过确实有点不对劲儿,都这么久了,怎么连个消息都没有!你在哪听到的谣言?” 秦大哥回答道:“我不是一直忙着和各地官府联系筹措粮草吗?在外面听到的谣传,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低头思索了片刻,立即命人将傅青山将军、高怀德和牛大宝一起叫了过来。 人到齐后,我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当下有些特殊情况,你们都听我的安排。傅青山将军和牛大宝留在营中,继续约束部下,加强全营的训练。 高怀德你拿好宝剑,跟着我和秦大哥一起出去一趟。有一些紧急的事情,我们必须尽快调查清楚。” 我又抬头望着秦大哥说道:“筹措粮草的事暂缓,如果谣传是真的,主将受小人陷害,我们先得想方设法救人,主帅都没了,还剿个毛的匪呀! 他朝廷若真敢胡来,把小爷我逼急了,别说替他们剿匪了,我自己就敢揭竿而起,做个大土匪。领着全营弟兄们直接杀奔京都云台,亲手砍下皇上的脑袋挂在旗杆上。” 秦大哥瞪大双眼,吃惊地望着我。急忙劝说道:“在事情还没有彻底调查清楚之前,先不要着急乱说。” 秦大哥又转头望着豆芽儿和牛大宝说道:“就按刘将军说的办,你们俩把嘴都给我闭严实了,不许出去乱说。坚守岗位,加强练兵便是。” 我神情严肃地对豆芽儿说道:“去找大营的账房,先给我们支一千两银子。 我们仨这一次出去,需要打点的地方可能很多。” 说完我自己走到一边儿,拿起那把寒冰宝刀,抽出一半看了看,重新还刀入鞘之后,将其挂在了腰间。 豆芽儿和牛大宝领命退下后,秦大哥瞪大两眼望着我说道:“你小子也别太着急了,那消息还不知是真是假。我现在也实在是无心筹措粮草了,必须跟在你身边,怕你惹祸。” 我微微一笑说道:“大哥你多虑了,我早已不是刚来军营时那个愣头青了。但如果消息是真的,我义父那个小老头必是遭了奸人陷害,我也绝不会放过对方。 小老头身上是有不少毛病,但他作为一军主帅怎么样,没人比我们更心里清楚。 该用银子铺路时用银子铺路,该拔刀时拔刀,我自有分寸。你与外界联络比较频繁,经验也比我多。有你跟在我身边,我心里更有谱了。” 秦大哥点点头道:“就我们三个吗?需不需要再多带一些手下弟兄?” 我摇头道:“没必要,我们这次主要是去调查摸底。 到真需要动手时,我会拉着整个南宫大营的弟兄们一起出去,要干就干他个轰轰烈烈! 这也是我让豆芽儿和牛大宝留在家里,继续磨刀的原因。” 牢头耿三交完差,刚离开牢房的大门不久,当街便被三个人拦了下来。 他微微吃了一惊,抬头看了一眼,却是三张完全陌生的面孔,他一个都不认识。 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三个家伙绝对都是不好惹的主,浑身上下透出凛凛的杀气,有些咄咄逼人。 我笑着拱手抱拳道:“是牢头耿三大哥吧?您千万别误会,我们哥几个对你没有丝毫的恶意,只是有事相求。顺便想请您吃个便饭,喝顿小酒。” 耿三倒是有心推辞,却又不敢。 他本来打算去市场买点肉菜,找小玉那娘俩去。经过不懈的努力,那个小寡妇已经渐渐接纳他了,至少不再对他恶言恶语,冷眼相待。 可看眼前这架势,却是万万推辞不得。就眼前这三人身上遮掩不住的杀气,自己推辞拒绝挨顿揍,恐怕都是轻的。 耿三只得笑着抱拳道:“在下正是耿三,一个小小的牢头,无权无势,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知几位壮士是做什么的?为何要请我吃酒?” 一旁的秦大哥笑着说道:“耿大哥不必过谦。别的忙你可能帮不了,这个忙你一定帮得上。请移步到前面的小酒馆吧,我们已经定好了位置。详细的事,到地方了再说。” 耿三的心中多少有些惴惴不安,只好半推半就随着我们进了一家小酒馆的包房中。 落座之后,他眼前的这三个人丝毫也不和他客气。只是挥手叫过店小二,吩咐道:“按我们提前点好的酒菜尽管上,如果不够我们再叫你。酒菜上齐之后将门关好,没事也不用进来了。我等要安安静静的商量些事情。” 很快,丰盛的酒菜摆了满满一桌子,店小二很识趣地关门退了下去。 高怀德站起身,给每个人的酒杯中都斟满了酒,随后一言不发地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起身捧着酒杯说道:“耿三大哥,虽然是初次相逢。看你十分面善,我们也就不拿你当外人,有话直说了。 这杯酒是我们仨人一起敬你的。请你千万不要推辞。 饮完此杯之后,我们再坐下来边吃边谈。” 耿三连忙站起身来举起酒杯,他有些受宠若惊。作为一个小小的牢头,很少有人能正眼看他。 屁股重新落在板凳上之后,秦大哥一边热情的招呼耿三吃菜,一边冲我轻轻点了点头,暗示我可以说正事儿了。 看着耿三惶恐不安地吃了几口菜又重新放下筷子之后,我便开口说道:“耿大哥,当兵入伍之前,我曾学过看相。你我虽为初见,但看你慈眉善目的模样,我便知道你是心地善良之人。 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您莫怪我直来直去了。我们兄弟三人确实对你有事相求。 我们哥仨都是南宫大营中南宫大将军手下的将领。行伍之人,本就喜欢直来直去。 我们已经打听过了,我军主帅南宫大将军,现在就羁押在你所看管的牢房中,这点没错吧?” 耿三丝毫也不藏着掖着,抬头挨个瞅了我们三人几眼,便起身抱拳施礼道:“难怪初见几位,就觉得你们身上都一股英武之气。原来是南宫大营中的将官呀,小可有眼不识泰山,这厢有礼了。 既然将军大人快人快语,我也只好直言相告:南宫大将军确实在我们看管的牢中。 其实我也有些想不通:南宫大将军的赫赫威名,在我们百姓中间如雷贯耳。他老人家曾率领大军,替我们打跑了域外的强盗,救我等小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是为民族英雄。 却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如今竟然被扔进了大牢。我们私下里议论过,深深为之感到惋惜。” 我连忙点头道:“感谢耿大哥直言相告。南宫大将军也是我的义父,为何入狱原因还用问吗?一定是受了奸人陷害。 你们没有对他动刑吧?他现在身体健康状况如何?” 耿三连连摆手道:“他是我们百姓心中的救星,大英雄。除非上级强行安排,无人敢对他用刑。 他现在除了看上去心情不大好,其他还算正常。你们若想前去探监,我也会找个时间私下安排,只是别在那里待的太久就行。 我虽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小牢头,但不用你们开口,能关照的我也一定会尽力关照。” 我连忙站起身来,正了正衣冠,对着牢头耿三一躬到地。 吓得耿三跳起脚来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可受不起少将军如此大礼。” 我连忙抬手道:“耿大哥请坐吧,你完全受得起。我这一礼是代表我南宫大营数万的将士向你行的。除了探监之外,还有一些事想请您耿大哥帮忙。” 第九十九章 春宵一刻很要命 我转头向旁边使了个眼色,一旁的高怀德立马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包早已包好的银两,放在了牢头耿三面前的桌上。 耿三大张着巴微微一愣,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无功不受禄。少将军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小的尽力去办就是。” 一旁的秦大哥笑着说道:“耿大哥休要客气。这点小意思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以后求您帮忙的事情还多着呢。” 我也附和着点头道:“耿大哥就不要推脱了。我们本就没拿你当外人,所以有什么才会直言相告。您若再三推辞,倒显得不把我们当兄弟看了。这一百两银子,您也不白收。以后我义父那里,还得劳烦您多多看顾。 另外你刚才也品尝过了,这家小店的饭菜味道应该还不错吧?我已经给掌柜的留足了银子,他从明日开始,会让小伙计送去两份一日三餐。一份转交给我的义父大人,别让他老人家在牢里吃糠咽菜受苦遭罪。 另一份则是送给你手下办事的兄弟们,这样你今后也好安排他们帮你做事。想来你们做狱卒,收入不高还很辛苦。喜欢吃些什么让他们随意点,反正这家掌柜的我已经交代过了。 另外我还有一事相讯,与我义父一同被收监关押的,是不是还有一个红脸黑须的方大哥?” 耿三皱眉想了想,坚定地摇头道:“没有。那天深夜被送进来的,只有这位南宫大将军一人。你们可以去别处再打听打听。 少将军想的真是周到,还顺便照顾了我手下的那帮弟兄们。我先替他们谢谢少将军,劳您破费了。我们会尽力服侍好南宫大将军的,保证让他不受一点委屈。” 我点点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对我们军人来说,天天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还不知能不能活到明天,所以我们都视钱财如粪土。 如此说来,我义父贪污受贿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我们南宫大营刚刚剿灭了曾经横行无忌的李家军匪寇,还当地老百姓一个太平。所以通匪的罪名更是无稽之谈。 在我们彻底调查清楚之前,还要劳烦三哥您多多费心,估计我们的大将军还要在里面多待几天,直到我们将他救出来。 为防止奸佞小人蓄意谋害,以后就不要让我义父吃你们牢中的餐饭了,另外不要让陌生人随意靠近他。” 耿三豪爽地连连点头道:“这些都不难,而且不会破坏任何规矩。也是我份内本应该做的事,包在我身上好了。” 当牢头耿三迈着轻飘飘的步伐,来到那个小寡妇,小玉她娘的面前时,什么话也没说,将那个装着一百两纹银的钱袋直接轻轻扔在了她的面前。 小玉的娘亲很是奇怪,好奇地打开了袋子。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银两,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 她扭身低声问道:“你一个小小的牢头,哪来的这么多银两?” 耿三的面庞红扑扑的,难掩一脸的酒意,甚至连脸上原先的褶子,都好似被熨平了。 他不无得意地笑道:“我耿三一辈子老实本份,一不偷二不抢。当然是命中遇到了贵人。这些银子你就安心收着吧,想给你们娘俩添置些什么,就大胆的去买。 这也算是实现了我长久以来一个小小的心愿。放心,这钱来的绝对干净,我从不出卖良心。” 那个小寡妇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竟然主动站起身来,扑进了耿三的怀里,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小玉丫头已经早早睡下了。” 耿三心里忽然开始犯迷糊了:小玉已经睡着了?这是提醒我别弄出太大的动静,再吵醒了那小丫头。 可我刚才说话的声音明明不大呀!还能怎么安静?坐在这里一动不动?那我就老实坐着吧,这总没错吧? 倚翠楼是耿三所在的临安府郡最大、最奢华的一所著名的青楼妓院。 这里的姑娘们都经过了精挑细选。不仅模样俊俏,还得精通琴棋书画。 能登上这座楼的,仅仅有钱是不够的。还必须有相当的身份地位。 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王仲良王大人已经顺利完成了朝廷指派的任务,通过不公开审理,已将那位南宫将军扔进了大牢,判了斩监候,也算是功德圆满。 辛苦工作之余,来此消遣一下,实在是无可厚非。 可这难得的春宵一刻却并不太平。 那位蒙面的刀客显然是一个完全不解人间风情的恶俗之人。 还没等王大人忙活完,一把冷冰冰的钢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王大人身下的那位美女最先看到了那个蒙面的黑衣人,吓得尖声大叫。 黑衣人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让她噤声的动作。然后对她低吼道:“穿好衣服,给我滚的远远的!” 王大人刚刚经历了冰火两重天,也吓得连忙爬起身准备穿衣服。 黑暗中,那位持刀的黑衣人冷笑道:“你就不用着急穿衣服了吧?小爷我从没有什么龙阳之好,就你那瘦骨嶙峋、半死瘟鸡的模样,倒贴银子也没人愿意多看一眼。 想要活命,你先给我老实跪下。” 钦差王大人不愧是个识时务的俊杰,完全顾不上穿衣服了,连忙双膝跪倒在地。 黑衣人又毫不客气地将那把钢刀重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王大人微微挺了挺身子,壮着胆子说道:“英雄,大侠,我的外衣兜里有很多银票,手上还有一枚金戒指。你想要尽快拿去,恳请能放我一条生路。 能不能先把这把刀拿掉?它放在脖子上太凉了。” 黑衣人忍不住笑了:“万万没料到你还挺识货,这把宝刀的名字就叫寒冰刀。” 王大人壮着胆子抬手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强颜欢笑着说道:“大侠过奖了。我对兵器一窍不通,完完全全一个读书人。 只是完全凭感觉,您手中的这把宝刀,刀锋好似一直在黑暗中闪烁着幽蓝色的火苗。虽说是火苗,却让人寒彻心扉,不寒而栗,竟然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寒冰刀这个名字起的好,和它挺配的!” 黑衣人点头说道:“感觉十分准确,形容也十分贴切。说你是读书人,我信了。 钦差王大人,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江湖闻名已久,来无影去无踪的盗圣。你也知一般的小麻雀我都懒得搭理,我只针对位高权重,大富大贵之人。” 王大人低声说道:“既然大侠动手之前,已经将我的身世查得一清二楚,我也就不必隐瞒了。 大侠应该清楚,我就是一个身家清白的读书人。从未做过什么恶事,大侠也只是图财,您取了财物尽管放心离开,我也不会报官,就当我们从来没见过。” 黑衣人点人点头:“好个身家清白。不过我这个人除了贪财好色,还特别爱管闲事。你要想活命,先得老实回答我问题。但有半句虚言,尔将死无葬身之地。” 王大人多多少少松一口气。点头说道:“大侠请问吧,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你我完全不用担心,更没必要撒谎。” 第一百章 杀人者,盗圣也 还没等黑衣人开口询问,那位王大人就很坦诚地主动说道:“其实我与那位同门师兄李霄鹏李大人都只是执行者,说难听点就是下边儿跑腿的。 能把南宫大将军扔进大牢的是上面的人。” 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竖起来指了指头上的屋顶。 “包括朝中首辅,我与李大人的恩师田大人,兵部尚书高大人等等等等。当然还得有下面的人配合,比如如今掌握控整个淮北大营的那位袁守敬大将军就出了不少力。” 黑衣人将手中那把寒冰刀挪得离他的脖颈远了一点,算是对他真诚坦率的鼓励。 黑衣人压低声音开口问道:“南宫大将军好像不是一个人去领赏的,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位红脸黑须的壮汉,这人有一身的武艺,你可知其下落?” 王大人点头说道:“我等奉命行事,虽然在碰头的现场早已埋伏好了刀斧手,但能暗中解决的,绝不会放在明面上来。 我们得到的其实是两条命令:第一条是对那位南宫大将军进行不公开审理,查实其所有罪名,做到铁证如山,让其永远无法翻供。 第条二是:无论用什么手段,为保障对南宫将军的抓捕工作,先剪除其左右臂膀。 你说的那个人我不知其名姓。但只要是跟在南宫将军身边的,必须要其无一生还。 我与那位李大人仔细商量、缜密布局,谁知跟在他身边的只有一个人,真动起手来,我们也肯定打不过。我们也不会傻到主动去招惹麻烦。 还是李大人有才学,拘捕南宫大将军之前,事先用鹤顶红解决掉了那个家伙。” 闻言蒙面黑衣人握刀的那只手,猛然抖了一下。 露出黑色面罩外的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眼珠上猛然罩上了一层细微狠厉的血丝。 即使是隔着黑布面罩,也能感觉到他咬牙切齿的狰狞嘴脸。 他的声音好似发自喉咙的深处,低沉而嘶哑:“原本小爷我并没打算杀你。但尔等手段如此下流龌龊,卑鄙歹毒。留着你这条赖皮狗也实在是没什么用了。 至于你口中提到的什么田大人、高尚书、袁将军,不久之后这些人都会统统下来陪你的。 因为你口中所言的南宫大将军身边的那名高大侍卫,是我的一位十分亲密的好兄长,所以你必须下去为他陪葬。” 双膝跪倒在地的那位王大人,顿时脸色煞白。 他已经完全控无法控制自己声音的颤抖了,只能鼓足最后的勇气,抬手说道:“大侠三思,切勿伤我性命。 我一开始就说了,虽名为钦差,其实我就是个跑腿的。生杀予夺的决定权完全不在我的手中。 况且要说起来,我与大侠您应该是同一类人。 你杀人越货,劫富济贫,直奔金银而去。 我虽饱读诗书,千里做官只为求财,其实也奔着金银而去的。 只不过你我获取的途径不同,在人们口中的名声不同而已。其实你我算是殊途同归。” 我直接一把摘了蒙住口鼻的黑布面罩,对其狠狠啐了一口骂道:“大胆狂徒,休要诋毁我盗圣的声誉。 我飞檐走壁,劫富济贫不假,但是很少伤人性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除暴安良,为民除害,消除社会贫富分化严重,解决了世间财富贫富分配不均的问题。 而像你这般的所谓读书人,朝廷命官,虽饱读圣贤之书,却是一肚子男盗女娼,脑满肠肥的一肚子坏水。自认为位高权重,高人一等,从不将普通百姓放在眼中,视人命如草芥。 如果我身上有恶,那也只能算最淳朴的人性中的显恶。 而尔等身上,是被所谓圣贤之书腌制过的、充满酸臭味的隐恶,是十恶不赦的大恶!” 王大人脸色煞白的苦笑着,他实在是想不通,既然同是恶,还有什么好坏轻重之分?他拼尽最后一次力气挣扎着说道:“大侠,你我就不用再做口舌之争了。 我老实告诉你:我的外衣兜里有许多银票,足够你花一阵子了,另外你看到我这个右手指上的大金戒指了吧?它应该是纯金的。 只要你能放我一条生路,如果这些还不够的话,我府上还有的是这次来下级官员敬献的贿金,我都可以双手奉上。 我是饱读圣贤书的人,此刻更深刻领悟到:钱财乃身外之物,千金散尽还复来。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喘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大侠既然在我面前已摘了面罩,说明你我二人完全可以坦诚相见。我看你年纪并不大,完全可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好歹我还有个钦差的身份,你若真动手杀了我。可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便是与整个大顺朝廷作对。强大的国家机器一定不会放过你。 无论你逃到哪里,都终究被绳之于法,这是明摆着和自己过不去。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你绝对无法对抗整个朝廷。” 我不由得抬眼望着他,有些哭笑不得:“收起你那疏而不漏的恢恢法网吧。死到临头你还敢威胁我?真他娘的可笑! 我这人做事从不后悔,敢作敢当。杀了你之后,我还要蘸着你的血水,在那面白色的影壁墙上留下我的名号。 如今刀在我的手中,此刻我就正式宣布,与整个大顺王朝为敌,你又能奈我何?” 王大人此前面色惨白,浑身哆嗦。此刻听到我的最终审判,已经面无人色,体若筛糠。估计此时他连站起来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我此时已经完全顾不上他的感受了。因为小爷我向来是言出必行。 我迅速站起身来,踏前一步。伸出左手薅住他头顶的发髻,右手猛然挥刀。寒冰刀果然是把宝刀,一刀下去,刀身上并未沾血,王大人已然人头落地。 我先是毫无心理负担地走到了一旁,抓起了王大人挂在衣架上的外衣,从其衣袋中摸出了一大把银票。 我并非贪财之人,只是现如今顶着盗圣的名号,做戏要做全套,必须要将现场布置成杀人越货,只为求财。 撸下了王大人手上的那枚大金戒指,我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下,差点没崩掉我半颗门牙。难掩气愤地随手一扔,我忍不住骂道:“只知其金玉其外,却连是不是真金都不知道,就这水平,还当什么钦差大臣?” 我用锋利的刀尖在地上浓稠的血水中蘸了一蘸,走到那面白色的影壁墙面前,歪歪斜斜地写下了几个大字:杀人者,盗圣也。 盗圣和刘盛就差一个字儿,我当然不会膨胀到真留下自己的大名,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位白衣盗圣,只有我见过其真面目。做好事不留名,一向是我的行事作风。就委屈盗圣他老人家替我先做一回背锅侠吧。如果日后有机会了,我会向他当面请罪。 因为根据目前的形势,若我潇洒地留下自己的真姓名,除了能充分证明自己脑子进水之外。还极有可能给我一心想要营救的义父大人那个小老头,带来无妄之灾。 我早就说过了,我从来就不傻! 第一百零一章 父子反目 牢头耿三默默抬头看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轻轻点了点头,便伸手拧开了死牢的大锁。 临入门之前我经过他身边时,他对我附耳说道:“手下的弟兄们,我已经提前交代过了。但你们最好也不要在里面耽搁太久,否则上面怪罪下来,我也不好交代。” 我一言不发地轻轻点了点头。这是我们第一次探监,就没打算砸牢反狱,弄出太大的动静。 望着蜷缩在墙角灯影下的那个小老头,我忍不住眼眶湿润了。 走近一看,他略显干枯细瘦的手脚之上,都带着沉重的镣铐。他的头发显得更加花白了。 我又认真看了看,那个牢头耿三看来并没有骗我,他在身上没有受刑的明显伤痕。 我疾走两步,双膝跪倒在地,一边叩首,一边将眼中忍不住的泪水,尽快滴落在地面上,我怕这个小老头看到我流泪,会忍不住当面狠狠地臭骂我。 紧跟在我身后的秦大哥与高怀德,也双双跪倒施礼,面色凝重。 但我抬起头来却发现南宫将军面容平静,嘴角还难得地挂上了一丝微笑。 他的声音略显沙哑,开口说道:“盛儿,你来了。” 在我的印象中,这还是面前这个小老头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以前他总称呼我为刺头小子。 他微微抬手,对着后面的秦将军和高怀德说道:“你们也都起来吧,老夫没什么大碍。” 我抬头哽咽着说道:“义父大人,这次外出为何不带我在身边?若是我在你们身边,定能护你和方大哥安全。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南宫大将军摇摇头说道:“世事总是难以预料。我们也没有想到会发生如此事情。对了,出事之后我好久没有见到方总教头了。他安全回营了吗?” 我重新低下头,欲言又止。只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以义父的身手,收拾那些小毛贼自然不在话下,却为何不加反抗,坐以待毙,束手就擒?” 小老头义正辞严地说道:“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老夫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明知为奸人所陷害,如果出手抗拒,那岂不是授人以柄,坐实了所谓莫须有的罪名?!那样恐怕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里说:想害你的人,只想一心致你于死地,所谓不公开审理,就是不给你任何申辩的机会。就算你再老实,也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我抬头目光坚定的望着他,缓缓开口说道:“义父大人不用过于忧心。今日来探监,知你没有大碍,我们就放心了。 回营之后,我会立马召集营中弟兄们,今日深夜便展开行动:砸监反狱,救您老人家出去。” 哪知义父大人听到我这番话,竟然立马变了脸色,横眉立目道:“你小子是疯了吗?想毁了老子一生才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忠君爱国的英名? 南宫大营是大顺朝的正规军,就算人都死光了,也绝对不会造反当叛军。那样只会落得千古骂名。我就算真被冤死了,也绝不会动那样的念头。”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又一个被圣贤之说灌了迷魂药的忠良之臣。 可是那个光着脚只知道种花养草的皇帝,能否体会你这个所谓忠臣良将的一片耿耿忠心?他可是想要你的命啊! 这要是换了其他人,我早就一个大耳光子抡上去,将他打醒了。 但面前这个小老头不行。 他虽然只是我的义父,但对我有提携之恩。何况他还不知道方大哥被人谋害的消息。我更不敢告诉他,我已经毅然决然地动手杀了那位钦差王大人,这等于已经自己断绝了后路。 小爷我本来也没打算给自己留什么后路,开弓哪有回头箭! 我只好咬牙耐心劝说道:“义父大人,刚才没敢告诉你:方总教头已然遇害了。想害死你的人,除了那位钦差王大人,还有那位李霄鹏李大人,当今朝堂之上的首辅田大人,兵部尚书高大人。 你曾经的副将袁守敬袁大将军据说也出了不少力。这些都是那位钦差亲口告诉我的。” 南宫大将军听完我的话,顿时低头不语。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艰难的开口说道:“不论怎么说,我都绝不允许你胡来。 自古以来,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如果当今圣上,真想取我性命,君要臣死,臣也不得不死。 但哪怕我死了,也绝对不能再背上叛国逆臣的骂名。” 我不由得气急而笑:“你都要被冤死了,还有必要在乎死后的名声吗?真把我惹毛了,京城里那个赤脚花匠我也敢杀。皇帝年年有,明年到我家!哪里有什么龙根龙种,真命天子,那都是糊弄人的!” 令我完全没有料到的是:我说完这一番话,南宫大将军竟然暴怒地一跃而起,挥舞着手中的铁链向我砸来。 “闭嘴,你敢说这些话就是大逆不道!把你拉出去砍头十回都不为过!” 我自然是轻松躲了过去。退后了几步,仍然恭恭敬敬地抱拳施礼道:“义父大人,我知道你一门心思追求忠义二字。这的确是作为臣子,应该具备的很高尚的品格。但我们也得分清形势,看清楚对象啊。 我虽然读书不多,也没有太多的执念。但我明白,知恩图报。即使你打我骂我,我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救你出去。 看守你的牢头,我已经买通了,况且他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 我只是担心:埋伏在暗中,想取你性命的人还有很多。功高震主是为大忌,你应该提前就有所防备的。” 南宫大将军生气地背过脸去,鼻中冷哼道:“袁守敬袁大将军,一向老成持重,况且我一直待他不薄,他怎会有心害我?你莫要听信言谣言,弄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那样我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若还认我这个义父,就与秦将军一道,管理好南宫大营,我等深受皇恩,剿匪的任务只进行了一大半,绝不可自乱阵脚。 就算是有人诬陷我,待我被押解京城之后,亲自面圣,自然有机会为自己辩白!” 听他这么固执己见,我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只能咬牙劝道:“我怕只怕你连被押解京城的机会都没有!” 南宫大将军应该心里明白:我就是个刺儿头,一时半会儿想劝我回头,难度太大。 他索性不再理我了,转身对着秦铭将军抱拳道:“秦将军,我这个刺儿头义子年纪太轻,没经历过什么风浪。因一时对我放心不下,我真怕他惹出什么逆天的大乱子。 你比他年长些,也更有经验。你替我看着他。” 秦大哥一脸茫然,也只好躬身施礼,低头不语。 我心中忍不住暗笑道:看来义父大人还不知道我与秦大哥的关系,他可是全听我的。 牢头耿三又露面了,他只是轻轻敲了敲栅栏,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扭身冲他点了点头,明白我们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必须得离开了,否则可能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再次向义父大人鞠躬施礼,安慰他道:“放心吧,义父大人。我一切都听你的。真有什么事儿,也会与秦将军好好商量。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小老头这才轻轻吐了一口气。用将信将疑的目光望了我两眼,轻轻点了点头。临了还是忍不住又叮咛了一句:“你小子千万可不敢胡来呀!”。 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第一百零二章 狼子野心 李霄鹏李大人抬头望着白色影壁墙上那已经发黑的字迹,显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杀人者,盗圣也。”这几个大字歪歪扭扭,没有丝毫的美感。倒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甩在了他的脸上。 京城派来的钦差大人,就这样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他所管辖的区域内,任凭如何巧舌如簧,也不能说成是他的功绩。 但这个无头案,要查起来没有任何的线索。李大人这辈子从没见过盗圣,甚至以前很少听说过他的名号。 只隐隐约约听人传说有这么一号人物,昼伏夜出,飞檐走壁,坏事做尽,不知多少有钱人家恨之入骨,普通老百姓倒常常夸赞他。 李大人完全不会顾及普通老百姓的想法,因为在他的眼中,那伙人就是一群贱民,可有可无,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如今令他感到头痛的是,这件事如何向上面交差?即使发动手下所有的衙役捕快,能迅速地寻找到那位盗圣的踪迹。但要想抓住他,却是势必登天。 而既然作为一号人物,随便抓个贱民砍了脑袋充数,恐怕也不好糊弄过去。 李大人重重叹了一口气,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这些盗匪实在太猖狂了,必当严惩!” 这时他的一位经验丰富的属下走上前来,向他汇报搜查凶案现场的结论。 “回禀李大人,凶犯狠辣歹毒,一刀毙命。完全没打算给王大人留下活下来的机会。目的也十分明确:谋财害命。 据我等推断,凶犯应该与王大人之前从未谋面,所以不可能是仇杀或情杀。但奇怪的是,凶犯将王大人身上的财产洗劫一空,他手上的那枚大金戒指也被撸了下来,却被扔在了案发现场没有拿走。” 李大人接过了那枚金光闪闪的戒指,举到眼前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点头说道:“凶犯做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相当识货,这枚戒指是假的。” 那名属下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但马上又贴近李大人悄声说道:“这位王大人昨晚的嫖资还没付呢,您看我们要不要……。” 李大人无语地望了他一眼,气愤地说道:“人都没了,还只想着要钱。这还是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你去问问掌柜的,他这生意还想不想做下去了?!” 那名属下乖巧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懂了,赖账呗!” 李大人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牙说道:“谁说不给了?让他亲自去找王大人要去。我有一个胞弟,整日在家游手好闲,家人都对他不放心。试着让他来当个掌柜,说不定会经营的更好呢?” 说完他便倒背着双手,昂首挺胸,迈步走了出去。 袁守敬袁大将军抬手给面前的李大人酒杯中斟满了酒。安慰道:”李大人不必过于忧心,我听说过那个盗圣,是个厉害角色。 如果您的手下人手不够,淮北大营的人马随你调遣。我袁某能有今日,多亏了您李大人,您的事就是我的事。袁某即使肝脑涂地,也义不容辞。“ 李大人摆手道:“一个小小飞贼,谅他也翻不起大风浪。我今日前来,是有更重要的事与你商量:那个南宫老儿活着一天,我心里就不踏实。反正他铁证如山,难以翻案了,我甚至等不及到秋后再开刀问斩。 不如你找几个心腹,现在就把这事办了。反正他常年剿匪,很多人都对他恨之入骨。 我的恩师田大人也曾对我面授机宜,此人领军打仗很有一套。凶残的域外蛮夷都被他剿灭了,一旦他有了异心,举兵造反,朝廷一点儿都奈何他不得。 此人才是我大顺王朝的心腹大患,必除之而后快。” 袁将军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放下空酒杯说道:“田大人不愧是当朝首辅,高瞻远瞩,能防患于未然。 您李大人这一招也实在是高明,借刀杀人。我们也可以打着盗匪的旗号,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其做掉,外人还完全无话可说。” 李大人紧皱双眉,忧心忡忡地说道:“此次行事要绝对保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仁兄你能不能控制好南宫大营,千万不能让那边再出什么乱子。 至于如何铲除南宫老儿的死党,动作要快,下手要狠。也唯有你最了解内情,别人还真就办不了。” 袁将军自信满满地点头说道:“大人尽管放心。我虽然已经离开了南宫大营,但毕竟在那里经营多年,还有一些老根基。 至于南宫老儿的死党名单早已刻在我的心中了,我定会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首当其冲的便是他认的那个义子刘盛。那小子十分张狂,也算有些本领。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一直想找机会弄死他,现在总算苍天不负苦心人。” 李大人点点头道:“具体除掉哪些人,用什么方法,全都你说了算。我建议你先把南宫大营的人马调离本地,安排他们去剿匪。 先偷偷解决了监狱中的那个老家伙,免得节外生枝。” 袁大将军笑呵呵的拱手抱拳道:“此计甚妙,一来调虎离山,同时也可以看看谁敢不听话,为将来收拾他们做准备。” 李大人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笑道:“我与袁大将军真是志同道合,相见恨晚呀。等一切都过去之后,南宫、淮北两大营都由你来统领,真是可喜可贺。” 袁大将军连忙拱手道:“这都得多谢田大人与李大人栽培。我袁某人知恩图报,一定不会忘了两位大恩人的!” 李大人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点指说道:“对了,你不是要安排南宫大营的人出去剿匪吗?先让他们去剿灭了凤凰岭的土匪。 那位焦大将军在世时,我已经跟他提过不止一次了,他却迟迟没有行动。凤凰岭的山贼就是我心头的一根刺,我也早就想除之而后快了!” 袁大将军眨了眨眼,说道:“我本来是打算让他们去剿灭洪家军,最好来个两败俱伤,我再率领淮北大营的精兵强将们出面收拾残局。 既然李大人您开口了,那就让他们先去收拾凤凰岭的山贼吧,虽然这个对他们来说要容易许多。” 第一百零三章 磨刀霍霍 在从大牢返回军营的路上,我便当面询问了秦大哥的意见。 他皱着眉头沉吟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南宫大将军还是执念太重,一心只想做他的忠臣良将。从情理上来说,我更支持你的想法。 其实我也拿不定主意。总觉得南宫大将军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当今圣上我没见过,更没法猜透他的想法。真命天子的心思,非我等凡人所能揣度。 也许他就是通过打压,提醒南宫大将军切莫居功自傲。因为朝廷的剿匪大业还得靠他,别人也靠不住呀! 你见过有正在用人之时,自断臂膀的吗? 你小子是心太急了!举兵造反这么逆天的事,你是说干就敢干! 南宫大将军带着我们打跑了入侵的强敌,功勋卓著。行百里者半九十,他值得世人敬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会有不少奸佞小人想置他于死地。 但你若砸监反狱,等于彻底断绝了那小老头的后路。他是暂时安全了,按叛国逆臣的罪名也坐实了,而且永无回头之日。 我的建议是先不要急于动手,等等看,也许还有转机。而且造反这么逆天的事儿,你还没来得及和属下商量吧?能有多少人愿意抛头颅、洒热血陪着你去玩命?你不得先掂量掂量?” 我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事儿我还真没认真想过。 我咬着牙说道:“当断则断。这就和咱们领兵打仗是一个道理,犹豫不决只会贻误战机。” 秦大哥不由的笑道:“反正我也看出来了,你们父子俩都够倔的,谁也说服不了谁。 你今天真把那个小老头给气坏了。他手里要有根棍子,非打折你的腿不可! 我是担心你好心办坏事,操之过急。回去之后你先和你那帮弟兄们商量一下,看看有多少人愿意死心踏地的跟着你去冒险,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我看那个牢头耿三人还不错,你义父当下被关在大牢里,应该是相对安全的。想害他的人,就算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去大牢里追杀他吧?”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其实从这一刻开始,我就犯了一个和秦大哥一样的错误:低估了对手的阴险歹毒,只是从一个正常普通人的视角考虑问题。 回营之后的第一件事,我便是下令召集属下统领以上级别的将领,来我的中军大帐,举行紧急会议。 茫茫的黑夜中,我的中军大帐却是灯火通明。 这些人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而且都曾跟着我不止一次地出生入死。我从心里就没拿他们当过外人,而且我这人不喜欢藏着掖着,所以也就顾不上保密,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了。 慷慨激昂地陈述完已经发生的事实,开诚布公地说出了我的想法之后,我环视了众将一周,接着言辞恳切的说道:“南宫大将军不仅仅是我的义父,更是整个南宫大营的总统领、总指挥。 我们打的每一次胜仗,立下的每一次战功,都离不开他老人家。 你们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他有没有虐待下属,中饱私囊你们心里是最清楚的! 如果大顺朝廷连这样的忠臣良将,都要将其迫害致死。那我们坚决不能再跟这个王八蛋朝廷混下去了! 明人不说暗话,朝廷派来的那个钦差大人是我本人亲自动手杀了的,而且我绝非一时冲动。 愿意追随我开创一片新天地,杀出一个新世界的,欢迎留下。不愿意冒险的我也绝不强求。” 我的话音未落,那位傅青山将军便圆睁着双目拍案而起,大吼道:“老大,我们都听你的。 我们都是堂堂七尺男儿,满怀一腔热血的汉子,怎么能容忍奸恶之人骑在老子们的脖子上撒尿?! 反就反了吧,先救出南宫大将军再说。 反正我也没与当今皇帝见过面,和他本人没有任何交情,我只认南宫大将军和老大你!别人谁的面子我都不给!”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豆芽儿将军这么振臂一呼,竟然应者云集。 帐中的众将,纷纷高举右臂,没有一个退缩的。这令我大喜过望,有了他们的鼎力支持,别说是砸监反狱了,就是把天翻过来再捅个窟窿,我也信心十足! 豆芽儿大手一挥,接着说道:“老大,你都看到了吧?这些人都是你亲自挑选出来的,压根就没有一个怂包软蛋! 攻破大牢,救出南宫大将军这区区小事,咱特战队完全不用找外人,自己就办了。你就说什么时候开始动手吧!” 我犹豫了片刻,先拱手抱拳道:“先感谢各位好兄弟如此义薄云天,肝胆相照。我本打算今夜就开始行动的。 可是我的义父大人,那位南宫大将军自己就不同意,实在令我很难办。 秦将军也劝我不要着急动手,三思而后行。我也得先联络一下营中其他的弟兄们。 要想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仅靠我们特战队的这万把号人,还是远远不够的。既然要动,我就要让整个南宫大营都动起来!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这样吧,你们先下去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最终听我的号令。先不要跟手下的弟兄们说那么多,临出发前再告诉他们。” 当众将都散去之后,我独独留下了豆芽儿。略带惊讶的问道:“你小子可够冲的呀,举兵造反这么大的事儿,我也没能提前和你商量。你想都没想,就带头表态了,这可能会有各种后果的!” 豆芽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露出一脸坏笑说道:“反正你是老大,我就认准你了。 而且跟着你好像从来没打过什么败仗。真出了事也是你兜着。 所以你放心,跟着你这个当头的,我们这些弟兄们都不用长脑子了。就算你带着我们一起跳火坑也认了! 要没什么别的事儿,我现在就回去磨刀了,有一阵子没打仗了。” 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但是一时又觉得无话可说。只好冲他摆了摆手,随他去了。 第一百零四章 目标凤凰岭 我们谁也没有想到,第二天一大早,那位当下淮北大营的总统领袁守敬袁大将军,便骑着战马,带着数百护卫,来到了南宫大营。 他毕竟做过南宫大将军的副将,算是南宫大营的老人了,营中的大多数人都认识他,并对其充满敬畏。 来此之后,他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很快下达命令,聚齐了南宫营人所有的将士,并当众宣布,根据上峰的指令,他暂时代管整个南宫大营。所有人必须完全听从他的号令,违令者斩。 除了我属下营中的将领们,没有人清楚南宫大将军出了什么事,所以无人表现出抗拒。 只有我心里最清楚状况。此时我若带领属下直接杀将过去,那位袁大将军以及它带来的仨核桃俩枣,收拾起来根本不在话下。 但我已经学会先沉住气了,想看看他们接下来会玩些什么把戏。 由于时间太过仓促,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除了我统领的特战队大营,其他营中的兄弟们还都被蒙在鼓里,我也不确定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而且我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举兵反叛,与整个大顺王朝为敌。就不能只凭一时的意气用事。要动手收拾,必须包含整个淮北大营。 只图一时的痛快,只能使整个局面更加混乱,到最后会形成敌友不分,极度混乱的场面只能是我们处于被动。 因此我不急不躁,骑在马上冷静地看着袁大将军的表演。 袁大将军表现的很是威武,颐指气使,态度强硬地发号施令。 我很快就听明白了:他是要求我们整个南宫大营的将士做好准备,明日一早出发去剿匪,目标:凤凰岭的山贼。 听到凤凰岭这三个字,我不由在心中吃了一惊:竟然不是要我们去攻击洪家军,而是针对小小的凤凰岭。我那嗜酒如命的土匪老丈人和依旧美丽,风韵犹存的丈母娘这是得罪谁了?引来这么大的仇恨?竟然需要整个南宫大营的人马集体出动,前往剿灭? 我心里最清楚,凤凰岭上的土匪人马数量有限。真想一举彻底剿灭他们,我带着属下的特战营就足够了。而且山上的机关、暗道、哨卡,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袁大将军说着说着,突然转头看了我一眼,那犀利的目光如小刀一般。 他当着众人对我大声说道:“刘将军,你带着你手下的人马作为先锋,率先对凤凰岭发动攻击。你可愿意领命?” 我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抗拒的样子,而是毕恭毕敬的抱拳回复道:“正合我意,绝不推辞。” 低头的一瞬间,我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这个冲在最前面的先锋官必须是我呀! 换了南宫大营中的其他任何将领,敌我双方都会不管不顾的以命相搏,死伤在所难免。 但万一伤了我的岳丈和美丽的丈母娘,我那未婚妻深山学成归来,还不得手提锋利的宝剑,在我身上先练练手? 到那个时候她可能已经成为了一代剑侠,我都未必会是她的对手。 那位小祖奶奶赤手空拳,还敢打的我五指山下一片红呢,若她的手里再多一把宝剑,我小命休矣! 一直以来我就胆小怕死,哪怕只是为了苟全性命于乱世,我也必须尽到自己的义务,想方设法护自己的酒鬼老丈人和美丽妖娆的丈母娘周全。 死在战场上我也认了,但万万不能死在自己未婚妻的剑下,那样传出去太丢人了! 对于我的反应,那位袁大将军颇有些吃惊加意外。他本以为我这个刺儿头会极力抗拒。 他早已提前交代过手下了,如果我敢当面违抗军令,他的手下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冲过来,将我一刀劈于马下。 这样的场面一定极为震撼,会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袁大将军和我对话的时候,他身后的几位死党已经悄悄地将腰间的配刀抽出了一半。 可惜我这人很不识趣,没有按照他提前写好的剧本进行表演。 反正无意之中,不好说是我们两人中的哪一个,侥幸逃过了一劫。 因为跟在袁大将军身边的那几位凶猛的杀手若真的直冲过来,谁最终能活下来就很难说了。 南宫大营的特战队,从来就不是吃素的! 何况我身后站着的是高怀德和牛大宝。我甚至完全不用做任何动作,只管闭起双眼,打着震天呼噜睡大觉,结果也可想而知。 一天的准备时间足够了。我暗中联络营中的其他将领,与他们迅速达成默契。明天在凤凰岭的山脚下,将会上演一出惊天大戏。 袁大将军无奈的冲我微微点了点头,不知是失望还是释然。 他接着说道:“本将军虽然离开了南宫大营一段日子了,但始终对弟兄们念念不忘。明日剿匪,你们也不会是孤军奋战。我会统领整个淮北大营将士,紧紧跟在你们身后,为你们压阵助威。 那位李霄鹏李大人也会亲自督战。凤凰岭弹丸之地,山上的山贼数量不多,所以我们稳操胜券。大家尽可把心放在肚子里。” 我微微点了点头,袁大将军说话的气势很足,看上去也是信心满满。明显是打算一口吞掉凤凰岭的山贼,连骨头渣也没打算剩。 很奇怪,那位李大人为什么对凤凰岭也这么感兴趣?他能亲自去督战,这很好,可以保证一锅端,省得我再费力了。 至于远在京城的田大人、高大人,还得为难他们,耐着性子再多熬一段时日。因为就算我明天就举兵造反,打到京城去也还得耗费一段时间呢! 最好是我救出义父那个小老头之后,他亲自领兵攻入京城。 因为他和那些田大人、高大人比较熟悉。那个年代又没有导航,我想找到他们这伙人杀掉,也得颇费一番功夫。 说实话,我天生是个懒人。没有什么崇高的人生理想和宏伟的人生目标,只想逍遥自在地当个土匪!我未来的岳父大人就是我的榜样。 不是总有人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吗?我似乎比他多了些野心,想当个一统天下的土匪,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第一百零五章 上山劝降 李霄鹏李大人骑在马上,心情无比愉悦地走在队伍的最后方。 他今天换了一身崭新鲜艳的官服,像过节一样,信心满满。甚至在心底哼起了酸溜溜的小曲儿。 这是有史以来大顺朝廷向盘踞在凤凰岭的山贼发起的最来势汹汹的剿匪行动。 大顺王朝当下最具战斗力的南宫大营、淮北大营同时倾巢而出,以数十倍的兵力直接杀奔凤凰岭而来。 双方如此悬殊的实力对比,意味着驻守凤凰岭的山贼,即使是天兵天将,也将最终被蹋为齑粉。 所以李大人的开心是完全有理由的。此役过后,李大人才能彻底遗忘当年被吓尿裤子的丑事。这也正是满怀正义的李大人,对凤凰岭的山贼恨之入骨的重要原因。 其实山上那个年轻的女匪倒是长得挺漂亮的,尤其是那两个小酒窝分外迷人。李大人想到:就是老跟在她身边的那头恶犬,太吓人了! 否则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将其生擒之后,让她留在身边先做个小妾,等老子玩够了再杀了她不迟。毕竟那丫头曾经主动放了自己一条生路。 还是算了吧,天下的美人多的是,不能因为一个天生尤物的女匪就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圣人曾经说过:在功名利禄面前,所谓的儿女私情根本不值一提。 作为两路大军的先锋官,我本人更是信心满满,胸有成竹。 袁守敬袁大将军驱策着整个淮北大营紧跟在南宫大营之后,名为压阵督战,实则还是有些不放心。怕南宫大营的人马万一有什么异动,好当场实施弹压。 袁大将军之所以这么有信心,是因为今日的淮北大营整体战力已经获得了大幅提升,和南宫大营的特战营可能比不了,但与其他营足以掰掰手腕儿了。 因为当初南宫大营与李家军打得不可开交之时,袁大将军刚刚稳坐淮北大营的第一把交椅。他可一点儿也没敢闲着。 恰巧那时南宫大将军又命令方总教头派出了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帮助袁大将军训练新军。袁大将军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誓要打造出一支独属于自己的王者之师。必要时甚至要打得过南宫大营。 养精蓄锐之后,淮北大营将士的战力得到了大幅提升,这才让袁大将军吃了颗定心丸。 我们特战营的将士已经来到了山脚下。我抬头望了一眼郁郁葱葱的凤凰岭,心中百感交集,思绪万千。但此刻显然不是诗意大发,写意抒情的时候。 队伍停下脚步之后,我便主动打马向后方奔去。 来到了袁大将军的面前,我微微躬身施礼道:“禀告大将军,我军已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对敌发起攻击。 但我此时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想去上山劝降。 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我军现在铺开的兵力是山贼的数十倍,剿灭他们轻而易举。可是一旦开战,我方也会有一些损失。 我想山上的山贼也不是瞎子,对形势会有一些判断。 如果我此时只身犯险,尝试着劝他们缴械投降。也许我军不费一兵一卒,就可彻底解决掉凤凰岭上的顽匪。他们敢不答应,我军再发兵不迟。” 袁大将军不由地瞪大了双眼,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眼。他完全猜不出我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 犹豫着沉思了半天之后,他终于点了点头,同意了我的想法。 因为在他看来,凤凰岭的山贼已经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谅我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如果我上山劝降惹恼了土匪头子,被人杀了,他正好可以坐享其成,还省得自己动手了。 袁大将军威严地点头说道:“刘将军敢于只身犯险,勇气可嘉。也许本将军以前真是看错你了!你想要带多少人马上山劝降?” 我躬身答道:“为表示我方诚意,我只带一名随从上山。两个时辰之内,如果我们还没有下来。您尽可发出攻击的命令。” 袁大将军咧嘴笑了,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潇洒的挥手道:“去吧去吧,我们在山下等着你的好消息。” 我策马返回军中,冲豆芽儿使了个心照不宣的眼色。低声吩咐道:“提前告知弟兄们,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我只带着高怀德上山一趟。” 高怀德抱着他的宝剑,二话不说便跟着我策马冲出队列。 来自山道旁,我抬头往上看了一眼。隐隐约约能看到山上的密林中人头攒动。 我高声吆喝道:“麻烦弟兄们传个话,大顺剿匪先锋官,特战营总统领高怀德上山拜见熊大首领,我们一共就俩人。请弟兄们行个方便,不要放箭!” 听我这么说,我身后的高怀德先愣住了,忍不住探头问道:“刘将军,你这是何意?为何要用我的名号?” 我回头瞅了他一眼,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名字就是个代号,我先借你的拿来一用,回头再向你解释。 不用你的名号,我俩未进山门就会被射死在山道上了! 你作为我的贴身护卫,上山之后一句话也别说。老实跟着我就行了,保你平安无事。” 一头雾水的高怀德,点了点头,不再吭声了。 片刻之后,山上有一个人在草丛中探出头来,向我们摇了摇手中的小绿旗。 我这才敢继续纵马前行。 上山之后遇到的第一个熟人,就是那个差点害死我的二当家的陈老蔫儿。 他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手里握着一把朴刀。 我连忙翻身下马,抱拳施礼:“二叔别来无恙。” 之所以叫他二叔,是跟着熊丫头这样叫的。 这位二当家的脸上一点笑纹都没有,板着脸说道:“你小子究竟什么来路,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也只有熊大首领敢信任你,放你上山。 见他之前,先把你随身的武器交出来。” 我爽快的说道:“二叔您可是我和芸姑的大媒人。都是我不好,当时出于无奈,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岳父岳母二老的身体还好吧? 小心些是对的。我交给你的这把可是绝世宝刀,您老拿好了,千万别弄丢了。” 我又转头对身后目瞪口呆的高怀德说道:“下马交出武器,你小子还傻愣着干嘛?他手里那把宝剑也是千金不换,二叔你也一并收着吧。” 见我主动认错,态度诚恳。陈老蔫儿那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 进入熟悉的议事厅,我甩开膀子,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 走到上垂首并排坐着的岳父岳母面前,没有一丝的犹豫,我便双膝跪地,叩头施礼。 二人眼中虽然都闪烁着疑惑,但熊四海始终面带笑容,不愧是我的土匪老丈人! 第一百零六章 英雄本色 在我身后不远处,赤手空拳傻呆呆站立着的高怀德彻底震惊了。 紧随在我的身后,一路上山。我这一路上怪异的表现,令他大吃一惊之后又大吃一惊。 他在脑海中不断修改着自己的想法和判断,最终却未能得出任何结论,只是问号更多了。 如果此时将他一肚子的疑问都倒出来,可以写成厚厚的一本书,书名叫做《十万个为什么?》。 看这位刘将军轻车熟路的样子,见人就亲热地打招呼,这明显是回到家了呀! 刘将军最早的出身是凤凰岭的土匪?那他是怎么混进官军大营的?还一路扶摇直上,混成了一个将军?上山之后,我们见到的第一个土匪头目是他二叔? 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此刻跪在地上,行跪拜大礼的那一对山贼夫妇,应该是他的亲爹娘了吧? 您还别说,他娘长得确实挺漂亮的,难怪匪里匪气的刘将军身上总透出几分英俊! 他果然声音洪亮的叫出爹娘了。但看那二位的反应,明显有些不对劲儿啊。表情似乎多多少少有些吃惊,这是不合理的。自己的亲儿子,不管走散了多少年也是该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收留的养子?既然收留了,为何又将他赶下山?嫌他饭量太大,是个特大号饭桶养不起?不至于吧?我与刘将军一起吃过饭,没觉得他吃的特别多,胃口挺好倒是真的,还特别能喝酒。 一脑门子问号的高怀德还站在那里继续胡思乱想,熊四海夫妇却同时起身,眼眶湿润地迈步上前,对我伸手相搀。 我立马自己从地上蹦了起来。继续发挥自己厚颜无耻的强大优势,开口说道:“爹,娘。按说这改口呢,得是我与芸姑洞房成婚之后。可是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循规蹈矩,自己的订婚宴我吃过了,自己的订婚酒我也喝过了,早一天晚一天,那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而且现在大兵压境,情势特殊。再拐弯抹角,我怕时间来不及。 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让你们二老知道:我对芸姑和你们二老一片真心就行了! 我下面所说的话,保证没有一句虚言。 我的真实姓名叫刘盛,乳名小官。那位站在我身后傻呆呆发愣的傻小子才叫高怀德。 我本是大顺军中南宫大营的一名将领,南宫大营的总指挥是我的义父。想来你们也曾听说过南宫大将军的威名,他曾率领我们远征漠北,剿灭了野蛮侵略我大顺的草原蛮夷。如今他却为奸人所害,身陷囹圄。 为了将他老人家救出大牢,我已下定决心举兵反叛,所以才会将一切都对你们和盘托出。 上次来到这里隐姓埋名,其实只是为了探测军情,为剿灭你们做准备的。哪知阴差阳错,我与芸姑娘情根深种,我们就成了一家人。我身上可能有无数的缺点,但我是最重情义的。金银都有可能为假,但情义无价。 所以我回营之后,阳奉阴违,使尽浑身解数拖延塞责,从未对凤凰岭发起攻击。曾经强大的李家军已经被我们彻底剿灭了,而这里仍然安然无恙。你们就可知我所言非虚。” 熊四海挺起腰捋须哈哈笑道:“好我的乖女婿,我是一直信任你的。行走江湖多年,虽然我也搞不清楚你的来路,但我知道你这个人不错,否则也不敢把自己的掌上明珠许配给你! 你就说吧,想让老子配合你怎么干?扛把大刀陪你一起杀下山去?山上的弟兄们虽然人数不多,但战斗力还是蛮强的!” 我连忙打断他说道:“爹,完全没那必要!我手下的弟兄们就将近两万人马,而且都是经过选拔和特殊训练的,不但对我忠心耿耿,而且打起仗来更是以一当十! 昨夜我一夜都没合眼,已经联络好了营中的其他将领。现在整个南宫大营有八成以上的兵力,要听从我的调度指挥。 今天,那位袁守敬袁大将军带着他的淮北大营的人马也聚到了山下,美其名曰压阵督战,实际上就是想看着我们自相残杀,他好最后出面收拾残局,来个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喝茶看戏,坐山观虎斗。我之所以打着上山劝降的旗号,冒险跑上来。就是无论如何要提前和你打个招呼,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当然你们也要做一点防范工作。一会儿乱将起来,必是地动山摇。保不齐有人慌不择路往山上冲,凡是没有佩戴我们双方提前约定的标识的,你用山上的滚木雷石随便砸就行了。” 说到这里,我又转头对一旁的穆夫人说道:“我该说的差不多都说完了。娘,我说的有点口干舌燥,能不能让人给我倒杯茶喝?顺便让陈二叔把收缴我们的武器还给我们了。” 穆夫人连忙转身吩咐下人“去搬两把椅子,沏一大壶新茶来。顺便把二当家的叫过来。” 坐下之后,我稳稳的端起茶碗,转头冲着高怀德吆喝道:“你也过来坐吧,别傻乎乎站着发愣了。喝口水歇一会儿,我们还得下山呢。” 我又转头笑着对二老说道:“爹娘,你们也坐吧。约定的时辰尚早,俺那未过门的媳妇初次远离家门,有她的消息吗?机会难得,我替她陪你们聊会儿天儿吧,下面你们完全不用担心,我早就安排好了。” 他们两个又双双坐了下去,但是显得有些稍稍坐立不安,大约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女婿,不过现在就算想后悔也晚八丘了。 我一边吹着漂浮在水上的茶沫,一边说道:“我原以为朝廷会逼着我们去剿灭洪家军。不知怎么他们就盯上这凤凰岭了,就连那位李大人也亲自来督战。你们是不是和那位李大人有什么过节?” 二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熊四海说道:“哪来的什么李大人,我听都没听说过,更不可能有什么过节。我只杀富济贫。” 我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有些奇怪了。那位李大人我也未曾谋面,只知道他的全名叫李霄鹏。” 穆夫人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推了旁边的熊四海一把,说道:“该不会是当年那个白面书生吧? 你忘了?你强行将人绑上山来,本想给咱家闺女来个拉郎配。结果咱家那位小祖奶奶没看上人家,你要把他扔去后山喂狼。还是我们娘俩好心放了他一条生路。” 熊四海还是摇了摇头:“有这回事吗?如果真有这回事儿,他应该感激我们才对呀。” 穆夫人不愿意再搭理自己的丈夫,转脸笑着对我说:“好女婿,一会儿山下真打起来,你可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芸儿去深山学艺,我们一点也不担心她。 将来你们成婚之后,万一之间有什么矛盾,比如芸儿把你打的头破血流了,娘一定会向着你的,亲自为你包扎。” 我苦笑道:“好我的娘啊,你一张嘴外人都能听出来,到底谁亲谁近了。 您若是真偏心我,就不能提前拦着点儿?非得等我被打的头破血流了,你才肯出手相助?” 穆夫人低头沉思了片刻,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你别怪为娘不会说话,我只是说万一。” 那个高大威猛的身影终于出现了,我连忙将手中的茶杯塞到了岳父的手里。 果不其然,那个多日未见的前世兄弟,一看到我就兴奋异常,甩着粗大的尾巴就毫不犹豫地猛扑上来,伸出长长的大舌头,在我的脸上舔来舔去。 它好似比原先更威猛强壮了一些,力气更大了,差点没再次把我扑倒在地。 穆夫人轻声呵斥道:“赛虎,一边去,总是人来疯。”接着她又悠悠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这就是天生注定的缘分啊!缘,总是这样妙不可言。” 赛虎很听话的从我身上跳了下去。转头就围着一旁的高怀德转起了圈儿,闻了一会儿之后,他对这个陌生人也没了兴趣,又蹭回到我的身边。 策马下山的时候,高怀德实在憋不住了,问我道:“刘将军,你上次顶着我的名号,在山上都干了些什么?” 我笑着答道:“我借用你的名号,打了几场架都赢了,又喝了几顿大酒。调戏了一个美丽的姑娘,慷慨拒绝了一次色诱。没败坏你的名声吧?” 高怀德不服气的说道:“调戏姑娘能算英雄吗?” 我沉思了片刻回道:“调戏漂亮姑娘,当然不能算英雄,只能算流氓地痞无赖。 可是能把这姑娘调戏成为自己的未婚妻,那就应该是这天底下最大的英雄!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第一百零七章 生死未卜 大王子门巴,一轱辘从床上爬了起来。低头望着跪伏在脚下,连滚带爬进来的那个小兵,不由得怒火中烧:“慌什么?莫不是密陀罗带兵攻入京城了?” 那个小兵抬头答道:“那倒没有。不过一夜之间,二王子殿下带领大队人马已兵临城下。” 门巴恨恨说道:“他既然已经公然违抗先王遗诏,带兵叛乱谋反了。就不再有什么二王子殿下,现在只有大逆不道的叛军叛贼。叛军的头目叫密陀罗,你们都给我记住了!” 这个小兵汗如雨下,连连点头,一声也不敢再吭了。 “抬刀备马,本王要亲自出城迎敌。”门巴一边说着,一边大踏步走出门外。 刚迈步出门,就遇到了站在门口的重臣安里巴尔。 对方躬身施礼之后,连忙紧走了几步来到你的身边,小声劝说道:“尊敬的国王陛下,我也是听到了敌军围城的消息,才急忙赶过来劝你的。 我方的兵力比较分散。敌军从天而降,显然是经过长途奔袭,有备而来。 您万万不可一时冲动,出城迎敌。如此反而容易中了敌方的圈套。我们还是严防死守,紧闭城门为上策。 门巴不耐烦的一甩宽大的袍袖,回怼道:“算了吧,一直都是听你的。才导致我军层层设防,兵力分散。按我的想法,早就该和他们决一死战了。结果怎么样?该来的还是要来,躲是躲不过去的。” 安里巴尔虽然心里有些委屈,但也只能随声附和道:“是为臣考虑不周,被他们骗了。可如今这形势,我方更不能一时冲动,乱了阵脚。” 门巴坚决地摇头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密陀罗了。越是到了这个时候,我们越不能示弱!今日就让我亲自砍下他的脑袋,叛军人数虽多,可一旦群龙无首,必将一哄而散。” 随着城门洞开,门巴手举大刀,率先策马冲了出来。 两军阵前,门巴将手中的大刀一横,高声喝道:“密陀罗,你若还算是一个在这片草原上出生的血性汉子,就提着长枪,出列与我单打独斗。我们今天就决一死战。别像个娘儿们似的绕来绕去兜圈子了!” 对方的阵营中虽然旌旗猎猎,但在其强大气势的震慑下,却是无人应答。 中军之中骑在马上的密陀罗扭头对一旁的大国师笑着说道:“大国师果然料事如神,门巴确实是有勇无谋,稍稍一激他,他就冲出来了。” 一旁的大国师手捋胡须,点头笑道:“只要是沉不住气,自然难成大事。” 此时一位膀大腰圆,肩上扛着一把钢叉的壮汉来到了他二人的面前。 他开口说道:“尊敬的王子殿下,对面那厮太过猖狂,末将要求出战,无论如何也要杀杀他的威风。” 密陀罗抬头望着这位名叫扎土理查的壮汉,微微点了点头。 他深知此人是军中的一员猛将,应该和门巴有的一拼。他此时才不会傻乎乎地冲上去单打独斗呢。那位大国师曾经教过他,小不忍则乱大谋。 扎土理查扛着钢叉冲到了门巴的面前。门巴不屑地扫了他一眼,撇嘴道:“密陀罗不敢前来吗?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主动上来找死?” 扎土理查不卑不亢地昂首说道:“杀鸡焉用宰牛刀?小王子殿下身份尊贵,不屑与你动手。” 门巴心中既好气又好笑,高喊道:“一个叛军的匪首,有何尊贵的身份?我是新晋的国王,名正言顺,有先王的遗诏作证。既然你已经来了,我也不挑肥拣瘦了,反正你们这些叛乱分子,早晚也是死路一条。先吃我一刀!” 话音未落,门巴手举大刀猛然劈下。扎土理查连忙举起手中钢叉,小心应对。 门巴气势如虹。仗着手中的大刀势大力沉,丝毫也不手软。 扎土理查好歹也算是军中的一员猛将,一边沉着应对,一边伺机反攻。 在二人激烈缠斗的过程中,扎土理查的心里暗暗吃了一惊:真没想到,这个长相凶悍的大王子双膀确实有些力气,刀法也并不是很粗糙。看来自己之前有些低估对手了,要想赢了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但自己主动请战,何况背后还有数万双眼睛盯着呢,只有拼尽全力了! 密陀罗则远远死盯着激烈交战的二人,他的心情很复杂:当然更希望手下猛将一钢叉捅死了那个傻子,他好率领手下军马一拥而上,从此结束内战。同时他又不希望门巴死在别人的手里,死的这么早。 杀父之仇,他更愿意亲手去报偿。 二人酣斗一百多回合,都已累的通体大汗,双方都是在咬牙支撑着。 忽然之间,门把陡然变招,刀法更加迅猛凌厉。扎土理查微微吃了一惊,只愣了片刻。 但是在残酷的战场之上,片刻就足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随着门巴的一声大吼,身形粗壮的扎土理查发出一声低呼,被拦腰劈成两半,尸体栽落马下。 门巴高高举起手中带血的长刀,大喊道:“全面出击,冲击敌阵!” 他身后的兵将们士气大振,同时发一声喊,纵马向前猛冲。 密普罗看到眼前突然发现发生的一幕,起初有些慌乱。但很快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高高举起自己手中的长枪,向身边的将士们喊道:“大家不要慌,不要乱。敌军虽气势上占优,但匆忙出战,人马数量上远远逊于我们。弓箭手出列,瞄准门巴一起发射!给我射死他。最后的胜利终将是我们的。” 听他这么一喊,身边的将士们才渐渐稳住了阵脚。数千弓弩手迅速冲到了前排。 所有的弓箭都齐齐瞄准了冲过来的敌军。 密密麻麻的箭矢冲天而起。像一片黑压压的雨点儿一样,朝敌方的头顶砸了过去。 手提钢刀,骑在疾速奔驰的战马上的门巴,紧盯着扑面而来的无情箭雨,目光坚定,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退缩,依然一往无前。 忽然一阵锥心的刺痛传来,马上的门巴闷哼了一声,一头栽落马下。 远远立在城头观战的朝中重臣安里巴尔,看到他中箭落马,生死未卜,便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第一百零八章 牢中对 潮湿阴暗的大牢里,牢头耿三手提着食盒,一脸恭敬地走到了南宫大将军的面前。 放下并打开了食盒,四五盘色香味俱全的小菜,一大碗雪白的白米饭外加一壶酒摆在了小老头的面前。 南宫大将军难得地露出了微笑,抬头望了一眼耿三儿,半开玩笑地说道:“大牢里换厨师了?今天的饭菜很丰盛啊。不会是明天就要我上法场了吧?” 耿三连忙陪笑道:“大将军这是哪里话?这一切都是那位刘将军提前安排的。如果饭菜的味道不合您的意,还可以随时更换。大牢里的其他囚犯,可享受不到如此的礼遇。” 南宫大将军微微点头道:“那个刺头小子想的倒是挺周到的。就是他本人总让老子不放心!三天两头总给我惹祸。” 他伸出筷子,叨起了一筷头一个盘中的凉拌牛肚,扔进嘴里使劲儿嚼了嚼,感觉滋味不错,酸辣可口,不由地再次点了点头。 他又抬头望了一眼耿三,开口说道:“你有儿子吗?这男娃子是最淘气了,需要从小就好好管教。 就拿我这个义子来说吧,我早就看出他有成为一匹千里马的潜质,可惜是匹不听话的野马。 不给他带好笼头,经常用小鞭抽着,他不但会踢人,还敢咬人呢!” 耿三陪笑道:“我哪有大将军您这么好的命啊?我至今尚未娶妻。虽然私下里有一个相好的,但一直羞于开口。 现在还不好说,我们将来能不能成为一家子呢!” 南宫大将军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用筷子指了指摆在面前的菜肴。说道:“你要不要坐下一块吃点,陪我喝两杯?” 耿三连连摆手道:“您自己慢用吧。刘将军早有安排,除了给您这一份,我们也有一份,我刚才和手下的弟兄们已经吃过了。这还得多谢那位刘将军。” 南宫大将军展颜呵呵笑道:“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老实人。喜欢人家女子,就大胆跟她说呀,有什么好怕的?我那个刺头小子和你正相反。 你是有点儿太放不开了,那小子是放的太开了。给他一根破竹竿,他都敢晚上爬上山顶,把月亮捅下来,第二天给你做出一盘油炸月饼,弄得你哭笑不得。 当年我们长途跋涉,不远万里去消灭犯我大顺的强盗,那小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儿,竟然在异国强盗的国家里,还骗回来了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 两人马上就要成亲了,我这当老子的也答应了。可惜那丫头后来被他们自己人给杀害了。” 耿三不由地瞪大了双眼,咋舌道:“要照您这么说,那位刘将军也和您一样,应该是一位了不起的传奇人物! 大将军您领兵替我们赶跑了那些杀人的强盗,我们老百姓心里一直都念您的好。大家都知道,您是遭人陷害被冤枉的。 所以那位刘将军为了救您出去,无论做出什么事儿,我们都能理解。” 南宫大将军谦虚地摆手道:“我那都是职责所在,算不上什么英雄。至于那个野小子,更不能算什么人物,就是一匹不老实、不开窍的野马。 他说为了救我出去,要举兵反叛,甚至杀了当今圣上。这不是大逆不道吗?还是欠收拾。” 耿三站在原地,有些张口结舌。 思索了片刻之后,他勉强答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就是一个小小的牢头,没什么见识,也想不了那么多。 但我看出来了,这位刘将军对您忠心耿耿,孝心一片。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人已经很难得了! 大将军,您是我们老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也没那个本事,在这大牢里,我拼死也要护您周全!” 南宫大将军一脸轻松地笑道:“多谢多谢。我虽然一生树敌无数,如今被关进了死牢,就算有再多的仇人,他们应该也不会来这里找我的麻烦。我反而落得一身轻松。 只可惜朝廷安排的剿匪大业还未完成,也不知我还有没有那个机会,重新上马挥刀杀贼了。 我对当今圣上,对我大顺朝廷,始终是忠心耿耿的。此心天地日月可鉴!” 耿三儿提着空了的食盒,重新锁好了牢门,回到了弟兄们的中间。 “我说你们都少喝点,虽然酒菜饭食都不用我们自己付账,但好歹也有个节制,明天还有呢,别想一口吃个胖子。” 桌上杯盘狼藉,有几个手下红头涨脸,明显已经喝多了。 一位属下扭着脖子,勉强睁开双眼,呲着牙笑道:“耿头儿,咱弟兄们整天没日没夜地在这里我。苦熬着,那些官老爷们从来就没拿正眼看过我们,何曾有过这种待遇? 我们嘴上不说,心里也都清楚:那位南宫大将军是被冤枉的。 但是,我们现在都希望这牢中多几个像他这样的人。这样我们以后就彻底不愁吃喝了!” 耿三摇头叹气道:“要么总听人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呢。这人哪,好歹得有点良心,不能为了眼巴前的一些蝇头小利,连个堂堂正正的人都不愿意做了! 今天都不许再喝了,你们还都正当差呢,要是有人来砸监反狱怎么办?” 那位喝的醉醺醺的狱卒站起身来,扭动着身体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两步,哈哈笑道:“砸监反狱?我倒是盼着有人来干这个,我就陪着他一起干! 耿头儿,我们一起在这儿也呆了不少年了,这里关押的大多数都是无钱无权的贱民,真正的罪犯能有几个?那些有权有势的大老爷们就更看不到了。 王法?王法那他妈都是骗人的!糊弄老百姓的!” 明知他已经喝多了,耿三也没法和他认真计较,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刚刚转过身,一把雪亮的钢刀就突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耿三抬头一看,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了几十个凶神恶煞、蒙面提刀的黑衣人。 这都是些什么人呀?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耿三彻底愣住了。 第一百零九章 有心杀贼 “你甭管我们是谁,想要干什么?要想活命,你只需老老实实将我们带到关押南宫老儿的死牢,打开牢门就行了!” 耿三的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第一件事,必须先分清是敌是友,才好作出应对之策。 是那位刘将军派人来砸监反狱,想要救出那位南宫大将军?不对呀,刘将军可以不当我是朋友,也用不着提前告诉我。但真若是他能提前告诉我,我不但不会加以阻挠,还能暗中帮上点小忙呢。 何况刘将军已带人探过监了,就算是他派手下前来,也会有人带路,牢房的位置一清二楚,犯不着拿刀要挟我。 那么这伙人只能是南宫大将军和刘将军的仇人了。他们甚至等不及被判了斩监候的南宫大将军被秋后问斩,想要浑水摸鱼,提前动手,杀人灭口。这些奸佞小人实在是太歹毒了! 想到这里,耿三不慌不忙地说道:“各位大爷,我不管你们什么来路,我们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狱卒。不论你们是想救人出去,还是杀人灭口。我们都脱不了干系,最终难逃一死。 况且牢房的钥匙不在我的身上,我得先去给你们找。能不能先把架在我脖子上的钢刀挪开,我只想活着,绝不反抗。我到这把年纪还没成亲,这辈子还没碰过女人呢!” 站在他身后,手持明晃晃钢刀的那个壮汉,黑色面罩之下的嘴角微微一咧,他料定面前这个瘦弱单薄,还有一些微微驼背的牢头确实也没有胆量反抗,便放开了他。 耿三很老实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那张桌前。忽然伸手快速抓起桌上横放着的一把钢刀,对周围的弟兄们说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伙人明显是来者不善的盗匪,想要伤了那位被冤枉的南宫大将军的性命。 只要在大牢里出了事,我们也都脱不了干系。不如和他们拼了,也算是尽忠职守。” 在他的感召下,有几位还没喝多的果然纷纷亮出了武器,站起身来。 那位为首的蒙面人对耿三的表现很是吃惊。但他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因为明显他们人多。 他冷笑道:“没错,我们是洪家军的好汉。那个南宫老儿打剿匪的旗号,屠戮我们不少姐妹兄弟,欠下了累累血债。如今他落到这步田地,也算罪有应得。 我等奉大首领之命,要提前摘了他的脑袋,拿回去祭奠死去的英魂。 本来你们若是乖乖听话,我们也没打算过分为难你们。可这个家伙带头找死,那也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着,他将手中刀的刀尖儿指向了牢头耿三儿。 耿三手握钢刀,冷笑道:“若是针对别人,我才懒得管这闲事儿。 我们大伙心里都清楚:那位南宫大将军是民族英雄,是遭人陷害含冤入狱的。 你们是盗匪不假,但未必是洪家军的,更有可能是朝中某位一心陷害南宫大将军的贪官污吏的门下走狗! 我们虽然身份低微,但你们别忘了,老百姓的眼睛始终是雪亮的。” 对面那位持刀的壮汉脸色一变。咬牙说道:“休得啰嗦,弟兄们,胆敢反抗者,杀无赦。杀光他们。” 说着,他挥刀一跃而起,直奔耿三的头顶劈下。 这伙人的真实身份,是在那位李霄鹏李大人的授意之下,临出发剿匪前,淮北大营总统领袁守敬袁大将军精挑细选出来的武士。他们个个都有一身过人的武艺。 双方真就真刀真枪的厮杀起来,那些平日里缺乏训练的狱卒明显不敌对手。 耿三一改往日没精打采,软弱无力的形象。不但躲过了对方致命的杀招,竟然还抽空挥刀砍翻了一名对手。 他感觉自己似乎恢复了意气风发,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青壮年时期,胸中充满热血。 他很快便遭到了围攻。刀剑加身之下,他没能支持多久。便倒在了血泊中。 为首的壮汉看到倒在地上同伴的尸体,忍不住微微愣了一下。他转头对着耿三的尸体狠狠啐了一口,骂完一句脏话之后,恨恨的吐出两个字:“晦气!”。 浸泡在一滩血水中的耿三,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努力地伸长了右臂,无望的向空中抓取着什么,嘴里喃喃道:“小玉她娘,我对不起你们娘俩!”说完这句话,他便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壮汉的手下揪过来一个为数不多活下来的狱卒。 壮汉举刀指着他的鼻尖儿说道:“你,要想活命,带着我们去找出南宫老儿。” 那名活着的狱卒体若筛糠,连连点头。 他带着一行人,来到南宫大将军的牢门前,向里面指了指。 “打开牢门的钥匙呢?”壮汉冷冰冰地问道。 狱卒哆嗦着小声回答:“钥匙不在我这里,一直都在耿头的身上。” 有人又一路小跑着返了回去,从耿三的尸体上摸到了钥匙。 牢房门被打开了,里面光线昏暗。 南宫大将军警觉的抬起头来,只一眼,他心里便十分清楚:这伙儿持刀的歹人,分明是来者不善。 还未等他开口,那位为首的蒙面壮汉先发出一阵狂笑:“南宫老儿,你终于也有今天!” 眼看南宫大将军手脚上都带着厚重的镣铐,他没有一丝犹豫,挥刀砍下。 他没有料到的是,南宫大将军毕竟驰骋沙场多年,岂会坐以待毙? 南宫大将军身体后仰,躲过刀锋的同时,猛然起脚。 “啊”的一声惨叫。 为首的那名蒙面壮汉双手捂着自己的裤裆,仰面倒了下去。即使他活下来,这辈子也注定断子绝孙了。更要命的是,他手中的钢刀不知何时落到了南宫大将军的手中。 旁边的众人从震惊中苏醒过来,便同时大喊着各举手中刀剑,朝南宫大将军扑了过去。 手起刀落,扑到南宫大将军生前的两个小兵,又瞬时丧命。 手脚上沉重的镣铐还是严重阻碍了南宫大将军的发挥。而且敌方人数众多。 没能支撑太久,披头散发的南宫大将军就身中数刀,口中鲜血狂喷。 他最终无奈地彻底放弃了抵抗,仰天长啸:“想我戎马一生,精忠报国。如今深陷绝境,有心杀贼,奈何无力回天!圣上啊,我有罪!” 话音未落,又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刺入了他的小腹中,他终于仰面倒了下去。 不久之后,南宫大将军猝死狱中和南宫大营举旗反叛的消息几乎同时传到了京城。 当朝首辅田守仁田大人深深皱起双眉,对南宫大将军做出了八个字的评判: 民族英雄,朝廷罪人! 第一百一十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辞别了明显偏心眼的岳父岳母,我带着高怀德下山之时,便感到山上开始起风了。 如波涛般翻涌起伏的绿色树叶,被吹的哗啦哗啦乱响。 下的山来,我便主动打马来到了袁守敬袁大将军的面前。 他的双眼不受控制地瞪得溜圆,难以掩饰自己一脸的惊诧。 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在匪巢里晃了一圈。怎么竟然安然无恙地活着回来了?难道山上的土匪都是他家的亲戚?袁大将军心里暗想道。 这一点还真就让他给猜着了! “禀报袁大将军,末将的劝降工作成功了,那伙山贼同意放下武器,我们可以撤军了。” 袁大将军张开的嘴巴彻底合不拢了,他甚至开始有点儿变得结巴了。 “不……是,这就完啦?我方大军,费劲巴拉地跑到这里,大兵压境。你一句劝降成功,撤军就……就完犊子啦? 贼人投降的……诚意呢?好歹不派一堆人举着白旗下山,当面交出武器? 刘……刘盛,你不会是逗我玩儿的吧?军中无戏言,你要是敢糊弄本将军,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拉出去砍了!” 我连忙垂首拱手抱拳道:“袁大将军别着急啊。你想看旗帜是吧?一会儿就会有人展开来给你看。末将不辱使命,先行告退了。” 袁大将军愣住了。趁着他发愣,我已经打马回归本队。他之所以发愣,是因为脑子里还在快速盘算着,该以何种罪名招呼左右突然上前,将我拿下就地斩首。 侮辱上司,谎报军情?好像不太合适。暗中通匪,意图谋逆?这个理由好像说得过去。他这一个愣神儿,彻底丧失了当场诛杀我的最后机会。 因为我回归本队之后,立马调转马头,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在风中高喊道:“袁大将军,你不是想看到旗号吗?放心吧,你马上就会看到。” 我转头对豆芽儿说道:“傅青山将军,请揭竿升旗。” 豆芽儿轻轻点了点头,大手一挥。 在苍茫的凤凰岭山脚下,在烈烈的风中,三杆大旗同时竖了起来。 中间最大的一面旗上,金黄色的底色,上书深蓝的“风雷”二字。 左右还各竖着两面长条旗,右侧的旗面上写着四个鲜红的大字:“替天行道!” 左侧则同样是四个鲜红的大字:“除暴安良!” 在那个时候,有很多的忌讳。所谓为尊者讳,为长者讳等等不一而足。 金黄色为皇家专用颜色,任何人都不能乱用的。 偏偏我身后中间那面大旗的颜色,正是皇袍的颜色,这已经算是犯了大忌。 袁大将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脸色都变绿了。 他伸出右手长长的食指,指着我声音沙哑地喝道:“刘盛,你这是公然造反呀!” 我微笑着点头,声音洪亮的回答道:“你说的没错呀!我明人不做暗事,今日揭竿而起,举旗造反。就是明摆着昭告天下,我要为天下的老百姓讨个公道,推翻大顺王朝,杀尽贪官污吏!还他们一个朗朗乾坤。 南宫大营的兄弟们,你们知道我们大营的总统领南宫大将军现在身在何处吗?被关在了朝廷的死牢之中。 南宫大将军曾带领着我们四处征战,荡平了犯我大顺的外族蛮夷。怎么说也是大顺王朝的功臣,百姓心目中的民族英雄。 我是南宫大将军的义子,本来也对朝廷一片赤诚。常年追随南宫大将军四处剿匪。可义父大人遭人陷害含冤入狱,迫使我认清了形势:这个腐朽没落的大顺王朝不值得我们为它卖命! 只有推倒重来,建立一个没有贪官污吏的新王朝,老百姓才能真正过上好日子。 我现在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我们总有剿不完的匪?为何那么多人前赴后继,揭竿而起? 因为大顺王朝从根上就烂了,必须将其连根拔起。 我已经手刃了从京城派来的钦差大臣。临死前他亲自交代,陷害我义父的人当中,有当朝首辅、兵部尚书,我们当地的最高长官李大人,当然也少不了我们面前这位袁大将军鼎力相助。 这些人统统该死,我在此发誓,将这些家伙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淮北大营子的弟兄们,我原谅你们前期受小人蒙蔽。若能主动放下刀枪,不予抵抗,可留你们一条活路。如若执意助纣为虐。休怪我刀下无情!” 当我说完这一番话,除了越来越大的风声,周围竟然鸦雀无声。 刚刚缓过劲来的袁守敬袁大将军不怒反笑:“刘盛啊,刘盛。你小子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可惜你分不清形势,太过狂妄自大。 别忘了,我出任淮北大营总统领之前,在南宫大营待的可比你时候长,你以为这些将士会听你的妖言蛊惑吗?” 我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长刀。呵呵笑道:“我知道你多少有些根基。没有那金刚钻,不揽那瓷器活。人心向善,大家都想过好日子,这就足够了。 你不是想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受我的蛊惑吗?” 我转头对着南宫大营的弟兄们高喊道:“那我们就让这位袁大将军睁眼好好看看,有多少人愿意支持我。” 话音未落,南宫大营中马上步下的将士们,纷纷伸手入怀。 片刻之后。八成以上的将士已将提前准备好的鲜艳的红箍牢牢绑在了额头上。这也是我们提前约定的信号,怕一会儿动起手来分不清敌我。 袁大将军原来留在营中的自己人茫然四顾,发现自己已深陷一片血红色的海洋中。 我抬手轻轻扶了一下额头的红巾,扬了扬下巴,问道:“怎么样?袁大将军,这下有信心了吧?” 袁大将军的脸色由绿色变成了死灰。他咬牙高喊道:“淮北大营的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给我一起上,消灭叛军!” 我再次举起手中的长刀,更懒得和他废话,只大喊了一句:“杀!”便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从这一刻开始,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做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土匪! 只是这个土匪做的并不轻松,还肩负着推翻整个大顺王朝,建立一个崭新、强盛、爱民的新帝国的重任。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至少从这一刻开始,我就真正成为了令大顺王朝最为头疼的头号悍匪,与他们彻底不共戴天。 当今天下,没有一支揭竿而起的农民起义军,在起义之前,手下的人马已经经历了长期的实战训练,早就饱受了血与火的洗礼。 唯有我率领的这一路人马具有这样的先天优势,能够令大顺王朝闻之胆寒。 在后来的许多战役中,敌方只要听到是我们的名号,有的就直接挂起了白旗,缴械投降了。 我本人从来没打算出名,只想低调地做个逍遥的小土匪,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但被那所谓历史的洪流推搡着,直接跃到了风口浪尖。 在以后的若干年里,刘盛这个头号大土匪的恶名,将在大顺辽阔的天空中久久回响。 原来做人想要低调,竟也是如此困难。 淮北大营中的人马,只有少数人扔下武器,转身就跑。和我原先预想的一样,大多数不明真相的人,还是咬着牙不服气地一味找死。我本善良,愿意成人之美,也是我的优点之一。 迎面第一个冲来的,是一个手举双斧,光着膀子的黑脸壮汉。 因为他光着膀子,其胸前尺把长的护心毛吸引了我的目光。我此刻突然就相信了:人类的确是由黑猩猩变来的。只不过眼前这个壮家伙,显然没有把毛剃干净。 对他我却有些无心恋战,因为我的目标是无论如何要先宰了袁守敬那个老小子。 好在我还没来得及动手,身后的牛大宝就高举双锏,提速迎了上去。我是懒得再听到西瓜被拍碎的声音了,那玩意儿一点乐感都没有。 于是我直接丢下他们,直奔袁大将军而去。 风的呼号声越来越大了,大风起兮云飞扬。 在位于凤凰岭山顶的一座小阁楼里,两扇窗户都被推开了,而且开启到了最大限度。 山贼熊四海和身旁的穆夫人很会选地方。这里视野开阔,山下烟尘滚滚的战场一览无余。 他二人在万马奔腾的乱军丛中,都在努力寻找着我的身影。 穆夫人轻轻叹息道:“那个小子其实挺聪明的,他若是小时候能好好读书,也许能成为一个出名的讼师或者悬壶济世的小郎中。” 一旁的熊四海微微摇头道:“他骨骼惊奇,应该就是那位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不过看他的样子,倒更适合做一名统兵的将军,甚至将来做一个开国皇帝。” 说完这句话,他猛地转身,向门外大步走去。 穆夫人奇怪地在身后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熊四海头也不回的大声答道:“那小子还没和咱闺女正式成亲呢,老子凭什么要听他的? 我早就看不下去了,下面这么热闹,我要拎着大砍刀下去凑凑热闹!”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赛虎出击 在袁大将军脑海中,曾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自己统领的淮北大营与南宫大营兵戎相见。他甚至想象过自己一刀将南宫寿喜劈于马下,然后振臂欢呼的绝美画面。 可现在眼前出现的场景,他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在他本人的亲自督导下,通过刻苦训练的淮北大营将士,竟然会如此不堪一击。 南宫大营特战队的那邦家伙也就算了,因为那伙人本就是人中异类,在袁大将军的眼中,他们都是不算人的东西,就是一群吃人的怪物。 可是,自己亲手训练出的人马,怎么连南宫大营中普通的将士都打不过呢?只能说这是见了鬼了! 其实袁大将军完全没必要一肚子委屈,南宫大营的人马久经战阵,什么对手没遇见过?淮北大营这一批新进训练出来的兵士,比起他们先烈的鱼腩之师,作战能力上确实有了显著的提高。但是他们明显缺乏实战经验,一群土狗遇到狮群,没有马上崩溃瓦解、四散奔逃就已经很不错了。 袁大将军抬眼观瞧,看到我手举长刀,直直地向他奔来。便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心中暗骂道:“我早该动手除掉这个野小子了!只怪自己心慈手软,才使他最终成了气候,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如今看来,这个野小子也很想要我的命,那就让我们来个以命相搏吧!” 看到袁大将军打马挥刀,冲着我迎了上来。我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还行,没有掉头就跑,自顾逃命,算个军人。 在我的记忆里,这位袁大将军,还是很擅长指挥别人打败仗的。自己亲自披挂上阵的机会不是很多。我丝毫也不担心他的武力值水平,开打之前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不会一刀将其斩于马下,那样太便宜他了。 他至少得挨过我的三刀之后,方可一命归西。 常听人说阎王叫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在这里阎王已经不好使了,得听小爷我的! 这位袁大将军冲到我的马前,竟然主动挥刀向我砍来。 面目狰狞,呲牙咧嘴没有用,我又不是被吓大的。 我直接挥舞着手中长刀,向他的刀背磕了过去。一触之下,袁大将军微微吃了一惊。 我们俩从来就没有单独较量的机会,所以对方的实力如何,双方心里都没底儿。 我微微点了点头。这个奸佞小人,能混成我义父身边最信得过的副将,也是有点道理的。至少其武力水平,没有我原先想象的那么拉胯。 前期的二三十招,我们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对方。这几十招走过,我已经做到心中有数了。便不再手下留情,开始发力猛攻。 将军袁头上已开始冒汗了。他知道我这个刺儿头小子挺能打,但无论如何,自己也算久经战阵,开打之前还是对自己很有信心的。真正交手之后,他所有的信心如一团丝线,被恼人的狂风一根一根抽走吹散了。 “咔嚓”一声脆响,仅仅五十多个回合,袁大将军脑瓜顶上的头盔便不翼而飞。他下意识地晃了晃脖子,脑袋还在,就连脑瓜顶上的发髻,还保持着纹丝不乱。我真就不想将其一刀毙命,因而手中的长刀故意抬高了几寸。 袁大将军惊魂未定,就听到我低沉的声音说道:“这一刀是替我义父砍的。就因为你包裹的太严实了,他没能看清楚你的真面目,所以才会上当受骗。他一直待你不薄,你却总是存心害他。 袁大将军一声不吭,继续玩命地向我挥刀砍来。我轻松躲避之后,又一次反手为攻。 我们二人又战了几十回合,袁将军的口中发出一声惨叫。伴随着这声惨叫,他的整条左臂连带半个肩膀飞向了半空中。 “这一刀是替我那位方大哥砍的。方大哥派出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得力干将,帮助你训练淮北大营的新军。你却恩将仇报,伙同其他歹人用最卑鄙下流的手段置他于死地。” 袁大将军疼得哇哇乱叫,左肩处鲜血直流,额头上冷汗直冒。估计已彻底没心情听我再说些什么了。 我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只管自说自自话:“听人家说你很喜欢收礼。你曾经也是我的顶头上司,我却懵懂无知,从来没有给你送过礼。这最后一刀,就算是我给你送上的最后大礼,你不收也得收了。” 说着手腕猛然翻转,双臂推送用力,长刀锋利无比的刀锋,直奔他的腰间砍去。 这份大礼袁大将军还真就收下了,不过连句客气话都没跟我说,上半截身子就跌落尘埃,其下半截身子很不仗义,骑着马兀自逃跑了。我收刀在手,也懒得去追,随他去吧! 我回头瞅了一眼,那个胸前长着尺把护心毛的壮汉果然又被牛大宝那小子开了瓢。 我不禁微微摇头道:“这小子下手也忒狠了,专敲人家脑瓜。那是脑瓜,不是西瓜,今年祸害完了,明年还能从地里长出来。” 一瞥之下,我竟然看到了熊四海那个老丈人。他带领山上的一哨人马,肩扛着那把明晃晃的大砍刀,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按照提前的约定,他的额头上也勒了根红布条。 我心中暗笑道:“你家闺女就够难缠不听话了。为了担起责任,怕你受伤,我才让你在山上老实呆着。你还是要下来凑热闹,拦都拦不住。这父女俩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以后的日子我恐怕得哑巴吃黄莲,有苦也只能往自己的肚里咽了。” 好在整个战场已经接近了尾声,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了。我也就懒得再去劝阻他。 那位身穿鲜艳官服的李霄鹏李大人还是很明智的。最开始他就一直躲在队伍的最后方。 整个剿匪大军窝在山脚下,按兵不动,他便觉得有些奇怪。但他毕竟是文职官员,战场的总指挥权早已交到了那位袁大将军的手中。他不便多言,只能眼睁睁看着。 等到我下山之后,挂起了那三面醒目的大旗。李大人心里一翻腾,知道要出大事了。出于安全的考虑,他更不能主动往前面凑了。 等到双方开打,他不带一丝犹豫,调转马头就飞奔而去。他心里当然还是希望袁大将军镇压叛军能够成功的。但这些并不重要,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 跑了没多远,他便勒住了胯下的坐骑。扭头回望:身后确实没有一个人追过来。他不再那么紧张了,而是站在原地,向烟尘滚滚的战场张望了一会儿。一时看不清究竟哪一方占了优势。 如果最终袁大将军弹压叛军成功,他此时却孤身溜之大吉,再见面之后会很尴尬。 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好像看明白了:那些头戴红箍的叛军明显占了优势,也就是说此地不宜久留。 它重新调转马头,瞬间便下定了决心: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三十六计走为上。 正当此时,一个灰黑而巨大的身影,踏着他的肩头一跃而过,落在了他的马前,生生拦住了去路。 李大人定睛一看,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这不就是当年跟在那个土匪丫头身边,分不清是狼是狗的怪物吗? 上一次剿灭凤凰岭的山贼时,这个家伙就老是追着他不放,差点把他又吓尿了裤子。这个怪物怎么总盯着自己不放呢?看样子这家伙又吃胖了,长壮了,比原来更吓人了! 赛虎紧缩着脖子,浑身的毛发根根直立,双眼死死地盯着马上的李大人。 上次你跑得快,算是捡了一条小命。这次绝对不能再放过你了! 李大人壮着胆子,挥舞着手中的马鞭,高声道:“让开,让开。我与你无冤无仇,都说好狗不挡道!” 赛虎吐着鲜红的长长的舌头,完全不为所动,两只圆睁的大眼中,发射出瘆人的绿光。他抬起一只前爪,在地上刨了两下,拉开了随时准备扑击的架势。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语成谶 李霄鹏李大人作为朝廷命官,霸气威武,还能强装镇定。 但他胯下的那匹马却撑不住了。 只见那匹马四肢发抖,浑身哆嗦,虽然还强忍着板着一张长长的、严肃的马脸。 但后面已经开始止不住拉稀了。 按常理来说,马是不会怕狗的,因为它本身的体型就比狗大得多。 但这匹马也实在分不清,面前这个浑身炸毛,露出两排锋利獠牙的怪物,究竟他娘的是狼是犬? 这就弄得急于逃命的李大人很是尴尬,即使赛虎很听话地给他让开道路,这匹马也暂时挪不了窝了。更何况这条鬼知道是狼是犬的怪物,除了在自己的主人熊姑娘面前,表现的温柔乖巧,善解人意。 别人的话,它高兴了可以顺从,不高兴了,假装听不懂或者没听到。 至于李大人的话,在它的耳中还不如蛐蛐儿叫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它非但没有让开道路,反而猛地朝后一蹲,接着四肢用力,腾空一跃而起。 李大人的口中发出了一声惨叫。 此时他丝毫没有受伤,只是被吓的。这历朝历代当官的,除了在贪污受贿的时候,比一般人胆子大点儿,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比一般人胆小的。 身在空中的赛虎将两只雄健有力的前爪搭在了李大人的肩头,生生将他推了下去。 李大人穿着那身今早出门前刚换上的崭新官服,跌坐在那一摊十分新鲜的稀溜溜的马粪里。 还没等他坐起身,赛虎又毫不犹豫地扑了过来,直接将他按倒在地。 躺在地上的李大人欲哭无泪,他记得自己从未得罪过面前的这头狼犬,对它的女主人表现的也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他实在想不通,面前的这头怪物为何对他恨之入骨?! 凶猛的赛虎显然没有给他留下思考的余地,他平生第二次主动向人类发起了攻击。 这次没有女主人陪伴在它的身边,出手阻拦。所以它敢于肆意妄为,攻击也是致命性的。 李大人至死也没想明白:自己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博取功名,费尽心力登临高位,眼看就要飞黄腾达了,却最终死在了一头狼犬的口中。 他柔软的喉管被赛虎一口咬断了。而犯下如此滔天罪行的赛虎,竟然只是满不在乎地摇了摇粗大的尾巴,便转身扬长而去。 它毕竟不是一匹狼,不是因为饥饿而主动向猎物发起攻击。它一点都不饿,纯粹属于挟私报复。至于它的私心是什么,只有它自己知道。 想当年,凤凰岭的匪首熊四海曾经命人将这位白面书生,绑起来扔到后山去喂狼。没想到他一语成谶。若干年之后,可怜的李大人还是死于狼犬之口。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年直接将其喂了狼崽子更省心一些。 期间最大的变化,就是这位李大人和当年比起来,身上的肥肉更多了。 我的那位时而凶神恶煞,时而热情豪迈的老丈人,肩扛着他那把大砍刀,策马来到了我的面前。 他先是扭头往两边看了看,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好女婿,接下来我们要杀谁?我下山还是晚了,肉没吃着,连汤也没喝够。” 他带着山上的数百位手下兄弟,气势汹汹地冲下山,只砍杀了几个淮北大营的逃兵。明显是意犹未尽,没过瘾。 我连忙拱手抱拳道:“此役过后,淮北大营名存实亡。他们的总统领,那位袁大将军,已经被我亲自斩杀了。我这就领着手下的兄弟们,去攻占府郡,砸开大牢,救出我的义父,那位南宫大将军。 您也看到了,我手下的兵马足够用了。你就带着你那帮兄弟打扫一下战场,收集军马和刀枪,然后回山吧。有需要您配合的时候,我再派人联系你。告诉我岳母一声,我就不去与她当面辞行了。” 熊四海大度的挥舞着大手道:“你忙你的吧。你岳母那人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地十分善良,她一般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绝对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和你计较的。 对了,我刚才带着弟兄们冲到前面,看到了一具奇怪的尸体。身着鲜艳的官服。从官服的图案上来看,应该还是个不小的官儿。会不会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位李大人? 死的样子很奇怪,我们围着他蹲在那儿研究了半天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未曾中箭,身上也没有刀剑的伤口。只是喉咙断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的。 我们一度怀疑他骑的那匹马疯了或者成精了。扭头张口将他一口咬死了,又在他的尸体上拉了一泡稀屎,想把他埋起来掩盖罪证。 但这也有点太离奇了,实在说不过去。” 我微微笑道:“没关系,有不少人见过他,我派人去看看就好。如果真是他,我们又省了不少麻烦。 芸姑不在,你们费心帮着看管好赛虎,别让他乱跑闯祸就行。我这就告辞了。” 虽然明显有些不舍,但熊四海还是豪迈地挥手道:“去吧去吧!但是你需要协助的时候,一定要提前给我打个招呼。别看我们山上人马不多,但是战力十分强悍,你小子千万不能小瞧我们!” 我只得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我在山上呆过,从来不敢小瞧你们。 但杀鸡焉用宰牛刀,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需要你们的时候,我自会派人联络。” 熊四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望着我带军远去的背影。熊四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自言自语的说道:“别听这臭小子说的好听,老子怎么总感觉这小子没把我们山上这伙人放在眼里?其实他这么想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们山上人数不多,他也没有亲眼见过我们打仗。以后得找个机会,让他看看我们真正的实力。 否则他轻视我就等于轻视俺闺女!不过也没关系。他真敢那样,等俺家那位小祖奶奶学成归来,一定会抡着大巴掌抽他!我绝不拦着。” 熊四海的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意,扭头大喊道:“老三,你回去再找些弟兄们下来,收拾散落的刀枪和马匹,全给我弄回山去。 我们好不容易下来一趟,也不能白跑。其他弟兄们跟着我,我们跑远点,找几个当地的土豪劣绅杀了解解闷,再抢些粮食回来。” 二当家的陈老蔫儿催马来到了他的身边,笑着低声说道:“大哥,你那准女婿明显已经成了气候了。还用得着我们亲自去抢粮吗? 熊四海高高的昂起头颅,撇嘴说道:“你这个大媒人的功劳,我给你记着呢。别老在我面前总是叨叨。 我熊四海什么时候靠过别人?自力更生,丰衣足食!还有,这些弟兄们要经常拉下来练练,老窝在山上,骨头都软了。以后会有很多硬仗需要我们去打!不能让任何人瞧不起我们!” 那位二当家骑在马上连连点头。随即高举右臂,慷慨激昂地大喊道:“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陪着大首领去开开荤!走喽。” 第一百一十三章 得民心者得天下 典狱长跪在我的脚下瑟瑟发抖。 我们真没人强迫他下跪,虽然我们人人手中都拎着钢刀,但没有一个人对他出言恐吓,所以他完全是自觉自愿的。 大顺朝几百年来一直推行的奴性教育,已深入很多人的骨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明知强行更改,也改不过来,就随他的便吧。 “大将军,您还是晚来了一步。昨日晚间那位南宫大将军和这牢中的多名狱卒,都遭了一伙来历不明的蒙面盗匪的毒手。” 我心头大吃一惊。刚才来的路上还想着怎么样劝说那个倔倔的小老头呢,他肯定无法接受我举兵叛乱的事。我甚至都想好了:要实在是劝说不动,就先把他打晕了,先带出去再说。 所以那位典狱长的话,在我听来,尤如晴天霹雳。 我甚至来不及悲伤,连忙出口问道:“那他们的遗体在哪里?既然双方发生了搏斗,蒙面盗匪也该有所死伤吧?速带我去看!” 典狱长看到我没有当即暴怒,马上要了他的命,心中甚感安慰。 他一边站起身头前带路,一边向我说道:“蒙面盗匪也只是留下了几具尸体没有带走,具体伤了几个就不得而知了。 我们这里还有为数不多活下来的狱卒,具体情况你可以问他。” 我来到了那座由监牢改成的临时停尸间。那里每一张白布下,都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在旁人的指引下,我先来到了义父的尸体旁。掀开白布,我看到了那一张灰败而枯瘦的面庞,突然感到既熟悉又陌生。我自己都觉得奇怪,眼眶中竟然一滴泪都没有。 我只是抬手轻轻擦了擦他嘴角已经凝固了的黑色液体,便又给他重新蒙上了白布。 这时那名活着的狱卒,也被带到了我的身边。他跪倒在地说道:“那些蒙面盗匪很是凶悍,他们自称是洪家军的。” 我并没有答话,而是让人带着我走到了敌方那具尸体面前,掀开了白布。 所谓蒙面的面盗匪罩已经被去掉了,因此我能很清楚的看到对方的长相。 第一具尸体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我还仔细观察了他的伤口。 第二具尸体,当白布被掀开时。我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这个家伙我认识。在南宫大营里见过,原先一直紧跟在那位袁大将军的身边。所以杀手是洪家军的人,这种说法就不攻自破了。 这明显是祸水东引,想让我在极怒之下发兵全力攻打洪将军,有人好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可惜还是露出了破绽。也许他们自己也没想到,这些经过训练的杀手,遇到一个镣铐加身的囚犯,自己反而丧命了。 但是我依然没打算放过洪家军。因为他们毕竟是我义父生前的死对头,当年我也差一点死在他们的箭下。 虽然现如今我已领兵造反了。洪家军也算是农民起义军,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大顺王朝。 但我也正好趁此机会借题发挥,敲山震虎,试探一下洪家军首领对我们的态度。 于是我点手唤来了一位曾经的身边侍卫。此人常年跟在我的身边,值得信任。 我对他说道:“你现在就找一匹快马,去往洪家军的营地。面见他们的大头领之后,替我带两句话:一、南宫大营全体将士,已揭竿而起,誓要推翻腐朽的大顺王朝。 二、南宫大营原总指挥南宫大将军在狱中遭奸人所害,现在由南宫大将军的义子刘盛统领着整个南宫大营。 杀害南宫大将军的凶手,临死前说自己是洪家军的人。告诉他我说了:如果真是他们干的,就老实承认。如果他们是被冤枉的,也得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至少要用行动证明自己。 我们南宫大营如今的实力他应该是知晓的,其他的就不用和他多说一句废话。 你现在就出发吧,早去早回。” 我又转头对那位典狱长说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把这里的情况如实上奏朝廷,为那些死难的狱卒家属争取抚恤的银两。尤其是那个牢头耿三的亲属。 如果朝廷不给你,我来给。因为现在整个府郡的金库、粮库我们已经占领了,那里面值钱的东西,以后就和大顺朝廷没关系了。 我现在就安排人手,将我义父大人的遗体先运回南宫大营。” 那位典狱长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儿,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又转身将秦大哥拉到一边对他说道:“护送我义父遗体回营的重任就交给大哥您了。你我兄弟既然已经走上对抗朝廷这条路了,就绝不能再回头了。 回营之后,你还要安抚营中弟兄们的情绪,让他们不用担心军饷的事。今日我军大败淮北大营,随后我会论功行赏。 另外一定要约束好他们,我们要想走的长远,必须保留一些南宫大营的优良传统,对老百姓秋毫无犯。 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我就带领足够的人马留在省城,办理其他事了。” 秦大哥郑重地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深夜,豆芽儿推门走了进来。 我从地图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他先开口道:“老大,这么晚了,你咋还不睡呢?” “你不是也没睡吗?” 豆芽儿摇头晃脑地说道:“常年行军打仗,在军营的帐篷里睡习惯了。突然换个地方,反而睡不着了。” 接着他又问道:“我们不回军营,还在这干嘛?” 我抬头瞅了他一眼说道:“我们既然挂出了替天行道的大旗,就不能再像闹着玩儿似的了。除了行军打仗,要做的其他事情还有很许多。 当下最重要的三件事:强军、纳贤、分田。 强军就不用说了。我们要推翻大顺,建立一个新的帝国,军力至少要达到现在的五倍。 从古至今,都是上马打天下,下马治天下。这时候那些读书人就派上用场了。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糊涂虫,书读的越多越犯傻,不知变通。还得想个法子约束他们,不过这都是后话。 几千年来,老百姓对土地是最有感情的。把那些大财主强占的土地还给他们,他们会倍感珍惜。知道只有我们是真心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所以才会拥戴我们。这就是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 豆芽儿不知真听懂了没有,反正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老大,还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一直想问你。你明知道害死南宫大将军的,不是洪家军。却为什么还要派人去质疑他们?” 我笑着说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但是我需要他们一个明确的态度。 这样我们是敌是友,很快就见分晓了,你等着瞧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非敌非友 我派出去的人回来没几天,洪家军的首领洪天阔便派了一名特使,携带重礼来到了我们的大营。 我不冷不热地接待了他。并派了一名亲信,随时随地陪着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他也恰好赶上了我们为我的义父举行盛大而隆重的葬礼。仪式结束之后没多久,那名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亲信,还没着急回来汇报什么,豆芽儿就晃着他细长脖子上硕大的脑袋,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你有什么事吗?傅青山将军。让你张榜招贤,有什么新消息吗?” 豆芽儿又晃了晃他的大脑袋,张口说道:“踊跃报名的人倒是不少。可你也知道,我自己都没读过书,不认识几个字儿。让我怎么区分读书人的好坏呢? 现在还有一件事让我很想不明白,你是刚才没在场,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洪家军派来的那位特使在祭奠现场,哭的那叫一个惨呀,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你这个义子真的不算什么,他才是南宫大将军的亲儿子! 按说南宫大营与洪家军是死对头,他这是在做什么?” 我微微笑道:“表演的痕迹越重,越说明虚情假意。这充分说明了洪家军的那位首领不容小觑。或者背后有高人指点,或者他自己很有悟性,知道顺势而为。 他送来的那一车金银就交由你来负责。你给大伙分了吧,粮草交给秦大哥负责。 我义父生前有两大愿望:一是彻底剿灭洪家军的匪寇。二是铲除掉当年木托王国的帮凶,那个叫什么米尼艾尔王国的。 以我军目前特殊的身份,短期之内是绝对动不了洪家军的。只能当他们非敌非友。我能将他们送来的礼物照单全收,也是表明了我们的态度。” 豆芽儿若有所悟。点头说道:“难怪我看你对他们那位特使不冷不热,我们也琢磨不透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苦笑道:“你们这些老弟兄,就别乱花心思琢磨我了。其实你们每个人身上的担子都不轻,因为我纵使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扛下所有的事情。 我之所以给你们压担子,也是迫不得已。” 豆芽儿叹了口气说道:“上阵杀敌交给我们没有任何问题。可这需要费脑筋的事儿,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你不能要求我们人人都像你一样,天生一肚子坏水。” 我抬头瞪了他一眼。忍不住骂道:“你小子又欠揍了不是?给你点好脸色,你就敢开染房! 快滚吧,做你该做的事去,别再逼着我当众收拾你了。” 在这些日子里,四处张贴的招贤榜下,总围着一群读书人。 这些人中每个人都抱着不同的目的。有的就是纯粹看个热闹,有的跃跃欲试,有的却是冷眼旁观。 “严兄,你对这份招贤榜怎么看?” 人群中显然是有人遇到了熟人,便一边作揖施礼,一边笑着询问对方。 那位身穿长袍的人撇嘴道:“这南宫大营,本是我朝军中的一支生力军,抵御外辱,剿灭乱匪,也曾不少立过不少战功。如今不知什么原因破却突然反叛,公然与朝廷为敌,生生把自己也划归了乱匪一流。 竟然敢张榜招贤纳士,我们都是大顺的子民。士子们都经历过十年寒窗苦读,还期望着朝廷来年科举,能金榜题名,为国效力呢。 现在形势不明,大局未定。去他们那里,就等于是投匪。哪天官军再杀回来。我们这帮读书人也稀里糊涂成了匪寇了,是要被砍头灭门的。” 站在他不远处的一个年轻书生出言反驳道:“此言差矣。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说明当今朝廷确实是出了问题。我们虽是读书人,也有一腔热血,想报效国家。我虽屡次科举,都名落孙山,就更觉得朝中出了问题。 甚至科举本身都有问题,没了公平。有可能徇私舞弊,官官相护,我才会屡次落榜! 南宫大营的将士们浴血奋战,替我们百姓抵御外辱,也算是为朝廷出力。那榜文上不是写的很清楚吗?其总统领南宫大将军为朝中奸人所害,他们才会和朝廷对着干。 充分说明圣上身边出了奸臣。只有清君侧,才能使大顺王朝得以延续。也许清理完圣上身边的奸臣,他们就不再造反了。所以他们和那些造反的乱匪是有明显区别的。我们踊跃投身其中,帮他们也是在帮我们自己。” 又有一人登临高处,挽起袖子,指着前两个人骂道:“尔等一派胡言!朝堂腐败,皇帝昏庸导致天下大乱。是该到了改天换地,改朝换代的日子了! 你们只知道整日埋头死读书,读死书。却绝不抬头看看,天下老百姓的日子都成什么样了!连年饥荒,朝廷赈灾的银子都哪儿去了?还不是让那些贪官污吏给瓜分私吞了?国将不国,您又何以为民?难道等着被活活饿死吗?” 姓严的那个中年人忍不住破口大骂:“亏你也自称读书人,那些圣贤之书都被你吞进肚子变成大粪了吗?哪一个圣人不是劝我们安分守己,乐天知命? 大顺朝数百年的历史,哪一年都造反闹事儿的。如今依然屹立不倒,说明圣上是真命天子,自有苍天辅佑。真龙天子,岂容尔等贱民出言诋毁?这就是离经叛道,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 这些人起初只是对骂,互相指责。最终却纷纷撸胳膊挽袖子,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对方。他们人人都觉得只有自己说的对,是在捍卫天下公理与正义。 现场顿时乱成了一团。 好在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打起架来也像妇人一样,又抓又挠,暂时不会闹出人命。 在一片混乱中,有一个头戴斗笠,身穿布衣的人始终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也不参与任何一方。此人名叫宋琦,并非本地人士。 他也算是个读书人,虽然也曾屡次参加科举,但每每都名落孙山。只能四处漂泊,靠卖字画或打些零工,勉强维持生计。因为走的地方多了,他亲身体会了许多读书人体会不到的民间疾苦,对当今乱世也有自己的看法。 此时,他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破斗笠,挤出混战的人群,独自向我军大营的方向走去。 门巴缓缓睁开双眼,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位极力拥戴自己成为国王的安里巴儿。 他知道自己中箭了,此刻也确信自己并没有死。 忍不住开口问道:“攻城的叛军怎么样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参谋将军 安里巴尔看到门巴终于睁开了双眼,暂时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城外的叛军连续强攻三日,我军将士十分勇猛,终于还是守住了。另外我方有一支援军也到达了城下,所以叛军丢下一堆尸体慌忙逃离了。 只要您没事就好。” 门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传来,他只好又躺了回去。 “我哪个部位中箭了?” 安里巴尔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还好是肩头,不是什么要害部位。但已经伤到骨头了,所以你必须好好躺着静养。” 门巴咬牙低声说道:“这个该死的密陀罗,等我养好了伤,一定亲自取他性命。你招呼我们各处布防的人马都紧急回防吧,外围的城池丢掉也就丢掉了。集中所有力量和他们决一死战之后,那些丢掉的城邦自然也能收回来。” 安里巴尔犹豫了片刻说道:“我们要不要向阿卡拉求援?毕竟我们两国之间还有盟友关系。” 门巴连连摇头道:“他们没有来趁火打劫就不错了,难道还指望他们伸出援手?父王已经把那个阿卡拉老国王惹恼了。 这我完全能够理解,温妮公主是他的心头肉,他宁可拼上自己的老命,也绝不允许别人玷污他的掌上明珠。 而且就算是我们借助阿卡拉的力量,消灭了密陀罗带领的叛军。你让我今后如何面对国人?密陀罗只能让我来亲自收拾掉。这样我才能底气十足地请人去向老国王求亲。” 安里巴尔彻底闭上嘴巴,无语了。他心里明白,这父子俩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 宋琦摘掉头上破旧的斗笠,站在营门前东张西望。 这里他谁也不认识,他也没有按照榜文上的说法,到指定的报名地点,找到相关的负责人,报名之后等待层层筛选。 他站在那里观察了一会儿出出进进的人流之后,便选定了一位自认为合适的对象。 他伸开双臂走了过去,拦在了对方的马头前。 马上的将领微微一愣,连忙勒住战马。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忍不住问道:“你是什么人?你我素不相识,拦我去路做什么?” 宋琦连忙作揖赔笑道:“这位将军。在下是一个未取得任何功名的读书人,也就是一个白丁。我是看了你们的招贤榜才过来的,这营中我谁都不认识,所以只好冒昧拦下将军,我要见你们营中的总统领。” 马上的武将忍不住乐了:“你这人倒是有些奇怪。那招贤榜上给你指明了报名地点,找什么人报名。你去报名了吗?我刚从一个报名点回来,那里人头攒动,大家都很踊跃。 即使报上了,也是要经过层层选拔,才能见到我们的总统领。 他如今千头万绪,忙得火烧屁股。哪能来一个书生他就见一面,那还不得把他活活累死?!。你也号称自己是读书人,这点最基本的道理总该懂吧? 你还好是碰到我了。碰到个脾气火爆点的,一鞭子下去就把你抽趴下了。” 宋琦执拗地说道:“我要面见你们的总统领,自然有极其重要的话与他当面去说。我怕晚了就耽误大事儿了。” 马上的武将忍不住乐了:“我看你就是个手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应该从来没上过战场吧?能不能拎起把大刀都不好说,能有什么军机要事?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带着你去见我们的总统领,我怕自己会和你一起挨顿揍。那多亏的慌!” 宋琦抬起头来,语气坚定地说道:“听将军的意思,是有些瞧不起我们这些读书人呀。 您可听说过一句话: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良好的应对之策,有时抵得上千军万马! 我的确从未上过战场,但我读的书里也包括各种兵法。只要根据形势,将其灵活运用就行了。” 马上的武将又愣了愣,仔细品味,对方的话里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他点点头道:“行啊,我是无所谓。不过你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我们的头儿脾气不是太好,原先就是个出了名的刺儿头,猴精猴精的。 你若是去见了他,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他若是发火命人打你出去,可与我无关,我可不能陪着你一起受罚。” 宋琦微笑着躬身施礼道:“多谢将军冒险替我引荐。出了事我自己全兜着,保证与将军您无关。” 马上之人点头道:“算你还有几分眼力。营中总统领刘将军是我们家老大。 我之所以有些担心,是因为最近他老想找茬收拾我。我已经挨过他一脚了,不想再因为你这个陌生人又挨一脚了。我姓傅,叫傅青山。” 豆芽儿向我当面介绍那位书生时,明显自己有些心虚。因为他也完全不了解对方。 还好那位书生站的笔直,不卑不亢的向我抱拳施礼,这才没有给我留下很坏的第一印象。 我甚至懒得抬眼看他,只对豆芽儿说道:“招贤纳士这种事情得慢慢来,急不得。你就按照我教你的程序走就完了,先报名,再层层筛选。不能谁给你塞了银子,你就拉他直接来见我。我这儿还得忙其他的事儿呢。” 豆芽儿的一张脸胀的通红,连忙辩解道:“不是,老大,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可从没收过他一两银子!我若有一句假话,就天打五雷劈!” 我笑着回头瞄了他一眼,说道:“你急什么?我不就是给你提个醒吗?这叫防患于未然。以后交到你手中,要办的大事儿还多着呢。你自己可当心着点儿,别学着大顺那些贪官污吏的样儿。 你也知道我最烦这些人,逮着一个,直接砍头。反正你的脖子够细,刽子手能省不少力气。” 豆芽儿无语地朝我翻着白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么宋提到不慌不忙地主动开口了:“刘将军这事儿,你不能怪那位傅将军,是我缠着他主动要来见你的。 我觉得将军您大可不必事必躬亲。眼下主要抓好三件事就够了:扩军、分田、找帮手。” 听完这句话,我心头不由一惊。这才抬起头,认认真真打量起对方。 我不置可否地微笑道:“具体说说看。” 对面那位宋琦好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挺胸抬头,侃侃而谈:“算起来这大顺也有数百年历史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将军你审时度势,此时举起替天行道的大旗,正当其时。 我之前已经了解过了,原先南宫大营的人马,战力惊人,绝非其他义军可比。但想要彻底推翻大顺王朝,建立一个崭新的帝国。原先的人马数量还是远远不够的,第一步必须要扩军备战。 我们的敌人,不仅仅是大顺的官军,还有可能来自任何方向,所以必须未雨绸缪。 民以食为天,将荒废的土地分给饥民,使他们从内心里拥戴我们,兵源问题就不用发愁了。这一举措,也能使天下老百姓把我们与其他义军分开来,因为只有我们是真心为百姓着想,而且想的很长远。 找帮手是个通俗的说法。要想成就未来的帝国,您的身边必须有能臣良将。良将就不用说了,你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应该不缺善战之将。而治国能臣,现在就需要挖掘培养,为将来做准备。随着时间的推移,还要敢于淘汰其中的私心太重之人,以免将来形成新的贪官污吏。” 他说到这里,我立马伸手打断了他的话。 转头对豆芽儿说道:“傅青山将军,恭喜你立功了! 我现在就拍板决定:让这位宋先生做你的副手,你们俩一起去办那三件事儿。其他的杂事你们不用管了,我自会安排其他人去办。” 我又面对宋琦说道:“我现在正式任命你为参谋将军。具体职位该叫个什么名合适,回头再想。先生只要全力配合傅将军,大胆放手去干。因为很多事,我们以前从来都没有干过。 错了也不怕,有错了就往我脑袋上推就行,我替你们二位顶着。反正没人敢砍我的头!”。 第一百一十六章 燎原之势 听完那位特使的讲述,洪家军首领洪天阔连连点头道:“你此次出使,事情办得很漂亮。礼物也都送出去了,临机反应也很好,让对方挑不出任何毛病。 其实我最令我开心的还是,南宫老儿那个死对头终于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不论是谁下的手,都大快人心! 你的一番精彩表演,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就算是硬赖在我们头上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们双方是迟早要翻脸的。 南宫老儿子的那个义子,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也许毛都没长齐呢,不可能有什么很深的城府,比那个南宫老儿容易对付多了。 何况他既然收了我们的礼物,短期内不可能向我们突然发难。这就给了我们充足的闪转腾挪的机会。 我军抓紧时间攻城掠地,扩大地盘。 等真到了那一天,我们必须和南宫大营的那个小兔崽子动手的时候,我军就已经强大到无人敢惹了!到那时,谁收拾谁还不好说呢。” 那位特使连连点头,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冲着洪大首领使劲儿上下摇个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正忙着指挥航母舰载机起降呢。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暂时没有了后顾之忧的洪家军,对摇摇欲坠的大顺朝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并且洪天阔主动联系各路起义军,无论是实力强大还是暂时弱小,与之遥相呼应,结成了松散的同盟。 散落各地,各自为战的农民起义军,如荒原中的点点野火,原本明灭不定。 如今却渐渐连成了一片,这把火越烧越旺,遂成燎原之势。 这使得本就如风中残烛的大顺王朝,看上去更加奄奄一息。也终于迫使朝廷的高官们不得不认真坐下来商议对策。 朝中首辅那位田守仁田大人竟然主动跑到兵部尚书高大人那里,二人趴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洪家军匪寇,现在闹得实在太凶了。攻城略烧地,烧杀劫掠,导致民愿沸腾。 如果不能尽快将其铲除,甚至会危及我大顺数百年的根基。 原本弹压他们的淮北大营和南宫大营,全都彻底指望不了了。淮北大营已名存死亡,南宫大营更是气人,竟然成了叛军。坊间风传他们如今改名是什么替天行道的红巾军兄弟会?这些人虽然极其可恶,但还好暂时没闹出太大的动静。 叛军除了攻陷当地的一座府城之外,暂时还没有太大的动作。 但他们毕竟曾经是我朝正规军,一旦动作起来,破坏性可能比洪家军那些泥腿子匪寇还要大!这也是我朝的心腹大患,必除之而后快。 朝廷面对如此险境,不知高大人你有何打算?” 高大人同样也紧皱双眉,咬牙切齿之余,更多的是无奈的叹息。 他试探性地抬起头来,望着田大人犹豫着说道:“我们手里只剩下最后一张王牌了,非到万不得已,我不敢轻易动用,因为他们一直肩负着保卫京畿要地的重大使命。 田大人深有同感地微微点头道:“我原先也有和你有一样的忧虑。肖将军统帅的那支队伍,可以说是我大顺朝最重要的支撑与希望。但如今情势危急,都火烧眉毛了,不想用也得用了。当初外敌大举入侵,十万火急的时候,我都没敢用他们。 他也是我们最后的指望了。希望这位肖将军能亲自统帅大军,不负众望,一举荡平洪家军匪寇,平定红巾军的叛乱。救万民出水火,扶大厦之将倾。 此刻我们必须下决心了!必须主动出击,不能等到匪寇们眼看就要攻入京城了才用兵,那样会很被动。” 肖锦程将军,名门之后。他的爷爷,就是当年大顺王朝一位威震八方,赫赫有名的名将,曾经屡立战功。 他的父亲,也曾是朝堂之上,身居高位的武官。他的父亲虽然不像他爷爷那样,战功卓著,威名远扬。但他很重视对儿子的培养,肖将军从小就受到严格的管束。在父亲的逼迫下,勤学苦练,拥有了一身过人的本领。 同时熟读各种兵法。 子承父业之后,他虽然也身居高位,但苦于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虽然暂时还没有立下什么赫赫战功,但他统领的蓝旗大营装备最为精良,人员配备最为充足,是大顺帝国的王牌之师。 更令他欣慰的是,他的身边还有一位追随他多年,战力强悍,精明能干的得力助手,此员大将名为高保亮。 由于时局艰危,此二人也被迫成为了大顺王朝武将中最后的栋梁支柱。 无论到了什么时代,社会上总有那么一批吃不饱也撑不死的闲人,整天闲着没事,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品头论足。 当时就有人拿小爷我和那位名门之后做比较。这要是放在现代,那就是一个出身优渥,从小勤奋好学,正统名牌高校博士毕业。 而我则不值一提,只能算是不知哪个草窠里蹦出来的野蚂蚱,不学无术,只会惹是生非,扰乱社会治安。 按照他们的说法,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我也甭带着手下一伙叛军与人家正规王牌师交战了,直接找个大棉花包一头撞死拉倒!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还好这些风言风语没有传到我的耳朵里,否则我又得发挥自身脸皮厚的天然优势,把这些屁话都当成耳旁风,一笑了之。 所谓人言可畏,对我这种人是完全不起作用的。 因为我自己很清楚生命的意义和生活的目的。 生命是极其脆弱而坚韧的,被巨石压着的小草,也能从缝隙里探出头来,不屈不挠。因为所有生灵的本质,都是坚韧而顽强,积极而乐观的。 生命有时也很脆弱。你站在一棵树下,树上突然掉下一颗坚硬的鸟蛋,正中要害,也许瞬间就一命呜呼了,谁也拦不住,这就是生命脆弱的一面。 生命就好像是激流中的一次冒险旅行,死亡这件事你一点都不用着急,因为他早晚都是要发生的,完全无法逃避。 那么在这趟短暂的旅行过程中,努力自己把握、调整方向,享受这个刺激的过程就足够了。 你当然可以骂我没文化。这不算骂人,因为我本来就没念过几天书,上过几天学,所以才会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有自知之明,是我的另一大优点。 我倒真不是刻意要保持低调,我们这支红巾军之所以没有马上四面出击,是因为我觉得还有前期的大量准备工作要做,所以必须暂时保持低调,不动如山。 也许这一切都是天意。正干的热火朝天的洪家军,顺理成章成为了那位名门之后的首选目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围魏救赵 名门之后、大顺栋粱肖锦程大将军亲帅蓝旗大营的人马倾巢而出,直扑洪家军而来。他终于等到了这一生中建功立业的机会。 大军出发之前,他很庄严地擂鼓聚将,与众人商议当下形势及战局。 “自古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在粮草之前,更重要的是对整个战局、对敌方的行动和意图必须了如指掌。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说到这里,肖大将军停了下来,转头对自己的得力助手高宝亮说道:“你先讲一下我军目前掌握的所有情况吧。” 高保亮点头说道:“目前我大顺境内,匪患横行,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抬眼一看,满眼皆匪祸!黎民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现在闹得最凶的,就是这路洪家军匪寇。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失控的局面,是因为原先驻扎在他们附近,负责弹压的南宫大营和淮北大营,都出了很大的状况。 南宫大营的统帅将领南宫寿喜以谋反、贪腐的罪名被关进了大牢,然后稀里糊涂死在了狱中。整个南宫大营从此反叛,将同为朝廷军队的淮北大营斩杀殆尽。 洪家军因为彻底没了束缚,才敢明目张胆的肆意妄为。 路这一从最早从青浦起家的匪寇确实不容小觑。他们在当地肆虐多年,还建立了自己的水师舰队。我江南水师就是在他们的手中,全军覆没,遭遇了灭顶之灾。 如今他们更是沿江四处攻城拔寨,烧杀劫掠。被逼无奈之下,朝廷不得不让我们出手了。 当初的南宫大营反叛之后,竖起了替天行道的大旗,自称红巾军。他们当即就攻占了附近的一座州府。之后倒是按兵不动,暂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所以我们的肖元帅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擒贼先擒王,先对洪家军下手。” 肖锦鹏抬手止住了他继续往下说,自己补充道:“作为一军主帅,这些只是我自己粗浅的一些想法。召集你们前来,就是需要大家各抒己见,最终确定方向和目标,我好上奏兵部朝廷。 在军中经营多年,我对本朝的武将也是相当熟悉和了解。比如说刚刚死去不久的那位南宫大将军,他曾经率部远征,剿灭了盘踞在漠北草原的悍匪,为我大顺王朝清除了外患,说起来也是功不可没。 他运兵狠辣诡诈,多是不按套路出牌,是一位难得的将才。至于他最后落下种种罪名,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其中一定有一些误会或者冤屈。否则南宫大营也不至于举旗反叛。 我已经派人查探过了,南宫大营反叛之后,对外自称红巾军兄弟会,其统帅是南宫大将军生前收留的义子,一个叫刘盛的山野小子。此人我倒是从未听说过,所以对其不必在意。 而且我准备对洪家军和红巾军采取两种不同的策略。 对洪家军强势打杀,也算是打蛇打七寸,杀鸡儆猴。对红军军则采取拉拢、软化的政策。毕竟他们以前也是我朝官军,也许是迫不得已才反叛的。有重新回头的机会。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听完他这一番话,众将一时议论纷纷,但很快就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先消灭洪家军再说! 完成了第一个议题,肖大帅满意的点了点头。招呼众将官道:“既然目标和方向已经明确了,大家不妨往帅案前聚一聚。看看地图,让高将军说一下现在洪家军的动向,我方从哪里发起进攻比较合适?” 众将闻言都凑了过来。 高宝亮手指地图说道:“洪家军匪寇甚为猖獗。他们凭借自己的水师舰队,沿江四处流窜突袭,神出鬼没。前不久刚刚攻占了叙州府,如今又集中兵力,攻打邻近的兖州府城。 我军此次出击,必须给予迎头痛击,绝不能再让他们轻易得手了。” 抱着双膀站在一旁侧耳细听的肖大帅,此时连忙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等等,兖州府城的守将是谁?手下有多少兵马?” 高保亮停下话头,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答道:“兖州守将张士诚将军,属下最多三万多人,攻城的匪寇至少六七万人。一定扛不住的。” 肖大帅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是张大胡子呀。这员大将我也很了解,他非常善于防守,很有韧劲。主动进攻倒并非他的长项。” 说着他伸出右手食指,大力点指着桌案上的地图说道:“那就委屈张大胡子再多坚守一段时日,我军主攻方向为叙州。 围魏救赵你们都听说过吧?现在对匪首洪天阔来说,叙州已经是他吃进肚子里的一块肥肉,他绝对不愿意再吐出来。 我们却偏偏要强行掰开他的嘴,把这块肉再掏出来。这对他们的打击会更为沉重。” 众将闻听之后都面面相觑,暂时无人表态。 其实大家都免不了有些担心:兵行险招,成了自然会收到很好的效果。但万一叙州还未能拿下,又丢了兖州,到那时该如何向朝廷交代? 肖大帅扫视了众人一眼,他似乎明白了众人心中的犹豫。 便斩钉截铁的挥手道:“我是三军主帅,主意我拿定了。你们众将依令而行便是,出了任何事我一人兜着!” 这下众人更是没什么话好说了。只得纷纷抱拳施礼,退下去做各项准备。 掌灯时分,肖大帅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大军开拔在即,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做,那就是与这位新婚不久的妻子话别。 肖将军身为名门之后,爷孙三代都在大顺朝廷中身居高位。 挤破了脑袋,愿意攀附他家的人那真是海了去了。当这位肖将军还处在穿着开裆裤的年纪,上门说媒的就络绎不绝。那个时候就流行娃娃亲,晚了就没机会了。 当年挤破头的媒婆们甚至在肖府门前互相指着鼻子破口大骂,甚至动手撕巴起来,闹出了不少的笑话。 肖锦程当时还穿着开裆裤呢,根本就不明白男女之事,他当然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的那位严父也是很沉得住气,他虽然自己已经有了三妻四妾,但他固执地认为: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当先立业后成家。 于是在那个年代,这位名门之后肖将军被迫成为了晚婚的楷模。 这位身材娇小,小鸟依人的肖夫人也并非什么门当户对的名门之后,大家闺秀。他完全是按肖家老爷子的眼光标准选择的。 成婚之前,肖将军从未与夫人见过面。 在那个时代,这种司空事见惯。有很大的风险,也挺好玩的。 这有点像拆盲盒,拆开之前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是满脸麻子红眼珠还是罗圈腿大黄牙。但唯一能肯定的是,对方是一名拥有处子之身的女子。 命运总是有所偏爱的,肖将军似乎自打一出生开始就一直是一个幸运儿。新婚夫人身材娇小,长相秀美,脾气温和。 一夜之后,他们很快从陌生人变成了亲密的小夫妻。 当肖夫人得知大军即将开拔,远赴异地剿匪作战的消息之后,担忧不安之情溢于言表,但她什么也不敢说,只能默默流泪。 因为自打成婚的一日起,他二人就从来没有分开过。肖将军也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防区。 见状肖将军连忙主动拉着夫人的小手安慰道:“夫人完全不必过分忧虑。我应该不久之后就能凯旋而归。 大丈夫顶天立地,杀贼立功才能不枉这一生,也才能算是对得起圣上和朝廷! 那些流寇完全不堪一击。我军必大获全胜,鞭敲金镫响,马踏凯歌还。 待为夫豪气万丈,得胜归来之日,就再也不会与夫人分开了。我们俩安安稳稳的生个宝宝,为我肖家传宗接代。” 那位年轻的夫人俏脸一红,终于破涕为笑。 第一百一十八章 武林豪杰 一直站在旁边盯着,仔细观察管家手中动作的那位又黑又瘦的佃户,终于看不下去。未开口之前,他先是把自己的整张脸憋得通红。 “苟管家,你这手法也太明显了吧?我们向郑老爷交租之时,或者给朝廷纳粮,你那斗的米都是冒尖的。 为何到了给我们发放应得的报酬时,这斗里的米凹下去一大块不说,还都是一些碎米? 其实我们早就发现了。 只是碍于面子,不想得罪你,才一直忍着没说。 可你是越来越过分了!怎么说我们也都辛辛苦苦干了一年,靠着这点粮食养家糊口呢!你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苟管家毫不客气地回嘴骂道:“你个该死的吴老二,不想继续租种我们郑老爷家的地,就给老子滚远点儿,愿意当佃户的饥民多的是。 同样的一个钱梨木斗,老子又不是神仙,多少有些偏差,那是多正常的事。 要么人家总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呢?越是穷鬼,越是喜欢斤斤计较。 你这纯粹属于鸡蛋里头挑骨头,没事找事! 你看我们家郑老爷何时计较过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非但如此,他还乐善好施,供养了一帮武林豪杰。就是防着你们这些刁民无事生非,乱找麻烦的!” 吴老二被噎得脸红脖子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伸手抄起了地上的一把木锨,扭头对身后的众人说道:“乡亲们大家都看到了吧?这是诚心欺负人。我反正是不想再忍下去了。” 苟管家立马瞪起双眼,毫不示弱地双手叉腰:“怎么着,你们这些穷鬼还想造反不成?” 众人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农具,吆喝的声音挺大,但是暂时没有一个人敢真正动手。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的郑家大院里走出了一队服装统一,气色很好的棒小伙子。他们走路呼呼带风,大多数都扎着绑腿,有的人手上还戴着护腕,一看就是练家子。 苟管家立马换了一副脸色,笑着迎上前去。拱手抱拳道:“各位大侠,怎么不在院里呆着,想出来透透气了?” 为首之人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又扫了一眼举着棍棒的佃户们。小声说道:“你家郑老爷对我们有恩。我们门派的这些师弟们,总想着为他做些什么。这些人是不是想闹事儿啊?” 苟管家这底气更足了,叉腰扭身说道:“你们都睁开狗眼给我看仔细了,这些位都是武林大侠,功夫高深莫测。来我们郑老爷家做客,是江湖中远近闻名的名门正派。 你们要想找事儿,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吴老二气呼呼说地道:“既然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自然不会多管江湖之外的闲事。我们也不是什么刁民,今天只针对这位苟管家,出一出心中的恶气。” 佃户中也有不少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听他这么一说,便壮着胆子发一声喊,再次一拥而上。 为首那个师兄模样的人大喊了一声:“住手!我们都是崆峒派的门人,也是你们主人郑老爷家的座上嘉宾。郑老爷对我们门派有恩,我们也都一直想找机会报答一二。 如果你们真敢聚众闹事,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众人听他说话语气严厉,不少人纷纷放下了手中举着的棍棒。因为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如果对方出手,己方就算人再多,也完全不是对手。 只有不甘心的吴老二,还是举着木锨,硬着头皮冲了过去。 那位崆峒派的师兄见状,毫不犹豫的抬腿飞起一脚,正中吴老二的胸口,将其一脚踹飞至一丈开外。 吴老二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围在他身边,本来义愤填膺的众人也都不再敢吱声了。 忽然从众人的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崆峒派是吧?也敢号称江湖武林名门正派?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们都不敢相信你们会做出此等行为!” 众人闪目观瞧,不知何时在众人的身后出现了身背宝剑的一男一女。 那名女子尤其引人注目,满头乌黑的长发盘成了两条长辫,随意的垂落在胸前。两道弯弯的峨眉,两只大眼黑白分明,娇俏中带着几分英气。 那名男子开口道:“我二人乃晏大侠的亲传弟子。此次奉师命下山,就是要找你们崆峒派算账的!” 晏大侠的名号在江湖上几乎人尽皆知,所以那位崆峒派的师兄不由的微微一愣。 他连忙抬手抱拳道:“晏大侠的名号久有耳闻,但是应该与我们门派并无过节。找我们做什么?” 熊芸姑微微一笑,露出了唇边了两个迷人的小酒窝。 她朗声说道:“你们崆峒派在江湖上也算是鼎鼎大名。但出名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美名远扬,一种是臭名昭著。你们觉得自己是哪一种? 我们的恩师以行侠仗义,铲奸除恶为宗旨。除了江湖武林,他老人家还真不想招惹太多的俗事。俺真想抽身世外,却也没那么容易。” 那位崆峒派的掌门师兄翻了翻白眼,嘻嘻笑道:“我们的确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只因为门主受到这位郑老爷的常年资助,我们才偶然上门做客。我们也从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你二人若存心与我们过不去,就按江湖上的规矩来。” 他之所以信心满满,是因为明知己方人多,而且对方并不是那位晏大侠,更加不用忌惮。 熊芸姑一边缓缓伸手取下背后的宝剑,一边淡然说道:“江湖武林之中,本来也不存在过多的私人恩怨。都是被裹挟进了这混乱的尘世,才会多出这许多恩怨情仇。 你们为了自己背后的金主,已经昧了良心,完全不分青红皂白,助纣为虐。 看来师父让我二人下山是对的。为武林除害!” 那位崆峒派的掌门师兄咧嘴笑了:“就凭你们俩?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一个呆头呆脑的傻小子?连眼前最基本的形式都看不明白!你俩还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好说呢。 我们也曾听说过,那位燕大侠曾在某地当众斩杀了朝廷命官,朝廷正悬赏通缉呢。今日你二人主动前来送死,正好我们也可以去领个赏。” 说着,他向身边的兄弟们递了一个凶狠的眼色。轻轻嘀咕了一句:“一会儿动起手来,无需留下活口。” 熊芸姑此时已拔出宝剑,一脸的淡定自若。 他身边的那位大师兄倒显得略有些紧张,一边举着明晃晃的宝剑,一边主动跳到了她的身前。 回头轻声说道:“师妹,千万别轻视这些人。你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让师兄我冲在前面。” 第一章 耕者有其田 一名跟随我很久的校尉匆匆入内,对我跪地施礼后迅速站起身来。抬头看了我几眼却没有张嘴说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从一堆案牍中缓缓抬起头来,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开口说道:“有事就说,有屁就放。别吞吞吐吐,像个老娘们儿似的。” 他再次低首抱拳说道:“大将军,原先我手下的一名兵卒回来告诉我:傅将军和那位新来的参谋将军,在下面的一个村落里当众杀人,搞得乡民群情激愤。具体什么事儿我也不太清楚,您最好过问一下。” 我斜了他一眼,点头说道:“就这点事儿啊?来人,把他拉下去,先打三十大板。” 呼啦啦上来几个侍卫,按着他的肩膀就要拉出去用刑。 那名校尉一边挣扎一边圆睁双目冲我喊道:“刘将军,我也是一片好意,你这是为何呀?” 我轻轻挥了挥手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敢把差事交给他们二位,就表示了对他们的绝对信任。事情办好了还是办砸了,他们回来自会向我交代。 你们其他人有什么疑问,也可以当面质询。 自己都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就背后乱嚼舌头。我不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先领三十大板再说。我从小就十分讨厌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都是些大老爷们儿,有什么都给我摆在明面上。 绝不允许在小爷我的眼皮子底下,自己人搞什么窝里斗、内耗那一套。 同时传令全营,今后谁要还敢在背后说那位宋先生的坏话,都先拉出去打三十大板。有什么委屈,随后再说。”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两天前开始说起。 宋琦接到临时任命,倍感身心鼓舞。便紧紧跟随着傅青山将军,开始了一系列的操作。 这一日他二人一同骑着马,行至下辖的一个大村落中查看均田的情况。 当地有一户大财主,姓钱,家有良田百顷。他对当地的这些泥腿子,在红巾匪寇的撺掇之下,要强行划分自家的良田充满了强烈的抵触。 这也是完全能够理解的。别人要拿刀来割自己身上的肉,放到谁的身上,谁也不会答应。 宋、傅二位将军问明情况之后,便开始商议起来。 参谋将军宋琦的意见很明确,杀!而且要当众斩杀,杀鸡给猴看。否则均田的工作就无法正常进行,我军也无法在老百姓心中树立威望。 傅青山将军倒有些犹豫了,说道:“我们天天打仗,杀个个把人很容易。但我们刚刚竖起替天行道的大旗,处理任何事都要慎重,毕竟我们和土匪是有区别的。 杀他之前,最好小心了解一下他的为人,在百姓中的口碑如何?做过什么恶事?该不该杀?必须得服众。” 宋琦斩钉截铁地挥手道:“傅将军不用有太多的顾虑。这点小事更用不着向刘将军请示,我们自己就拿定主意了。 当下均田是头等大事。谁敢从中作梗,杀无赦。 乡民们只会双手赞成,这就叫顺民意而循天理。” 原先大大咧咧的豆芽儿,明显是感到了自己肩上的负担沉重,额外多加了几分小心。还是详细询问了那位钱大老爷家里的具体情况。 这位钱大老爷算是财主里的另类。 他虽然家有良田百顷,富甲一方,但生活并不十分奢靡。家中只有四个妻妾。 城里稍微富裕点的人家,就敢三妻四妾。从这方面看起来,他做的相当收敛。 而且他家的这些财富,是经过代代相传,逐渐累积起来的。更难得的是这位前大老爷和他的佃户们一样,还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习惯。平日里也没有做出什么欺男霸女的恶事。 真到了灾荒的年景,也会偶尔搭起粥棚,布施灾民,救济穷人。所以民间口碑并不是特别坏。 望着这位不傅将军不展的愁眉,参谋将军拍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别瞻前顾后,想那么多了。我们来个公审,他的生死,就交给老百姓们决定。出了事儿我兜着。” 于是最终在一大片空地上,在一座提前搭好的土台子上,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全民公审。 满脸是血的钱老爷,被五花大绑着推了上去。他的面前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大铡刀。 参谋将军宋琦当着众人高声说道:“诸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们。你们可曾想过?自己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整日不息的劳作,却经常饿着肚子。一家人破衣烂衫,朝不保夕。 而那些财主老爷们整日游手好闲,家里却有大把的金银,吃不完的粮食。 是因为他们的手中拥有土地良田。 我们红军义军,是真正的替天行道,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使得天下百姓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服。 让黎民百姓不再受富人的盘剥与压榨,我们还要降低税赋,让穷苦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可是现在你们面前的这位钱老爷,不许我们分田地给大家伙。对这类公然对抗,冥顽不化的家伙,只有杀之而后快。 今天,他的生死就交给大家伙了。你们若想分得良田,支持我们红巾义军为黎民百姓出头。就请大声喊出来!” 他的话音未落,众人便情绪高涨地同时挥手大喊:“杀!杀!杀!” 看到众人这么热烈的反应,原本还有些担心的傅青山将军终于大大松了一口气。 参谋将军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兵卒道:“准备开刀问斩。” 正在这时忽然从人群的后面,走出一个衣着考究,双眼红肿的女人。 她默默的走上土台,便双膝跪倒在了参谋将军的面前。 宋、傅二位将军都愣住了。 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但围在四周的乡民人人却心知肚明,那个女人便是这位钱老爷的正妻,也就是大夫人。 女子缓缓开口道:“青天大老爷,我们家中人丁兴旺,但唯有老爷一人是顶门立户的。杀了他,我们这一家子就全完了。 恳请老爷开恩,只要能放他一条生路,我们家的良田都不要了。” 说着她又站起身,转身望着台下的众人说道:“各位乡亲,你们也都拍拍良心,我家老爷从未亏待过你们,从没有拖欠你们的工钱。遇到灾荒年景,还布施各位乡邻,也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们就这么盼着他早点死吗?” 台下的众人都纷纷低下头去,不再吭声了。 那位跪在铡刀前的钱老爷此时却猛的抬起头来,声音嘶哑的吼道:“夫人,你不用求这些匪寇。 我家的良田,也是祖祖辈辈,辛苦劳作挣来的。他们现在要分了田,就等于往我心上捅刀子,活剥了我的皮。 还不如让我挨一刀,死了痛快!” 看他是如此态度,宋、傅二位将军还没来得及表态,台下的众人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又几乎同时高举双臂,异口同声的大喊道:“杀!杀!杀!”。 参谋将军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轻轻叹息道:“夫人出面求情,若你能迷途知返,积极配合,本将军倒是未必要一定取你性命。 可目前来看,你是打算顽抗到底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宋将军站起身轻轻挥了挥手,暂时止住了台下民众的喧嚣。 他大声说道:“我红巾义军言而有信,只为天下万千黎民百姓谋福利。谁敢阻拦,便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是与整个天下为敌。” 说着他猛然转身,大手一挥,喝道:“开铡!”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钱老爷人头落地。 那位夫人看到眼前的一幕,当即昏死过去。一场席卷当地的均田风暴,由此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二章 兵来将挡 我一手托着下巴,满脸疑惑地盯着帅案上的地图。 我的周围聚拢着原南宫大营的各位将领。秦大哥、傅青山将军以及那位参谋将军都在这里。 “蓝旗大营在那位肖锦程将军的统帅下,来势汹汹。 不过他们并没有去解救被围困的城池,似乎也没有来直接奔袭我军的苗头,而是直接去围攻被洪家军占领不久的叙州,不知是何用意。” 我扭头望了一眼秦大哥,问道:“秦大哥,你怎么看?” 秦大哥摇摇头说道:“这个名门之后,我倒是有所耳闻。其武艺高强,但他这用兵方略我也看不懂。总之没有找上门来也算是好事。” 宋琦主动开口的道:“我虽未亲身上过战场,经过血与火的洗礼。但我也读过一些兵法,肖将军这一招很实用,也很出人意料。 洪家军正集中全力猛攻兖州,那里兵力集中。蓝旗大营,避实就虚,围魏救赵,不失为一个妙招。 就看兖州守将能不能扛得住了。他若能坚守城池,则满盘皆活。否则,则满盘皆输!” 我点了点头说道:“不用管他们了。你们那边均田的事情办的怎么样?” 傅青山将军上前一步抱拳拱手道:“刚开始困难重重。参谋将军咬着牙杀贼立威之后,就好办多了。目前一切都在按步就班地进行,还算顺利。老百姓们的情绪也都十分高涨。” 宋参谋接着说道:“募兵的事也有进展。很多青壮主动前来投军,有的人家中已经分了田地,追随我们推翻大顺,也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家里那份田产。”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我那位方大哥不在了,训练新兵,他是行家里手。” 我扭头望着秦大哥说道:“现在只好有劳您秦大哥了。蓝旗大营和洪家军现在正针锋相对,都顾不上搭理我们。我们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些两眼一抹黑的新人培养成真正的战士。” 秦大哥抬手抱拳道:“你就放心吧。把这些新人交给我,三个月之后保准让他们脱胎换骨。” 我摇摇头说道:“我们有没有三个月的时间,我无法保证。这只能由整个战局来决定。” 秦大哥微微吃了一惊,低头思索片刻,又无奈地点了点头。 兖州城头,张士诚将军两眼中充满了忧虑的神色,望着城下刚刚被打退的敌军,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欣慰。 他果然满脸毛绒绒的,长了一脸吓人的大胡子。 浓密的胡须几乎遮挡了他的大半张脸,让人无法看清他脸上黑一块红一块的皮肤。黑色的那一部分是被硝烟熏黑的,而红色的那一部分则是他本来的肤色。 当日深夜,张士诚将军瞪着两只通红的双眼,命人换来了自己的副将蒋平。 他声音沙哑地对其说道:“今夜你带着我军五百铁骑,设法突出重围,去搬救兵,寻找援军。” 蒋平吃惊地说道:“张将军,我们被敌人猛攻一个月了,属下伤亡惨重。朝廷要派出援军,也早就该到了。这个时候不能再分兵了呀!本来人手都不够用。” 张大胡子点头说道:“我岂能不知?可是你我也都清楚,我们已经断粮了。都在这熬着,城池必将不攻自破。城中的百姓和将士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树立信心。 能不能搬来救兵,有没有援军前来倒在其次,我必须让大伙至少保有一个念想。所以也不可能给你派更多的人马。你明白了吧?” 蒋平默不作声的愣了一会儿,才沉重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躬身施礼道:“我懂了。张将军请放心,我无论如何也要冲出重围。无论能不能找到援军,我都会回来的。我要与将军您一道,与这兖州城共存亡,绝不能让那些洪家军的匪寇轻易得手。” 张大胡子使劲儿点了点头,低声回了一句:“我相信你。我是时刻准备好玉碎的。从明天开始,我们都不得不斩杀那些病弱的马匹,用来充饥了。守城的兵士还好说,城中还有那么多百姓,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都活活饿死。” 蒋平叹息道:“我知道我们今后的日子会愈发艰难。只有咬紧牙关硬挺了。我泼上性命也要冲出去,张将军,你自己就多保重吧。” 当天深夜,城外的洪天阔就接到了手下的奏报,说是城中有数百骑兵拼死突围。从天阔低头想了想,随即吩咐道:“就这么点人马?看来敌军已是强弩之末,有一部分人想要弃城而逃了。能射杀就射杀,用不着拼命阻拦。城中留下拼死抵抗的人越少越好。” 第二天一大早,朝阳初现,张士诚将军便手拎一把长剑,撅着屁股爬上了城楼。 张将军还是那一脸乱糟糟的大胡子,不过与往常明显不同的是:他今天早晨用冷水擦了一把脸,脸上的黑灰少了许多,显得比往常精神了。 “弟兄们” 张将军仗剑高呼道:“昨夜我方一支人马已经突出重围,出去搬救兵了。也就是说,我们再咬牙坚持一些时日,朝廷派出的援军很快就会到来。 到那时我们里应外合,痛快地杀贼寇一个人仰马翻!” 张将军嗓门洪亮,气壮山河,这几句话是心境已濒临崩溃的守城将士们心情为之一振。众将士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同时高喊:“杀贼保国,誓与城池共存亡!”。 听到守军慷慨激昂的呐喊声,城下洪家军的将士们为之一愣:这是什么意思?明知守不住了,打算集体跳城自杀?临死前集体高呼口号以壮声威? 他们很快就失望了。 因为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一个人主动跳下来。这不是纯粹唬人玩吗? 随着长官的一声令下,洪家军的将士们口中也同时发出了声更为嘹亮的怒吼,迅速架起云梯,再一次向城头发起了猛攻。 没有坚持多久,他们又被击溃了,城头上依旧飘扬着大顺的旗帜。 这天下午,城下的洪家军突然停止了攻击。因为他们的大头领洪天阔,同时收到了两个消息。 第一条消息是混杂在城中的密探传出来的:城中已彻底断粮,张大胡子被迫开始宰杀战马。只要围而不攻,过不了多久,城里人自会举起白旗。 第二条消息,令洪天阔颇为吃惊:原本驻守在京城周边的蓝旗大营,放弃了护卫京都的责任,忽然从天而降。但这一路援军并没有直接前来解 兖州之围,而是去攻打叙州。 这让洪大首领一时半会儿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对兖州围而不攻,耗也能耗死他们。分出大部分兵力,去解救叙州。 洪家军刚刚拿下叙州没多久,那已经是煮熟了并且进了嘴的鸭子,还能让它生出翅膀,再飞了不成? 第三章 门派之争 崆峒派那位一脸横肉的大师兄,左右各握一把银钩,眼神凶狠地一跃而起,率先向熊芸姑他们发难。 这位大师兄平时并不怎么勇敢,今天之所以敢冲在最前面,完全是仗着己方人多。 我们就算武功差点,三个打一个都打不过,拾来个人收拾眼前的这两个家伙,总应该没问题吧? 何况他们其中一人还是女流之辈! 那丫头不知武功如何,不过身材样貌都是极好的,一会儿将其生擒活捉,我和这帮师弟们今天就算开荤了。 我门派师门之下,全是清一色的男弟子。跟师父学艺在深山的这几年,一个女的都没见过,早就憋坏了。 那日初次下山,在山下见到一头老母猪,我就觉得她长得十分漂亮迷人,连眼皮儿都是双层的。但那毕竟只是头猪,又不是人。 晏大侠江湖上是赫赫有名,但他这俩徒弟我们从来没就没听说过,是不是冒充的也不一定。 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保护好郑老爷,杀了这个小子,再抢了那个女徒弟,只会得到师父的夸奖。 至于生擒了那个小丫头片子之后,怎么收拾她,师父他老人家估计也不会太多过问。 挡在熊芸姑身前的那位大师兄,抬头望着手舞双银钩冲过来的对手,心中也很是疑惑:这人表情凶狠,唇边却滴着哈喇子? 这是饿了吗?我既不是馒头,也不是美味菜肴,他怎么这副怪样子? 管他呢,先削了他再说,让你在这儿穷得瑟! 熊芸姑不甘示弱,足尖点地,飞身上前。她也急于想一试身手,好看看自己学艺这么长时间以来,剑法是否有了突飞猛进。 后发而先至,她手中宝剑竟然先于自己的师兄,刺向了对方。 受到了对方二人的同时夹击,那位崆峒派的大师兄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了。 一边穷于招架,疲于应付。一边在心中暗骂自己身后的师弟:你们都是一群傻子吗?还不赶快动手? 等着看我单打独斗呀!早知如此,打死我也不会第一个冲过来送命。 他身后的那帮师弟们只是愣了一下,便大喊着冲了上来。 熊云菇一出手,看到对方手忙脚乱的样子,便知他武功稀松。 她那一剑并没有想致对方于死地。如今看到对方的一堆人一起往上冲,便将那个家伙丢给了大师兄。自己再次脚尖点地,直接迎了上去。 崆峒派的一个门人,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手中的钢刀便被熊云菇手中的宝剑给打飞了。 一愣神的功夫,又挨了当胸一脚,身子倒飞了出去。 落地的一刹那,他还一肚子的疑惑:这小妮子的剑法这么厉害吗?我都没看清她怎么出招,手中的钢刀就没影了。 万幸她没有很重的杀心,否则我现在直接就交代了。 紧随其后的另一个家伙,就没他这么好运了。右手手腕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迫使他主动扔下了手中的兵器,连忙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伤口。 崆峒派的大师兄心中暗暗叫苦,这些师弟们太不争气了。 那个疯丫头倒是不来围攻他了,但是自己的师弟,居然也没人来主动帮自己,这就很尴尬了。 熊姑娘的大师兄下盘很稳,虽然出剑不如师妹那样诡异迅捷,但也是刚猛有力,收放自如。 以他的武功修为,单独对付一个崆峒派的掌门师兄,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还没等他将对手彻底打倒在地,师妹那边已经结束战斗了。 那十几个人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绝大多数只是受了轻伤。因为熊芸菇本就没打算杀死他们,只想给他们一点教训。 一番打斗下来,她对自己剑法的进步很是满意。 她回头扫了一眼。发现那个崆峒派的大师兄一脑门子虚汗,手忙脚乱,显然不是自己师兄的对手。她也就懒得再插手了。只将宝剑背在背后,悠闲地在一旁作壁上观。 心里还暗暗嘀咕了一句:什么狗屁崆峒派,就是一帮仗势欺人的酒囊饭袋。 熊姑娘的大师兄越打越有信心,在双方打斗的最后阶段,他忽然剑交左手。右手竖掌猛然拍向对方小腹。 那位崆峒派的大师兄,胸前的衣襟已经被划破了。正满头大汗的上蹿下跳,拼命躲避着对方凌厉的剑法。忽然小腹传来一阵剧痛,仰面朝天跌倒在地,左手的银钩脱手而去。 他的心中羞愤交加。当着这么多师弟的面,如此狼狈,岂不回头让师弟们笑话? 其实他完全是想多了。那群师弟比他更奋不顾身的率先倒地,而且好多人都见血了,样子只会比他更狼狈,根本就没机会笑话他。 熊姑娘倒背着宝剑,连头都没有回。一来她对自己的大师兄非常有信心。二来她得盯着这群倒在地上的虾兵蟹将,万一有哪个不服气的又爬起来,她还得用穿着绣花鞋的小脚再将其踹翻在地。 恼羞成怒的崆峒派的掌门师兄就地一个驴打滚,猛地用左掌拍地,腾身跃起,右手的银钩直刺熊姑娘的后背。面对面肯定是打不过了,他不惜背后偷袭,总想找回点面子。 熊姑娘的大师兄眼见着贼子急红了眼,竟然从背后偷袭自己的师妹。不由得大吃一惊。 情急之下,他横着身子飞了过去,替师妹挡住了那把恶毒的银钩。自己的小腹被划伤了,瞬间便血流如注,口中发出吃痛的叫声。 听到动静,熊姑娘立马转回头来。她只扫了一眼,便明白发生什么事儿了。不由得柳眉倒竖,小脸气的发白。 毫不犹豫地飞起一脚,正踹在还没来得及收招的崆峒派掌门师兄的下巴上。 这一脚力道很足,那位掌门师兄差点被踢晕过去,后脑重重磕在地上,短时间内是爬不起来了。 熊芸姑又踏步上前,一脚踏在了他的胸膛,抬起手中宝剑,指着对方的鼻尖儿,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那位受伤倒地的大师兄连忙抬手道:“师妹不要动怒,别忘了师傅下山前曾交代过,不可伤及对方性命!” 熊芸姑不服气地回头望了他一眼,撇嘴道:“师兄,你是在山上待的太久,人都变傻了吧?他刚才差点儿伤了你的性命!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对付这种卑鄙小人,还和他讲什么道理? 好,那我就听你的,留他一条小命。废了他的武功,总该可以吧?” 那位被踩在脚下的家伙浑身发抖,连连摆手道:“女侠,你我都是武林江湖中人,本就没有深仇大恨,无非是一些门派之争。你一定要听你师兄的,手下留情。” “噗嗤”一声,刚才还怒容满面的熊芸姑,生生被他气乐了,唇边又露出了那两个迷人的小酒窝。 “你无耻可爱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另一个叫高怀德的臭小子。不过他比你可爱多了,至少他敢于认错,勇于担责。 放心吧,小姑奶奶我留你一条狗命。我只会挑断你的脚筋,废了你的武功。 还有我告诉你,不存在什么门派之争。只有善恶、正邪的区别。” 第四章 人间地狱 疯丫头熊芸姑在众人目视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动作麻利地抬起脚,将原先被踩在脚下的那个家伙,又踢了他一个翻身。 伸出一只小手抓住对方的一只脚脖子,毫不手软地手起剑落。 惨叫连连,鲜血倒是没有飞溅出多少,但那个可怜的家伙,从此武功全失,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倒在地上的大师兄,一边捂着自己的伤口,一边瞪圆了双眼,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目光,盯着曾经柔弱哭泣,需要自己安慰的小师妹,吃力地说道:“师妹,你下手太快了,就不怕坏了我们师父的名声?” 熊芸姑潇洒地一挥手,将那一只还在滴血的脚脖子扔在了一旁,接着又拍了拍手,一脸的轻松。 好像她刚才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从地里揪出了一颗大葱,准备洗洗下饭吃。 她毫不在意地转身说道:“师兄,你的血止住了吗?应该没有大碍吧? 不是我说你,你自己都成那样了,就先别瞎想了。 名声本就是虚头巴脑的东西,何必在意? 这世上之人,大多数良莠不分。名声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何况事情是我做的,顶多有人背地里骂我女魔头,与师父何干? 要说名声不好,那得属我的亲爹了。他既是人们口中的土匪山贼,又是酒鬼。名声够坏了吧? 但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坏,还挺喜欢他的。 师父他老人家一生尽做好事了,名声本来就好的没边儿。就算是被我破坏了那一丢丢,也不会影响大局。 不要被虚假的外表所迷惑。锦衣之下,包裹的也许是一颗龌龊肮脏的心。破衣烂衫之下,倒反而有可能是一颗滚烫而温暖的心。” 大师兄低头看了看,自己肚皮上的血也已经不再往外流了。 他点点头说道:“你还是那个在悬崖边伤心落泪,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小师妹吗? 我怎么觉得你手里面拎把宝剑,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杀气腾腾的?!” 熊芸姑不再说话了,轻轻扮了个鬼脸儿,微微一笑,唇边又露出了那两个迷人的小酒窝。 大师兄顿觉有些精神恍惚,也许是因为自己失血过多了。反正他对眼前这个师妹,一点脾气都没有。 面对城下敌方的围而不攻,张大胡子的心中喜忧参半。 喜的是:守城的军士们又困又饿又累,眼看就要彻底撑不下去了,敌方忽然停止了猛攻,至少兖州城不至于马上失陷。 作为大顺朝守城的将领,到目前为止,他还算不辱使命,也完全有活下去的理由。 举白旗投降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宁可战死,也能落个忠君爱国的美名,流芳百世。 但不投降,仍然是死路一条。 因为城中除了守军,还有好几万老百姓。已经彻底没有可吃的东西了。 就连那些瘦弱的战马也被杀光了。 冲出重围的那数百铁骑,能不能搬来救兵,他张大胡子的心里是从来不敢有任何奢望的。 那就是给所有人的心里,都留了一个美好的念想而已。 否则人人的心理防线都先垮了,兖州城将不战自溃。 张士诚将军瞪着两只突出的血红的眼珠,四处乱转。他现在只想找点吃的。 饥饿就像一只无形的利爪,时刻在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 一个为首的大将军都能饿成这样,守城的其他军士们更可想而知了。 自敌方停止进攻之后,城上的守军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饥饿使他们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士诚将军步履歪斜地向家里走去。但是他的脑子一刻也没闲着,拼命的在思考,还有能什么能拿来填饱肚子的? 守城的将士们全被饿死了导致城池失陷,似乎比被敌方攻陷,稍微体面一些。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一定也早就死了。 但是体面有什么用呢?自己还是没有尽到守住城池的责任,甚至未必能落下个好名声,更别说什么青史留名、流芳百世了。 转过一个街角,他听到一个婴儿的啼哭声。 他吃力地扬起脑袋,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幕。 在阳光下的一个角落里,一个年轻的妇人,表情极为痛苦,她的怀中是一个嗷待哺的婴儿。 这妇人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应该是也有好多天没吃过东西了,自己已经饿得有些精神恍惚。 但出于做母亲的本能,她仍在拼命地敞开怀抱,抓起自己一只干瘪的乳头,拼命地往婴儿的口中塞着,虽然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自己都快饿死的人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奶水?那个饿的嗷嗷乱叫的婴儿踢腾着两条小腿,使劲吮吸了半天,当然是什么也没有。 他只能不满的拼命地嚎哭。 张将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娘俩应该很快都会一起饿死了。可是我也无能为力,因为我也快要饿死了,现在走路都直打晃儿。 他的脑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横竖都是死,人死了埋进土里化成灰,也就彻底没用了。 如果临死之前,或者等他们死了之后,把这娘俩炖成汤,还够城头上的守军再撑一阵子,总比白白饿死了强些。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昏昏沉沉的走进了家门。一个大胆的想法,已经在他的脑中彻底成型了。 夜晚掌灯之后,他将同样饿的半死,疲弱不堪的家人召集在一起。当众宣布了这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决定。 没有一个人吭声。因为大家都饿的没力气说话了,没人敢赞成,也没人提出反对。 张大胡子吃力地抬起十分沉重的头颅,咬着牙说道:“非常时期,只有采取非常之举。先从城中的老弱病残、妇孺开始。” 此时坐在他对面不远处的一位年轻小妾缓缓站起身来,先是对着张将军深施一礼,随后轻声说道:“夫君身肩清除匪患,保家卫国之大任。妾身嫁给夫君以来,一直深受宠爱,却总是无以为报。 我这里先谢过夫君之恩,来世结草衔环必报之。我深知夫君也是万般无奈,才会出此下策。与其我们大家一起坐着等死,不如就从我开始吧,也算是妾身助夫君一臂之力了。” 说完,她最后望了张大胡子一眼。猛然转身,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向一面坚硬的墙壁,一头狠狠撞了过去。 “啪”的一声,脑浆迸裂,鲜血四溅。她的尸体重重地倒在了冰冷的泥土地上。 在整个的过程中,没有一人出言阻拦。更没有一人站起身来出手加以阻止。 所有人都像一堆木雕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第二天一早,守城的军士们扔在身边,空了好几天的破碗中,每人都分到了一勺肉羹。 所有人都拼命挣扎着爬了起来,双手抱着碗狼吞虎咽。他们在绝望中仿佛终于看到了一线生机。 第五章 装疯卖傻 那位参谋将军宋琦匆匆走了进来,凑到我的近前轻声说道:“刘将军,京城来的那位肖大元帅派了一名使者前来。 我刚刚与其匆匆见了一面,简单聊了几句,他应该是被派来观察我们营中情况,探探你的口风的。 不知你打算如何应对?” 我笑着说道:“我倒是想听听你的建议。” 这位参谋将军毫不谦让地说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不论对方说什么,你一定会生硬地怼回去。 我觉得完全没那必要。当下韬光养晦,坐山观虎斗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不如这次你就听我的吧,干脆直接装病。对那位使者完全避而不见,也不太合适。你就装作病殃殃的样子躺在床上,少说两句。 让他们对我方降低戒心就行了。” 我咧嘴笑道:“我这人最听人劝了。正好自己也没想清楚该如何面对那位使者,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你们一起配合我,咱们共同给他上演一出好戏。” 宋琦见我从善如流,能够很认真的听取下属的意见,心中甚感欣慰。 于是他匆匆施礼之后,便退了下去。找人去做详细的安排。 那位焦急等待的使者,被安排在一座单独的营帐中。他的内心也有些惴惴不安。 因为自己亲眼所见,这所军营中兵强马壮,人马数量惊人。这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看来这些叛军实力不容小觑啊。 他的营帐之外忽然一阵喧哗,他忍不住好奇,连忙探出头来。 却见一大群人乱哄哄的围成一圈,被围在中间的两个人,都脱光了膀子,抱在一起正在拼命扭打。 其中一个壮汉,后背特别厚实,浑身的皮肤黑油油的,好像被人泼了一身墨,又没洗干净。 此人正是我的老部下,那个外号叫山药蛋的。 他的对手也不是外人,就是那个外号叫石头的。 他们二人一边扭打,一边高声对骂:“自南宫大将军走后,这营中都全他妈乱套了,军饷也没人给发放了,你们这些人更是没大没小,敢和老子作对。 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这是山药蛋的声音。 对面的石头也毫不相让,一边玩命抵抗,一边扯着脖子高喊道:“别说是军饷了,连饭都吃不饱了。军心涣散,人心思变是免不了的。 按说我的军阶不比你低。老子好不容易在外面抢了些银子,溢香楼的头牌是我先看上的,你凭什么跟我抢?” 围观的众人无人上前阻拦二人打斗,只是嗷嗷乱叫跟着瞎起哄。 那位使者不由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最初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因为他们自己都说了军心涣散,人心思变。 看来这军纪也是一塌糊涂,兵士们外出抢劫,为了逛青楼竟然还不知体面地扭打在一起,也没人制止。 这时那位参谋将军匆匆走了过来,对他微微一礼说道:“实在抱歉。我家少将军身染重疾,卧床不起,让您久等了。 我这就带您去见他。” 使者跟在宋琦的屁股后面,走进了我的营帐。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位传说中南宫大将军的义子横卧在榻上,额头上放着一块儿潮湿的白色巾帕,躺在那里一声不吭,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使者挪动双腿上前施礼,我无力地向他摆了摆手,又连连咳嗽了几声。 宋琦连忙向使者解释道:“我家少将军在南宫大将军遭人陷害,含冤去世之后,便伤心欲绝,一病不起。 若有不周之处,还望贵使多多包涵。” 使者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他开口安慰道:“我们肖元帅也觉得南宫大将军死得蹊跷。否则你们也不至于集体反叛。我家元帅毕竟也是行伍出身,对你们的处境感同身受。 因此我们此次出京剿匪,主要针对的是洪家军匪寇。 如果能有机会查清楚南宫大将军的事,你们仍有可能再次回到大顺的怀抱。” 我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嘴里呜哩哇啦大喊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便又颓然倒了下去。 善解人意的参谋将军连忙替我翻译道:“我家少将军的意思是,一定要为他的义父平冤昭雪,将那些藏在暗中,迫害他老人家的人绳之以法。 否则他绝不会再归顺大顺,其实你也知道,我们举起反旗,完全是为了自保,迫于无奈。“ 使者认真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放心吧,回去之后你们的情况我都会一向我家肖大帅言明。也希望你们少将军能早日康复,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当这位使者准备离去时,他又看到了令他吃惊的一幕。 他奉肖大帅之命送来的那一车礼物,竟然正遭到那帮兵士们的哄抢。 其中虽有一个将官模样的人手举皮鞭在驱赶着他们,但其他人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终究无济于事。 使者在马上不由轻轻摇了摇头:看来南宫大将军走后,军纪涣散,这群人真的快成土匪了! 不过从我方的角度来看,这也未必是坏事。起码我们蓝旗大营可以专心应对洪家军匪寇,这伙儿叛军完全不用搭理,随他们自生自灭吧。 肖大元帅听完那位使者耳闻目睹、一字一句的详细汇报之后,暂时舒展了紧皱的眉头。 他点头说道:“和我原先预想的差不多。只是,这南宫大将军的事,纵然是有冤情。我只是一个带兵的将帅,却也无从查起。 只得上奏朝廷首辅大人,令兵部严查。” 还有不放心的追问了使者一句:“你确认那位南宫大将军的义子已病入膏肓了吗?” 使者坚定的点头说道:“我虽不懂医术,但看他那样子,应该撑不过十天半个月了。而且那里军心涣散,已经快乱成一锅粥了,完全不足为虑。” 肖大元帅叹了口气说道:“我倒不希望他死的这么快。我还想再找机会派人去劝降呢。” 随后大元肖帅大手一挥下令道:“据我军探马来报。洪家军匪寇已派出大批援军前来解叙州之围。 我军将士需按计划提前设好埋伏,全歼来犯之敌。 消灭敌方援军之后,三日内给我拿下叙州。我军再重整人马,前去解兖州之危。” 众将各自领命离去之后,肖大元帅低头咬牙,自言自语道:“张大胡子,你可得给老子撑住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泄气呀!”。 第六章 今日长缨在手 确认那位蓝旗大营的使者已经走得远了,我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伸手扯掉了额头上的湿巾,使劲在脸上擦了擦。 十分不满地询问刚刚走进来的参谋将军宋琦:“我这么信任你们,把命都交给你们了。你们真拿我当猴耍呀? 这给我脸上抹的什么?这么难闻,颜色还这么难看,蜡黄蜡黄的。” 那位参谋将军始终憋着笑,对我夸赞道:“刘将军不是我夸你,你的演技真的挺好的,不涂个大花脸上台唱戏真是可惜了。 您不是要装病吗?但是你自己的气色太好了。出于无奈,我和傅青山将军找了半天才找来这种黄色的油脂,让你的脸色看上去像病人一样,蜡黄蜡黄的。 味道确实有些刺鼻,用清水洗洗就没事了。” 恰在此时,石头和山药蛋那两位老兄弟也迈步走了进来。抱拳向我和宋琦一一施礼道:“老大,宋将军,我二人前来复命。我们俩抱在一起扭打那一番也都尽力了,看着挺像真的吧? 就是山药蛋这家伙太较真了,用力过猛,差点没把我的胳膊给掰折了。” 山药蛋不服气的回敬道:“不卖点力气,那家伙能相信吗?” 我也顾不上生气了,摆手道:“好了好了,不用争了,弟兄们都辛苦了。先回去好好洗洗,晚上一起到我这里来喝酒。” 我又转脸对宋琦说道:“那位傅青山将军呢?他给我抹了一脸油泥自己倒躲起来了? 罚你们两个晚点过来喝酒。 先去秦大哥那里看看,新兵的招募和培训进展的怎么样了?叮嘱他一定要加快速度。” 那位参谋将军立马表示服软,躬身抱拳说道:“我们也都体谅刘将军你不容易,那玩意儿抹在脸上确实挺不舒服的。 我这就去找傅将军,去秦将军那里探问了一下情况。” 我只得点头道:“认错态度不错。好在我这人不怎么记仇,晚上罚你们二人多喝两杯,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记住,一定将秦大哥一起请到我这里来。” 参谋将军不敢怠慢,施礼以后便转身离去了。 洪天阔手下的五虎上将之一,大将冉龙正率领着属下的大队人马埋头狂奔,一路杀向叙州。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队人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大将冉龙,不由得勒住马缰凝神观瞧。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匹雄壮的战马之上,一位头戴银盔,手握红缨长枪的敌将不慌不忙,正用双眼死勾勾地盯着他。 冉龙抬眼看了看,敌方的人马数量似乎不多。遇到拦截是完全正常的,因此他并不在意,撇嘴说道: “来将通名,你冉爷爷棒下不死无名之鬼。” 一边说着,他一边晃了晃自己手中粗壮的狼牙大棒。 那员敌将显然并没有被他的气势所震慑。 轻描淡写的咧嘴笑道:“你先报上名来。巧了,你高爷爷枪下也从来不死无名之鬼。 看你这咋咋呼呼的样子,想来以前还是没有吃过什么大亏啊。否则也不敢如此狂傲无礼!” 冉龙还是不愿意用正眼看对方,但也不想和他过多废话,便朗声说道:“吾乃洪家军大首领洪天阔手下五虎上将之一冉龙是也。你叫我一声龙爷就好。 休得啰嗦,放马过来吧。你可先想好了,不妨告诉你,你龙爷的棒下已经有十一条像你这样大顺朝廷的走狗武官丧命。你正好来凑个整数。” 骑在马上的高宝亮轻轻摇了摇头:“你可真够狂的!如此说来,你也配吃我这一枪了! 我乃蓝旗营肖大帅帐下副将高宝亮是也。识趣的话,你现在就下马跪地乞降,我也许还能饶你一命。 但敢说半个不字,定让你有来无回。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冉龙大将军确实生气了,难免有些吹胡子瞪眼。 他又上下打量了两眼对手,看对方的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他压了压心中的怒火,挥手道:“有没有本事,手下见真章。就不要徒逞口舌之快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见分晓了。” 言罢,他双手高举起狼牙大棒,便纵马直朝对方冲了过来。 高宝亮也不再答话,猛然抖动手中包裹着长长红缨的那杆大枪,发出“嗡嗡”的低鸣,同时催动胯下战马,毫不示弱地朝对方冲去。 冲至近前,面对敌方兜头砸下的大棒,他并没有举枪格挡,而是轻巧地一闪身躲了过去,举枪照着对手的心窝猛刺。 大将冉龙一招走空,难免心中小小的吃了一惊。 见对方枪法十分狠辣凌厉,不由得多加了几分小心,不再敢全力猛攻了。 两边的兵卒们都没有打算傻呆呆地站着继续看热闹,而是几乎同时异口同声发地出一声大喊,各举手中兵器,勇猛地向对方冲去。 双方很快陷入了混战当中。 洪家军的士气很是高涨,因为这一段时间里,他们屡屡攻城拔寨,所向无敌。被他们打败并消灭的官军可不是一股两股了。因此他们才会如此有信心。 蓝旗大营的将士们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已经太久没有与人真刀实枪的对着干了,心中早就憋了一股气。而且己方的装备是大顺朝最精良的,每个人都有铠甲护身,连胯下的战马也有护甲。 反观那些匪寇,有不少穿着布衣草鞋,就轮着家伙冲过来了,完全是一副悍不畏死,前来送命的架势。 好歹自己是吃皇粮从京城来的,如果连眼前的流民草寇都打不过,那就太丢人了。 丢命可以,面子绝不能丢! 以命相搏的双方,可以说都使出了全力。 尘土飞扬的战场上,每时每刻都有人惨叫着跌落马下,永远站不起来了。 流淌的鲜血如泉涌一般,浇灌着人们脚下这片干裂的土地。来年这里一定草木旺盛,会焕发出勃勃的生机。 大将冉龙额头开始冒汗了。 他与对手已经酣畅淋漓地狂斗了一百多个回合,虽然一时难以分出高下,但他心里清楚,对方绝对没有吹牛。 那杆包裹着鲜艳红缨的长枪上下翻飞,神出鬼没,总是能很巧妙地避开了他手中的狼牙大棒,却招招不离他的要害。 让他无端生出一股有劲使不上的无奈。 又过了几十招,双方都摸透了对方的套路。 蓝旗大营的高宝亮陡然变招,自下而上斜斜的一招,银亮的枪尖直刺冉龙面门。 冉龙被吓坏了。因为对手的这一陡然变招,出手太快了。他不得不举起狼牙棒拼命阻挡。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突然又变招了。 原来这一招竟是虚的。 高宝亮撤枪在手,再次抖动手中长枪,向对手门户洞开的前胸猛然刺去。 处于被动防守中的大将冉龙再想变招已然来不及了。 只听他口中发出一声惨叫,胸膛瞬间被洞穿,整个人生生被挑落马下,跌入尘埃。 高宝亮右手猛然高举长枪,豪气干云地冲着还在陷入激烈厮杀中的洪家军将士高喊道:“你家主帅已被我挑落马下。你们还不速速下马乞降,更待何时?” 这一下看清楚状况的洪家军将士们彻底傻了:玩命拼杀了这么久,主将突然没了,群龙无首,这还有再打下去的必要吗? 反应比较快的,已经纷纷丢下手中武器,转身策马飞奔而逃。 那杆被高高举起的长枪上,紧紧包裹着枪头的浓密而鲜艳的红缨,在风中翩翩起舞,格外引人注目。 第七章 新任钦差马大人 疯丫头熊芸姑果然血管里淌着他土匪老爷子的血液,很有一定的匪性,敢作敢当,甚至有点胡作非为。 废了那位崆峒派大师兄的武功之后,在周围乡民的鼓噪之下,她竟然一发而不可收,一剑斩了那位日常作威作福的苟管家不说,在群情激愤的乡民佃户的簇拥之下和欢呼声中,竟然直接冲进了郑老爷家的院子,毫不费力地割下了对方的脑袋。 这就有点明摆着欺负人了。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侠客敢这么干,去斩杀一个完全不会武功,但民怨极大的普通人。 因为这么做,只能彻底败坏自己在武林江湖的好名声。 好在这傻丫头根本不在乎。 她的那位可怜大师兄眼见自己无法阻止,只好躺在地上,装作负伤严重的样子,假装晕了过去。 这都已经公然违抗师命,开了杀戒了,他实在无法睁着两眼袖手旁观。只好先把眼睛闭上了。 在遥远的大顺京城云台,繁花似锦,一片安静祥和。 兵部尚书高适高大人将一份奏章轻轻地摊开放在了当朝首辅田大人面前的桌案上。 然后他笑着开口道:“田大人,是大喜事啊! 那位名门之后肖将军果然不负众望,已经围困了洪家军匪寇所占据的叙州府城,并且成功阻击了敌方派来的援军。 他还在奏折中郑重承诺,蓝旗大营必将在五日内夺回叙州府城。” 田大人一脸欣喜地连连点头:“肖将军不愧为名门之后,我大顺的栋梁之材,中流砥柱。 只要他能够挥师剿灭了天下的乱匪,我大顺便可高枕无忧了。” 高达人又补充道:“奏章中除了捷报之外,肖元帅也提到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他有心想拉拢劝降叛军,并且恳请我们对那位南宫将军之死展开详细调查。 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答复,只好来请示首辅大人您的意见。” 田大人连忙收起了一脸灿烂的笑容,低头认真看完了那份奏章,重新抬起头来说道:“这还有什么好查的?南宫寿喜的案子已经是铁案了,是我的得意门生李霄鹏亲自去查办的,而且朝廷还专门派了钦差督办。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不容任何人提出质疑。 这位肖将军还是太年轻啊! 带兵打仗不愧是一把好手,但对官场还是一知半解,尚需多加历练。 那些叛军着实比造反的盗贼更为可恨,斩草除根就完了。 他们既然有了异心,能反叛一次就能反叛第二次,绝对不容姑息迁就!” 高大人皱着眉头说道:“可是我们现在全都指望这位肖将军呢,直接驳回显得太过生硬。 我也担心此举影响我军中士气。怎么着也得给他留一点面子吧?” 田大人闻言站起身来倒背着双手,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停了一会儿,点头说道:“你说的很有几分道理。 我们现在只能对他的任何主张都表示全力支持,至少也要走个过场装装样子。 只不过我也已经好久没有收到门下弟子李霄鹏的音信了,有他在这事就好办多了。 看来我们还得再派个钦差过去,表面协助将肖军。但我现在手底下很少有信得过的人了。” 那位高大人连忙施礼陪笑道:“我的门下正好有一位幕僚要向大人您举荐。 此人虽然从来没有参加过科举考试,但经过很长时间以来,我对他的接触及深入了解,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 可以说他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精通阴阳八卦。最难得的是,此人品性高洁,视金钱如粪土,办事极为牢靠。” 田大人微微抬起头,莫名诧异地盯着面前的高大人看了一会儿。 心中暗暗思忖:从未见过这位高大人如此抬举一个人,这是得收了对方多少银子?才会如此不遗余力。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脑海里又转念一想:听他说的如此恳切,也许那人真有些本事也说不定。 反正我的那位得意门生音信全无,如果对方真是个可造之材,不妨拿来为我所用。先看看再说吧。 想到这里,田大人缓缓开口道:“听你说的如此恳切,那就让他来见见吧。 虽然他身上没有功名,但我大顺正是用人之时,如果真如你所说的,他的确颇有本领,完全可以破格录用。” 高大人连连道谢道:“那我现在就即刻差人唤他前来面见大人。 大人请放心,他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田大人内心更加好奇了,接着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高大人急忙回答道:“此人名为马忠义。机缘巧合在我那里做了幕僚,起初我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只不过经历了一些事情,与之深入接触之后便我便对他另眼相看,惊为天人。 早就想找机会把他推荐给田大人您了,此人若能入朝为官,来日必将成为我朝的栋梁之材!” 其实连高大人自己也不知道的是,这位未来的大顺栋梁之才马忠义,之前还有一个伴随了他成长好多年的名字:马大哈。 那是他亲爹给他起的。 没错,他就是那位曾经的奇葩翻译,骗中高手,盖世奇人。 其实高大人一点都没有夸大其词。 这位现在叫马忠义,原名马大哈的家伙的确是当今难得一见的人才。 他志存高远,早已经厌倦了骗人金银珠宝,转而想投身竞争激烈的官场了。 在大顺混乱的官场上,他才有更大的发挥、施展空间。 接下来发生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马忠义见到田大人之后,一番慷慨陈词,指点江山,巧舌如簧的忽悠,很快也得到了田大人的充分赏识。 他被破格提拔,官升四品。虽然四品对他来说很委屈,但这位仁兄心胸宽广,也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因为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自己未来的官场之路遥远而宽阔,起点太高容易遭人嫉妒,还是低调些好。 他还同时被委任为新任钦差,前往蓝旗大营,与那位名门之后肖大帅汇合。 他明面上的任务是主要负责彻查南宫将军一案,为肖大元帅最终劝降叛军做准备。暗中还受了田大人的委托,查找他那位得意门生李霄鹏李大人的下落。 不久之后,我们这两个老熟人就又要碰面了。 令新任钦差马大人完全没有想到的是,我给他准备的见面礼,除了丰盛的美酒佳肴,还有暗中埋伏的刀斧手。 当然准备的这些有的没用上,有的用上了。 此为后话。 第八章 一石二鸟 萨日愣是温妮公主身边的近身护卫之一。 近身和贴身是两回事儿,也就是说,他有幸能经常见到那位天仙公主,但却不能经常呆在她的身边。只能在宫殿外守护,因为他们都不是太监。 单从这一点上来说,阿卡拉帝国还是比较人性化的。 不能因为仅仅为了保护一个貌若天仙的公主,就让一群武士硬生生割了下面那玩意儿。 说得更直白一点儿,他们至多只能算个肉盾。最直接的顶头上司是那位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绿珠。 因为国王陛下在一次秘密召集的会议上曾经公开宣布过:他们这几十个近身护卫的最终领导指挥权,归那位绿珠姑娘。真的遇到万分危急时刻,只听从她一人指挥。 即便如此,萨日愣还是觉得自己无比骄傲,已经拥有了无上的荣光。 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初次见到温妮公主的那一刻。 那是他入伍多年之后,经过严格的筛选,他和一帮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兄弟们接到命令进入皇宫。能在皇宫里呆着,可比外面大草甸子上舒服多了。 他起初以为自己有幸被选拔成了国王的护卫,直到在那个日子里见到了那位仙仙公主。 那一日天空中乌云密布,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头顶一片昏暗,太阳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萨日愣和几个一同他一起来的弟兄傻呆呆的在庭院里站着,腰间挎着一把钢刀,未经允许,绝对不能出鞘。 他先是看到一个显然是异族的美丽女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绿珠手里提着一把带鞘的宝剑,一声不吭的在他们几人面前转来转去。认真地上下打量着他们每个人,然后又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了。 他们几个人面面相觑,每个人都是一头雾水。 直到这一刻,他们人人心里都清楚:自己已经很荣幸的被选为了皇宫护卫,但要保护的对象是谁?不知道。 因为到现在还没有人明确告诉他们。 既然是皇宫里的护卫,那么皇宫内所有的人都是他们的保护对象。只要见到手持武器闯进来的家伙,扑上去只管和他们玩命就对了。 因为突然换了一个新的环境,昨天又睡得晚了,早上又被长官迷迷糊糊的催着操演。萨日愣根本没顾上吃早饭,此时早已饥肠辘辘。早上慌乱之中倒是揣了一只兔腿在怀里,可是也一直没找到机会啃上两口。 此时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连忙向旁边站着的弟兄打了个招呼,谎称自己要去撒尿,便一路小跑着我到了宫殿侧门的一片树丛中,从怀中摸出那只兔腿,准备垫吧垫吧。 刚刚弯腰低头,用牙齿撕扯着兔肉,正吃的满嘴流油。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把他吓了一大跳。 连忙扭过头来,身后竟然站着两个美女。 那个头发乌黑,眼睛发亮,手提宝剑的美女他已经见过了。 而当看到他前面那位美女时,他的两只瞳孔忍不住放大了。 一瞬间,头顶厚重的乌云忽然被一阵风给吹散了。 炙热而温暖的太阳洒下了万道金光,把眼前这位仙女的头发都染成了金色。 恰在此时,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百灵鸟跃上了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树叉,毫无顾忌地放声高歌。 萨日愣完全顾不上自己嘴角流油的不雅形象了,他像被人施了魔法一般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只剩下震撼。 他不用问任何人,也知道面前这位天仙一定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温妮公主。能够如此近距离地一睹芳容,他觉得自己今生死而无憾了。 温妮公主上下瞅了瞅他的穿着打扮,腰间悬挂的武器。也猜出他应该是一个大内侍卫了。 看着他手里举着一块肉,嘴角流油,贼头贼脑又傻呆呆的样子。 公主殿下忍不住乐了:“你是没吃早饭吗?躲在这里偷吃,不巧被我们遇到了。 你要真是饿了去后厨吃点热的。你们的上司若追究起来,你就告诉他公主本人已经同意了,这样你就可以免于责罚。别躲在这里偷偷摸摸的了。” 说完她便带着绿珠转身离去了。 那只百灵鸟还站在枝头奋力歌唱,头顶的太阳仍洒下万道金光。 萨日愣又站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先伸手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肚子其实一点都不饿,连忙又将那只咬了两口的兔腿,重新塞入怀中。抬起衣袖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便挺胸抬头地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然后后来亲耳听到自己是公主殿下的近身护卫时,他再一次心花怒放。从那一刻开始,他便下定了决心:用自己的生命,不惜一切代价去守护那位天仙公主。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出身卑贱,与公主有云泥之别。 因此他的心中没有任何邪念,对他来说,这辈子能正面看公主一眼,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他愿意为这朵草原上的奇葩付出一切,包括自己微不足道的生命。他时刻准备着。 可惜一直没有人敢来刺杀公主,他始终没有任何表现的机会。 有时逢大庆之日。他远远的骑着马跟随在公主的马车后面,时刻用机警的眼神扫视着四周的人群。 这时别说那些亡命的刺客了,就算此时人群中有人敢喊上一句:“公主虽然美丽,但不是天仙!”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策马飞奔上前,毫不犹豫地拔刀砍死对方,不顾及任何后果。 可惜连这样敢乱喊的人都没有。周围只是欢呼的人群。 公主也偶尔会掀开窗帘,向众人挥挥小手。 此时他恨不得策马冲上前去,替公主拉上窗帘:这些人完全没资格看到你的绝世容颜,天仙一般的美貌!这只会给殿下带来不必要的危险。 好在公主的善良,已经深深感染了众人。人群中没有一个人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这令萨日愣多多少少又有些怅然若失,他还是没有任何一展身手的表现机会。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等了很久的机会,有一天会突然降临。 大国师惠特兰托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碗,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对面坐着的小王子密陀罗。 “你现在感觉好多了吧?我说的没错吧,你的那位大哥门巴顶多有勇无谋。他收拢人马,龟缩在京都中,等于将大部分的国土拱手相让。 我军只要稳扎稳打,慢慢积蓄力量,早晚有一天会占领京城,我助你登上王位。” 密陀罗笑着施礼道:“多谢大国师指点。” 大国师微微摇头道:“我之所以愿意全力辅佐你,是因为打心眼儿里一直看好你。你此时距离王位,尚有一步之遥。也还有最后一道坎,必须迈过去。” 密陀罗微微吃了一惊,谦逊地说道:“愿闻其详。” 大国师抬起头来,朗声说道:“自古帝王成大事者,需身体强健,耳聪目明,这是许多人都能够做到的。 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敢于抛弃一切人间儿女私情,七情六欲,必要时一定要狠下心来,做到铁石心肠。你能做到吗?” 小王子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我应该算已经做到了吧?连自己的同胞兄长都能当做死敌了。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 大国师含笑摇头:“那都不算。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你如果能做到,那才可堪称一代帝王! 我早已想好了一个一石二鸟之计。由你亲自挑选手下的一批死忠,去阿卡拉刺杀那位天仙公主,嫁祸给你的兄长。 我知道你一直对那位天仙公主念念不忘,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江山美人,你只能选一样。你若是能通过这一道考验,才能堪称一代帝王。将来收服大顺都不在话下。” 小王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满的嘟囔道:“非得要这样吗?” 大国师哈哈笑道:“这是你必须过的一道坎。登上王位,统一草原只能是第一步。六亲不认,剑指天下才是终极目标。 你若下不了这决心,顶多也就能成为一个独霸一方的草原之王。 我们这边内战打的热火朝天,绝不能让阿卡拉休养生息,发展壮大。必须要把他们拉进来。 所有人都知道,阿卡拉的那位老国王视温妮公主没掌上明珠。能让他不顾一切地发兵参战,只有剜了他的心头肉才行,让他彻底失去理智。 你也完全可以借此机会,让你的大哥门巴替你背这口黑锅。 先逼着阿卡拉与我军联手,干掉门巴让你登上王位。然后我军再趁其不备,反手灭了阿卡拉。这就是一石二鸟。” 小王子低下头去,陷入痛苦的思索当中。 对面的大国师此时倒显得急不躁,胸有成竹。 重新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将茶碗端在手中,轻轻品了一口说道:“旅居大顺期间,我学会了品茶。 这茶道颇有深意。茶水初尝又苦又涩,细细品来,却别有深意。 其实臣下早就替你想好了后面的套路的方向。就看你怎么下决心了。” 小王子猛然起头来:“那位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天仙公主,在这片草原之上,百年难得一遇。我真的不想伤害她!我还想娶她为妻呢。 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办法吗?” 大国师皱了皱眉头,重新放下了茶碗。摇摇头说道:“你若真下不了决心,事情真就难办了!” 第九章 一拍即合 手中举着白森森切菜刀的大厨,低头瞅了瞅平放在面前砧板上那具瘦骨嶙峋的老者尸体,忍不住抬头翻了翻白眼。 对那两位抬他进来的兵卒低声骂道:“干这种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枯瘦干瘪的食材又老又柴,嚼都嚼不动。 城楼上守城的弟兄们能活到今天都实在是不容易。你们就不能找点妇孺下手?” 那两名兵卒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兖州的城头上,仍然悬挂着大顺的旗帜。空气十分干燥,没有一丝的风,那面旗帜显得有些垂头丧气,但依然挺立不倒。 同样垂头丧气的还有城下围城的洪家军将士。 旷日持久的对耗磨光了敌对双方的士气。 洪家军的大首领洪天阔偶尔抬头望着城头上屹立不倒的大顺旗帜,实在有些想不通:断粮这么久了,这些守城的兵士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派进城内的奸细,好长时间没有送出信儿来了。他不知道的是,这些细作因为膘肥体壮,整日游手好闲,早已作为食材被下了汤锅。自然再也不能给他传递任何消息了。 洪天阔已经派出了三路人马去解叙州之围。 其中五虎上将冉龙大将军那一路人马是损失最惨重的。 活着逃回来的人数最少,而且那位五虎上将大将军人也没了,几乎等于全军覆没。 另外两路败退下来的人马,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按照洪大首领的想法,这兖州城早该不攻自破,里面的守军排着队出来投降了。他一时半会儿也实在抽不出多余的兵力继续攻城了。 若不是因为自己手下的水师舰队在宽阔的江面上横行无忌,能够及时补充粮草,他自己都快撑不下去了。 同时更觉得自己撑不下去的,还有被困在叙州城中的洪家军守军。 眼巴巴地看着己方的援军如涨潮的海水一样漫卷而来,眼看就要冲破阻拦,合而为一了。却忽然又如退潮了一般四散奔逃。 这种对心理的打击是最让人难以承受的。 成功组织实施了几次围点打援任务的名门之后肖大元帅果然是言而有信,一旦腾出手来,就组织人马对叙州府城展开了猛烈攻击。 对洪家军将士们来说,这徐州府城原本就是一只煮熟了已经到嘴的鸭子。但无论是什么品种的鸭子,都经不起这么反复折腾。 这只原本已经熟透了的鸭子,又经过了一轮猛火的炙烤,这下彻底变成焦糊了。 眼看断然难以突出重围的洪家军将士,只剩拼死抵抗这一条路了。他们比兖州城的大顺军兵好多了,至少没有断粮。但蓝旗大营不愧是大顺的精锐之师,装备齐全。 攻城火炮的威力太过猛烈。 也就是仅仅用了三天的时间,守军伤亡惨重,悬挂在城头还没有多久的洪家军旗帜,就被人硬生生地扯了下来,撕吧撕吧直接扔进了城墙下的壕沟里。 踌躇满志的肖大元帅带领得胜之师缓缓入城,他前脚刚进城,那位肩负多重重要使命的朝廷钦差马忠义马大人后脚就到了。 二人初次在城内相见,肖大元帅略显拘谨而客套。 而那位钦差大人虽然刚升了四品没几天,却显的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手一般,淡定自若,从容大度。 二人初次照面,马大人便毫不吝啬的挑起右手大拇指,对肖大元帅赞不绝口。 令这位门名门之后的大元帅稍感欣喜万分,同时又惴惴不安。 毕竟对方的身份在那放着,钦差大臣。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本人的态度直接代表着当今圣上与朝中的各位高官。 钦差马大人行走江湖多年,性格豪爽奔放,是个自来熟。 用当今的话来说,是个天然的社牛。 也唯有如此,他才能很快的与陌生人拉近距离,在最短的时间内博得对方的信任。 在他无形力量的感召之下,肖大元帅也很快从内心里都对他充满敬意和感佩,愿意与他推心置腹,引为知己了。 “我方大军夺回叙州府城之后,稍作休整,我会带领大部分人马杀奔兖州城。 朝廷能派马大人作为钦差大臣,彻查南宫大将军一案,真是太好了。我军对这路洪家军匪寇已然了解了一些,本帅对他们不是十分担心,倒是那些南宫大营的叛军,总是让我心里不踏实。 总隐隐觉得他们是后顾之忧。” 钦差马大人见肖大元帅对他如此赏识、信任,也是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 他亲热地伸手拍着对方的肩膀说道:“你我同朝为官,虽肩负的使命不同,难得的是彼此心意相通,能够充分理解对方的苦楚。 大元帅可专心应对洪家军,至于南宫大营的叛军就交给马某了。我知道大元帅想劝降他们,不瞒大将军,我马忠义打小就出生在玄庸关附近。 当年南宫大将军率领整个南关大营出关剿匪时,机缘巧合,我还在他身边做过翻译。 与当下在南宫大营中主事的那几位将领也都见过面。我只当倾尽全力,替肖大元帅去说服他们。 这样朝廷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让他们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我这人从不说大话,结果如何?我现在也不敢确定。但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听完他这一番话,肖大元帅差一点给他跪下。这位钦差大人义薄云天,明察秋毫,洞悉人心。真是求之不得的好帮手! 同时他又不免替对方担心,因为钦差大人毕竟是个文官,万一南宫大营中,那些如虎狼一般的武将们与他翻脸,他会性命堪忧。 这样难得的知己,绝对不能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问道:“钦差大人去找叛军游说,需要带多少护卫?总之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马大人风轻云淡地微微摆手道:“大可不必,有十来个来个随从护卫跟着我就足够了。 毕竟我与叛军中的那几员大将,还有一些旧交情。即使劝降不成,我自然有办法全身而退,他们也不至于将我当场斩杀。” 看到马大人如此深明大义,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肖大元帅再一次被感动到了。 “那钦差大人,您准备何时动身前往叛军营地?” 马大人看了他一眼,语气坚定地说道:“大元帅领兵剿匪那日,我便也同时启程,前往叛军大营中去游说。 既然大元帅对我肝胆相照,我马某人自然也对您披肝沥胆。 你我二人,惺惺相惜,相见更晚,都是为了大顺朝廷的千秋基业,尽到自己的本分。” 肖大元帅眼圈发红,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只能扭头高声吩咐道:“来人,大摆酒宴,本帅要亲自为钦差马大人接风洗尘。” 蓝旗大营成功阻击援军,迅速攻陷叙州府城。朝廷又指派了一位钦差,要亲自前来考察我南宫大营等等这一连串的消息,很快通过那位参谋将军宋琦之口,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不由得微皱双眉:这还有完没完?刚刚送走了一位使者,又要来一位官职更高的钦差。老子不能回回都装病吧?那滋味太不好受了。 喘息的机会我们已经得到了。目前,重新分配土地、招募新兵的工作都进行得很顺利,是该到了亮出家伙的时候了。 上一位钦差大人就是小爷我亲手杀掉的,我一点也不在乎多杀一个。 于是我不动声色地吩咐道:“待客之道,讲究周到热情。准备大排酒宴,迎接那位钦差大人的到来。 顺便安排好刀斧手,届时看我的眼色行事,摔杯为号。” 宋琦抬眼看了看我,微微笑道:“属下倒觉得刘将军完全不必操之过急。看看情况再说,不要先急于动手。 招募新军虽然进展得很顺利,但培训他们尚需时日。” 我点头道:“反正和他们翻脸是早晚的事儿,我们有备无患。洪家军要是真被蓝旗大营彻底打垮了,那就只剩下我们了。” 宋参谋坏笑着安慰我道:“这次用不着你再装病了,所以无需烦恼。 大顺现在没了江南水师,要想彻底剿灭洪家军,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 我军且继续抓紧时机,休养生息,伺机而动,方为上上之策。” 一听说不用我再装病抹一脸油泥了,心里顿时没了负担,觉得舒坦了许多。 我点头说道:“我倒是一点也不着急。但我的义父大人为朝中奸人所害,这口恶气一直憋在我的胸中。总得找个突破口,让它早点儿发泄出来。 秦大哥最近正忙于训练新兵,筹集粮草备战的具体工作就交给你来负责吧。” 宋琦微微点了点头,躬身一礼之后便退了下去。 第十章 拼死一搏 一代剑侠晏几道,被自己的女徒弟气得脸色铁青。 他倒背着双手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沉声喝道:“跪下!为师让你们二人下山之前,就仔细交代过了。 不许伤人性命。 可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杀人放火,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乡绅下狠手,败坏师门名声。 我们是除暴安良,匡扶正义的侠客。不是落草的土匪,知道吗? 今天就罚你在祖师爷的面前跪上一夜,面壁思过。” 熊芸姑有些不服气的嘟起小嘴,但还是很干脆地跪了下去。 呆立一旁的大师兄连忙说道:“师父,您老人家别生气。我也有错,要不,我就跪在师妹旁边陪她一起受罚吧?” 晏大侠冲他翻了翻白眼,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了。 有大师兄一直不离不弃的在旁边陪着自己,熊芸姑的心情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她扭头瞅了旁边的大师兄一眼,低下头去,吐了吐自己的小舌头,做了个鬼脸。 小王子密陀罗经过反复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选择听从大国师的建议。 因为他实在不甘心,将来只做一个草原霸主,他真的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 他必须通过大国师为他设定的最后一道考验。 人的一生有舍必有得。要想成为天下霸主,必须学会忍痛割爱,懂得放弃。 于是他精挑细选了十几个杀手,准备派遣他们潜入阿卡拉王国,去刺杀那位天仙公主,好让整个局势彻底陷入混乱。 但在挑选人手的时候,他自己又多留了个心眼。 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并不想真的去伤害那位朝思暮想的天仙公主。这些被派出去的人手注定有去无回,只是个炮灰。 所以他并没有挑选武功极高的,只是挑选了一些对他极为忠心的武士。 在他挑选完成之后,那位大国师又亲自对这些人面授机宜。如果行动失败了,被俘该怎么说?在他的千叮咛万嘱咐之后,这些人终于踏上了漫漫不归路。 由于两国宗教信仰相同,语言相通。穿越边界,混进敌国倒也不算什么难事。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最困难的是怎么闯进皇宫,举起屠刀,保证任务的成功。 因为皇宫的地形如何,防备力量是怎么样的,他们都是两眼一抹黑。 反正大家都抱定了必死之心。即使任务最终成功了,自己也休想活着回来。 好歹临死之前,能亲眼看到那位传说中的天仙公主的绝世容颜,就算死了也值了。 运气好的话,还能抱着她一起同归于尽。 这批死士的前期行动一笔带过。简单来说,他们顺利穿过了两国边境,长途跋涉之后又顺利混入了阿卡拉的都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和警觉。 在阿卡拉王国的都城之中,行动之前他们又潜伏了很长一段时间。为了摸清情况,确定王宫的位置及守备状况。 要等到温妮公主每年的例行出宫巡游,他们是没那个耐心和时间了。这伙人经过一番商讨之后最终决定,入宫行刺,拼死一搏。 萨日愣苦苦等待的表现机会终于从天而降。 但当那位面目狰狞的杀手抡着明晃晃的钢刀,向他兜头剁下时,他还是没有任何的心理防备。 本来嘛,这里是戒备森严的王宫。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谁敢不要命的胡来? 肩头传来的骨肉撕裂的剧痛,终于迫使萨日愣彻底清醒了。 他顿时双眼通红,怒目圆睁,毫不犹豫地用仅剩的右臂拔刀出鞘。 生死对决的一刹那,经常有人会这么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还怕不要命的。 毫无疑问,对方是不要命的亡命徒。萨日愣此时却毫不畏惧,因为他也打算不要命了。而且这种想法在他脑袋里形成,已经旷日持久了。 失去了左臂的肩头,还在往外喷血。但他此刻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 他知道自己期待已久的表现机会终于来了。虽然代价是惨痛的,但他已经完全顾不上其他了。此刻他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猛兽,疯狂地挥舞着手中钢刀,只打算与对方以命相搏。 明显已经占得先机的对手,此刻却愣住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家伙,只剩下一只手了,却毫不退缩,狂叫着挥舞手中刀,朝自己扑了上来。 萨日愣趁对方一愣神的功夫,毫不手软地一刀切开了对手的喉咙。眼看对方捂着脖子缓缓倒地,他又毫不停留,狂叫着朝另一名杀手冲了过去。 这些来自米尼艾尔王国的死士,本打算发动突然袭击,趁对手猝不及防,先杀光宫门外的护卫,再去宫殿内寻找公主。 哪知这些近身护卫的反应十分灵敏,除了最初被砍死的几个人,从受重伤的萨日愣开始,便彻底清醒了过来,开始了绝地反击。 兵器猛烈相撞的铿锵声响及从萨日愣口中发出的野兽般的狂吼,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当手提宝剑的侍女绿珠从殿内飞奔而出时,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萨日愣肩头喷射的鲜血。 她来不及观察场上的形势,便紧握宝剑,一跃而起。 此时,发狂了一般的萨日愣已将伤他臂膀的那名对手一刀封喉,转身扑向了第二个杀手。 绿珠利用身在空中的瞬间,快速观察一下战局。 她发现敌人的数量不是很多,而且反应过来的近卫军已经展开了反击,正在渐渐扭转局势。 于是她很快树立了信心:剩余的这些亡命之徒应该翻不起多大的风浪,宝剑在我手,这些亡命徒连公主的面也休想见到了。 于是她冲着萨日愣的背影大喊了一声:“留下活口。” 她的喊声对处于癫狂状态的萨日愣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他依然狂叫着,毫不留情地挥刀将面前的敌手一劈两半。 同时由于自己流血过多,一头栽倒在地。 绿珠此时已顾不上管他了。脚尖点地之后再次一跃而起。 这场突如其来的厮杀,很快就结束了战斗。 倒在地上死去的米尼艾尔王国的死士们很多都圆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因为他们很不甘心:临死连自己所要刺杀的对象,都没能看上一眼。 只有两个活着受伤被俘的。 绿珠稍稍喘了一口气,便立马吩咐人传唤太医。 这里是王宫,离外面驻军的营地很远。再派人骑马出去找军医过来,是完全不现实的。 绿珠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公主不在场,她便拥有公主般至高无上的权利,宫内的太医也得听从她的召唤。 “先传太医救治伤员。你们同时加强戒备,另外派出一人骑马去通知负责京城守备的索隆将军,防止出现别的意外情况。 我这就回到公主身边去。” 绿珠当仁不让,十分麻利地指挥安排着。 近身侍卫的头领一边向绿珠微微行礼,一边低声问道:“事发突然,要不要我再派几个人跟在姑娘身边?” 绿珠一脸自信地摆手道:“不用!莫要惊扰了公主。 你们全都留在殿外,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就行了。 那两个活口看紧点,别让他们畏罪自杀。一定要摸清他们的底细。 公主的人身安全就交给我了。刚才我也与这些杀手交过手了,像这种酒囊饭袋,再来十个八个也不在话下。” 第十一章 节外生枝 负责京城守备的索隆将军,甫一听到尊贵的主险些遇刺的消息,便全身毛发直立,怒目圆睁,双脸通红。 他当即下令即刻全城戒严,全力搜捕可能潜藏的疑犯或逃犯。 他本人随即带领一大队全副武装的手下,快马加鞭,直奔王宫而来。 在宫门前翻身下马之后,他便腰挎宝刀,一路小跑着冲了进来。 对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他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径直走到了那位禁卫军的统领的面前。 他先是低头扫了一眼对方脚下跪着的两个已然负伤,却仍被绳捆锁绑着的亡命武士。 直接扭头吩咐手下道:“你们先把这两个家伙给我押回大牢,打断了他们的狗腿之后,再严加审问。 他们若是能痛快点招供,也可以让他们死的痛快点。 若还是不老实,再慢慢折磨死他们,让他们生不如死!” 四周站立的这些王宫卫士们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其实他们人人心里都微微有些吃惊:以前怎么一点儿都没有觉得这位索隆将军如此残暴呀! 合着招供也得死,不招供也得死。唯一的区别就是死的方式不同。 但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对此表示不满或反对。因为他们大家心眼里也都觉得:这些无名杀手本就该死,而且死有余辜。 那位美若天仙、心地善良的公主他娘的招谁惹谁了?竟然敢针对她下黑手,这自然是惹了众怒,千刀万剐都算便宜的了! 下达完命令之后,余怒未消的索隆将军才抬头问道:“公主殿下安然无恙吧?这些亡命徒混账东西都是些什么人?” 那位禁卫军统领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答道:“这只有等将军您亲自审讯完之后才能知晓答案了。 对方在光天化之下猛然发起突袭,我们完全猝不及防。 只是在双方厮杀的过程中,我们有人听到对方一个头目模样的家伙吩咐另外几个人,让他们冲入殿内去寻找公主,我们才得以知晓,他们的行刺目标是公主殿下。 没等那几个家伙进入大殿,我们就先合力将其砍杀了。 公主殿下的那位贴身侍女,绿珠姑娘也曾手舞宝剑,短暂地出来了一会儿,看到我们很快控制了局面,她又很快回去了。 此刻她应该就陪在公主身边,索隆将军大可放心。” 索隆微微吃了一惊,喃喃道:“那位绿珠姑娘竟然也会武功?稀罕!难得! 我一会儿回去之后就抓紧审问,倒要看看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是木托王国的残渣余孽,还是米尼艾尔王国派来的杀手。 我已然下令全城戒严,这里有什么新的消息,你随时派人马上通知我。” 那位统领连忙紧闭双唇,使劲地点了点头。 索隆将军随即丢下他,大步流星地向大殿走去。 哪知刚到门前,国王陛下的贴身侍卫便手举带鞘的宝刀拦住了他。 索隆又是吃了一惊,急忙问道:“我要面见尊敬的国王陛下,你拦我做什么?” 那名身材高大的侍卫不慌不忙地答道:“如今情况不明,对我们来说危险尚未完全解除。 而且国王陛下刚刚起身去亲自探望公主殿下了,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此时不得入内,何况你腰里还别着刀呢。 请恕卑职无礼。我们也是职责所在,不得已而为之。” 索隆有些哭笑不得了。他高声说道:“你们也都知道,是国王陛下亲自下令,特别允许我带刀入殿。 既然国王去看公主了。那让我也去探望一下公主,这总可以吧?” 这次拦在索隆将军面前的,可不止国王的贴身侍卫那一个人了。 又有五六个人一拥而上,拦在了索隆将军的面前。 这些人都是公主的近身护卫,包括那位统领。 统领低声开口道:“对不住了,索隆将军。请别让我们为难。国王陛下曾经对我等下过密令,誓死捍卫公主殿下的安危。 危急时刻,除了国王本人和那位绿珠姑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接近公主殿下。” 索隆将军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使劲往下压了压心头的怒火,无奈地说道:“好好好,你们都忠于职守,可喜可贺! 只要温妮公主殿下,安然无恙就好。我这就回去审讯罪犯,尽快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国王和公主我暂时谁都不见了,免得节外生枝。” 朝廷钦差马忠义马大人骑在马上,一脸轻松地进入了我红巾大营。 他先是左右扭头看了看眼前排列整齐,精神抖擞迎接他的仪仗队。 心中不由暗笑道:那位肖大元帅还是年轻啊,瞅瞅这仪仗队杀气腾腾、精神抖擞的状态,这哪里有一点军纪混乱、萎靡不振的样子? 他应该是又被人忽悠了。 刘盛这小子应该是又学坏了。朝廷钦差大员都来了,也不是说亲自不出门迎接,派了个什么参谋将军来糊弄我。可惜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否则我倒真愿意收这小子为徒。 还好我对他们知根知底,也许那个坏小子他早摆好了一桌鸿门宴等着我呢。 我因为一直推说前期生病,所以只派了参谋将军宋琦和傅青山将军出门迎接钦差。 而我和秦大哥则端坐中军大帐,面前的长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美酒佳肴。幕布后面则是早已安排好的刀斧手。 谈的好还则罢了,一旦触怒了小爷我,反正翻脸是早晚的事儿,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多杀一个钦差。 不是有句话讲,好事要成双吗?黄泉路上,钦差凑成一对儿,两人一起唠唠嗑,都不孤单。 我这人总是善于为他人着想。 帐帘一挑,那位参谋将军宋琦先迈步走了进来,对我二人躬身施礼道:“二位将军,朝廷钦差马大人到了。” 她随之闪身退至一旁。他身后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满面红光,笑容可掬。 身旁的秦大哥看到来人,差点没把两只眼珠子掉到脚面上。 他大张着嘴巴,好似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马-大-哈!你是朝廷钦差?!我勒个去!” 我也愣住了。这不会是在做梦吧?我可是后面已经安排好刀斧手了呀! 怎么来了个这么个骗吃骗喝的货色?这让我如何下得去手? 第十二章 似是故人来 不愧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员,马忠义马大人处变不惊,甚至反客为主。 他呵呵笑道:“秦将军,刘将军,我们都算是老相识了,就别跟我打哈哈了。虽然有些老交情,但我马忠义职责所在,重任在肩,也就不与你们虚与客套了。” 说完他不慌不忙,四平八稳地坐了下来。 我立马明白过来,这个大骗子现在改名叫马忠义了。暗中伸脚踢了秦大哥一下,希望他也能反应上来,配合钦差大人的演出。 秦大哥还是挺聪明的,他艰难地闭上了张大的嘴巴,不再说话了。 朝廷钦差马大人神秘地伸长了脖子,压低声音说道:“两位将军,在当年抵御外寇的战役中,二位都是战功赫赫。如今反叛朝廷,一定有一些难言之隐。 朝中首辅田大人和我们蓝旗大营的肖大元帅也分别有几句重要的话,让我私下里交代给二位将军。 酒宴可以一会儿再吃,本钦差现在肚子也不饿。二位将军不妨秉退左右,我们私下里先聊聊。” 他又转身对刚刚进门的护卫说道:“你们也都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听到田大人和肖大元帅的名号,这些人丝毫不敢起疑心,只能抱拳诺诺连声,很快就退了出去。 我微微一笑,摆手道:“参谋将军宋琦和傅青山将军可以留下,你们其他人也都先退下吧。” 这下屋里彻底没了外人,只有那位参谋将军宋琦一脸的疑惑。 豆芽儿也坐在我的旁边,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我刚才一见钦差大人的面,就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了。可一直都没敢吱声。” 秦大哥则豪爽地一拍桌子,一边挽着袖子一边说道:“马大哈,你这个龟儿子,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朝廷钦差了? 当年你小子可没少在我们这里蹭吃蹭喝。 不过老子确实佩服你,钦差可是个大官儿。不是那么能轻易骗到手的!” 参谋将军宋琦的两只眼珠子越瞪越大,因为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根本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朝廷钦差马忠义马大人仍然保持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望着我说道:“刘将军你可以呀,无师自通。 我在蓝旗大营听说你病入膏肓,命不久矣,还偷偷为你感伤落泪呢。 总觉得天妒英才,可惜了。” 我连忙抬手道:“你可得了吧,少来忽悠我。说你为我感伤落泪,鬼才信呢! 来来来,既然大家都不是外人,现成的酒菜还都热乎着呢。我们边吃边聊,吃点喝点,不行了一会儿我再让后厨加几个菜。” 马大哈,不对,是马忠义马大钦差嘤嘤一笑说道:“故人重逢,喝酒吃菜都没有问题。 但能不能请刘将军先把埋伏在帐缦后面的刀斧手撤了?否则我马某人喝酒也不安心呀!老觉得自己会有性命之忧。” 我愣了一下,却并不尴尬。 伸出右手食指点着他鼻子说道:“你个老滑头,你是怎么发现的?实不相瞒,上一个朝廷钦差,就是我亲手剁了的。 本想让你们俩成双成对去做个伴。我看还是算了吧。” 钦差大人微微笑道:“我马某行走江湖多年,这一点观察力是必须有的,否则也活不到今天。 刚一进门那一阵风,我就发现后面有人。 我就知道你小子和原来一样坏,甚至比原先更坏!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老早就坦诚相告,想与二位将军做个真心朋友。 你们却总拿我当外人。” 我举起手中酒盏说道:“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我先自罚一个,算是向你赔礼了。你这是又上了一个台阶啊,不骗金银珠宝了,还是骗大官当了。” 马大哈一脸严肃地说道:“人活着总要有一些更高的追求。自古权钱交易,权利和金银珠宝从来就没有分开过。 你们不会傻到真的以为身居高位之人都有真本事吧?大多数都是通过坑蒙拐骗,自我抬高身价,或者通过权钱交易得来的。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而且这当官的最好骗了。欺上瞒下是他们最大的本事。所以严格说来,我们一直是同行。” “等一下,等一下。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你们原先是怎么认识的?” 参谋将军宋琦终于无法忍受了,因为他忽然觉得,在座的一群人中,只有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完全听不懂其他人说的话。 我哈哈笑道:“你先自罚一杯。然后我们再详细向你诉说往事。” 豆芽儿将军一通连说带比划,终于让那位参谋将军宋琦明白了眼前这位钦差大人是怎么回事。 趁着这个空档,钦差马大人目不转睛地望着我问道:“您的义父,那位南宫大将军是被什么人害死的?你们应该都调查清楚了吧?”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也怪我疏于防范。害我义父的人中,包括当朝首辅田守仁、兵部尚书高适、还有他的老部下,曾经的副将袁守敬袁大将军,以及田大人的得意门生李霄鹏等人。 上次被我亲手斩杀的那位钦差大臣,临死前把一切都交代清楚了。我这才动手杀了他。” 马大哈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连钦差大臣也敢杀,若不是我们好歹有些旧交情,今天我的命恐怕也难保了。 其实我肩负多重使命,出京前田大人还曾当面交代过,让我打探一下他得意门生的下落。那位李大人也是被你杀了吧?你小子手可够黑的!” 我摇头笑道:“手黑抵不过心黑。那位李大人是横尸在凤凰岭山脚下,却是与我无关。 这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简单来讲,这位李大人利用职务之便,大肆敛财,到处害人,导致天怒人怨。 于是,玉皇大帝派了二郎神身边的哮天犬,下凡咬断了他的脖子,直接送他上了西天。” 其他人都一脸惊诧的望着我,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唯有那位钦差马大人一脸淡定,好像听懂了似的,微微点头。 “有他准确的下落就行,这样我回京之后也能顺利交差了。蓝旗大营的肖大元帅可比你刘将军善良多了。他对你们这些叛军并没有斩草除根的意思,而是想劝降你们,重回大顺的怀抱。 他还是对你这个曾经的刺头小子不够了解,你一旦拿定了主意,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我才不会白费那功夫呢。” 我不由得眯缝起双眼,笑望着他说道:“那你回去该如何交差啊?” 马大人不在意地摆手道:“这不正好吗?我下次还能找个理由再来一趟,与你们把酒言欢。 劝降这种事儿,哪有一次就成功的?不过下次再来,你真不用费力准备什么刀斧手了!我们都知根知底儿,真想弄死我,你一个人就办了。”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说道:“你老马不愧是个明白人! 不过我现在是整个大营的总统领,身份地位不一样了,一般难得轻易出手。你也知道我这人念旧,对你我可以破个例。” 马大人无语地瞪了我一眼。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四四方方的纸片拍在了桌上。 “这是蓝旗大营的详细兵力配置。下次不许再说我白白蹭吃蹭喝了。 如今京城兵力空虚,蓝旗大营是大顺王朝最后的倚仗。没了他们,你们就可以一鼓作气杀进京城了。” 我连连点头,再次竖起大拇指赞道:“够意思!” 钦差马大人不苟言笑,一脸严肃的说道:“初次到访,我不可能在这里待太久。我身边的这些护卫,很多都是肖大元帅的人,不得不防。 目前大元帅已亲自统兵,去解兖州之围了。他们免不了和洪家军还有一场恶战。 我回去之后还要办一些自己的事。为了回京之后能顺利交差,免不了重操旧业,搜刮一些钱财,好给田大人他们送礼。” 我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都混成钦差了,可见过当今天子,那位赤脚花匠的面?” 马大人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立刻有了优越感,鄙视地说道:“那你还真不如我,小爷我都与他见过面了。” 第十三章 以静制动 美丽的温妮公主,一脸的淡定从容。 她本来就不曾察觉危险的临近,自然也就没有理由紧张慌乱。何况十分贴心的侍女绿珠,始终手握宝剑,坐在离她不远处,不断对她轻言轻语地安慰。 直到她那位花白胡须的父王匆匆赶来,略带紧张地端详了她半天。她这才意识到,外面一定是出事儿了。 等自己的父王走了之后,她才开始紧张了起来。 她略显焦急的紧握小拳头对绿珠说道:“这些可恶的刺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捣乱。看来我们原先的计划要泡汤了! 我本来打算趁着天下太平,带上你到大顺我姨妈那里转转。这下好了,他们一捣乱,我恐怕连宫门都出不去了! 本来还想去寻找一下那个小无赖,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现在哪儿也去不了了。 绿珠微微一笑,什么话也没有说。她心里想:真要是找到那个小混蛋,我也就不会再回来了。可是我又舍不得抛下你。不去也罢,眼不见心不烦。 我们的心里还都装着那个小混蛋,那个坏小子也许早就把我们忘了。 索隆将军办事总是雷厉风行。他对那两个俘虏一点也没客气。 在他的严刑逼供之下,那两个家伙很快就受不了了,只求速死,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用索隆将军感到了十分惊讶的是:这二人竟是米尼艾尔王国现任国王,原先是大王子殿下的身边亲信。 他们供述了自己来行刺温妮公主的目的:搅乱局势,嫁祸给小王子。逼迫阿卡拉王国与自己联手,坐稳王位。 索隆将军虽然也曾起了不小的疑心。但看到那两个快被他折磨死的家伙的模样,不由他不信了。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已经死到临头了,他们没必要再撒谎。 于是索隆将军大手一挥,命人将那两个亡命徒就地斩首。 自己则匆匆冲了出去,翻身上马,向王宫疾驰而去。 他要向老国王当面汇报,并打算竭力说服对方,由自己亲自带队,率领阿卡拉的将士们杀入米尼艾尔王国,推翻邪恶暴君门巴的统治。 当他重新返回王宫时,宫内显然已经解除了紧急状态。这次他去面见国王陛下,没有一个人拦阻他。 温尼巴特国王听完索隆的当面汇报之后,抬手捋着自己颌下花白的胡须,久久不语,若有所思。 索隆将军有些着急了,催促道:“尊敬的国王陛下,您倒是拿个主意呀!那些恶徒都欺负到咱家门口了,无论如何,也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老国王又思考了片刻,才抬头缓缓说道:“我总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那个曾经的大王子你也见过,还将他们兄弟二人关进我方的天牢。 那个老大看上去确实有点蠢蠢的、憨憨的。可他的身边还围着一群文臣武将呢,我有点不相信他会蠢到这般地步,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我们阿卡拉王国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前些时日又推出了新的政策,鼓励那些我们从木托帝国带回来的女奴隶们多多生育,表现好的话,可以还他们自由之身。 眼看我国的人口越来越多,经过一段休养生息之后,国力也日渐强大。百姓们也已经都习惯了太平的日子,可以安居乐业。这个时候又要与米尼艾尔王国兵戎相见。我担心属下的百姓们一时转不过弯来。 毕竟米尼艾尔王国不同于当年的木托帝国,那是信奉火神教的邪恶之人,异教徒。米尼艾尔王国与我们有共同的宗教信仰,而且语言相通。之前两国之间虽偶有摩擦,但并不存在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索隆将军急得差点跺脚,急急开口道:“尊敬的国王陛下,现在就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敌人都提着刀杀上门来了,我们若不给予坚决反击,他们会更加猖狂,更加肆无忌惮! 他们现在已经疯狂到妄图伤害无辜的公主殿下了! 难道随着年龄的增增长,您的血性也减少了吗?” 老国王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男儿血性与年龄有关系吗?我只是提醒你冷静一些。我国向边境大举增兵,给对方以威慑是免不了的。 但要真的动手,须三思而后行。 以静制动是上上之策。” 老国王的话,索隆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着杀光敌人,无论如何也要替公主、替自己出这口恶气。 萨日愣刚刚从昏迷中睁开双眼,便看到了身前站立的那位天仙公主和紧跟在她身后的绿珠姑娘。 他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公主殿下竟然亲自来看望伤员了。 这让他感到无地自容。 让那些杀手闯入王宫,便是他们这些护卫的失职。 虽然眼前的公主殿下笑容可掬,毫发无伤。 萨日愣此时甚至愤恨,为什么自己没有死掉?他的眼眶中没来由的。涌满了泪水。这绝对不是因为疼痛。 因为疼痛对他来说早已麻木了。 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面前的天仙公主竟然伸出自己温润的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右肩。 然后轻声说道:“好好养伤吧,你们都是勇士。” 这给了萨日愣莫大的心理安慰和鼓励。他此时真想一跃而起,挥舞着手中钢刀出去继续杀敌,他觉得自己的这条命都应该是公主的,为其粉身碎骨、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这世上任何人都休想伤害公主。 面对汹涌而来的蓝旗大营的官兵,洪家军首领洪天阔也摆开了阵势,准备以静制动,与对方来一场大决战。 他已经彻底受够了。 好不容易才盼来了那个死对头南宫大将军一命归西,他一度以为世上再无敌手。洪家军可以直接攻入京城,改朝换代了。 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肖大元帅,领着树下的蓝旗大营,生生从他的嘴里,偷走了一只煮熟的鸭子。 这口气实在令他难以下咽。他重新组织了各路人马,静候对方的到来。 准备和对方决一雌雄,做个彻底的了断。 第十四章 宾至如归 最终那位花白胡须的老国王还是同意了索隆将军的请求,让他亲自统兵,带着大队人马奔赴两国边界。毕竟他自己年纪越来越大,跑不动了。 但临行之前,老国王对索隆将军天叮咛万嘱咐,驻军在边界地区,拉开架势操练,甚至仰天大吼几嗓子都可以。但切勿轻易用兵,看清楚形势再说。 索隆将军表面上诺诺连声,实际上打心底已经决定了,对其充耳不闻。 他还是一心急于杀敌出气。对方最好连伤害公主的念头都不要有,只要有了这个念头,哪怕公主毫发无伤,也至少先有万人以上先被埋进坑里。 祭出铁拳的目的只有一个:害人之前,先点点己方的人头总数,看够不够陪葬的! 阿卡拉王国的壮士们,初次听闻公主差点遇害,也是义愤填膺。在他们的心中,那位美丽的公主是仅次于天龙真神的存在,任何人不得亵渎,更别说去伤害了。 亏着他们的总兵力不是很足,否则米尼艾尔王国又要被屠城了。这个时候没有人考虑什么共同的宗教信仰。 所以在这个时候,索隆将军对敌发动任何攻击,都会一呼百应,连战前动员都省了。 自己派出去的杀手,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小王子密陀罗,一点都不感到意外,甚至心中暗喜:看来没有给那位公主殿下带来太多的麻烦,她应该还是安然无恙。 也就是说,自己如果能顺利登上王位,那位天仙公主还是有可能成为自己的王妃的。 知情人除了自己,就只剩那位大国师了,其他人全都死绝了,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一点都不用担心。 听闻阿卡拉大兵压境的消息,他连忙去寻找那位大国师,想和他商议一下,要不要与对方主动取得联络,邀约对方共同联手攻击门巴所在的都城。 大国师微微一笑,两眼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小王子说道:“我可是听说刺杀行动失败了,未能伤及那位公主分毫。而你手下的这一批忠勇之士无一生还,你就不感到难过吗?” 小王子面容平静地答道:“心里难过是一定的。但我谨记大国师的教诲,君临天下者,喜怒不形于色。 何况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们的目的都达到了,平静了太久了的阿卡拉王国终于开始磨刀了。 一旦投入战争,他们的国力会不断消耗。我们就可以寻找合适的时机,将他们一口吞下,从而称霸整个草原。这也是先王的遗愿。” 大国石微微点头道:“不错,你终于有了一些称王称霸的野心,学会铁石心肠了。这就充分说明,你已经成长了不少。 我这就亲自修书一封,邀请对方的主帅前来议事,共商大计。 你吩咐下面做好热情款待的准备。在这个节骨眼,一定要让对方吃好喝好玩好,充分感受到我们的热情,不能有丝毫的不快。 用你自己的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现在就是高举双手含笑将孩子送入狼窝的时候了。 借助他们的力量,当我们达成最终的目的之后,我们再杀虎屠狼,连本带利把一切都收回来。” 小王子闻言连忙躬身施礼,开口说道:“一切都听从大国师的安排。” 大国师当即修书一封,小王子派人携带重礼,连书信一并送了过去。 收到大国师亲自所书的、热情洋溢的书信,当然还有那一堆厚礼。 索隆将军好像一个正在打瞌睡的人,忽然收到了一个枕头。 在他的心中,谁来当这个米尼艾尔王国的国王,他丝毫也不关心。从那位已经归期的国王开始,他对这一窝没有一个好印象。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那么已经离世的国王竟然敢对自己的温妮公主动歪心思,那他的儿孙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索隆将军唯一的期待,就是给他个理由,找个借口,能让他肆意砍杀敌人就行了。 现在是米尼艾尔王国王国的自己人主动请他越境杀人,何乐而不为呢? 欢迎的酒宴极为丰盛。 阿卡拉的主帅索隆将军带领着几员手下大将来到了小王子所在的军营中,受到了热情的款待。 当小王子密陀罗刚看到索隆的第一眼时,表情极不自然。 他对索隆的印象太深刻了。 当年就是这个家伙,将他们兄弟俩扔进了大牢,虽然没有刑讯逼供。但让这哥俩饿了不少天的肚子。 最后他俩差点都饿晕了。 在那种状态下,这小哥俩为了争夺一块鹅肉,完全顾不上身为皇宫贵族的身份,拼命扭打在一起,丑态百出,颜面尽失。 好在当时在现场的人不是很多。 但这份羞辱一直深深的埋在了两位王子的心中。如今却要和这种人合作,共同对付自己的兄长,小王子的心里当然不是滋味。 那位大国师却完全不知道这些过往,善于察言观者的他只是注意到了王的脸色子殿下不对,连忙在一旁小心提醒道:“别总板着个脸,笑一笑,笑一笑。” 原本人类感情表达,都是非常自然不加掩饰的。小王子的脸上挤出了笑容,但那表情比哭了还难看。 索隆将军却毫不介意,因为他打心眼里就看不起对方,根本没把对方放在心上。 酒宴的氛围还算融洽。期间还有妙龄少女载歌载舞,主动单膝跪地,向最尊贵的客人敬酒。 索隆大将军和他的几位手下部将也都来者不拒。 为了缓解彼此之间略显尴尬的气氛,王子殿下也在大国师的示意下,主动向索隆将军敬酒。 一切都在按照大国师的安排,顺利进行中。初次见面,主要是为了显示东道主的热情,酒宴之上当然不可能谈什么正事。 吃饱喝足之后,这些身份尊贵的客人,各自被安排进了温暖舒适的客房中休息。 索隆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自顾自地独自笑道:“布置的还挺奢华,这是要向我们显摆他们富有呢?还是有事相求?” 他刚刚坐回床榻的旁边,房门就被推开了。小王子密陀罗紧跟在大国师师的身后,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他现在脸上的表情,比刚开始的时候自然多了。 紧跟在他二人身后的,还有一群衣着鲜艳的妙龄女郎。 索隆将军有些诧异地站起身来,沉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大国师满脸堆笑地上前一步,微微施礼后说道:“大将军有所不知,我们米尼艾尔王国的礼仪。只有极为尊贵的客人才能享受到。 这一群年轻美貌的姑娘,都是干干净净的处子之身,贵客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随意挑选一位侍寝。 大将军您就不必客气了,入乡随俗吗,我们一定要让贵客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如若这些姑娘们入不了大将军的法眼,我们再给你换一批,直到您满意为止。” 索隆难掩好奇的表情,用目光在那群姑娘们的脸上扫视了一圈。 笑着问道:“这倒是个挺独特的风俗。只是这些姑娘们自己愿意吗?” 那一群妙龄女子都连连点头,脸上笑颜如花。 索隆大将军又缓缓坐了下去,摇头说道:“二位的心意我心领了。可是我在我们阿卡拉已经有了自己的中意之人,所以会要求自己谨言慎行,绝不在外面做沾花惹草之事。” 小王子主动上前一步,还想再劝劝他。大国师连忙给他使了个眼色,于是他闭上嘴巴不再有任何动作。 索隆大将军又好似无意地抬起头来,重新扫视了那群姑娘一眼。 他忽然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扬着小脸面带微笑,其中只有一个身穿紫衣的姑娘,微微低着头,悄悄往后退。好似很不情愿的样子。 索隆忽然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既然是盛情难却,那我就挑一个吧。你,留下来。”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那位身穿紫衣的姑娘。 小王子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法国时依然保持着一脸灿烂的微笑,走到那位紫衣姑娘的身边,轻声说道:“难得大将军看上了你,你就留下来伺候好大将军吧,不能出半点差错。” 说完他又陪着小王子,带着那一群姑娘走了出去,顺手回身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不讲武德 屋内只剩下索隆将军和那位紫衣女子。 二人相隔甚远。索隆将军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而那位站着的紫衣女子表情木讷,一脸的不开心,也呆呆地站立在原地。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屋内的气氛相当沉闷。 最后还是那位紫衣女子,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往前走了几步,跪倒在地,对着端坐不动的索隆将军深施一礼。 眼中含泪地开口说道:“请大将军放过我吧。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上人。” 索隆见状,连忙站起身来,抬手说道:“姑娘不必惊慌。我也有自己的意中人,保证不会动你一根手指。 之所以留下你,一来是因为不能当面驳了大国师和小王子的面子,那样显得太过生硬。二来纯粹是因为好奇,我看别的姑娘都欢天喜地的,唯有你愁眉不展,所以想探问一下缘由。” 紫衣姑娘抬头道:“民女先谢过大将军。其实那一群姐妹里也有很多是不太情愿的,只不过他们以家人的性命相要挟,我们也不敢不从。” 索隆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别跪着了,起来坐在这里,陪我说一会儿话,你随时可以走。” 那位紫衣女子再次道谢后,缓缓站起身来。她原本紧皱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 但她还是不敢轻易坐下,只是稍稍靠近了一些,仍然站着回话。 索隆将军瞄了她一眼,也就随他的便了。 “你们现在国内形势如何呀?百姓是否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索隆开口问道。 那紫衣女子回答:“其实我也很少出门。本来还挺好的,自从国王离世后,这两位王子为了争夺王位,打来打去。 我有时都替他们想不通:那把破椅子有什么好争的?只是苦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索隆听罢,微微一笑:“王座可不是一把破椅子那么简单。它代表着无上的权力和财富。是许多人奋斗一生追求的目标。 只不过我们这些平常人常常难以理解。” 战马嘶鸣,战鼓咚咚。 面对蓝旗大营排山倒海般的攻势,洪家军大首领洪天阔气的牙根痒痒,也指挥着手下的将士们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 双方都拿出了拼命的架势。 洪家军不愧身经百战,生生扛住了蓝旗大营的第一波猛烈攻击,甚至转入反攻。双方陷入了一场血肉横飞的混乱厮杀中。 萧大元帅的副将高宝亮在乱军中表现的格外英勇,他双手紧握裹着红缨的长枪,在敌军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他的蛮横霸道,很快吸引了敌方的注意力。洪天阔手下的三员大将同时向他围杀了过去。 这三员大将,一人手握长刀,另一人举着方天画戟,还有一人肩扛一柄长长的月牙铲,都是来势汹汹、杀气腾腾。 换了旁人一看来势不对,早就开溜了。但高宝亮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继续舞动长枪迎了上去,打算以一敌三。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 这三位看他毫不收敛,也就二话不说,群起而攻之。打算让他长点教训。 远远跟在后面的肖大元帅看不下去了,生怕他有个闪失,连忙招呼手下将领,前去助阵。 打仗也好歹讲究点公平不是?不能仗着己方人多,以众欺寡,以大欺小。 一员蓝旗大营的将领迅速加入战团,以二敌三,双方堪堪战成平手,一时难分高下。 (本章未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盗圣驾临 疯丫头熊芸菇就坐在我的床边儿,背对着我一动不动。 温润的月光之下,她的肌肤水滑柔软,白晰灵动,似乎还荡漾着浅浅的波纹。 她上身只穿着那件诱人的大红肚兜。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瞪大了双眼,认真研究着她背后绳结的系法。 细看之下,我不由得震惊了:我记得原来挺简单的,就是两根绳头绑在一起。 现在什么情况?这么大一盘,盘根错节,脉络复杂,连绳头都找不到,更别说解开了!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过年的时候才能见到的,祈福用的中国结? 正当我愁苦万分的时候,忽然一只手臂上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我大叫着从床上跳了起来。 原来刚才只是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 我使劲儿揉了揉双眼,那一阵针扎似的刺痛感却十分真实。 瞪大双眼,借着窗外的月光,我终于看清了面前一张罩着白纱的脸。甚至透过那层薄薄的白纱,能看清楚对方笑着咧开的大嘴里,两排白白的牙齿。 “小兄弟,做什么美梦呢?梦到什么好吃的了?口水都流出来了。 你咋睡得这么沉呢?像死狗一样,叫都叫不醒。我只好用随身携带的暗器扎醒你!” 我这时已彻底清醒了,来不及穿鞋袜,光着两只脚丫站在地上,躬身施礼道:“白衣盗圣,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到这儿来了?我这大营里,可没有你想要的珍宝。” 盗圣像回到自己家一样,一扭身坐到了一张小桌旁,轻轻挥手道:“少啰嗦,就你这营中的那些破铜烂铁,白送我也不要啊! 算咱爷俩有缘,我路过此地,忽然觉得饿了,想吃肉喝酒。 溜进来看到是你小子,我就知道今夜不用挨饿了。 快吩咐下去,好酒好肉伺候着。唉,对了。我教你使用暗器那几招,你小子学的怎么样了?会用手指发射银针了吧?” 我顾不上回答,连忙光着两只大脚跑到帐门口,吩咐帐外的侍卫快去准备好酒好肉,尽快端上来。 至于他们失职,没发现我的寝帐中多出了一个人来,我只字不提,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他们能发现,那才叫奇了怪了。 点亮了火烛,屋里顿时亮堂了。我连忙顺手搬了把凳子,谦恭地坐在盗圣的旁边,笑着问道:“确实是难得的机缘!您老人家打算去哪儿呀?又见过晏大侠没有?” 盗圣翻着白眼说道:“别总叫我老人家,我又不老! 至于那个一根筋,眼不见心不烦,他此时不知躲在那片深山老林里呢。 不过你的那个漂亮小女友跟着他学有所成,现在名声大噪,风头都快超过那个老顽固了。” 我好奇的问道:“不在江湖中,不问江湖事。大侠您跟我说说,外面都是怎么传她的?” 盗圣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低头思索了片刻说道:“反正今后你俩要能在一起,你自己也小心点。估计你现在打不过她了。 江湖传闻,老顽固培养出了一个小魔女,不但挑断了崆峒派大师兄的脚筋,彻底废了他的武功,还杀人放火,搞得当地不得安宁。 不过这也挺好的,我听了很解气。那个小丫头帮着那个老顽固树敌越多,就越没人来找我的麻烦了。” 初闻之下,我的下巴差点没惊的掉在地上。我了解那个疯丫头,这种事儿她真干得出来。而且似乎只有她敢这么做。 “大侠,你还没告诉我你这是打算去哪里呢?” 盗圣又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也别叫我什么大侠,我不能自降身份,落得和那个老顽固一个档次。” 我顿时无语,有些哭笑不得了。 已经弄得我不知该怎么称呼他的那位盗圣忽然神秘的问道:“京城的宁国府,你听说过没?他们家出了一位世子小侯爷,在京城赫赫有名。” 我再次瞪大了双眼。那位小侯爷我再熟悉不过了。当年我倒提着他的腿,把他从楼上扔了下去。据说摔的不严重,只摔断了一条腿,估计现在早长好了。 盗圣并未注意到我脸上古怪的表情。继续说道:“那个宁国府,我前去溜达过几次。戒备森严,一点不比皇宫差,里面养的各种狗太多了,挺烦人的。 我也搞不清楚洪家军何时得罪了宁国府,使其对他们恨之入骨。听说蓝旗大营在肖大帅的统帅下,前来剿灭红家军。宁国府这次下了血本,派专人护送,给蓝旗大营送来了不少宝贝,说是充作军费。 我反正也是在京都呆腻了,准备前往叙州府,等东西到了,干他一票,周济那些穷苦百姓们。” 我先是一愣:洪家军会宁国府有什么仇怨?这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风马牛不相及啊! 继而很快就想明白了:当年扔那位小侯爷下楼时,我好像是自称洪家军首领洪天阔身边的侍卫。 这位小侯爷这么报仇心切啊,看来还是摔得轻了。 此时侍卫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酒肉,看来那位稻城确实有些饿了,伸手就去抓,被烫了一下之后,连忙缩回手吹着自己的手指。 我一边起身给他倒酒,一边安慰道:“别急别急,刚出锅肯定有点烫,这里有筷子,还有刀叉。你想用什么就用什么吧,我们边吃边聊。 您若真打算去叙州,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他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员,到那里之后让他安排你的饮食起居,他一定会把你招待的妥妥的。” 盗圣奇怪地抬头看了我一眼:“你小子路数可够野的!当初在土匪窝见到你,你自称小土匪。如今却在这官军大营里,虽然已经插上了反旗,可毕竟这里也是以前的朝廷军营。 现在又要给我介绍什么钦差大员?我现在自己都分不清,你小子到底是吃哪一路的了?不行你给我当徒弟算了!” 我连忙站起身来深施一礼,挺直了腰杆郑重说道:“不瞒前辈,这若是放在以前,是我求之不得的好事。不过我现在重任在肩,恕难从命。” 盗圣端起桌上的酒碗,喝了一大口咽了下去。又用筷子叨了一大块肥肉放进嘴里,边嚼边说道:“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你也不必太当真,听听就好了。 干我们这一行需要聪明的脑瓜和极高的天赋。你小子够不够格,我还得测试呢。” 我再一次无语了。 第十七章 仇人相见 说起来,阿卡拉王国与米尼艾尔王国暗中签订盟约已过去好多年了。 这一次却是两国军队第一次联手合作,攻击的目标却是米尼艾尔王国的都城,对手是刚刚坐上王位的国王。是不是怎么听着都觉得有些别扭? 现在名义上的国君是原先的大王子门巴,但与阿卡拉王国军队联手的,却是小王子密陀罗的属下。 门巴与那位重臣安里巴尔的思想都太保守了一些,战线收缩的过于紧了,等于将三分之二的国土已经拱手相让给了那位小王子。 而且那位大国师与小王子本来在原先的军队中就很有些根基,他们那一方的人马总数略胜于对手。 如今又有了阿卡拉王国军队的相助,自然获胜的信心更足了一些。 而那位漂泊在外的小王子,在大国师的指点和授意下,对属下的子民颇为仁慈,四处收买人心,奠定了很好的群众基础。 其实全天下的平头百姓们内心的想法都是简单而朴实:王位爱谁坐谁坐,国王谁想当谁当,我们才懒得管什么正统不正统,谁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我们就拥戴谁! 门巴是老大,又有先王的所谓“遗诏”在手,但从心底里就把他认定为国王的,还真就不多。 王宫中召开的御前会议上,气氛相当沉闷。那些平日里只会打嘴炮的文官们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门巴却丝毫没当一回事。他此时认为自己才是根正苗红、顺理成章的国王。 那个小王子带着一帮人胡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打跑他们不就完事儿了吗? 但当听说阿卡拉王国的军队竟然轻松穿越边境线,与小王子带领的人马组成联军,要来共同对付他时,他还是有些吃惊。 在他的印象中,除了先王不顾廉耻地向阿卡拉天仙公主求婚,得罪了那位老国王,几乎被强行驱逐出境之外,两国之间并无什么恩怨。 而且大家拥有共同的宗教信仰,不至于到兵戎相见的程度。 一定是那位可恶的大国师和自己的胞弟从中做了什么手脚,阿卡拉的老国王利令智昏,想趁着他们兄弟二人你争我夺,乱成一团的工夫,跑来来捞点便宜。 他惊讶地问道:“我们与阿卡拉王国之间从来没有爆发过战争。他们怎么会突然出兵呢?” 安里巴尔大人弯腰垂首,上前一步说道:“具体什么原因,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但外面都在疯传,国王陛下您派出身边的杀手,去行刺那位阿卡拉的温妮公主,未遂。 这才惹恼了他们,派兵前来讨伐。” 门巴听完之后,震惊之余,觉得这谣言既可笑又荒唐。他心中一直深爱着那位美丽的公主,一直想等待国内的战乱彻底平息之后,再去派人求亲。 他甚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那位公主,自己未来的王妃。又怎么可能亲自派人去伤害她呢?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会不会自己的亲弟弟干的?栽赃于他? 他又很快摇了摇头,因为他自认为很了解密陀罗,在那个小子的心里,对天仙公主也是仰慕已久,蠢蠢欲动。 他绝不会去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去主动伤害自己未来的嫂子。 不用问,以讹传讹,这中间一定存在着天大的误会。但现在解释什么都没用了,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先打完了再说。 想到这里,门巴腾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挥手道:“摆开阵势,列队出城。” 安里巴尔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劝说道:“尊贵的国王陛下,您现在身份高贵,不同以往。而且,上一次您不幸中箭,就把我们吓坏了。 都城城高墙厚,对方又没有攻城的火器,还是固守为佳。” 门巴摇头道:“我也想出去见一见阿卡拉王国军队的主帅,当面和他澄清一下,别让他们跟着瞎掺和。 打仗的事你不懂,军人士气是最重要的。我们真没什么好怕的。” 文官们纷纷反对,武将们却对国王的勇气颇为赞赏。 最终门巴力排众议,还是亲自带队出城了。 两军阵前,门巴提刀跃马,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高声喊道:“阿卡拉军队的主帅是哪一位?请上前一步说话。” 当看到门巴的第一眼,索隆将军的眼珠就开始发红了。 这个当年的手下败将,竟然敢于主动出来送死,让他多多少少感到有些意外。 但想到对方那些卑鄙龌龊的手段,尤其是想去伤害自己心中的爱人,那位美丽的天仙公主,绝对罪不容恕。 此刻,他恨不得立马冲过去,用手中的丈八蛇矛,直接给对方来个前后通透。 他不慌不忙地催马上前。 门巴抬头望了他几眼,便立马认出他来。心中也不由想起了多年前自己的窘境,艰难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是你呀。这是我们米尼艾尔王国国内两兄弟之间的事,和你们无关。 而且我们两国之间素来交好,还拥有共同的宗教信仰。 我希望你能理智地领兵回国,就别来淌这趟浑水了。” 索隆咧嘴笑道:“我们本就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国家。原本你们兄弟俩争夺王位也不关我们的事。 但千不该万不该,你暗中派杀手去刺杀我国尊贵的公主殿下。虽然刺杀行动失败了,但我们不可能没有一点反应。 我带兵起来就是要用手中的长矛告诉你们:我们阿卡拉人是不好惹的!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犯我一寸,我犯你十丈!” 骑在马上的的门巴,能明显感受到对方胸中翻滚的怒火。 他抬手说道:“你千万不要相信那些谣言。我对贵国的那位温妮公主殿下十分仰慕,我都不允许外人伤害他,何况是我自己呢?” 这句话更是激怒了索隆。 公主只能属于自己,对方敢说出这样的话,本身便是对公主的亵渎。 索隆将军的口中差点没飙出脏话。最终他忍了忍,冷笑道:“你要还是条汉子,就应该敢作敢当。 那些杀手临死前,都经过了我们的严格审问,他们全都招了。白纸黑字,签字画押,不容抵赖。” 门巴一听之下也生气了。 他大声说道:“我现在是堂堂的国王陛下。如果真做了什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你们最好不要凭空捏造,血口喷人。 别忘了,你脚下的土地是我们米尼艾尔王国的国土。 你未经我这个国王的允许,便私自越境带兵前来,已经是犯了大忌!我随时可以号召全国军民,拿起武器,杀光你们这些侵略者。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索隆不怒反笑,回答道:“你身为国王,不会不知道吧?我们两国之间曾有盟约,如果其中一方受到攻击并且发出邀请,我们是可以出兵相助的。 而且我们既然来了,不可能空手而归,是一定要见血的! 本将军已经忍你半天了,几年不见,你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竟变得如此寡廉鲜耻!只敢暗中下黑手,却不敢当面承认。 有种你就放马过来,好让你尝一尝我手中丈八蛇矛的厉害!” 门巴终于被彻底激怒了,他大吼了一声,真就挥刀纵马,不管不顾地直冲了过来。 第十八章 朝廷功臣 洪家军的长刀将雷博延被高宝亮挑落下马之后,混战五人组之间的平衡就被彻底打破了。 洪家军五虎上将之一,手持方天画戟的唐高峰彻底震惊了,双眼瞪得溜圆。脑袋上的头发根根竖起,幸亏有头盔压着。否则就是一个炸了毛的形象。 这里不得不夸一句,还是人家花和尚韦宏大的从容淡定,这辈子都不用担心炸了毛的问题,因为他脑袋上锃光瓦亮,一根毛都没有,想炸也炸不起来! 但他显然也受到了足够的惊吓,勒着胯下的战马倒退了几步。 刚开始还没觉得,如今看来,这个狂妄后生的招法太诡异了,速度奇快。 为了重振我洪家军的士气,今天无论如何也得铲平了他。 想到这里,他朝那位唐将军使了个眼色,二人几乎同时策马又大吼着冲了上去。 那位跟在高宝亮身后的蓝旗大营的大将,当时就不乐意了:这是怎么个意思?刚才我们五个人一场混战,打的挺热闹。你方折了一员大将,就没人理我了? 虽然我未曾立过什么战功,也没什么名气。但好歹也是个大活人呀!真拿我当空气了? 这明摆着是瞧不起我呀。典型的不拿豆包当干粮,不把村长当干部! 一气之下,他又重新加入了战团。而且动作更加迅猛,出招更加狠辣。 原本五人混战,还能短暂维持微妙的平衡。现在既然平衡已经被打破了,唐将军和花和尚很快就吃不消了。 花和尚韦宏大的身上很快就挂了彩。伤口虽然不致命,但却很疼,已经流血了。 这下花和尚韦宏大不干了。他此时也已顾不上提升己方士气的问题了,因为自己目标太大,很容易遭到围攻。 他又抬头扫了一眼整个战场的局势,刚才还陷入胶着状态。这才没过多大一会儿,虽然没有听到鸣金收兵的铜锣声,但貌似己方的人马已经分期开批撤退了。 他们都悄悄撤了,老子负了伤还在流血,凭什么还要拼命坚持下去? 佛说,退一步海阔天空。敌方装备过于精良,士气过于旺盛。来日方长,何不暂时避其锋芒? 想通了这些深刻的哲学问题,花和尚韦宏大连招呼也没给那位唐将军打一个,自顾自地拨马先撩了。 唐将军发现之后,也猛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虽然是军中的五虎上将,但对方不讲武德,凭什么让我独自以一敌二? 我又不傻,保存实力要紧! 想到这里,他也快速的调转马头,虚晃一招。迅速地脱离了战圈。 洪家军首领洪天阔,虽然快把牙根都咬碎了,但当他清楚地看到大势已去,便果断地下达了鸣金收兵的命令。 名门之后大元肖大元帅看到敌方退却,并没有命令全军继续追击,而是同样也下达了鸣金收兵的命令。 打跑了这些匪寇就行,他也看到己方的人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何况这些将士们也都累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能够顺利解除兖州之围,才是重点。 当双方陷入混战的时候,站在兖州城头举目观望的张大胡子并没有命令属下冲出城去加入战斗。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守城的将士们已经损失了将近七成,活着的也几乎没力气站起来了。走路都困难,更别说投入战斗了。 不管怎么说,染轴承没有在他的手下被匪寇攻克,他已经算是立功了。虽然付出的代价着实太惨烈了些,因为留在城中的百姓死得更多,最多剩两成了。 战斗结束后,他独自出城去拜访了那位肖大元帅。 肖大元帅用赞赏的眼神望着他,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张将军,你是我大顺朝廷的功臣。本帅一定替你上书朝廷,为你邀功请赏。” 张大胡子并未感激涕零,而是裂开干裂的嘴唇,脸上挤出了一抹痛苦的微笑,自己的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本章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骑猪的崔二狗 那位充满神秘感的白衣盗圣,来的时候悄无声息。离去的时候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俩唠了一会儿家常。因为我是半夜被针扎醒的,本就没有睡足,打个盹的工夫,再睁开眼就找不到他了。 我原本还想再向他讨教一下发射暗器的手法。因为我至今还不会摆弄银针,那玩意儿太精细太小巧,很不容易掌控。我只能用更大一点的小石子儿代替,准头经过磨练,倒是越来越有把握了。 天光大亮之后,我便去了秦大哥那里。他仍在对新招募的新兵加紧训练。无论现在蓝旗大营和洪家军打成什么样,我的内心都迫切地感受到:留给我们的时间真就不多了! 无论是交战的双方最终何方取得胜利,我们都必须与最终的胜者针锋相对。因此,及时补充所需兵力是我现在最关心的,毕竟我直属的特战营兵力有限,而且好钢一定要使在刀刃上。我绝不能允许他们在普通的战役中慢慢消耗。 校场之上人声鼎沸,气氛热烈,甚是热闹。 隔着老远我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秦大哥的背影。他手执马鞭,认真关看着各方的操演,时不时抬手吆喝两句。 我策马来到了他的身边,侧脸微笑着问道:“大哥,你自己感觉这些新兵训练的怎么样了?何时能拉上战场?” 秦大哥扭过脸来,冲我微微一抱拳。 不慌不忙地回答道:“这次招募的新兵以往大有不同。因为均田的工作进行的很顺利,他们的积极性很高。很多都是来主动投奔的,主动入伍的目的,也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家刚刚分到手的田地。 我不说你也明白,一个人从心里主动愿意去做某些事儿,和在他人的逼迫之下勉强去做某些事儿,效果是天差地别的。 因此这些人进步很快,你也能主动地遵守军纪。我一会儿让他们操练一番,你亲自看看。” 我点头说道:“我正有此意。时不我待,我军最好能提前做到未雨绸缪,而不是仓促应战。” 秦大哥即刻扭过头去,吩咐身边的副将发出指令,将人马分成两拨,进行对攻操演。 操演开始之前,我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这些新丁的铠甲、马匹、兵刃,每个人所需配备的弓弩都不缺吧?” 秦大哥扭回头来说道:“你与你的那位义父越来越像了!当心长白头发。你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那位参谋将军很管用,我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把你所担心的这些问题,早就解决了。” 我安心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个参谋将军是个难得的人才,我正打算把他提拔为全军的军师呢。秦大哥,你没意见吧?” 秦大哥莫名的白了我一眼:“我能有什么意见?你小子把我身边最看好的牛大宝都骗走了,我不是也没说什么吗?那个小子也是个白眼狼,走了之后,都没说打算回来看看我。” 我低头微微一笑,故意不去接他的话茬儿。 双方的对攻演练开始了。 我看得出来,对战的双方都很卖力气。脸红脖子粗地高喊着口号,对打也是真使劲儿了,不是虚张声势的表演。 我不由得暗暗点头,看来秦大哥是真用心了。这种接近实战的操演,虽然很容易造成误伤。但如果这些人将来上了战场,起码心里不会慌乱了。 正想着怎么委婉地夸奖秦大哥几句。忽然一匹战马,快速地冲到了我们眼前不远处。马上的骑手显然提出欠佳,左摇右晃,片刻之后,竟然丢了手中兵器,自己从马上摔了下来。 还好比较年轻抗造,又有盔甲护身。除了将脑袋上的头盔摔了出去,人在地上翻滚了几下,竟然重新站了起来。 我不禁哑然失笑,想想当年自己刚练习骑术,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秦大哥却突然脸红了。前面的操演都挺好,可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个新兵蛋子又来了这一出。这不是有意让他难堪吗? 秦大哥生气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点指着那个新兵骂道:“崔二狗!提醒你多少次了?抓紧缰绳,夹紧马腹,这还没上战场呢!你又把自己扔下马了! 这还怎么杀敌,等等着敌人来杀你吧!” 我连忙劝说道:“秦大哥你别生气,我正想夸你教导有方呢。其他都挺好的,个别人出血纰漏很正常,多加练习就是了,勤能补拙。” 秦大哥鼻孔里喘着粗气,白了我一眼,想看看我是想借机讽刺他还是真心想夸赞他。 我望着那个一脸稚气的新兵,忽然想起了自己刚来军营的时候。 尽量和蔼的对他说道:“你叫崔二狗是吧?原来没骑过马吧?不碍事,多听听秦将军的指导,勤加练习就好。” 崔二狗愣愣的望了我一眼,毫不胆怯的回答道:“以前确实从来没骑过马。但我骑过猪,那玩意儿低矮平稳,跑起来也不慢。 所以改成骑马之后很不习惯。” 我努力憋住笑,点头道:“你比我厉害。我小时候放过牛,也提过牛。那畜生四平八稳的走得很慢。猪我是从来也没骑过。那玩意儿也能骑吗?” 崔二狗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真骑过,所以改为骑马之后有些不适应。我会努力适应的!” 我伸出大拇指夸赞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崔二狗愣了愣,望着我说道:“你能不能说些人话?你刚才说的那一句我听不懂。” 一旁的秦大哥被吓了一跳,生怕这个傻小子惹恼了我从而丢了性命。连忙呵斥道:“你才不会说人话呢!怎么敢如此对刘将军无礼?” 我连忙笑着打起了圆场:“没关系。那我就说句大白话: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又能虚心改正,便是好样的!” 崔二狗满意的点头道:“这话我听懂了。还请刘将军多多包涵,我因为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所以说话直了些。” 眼前这小子愣头愣脑的,倒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受,更不愿意对他有任何的计较。 便挥手道:“捡起你的头盔,再多练练骑马吧。我和秦将军都相信你,未来会成为一个好骑手的。” 崔二狗脸上一红,露出了几分腼腆。 他躬身抱拳施礼道:“谢谢二位将军提点,我会加倍努力的。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第二十章 逃过一劫 城头上的安里巴尔双手扶着城垛,伸长了脖子,两眼直勾勾地都看呆了。 因为距离较远,他听不清尊贵的国王陛下与阿卡拉王国那位统领兵的大将军说了些什么,只看到那位尊贵的国王陛下忽然怒发冲冠,高举着手中的大刀向对方猛冲过去,他不由得目瞪口呆。 看样子这是打算和对方玩命呀!还嫌我们的敌人不够多吗? 索隆将军成功的激怒了对方之后,右手倒提着那杆丈八蛇矛,左手轻提马缰,也毫不示弱地冲了过去。 而骑在马上,站在队列最前方的那位密陀罗小王子和他身旁的那位大国师,神态轻松淡定,两个人的嘴角,都露出了一抹难掩饰的冷笑。这正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那把猛然劈下的长刀被索隆手中的丈八蛇矛生生挡开了。 二者激烈相撞的一瞬,火花四溅。 这些年里,门巴少苦练刀法,技艺也大有长进,只是缺乏实战的经验。 索隆将军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木托帝国灭亡之后,阿卡拉王国太平了不少日子。但他的武功一天也没敢撂下。 他的优势在于久经战阵。木托磐尼帝国彻底消亡的那天夜里,他曾经大显身手,挑翻了对方的一员悍将,不愧阿卡拉勇士的称号。 现在他的想法很是简单直接:我管你是门巴大王子还是国王呢,用长矛一矛枪捅你个透心儿凉,也算是为公主殿下报仇了。就你那一副癞蛤蟆的样子,大嘴一张还仰慕公主殿下,你配吗你?! 如果非要逼迫自己夸对方两句,只能夸他是一只有理想的癞蛤蟆,真敢想!还想吃天鹅肉?我先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甫一交手,索隆便掂量出来了:对方的武艺比当年大有提高,力量也更强了。但是这些在阿卡拉勇士的面前,仍然不值一提。 门巴满腔的怒火,渐渐小了下去。因为他也很快发现,虽然自己勤学苦练,但面前的对手应该也没闲着,想一刀劈死他,困难重重。 他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 密陀罗小王子依然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他并没有举起长枪,上前助阵。其实他心里巴不得面前这两个家伙,两败俱伤才好呢!那样他可以省好些力气。 但是门巴阵营中的两员大将却彻底坐不住了。 国王陛下的身份尊贵,脾气却过于急躁了。 也许是刚坐上王位没多久,还不怎么习惯,很容易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万一他有个闪失,我们这些人就差不多都没命了。 而且据他二人观察,那个手持丈八蛇矛的阿卡拉统帅,骁勇异常,绝对不是个善茬。 于是他二人不约而同地催动胯下战马,向索隆将军猛冲了过去。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身份尊贵的国王陛下再负伤了。 他人冲上来的本意,是想替换下自己的国王,无论如何抵挡一阵,保证国王本人的安全。 但门巴似乎并不领情,没有丝毫主动退却的意思。见自己来了帮手,反而底气更足了。 索隆将军完全不为所动,更加用力的挥动手中长矛,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 他的心中有一个强烈的执念:今天不管你们来多少帮手,这只癞蛤蟆的小命,我是要定了! 观战的大国师连忙向旁边的小王子使了个眼色。 那意思很明白,别光顾着看戏了,你也是演员之一,是时候登场亮相了。 阿卡拉的军队好歹算咱们的盟友,那位索隆将军要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而我们一直袖手旁观,那以后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几乎与此同时,阿卡拉的军队中也冲出了几员大将,挥舞着手中兵刃,迅速加入了战团。 如果只是单打独斗,他们对那位索隆将军充满信心。 这打着打着,开始以多欺少,变成群殴了?究竟还能不能讲点规矩?真当我们阿卡拉没人了吗? 突比太高卡拉拉闪图思必购。这一句是阿卡拉王国骂人的脏话,翻译过来很不文明,大概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就行了。 随着像滚雪球似的,奋不顾身,参与打斗的人数越来越多。门巴也终于有时间冷静了下来,他主动拨马退出了战圈。 此时,汉勇的索隆将军却更加暴怒了! 他心里说:你个癞蛤蟆,有种你别跑啊。你把火点起来了,眼看火势越来越大,无法控制,自己倒想溜了?真不算个爷们儿! 就这熊样子,还能当上国王?看来,米尼艾尔王国早晚也得亡国。 他大吼了一声,将手中的丈八蛇矛高高举起,不依不饶地猛追了过去。 (本章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崆峒派门主 陈廷寿是崆峒派唯一的门主。 他面容消瘦,两边的颧骨特别突出,像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上突然耸立起两座高高的山峰。 下巴上那一撮尖尖的小黑胡修剪的十分滑溜,顽皮的小孩看到了,一定会忍不住上前揪一把,拽几根下来把玩一番。 但如果真有人这么做,会有生命危险。 俗话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陈门主的那撮小黑胡,除了他自己以外,任何人都是不许碰的。 这位崆峒派的创始人、掌门人,小时候也算是个苦命的孩子。 他的父母双亲都死的很早,留下他这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孤零零的活在这苍茫的乱世,随时都可能有失去生命的危险。 但也许正是由于这样的处境,培养出了他顽强求生的性格。 他本就是靠吃百家饭才勉强活下来的。八岁那年,因为打破了当地财主家少爷的脑袋,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独逃自进了深山。 这无异于提前给自己宣判了死刑。 因为山林中积雪更厚,猛兽们都饥肠辘辘,更别说一个拔半大的孩子想找点吃的了。 天无绝人之路。机缘巧合之下,他偶遇了一个隐匿在山中的高人。 那位武功奇特的高人因躲避仇家的追杀,才隐匿在这深山老林中。 他不但救下了这孩子的性命,还将自己一身的武功传给了他。 多年之后,当长大成人的陈廷寿重新走出那片深山老林时,他已经身怀绝技,准备在人世间开创一番自己的天地。 他先是凭借一身过硬的功夫,给人看家护院。填饱了自己的肚子之后,他创立了崆峒派,开始大量收徒。 随后,他又想方设法结识各路达官贵人,为他们摆平一些官府可能都无法摆平的麻烦事,逐步扩大崆峒派在江湖中的名声。 他做的最多的,就是帮一些地主富豪们收拾那些满腹怨气,蠢蠢欲动的佃户饥民,从而获得资助,让他们成为崆峒派的金主。 手里有了银子之后,他也开始购买一些田产、宅院。更加卖力地讨好那些当地朝廷的达官贵人,收徒弟也不再免费了。 眼看着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舒坦,这位陈大门主心里很是满意。 随着门徒的越来越多,崆峒派在江湖的名声也越来越响亮了。 这一日他正斜倚在炕头上,美滋滋的喝着小酒,等着派出去的各路弟子带回各地金主们的孝敬,忽然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跪在了他的脚下。 那是他新手没多久的一个小徒弟,那人喘了一会儿,抬头说道:“师父,不好了,出大事儿了!大师兄被人挑断了脚筋,废了武功。 这还不算,往年总是给我们送银子的那位郑大老爷也被人砍了脑袋。” 陈廷寿吃惊地坐了起来。连忙站起身来,边往外走边问道:“何人如此,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你师兄现在怎么样了?” 刚走出房门,陈廷寿便看到了其余几个弟子抬着的担架。 上面躺着的,正是自己的门下大弟子。 他连忙上前查看了一番。那位大弟子脸色苍白,但是没有生命风险。两个脚筋都被人挑断了,武功尽失,今后只能算个废人了。 陈廷寿一面命人速速去请郎中抓紧医治,一面又扭头退回到房中。那个小徒弟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他的身后,小声向他叙述着事情的前因后果。 陈门主只听了一半,就急忙打断他问道:“剑侠晏几道?这人我听说过,武功高强,剑术一流。 此人多年之前,混迹在一群造反的流寇当中。被官军镇压后,他便独自一人浪迹天涯,还时常与朝廷为敌。 你们招惹谁不好,去招惹这个家伙?你们是亲眼看到他动手,伤了你们的师兄吗?” 那位小徒弟连忙说道:“不是不是,我话还没说完呢。伤害大师兄的是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子,她自称是那位晏大侠的门下弟子。” 听到这里,陈门主的脸不但拉得更长了,而且脸色也变黑了。 “没听说过那位剑客收过什么徒弟,还是位女子?他们那边有多少人?为师让你们好好练功,你们平日里没有一个听话。” 那位小徒弟连忙低下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对方是两个人,各持一把宝剑。” 陈门主更无法忍受了。高声叱道:“你们十几个人打不过人家两个? 我崆峒派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江湖声威,这一下算是被你们败了个一干二净! 你给我详细说说,到底是因何而起?” 那位弟子低着头,将事情的前后经过都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他头也不敢抬,大气儿也不敢喘。 陈门主沉吟片刻之后,抓起桌上的瓷茶碗,狠狠摔在了地上。 接着咬牙说道:“我崆峒派本来与那位于晏大侠无冤无仇,井水不犯河水。他却派出门下弟子恶意寻衅,主动找我崆峒派的麻烦。 这口气要是忍了,今后我崆峒派便无法在江湖立足了。 你们都留在家里,好好给我抓紧练功。把我的那对银钩拿来,备好马匹,我要出趟远门。” 那名跪在地上的小徒连忙爬起身来,扭头跑了出去,招呼人为门主的远行准备一切。 第二十二章 一不做二不休 在这荒山野林里,能找到一个正经的郎中很不容易。 其实自己的师父除了剑术高超之外,也懂一些医术。但医不自治,所以这对师兄妹只好费了不少力气,请来了一位道士加医者。 毕恭毕敬地将那位郎中送出门外,二人小心地低声问道:“我师父他老人家,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那位白须飘飘的道士郎中回头微笑着说道:“晏大侠常年练功,中气十足。 这次只是偶感风寒,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只需好好在床上躺着休养一段时日,每天坚持服用我给他开的汤药即可。 少则五日,多则七日之后必康复如初,行走如飞。这期间注意别让他再着凉就行了。” 二人再次躬身施礼,目送着那位道士的背影消失在他们二人面前。 正准备转身返回,忽然一阵风过,他们面前一棵高大的树梢上,一位肩背银钩的黑衣人一跃而下。 “二位且留步。晏几道晏大侠应该是住在这里吧?让我找的好苦!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们俩应该都是他收的那两个徒弟。” 熊芸姑与自己的师兄都微微一愣,急忙收住脚步,细细打量来人。 此人的双眉又黑又密,最惹眼的就是两边脸颊上高高耸起的颧骨。他的目光锐利,透着一股凶狠。 熊芸姑微微皱了皱自己的娥眉。师父偶感风寒,刚喝完药躺在床上休息,而来人身背利器,目露凶光,明显有些不怀好意。 她的那位大师兄倒是没有想那么多,而是客气地向对方躬身施礼,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来自何方?是我师父的故交吗? 他老人家近日偶感风寒,恐怕不便见客。” 对面那人冷笑道:“明人不做暗事,我乃崆峒派门主陈廷寿。 本来我们崆峒派与你们无冤无仇,井水不犯河水。但这一路行来,听多了江湖传闻,闲言碎语。却是越听越气愤! 算起来我们都是武林同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关。 而你们的师父却纵容手下恶徒伤我门下弟子,打伤也就罢了,竟然狠毒到挑了他的脚筋,废了他的武功。那我就不得不上门好好说道说道了。 这算是主动挑衅,恶意败坏我崆峒派的名声!” 大师兄还未及回答,熊芸姑便横眉立目,挺起手中的宝剑说道:“你还好意思自己主动找上门来?若不是你们崆峒派在江湖上臭名昭著,师父也不会让我们二人下山去一探究竟。 我师父现在正病着,挑断你恶徒脚筋的是我,就凭他干的那些恶事,没直接要了他的命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你若想寻仇,直接找我便是!” 陈廷寿闻听之下,下巴上那一撮光滑的小胡子被气的向上翘了翘。 他用怨毒而不屑的目光扫了熊姑娘两眼,呲牙笑道:“就凭你?恐怕都不配与我交手! 你们的那位师父不会是提前收到什么风声,故意装病逃避吧?你二人乳臭未干,加在一起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那位大师兄连忙接口道:“原来是崆峒派的门主,失敬失敬。与您相比,我们的确属于晚辈。 其实师父在我们下山之前,就特意交代过,不许我们轻易伤人。 虽然我的师妹废了你大徒弟的武功,也是他们先动手的,而且我自己也受了伤。 回山之后,师妹还因此受到了师父的责罚。我们也算两清了。 我知道您作为前辈,也不屑与我们动手。若您执意要与我师父切磋一番,需耐心等待数日,等他彻底康复之后再说。 想来你也不会趁人之危,那是小人所为,与前辈的身份不符。” 陈廷寿傲慢地向后仰了仰身子,冷笑道:“你也用不着为这个小浪蹄子打掩护,我也没耐心等了。 礼尚往来,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踩在脚下,也挑了她的脚筋儿,废了她的武功,这才算公平。 想让我不出手也行。你二人同时跪倒在地,向我磕头赔罪,我也许心一软,就放过你们了。” 熊芸菇被他气得柳眉倒竖,暗咬银牙,便一声不吭地拔出了明晃晃的宝剑。 他的那位大师兄也脸色一变,回嘴道:“我敬你是一位前辈,才与你说了这么多。 我的这位小师妹虽然性情顽劣了些,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师父他老人家自会管教处置,不容外人插手。 而且只要我有一口气在,绝不允许任何人当着我的面伤害她,除非我死了!” 崆峒派门主陈廷寿也是微微吃了一惊,眼前的情景多少出乎他的意料。 他本以为这二人在他的威吓之下,一定会瑟瑟发抖地跪地谢罪。那个疯丫头也就算了,谁知面前这个傻小子也突然开始强硬起来了。 他路上原本心里七上八下,因为对付那位远近闻名的晏大侠,他本来心里就没底儿。但收拾面前这两个小家伙,应该绰绰有余。 他心中暗想: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趁你病,要你命。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趁机先杀了这两个小的,再冲进去斩了那个老的。 外人又不知道他是不是生病了。如此一来,我崆峒派必名声大噪,不仅能一雪前耻,反而能美名远扬。 想到这里,他伸手取下了背后的那一对勾魂夺命的银钩。 此时满脸怒容的雄云菇,忍不住冷笑道:“看阁下现在的这一副嘴脸,我就彻底明白你的那个恶徒,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了。 名师出高徒,只有死不要脸的老混蛋才能教出那样厚颜无耻的小混蛋,果然是绝配! 口口声声说我们败坏了你们崆峒派的名声。你们的所谓名声还用得着别人败坏吗?就像倒在地上的枯枝,扶都扶不起来!” 陈廷寿暴怒了,猛然间他就起了杀心。 他一边手舞银钩高高跃起,一边高声喝骂道:“你个疯丫头,今天老子绝不会轻饶了你,先撕烂了你的小嘴再说。” 此时熊姑娘的那位大师兄也双目圆睁,毫不犹豫地抽出宝剑,飞身冲了上来。 眼见那对雪亮的银钩,照着自己的前胸狠狠砸了下来。熊芸姑并不慌乱,先是灵巧地后退了几步,待重新站稳之后,举剑相挡。 屋内躺在床上还在发着烧,有些迷迷糊糊的晏大侠,忽然被屋外传来的兵器铿锵的撞击声所惊醒。 他微微吃了一惊,挣扎着爬起身来,手提宝剑吃力地向门外走去。 第二十三章 后来者居上 这不动手还则罢了,当真动起手来,崆峒派门主陈廷寿的心中充满了惊骇,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自己手下的十几个弟子也斗不过这两个人。 同时心中暗暗庆幸:我勒个娘唉,亏着那位晏大侠病倒了。他要是还好好的,我就这样不知深浅的冒然上前比试,只会碰一鼻子灰。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陈廷寿一直自恃武功高强,原先根本就没把两面前这两个小字辈放在眼里。 哪知在这二人聚精会神的全力围攻之下,竟然感觉自己颇为吃力,丝毫占不到便宜。 那位略显呆头呆脑的大师兄倒也罢了,其出剑沉稳,略显呆板,也算有迹可循。 那个疯丫头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其招法虽然与其师兄相近,但出剑狠辣诡谲,时常令人摸不着头脑。 三人在原地盘旋,闪转腾挪,上下翻飞,酣斗了近百招之后。陈大门主的额头微微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因为他除了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丝毫看不到获胜的希望。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不能再这样硬拼下去了,面前的这人都比自己年轻,在体力和耐力上都占有优势。照这样打下去,最终一败涂地的只能是自己。 真若是那样,别说找回面子替徒儿复仇了,自己的老脸都会被丢尽了。必须分而治之,让他们慌乱之中无暇彼此照应,我在寻机一一诛杀。 想到这里,他先是口中发出一声怪叫,好似暗夜中屁股突然着了火的猫头鹰。然后故意卖了个破绽,纵身向后一跃,飞到了一块巨石之上。 瞅准了对面二人合力向前冲的一瞬间,右脚尖在巨石上轻轻一点。左手银钩挡开了熊姑娘迎面迟来的一剑,右手银钩猛然挥起,朝着那位大师兄的脖颈狠狠砸了下去。 他的突然变招,令熊姑娘的大师兄也暗暗吃了一惊。连忙转攻为守,挥舞宝剑,护住了自己的要害。 哪知这是对手的虚晃一招。 陈廷寿等的就是这一下。 他看到对方卸去攻势,转为防守。便猛然撤回了右手的银钩,两只眼珠突出眶外,暗咬着后槽牙。抓紧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全力向熊姑娘攻了过去。 我手里有两把银钩,这个疯丫头的手里只有一把宝剑。起码在兵器的数量上,我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就算被她防住了一个,另一把银钩也可以随时要了她的小命。 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位陈大门主的算学炉火纯青,已经完全超越了小学二年级的水平,正向着小学三年级的水平高歌猛进。 此时三人中最惊慌失措的,是那位大师兄。 刹那之间,他就明白了对方的诡计,深深的为师妹捏了一把汗。 来不及变招,他一边奋力向对手刺出一剑,一边将身体横飞,挡在了师妹的身前。 但他终究还是慢了半拍。 谁也没有想到,全神贯注的熊芸姑似乎早就洞察了一切,她竟然后发而先至。 不但极为巧妙地躲过了陈大门主的致命一击,而且鬼斧神工地挥出了一剑,青芒四射中,直奔陈大门主的哽嗓咽喉而去。 周围的空气,好像在片刻之间彻底凝固了。 片刻之后。蹲在地上的陈大门主站起身来,抬手先去摸了一把自己下巴上那一撮十分珍爱的黑须。那里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了。 他猛地站起身,瞪着惊恐的双眼,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毫发无伤的熊姑娘微微挺起胸膛,冷笑道:“若不是师父他老人家屡屡归劝我不可轻易伤人性命,你现在没了的,不会仅仅是那一撮小胡子! 你应该也听说过,后来者居上。反正你们崆峒派的功夫,也就是那回事儿了,你根本就不配与我的师父过招。不服气你可以再来过,我奉陪到底。” 站起身来的陈大门主低头思索了片刻,一声不吭地将手中的银钩重新插回背后。扭身钻进了浓浓的黑暗中,再也找不到踪影了。 熊姑娘也懒得理他,连忙扭身走近了摔倒在地的大师兄,俯身关切地问道:“师兄,你没有再负伤吧?” 那位大师兄喘着粗气说道:“没什么大碍,顶多是一些皮外伤。刚才硬生生摔在地上的时候,磕着胳膊肘了。” 熊芸姑的唇边又露出了那两个可爱浅浅的小酒窝,半真半假地说道:“师兄你可真够笨的!与敌交战,胡乱瞎蹦哒什么?没有被敌人伤到,却总是和自己过不去? 这若是被师父他老人家看到了,非得好好收拾你不可!” 微弱的灯光下,他二人身后不远处,仗剑倚门而立的晏几道晏大侠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对自己门下的这两位弟子表示深深的无语。 果然如那位白胡子老道所言,五日之后,晏大侠便满面红光,健步如飞。 这一日,他把两位弟子都叫到自己的面前。 先是扭头深深看了一眼熊芸姑,淡淡开口道:“丫头,你收拾东西,下山去吧。” 熊丫头先是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相问。旁边的大师兄便脸红脖子粗的说道:“师父,师妹又犯了什么错?你要如此待她? 如果她真犯了什么错,我愿意替她受罚。您老人家若执意赶她下山,我也愿意随她一起去。 您可能有所不知,那天夜里,我与师妹携手赶跑了来犯的强敌,而且师妹很有分寸,并未伤及对方性命。” 晏大侠扭过头来,没好气地瞪了那位大师兄一眼。斥道:“有你傻小子什么事儿?你师妹可以下山,你还必须留在我的身边。” 熊芸姑眼中含着泪花说道:“师父,你这是不要我了吗?如果我真是犯了什么错,你尽管责罚就是,我改还不成吗?” 晏大侠连连摆手道:“你没有犯什么错。你们俩都不要曲解为师的意思。人间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以后的漫漫江湖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 切记为师的忠告:不可妄动杀念。路见不平,拔剑相助没有问题。但在彻底了解详细情况之前,要给自己留有余地。” 熊丫头眼中的泪花还没有干,便惊喜地问道:“师父,您是说我学艺已成,可以下山独自闯荡江湖了吗?” 晏大侠紧闭双唇,微微点了点头。他接着说道:“其实上次在凤凰岭遇到你二人,我更想收那个土匪小子为徒。只不过他心不在焉,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子,我也不能强求。 没想到你天资聪颖,进步如此之快,我心甚感安慰。那个土匪小子,我感觉他心眼儿不坏,你也不必固步自封,可以将剑法传一些给他,传多传少你自己把握。 你的师兄宅心仁厚,但与你相比,显然笨了些,还需留在我的身边,多磨练一段时日。” 那位大师兄听到师父的话,脸上微微一红,深深地低下头去,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第二十四章 军法从事 虽然与蓝旗大营的首次交锋未能取得胜利,还损兵折将,但洪家军首领洪天阔并没有气馁。 愈挫愈勇,不坠青云之志。当年最惨的时候,自己统领着上万人马与大顺朝的官军决战,最后活下来的仅剩一十八骑,还包括自己在内。 就是因为没有放弃,很快就卷土重来,甚至最后发展到四、五万兵马,与当年歹毒凶狠的南宫大营形成了拉锯战,在错综复杂的环境中艰难求生。 结果后来洪家军竟拥有了自己的水师舰队,所向披糜。 面前的这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顺朝廷已经没落了。自己大不了卧薪尝胆,早晚有一天会东山再起,大展宏图,从而一统天下。 洪天阔始终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有得必有失。要想获得某样珍贵的东西,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越容易得到的,同样也越容易失去。 老奸巨猾的洪天阔故意示弱,采取了以退为进的战略,先是往后撤了撤,随即织好了一个大口袋,只等着被胜利冲昏头脑的蓝旗大营往里钻。 好在那位名门之后,肖大元帅并没有马上急于进攻。 因为等着他急需办理的事务还有很多。攻陷叙州之后,那边的事儿几乎不用让他操心了。 他留下了几员得力干将打理那边的杂物,最令他安心的,是因为有朝廷派来的那位钦差马大人坐镇,他对其极为信任和尊敬。 而这边解了兖州之围之后,坚守城池的将士们需要安抚,城中那些饿的眼窝深陷、皮包骨头的饥民们急需粮食。他还要担心自己的粮道不被匪寇偷袭。 自己队伍中疲惫的将士们也需要短暂的休整。 因此洪天阔张好的口袋,等着自己嗓子快冒烟儿了,还没有等来敌军的进攻。不过他也不是特别着急,反正对方出京的目的是剿匪,因此早晚都会来的,他也正好借这个机会拨运粮草,重新排兵布阵。 争取把那个陷阱挖的更大一点,更深一点。最好敌军来了直接摔死。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双方之间短暂的僵持,为我们红巾大营,争取了宝贵的练兵时间。 不过我们这边可一点也没闲着,最让我感到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身边那位看似木讷,呆头呆脑的高怀德给我惹事儿了。 我军的均田制度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很受当地老百姓的拥戴。再加上自南宫大将军开始,大营中便军纪很严,不得随意外出骚扰百姓,因此我们一直在百姓中的口碑很好。 可偏偏就是高怀德这个臭小子,出人意料地给我捅了个不大不小的篓子。 事情刚开始发生的时候,别说是外人了,连我自己差点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看来那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崴。 谁能想到这个身怀绝技,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年轻人敢当街调戏一个漂亮小姑娘。更绝的是:凭他的一身本领,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想逃之夭夭,易如反掌。 可他竟然能让人家小姑娘跟在屁股后面追到大营里来,找到我当面告状。 我丝毫也不会怀疑,这小子就是故意给我找麻烦!想看看我敢不敢当真收拾他。 我承认自己虽然有时候是有点儿偏心眼儿,喜欢护着手下。但军中无儿戏,无规矩不成方圆,军法最大。 不遵军法,以后就彻底没法管理,也别扯什么齐家治国平天下了,整个大营就会彻底乱套了。 (本章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等着挨揍 我在帐外原地踱步了没多久,双手被捆绑在背后,微微低着头的高怀德便在那几位校尉的押解下走了过来。 我连忙示意他们把他带到了隔壁的营帐内,先挥手示意其他人先行退下,我想单独和这傻小子聊聊。 我盯着他的面庞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发现这小子一点也不慌乱。 我倒背着双手点点头说道:“你小子行啊,当街调戏良家女子,公然败坏我军名声。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说说吧,你小子是怎么想的?屁股痒痒了想挨揍早点告诉我,也别给我整这一出啊!” 高还得低头思索了片刻,忽然抬头说道:“我喜欢那个姑娘,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些都是跟刘将军您学的。” 我大吃一惊,指着他的鼻子斥道:“你小子好好说啊,可别血口喷人,否则就不是打你几十军棍那么简单了! 当街调戏人家良家妇女,这事我可从来没做过,更不可能教你!” 高怀德梗着脖子说道:“刘将军你别不承认。从凤凰岭下山的时候,你亲口对我说的,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能把一个小姑娘调戏成自己的未婚妻,那才叫真有本事!” 我顿时无语。 呆了半晌我才点头说道:“我承认,我是说过类似的话。但我从来没教过你当街调戏少女呀! 敢爱敢恨,勇于表达是好事儿。但一定得注意方式方法,时间场合,把握住火候。 反正你就是个傻小子,一时半会儿也教不会你。你先去随我向人家姑娘赔礼道歉,消除影响。按照军规,你至少得挨一顿板子,必须让你长点记性。 我也觉得那丫头也还不错,和你挺般配。谁让我是你大哥呢?一会儿看我的眼色行事,我一定会帮你,但你必须听话配合。” 高怀德一听这话,立马转忧为喜,连连点头道:“先谢谢老大了。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才把那姑娘引到军营的。挨一顿板子倒无所谓,我就坚信你一定会帮我的。” 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领着高怀德重新返回到原先的大帐中,我先坐到案帅之后。故作威严地高声喝道:“高怀德,给我跪下向被你伤害的这位玲儿姑娘赔罪。 今天你是生是死,全看这位玲儿姑娘能不能原谅你了。” 我又转脸换了一种语气,和蔼可亲地对那位玲儿姑娘说道:“玲儿姑娘,你不是说没看清这个胆大包天的恶贼长什么样吗?现在好好看看他,今天他的生死全凭你一句话。” 玲儿姑娘连忙站起身来,小嘴微张。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受宠若惊。 她这一次终于近距离低头认真地仔细端详起对方,发现这个恶贼虽然胆大妄为,但模样确实长得不赖,浓眉大眼的。粉面之上,再次微微泛红。 “这下看清楚了吧?你确定是这个傻小子吗?我本来是打算拉他出去砍头的,如果姑娘能原谅他这次的鲁莽无礼,我就打他几十军棍,替你解气。” 姑娘吃了一惊。 微微皱眉道:“要砍了他的脑袋,有那么严重吗?念他初犯,我就原谅他这一次。你们的军法也过于严厉了!”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玲儿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还心地善良,真是难得。” 我又转脸瞪着高怀德说道:“还不赶快谢过人家姑娘,你的小命算是保住了。你知罪吗?” 高怀德在向玲儿姑娘道过谢之后,连忙低头认罪:“我错了,挨打受罚我都认了!” 我点头说道:“认罪态度很好,来人,暂时给他松绑。” 我又转头转头对那位玲儿姑娘说道:“我们营中的军法是严厉了些,不如此,无法向百姓交代。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接下来我要求你们还原犯罪现场,根据具体情况,我好决定赏他几十大板。” 听我这么说,他二人同时愣住了。两个人的脸上因为害羞都泛红了。 见高怀德那个傻小子半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连忙悄悄向他使了个眼色。 他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去,从背后伸出双臂,轻轻揽住了玲儿姑娘的小蛮腰。但他再也无法鼓起勇气,去亲吻人家姑娘的脸颊了。 这次那位玲儿姑娘并没有挣扎反抗。小脸臊的通红,心里却产生了一种温暖的感觉。 我轻轻挥手道:“行了,本将军已经看过了,犯罪情节不是特别严重。来人,将这个傻小子给我重新绑起来,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包怀德被重新捆绑后,被人押了出去。 我敏锐的观察到玲儿姑娘眼中那一丝不舍。 我连忙招手把她叫到近旁,对她低声说道:“玲儿姑娘,我再次替高怀德向你表示感谢。 但是不瞒你说,你自己也应该能看得出来:我们营中都是五大三粗的壮士,整日舞枪弄棒,下手没个轻重。 虽然只有五十大板,他最终能不能活下来,全靠运气了。” 玲儿姑娘的脸上明显透出了几分焦急的样子。 来不及考虑更多,她轻声哀求道:“大帅,我已经原谅他了。您能不能让人少打他几下,给点教训就行了。千万别伤了他的性命。” 我摇头道:“军营之中,令出如山,军法森严,不容更改。 你若真想救他性命,我倒可以帮你出个主意:我可以下令,由你亲自去执法。下手的轻重你自行把握,但五十下一次都不能少。你可愿意?” 玲儿姑娘转着眼珠思索了片刻,便微笑着连连点头。 于是我大手一挥吩咐道:“暂停用刑,将法杖交给这位玲儿姑娘,本帅特别允许她亲自执法。” 玲儿姑娘冲我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再推辞。一边轻轻挽起袖子,一边匆匆走了出去。 来到撅着屁股,被绑在条凳上的高怀德的身边。玲儿姑娘伸手接过了,比她还高的大板子,同时对旁边的氏士卒说了一声:“你们都帮我数着点儿,那位刘大帅可说了,不能多打一下,也不能少打一下,我怕自己数错了。” 高怀德微微抬起头,有些吃惊地看了玲儿姑娘两眼,旋即又一声不吭的重新低下头去,老老实实撅起屁股等着挨揍。 第二十六章 苦口婆心 周围的兵卒们纷纷偷偷捂着嘴努力憋住笑。 玲儿姑娘将手中的大板子举得老高,看上去很用力。但落下去的时候,好似双臂突然没了力气。 虽然高怀德那小子的屁股上啪啪作响,衣服上的粉尘乱飞,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样打根本伤及不了皮肉。 在我们小的时候,外婆在冬天太阳底下晒被褥,手里也经常拿着一根扁平的竹片拍打。 虽然也是噼啪作响,粉尘乱飞,但那效果比毛刷强点有限。 终于凑够了五十个数,高怀德被松绑后,乖乖地跟在玲儿姑娘身后,重新迈步走了进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玲儿姑娘的额头有一层细密的汗水,跟在她身后的傻小子高怀德却是一滴汗都没有出。 这挨揍的比动手打人的轻松多了,只能充分说明一个道理:揍别人,是一件体力活。 我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继续板着脸说道:“这五十大板是让你长点记性。此外还要罚你将这位玲儿姑娘亲自送回家中,一路之上必须保证她的安全,不得有任何闪失。” 玲儿姑娘又是微微一愣,连忙摆手道:“不用了吧?我家离这里不远,我自己能回去。而且他刚刚挨过板子,也许行动不便呢。” 我连忙笑着说道:“我们当初制定军法时,都有一套严格的流程,连打带罚,缺一不可。 今天因为姑娘您的仁慈善良,他能保住这条小命已经很不错了!” 听我这么说,玲儿姑娘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我起身说道:“那就先请玲儿姑娘在帐外等候,我再训诫、交代这傻小子几句。” 那位玲儿姑娘也不好强行推辞,冲我微微施礼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我连忙将高怀德招手叫到了近前,低声对他说道:“你个傻小子给我放机灵点,让你送她就是为了让你先认认门,以后不会轻易断了联系。 去到人家家里,嘴巴要学的甜一点,先想方设法讨得她父母的欢心。” 说着我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子扔给他,又接着说道:“看看人家家里缺什么,无论是米面、柴火,你就去外面先买点给人家送过去。 我已经替你这个混小子看过了,那位玲儿姑娘心地善良,已经消除了恶感,甚至对你有一些好感了。 你趁热打铁抓紧点,一定可以抱得美人归。 还有,大哥我要再强调一遍:我从来没教过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良家女子,这种事儿连我自己都不敢! 今后你若再敢说这样的胡话,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绝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描淡写。 就算是真的想要耍流氓,也得找个人少僻静的地方,经过对方同意才可以动手动脚。千万别胡来! 感觉我都快成你爹了,替你操不完的心!” 高怀德连忙抱拳施礼,说道:“多谢大哥指点,银子就不用了吧,我自己有。” 我摆摆手说道:“给你你就拿着吧。以后不能天天只练武功了,也该开窍了。今后对人家姑娘好点。 有什么不明白、想不通的地方,可以随时来问我,别闷着头瞎干。 算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是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平日里只把你们当兄弟了,对你们关心还是不够啊。” 高怀德真诚地赔礼道:“刘大哥,这一次我真的是做错了。一时冲动没有考虑太多。以后不会这样了。” 我点头说道:“快去吧,别让那位玲儿姑娘等太久。 你最好骑一匹马送她回去。 估计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骑过马,也会感到新奇开心。马背上空间狭小,你们俩也好更亲密一些。 但你给我记住了啊,千万别胡来,又动手动脚,要学会把握分寸。” 高怀德微微一愣说道:“需要骑马吗?路又不是太远。” 我忍不住怒道:“你个混球,听我的准没错。赶快滚蛋!” 高怀德再施一礼,连忙转身向帐口走去。 顷刻间他又折身返了回来。愣愣地望着我问道:“对了,刘大哥。见到的她家人,我应该说些什么呀?” 我顿时又被他搞得哭笑不得。 只得再次开口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闭上嘴巴。多作揖少说话。玲儿姑娘若真心喜欢你,自然会替你说的。” 看到那个傻小子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的心里仍有些惴惴不安,竟然比头次去见自己的土匪老丈人还要紧张。 兖州城守将张士诚张大胡子,脸色明显比刚刚解围时红润了些,脸上的肉也多了一些。 这一日他主动前往拜访那位名门之后,蓝旗大营的统帅肖锦程肖大将军。 经过短暂的休整,这位张大胡子的手下,那些曾经饿的皮包骨头,玩命坚守城池的将士们纷纷重新焕发了活力。 随着体力的恢复,他们对曾经围困他们的洪家军匪寇的满腔仇恨,也暴涨到了极限。 张将军此次前来的目的也很明确:主动请战,为死去的手下弟兄们报仇雪恨。 肖大帅自然满面含笑,十分热情地接待了他。 二人坐定之后,张大胡子也不愿意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地表明了来意。 肖大帅沉思片刻,抬头说道:“张将军及属下将士们勇气可嘉,令人感佩。 近一段时日,本帅一直忙于重新疏通粮道,想方设法补充兵力,准备对匪寇发起第二轮攻击。 如今万事俱备,恰好你张将军也主动前来请战。 你们本就是朝廷的功臣。在守城战役中,表现极为英勇。我已经主动上书朝廷,为你们请功了。 我只是有些担心:在守城的拉锯战中,张将军的部下人马损失惨重,减员严重。 在当下这个特殊时期,想要及时补充兵力,应该也很困难。 张将军确认你们要做对敌作战的急先锋吗?” 张大胡子使劲儿点了点头。 他开口说道:“不瞒肖大帅。我军的确损失惨重,有好几次连我都差点放弃了,部队几乎遭到了灭顶之灾。 也正因为如此,我们被这帮洪家军匪寇的仇恨,已经达到了刻骨铭心的地步。 此次剿匪,我们愿意冲在队伍的最前面,为那些死难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肖大帅站起身来,一脸的感动。抬手拍着张大胡子的肩膀,朗声说道:“好,本帅答应你了。 身为我大顺军中的勇士,就应该人人抱定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决心。 三日之后,我军向洪家军匪寇发动总攻。就让张将军的人马做先锋。你回去告诉营中的将士们,让他们做好充分的准备吧!” 第二十七章 死得其所 直到傍晚时分,那个傻小子高怀德才晃晃悠悠地骑着马回来。 我连忙将其叫到近前,询问情况。 那个傻小子一脸兴奋,对着我说道:“刘大哥,我以后全听您的。你简直料事如神! 那位玲儿姑娘果然从未骑过马,我抱她爬上马背时,她又兴奋又紧张,小脸通红。 一路之上抓着我的一条胳膊,就没敢放手。” 我点点头说道:“你小子还是傻。那玲儿姑娘虽然从未骑过马,未必就是真害怕摔下去。她是对你产生了好感,故意给你机会。 见到她的父母家人了吧?” 高怀德使劲儿点了点头说道:“见到了。她的父母对我很客气,而且玲儿姑娘主动替我撒了一个谎,说是自己迷路了,脚又崴了。恰巧遇到我好心送她回家。” 我撇嘴笑道:“那个丫头也是傻老实,连谎都不会撒。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能迷路吗?仅从这一点来看,你们俩倒是挺般配。 给你的银子花出去了吗?” 高怀德喜滋滋地说道:“花了没花完。最后玲儿姑娘送我出来的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该买些啥。后来还是玲儿姑娘给我出的主意,说他父亲的祖籍是南方的,喜欢吃大米,家里又没钱买。 于是我就买了两袋大米扛过去。她还有一个弟弟。银子还剩了很多,我还给你吧?” 我忍不住笑骂道:“我给你的可是一大锭银子。你小子要真心想还我,就完完整整地还我。把花剩下的还给我是几个意思? 本将军不差那点银子,回头你找个由头,再约那玲儿姑娘出来,给她添置几件新衣,给他的父亲买两瓶好酒,再给她的娘亲买点点心花布什么的,这事儿就八九不离十了。 别忘了她的那位兄弟。不能什么事都让我教你吧?自己没事也动脑筋想想。” 高怀德一边将我给他支的招牢记于心,一边连连点头称是。望着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我微微摇头笑道:“哪个少女不怀春?只是一把锁配一把钥匙。算你傻小子那顿揍没白挨,你应该是找对人了。 不过你个傻小子也够愣头青的,人家都没看清楚你长什么样子,就敢就冲上去朝人家动手动脚。换个人早被打死了!” 高怀德微微低下头,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说道:“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抱她?” 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得说道:“这也来问我?真当我是神仙了?——自己把握! 什么时候自己感觉时机成熟了,你主动一点,反正她又打不过你,只会半推半就。” 高怀德诺诺连声,却仍然是一脸的疑惑。 蓝旗大营向洪家军匪寇发起了总攻。洪天阔早已编织好的口袋终于发挥了作用。 冲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张大胡子率领的人马。 最开始向上冲击的时候,他们都显得异常兴奋而勇敢。但没过多久,张大胡子便发现情况不对了。 前来剿匪的朝廷大军很快被对手分割包围,显然对方是早有准备。 而自己率领的这一路兵马,处境尤为艰难。已经陷入到了密不透风的重重包围之中,全无任何退路可言。 这位张大将军一边疯狂地挥舞着手中雪亮的大长刀,一边咬牙暗道:“罢了罢了,我们本就早该死绝了,能侥幸活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今天无非就是与这些匪寇彻底拼了!豁出这条老命,也算死得其所。” 这位张将军很快就血染战袍,感到体力不支了。但周围的贼兵却是越杀越多,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此时忽然从一阵中冲出一匹战马,马上之人脑瓜锃亮,挥舞着一把大铁铲,直朝他冲了过来。正是那位花和尚韦宏大。 张将军看到来将凶猛,虽然已是满身疲惫,但也只得暗暗提了一口气,迎上去与之搏命。 韦宏大抽空瞟了对手一眼,发现对手浑身上下已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在战马上左摇右晃,明显体力透支了。 但是这些都没有激起他任何的同情心,反而刺激他出招更加迅猛,只想着尽快取得对方性命。 张大胡子拼命挥舞着手中长刀,与敌相拼杀了百十个回合,却愈发觉得手中的大刀越来越沉重。 他几乎是使出最后的力气,猛然挥出一刀。 哪知对面那个光头和尚丝毫不肯退缩,挥动手中的大铁铲猛然将长刀磕了出去。 筋疲力尽的张大胡子根本来不及收回长刀,便看到对手抡着那把大铁铲,猛然向他的肩头拍了下来。 接着耳中就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的一条手臂彻底抬不起来了。 汗水和血水几乎同时遮住了他的双眼。 即便如此,张将军仍然不愿放弃。单手拖刀,仍然咬牙坚持与对方搏斗。 那位花和尚却突然虚晃一招,退出圈外。 举着大铁铲喊道:“我敬你还算是条汉子,不想即刻取尔等性命,你现在下马跪地乞降还来得及,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了!” 张大胡子毫不含糊,伸长脖子使劲吐出了口中的血沫子。 哈哈笑道:“我张大胡子誓与你们这些贼寇不共戴天,想让我下马跪地乞降,门都没有! 我堂堂七尺男儿,生是大顺的人,死是大顺的鬼,即便是为国捐躯,也在所不辞。就算是战死沙场,我也会在天上瞪大双眼看着你们,倒是要瞧瞧你们还能横行到几时!” 花和尚一摆手中的大铁铲,望着对方通红的双眼,深知这个家伙铁了心要送死,劝说一定是劝不动了。 但他此时却已经不屑策马冲上去与对方交战。只是轻轻摆了摆头,吩咐身后己方的兵卒弯弓搭箭。 “这个家伙死到临头还冥顽不化,看来是彻底没救了,给我射死他”。 几十只利箭迎面而来。因为距离太近,几乎已经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的张将军只能用身体硬生生去扛。 生动数十箭之后,他仍然昂起头颅,挺立在战马之上。 花和尚韦宏大轻轻摇了摇头,只得拍吧马上前,抡起手中的大铁铲,给了他最后的致命一击。 张大胡子残缺的尸体终于一头栽落马下,淹没在滚滚尘埃当中。 第二十八章 惺惺相惜 遭到洪家军匪寇的疯狂反噬,也终于抑制住了名门之后、肖锦程肖大元帅的轻慢之心,迫使他重新审视自己面对的敌手。 本次蓝旗营对洪家军匪寇发起的全面进攻,按萧大元帅最初的设想,需要一鼓作气,全歼匪寇。至少要让对方受到重创,从此一蹶不振。 谁料最终的战果非常令他不满:张士诚将军率领的人马全军覆没无一生还。张将军本人也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其他各路突进的人嘛,也有不少的损失。 肖大元帅也终于明白了,此路匪寇能在官军的屡次围剿之下,苟延残喘这么多年,绝非偶然。 现在咱们再把目光转到叙州城。从大顺朝廷的角度来看,这里刚刚失而复得。 虽然经历了几轮战火的洗礼,城中还有许多烧得焦黑的残垣断壁,但大体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肖大元帅率队出城剿匪之后,这里的最高长官就成了那位朝廷钦差马忠义马大人。 来我红巾大营顺利的完成“劝降”工作之后,刚刚回到叙州府城。这位马大人摩拳擦掌,正准备故伎重演,大肆敛财,为将来在朝廷官场上混铺平道路。 哪知还没等他出手,上门巴结,逢迎送礼的,便在门外排起了长队。 马大人不由心生感慨:“这当个大官就是好啊,不用费脑子,嘴都不用张,想要的金银珠宝就有人主动送上门了。而且还都是争先恐后,挤破了脑袋,想拦都拦不住。 无论你拒绝了谁,他都敢跪在你的府门前哭三天,比死了亲娘老子还悲痛。 偏偏我这人又心肠软,只好勉为其难收下了。 看来我选的这条路是走对了! 可惜这种逍遥自在的日子不会太长久了。 因为以我对刘盛那个小子的了解,就凭他的一身反骨,外加每个毛孔都透出的桀骜不驯的野性。 一旦他下了决心举兵反叛,不把整个大顺王朝掀个底朝天,弄得鸡飞狗跳,天下大乱,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关键是他现在的实力,已经强大到无人能够阻挡的地步了。 洪家军不行,蓝旗大营的那位名门之后,肖大元帅也不行。 那位肖大元帅太过正统了。而刘盛那个野小子总是憋着一肚子坏水,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钦差马大人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在灯光之下,把玩着手中的别人孝敬的珍宝。 但他们这一行时间久了,早就成了行家里手,鉴宝专家。哪些东西是真正的宝贝,哪些物件徒有其表,他一眼便能看出。 正在悠闲的享受着独处的美好时光,忽然听到窗棂微微一响。 马大人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便又低头,欣赏起了手中的宝物。 等他再次抬起来时,却发现面前的桌子上多出了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对方白纱蒙面,手中拿着一把铁尺。 这要是换了旁人,大半夜的房中突然凭空多出一个人来,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地上了。 钦差马大人不愧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他却丝毫不见慌乱。 只是从容淡定地望着对方。 马大人深知一个道理:钱财乃身外之物,而且唾手可得。关键时刻还是保命要紧。 倘若对方真是来打劫的,将面前这些珍玩宝物拱手相让就是了,反正也都是别人送的,自己没费吹灰之力。 对面那人却先咧嘴笑了:“行啊,你就是那位钦差马大人吧?有点道行和定力。 你不用担心,我不是来打劫的。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蠢事,我从来不会做。” 马大人放下手中的物件,站起身来深施一礼。 然后开口说道:“这位朋友,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您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啊?我看阁下仪表堂堂,气宇轩昂,绝非等闲之辈!” 什么人都禁不住夸赞,被灌迷魂汤。盗圣也不例外。 他听到对方如此真诚的阿谀奉承,连忙挺了挺胸。 这才又说道:“你我现在还不能算是朋友,但我们有个共同的小朋友。以前叫南宫大营,现在改名叫红巾大营的那位刘盛刘将军你认识吧?” 钦差马大神人连忙上前几步,双掌相扣,再次一躬到地。 这才抬起头来说道:“刘胜那位小兄弟的来信,我前几日就收到了。莫非您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盗圣? 我在京都官场,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如皓月当空。 传说您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中,也来去自如,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行侠仗义,美名传天下。” 这一连串的褒奖,连盗圣自己心底里都迷糊了:我在京城,口碑这么好吗?合着所有人都夸我!干完这一票,我还要回到京城去! 不能让京城的穷苦百姓们(本章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欺君大罪 “傻徒儿,为何你自从师妹下山之后,整个人就像霜打了的茄子,彻底提不起精神了呢?难道你还不了解为师的一片苦心吗?” 晏大侠手中倒提着一把宝剑,走到了自己大徒弟的旁边。 而这位大师兄此时正蹲坐在地上,无精打采地看着几只蚂蚁在自己的脚面上爬来爬去。 晏大侠并没有再厉声训斥他,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低姿态也蹲在了他旁边,双眼同样盯着那几只蚂蚁。 “你个傻小子,是舍不得你的师妹吧?为师早就看出来了,你对她动心了。” 大师兄的脸上猛然一红,扭头略显惊诧的问道:“师父,您老人家何出此言?” 晏大侠捋须笑道:“别忘了师父也曾年轻过,算是过来人了。你的小师妹顽皮可爱,精灵古怪。她一年就学会了你三年都没学好的技艺,留着她,我也没什么可教的了。 况且我初次与她相见的时候,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小男友。 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为师心里觉得他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若是真心喜欢她,应该祝福成全她才对。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能只想着自己一味索取得到。 该转身放弃,成全对方时,一定要勇于担当,忍痛割爱。 师父年轻时,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继续纠缠不清,只能使双方都感到痛苦,及时抽身,勇于成全你所爱之人将来的幸福,才是真正的男子气概。 我说这些,你现在可能不大懂,甚至完全不能接受。将来你自然会明白的。 另外你跟了我这么久,剑法早就应该大有长进了。那一夜我看到了你们三人动手,你自己也得承认,你师妹的剑法比你强太多了。 我留下你的另一层含义,就是想让你静下心来,苦练提高技艺,将来独自仗剑天涯,可真就没人帮你了。若再遇强敌,你还是那副松松垮垮的样子,让师父怎么安心?” 大师兄低下头,咬着自己厚厚的嘴唇,猛然挺身一跃而起。 回头说道:“师父你放心吧,我现在就去练剑! 将来不管遇到什么对手,绝不能给您老人家丢脸。” 晏大侠也挺身站了起来,说道:“无论到了何种境地,都不能丢了自己的精气神。去吧,这世上还有太多的混沌不公,等着你凭一己之力去铲除呢!” 京城的宁国府这次可算下了血本。不但慷慨地献出了两车宝物,派出了自家府上豢养的打手、护院一路押送,还特意聘请了名震八方的镇远镖局亲自押运。 这伙人进了徐州府城之后,稍事安顿,宁国府的管家便亲自陪同镇远镖局的总管,登门拜访当地的最高长官,说明来意。 目前城内的最高长官,非朝廷钦差马大人莫属。因为原先当地的郡守等各位长官,在洪家军第一次攻城时,便被斩杀殆尽了。 特命钦差马大人接过对方的书函之后,从自己的座椅上站了起来,连声夸赞:“好,好,好。宁国府的主人不愧我大顺的栋梁之材,知道我朝剿匪的资金有限,大义凛然,慷慨解囊。 这浓厚的家国情怀,怎不令人钦佩? 我与宁国府的当家老爷子也算莫逆之交了,曾经去当面拜访过。” 下面宁国府的大管家抬头偷偷瞄了那位钦差大人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去。 心里奇怪道:“这位钦差大老爷看着有些面生呀。他去我们府上拜访过?还和我家的老爷成了什么抹泥之交?身为宁国府大总管,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来的路上有一天遇到大雨,我是摔了一跤不假,但那一次在泥泞中的轻轻一摔,就让我彻底失忆啦?这也有点太邪乎了吧? 但不管怎么说,人家是钦差大人。一般人想攀附还攀附不上呢,我不能当面乱说些什么,佯装不知跟着糊弄就完事儿了。” 上面的钦差马大人一脸和蔼的微笑,他接着说道:“按常理说呢,你们一路辛苦,车马劳顿。我直接安排人接收,令尔等早些回去歇息,是最应该的。 但是,为了表达对宁国府主事大人的尊敬,褒奖他忠君爱国的精神。 也为了回京之后,在圣上及朝中各位大人的面前,多多替宁国府美言几句,本钦差决定:明日举行一场盛大隆重的接收仪式。 这就要辛苦各,将货物暂时运至本钦差为你们提前准备的安全屋中再坚守一夜,待明日仪式举行完之后,再行交接。 这一来呢,钦差马大人是当地最高长官,二来众人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便欣然接受了。 反正这么多天都熬过来了,不在乎这一夜。 而且已经到地方了,外围还有众多官兵把守,屋内还有一圈自己人。纵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有匪贼来抢。 钦差马大人信守承诺,一夜之后,果然举行了盛大而隆重的交接仪式。 但当那两辆车上原封不动,罩着的帆布被掀开之后,众人全都傻眼了。 只见两辆车上装满了碎土瓦片、烂泥,哪有什么财宝? 钦差大人沉下脸去,一脸的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儿?让我回京之后如何向圣上交代?” 众人面面相觑,更是陷入了彻底的无语。 就连那几个推车的也愣住,心说这真是大白天见了鬼了。我们辛苦推了一路,并未发现重量有丝毫的变化,怎么车上全是这些破玩意儿? 宁国府的管家连忙走上前去,质问镖局的总镖头:“贺镖头,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昨晚临睡之前还检查了一遍,怎么今天就变成这样了?” 贺镖头不客气的回敬道:“你问我我谁去?我们弟兄们昨夜一夜都没眨眼,除了你掀开罩布看了看。我们围在四周,就没人动一根手指。” 管家黑着脸说道:“那我不管。这两车珠宝是你们负责押运的,只能由你们来负责赔偿。” 贺镖头更生气了,大声说道:“我等弟兄们一路辛劳,风餐露宿,尽职尽责。出发时镖银你们只付了一半,凭什么让我们赔偿?” 钦差马大人毫不客气地抬起手来,阻止了他二人的争吵。 没好气儿的说道:“谁能给我解释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是宁国府的主事之人喝多了,不远千里给我们送了两车烂泥过来?还是你二人联手,中途做了手脚? 现在最委屈的是本钦差,辛辛苦苦搞了这么大的阵仗,你们却让我颜面扫地。我丢人现眼不算什么,可我代表的是当今圣上!这便是欺君大罪,可以抄家灭九族的!” 众人一听,被吓得齐齐跪倒在地,没有一个人敢抬头。 第三十章 独臂刀客 萨日愣失去了一条手臂,却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性命。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恢复了健康,浑身上下重新焕发出活力。 让周围的那些护卫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是:这小子在与敌激烈打斗的过程中,只是失去了一条胳膊,并没有伤到脑袋。 但康复之后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性格依然沉闷,不愿意多说话。 但却没日没夜的苦练起了刀法。 有时候天还没亮,甚至是大半夜就看不到他的人影了。 偶尔起夜的人会遇到他,也会被吓一跳。 只见那小子光着膀子,用健全的右臂挥舞着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上蹿下跳,满地打滚,好像着了魔一般。 萨日愣的想法很单纯:之所以上次会丢掉一条臂膀,只能说明自己的武艺不精,技不如人。 那位至高无上的美丽公主殿下,温柔的话语音犹在耳。 为了更好地尽到自己护卫的职责,必须玩命地刻苦练习。 他觉得现在自己能活下来的唯一理由,就是更好地保护公主。 绝不能因为少了一条胳膊,被踢出护卫的队列。那样可能以后真就活不下去了!更没有机会保护公主了。 因此,他必须付出百倍的努力,能确保自己永远留在公主的身边。 他还不知道本国的军队在索隆将军的带领下,已经越过两国边界,进入米尼艾尔王国参战了。至于这场战争的结果如何,又会给两国的国运带来怎样的变化,这些他都毫不关心。 他只知道:为了保证护卫们的活力和战斗力,每过一段时间都会他对他们进行全面考核,淘汰掉最差的几个人,再补充一些新鲜血液。 他现在少了一条胳膊,至少必须保证自己不被淘汰出局。 没过多久,让他心里惴惴不安的考核就开始了。 他不得不打起百倍的精神,小心应对。 第一场是传统的摔跤。 如果还有两只手臂,萨日愣是丝毫也不用担心的。但他现在只剩一条胳膊了。 没有一个人为他上前说情,甚至有不少人抱着双臂,等着看他的笑话。 负责考核的武官,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 因为作为皇家的护卫,形象也很重要。也许武官的心里也在想,虽然他保护公主有功,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 每年的公主巡游,旁边的护卫衣着光鲜,却少了一条胳膊。老百姓们会怎么想?难道我们阿卡拉就没人了吗?此人形象不佳,凭什么还留在公主的身边? 正好可以借此由头,让他安心离去,他也无话可说。 萨日愣光着膀子,将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高大的对手。 对方同样也光着膀子,虽然心里对他多多少少有一些同情,但也不得不出手了。 萨日愣的动作十分敏捷。 他先是连连躲闪,不让对手靠近自己,双手抱住他将其抱摔。 瞅准了时机之后,他主动出手,猛然扑上前去。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猛然伸出右手,抓住了对方一只粗壮的手臂,像挥舞一面大旗一样,将对手抡了起来。 随后猛一撒手。对方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一只手腕脱臼了。 周围的众人发自内心的为他叫好。 第二场比赛就是真刀真枪了。 那位负责考核的武官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铁了心打算淘汰他,竟然给他同时安排了两名对手。 萨日愣右手紧握钢刀,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胆怯。 更没有提出任何口头抗议。 因为他心里清楚:口头抗议什么的屁用也没有,反而可以让考官以不遵守规则为借口,直接将其踢出局。 对面那两个人也手握钢刀,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微微一笑。 他们二人毫不客气的同时扑了上来。 萨日愣接下来就举动,大大出乎他二人的意料之外。 只见他没有丝毫的退缩躲闪,反而就地打滚,主动向前,挥刀砍向了他二人的脚脖子,发起了疯狂的主动攻击。 这算什么套路?以前从来没见过。 他二人连忙跳跃躲闪,同时纷纷出刀,发动反击。 哪知萨日愣虽然满地打滚,整个身体却滑溜的像水中泥鳅一样。二人无论怎么又砍又剁,却完全伤不到他。 几十招走过。萨日愣忽然飞踢一脚,自下而上,将两位对手中的一人踹翻在地。 另一位一愣神的功夫,萨日愣忽然大吼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自上而下挥刀猛劈。 两刀相撞之下,生生将对方的手中刀砍飞了。 最终对战的结果不言而喻。大汗淋漓的萨日愣收刀在手,对着负责考核的武官微微施礼。 那名考核官一脸无奈,微微摇了摇头。众目睽睽之下,他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将面前的这位不那么体面的独臂刀客淘汰出局。只得微微叹了一口气,一句话也没有说。 萨日愣从此成功留了下来,仍然作为公主身边的近身侍卫之一。 深夜微弱的灯光之下,蒙面盗圣提的一包提前备好的礼物,出现在了钦差马大人的面前。 马达人连忙站起身,客气抱地拳施礼。 低声说道:“盗圣果然名不虚传,身怀绝技。神不知鬼不觉,你是怎么做到的?” 盗圣微微摆手笑道:“这还要多谢钦差大人鼎力相助。这是我给你备好的谢礼。宁国府管家和镖局的人你怎么处理了?” 钦差马大人挺身笑道:“我把他们都扔进大牢了,令人严加审问。让他们狗咬狗去吧,大不了双方都落个两嘴毛。 你我早已不是外人了,本钦差略施小技,助你一臂之力,这就是我应该做的。 我不需要任何的谢礼。你那天晚上应该也看到了,我收到下面的孝敬还用不完呢。 你我其实都是同道中人,只不过手法不同而已。劫富济贫,替天行道,是我们共同的宗旨。 您若非要与我见外,就转送给刘盛那小子吧。那小子野心勃勃,刚举起反旗,正是急需扩充队伍,购买大批刀枪、战马,需要大量使用金银的时候。” 盗圣点点头说道:“我给那小子也备了一份,既然你不肯收,这一份儿也给他好了。如此说来,你也看好这小子的将来? 当今世道混乱不堪,民不聊生。是该变变天了!山水有相逢,你我就此别过。” 第三十一章 崔二狗的过往 善于骑猪,不善于骑马的崔二狗又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不过这一次他表现的可是很顽强,虽然屁股生疼,眼里却一滴泪也没有。 而是咬着牙重新抓紧马缰,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 当然他也没忘了,把摔歪了的头盔重新扶正。 此时秦大哥就远远地骑在马上,在后面看着。他不由地嘬了嘬牙花子,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他的背影一眼。 其实说起来这个崔二狗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自打出生开始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因为其生身父亲早已弃他娘俩儿而去。 别误会,他父亲不是死了,而是将这一对孤儿寡母抛弃了,去追求自己想要的逍遥生活。 要么说这世上只有渣男才是真正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非物质,就说这种人不是东西。而遗产的意思,就是说这种玩意儿从古至今世世代代都能冒出来,连绵不绝。只要人类没有彻底灭绝,这种玩意儿就生生不息,甚至用不着繁衍就能活下去。 崔二狗的生父天生就好吃懒做,喜欢吃喝嫖赌。可惜又没有生在富贵人家,完全没那个资本。 好歹娶了个媳妇儿,成了家之后,甩手掌柜他也不想当了。趁着自己的妻子身怀六甲,挺着个大肚子,他自己脚底抹油,溜了。说白了就是不想承担任何责任。 在那个混乱而动荡的时代里,只听说有人休妻再娶。而女人呢,要遵从圣人的训导,讲究三从四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这也是我极度厌恶圣人的原因之一。 崔二狗的娘亲生下他之后,无人照顾不说,也没有了任何的经济来源。似乎留给他的只有一条路:坐着等死。 但女虽柔弱,为母则刚。她硬是咬着牙,靠给人打短工,既当爹又当娘,一点一点把崔二狗拉扯大了。这期间的种种辛酸,也只有那个当娘的心里清楚。 崔二狗因为从小没爹,就饱受小伙伴的欺凌,他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没有人愿意跟他玩,他只能去找动物玩。他骑过的那头猪还是村里财主家的,因为自己家穷,养不起。 当年遭到小伙伴围殴时,他那位身材瘦弱的娘亲不止一次像发疯了一样,手持木棍,冲进人群,解救自己的孩子。 因此他娘在村里人的口中,成了一个“疯婆子”。 崔二狗很抗揍,被几个人围在中间,揍的鼻青脸肿,已成家常便饭。 红巾军实施均田制之后,这对一直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可怜母子同样得到了几分耕地。 此时,已长大成人的崔二狗却主动选择了从军。 因为他自认为从小就有天然的优势:抗揍。那几分地里,即使母子俩共同努力,也长不出更多的粮食。 而要发挥自身的优势,彻底改变命运,只有推翻大顺王朝。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所谓抗揍也只是相对的。村里的同龄人欺负他,下手多少有些分寸,并没有打算将他置于死地。 战场之上,敌我之间就完全不同了。一刀下去,你再抗揍也得身首异处。 但后来的事实充分证明了,崔二狗的选择是完全正确的。 在之后的战场上,崔二狗凭借自己的勇敢,成了一名武将。当然这一切都发生在他完全降服了自己的坐骑之后。 我正在中军大帐里坐着,忽然听到外面一个大嗓门大声吆喝:“你们竟敢拦我,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们总统领的大媒人,他见了我的面儿,也得叫一声二叔呢!” 我连忙站起身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了气呼呼的陈老蔫儿。 我连忙走上前去,客气地抱拳,同时告诉那些拦阻他的侍卫们,这位算自己人。 将他请进帐内之后,我一边命人端茶送水,一边安排人给他准备吃喝。 随后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笑呵呵地问道:“您不在凤凰岭上好好呆着,怎么想起来跑到这里来找我?有芸姑的消息了吗?” 陈老蔫儿毫不客气地端起水猛灌了几大口,这才放下水碗说道:“你个臭小子,这段时间忙活啥呢?也不是说抽空上山去拜见一下你的岳父母。 我是奉了寨主之命,前来与你互通信息的。” 前不久洪家军的大首领洪天阔又派了几位使者,带了不少礼物上山找到我们熊寨主,请他带着人马下山,一起收拾朝廷的官军。 我们熊大寨主一时拿不定主意,你不是竖起反旗已经造反了吗?按说和洪家军是一伙的。 弟兄们在山上呆这么多年也烦了,都想下山,活动活动筋骨,干点儿大事儿。” 我低头思索了片刻,望着他说道:“劳烦二当家的回去给我那岳父带句话:沉住气,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我现在正忙于招兵买马,扩充实力。 蓝旗大营与洪家军过招,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们两者之中能最终存活下来的胜者,才配与我军交手。” 陈老蔫儿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他抬起右手,用食指点着我的鼻子说道:“行啊,你个臭小子,准备渔翁得利,算我没看错你。也对,以静制动,总是立于不败之地。 这么说我回山之后,就要劝劝熊大寨主,不可操之过急。” 我连连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他二老近来身体还好吧?这么大老远的,您来一趟也不容易。我让下面备好酒菜,今晚咱爷俩来个一醉方休。” 陈老蔫儿使劲儿眨巴了眨巴眼睛,一脸的坏笑:“你小子不会是想借机报复我吧?你的酒量我已经测试过了,还想把我灌趴下?!” 我连连摆手道:“你是我和芸姑的大媒人,又是我们的长辈。对你热情款待是应该的。” 这位凤凰岭二当家的这才微微点了点下巴,说道:“这还差不多。当初我给你下种种圈套,那还不全都是为了我家大侄女吗? 现在她的江湖知名度很高,至少已经超过他的亲爹熊大寨主了。我听说他打败了那个崆峒派的什么掌门大师兄,铲奸除恶,毫不手软。” 我微微笑道:“我也有一些耳闻。太久没见她,都有些想她了。” 正说着,傅青山将军一头闯了进来,一脸的紧张。 他瞥了一眼陈老蔫儿,冲他点了点头,便转脸对我说道:“老大,你坐着别动。有一位面罩黑纱的刺客此时正在闯营,朝你这里奔过来了。 我又一时找不到高怀德的小子。你放心,有我们这些弟兄们在,任何人都休想伤你一根毫毛。” 我也是吃了一惊,急忙问道:“大白天的会有什么刺客?别找高怀德了,那小子最近忙着呢。 你们也都不用太紧张,我亲自拎着刀去会会他。他用的是什么兵刃?” 傅将军说了一句:“好像是手提一把长剑,拦阻他的弟兄们三两下就被他放倒在地。此人的武功不一般呢!” 第三十二章 棋逢对手 我手提宝刀,飞快地跃出大帐,向人生嘈杂处望了一眼,果然就看到了那位黑沙蒙面的“刺客”。 一望之下,我顿时心花怒放,大喜过望。 扭头看了一眼,跟在我身后不远处的陈老蔫儿。那位刺客的身形,这个凤凰岭二当家的应该比我更熟悉。 他果然一脸的震惊,大张着嘴巴,完全说不出话来。 我手下这帮可都是特战营的弟兄们,个顶个都不是好惹的。 为了防止那位“刺客”发生什么意外,我连忙大吼一声,腾身而起,飞越了人群,直接落在了刺客的近前。 双脚刚一落地,便伸长双臂大喊道:“弟兄们稍安勿躁,全都给我闪至一旁。这位刺客小妹,原本就是我的一位至亲好友,她丝毫也不会伤害我,只是想来与我切磋一下武艺。” 听我这么一喊,原本骚乱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似乎也就不再那么紧张了。 原先被那位“刺客”打倒在地的那几位小兄弟,其实也并没有受伤。此时都一轱辘爬起来,跑到一边去了。 我手持宝刀又踏前了一步,望着那个黑纱蒙面的刺客冷笑道:“如果本将军没有猜错的话,面前这位身材娇好的刺客小妹,就是最近江湖中名声远扬,打败了崆峒派掌门师兄的那位小魔女吧?” 对面那位蒙面刺客,明显愣了一愣。 虽然隔着那层薄薄的黑纱,无法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我仿佛已经知道了,她的唇边此刻正浮现出两个浅坑似的小酒窝。 她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抬了抬手中的宝剑。 我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扎好了架势,我将手中的那把寒冰宝刀围着自己的身体先是绕了一圈。 这也是在变相地对面告诉那个丫头:你自己当心点儿,我可要来真的了! 原本嘈杂混乱的人群此时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我们二人的身上。 “看刀!”我低吼一声,一跃而起,主动发起了进攻。 这个时候我和那个疯丫头就完全不讲客气了,一来自己手握绝世宝刀,信心十足。二来我要逼迫她使出绝招,倒要看看她从那位晏大侠身上学到了几分本领。 甫一交手,我便在心里暗暗点赞:这丫头不慌不忙,从容应对,气定神闲,丝毫不见慌乱。与我们当年在凤凰岭上拳脚相对时,何止提高了一个档次? 我虽然一时难以取胜,但也不至于马上落败。因为在她拜师学艺时,我可是一天也没敢闲着,每日晨昏之时,都挥舞着这把寒冰宝刀,暗自揣摩,刻苦磨练。 我记得很清楚,当年在凤凰岭后山,虽然那位晏大侠有意让着我,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勉强在他剑下走了三十余招。 今天当着所有好兄弟的面,再怎么着也得撑过五十招,不然就太没面子了。 何况我心里有底,对面的丫头,自己会把握好分寸,不会轻易伤了我,就算我门户洞开,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周围的这些弟兄们两眼都看直了。 除了那一次我和高怀德动手比试,这应该是我第二次在众人面前大展神威。 只不过这一次比上回,我更加用心卖力。因为此战的胜败,决定着以后我俩在家庭中的地位高低。 我若轻易就输了,这丫头过门之后,还不得天天仗剑欺人,把我彻底在踩在脚下蹂躏?为了幸福的明天,我必须竭尽全力。 见我出招迅猛,如此咄咄逼人,对面那丫头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沉着应对。 五十招,六十招,八十招,百招已过,我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我已经够本儿了,就算这时候输了,也不至于太下不来台。 同时心里暗暗惊讶:这丫头可以呀,这两年算没白学。我几乎已经使尽了浑身解数,都没有丝毫便宜可占。反而是她锋利的剑尖,始终不离我的要害。 若不是小爷我武功超绝,早就被她捅个窟窿了。 其实手中那把寒冰宝刀,也帮了我不少忙。 此时的周围非但鸦雀无声,甚至是一根银针落地,也会发出雷鸣般的轰鸣。大约是围观的众人,都同时屏住了呼吸。 眼看无法取胜,我眼珠一转,故意卖了个破绽,诱她来攻。 奇怪的是,这丫头居然没有上当。还是稳稳地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随着阅历的增多,我现在对兵器已经算是半个行家了。 我偷眼瞅了瞅,丫头手中的那把宝剑青芒四射,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我心里也清楚,那玩意儿绝对不是一般的兵刃,说不定是那位大晏侠亲手所赠。 其珍贵程度比起高怀德手中的那把宝剑,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想用我手中的绝世宝刀,寒冰利刃将其削断,估计门都没有。 我不免有些泄气:既然不能主动求胜,那就主动求败吧。 想到这里,我好像无意中踩中一个小石子儿,脚下一滑,打了一个趔趄,同时身体猛然后仰。 对面的丫头果然不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猛然向前一跃,宝剑直抵我的前胸,透过胸前的护甲,我也能感受到那丝丝的寒意。 我忽然扔了手中刀,痛苦地轻呼一声:“哎呀,你伤着我了,我中剑了!” 对面的丫头终于不淡定了,开始手忙脚乱起来。我趁此机会,猛然挺身扑上前去,将其拦腰抱起,扔在半空中,又伸手接住。 当她重新落在我怀里时,竟然忍不住低声在我耳边问了一句:“你真的受伤了吗?都怪我不小心。” 我一边狂放地哈哈大笑着,又将她重新抛向了半空。再次落下之后,她才清醒了过来,一边半羞半恼地低声骂道:“你个小混蛋,大骗子,快些放我下来。否则,我手中把这锋利的宝剑,真划伤了你我可不管。” 我面露狰狞,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许你私闯我军大营胡闹,就不许我胡闹一下吗?天下哪有这般道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何况你敢伤我一个试试。周围可都是我们特战营的好弟兄,人人身怀绝技。 你敢伤我,这辈子都别想走出军营的大门了,只能在这里与我双宿双飞。” 说着我一把撕下了她的黑纱面罩,随手一扔。 只见她久违了的俏丽脸庞上,满是绯红。唇边那两个迷人的小酒窝十分醒目。 围观的这帮手下弟兄们,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几乎同时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大笑,还有人鼓掌叫好。 貌似这场比武以我的失败而告终,但是输了比武,却抱得美人归,还有比这更牛的吗? 这个时候,所谓的输赢已经根本不值一提了。 第三十三章 女大不中留 羞得满面通红,被我强行搂在怀里的熊芸姑一边伸直了握剑的手臂,让那把锋利的宝剑离我远远的。一边用另一只小手握成拳头,不断地捶打着我的胸膛。 我知道她舍不得用力,那拳头的力度和挠痒痒差不多。 因此更加不管不顾,双脚点地从人群的头顶一跃而过,落在了你我的中军大帐不远处。 那个疯丫头猛然抬头看见了人群中的陈老蔫,更觉得无地自容。 连忙从我身上跳了下来,拉了拉自己的衣角。 那位凤凰岭的二当家也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撇嘴说道:“丫头,你还没回山上向父母请安呢吧?果然是女大不中留,直接就来找这臭小子了! 明天随我一起回山吧。” 熊芸姑先是微微向陈老蔫儿施了一礼,也不敢说话。轻轻皱了皱双眉,无声地白了我一眼。 那意思是在问我:这个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多让我难堪呀,本来还打算在你这里玩几天呢。 我连忙趴在她的耳旁说道:“这你可怨不得我。他是你老爹派来给我传递消息的,所谓无巧不成书,谁会想到你这个时候来找我? 不过也完全不必烦恼,等一会儿我找几位兄弟把他灌趴下。他不会妨碍我们的。 只是你要想好回山之后怎么向父母交代。” 那位豆芽儿将军此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满面红光地哈哈笑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起初我还真以为是什么刺客,原来是我们未过门的嫂子啊!” 陈老蔫儿一听立马不乐意了,连忙纠正道:“现在不许乱叫什么嫂子。我这个大侄女儿一天没过门,就还是我们凤凰岭的闺女。 你别在这乱套近乎。” 我的情绪十分高涨,现在不愿意和任何人计较什么细枝末节,大手一挥当众宣布道:“今日全营上下放假一天,明天清晨弟兄们也不用出早操了。吩咐下去,大排宴宴,今晚我要与弟兄们喝个痛快。” 众人又是齐齐发出一阵欢呼,个个面露喜色。 我又转身吩咐一位侍卫:“你去出营,把高怀德那小子给我找回来,顺便让他把那位玲儿姑娘也给带来。大家难得一起乐呵乐呵,就说是我的命令。” 望着熊丫头疑惑的眼神,我嬉皮笑脸地向她说道:“你不是要来找高怀德那小子吗?我一会儿给你俩介绍介绍。 那小子也使得一手好剑,是咱俩共同的敌人。回头你我二人联手共同对付他,准保打的他屁滚尿流。” 一脸懵的军师宋琦出现了,我连忙招呼他去请秦大哥过来晚上一起吃酒,顺便告诉他们全营放假的消息。 高怀德那小子,近来在我的指导之下颇有一些长进。热闹的晚宴开始之前,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招术,真就把那位玲儿姑娘带来了军营。 大家齐聚一堂。熊丫头像一只乖巧的小猫一样坐在我的身边。 她与在座的都不熟,因此也不怎么讲话。 酒宴刚开始时,陈老蔫儿还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颐指气使。我向旁边的豆芽儿使了个眼色,让他主动端起酒杯去敬那个二当家的一杯。 几杯酒下肚之后,那个陈老蔫儿也不摆架子了,挽起袖子与众人吆五喝六,本色尽显。 我知道他的酒量不行。果然没过多大一会儿,他就老老实实地趴到桌子下面去睡觉了。看他趴在地上睡得很是香甜,我便起身拉着熊丫头的手轻声说道:“跟我走吧。” 她虽然没有丝毫的迟疑,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去哪儿?” 我只好耐心地转脸对她说道:“我们俩已经太久没见了。这里人多太吵吵了,咱俩找个僻静点的地方,说说知心话。也让我向你倾诉一下相思之苦。” 熊丫头的唇边又露出那两个浅浅的迷人酒窝。她略带嗔怪的瞪了我一眼:“你个小混蛋,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信你才是见了鬼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她却寸步不离地紧跟在我的身后。 我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她说道:“那位晏大侠不仅教了你剑法,轻功也应该大有长益吧?我现在带你到一个地方,首先你要保证能追得上我哟。” 说完我一个转身,双脚点地跃上了树梢。 不放心的回头望了一眼,却发现熊丫头已经十分轻盈地站在了我的身边。 我连忙再次转身,踩着树杈腾空而起,发力向前狂奔。 当我再次停下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了一处风景优美之所在。 天上一轮明月当空,面前的青色山崖之上,如白练般的瀑布飞流直下。 下面的一汪潭水清澈见底,水面上还飘荡着一层淡淡的水雾。 因为临近水源,这里一片翠绿中,花团锦簇,香味扑鼻。 林间还时不时传来鸟儿轻柔的吟唱。 站在我身边的熊丫头忍不住轻轻感叹道:“这里好美,好宁静。” 我轻轻扶着她的肩膀坐了下来,忽然像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抽出一把自己在路上采摘的野花,有火红色的、金黄色的,还有浅绿色的。 熊丫头虽然有些吃惊,但还是很开心地收了下来。 我又伸手从中抽出了几朵,插在了他的发鬓上。才轻柔地开口道:“知道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你觉得这里像不像凤凰岭的后山?那池春水,那薄薄的水雾。 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里,每当想你的时候,我都会来到这里,独自一人静静地待上一会儿。” 那丫头的眼中虽然已经泛起感动的小浪花,但还是嘟着嘴儿佯装生气地说道:“别总想拿甜言蜜语来哄骗我。你的嘴里就没有实话,原先我一直以为你叫高怀德。直到今天才知道,连名字都是假的。” 我连忙用两只手捧起他的一只小手说道:“这事儿我已经向岳丈大人解释过了,当时我们还是朝廷的官军,还没有举旗造反。我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名字可以是假的,那只是个符号而已。但热爱你的这颗心是真的,不信你来摸摸看,滚烫滚烫的,活蹦乱跳。” 一边说着,我一边将她的那只小手按压在我的胸膛之上。 见她的脸色有所缓和,正想抽回手,我连忙顺势而上,将自己的大嘴,狠狠按压在她的小嘴之上,迫的她说不出话来。 她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凝脂般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她伸出一只手,主动搂住了我的脖子。 第三十四章 好事多磨 熊丫头自从拜师学艺之后,身材是更丰满了,身上也更有力气了。 她那宛如凝脂的那条玉臂,因为情不自禁地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差点没让我背过气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勒死我。 我却视死如归,丝毫也不在乎。继续贪婪地亲吻着她薄薄的小耳垂、柔白细长的脖颈,然后又接着向下试探。 这丫头气喘吁吁,半推半就,不满地在我耳边嘀咕道:“你个小混蛋大骗子,刚才还说带人家来看看美景,说说知心话儿。这么快就原形毕露,开始动手动脚了。” 我连忙喘着粗气抬头说道:“知心话儿什么时候都能说。我是怕夜来风寒,你穿的又单薄,先热热身让你暖和一点。 你今后要学着体谅我一片良苦用心。反正咱俩都订婚了,你已经算是我的人了。 你没听老人们常说:好饭就是要趁热吃,等放凉了容易吃坏肚子。” 熊丫头被我说的内心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干脆紧闭小嘴不吭声了。 见她还想反抗挣扎,我只好伸出两只大手去挠她的胳肢窝。她终于憋不住咯咯笑出声来,也打算彻底放弃抵抗了。 正在此时,我们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树梢上,忽然传来两声轻咳,接着一个声音说道:“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没打扰到你们小两口嬉戏玩闹吧?” 我们俩都被吓了一跳。我连忙直起身来,熊丫头也从光滑的石板上连忙坐起,拉着衣领遮住了自己雪白的脖颈。 我抬头一看,高高的树梢之上,一个一袭白衣的身影,好似悬浮在半空中,他的肩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包裹。 我连忙爬起身来抱拳施礼:“盗圣前辈,您总是这么行踪诡异吗?您来的正是时候,我营中正大排宴宴,正好可以好好款待你。” 盗圣轻轻一跃,飘落在我们面前不远处。 他呵呵笑道:“我本来是打算给你送礼的。行至中途,忽然看到两个轻功极高的身影从我面前一晃而过。没忍住好奇,就一路跟了下来。 还好天色昏暗,刚才我可什么也没看见。” 我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空中那一轮明月。心中暗自揣摩:介绍面前这位盗圣与那位马大忽悠相识,是否颇有不妥呀? 堂堂盗圣,这么快就学会睁眼说瞎话了?而且脸不红心不跳,泰山压顶不弯腰。佩服佩服。 “这么说京城宁国府送来那辆车宝物,前辈已经得手了?” 盗圣淡淡一笑,取下肩上的包袱在手里晃了晃。谦虚的说道: “雕虫小技而已。这里只是其中极少的一部分,知道你扩充兵马,急需银两,就给你送过来了。 也算是那天深夜你请我吃喝的酬劳。” 熊丫头此时已整理好衣服,也迈步上前行礼道:“圣盗前辈,小女这厢有礼了。” 盗圣微微点头,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玩笑道:“你跟着那个缺心眼一根筋师父,这两年没少吃苦吧?那家伙还是那么犟吗?” 熊丫头微微一笑,并没有为自己的师傅辩驳的意思,而是客气地说道:“师父他老人家待我挺好的,感谢前辈关心。” 一旁的我暗暗点头:这丫头比原来懂事了,知道什么时候该较真儿,什么时候该一笑而过了。 若是放在以前,她大约会勃然变色,抽出宝剑不惜与面前的盗圣打上一架,也要维护师父的名声。 我甚至在想:这俩人要真的动起手来,我该帮谁? 正胡思乱想着发呆,突然站在一旁的熊丫头,抬起自己穿着绣花鞋的小脚,在我的屁股上踢了一下。 我心里暗暗叫苦道:回头得找个没人的机会提醒她一下,她现在也算是武林高手了,不再是当年凤凰岭上那个没轻没重的疯丫头,她自己可能没感觉到用了多大力气,但踹的人生疼,还很没面子。 于是我连忙招呼盗圣前辈与我们一起返回大营。 回来之后,发现大家正热火朝天的大吃大喝,似乎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我们小两口的失踪。或者说装作不知道。 那位凤凰岭的二当家,还趴在桌子底下睡得香甜,扯着不大不小的呼噜。 我连忙跳过了大军师宋琦,让他替我照顾好盗圣前辈,完事儿后,将他送来的礼物照单全收。 又转身拉过傅青山将军,点着他的鼻子说道:“你们有点过了啊,这位陈老蔫儿,凤凰岭的二当家,好歹也算是我们的长辈大媒人。 当年他在山上刁难我,我让你们把他灌倒了替我出口气就行了。让他趴在桌子底下睡,就没人管了?地上多凉啊,好歹他也是客人。找几个兵卒,把他扛回营帐里,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睡。 再留个人在旁边照顾着。什么时候醒了,给他端杯热茶。这才是待客之道。” 豆芽儿将军朝我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连忙跑到一旁找人去办了。 我这才又返回身,重新来到熊丫头的面前,拉起她柔嫩的小手说道:“你今晚也没顾上吃好吧?别人我谁都可以不管,唯独不能亏待了你。 到我的营帐去,我再让后厨给咱俩开个小灶,边吃边喝,边聊聊知心话。” 熊丫头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有些迟疑。我连忙说道:“你怕什么?你现在武艺高强,我又打不过你。我也不是老虎,不会吃人。 顶多茶余饭后和你温存一下,那也是合理合法的。” 熊丫头站起身,小声嘀咕道:“你要先保证不许胡来,我才会跟你去。” 我嘻嘻笑道:“好我的小姑奶奶。现在怕的应该是我,我担心你一不高兴就拿着宝剑砍我,我又不是对手,甘拜下风。” 她微微抿唇一笑,这才牵着我的手随我走了出去。 远在千里之外的温妮公主,向为首的太医使了个眼色。 那位太医心便领神会,离开众人,跟随在公主身后走了出来。 行至一僻静处,温妮公主转过身来,压低声音问道:“太医,你老实告诉我,我父王的病究竟如何了?这都半个多月了,还不见好转。” 太医连忙施礼说道:“公主殿下,国王陛下的病倒不是什么大病,无非是一些陈年旧疾。 只是陛下他日渐苍老,再加上以前常年在外奔波,这才是我们最担心的。 我们自当竭尽全力,但我也不得不说上一句,有些事除了真龙天神,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也只能是尽力而为。” 公主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了。你们竭尽全力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其他的,只能看天意了。” 太医微微点头道:“公主殿下明白就好。但也应提前做些准备,除公主殿下之外,尊贵的国王陛下并未育有一子,将来的王位如何传承? 还有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要谨防邻国的敌人乘虚而入。” 公主无语地点了点头,清秀的脸庞微微有些苍白。 重新回到老国王的病榻前,迎着绿珠问询的目光,公主轻轻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伸出自己两只宛如凝脂的纤纤玉手,抓起了父王的一只大手,紧紧捧在手里。 轻声说道:“父王,我已经问过太医了。您并没有什么大碍,安心休养,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如初了。” 老国王吃力地睁开双眼,唇边的胡须微微抖动。 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自己的身体,心里清楚。父王也是快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这个索隆将军,还是年轻气盛了些。终究还是跨越边境,卷入到他们兄弟争夺王位的混战当中了!” 第三十五章 偷鸡不成 一次预谋已久的伏击战的获胜,又让洪家军的总统领洪天阔又增加了不少信心。 这天深夜,洪天阔再次召集手下的诸位将领议事,准备主动出击,给立足未稳的蓝旗大营搞个偷袭。 “敌军劳师远征,时间久了,难免会水土不服。而且他们刚刚吃了亏,全营上下士气正陷入低落,我军人马如果趁此时能来个暗夜偷袭,必会有所斩获。” 众将士们面面相觑,低声议论了一会儿之后,大多数表示赞同,也有一小部分人持保留意见。 身为洪家军五虎上将之一的唐高锋唐大将军主动出列,请求由自己统兵,对蓝旗大营发动夜袭。 此举让总统领洪天阔,内心感到十分安慰。 有人主动请战与他点将安排,从气势上就明显不一样了。这至少充分说明了,洪家军的这帮手下弟兄们,从心理层面,并不怵蓝旗大营的官军。 当两军对垒,旗鼓相当之时,往往谁更有底气,谁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花和尚韦宏大晃着自己锃亮的脑袋,也迈步走了出来,躬身抱拳施礼道:“末将愿陪同唐将军一同前往,杀敌军一个措手不及,片甲不留。” 洪大首领更开心了,连连击节赞叹道:“好,好啊!二位将军主动请缨,勇于担当,我军必大破敌军,凯旋而归。 本首领与众位将士们,摆好了庆功酒等着你们。” 两日后的深夜,在这两位大将的带领下,洪家军的近万兵马,趁着浓重的夜色,悄无声息地出发了。 花和尚韦宏大脑袋上戴着一顶厚厚的头盔,这样即使是月亮突然从云层中冒出头来,也不会因为自己锃亮的脑袋而暴露了行藏。 他们很快就摸到了蓝旗大营的驻地附近。 唐大将军还是很有经验的。他先是命令所有人停住脚步,原地待命。然后派出了少量的探马,前出查探情况。 这些探马很快就传回了消息:敌军大营中并无任何异样,门前有少量的几个巡逻士卒,营门外有几堆篝火。营中的兵士们应该睡得正香。 唐大将军顿时兴奋异常。深夜偷营,就是要讲究一个突然性,打对方一个全无防备,措手不及。这样才能收到最好的效果。 黑暗中,他的双眼闪闪发光。 他猛然高高举起手中的方天画戟,下令道:“全军出击,速战速决!” 他身后的洪将军将士们心领神会,做这种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了,大家都心里有数。因此也用不着上面的长官再三交代,所有人都保持着默契,他们也没有喊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口号,只是一声不吭地催动胯下战马,同时发起了冲锋。 冲在前方的人马暗暗拉动弓弦,将那些被提早发现的巡逻兵,在他们发出报警信号之前就一一射杀了。 冲在最前方的士兵们推开了拦路的木栅、鹿角,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击,便一气呵成地冲进了对方的营地。 花和尚韦宏大肩扛着自己的大铁铲,紧紧跟在唐大将军的马后,随着众人一起冲了进来。 他忽然敏锐地感觉出了一丝异样:大营中过于安静了,成群结队清脆的马蹄声至少能警醒一些睡得不那么沉的士卒,慌忙跑出寝帐,这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连忙扭头对唐大将军说道:“大将军,这有些不对劲啊!” 话音未落,在他们的四周,忽然远远亮起了无数的火把。 唐大将军也脱口说了一声:“不好,我们可能中计了!命令全军迅速后撤。” 他二人带着属下的将士们刚刚撤出来,迎面便被一大队手持火把的人马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敌将非常的年轻,手中长枪的红缨在周围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醒目。 马上的高宝亮哈哈笑道:“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上次不小心中了你们的埋伏,我家大肖元帅早就算准了,你们会趁我军士气低落之时,深夜前来偷营劫寨。 果不其然呀! 既然来都来了,别着急走啊,总得留下点什么吧?比如尔等的项上人头。” 唐将军和韦宏大闻言之后,都被气得牙根痒痒。 上次已经合力教训过这小子了,他怎么还这么狂? 不知道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那句名言吗? 还是这小子压根就字大儿不识一个,除了耍勇斗狠,从来就没读过书? 虽然我军暂时失去了主动权,但最终鹿死谁手还很难说呢。 洪家军中的这两员大将,二话不说就朝他迎面冲了过去,同时舞动手中兵刃,一左一右开始对其进行左右夹击。 这种场面高宝亮已经见过了,这次比上次还少了一个人,他就更没有丝毫的胆怯,毫不谦让地舞动手中长枪迎了上去。 包围与反包围,偷袭与反偷袭永远都是相对的。双方的兵士们也二话不说,同时一拥而上,展开了混战。 双方心里都很清楚: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哪一方先退缩,哪一方就必败无疑。而失败就意味着小命不保,没有人喜欢丢了小命,所以大家都拼尽了全力。 但是这一次,蓝旗大营的人马明显在总数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那些作为提前埋伏好的士兵,更不可能袖手旁观。他们手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同时口中发出兴奋的呐喊声。 嘹亮的喊杀声撕裂了周围黑暗的浓雾,注定了这个深夜不会太平。 充到高宝亮近前的洪家军两员大将,都紧闭双唇,狠招频出。 无奈终究是技不如人,他们依然是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 反观那位肖大元帅的副将,却显得从容淡定,游刃有余。 与上一次交手不同的是,唐大将军看到周围的敌军越聚越多,明显内心有些慌乱了,因为他是统兵的主将。 如果说上一次他还想努力杀死对方,这次他却不抱任何希望了。 因为上一次三人联手,己方倒折损了一员大将,是他对对手的实力有了清醒的认知。同时这位大唐将军明显是学过哲学的。 至少他听说过那一句话:那些费尽心力想杀死我,却没能达到目的的敌手,只能使我变得更为强大! 因此,三人抱团厮杀还没到一百回合,唐大将军就先泄气了。 他再一次抛下了那位花和尚独自应战,圈马而逃。 韦宏大的心中更是充满了气愤:这种不辞而别,抛下战友的缺德行为,做一次尚可原谅,还来?这就只能说是人品的问题了。 相比较而言,这位花和尚还是更加勇猛和顽强的。 他只得咬着牙独自苦战,直到那把裹着红缨的锐利长枪无情地刺穿了他的小腹,他仍在苦苦支撑。 第三十六章 兴亡谁人定 花和尚韦宏大此时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因为肠子已经掉出来了。自己亦然浑身是血,几乎没有了力气。 剧烈的疼痛使他这时候已经完全顾不上埋怨那位唐大将军了。残存的求生本能迫使他一手捂着小腹,一边调转马头,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在浓浓的黑夜中亡命狂奔。 篮旗大营的包围圈越缩越小,那些仍然看不清形势,还在拼命抵抗的洪家军骑士们,纷纷做了官军的刀下之鬼。 那轮被鲜血浸染的血红血红的朝阳,在缓缓升起之前,战斗便宣告结束了。 晨风中,立于马上的肖大元帅,望着满地的一片狼藉,嘴角终于重新泛起了一抹自信的微笑。 清凉的微风拂动着他头盔下沿露出的几根细发,他在心中发出了一声感叹:匪寇虽然穷凶极恶,狡猾狠毒,但我大顺帝国的根基坚如磐石,仍将屹立千年! 他此时完全没有料到,在他眼中坚如磐石的大顺帝国在这之后都没能撑过三年,便轰然崩塌了,连细碎的粉末都没留下便彻底灰飞烟灭。 历史的车轮,沉重而冷血。它有自己独特的运行规律,不以任何人的个人意志为转移。 兴亡谁人定?天道有轮回。 已经太平了太久的米尼艾尔王国的都城,正遭受着城外两路兵马的饱和攻击。 索隆将军原先的想法是:消耗兵力,攻坚这类事儿,必须交给小王子的手下去做。这样才能保留本国兵马的实力。 但此时他已顾不上那么许多了。因为他被那位门巴大王子激怒了。 他从内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个呆头呆脑的蠢货,就是想伤害温妮公主的元凶。 只要自己还活着,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尽快除掉这个祸害。 这场攻防战进行的十分惨烈。敌我双方都卯足了劲儿,咬着牙拿出了拼命的架势。 刚刚继承王位的门巴王子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路。而那位小王子密陀罗正好借助外部的力量,拔下这最后一颗钉子,好顺利登上王位。 此等状况之下,他当然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攻方此时还没有大顺的攻城火炮那样的利器,但他们已经研究出了较为原始的投石器。 这种投石器类似于固定在地面上特大号的弹弓,可以将点燃的火球、巨石等投射出去,也能给防守方造成相当程度的伤害。 这些游牧民族的城防工事本来就不怎么坚固,城下没有壕沟、护城河这些必备的附属设施。 因此对攻守的双方来说,都还算比较公平。无非是双方死伤人数的多寡而已。 论起打消耗战,密普罗小王子就占据了不少的优势。由于门巴执行了过于紧缩的战略,导致外围的城邦大多被小王子的人马早早占据了。而这些根据地,可以为他源源不断地输送兵源和所需的物资。 双方经过了长达半个多月的激烈拼杀,都城终于被攻破了。 索隆将军带领着属下阿卡拉的人马率先冲了进去。他此时已经完全杀红了眼。完全不再顾及什么相同的宗教信仰,相通的语言之类的玩意儿了。 像当年对待木托磐尼的异教徒一样,他们逢人便杀,只是图个痛快。借以发泄内心积郁已久的愤怒。 随后入城的小王子密普罗,对这支友军的表现很是震惊。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此时他还没有登上王位,没有保护本国国民的义务。 那位大国师更是大睁着两眼,却是假装什么也看不见。 其实他的心中藏着一个更邪恶的想法:他希望阿卡拉的军队在这里播下更多仇恨的种子。 那样的话,当他扶持小王子正式登上王位之后,突然反戈一击的理由更为充分。 门巴国王此时并没有死,但他已经精神崩溃了。 当他跃马挥刀,冲出最后的宫殿时,迎面正遇上了那位索隆大将军。 他高声喝道:“你滚开。我要找密陀罗,与他殊死一搏。” 索隆将军猛地一挥手中的丈八蛇矛,冷笑道:“你们兄弟二人之间的个人恩怨,我不想过多插手。先把咱俩的账算清楚。” 门巴彻底怒了,他觉得面前这个家伙蛮不讲理,有些欺人太甚了,便大吼一声,冲了过来。 此时他的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人了,直白点说,他已经大势已去。 但他本人显然想不了那么多。只觉得自己满腹委屈,不被人理解,也急于想找个出口,出了心中这种这口恶气。 索隆虎目圆睁,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必须手刃仇敌,方能解心头之恨。 阿卡拉的将士们此时不慌不忙,围成了一圈观看他二人单打独斗,因为他们对己方统帅,那位索隆将军的枪法还是信心十足的。 门巴策马舞刀,主动冲过来拼命,也是索隆内心求之不得的事。 索隆灵巧地躲过了对方的兜头一刀,双手挺枪便刺。 门此巴时穷途末路,已不顾一切了。他还想为城中死去的本国百姓们报仇。 于是,他将平生所学发挥到了极致。二人你来我往,斗了近百个回合。 最终阿卡拉勇士索隆猛然抖动手中的丈八蛇矛,直刺对方的前心,将其连人带刀,掼于马下。 临死之前,门巴口吐鲜血,手中的长刀丢弃在一旁,一边无力地伸展四肢,一边瞪着两只突出的双眼,望着索隆喊道:“你可以杀死我。但我确实从来没有伤害过贵国公主,因为温妮公主美若天仙,我从心里爱她!” 索隆毫不犹豫地拔出长矛,又再次重重地捅了进去。 同时口中骂道:“死到临头,还不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凭你?” 从后面赶上来的小王子看到自己的兄长曝尸街头,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有欣喜,再没有人能阻挡他登上王位了。 同时也有一股莫名的伤感。 一瞬间,他脑海中又回忆起他兄弟二人小时候嬉笑打闹的情景。 所以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哭泣,还是应该欢笑。 第三十七章 无毒不丈夫 获胜的队伍正在大举入城,那位大国师惠特兰托便急不可耐的将小王子密陀罗拉到了一旁。 确定四外无人之后,他才趴在小王子耳旁说道:“如今大局已定,该是我们向阿卡拉的军队动手的时候了。 你没看到他们在我国的都城内高举屠刀,大肆杀戮,搞的民怨沸腾吗?” 小王子惊讶的回过头来说道:“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一清二楚。 可他们是我们的盟友啊,如今尘埃尚未落定,我们就这么着急翻脸,这动作也太快了点儿吧?” 大国师连连摇头道:“兵贵神速才能使敌人措手不及。如今大局已定,你的哥哥已经死了,无人再能阻挡你登上王位了。 这个时候动手,顺带还能我国安抚民心,一举两得。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您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犯糊涂,心慈手软。” 小王子点头道:“虽然双方反目成仇是迟早的事儿,但如果动作太快,我自己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大国师目光坚定的说道:“你只要下定决心,其他的我来准备。 你也看到了,阿卡拉王国的军队战力强悍,那个为首的索隆将军更是武艺高超,绝不能放虎归山。 此人不除,将来必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我们入城之后,两军一定会欢聚一堂,举行一场庆功宴。就在宴会上动手,我会命人提前准备好毒酒,争取兵不血刃就收拾了他们。 庭外埋伏好刀斧手,那些没有被毒杀干净的就直接砍了他们,这样我方的损失会降到最低。” 小王子转着眼珠还在犹豫。 其实他内心里还有没法说出口的想法:他的心中虽然对索隆将军充满了怨恨,也明白必须除之而后快的道理。 但即将登上王位,让他又看到了新的希望,那就是娶回那位天仙公主做自己的王妃。 这件事应该也没人能够阻拦他了。而他心里也很清楚,那位武艺高强的索隆将军与天仙公主走得很近。 杀了他很容易,但也等于彻底断了他与公主的姻缘。 公主得知此事之后,只会对他充满失望和怨恨,甚至会成为一辈子的敌人。 如果在迎娶公主之后,再杀了那个讨厌的索隆,公主虽然心怀不满,木已成舟却又无可奈何。那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于是他对那位大国师缓缓开口说道:“先别着急动手,让我再好好想想。” 大国师却有些急眼了,忍不住提高了嗓门:“这还有什么好想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小王子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板着脸对面前的大国师说道:“一直以来,我对大国师都充满了尊敬,可以说唯命是从。 但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了自己更完善的想法。就请国师也尊重我这一回。” 大国师猛然愣住了,一时摊开双手,竟无言以对。 史上无数拥有绝对权力者,内心都会有一些无法说出口的小秘密,也会有一些不允许任何人触碰的逆鳞。 这只能靠下面的近臣去猜。猜对了,前程远大。猜错了,死路一条。不愿意动脑筋去猜,还是死路一条。 所以自古就有伴君如伴虎的说法。只不过有些老虎在虎牙未能磨得十分锋利之前,看上去更像一只乖巧听话的小猫。 稍事休整了两日之后,小王子果然准备大排宴宴,庆祝自己回到本该就属于自己的王宫。随后的登基大典还在紧张筹备当中。 米尼艾尔的王城中人满为患。虽然这座王城刚刚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四处还是一片狼藉,百废待兴,但这丝毫也不影响小王子的好心情。 阿卡拉的军队在战役中损失并不大,而且索隆将军又手刃了仇敌,因此他的心情也不错。 终于到了两军主将欢聚一堂,把酒言欢的日子。酒宴从下午就开始了。 大家分宾主落座之后,大国师惠特兰托扭头冲小王子,使劲儿挤了挤眼。 那意思是明确的告诉对方:虽然没有征得您的口头同意,但一切还是按原计划都安排好了,我方随时都可以动手。 原本喜笑颜开的小王子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算起来大国师应该说是他的长辈,而且助他登上王位居功至伟。 即使想除掉阿克拉的索隆将军,也是替小王子考虑。 但是他偏偏遗忘了一点:即将登上王位,掌握最高权力的是那位小王子。 而不论出于什么理由,胆敢藐视最高权力者的权威,便是触了最大的逆鳞。 但这位小王子已久经历练,终于忍住没有当场翻脸。 他突然大声说道:“既然我们两国盟军并肩作战,才最终取得了这场艰难的胜利。 今天我们难得坐下来开怀畅饮,便不分彼此,一视同仁了。 把他们桌上的酒坛酒杯都收了,换成和我们一样的酒碗。由我亲自指派一名监酒官,给大家伙一一满上。 同饮一坛酒,便是一家人。今天我们来个通宵达旦,不醉不归。” 索隆他们也不好提出任何异议,只得客随主便。 默不作声大国师却彻底傻眼了,这等于彻底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他不明白小王子这是想做什么?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一路走来磕磕绊绊,也算经历了千难万险,怎么眼看大功告成了小王子,却突然转了心性,变得心慈手软起来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恐怕过了这个村,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个店儿了。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了大忌:就是今后在这个国度里谁说了算的问题。 小王子已经长大成人,不愿意再做任何人的傀儡和木偶了。 为了挽回局面,大国师连忙站起身,双手高举着盛满酒的酒碗来到小王子的面前。 向他郑重施礼之后,开口说道:“恭喜王子殿下即将登上王位,历经磨难,终于要心想事成了。我后面还准备了很多精彩的节目。” 小王子微微一笑,却懒得正眼看他。 只说道:“我们与阿卡拉的盟友亲如一家,准备了什么精彩的节目,现在就可以上了。也好给大家助助酒兴。” 大国师又冲着小王子使劲儿眨了眨眼,对方依旧不为所动。 他只得无奈说道:“我们双方的将士们都亲眼目睹了阿卡拉的索隆将军勇猛无敌,所向披靡。 我军中的一位猛士也想借机为索隆将军等贵客奉献一套刀法,好让其指点一二。” 小王子咧嘴笑道:“索隆将军千万不要误会,大国师没有别的意思,舞刀献艺,也无非是向诸位贵客证明,我王国之内也有善战的勇士。不希望被贵客小瞧了。” 索隆将军闻言连忙端着酒碗站起身,躬身施礼道:“明白明白,对贵军,我等从来不会有轻慢之心,只是怀揣助盟友一臂之力的诚意。” 小王子点了点头,斜了一眼大国师说道:“既然早有准备,那就开始表演吧。” 第三十八章 守身如玉 光着膀子,一身瓷丁丁腱子肉的巴特穆尔手持一把雪亮的弯刀,很快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他裸露出的肌肉饱满而结实,看上去更像凝固的石块一样。他真的有八块腹肌。 满座的宾客中,只有那位大国师面色略显尴尬。 这位族中勇士,原先是他准备的后手。打算留着处理那些没被毒死的敌将的。现在却只能另做打算了。 巴特穆尔一声不吭地舞动手中的那把雪亮的弯刀,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的刀法确实不错,招式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体型庞大而显得呆滞,恰恰相反,脚下的步伐还显得十分灵活。那把雪亮的弯刀在他的手中呼呼生风。 众人一边品尝着美酒佳肴,一边欣赏着他的表演。 索隆脸上的表情凝重,显得聚精会神。他边看边在心中为对方暗暗点赞:不错不错,这只是表演,但却已经能感觉到对方刀尖上透出的凛凛杀气。 这若是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之上,此人也是一位难得的勇士。看来迷你埃尔王国的军队中,也不全都是酒囊饭袋。自己以前真有些小瞧他们了。 随着巴特穆尔手中和脚下的动作逐步加快,他也在渐渐地靠近索隆将军。配合着身体的动作,虽然这些看上去都是有意无意的,让人不易察觉。 但是巴特穆尔犀利的眼神,还是引起了坐在索隆旁边的一位阿卡拉武将的注意。此人的名字叫苏和。 自从他敏锐地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的那一刻起,他便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双眼目不转睛地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同时不动声色的在桌子下面,将自己的右手挪向了腰间悬挂着的钢刀。准备在必要的时候随时拔刀出手。 索隆将军的脸上始终挂着欣赏的微笑,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可能降临的任何危险。 本来嘛,这里大庭广众之下,是两军欢聚一堂庆功的酒宴,而且对面那位小王子还是他们亲密的盟友,对己方的这些将领十分客气友善。这个时候要能出什么事,那才是大白天见了鬼了。 此时,持刀的巴特穆尔在旋转跳跃之下,已经来到了索隆将军的面前。一瞬间,他忽然脸色一变,双手举刀,朝着索隆将军的面门猛然劈下。 说是迟那时快,就在他的刀锋离索隆将军的头顶还有一尺多的距离时,斜刺里突然伸出一把钢刀,生生将他的手中刀挡了开去。 已经站起身的苏和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开口说道:“这位勇士,你一个人舞刀难免单调乏味了一些,不如我陪着你一起表演,更能为大家助兴。” 左龙将军不慌不忙地抬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苏和将军不用过分紧张。面前这位勇士不过是刻意制造一些紧张气氛,提高一下大家的兴趣,你以为他真的会拿刀砍我吗?” 苏和笑而不答,只是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对面的巴特穆尔。 巴特穆尔也并不慌乱,只是眨了两下眼睛,又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远离了索隆将军。同时抬起左手,被那位苏和将军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苏和也不答话,双脚点地一个空中鹞子翻身,便稳稳的落在了巴特穆尔的面前。 在座的众人掌声雷动。 这下更好看了,同一个人的单独表演变成了双方的对攻,这样会更加热闹刺激,也让在场的众人都充满了期待。想看看谁最终能获胜。 坐在上手的小王子密陀罗不动声色的微微咧嘴一笑,扭头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脸上有些肌肉抽搐的那位大国师。 他心里说:我就是要让你早些明白,没有我这个未来至高无上的国王的首肯,无论你是阴谋阳谋,最终都绝不可能得逞。 这里就只有我说了算! 还好双方暂时没有撕破脸,否则我看你到时候怎么收拾残局。 熊芸姑十分轻巧地飞身上马,临走之前,又回头依依不舍,饱含深意地望了我一眼。便紧跟在陈老蔫的马后,出发回山了。 随行的还有一个车队,一辆车上装满了美酒,那是我孝敬土匪老丈人的。 另一辆车上装满了各色绫罗绸缎,那是送给我那位美丽的丈母娘和疯丫头的礼物,让她们自己随意挑选做衣服用。 还有一辆车上装满了甲胄、粮食、刀枪等杂物。因为我在山上时发现那些土匪们的护甲远远不足,所用的武器也比较老旧。大军师宋琦在为我营中的新军准备这些东西时,正好还有一些剩余。我就顺手做了个顺水人情。 反正这些东西以后我们不会缺了,而且那位大军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许多能工巧匠,让他们为我们日夜不停地打造各式兵器。 而凤凰岭上要找到这些人是不可能的,即使花费重金,他们也很难买到。以后大家伙都是一家人了,我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走出营门没多远,凤凰岭二当家的陈老蔫儿回头望了熊姑娘一眼,笑着说道:“那个傻小子还可以呀,比较有孝心。他送的这些东西也是我们山上缺的,有些花重金也买不到。 就是酒送少了。应该至少两车。 给你爹一车,给我这个大媒人一车,这样才算公平。” 熊丫头撇嘴道:“一车酒还不够你们两个人分的吗?我看你们俩干脆天天泡酒缸里,都不要出来了。” 陈老蔫儿哈哈笑道:“那感情好,我俩正求之不得呢! 反正二叔我光棍一条,也没人管我。你爹敢那样,非被你娘拧掉了他耳朵不可。所以说嘛,成婚有成婚的好处,打光棍有打光棍的好处。” 马上的熊丫头微微一笑,抿起红唇低头不语。唇边那两个甜甜的迷人酒窝又若隐若现。 陈老蔫儿又故作神秘的回头望了熊丫头一眼,以长者的口吻说道:“今天我看丫头你的脸色不错,气色也很好,我昨晚一高兴自己喝多了,也没顾上照看你。 昨晚在哪里休息的?睡得还不错吧?” 熊丫头脸色微微一红,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陈老蔫儿接着又用严肃的口气说道:“别怪我这当叔叔的没提醒你,过门之前,你要尽量离那个坏小子远点儿,洁身自好,守身如玉。 二叔我是过来人,男人对女人在得到之前会十分珍惜,百般示好。一旦得到了,就会喜新厌旧,弃之如敝履。你得抻着点那坏小子。” 熊丫头深深地低下头去,脸上的红晕更甚了。 此刻她的心中充满了甜蜜和委屈。心中暗想到:我若是打算将来还嫁给别人,所谓守身如玉也是合理的。 但我与你口中的那个坏小子早就定婚了,早一天晚一天都是他的人,而且自己早已经下定决心了,此生非他不嫁。 那我还要为谁守身? 而且您老人家都不知道那坏小子有多坏,甜言蜜语,软磨硬泡,软硬兼施。 我虽然自信现在武功比他高了,但还是无法挣脱他温暖而热辣的魔掌。 就算我的剑法成了天下第一,却还是依然无法抵挡他温暖的怀抱。这也许就是身为女人的悲哀。 昨夜都快被那坏小子折腾死了。甚至有好几次,我完全喘不上气来,以为我自己已经死了。后来才又慢慢缓了过来。 那个坏小子时而万般温柔,时而疯狂强悍。我都举双手投降好几次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我。 我现在对他是又爱又恨,爱的刻骨铭心,恨的牙根痒痒。 最无法原谅的是,内心竟然对他产生了某种深深的依恋,只想和他寸步不离,如胶似漆,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我现在最头疼的是,回山之后该如何向爹娘交代? 只能三缄其口,当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过。 最可笑又可气的是,当我浑身瘫软的时候,那个坏小子竟然在我的耳边嬉皮笑脸地说道,希望我能早日给他生一堆胖宝宝,十个八个不嫌多,四个五个有点少! 我当时昏昏沉沉,全身完全没了力气,否则一定一巴掌扇的他鼻青脸肿,五指山下姹紫嫣红。 什么狗东西啊,把我当什么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个小冤家!下次我干脆让赛虎一口咬死你算了。你个小混蛋! 第三十九章 律法的功能 上命钦差马忠义马大人身着鲜艳笔挺的官服,右手端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紫砂茶壶,稳稳地坐了下来。 他虽然身居高位,自己却从来没亲自审过案子,今天只是出于好奇,前来旁听当地一起案件的审理。 那位主审官很是客气,一直弯腰躬身,等到钦差马大人落座之后,自己才敢坐了下去。 堂下跪着的两人,其中一人身材胖大,衣着华丽。另一位就惨了点儿,半张脸被已然凝固的血液糊着,一身粗布麻衣,裤腿儿挽到了小腿以上。 危坐正中的主审官大老爷一拍惊堂木,开口问道:“你二人中谁是原告,谁是被告?是因为何事闹上公堂?” 那位华服胖子率先开口道:“当然我是原告,他是被告。你看他那穷酸的样子,跑到我的府门前闹事,我本善良,想着让看家护院的将他赶跑就完事了。谁知这厮穷凶极恶,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手持凶器,打死了我家忠诚的窝窝。 青天大老爷在上,您可得主持公道,为良民做主。对付像他这种穷凶极恶的刁民,绝不能手软。” 主审官微微点了点头,拿起了手边放着一纸诉状,轻轻扫了一眼去之后,便又放到了一旁。 开口说道:“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已然犯了死罪,触犯了大顺刑律,还不赶快当堂认罪,从实招来吗?” 那位粗布麻衣之人连忙挺直了身子,先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才低声说道:“青天大老爷,您搞错了。我才是原告。 您看我这一脸血,就是被这位王大官人手下的恶奴打的。 而且我从未伤过人命。他口中的窝窝本就不是个人,是这位大官人家中豢养的一头恶犬,他还有个名字叫大威,专门是在特定的时候放出来咬人的。” 华服胖子连忙接口道:“窝窝虽然不是人,但他忠诚可靠,比大多数无耻刁民强多了。 好歹那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青天大老爷莫要听信他的一派胡言。那张诉状是我家师爷替我写的。他连个找个替他写诉状的人都请不起,不是刁民又是什么? 而且老爷及各位衙役官差升堂审案的费用都是我出的。他凭什么当原告?” 那位满脸是血的汉子还想开口,主审官再次威严地抄起了惊堂木。 “你闭嘴。这一位说的就很有道理,本官就认定他是原告了。先听他说完事情的经过,我一会儿再来问你。有你说话的时候,你若再敢咆哮公堂,就是罪加一等。” 主审官在拍下惊堂木的同时,也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青天大老爷在上,小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在诉状上都写得清清楚楚。简单说来,就是这个大胆刁民刘二,平白无故在我的门府前无理取闹。我本想息事宁人,让人将其赶跑就完事儿了。 哪知这厮穷凶极恶,竟然从地上抄起一根木棒,打死了我家的窝窝,如果没人拦着,他甚至可能打死我。其心可诛,绝不能轻饶了他。 我的诉求也很简单:由该人犯出资,将窝窝厚葬。并在其坟前披麻戴孝,磕头认错,赔偿白银五百两,我倒愿意放他一马。 如果拿不出赔偿的银两,就将其押入大牢,或将其流放于蛮荒之地。” 华服胖子底气十足地说道。 主审官轻轻点了点头,便又将目光转向了那个叫刘二的糙汉。 “现在轮到你说话了。你还有何辩解?” 刘二微微抬起头来,急不可耐的说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我的青天大老爷。小人虽然自小家徒四壁,却也明白事理,绝不会无事生非,自讨没趣。 这位王大官人强行霸占了我的妻子,我这才上门讨要说法。 谁知他非但置之不理,还让手下的打手,打得我头破血流。这还不算完,他竟然放出恶犬咬我。被逼无奈之下,为了保命,才打死了那条恶犬。” 主审官顿时来了兴致。 开口问道:“你可想好了再说啊。你当面指责这位王大官人霸占你的妻子,可有证据?信口雌黄,恶意诽谤,那可是要罪上加罪的!” 刘二一边俯身叩首,一边说道:“大人只需将我家娘子传上堂来,当面对质便是。 她昨日傍晚便进了王府,直到我今日找上门去,都还没出来。除了王大官人强行霸占了还她,还能发生什么事?” 主审官脸色一沉,吩咐两旁的衙役,将刘二的娘子带上来,好当堂审问。 没过多大一会儿,一位身材婀娜的小娘子便被带了上来。她连忙跪倒在地,朝着上面并排而坐的钦差大人和主审官施礼。 主审官挥了挥长长的衣袖说道:“你说说吧。昨天下午你去找王大官人有什么事儿?他是否对你行了不轨之事?不要怕,说出真相,由本官为你做主。” 刘二的娘子挺直了身子,先是瞥了一眼刘二,朝他轻轻吐了一口唾沫。又转头对着那位王大官人邪魅一笑,暗送秋波。 随即转回头来说道:“大人明鉴,我家刘二平日里就好吃懒做,弄得家徒四壁。如果没有王大官人经常接济,我们早就饿死了。 昨日傍晚,我厚着脸皮去到王府,只是想向大官人借些粮食。 王大官人慷慨大度,很快就答应了。我正想起身离去,只因为饿了好多天,体力不支,便忽然晕倒了。 还是王大官人让人把我救了过来,并留下我吃了一顿饱饭。我实在对他感激不尽。 这不是眼看就要过大节了吗,大官人品性高雅,酷爱戏剧。而小女子从小就认得字,还曾在一个草台班子里演过一些小角色。 因此我才没有即刻回家,而是与王大官人秉烛夜谈,研究剧本来着。准备等过节的时候共同为大家排一出小戏,戏名都起好了,叫《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坞倾城绝恋之你情我愿》。 小女子长这么大,难得如此开心。一开心就忘了时辰,哪知天亮之后,那个糙汉就上门胡闹,还血口喷人,王大官人从未对小女行不轨之事。 亏着王大官人大人有大量,只是让人将其轻轻打了一顿,并无大碍。哪知刘二不知感恩,反而变本加厉,失手打死了王家的爱犬。 小女子虽然护夫心切,但更崇尚正义与律法。请老爷明断!” 主审官连连点头,威严的说道:“这不就很快水落石出了吗?刘家娘子能不护短,崇尚正义与律法,实在难能可贵。” 跪在地上的刘二却被气得浑身发抖,面色紫胀。 他抬手指着自家娘子骂道:“你这个贱人,我为了救你差点被人打死,你却胳膊肘往外拐。分明是贪慕虚荣,与那死胖子勾搭成奸,反而来陷害我。” “啪”的一声脆响,主神官大人猛然拍响了惊堂木。 怒道:“大胆刘二,这里是大顺朝廷的衙门公堂。想吵架,你们小两口回家关上门自己吵去。 你不但拒不认罪,还敢在公堂之上污言秽语,有伤风化。诽谤他人,自然是罪上加罪。 来人,先将其押入大牢,判流放三千里。想来你个穷鬼也赔不起什么银子了。” 主审官在审理的过程中,一旁听审的钦差马大人两只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却装作波澜不惊。 心中暗道:原来审个案子这么容易,我还当这里面有多大的学问呢,屁也不是! 不过这位主审大人睁着两眼说瞎话的本领,比我差不了太远,的确是个可造之材。 人犯刘二被押了下去。众人缓缓散去之时,那位华服胖子缓缓走上前来,冲着钦差马大人深深施礼道:“钦差大人辛苦,一件不起眼的小案子,竟然劳了钦差大人的大驾。 因为提前不知,所以没有什么准备。钦差大人辛苦了,这点小意思,万望收下,不要嫌弃。”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金元宝,恭恭敬敬地捧给了钦差马大人。 马大人毫不客气,手疾眼快地接了过去,揣在宽大的衣袖里。 旁边的主审官说道:“这位王大官人还是很有眼力劲儿的。我们一众人等的酬劳他早就准备好,提前给过了。” 说着他又挥了挥手,王大官人便低着头,悄悄退了下去。 大堂之上,最终只剩下了钦差马大人和那位主审官。 钦差大人的级别自然更高一些。主审官客气地抱拳施礼道:“不知今日结果,大人满意否?可有什么还需要指点下官的?” 马大人正襟危坐,轻轻咳嗽了一声,淡淡开口道:“不错不错,挺好挺好。” 主审官咧嘴笑道:“大人谬赞了。这里没有外人,其实你我心里都很清楚:所谓律法,只是朝廷为了稳定大局拿来使用的工具。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都是这样。他既不能代表公平,又不能代表正义,更加不是为了保护那些弱小平头百姓的。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小者就不配活着。律法就算是有保护的作用,也是为了保护统治阶层中的强者。 说到底,它就是个忽悠傻子的工具,整治反抗者的利器。 就算偶尔出个不开眼的所谓清官,他自己在尔虞我诈的官场就混不下去,更别说还想为民做主了。 我说的没错吧,钦差大人?” 马大人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说道:“肺腑之言,一语中的。 今天我也算是开了眼了!回京之后,自然会在朝中大佬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第四十章 避实就虚 洪家军的总首领洪天阔再一次感到了失落。 大胆前出的深夜偷袭并没有取得预想的效果,己方反而损兵折将。 虽然那位花和尚韦宏大奇地般的活了下来,但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对洪家军来说,他等于是废人一个了。 洪大首领虽然倍感失落,但还不至于绝望。 他深刻总结了敌我双方几次交战的经验教训:那就是当自己的人马数量占优,严阵以待时,总能获得意想不到的胜利。 而当敌方的兵马数量占据优势时,自己总是吃亏的那一方。 于是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必须集中优势兵力,这样才能保证最终的胜利,而万万不能急于求成。 在这个时候他难免很是怀念那位周密周大军师。自从那位大军师莫名其妙失踪之后,身边少了一个替他出谋划策的人,他时常总觉得怅然若失。 他暗中派出了不少人手去寻找这位大军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是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洪家军之所以能在诡异多变的战局中存活至今,自然有它能生存下来的道理。比如久经战阵,手下的兵将勇猛无畏,作战经验丰富等等。 但灵活多变,因势而动也是他们的优势之一。 虽然没有那位高人周大军师的指点,洪天阔也想通了一个道理。 必须利用自身的水军优势,灵活机动,避实就虚。 与死硬凶悍的蓝旗大营继续打消耗战,只能落个两败俱伤。 而在他的心中,对一直按兵不动的曾经的南宫大营也是颇有些忌惮的。 谁知道那个死去的南宫贼子的义子在打什么鬼主意?说不好那小子就是想坐山观虎斗,最终坐收渔翁之利。 与其像现在这样,与蓝旗大营彼此互相消耗,不如早早脱身而去。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想到了这一层,洪天阔便连夜召集人马,唤来了自己的无敌水师舰队。准备像当初一样,沿江攻打大顺兵力薄弱的州府。 这招还是很管用的,想当初自己处于极端被动之时,周大军师就是用了这一招,重新开辟了新的战场,才使得洪家军转危为安。 这一次洪天阔打算充分利用水师,集中自己的优势兵力,逆流而上,攻打临近的朔州。 反正朝廷的蓝旗大营也没有水师战船,他们也只能望江兴叹,束手无策。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从陆路绕道去解救朔州时,也许洪家军早已得手了。甚至还可以以逸待劳。 紧邻江边的朔州府城,其人口和总面积与洪家军当初得而复失的叙州不相上下。 洪天阔这次打算亲自带领主力,一口吞掉朔州之后,就稳稳地扎在那里。绝不允许蓝旗大营再从他的口中夺走煮熟了的鸭子。 朔州府的守城将领石安民,委实是大顺武将中的一朵奇葩。 不过因为大顺朝有了那位更奇葩的皇帝,下面的各色人等再稀奇古怪,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这位肥头大耳的石将军,最突出的性格特点就是胆小怕事,过于惜命。这种性格明显不适合从军,更别说当一个将军了。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话是很有道理的。 更奇葩的是,石将军非常迷信,热衷于占卜之术,每次与敌交战之前,他都彻夜难眠。不是研究敌方的动向兵力,而是不断地占卜测算。 如果在他的一生中有过战胜敌人的特例,那一定是通过个人不断的努力,点灯熬油,连夜占卜摇卦算出来的。与手下将士们的勇敢无畏,没有丝毫的关系。 这样的人怎么就成为了一军的统帅?估计只有鬼知道。 这个世上总有太多的事,看上去很是荒唐,但它就那样发生了,而且还言之凿凿,令你还不得不信服。 比如某些人没读过几天书,十来岁就参加工作了,后来还混成了一位不大不小的领导。有人较真去追究他的学历,就会有一堆证据充分表明:人家读过博士。 上联: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下联: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横批:不服不行。这就是所谓官场的游戏规则之一,亘古不变。 言归正传。洪家军通过快速的水上移动,很快包围了朔州府。 得到消息的石将军内心十分慌乱,但他并没有继续安排加强兵力防守。不出任何意外地紧紧关上房门,把自己独自留在屋中。 虔诚地跪倒在地,他认真地开始了占卜。至于他用的是乌龟壳,还是象牙、牛角、铜钱等等神器进行测算的,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经过一夜反复不断的测算,石将军得出了最终结论。 天色微明,洪家军将士正卯足了劲儿,准备拼死发起猛攻之时,朔州城城门洞开,城头上高高挂起了白旗。 这令洪家军的大首领洪天阔喜出望外,被感动的一塌糊涂。一时之间,竟禁不住热泪盈眶。 天欲亡大顺朝,非匪患之罪也。这应该就是那位肥头大耳的石将军经过一夜的反复占卜测算之后,得出的最终结论。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讲,石将军这一英明的决定,一方面暴露了他本人胆小怕死的性格特征。但从另一个角度讲,他使得城中的百姓避免了一场劫难。 因为战争的本质是血腥而残酷的,无论谁胜谁负,最终遭殃的都是普通老百姓。 仅从这一点来说,朔州守将石安民石将军,劳苦功高,功德无量。 他仅凭一己之力,就力挽狂澜,解救了属下将士及城中百姓的万千性命。 让我们点起篝火,敲起锣鼓,为这位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石将军高唱一首赞歌吧! 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留着光光的头。你大大的眼睛瞪着我,还牵着一头老黄牛……妹妹你跟我走,哥哥我不能够啊! 俺娘说,男方至少要准备八十万彩礼,还得有房有车,妞妞我才能跟他走。 这首不是赞歌?搞错了?那麻溜换一首。动作要快,在被别人发现之前。 第四十一章 单刀赴会 突然找不到对手的名门之后肖锦程肖大元帅,只剩下一脸的茫然。 他只得就地安营扎寨,派出探马四处打探消失敌军的行踪。 当初步得到敌军从水路消失的消息之后,他也只能望江兴叹。 朝廷的江南水师,覆灭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而以大顺的办事效率,即使在银钱充足的情况下,没个三年五载,想重新打造一支庞大的水师舰队,势比登天。 但这位肖大元帅,自己一刻也不愿意闲着。他一面继续派人打探洪家军匪寇的行踪,一面命人叫来了自己的得力副将高宝亮。 对着他轻声吩咐道:“你这几日暂代我之职位,统帅全军。一旦有了匪寇的下落,也不要着急行动,以防又中了敌军的埋伏。一定要等我回来,我们具体商议之后,再行动作。 我想抽身回叙州一趟,面见那位钦差马大人。看看他对那一路红巾匪寇招降工作进行的如何了? 必要的时候,我想亲自去会一会那位南宫大将军的义子,当面把话和他挑明了。 不过前一阵子听说他已病入膏肓,希望他还没死吧,死了就更省事儿了。 我会当面告诉他:愿意归降我们就接纳,胆敢不从,我们就动用大军灭了他们,以绝后患。” 高宝亮点了点头,抱拳说道:“上兵伐谋,大帅理应沉住气,尽量劝降他们,这样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一旦这里有洪家军匪寇的任何消息,无论大帅您身在何处,我都会派人及时通知您。” 肖大元帅点了点头,便简单收拾了一下,带领数十个随身护卫,马不停蹄的很快出发了。 风尘仆仆的肖大元帅,回到叙州城中,连一口水也没顾上喝,就直奔钦差马大人的居所。 钦差马大人听完对方的来意之后,眉头紧锁,煞有介事地深深叹了口气说道:“肖大元帅一路辛苦。我已经听说你们前线取得了不错的战果。 不瞒你说,自你走后,本钦差一刻也没敢闲着,始终不忘大帅嘱托,四处忙碌奔走。红巾军大营我就亲自跑过两趟了。” 肖大元帅听罢深受感动,连忙抱拳道:“钦差大人您着实辛苦了。” 马大人大度地摆手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当今圣上,为了我大顺朝廷。马某虽身心俱疲,但义不容辞。所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放眼满朝文武,如你我二人这般,对朝廷忠心耿耿的,着实不多了。 不过说句实话,红巾大营中那个刺儿头确实不好对付。本钦差费尽口舌,软硬兼施,他才有所松口。 至于南宫大将军之死,我也查出了一些端倪。 但这里面因为牵扯的方方面面太多,现在连我都不敢再认真查下去了。” 钦差马大人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警惕地抬头扫视了一下四周,这才故作神秘地趴在肖大元帅的耳旁低语道:“南宫大将军的确是遭人陷害致死。 但牵涉的众多可疑人当中,有现任当朝首辅田大人,兵部尚书高大人以及上一任钦差,此事万分棘手,连我也有些无能为力,力不从心了。” 听到这里,那位肖大元帅脑袋里猛然“嗡”的一声巨响。 因为他自己心里也很明白:刚才钦差马大人口中提到的这几个人,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他只得紧皱双眉接着问道:“那位南宫大将军的义子,他对重新归顺朝廷有什么想法?” 马大人猛然拍了一下巴掌,又表情夸张的摊开双手说道:“难就难在这里,那个刺头小子提出的条件之一,就是必须严惩所有陷害他义父的凶手,否则一切免谈。 这事儿恐怕只有当今圣上能办到了,你我都无能为力。” 肖大元帅紧咬银牙,低头思索了半天,又抬头问道:“上次不是听说那小子快死了吗?他怎么又活过来了?” 钦差马大人微微一笑,捻须说道:“那坏小子命硬着呢,估计就算把我耗死了,他都不会死! 你之前得到的消息,十分不准确。” “您看这样办如何?辛苦钦差大人与我再跑一趟,我想去亲自会会你口中的那个刺头小子。 我们不再提南宫大将军的事。我直接把话给他挑明了:归顺投降,我们接纳欢迎。胆敢不从,兵戎相见。”肖大元帅语气坚定地说道。 马大人故作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连忙劝道:“看来肖大元帅完全不了解那个刺头小子。 那个家伙就是属炮仗的。甚至不用点火,他自己就会炸。 当年南宫大将军还健在的时候,除了他这位义父,他就没服过别人。 本钦差去劝降,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自己那句话说的不对,惹毛了他,他真敢当众把我砍了。 肖大元帅身为我军主帅,朝廷栋梁,更不可以身犯险。” 肖大元帅正气凛然地说道:“我乃名门之后,朝廷剿匪大元帅。他一个山野小子,又没什么本事。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阴差阳错做了南宫大将军的义子。谅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钦差马大人的眼中瞬间涌起了感动的泪花。 他冲着肖大元帅抱拳道:“肖大元帅果然艺高人胆大,不愧是我大顺朝国之栋梁。 我马某愿舍命陪君子,陪大帅您走这一趟。 不过你还是要听我一句劝:采取怀柔之策,好生安抚才是上上之计。 你我心中都明白,这伙人之所以反叛朝廷,甘愿为匪,一定是心中有极大的怨气。 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 此事牵扯到我大顺的江山社稷,望肖大元帅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肖大元帅连忙郑重地抱拳还礼,连声说道:“多谢钦差大人提点。我也不是毛头小伙子了,自然明白其中之轻重。 话已至此,我自然会深思熟虑。也请钦差大人早些歇息,明日一早我们一同出发,本帅要来个单刀赴会,想方设法剃光了那个刺儿头的脑袋。” 钦差马大人眯缝起自己的一对小眼,连连点头,含笑不语。 第四十二章 正面交锋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钦差马大人便陪同着那位名门之后肖大元帅一同启程了。 嘴上说是单刀赴会,但肖大元帅身穿整齐的盔甲,带上了所有能带上的护卫,整支队伍看上去阵容整齐,威风凛凛。 临近我军大营时,钦差马大人便派出了手下的一名传令兵,纵马飞驰,先向我报个信儿,好让我有所准备。 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当今圣上,真命天子我都见过了,也丝毫没有紧张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大不了当场拔刀相向,小爷我也丝毫不怵。 因为我自己也感觉到:我们也没必要再示弱装下去了,应该是快到了双方互相摊牌的时候了。 于是我命人去请来了秦大哥,仍然与我一同稳坐中军帐中。 差了军师宋琦和傅青山将军出门迎接。 这一次倒是没有提前安排刀斧手。因为接待的宗旨只有一个:随机应变,见机行事。 这也算是我与那位名门之后首次面对面地正面交锋。 他若是谦恭客气,表现的彬彬有礼,我自然也会以礼相待。 他若敢仗势欺人。摆臭架子犯浑耍横,小爷我只会比他更横。 因为我现在心中,经有了比以往更充足的底气,颇有点兵精粮足,财大气粗的感觉。 都不用我提前打招呼,不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的高怀德、牛大宝二人,都不约而同地手持自己的宝贝兵刃,匆匆来到了我的军帐中。 好似传说中的哼哈二将一般,一左一右站在了我和秦大哥的身后。 名义上是保护我们俩,实则这俩愣头青都憋足了一口气,准备随时动手。 我回身微笑着望了这二位小将一眼,看着他俩脸上那异常严肃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 转头轻声吩咐了一句:“你俩可都给我听好了,没有得到我的命令,你俩谁都不许贸然出手!” 他二人心领神会地微微点了点头。 场面上的事交给军师宋琦,我很放心,他自会把握好火候,不卑不亢。 终于,门帘一挑,军师宋琦先迈步走了进来,随机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四仰八叉地靠在座椅上,连屁股都懒得抬一下。 肖大元帅在钦差马大人的亲自陪同下,终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的个头挺高,身形挺拔,身上有一股威武之气。 紧跟在他二人身后的,是呼啦啦闯进来的一堆护卫。 看到这些人,我忍不住咧嘴笑了。 我若真想收拾你,就你带的这些酒囊饭袋,估计都用不着我亲自动手,我身后的那两位哼哈二将就把他们解决了。 肖大元帅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眼,却是耐着性子,没有勃然变色。 他大约心里也清楚:这是小爷我的地盘,一上来就惹恼了我,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况且刚进入我军大营时,他就先认真观察了两厢站立的士卒。不论怎么说,肖大元帅都是统兵的将领,这方面的行家。 一看那些士卒的精气神儿,他就暗暗吃了一惊。这些士卒们盔甲整齐,手中的刀枪耀眼,再加上阵容整齐如一,绝非那些草寇可比。 对于我表现出的傲慢无礼,这位胸怀宽广的名门之后直接选择了无视。 他站在原地对我抱拳拱手道:“刘将军,我们终于见面了。” 见他如此彬彬有礼,我也有些不好意思过于托大了。只好站起身抱拳还礼,开口说道:“这位就是肖大元帅吧?您来的太过突然,我未能出门远迎,失敬失敬。 请您二位先入座品茶。因为当今朝廷早已停了我营中的军饷,我们全营上下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二位入营时应该也看到了,我军的将士,个个饿得皮包骨头,东倒西歪。 为了欢迎二位的到来,我们尽其所能准备了些粗茶淡饭,到时候二位大人就勉为其难,凑合着吃点吧。” 我说完这几句话,那位肖大元帅与钦差马大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却都没有吭声。 肖大元帅心里说:我见到的那些兵士个个都满面油光,膀大腰圆。这也能叫饿的皮包骨头,东倒西歪?这个家伙可真敢说。你敢说我也得敢信才行啊! 看来面前这个刺儿头小子明显不是什么善茬啊,一张嘴就准备给我设置障碍,提条件了。我自己得先小心点儿,不能轻易落入他提前挖好的陷阱中。 二人落座之后,我便命人奉上茶来。 钦差马大人端起茶盏,裂开大嘴微笑着望了我一眼。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等着看热闹的嘴脸。 介绍完我身边的秦大哥与肖大帅认识之后。我也悠闲的端起茶盏,不慌不忙的轻轻吹了一下,等着对方先开口。 肖大元帅又打量了我几眼,不动声色地开口说道:“前些时日就听说刘将军身体不适,因忙于剿匪耽搁了。否则我早就来登门拜访了。 看你如今的气色,恢复的还不错嘛!” 我呵呵笑道:“托大元帅的福。前些时日的确是身体小有微恙,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上马挥刀,斩杀敌寇完全不成问题。 当年跟随义父转战漠北之时,不小心中了冷箭,险些命归黄泉。其实当时我已经过了奈何桥,和阎罗王称兄道弟,举杯畅饮了。不过也就是从那一次开始,我们有了一些交情。后来他回回都能放我一马。” 肖大元帅轻轻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接着他开口说道:“你我都是行伍之人,都喜欢图个干脆利索 本帅这次来就想当面问一下,刘将军可否愿意带领手下弟兄们一起重新回归大顺的怀抱?如果你能亲口答应,我回去之后即刻上奏朝廷,亲自替刘将军多多美言几句。 我连忙笑着抬手回答道:”这位钦差马大人,为此事也不辞劳苦的来我军营好几趟了。我与他也说的很明白:揪出并严惩陷害我义父的凶手,这是我军回归的前提条件。 因为在这军营之中,至少有七成还是南宫大营的老人。我个人受点委屈,蒙受点儿不白之冤也就罢了。 身为义子,我必须为义父大人昭雪冤情,否则我手下那些老弟兄们,他们绝不会答应!一怒之下将我撕成碎片也不好说。” 肖大帅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些陈年旧账就先不提了。我们都应该向前看。哪怕不是为你个人的前途,就算是为了这些手下弟兄们的将来,你也该从长计议。 从古至今,公然和朝廷对抗的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我毫不在意地嘻嘻笑道:“既然是好兄弟,大家自然同心同德。谁也不会没事儿吃饱了撑的公然对抗朝廷,那还不是迫不得已吗? 大元帅如果能上书朝廷,先补上所欠的军饷,即刻恢复我军的粮草供应。倒也不是完全不能考虑。 我不都说了吗?我和这这些手下弟兄们都饿的皮包骨头了,一直在生死的边缘挣扎求生。” 正说着那位傅青山将军一脑门子热汗地走了进来。 我抬手指着他说道:“就拿你们见到的这位傅将军来说吧。朝廷在停了我们的粮草、军饷之前,他还勉强能吃饱肚子。那个时候他的脑袋没有这么大,脖子也没有那么细。 自从没吃没喝之后,他的脖颈生生细了三圈,脑袋却越憋越大了。” 不明所以的傅青山将军很配合地微微点了点头,又缩了缩腮帮子,表示自己真是饿成这样的。 萧大元帅无语的抬头望了一眼满面红光的傅将军,只得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他本人虽然从出生至今日,从来没有挨过饿。但是首次听说饥饿能使一个人满面红光,脖子变细,内心还是颇有一些惊讶的。 就算明知是谎言,此时也不能当面拆穿。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顾全大局。 “如此看来,刘将军还是深明大义,有意向重回大顺怀抱的。这样我回去之后也好给朝廷有个交代。毕竟当年的南宫大营,还是为朝廷立过汗马功劳的。我也不愿与你们兵戎相见。 如果贵军在此次剿匪行动中能助我一臂之力,我就更有信心了。” 肖大帅两眼望着我说道。 我很舒服的身体后仰,敲着面前的桌案说道:“洪家军匪寇,我们已经和他们打了多年的交道了。我义父出事之前,我军正在对其全力打压。 若不是因为义父为奸人所害,他们可能早已不存在了。 如若肖大元帅能为我的义父平冤昭雪,将戕害他的奸人绳之以法,让他们统统人头落地,帮我们出了这一口恶气,我军自然会出手助你一臂之力。” 肖大元帅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心里说:面前这个家伙总会如此冥顽不化?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明知道我做不到,还故意为难我。这是逼着我要与他当面翻脸吗? 看到对方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我感到十分开心。 开口说道:“肖大帅自养小尊处优,家境优沃,应该读的书比我多。 ”凡天下祸篡怨恨,其所以起者,以不相爱生也,是以仁者非之。”这是先秦墨子兼爱篇中的一句话。 我有时空闲时候也会胡思乱想。跟随义父大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剿了这么多年的匪,各地的匪患未见消除,反而是越来越多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病根儿出在当今朝堂之上。 圣上与朝臣,皆缺乏爱民之心。他们高高在上,从未把天下百姓的生死当回事。如果将数百年的大顺王朝比成一棵参天大树,它从根上已经烂了,早晚都会倒下。 我们的浴血奋战,百般付出,只是给了它苟延残喘的机会,让天下的黎明百姓承受更多的生不如死,痛苦磨难。 与其如此,不如顺应天道,反推它一把,换一片崭新的天地,让天下的黎明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听完我说出一这番话,面前的肖大元帅脸色铁青,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这等于是当着他的面,大逆不道,赤裸裸地喊出了造反的宣言。 第四十三章 扶大厦之将倾 肖大元帅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没有当面发作。 停顿了好大一会儿,他使劲咽了口吐沫,才艰难地开口问道: “刘将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作为朝廷任命的一位剿匪大将军,我不想过多地议论朝政。只一心想着为国建功,荡平天下匪寇,精忠报国,鞠躬尽瘁,尽我的本分。” 我微微点头道:“当年我的义父也是这样想的。皆因为读了太多的所谓圣贤之书,中毒太深才会如此。 我与你们不同,我生性粗鄙,从来不会循规蹈矩,因循守旧。 我从小的人生理想是长大之后当一个顶天立地的土匪,祸乱天下,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但是随着个人的成长与阅历的增多,我看到了太多的人间疾苦,变得不再那么自私了。 我现在想让天下的人都能安居乐业,老实人不再受恶人的盘剥欺压,人人平等,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服,天下人都其乐融融,相亲相爱。 所谓不破不立,在此之前,必须不惜流血流汗,竭力铲除掉一些这世上腐朽肮脏的东西。也许这就是我今生推卸不掉的使命。” 肖大帅伸长了脖子,仍然一脸震惊地望着我说道:“也就是说你不愿意回心转意,我们没得谈喽? 你想过没有?和无比强大的大顺朝廷作对,自己最终会落个什么下场?” 我谦逊地微笑着答道:“早就想过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能欣然接受。 而且老实说,我现在似乎比你还更有底气。” 肖大帅无奈点了点头,强忍怒火板着脸说道:“本帅佩服你的坦率和勇气。那我们就只能是战场上再见了。” 说完他猛的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一脸震惊的钦差马大人也连忙站起身来,伸出右手食指对着我点指道:“你小子做的真够绝的,好歹留我们吃顿便饭呀! 这又要饿着肚子骑马跑回去,真他娘的难受!” 说着他使劲儿摇了摇头。 我也笑着站起身来说道:“我并非不懂得待客之道,提前也做了些准备,已经备好了一些粗茶淡饭。 不过看来那位肖大元帅彻底没了胃口,也只好让你跟着受些委屈了。 不过你和他不一样,我们之间有这么多年的交情,随时欢迎你来饮酒品茶。 我营中的厨师随我军征战漠北之时,还学会了一些域外美食的做法,挺有特色的。” 钱差马大人猛然一抖袍袖,昂首挺胸地仰着脖子说道:“好意我心领了。但域外那几个国家的所谓特色食品,我早就尝了个遍。 你这么不给肖大元帅面子,我以后想找个理由跑来蹭吃蹭喝都难了!那得算是通敌卖国。 这顶帽子有点大,我若还想在大顺朝廷里混,可真不敢戴! 你我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吧。” 说完他煞有介事地迈着四方步,晃动着自己肥大的臀部,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我忍不住在他背后低声笑骂道:“还真把自己当钦差大人了,入戏太深了吧?你个大忽悠。” 气鼓鼓回到叙州城的肖大元帅很快就收到了那位副将高宝亮快马送来的消息:洪家军匪寇沿江逆流而上,一日便夺取了朔州。 肖大元帅顿时欲哭无泪,一边在心底暗暗诅咒朔州守将,一边饿着肚子重新启程,马不停蹄地赶回军营。 他心中深深的沮丧无人可以诉说。 那边的洪家军总是不消停,这边的劝降工作彻底无望了,等于自己又多了一个敌人。 无论如何,要想方设法先剿灭了洪家军,再回过头来收拾这个刺头小子。 大顺危矣,虽然不是他的责任,但无论他内心是否愿意,都必须尽力去做好这个中流砥柱。 争取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此刻,他已经感到了自己肩头的重担是如此沉重,完全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匆匆返回大营之后,肖锦程紧急召集众将,商议对策。 望着铺开的地图,众人都一筹莫展。 因为朔州城紧挨江边,从水路进攻,很是方便。但大顺王朝已经没有了江南水师,而从陆路进攻,不仅要绕行很远,后续的粮草供应也会成为很大问题。 而要想等到朝廷重建水师,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就算是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攻下朔州。匪寇沿江逃窜,他们还是只能望洋兴叹。 小王子密陀罗终于稳稳的坐在了王座之上。 他低头扫了一眼服服贴贴跪伏在他脚下的那位大国师,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大国师惠特兰托满脸惆怅的抬起头来,轻声问道:“王子殿下,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白白错失了这大好的机会。” 密陀罗笑道:“我并不反对诛杀阿卡拉将士,只是不满意你操之过急。 等举行完登基大典之后,我正式成为国王。再随便找个理由,消灭他们不迟! 我听你讲过大顺有句话叫卸磨杀驴,我也很认同。但你总不能将这头驴杀死在磨道里,这样传出去就是个笑话! 以后谁还敢与我们成为盟友?”。 大国师摇头晃脑,面红耳赤地争辩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兵不血刃地消灭了他们,您就是这片草原上唯一的霸主,一举踏平了阿卡拉小国,我们再也不需要任何盟友了。 休养生息几年之后,我们再大举进攻大顺。” 密陀罗低头思索了片刻,点头说道:“你说的也对。不过我们还有机会:我尽力稳住索隆,让他们参加完我的登基典礼后,再撤离回国。 这样我们也有了充足的时间做各种准备。 那一场盛宴便是最好的动手机会。” 大国师深深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目前看来,也只好如此了。您可千万再不能摇摆不定了,必须下定决心,痛下杀手。” 这位聪明一世的大国师还是没有读懂小王子的心事。 这丝毫也不能责怪他,因为他虽然一直自认为很了解小王子,但他毕竟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 第四十四章 按兵不动 刚刚行完跪拜之礼的熊芸姑从地上站起身来,早已泪流满面的穆夫人便上前一把将其揽在了怀里。 站在一旁,正哈哈笑着的熊四海表示很不理解。 他忍不住开口说道:“女儿刚刚学艺归来,再也不会离开我们了,应该高兴才对,你倒是哭个什么劲啊? 二当家的,你们俩在哪儿遇上的?我让你给刘盛带的话你带到了吧?他是什么意见?我们要帮着洪家军打官军吗?” 陈老蔫儿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大哥您先别着急。刘盛那小子派人送了一车美酒上来。 咱俩先说好了,一人一半,我绝不占你便宜。 虽然出发之前,名义上说是送给他老丈人的礼物。但小孩子不懂事,你这当大哥的可不能忘了我这个大媒人。 路上我就和熊丫头说了,那小子应该送两车上来。” 熊四海喜滋滋地说道:“别看那傻小子呆头呆脑,还是挺有孝心的! 既然指名是送给我的,那就没有你的份儿。我可以给你两坛,算是我这当哥哥的,感谢你这个大媒人。 你再想多要就过分了啊!有本事你自己也娶妻生个女儿,将来让你的女婿送你酒喝。我保证一坛也不要。” 穆夫人抬手擦了一把眼角喜极而泣的泪水,忍不住对身旁的丈夫发出了责怪:“你们老哥俩都多大岁数了?为了一车酒水争来争去。 女儿离开我们这么久,你也不关心她胖了还是瘦了,吃苦了没有,还有个当爹的样吗?” 熊芸姑连忙开口劝慰道:“娘,我好着呢。那个坏小子不但送了我爹礼物,还有一车绫罗绸缎,是给娘亲你做新衣服用的。” 她又转头对自己的土匪老爹撒娇说道:“爹,你就不能大度点儿?我做主了,那一车酒分给二叔一半。他都和我吵吵一路了!” 陈老蔫儿得意地抬起头,用挑衅的目光望着熊四海说道:“还是我的大侄女儿懂事儿,比他爹都强! 亏着我俩还是结拜兄弟,没想到你这个当大哥的是个小气鬼!” 熊四海哈哈大笑,大手一挥说道:“行行行。这里也只有我的宝贝闺女一言九鼎,什么都是她说了算。 其实也不是我小气,关键是你这人从来不懂品酒,什么好酒给了你都是浪费!” 陈老蔫儿又不服气了,正要开口争辩,熊四海连忙抬起大手止住他说道:“你别再打岔了,咱们说正事。 我都咬着牙分你一半儿了,你不会是贪心想连锅端吧?还把不把我这个当大哥的放在眼里?” 陈老蔫儿只好强咽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头,得意邪魅地一笑。 “那好,说正事儿。你那个傻女婿说了,让我们做一棵坚定的墙头草,哪边风大就往哪边倒。 简单点说,就是按兵不动,等待他的最终消息。” 熊四海一脸错愕,一副完全没听懂的样子。 陈老蔫儿摆摆手说道:“我先去找人把那半车酒拉到我那儿去,免得你又反悔。 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问我大侄女儿吧。我也不耽误你们一家三口团圆了。” 说完便到背着的双手,潇洒地扬长而去。 一头雾水的熊四海更加疑惑了,转脸问女儿道:“你也去那傻小子的军营了?还没回家拜见父母,就先去与那傻小子打了个照面?” 熊芸姑脸色微微一红,连忙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还是当娘的理解女儿,她白了一眼自己的土匪丈夫说道:“女儿都这么大了,腿长在她自己身上,她想去哪儿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熊芸姑连忙小声辩解道:“我原本是想先回家的,误打误撞去了那里,还碰上了二叔。这才和他一道回来了。” 熊四海顿时来了兴致,急忙追问道:“那傻小子现在手底下总共有多少兵马? 既然已经举起了反旗,为何不见他攻城拔寨?老趴着不动窝,该不会是属乌龟的吧? 我可是听说,他正忙着给附近的穷苦人分田地呢。 他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招兵买马,扩充兵力,想要一口吃个胖子? 看来这傻小子还是挺有野心的!比老子还强,我喜欢。” 熊芸姑嘟起小嘴说道:“他究竟怎么想的,我又怎么会知道?反正他只要始终能对我好,对你们二老孝敬,我就知足了。” 熊四海顿时嗤之以鼻:“果然是女生外向,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替那傻小子说话了!” 穆夫人连忙出言打断他:“别人都傻,就你不傻。 咱们一起回屋,我亲自烧几个好菜,算是给宝贝女儿接风洗尘了。 你就不用说了,接着灌你的马尿去,正好你那傻女婿又孝敬你了一车,够你喝一阵子了。 不对,剩半车了。 等吃饱喝足你就彻底老实了。 今晚你躲远点,让我陪着女儿好好唠唠嗑儿,我们娘俩说说知心话。” 熊四海连忙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跟在夫人和女儿身后转头回屋了。 家人团聚。其乐融融的餐桌上,熊四海美滋滋地品尝着傻女婿孝敬的好酒,忍不住连连夸赞。 当娘的则是抡起筷子,一刻不停地往女儿的碗中夹菜,直到彻底塞不下了,方才罢手。 熊芸姑目光温润,肆意地享受着这久违的宠溺,一脸的幸福。 小口品酒的熊四海放下了手中的小酒盅,抬头问道:“闺女,你的武功现在达到了什么境界? 哪天抽空我用我的大砍刀和你比划比划。不过你一定要手下留情,不能伤着你老爹。” 穆夫人抬头白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开口了:“女儿这才刚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你就想用大砍刀招呼她? 你会不会当爹呀?” 熊四海脸上一红,连忙笑着答道:“夫人说的在理。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也是第一次当爹。由于缺乏经验,犯点错误在所难免。 不过要认真责怪起来,错全在夫人身上,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夫人若能多生几个,让我多当几回爹,不就更有经验了吗?” 熊芸姑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伸出一条柔软白晰的手臂,搂住自己娘亲的脖颈,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娘,我从小就觉得俺爹挺凶的,像一只老虎,心里总对他有几分惧怕。 现在不知怎么,倒觉得他挺好玩的,像一只小猫。” 穆夫人怜爱地抬手在女儿高挺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也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说明你长大了。 这世上只有足够聪明的女人,才能将一只凶恶的猛虎,驯化成一只乖巧的小猫。” 熊四海愣愣地抬起头来,问道:“你们娘俩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说出来也让我听听。” 穆夫人轻轻摆手道:“喝你的酒吧,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秘密。你一个糙老爷们儿,不要那么好事。” 第四十五章 赛虎的秘密 终于回到了久违而温暖的家,熊芸姑这一夜睡得很踏实。 但天光还没大亮,她就被迫醒了过来。 她是被赛虎的大舌头舔醒的。 睁开双眼之后,看到赛虎那双温顺而热切的目光,她一点都没有生气。 而是一脸惊喜地与对方打起了招呼:“我说怎么睡得正香,手指忽然变得又湿又热,原来是你这个坏家伙啊! 你昨天跑哪里去了?知道我回来了,还不赶快回家来找我? 我昨天就已经问过爹娘了,我不在家的这一段时间,他们也没人栓你,还是任由你自由自在,四处撒野。 他们除了每天给你准备一些吃的喝的,也经常见不到你的踪影。你个狗东西想我了没有?” 熊芸姑惊奇地发现,赛虎的双眼中竟然含着滚烫盈盈的泪光。 仿佛听懂了她说的话,它一边拼命地摇动着自己粗壮的尾巴,一边兴奋地抬起两只前爪,原地打转,嘴里还不时发出呜呜的欢呼声。 这下熊丫头彻底没心思睡觉了,她连忙翻身爬起,穿好了衣服,简单梳洗之后,就想带着赛虎出门转转。 在整个的过程中,赛虎都显得极为兴奋而克制,摇着大尾巴,紧紧跟在的她身后,亦步亦趋,寸步不离。 推开自己的屋门,熊丫头往旁边紧闭房门的房间瞄了一眼,便将自己的右手食指竖在唇边,压低了声音俯身说道:“外面天还没大亮呢,你不许大声吵吵,万一惊扰了爹娘,他们该生气责怪我了,你也脱不了干系。 我一个人陪你出去玩就行。” 赛虎懂事地微微点了点头,果然很乖地连忙闭上了嘴巴。 出了院门之后,赛虎扭着脖子,深深地望了自己的女主人两眼,便一溜小跑着往后山跑去。 熊芸姑则舒展双臂,大口贪婪地呼吸着这凤凰岭山中清新独特的空气。 这熟悉的气息,瞬间勾起了她许多美好的回忆。 如今的她,轻功亦然大有长进,和当年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了。所以就算赛虎跑得再快,她也能轻松跟上。 她只是心中好奇:这个狗东西一个劲头也不回地往后山跑,究竟要做什么? 虽然未曾携带任何防身的武器,但熊丫头一点也不担心自身安危。 当年自己只会一些花拳绣腿的时候,只要身边有赛虎这个贴身保镖在,她就能底气十足。 如今就更没有理由担心了:就算随便折一根枯树枝,也能轻松做到杀人于无形。 倒是那些头脑短路,想与她为敌的人,该多担心些自己才对。 江湖小魔女的恶名,绝非浪得虚名! 经过后山那一处冒着腾腾热气的温泉时,触景生情,熊丫头难免想起了我这个赛虎前世的同门兄弟。 自己粉白的脸上即刻浮起一坨玫瑰红的同时,嘴里忍不住喃喃地骂了一句:“刘盛那个坏小子,也是个狗东西。” 这其实是一句赞美,说明我与她的亲密程度,已经不次于她和赛虎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从来不怕别人骂我是狗,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 赛虎只是匆匆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女主人,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向密林中继续走了过去。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呀?”熊芸姑的好奇心越发浓烈。 她开口大声问道。 赛虎只是冲她使劲摇了摇粗壮的尾巴,算作回应。 脚下已经完全没有路了,这里本就人迹罕至,但这完全难不倒熊丫头。 一直来到了森林的深处,那里突兀的立起了一片石山,挡住了去路。 熊丫头小心翼翼地跟在赛虎身后,来到了石山的另一侧。 杂乱的枯草下,那里竟然有一个洞。 熊丫头好奇地俯下身子,轻轻拨开了遮蔽洞口的杂草。 忽然,从幽暗的洞内,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狼嚎,把聚精会神的熊丫头吓了一跳。 她从小就听过狼嚎,因此分辨的很清楚。 眼前的赛虎则猛然咧开大嘴,喉咙中发出了一声沉沉低吼。 洞里忽然又重新变得安静了。 此时,恰好有一束温柔的晨光照进了洞中。 熊丫头的两眼不由猛然睁大了。 就在洞口边的软草中,有一堆毛茸茸这小东西微微动了一下,完全吸引了她的目光。 赛虎轻轻探出头,伸长了嘴巴,将其中的一个叼出了洞口,轻轻地放在了最信任的女主人的脚下。 熊芸姑此时已完全顾不上洞里那声清脆狼嚎了,她惊讶而欣喜地双手捧起了脚下那个毛茸茸的小东西。 这个小东西浑身长满黑灰色的绒毛,两眼眯成了一条缝,还无法睁开。 也许是感到了熊丫头掌心的温暖,它慵懒地伸展了一下自己短小的四肢,很舒服地伸了个六亲不认的懒腰,又大大咧咧地呼呼睡去。 “这些是你的孩子?你都当爹了?太厉害了!” 赛虎一脸得意地使劲晃了晃自己粗壮的尾巴,高高地昂起硕大的头颅,像一位旗开得胜的将军。 适应了洞里的光线之后,熊丫头这才看清:加上自己手里捧着的这一只,洞里一共有六个毛茸茸的小肉球,仅从毛色体态来看,简直无法分辨彼此。 而另一侧的角落里,正趴着一头瑟瑟发抖的母狼。 她的身形比赛虎明显小了一圈,此时一声不吭,眼中充满了警惕。 赛虎钻入洞中,轻手轻脚来到其身边,伸出了长长的舌头,轻轻舔了对方脑袋一下。那头母狼立时停止了浑身颤抖,显得不再那么害怕和担心了。 熊丫头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将手中呆头呆脑的小家伙又送回到了它的兄弟姐妹中间。 起身对赛虎说道:“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既然你已经当爹了,就应该尽到责任。你留在这里陪着它们吧,我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你的保护了。 我这就回去,先找些棉花铺在这些小家伙们的身子下面保暖,再给你们小两口取些新鲜生肉来,一只整羊够了吧? 放心吧,以后我还会经常来给你们送些吃的喝的。 以后你想回家找我们,随时欢迎。 但你的首要任务是照顾好自己这一家老小。男子汉必须有担当!” 颇通人性的赛虎,眼神中充满了对女主人深深的依恋,一边晃着自己粗壮的尾巴,一边使劲点了点头。 第四十六章 釜底抽薪 大军师宋琦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来到我的面前之后,一声不吭的双手递给我一封信函。 我有些奇怪地抬头望了他一眼,接过之后连忙低头细看。 看过之后,我将其轻轻放在一旁,忍不住咧嘴乐了。 此时,空荡荡的大帐之内只有我与军师二人。 我用手指了指帅案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慢慢聊。 待他坐稳之后,我忍不住一边咧开大嘴一边轻声说道:“老实说在看完这封信之前,我还一直洋洋自得地以为,在这个世间我是脸皮最厚的。 没想到洪家军的那位洪大首领高人一筹。 当年我义父还在世的时候,南宫大营就与洪家军是死对头。我与那位义父大人,都差点死在他们的手里。双方之间的恩怨仇恨那是多了去了! 我自己都有点想不通:这个时候他怎么好意思开口向我军求援? 当年没有彻底剿灭他们,一定是义父心中的一件憾事。” 宋琪的两首扶着膝盖,微微笑道:“这说明那位洪大首领,确实是被那位名门之后给逼急眼了。 他们双方已经到了你死我活、水火不容的地步。 信我已经看过了,我就是想问问刘将军您是怎么想的?” 我坐直了身子,客气地说道:“我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因为我也明白,我的想法之中一定掺杂着太多的个人情绪。 我倒好奇你这个旁观者是怎么想的?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这里正好也没有外人,就请军师畅所欲言,我洗耳恭听便是。” 宋琦对我的态度很是满意,微微点头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刘将军还是想悠哉悠哉地作壁上观,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但如今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您已经与那位蓝旗大营的名门之后摊牌了,况且秦将军训练的新军已成,到了我们该出手的时候了。 况且洪家军中,有我最渴望得到的一样宝贝。” 我微微吃了一惊,好奇问道:“军师应该知道,我这人是相当慷慨的,从不吝啬。 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我自当想尽一切办法满足你。因为我打心眼里,一直把你们都当做自己的亲兄弟。” 宋军师向我微微一抱拳笑道:“我日思夜想的这样宝贝我们军中却是没有,就连大顺朝廷都没有。 那就是洪家军独有的水师舰队。” 我微微抬头思索了片刻,立马明白了宋军师话里的意思。 连连点头道:“好主意。我军已经拥有了特战大营,如果能够再拥有一支在江面上横行无忌的水师舰队,差不多就天下无敌了!” 宋军师连连点头道:“刘将军果然悟性极高。所以我军现在必须抛弃前嫌,给蓝旗大营来个釜底抽薪。让洪家军对我们有很深的好感,然后我们缓缓混入他们的水师,逐渐取而代之。” 我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轻轻击掌道:“我同意了,就按你说的办,后面的事全交给你了。 不用着急,慢慢来,逐渐渗透,缓缓取而代之。最终能为我所用就行。” 我转身走回了帅案之后,铺开了一张纸,拿起桌上的毛笔,同时说道:“给那位洪大首领的回函,就劳烦军师一并代劳了,让他尽可放心,我军即刻会有一场雷霆行动。 先掰开他的嘴,给他喂一颗定心丸。 我呢,打算给另外一位仁兄写封信,让他尽早逃离是非之地,返回京都。他好好活着,对我们将来更有用处。” 宋琦走到我的身边,好奇地问道:“刘将军就不想与我仔细商量一下行动方略?” 我微微一笑,学着他刚才的口气说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军师口中的所谓釜底抽薪,应该与我所想的一样:突然发兵并拿下叙州府城,并以此为根据地,继续推行我们的均田政策。 既然要拿下叙州,我只好提前通知那位钦差马大人,让他即刻收拾行囊返京,逃出生天。 当我们攻下城池时,万一活捉了他,杀或不杀都会令我很为难。 不杀吧,无法向万千百姓和手下将士们交代,我们之所以举起反击,就是为了推翻大顺,诛杀贪官污吏。 杀了吧,毕竟我们有些旧谊,我这人念旧。况且他返回京城之后对我军更有用。” 宋军师不由地瞪大了双眼,愣愣地望了我片刻,便一言不发地抱拳拱手施礼。 当晚,我便聚集了营中所有将领。军师宋琦当众说出了他的计划和想法,大家议论一番之后,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 那位傅青山将军脸上冒出红光,一边搓着手一边说道:“太好了,总算可以打仗了!我和手下那帮弟兄们都快憋出病来了。” 我笑着望了他一眼,转头询问秦大哥:“新军的训练应该差不多了吧?是该让他们拉出来真刀真枪的磨练一番了。” 秦大哥自信地点头道:“没什么问题了。当然整体战力一定会和那些老兵有些差距,更别说你亲自统领的特战大营了。” 我微笑道:“攻城拔寨的事,还轮不上特战队。好钢要使在刀刃上。 举个也许不怎么恰当的例子:你不能强迫一双善于绣花的纤纤玉手,抡起大锤去打铁。那算是暴殄天物,极不人道。” 众人闻言,皆仰起头来哈哈大笑。 秦大哥笑着说道:“刘将军越来越高明了,能把自己偏心眼儿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冠冕堂皇。还让人觉得挺有道理,真不容易!” 数日之后,精神抖擞、兵强马壮的我红巾大军整装待发,目标:叙州府城。 没过多久,还在江边朔州城内发愁的洪家军首领洪天阔,便收到了蓝旗大营后院起火,叙州府城被造反的红巾军迅速攻占的消息,顿时高兴的手舞足蹈,喜形于色。 三足鼎立的局面再度形成。而这一次,最被动的是夹在中间的蓝旗大营。 即将登上国王宝座的米尼艾尔王国的小王子密陀罗,在大国师苦口婆心的劝说下,终于下定了决心。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江山和美人只能选一样。 在自己登基大典的时候,对阿卡拉人动手是最佳时机。 于是,他们一边极力拉拢、安抚阿卡拉的将士们,一边在暗中做足了充分的准备。那位血气方刚的索隆将军却对此一无所知,毫无防备。 就在确定的动手日期前几日的一个清晨,王子殿下忽然收到那位索隆将军派人送来的一封信。 信中首先表达了对盟友热情款待的感谢。末了告诉小王子,因为他们国内出了一些状况,他们来不及等到登基大典那天了,只好不辞而别,说声抱歉。 这下大国师和小王子都彻底傻眼了。 一直在心内思索:到底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其实是温妮公主殿下派人送来了密函:老国王突然病逝,请索隆将军带兵即刻回国,准备应付国内可能突发的任何情况。 并在密函中刻意交代,要严格对外保密,不得走漏任何消息。 索隆将军收到密函时,顿时双眼中充满了泪水。他想到那位可爱的公主殿下此刻孤苦无依,恨不得背生双翼,即刻回到他的身边,好安慰她,陪伴她,温暖她。 因此完全顾不上与昔日盟友当面道别,只留下一封信,便率领大军匆匆而去。 无意之中,逃过了一劫。 第四十七章 穆勒王叔 老国王温尼巴特的遗体安静地仰躺在鲜花丛中。 他的双手平放在胸前,颌下花白的胡须仍倔强地挺立着。 虽然对外严密封锁了消息,灵堂里的人不多,都是一些皇亲国戚。众人皆低头不语,气氛肃穆而略显沉重。 这位老者戎马一生,将这个曾经积贫积弱的阿卡拉小国,从最初的饱受侵略和欺凌,甚至被残忍屠城,变成了如今的统治疆域扩大数倍,常住人口连年增多,治下子民慢慢过上了好日子。 说起来也算是积了不少功德。至少阿卡拉王国如今没有哪个异国之敌,再敢轻易对其屠戮伤害了。 老国王膝下除了那位天仙般美丽温柔的温妮公主,并未育有一子。也就没有了字辈之间骨肉相残,争夺王位的闹剧。 幸好他还有一位小他五岁的弟弟,温妮公主得尊称其为穆勒王叔。 王位顺理成章由他来接替,任何人都不会有异议。 这位继任国王与前者的性情有着明显的差异。他内向而沉郁,不善言辞,常常目光阴冷,沉默寡言。 仅从外表看上去永远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平静面孔,但没有人会想到:他的内心波涛汹涌,风高浪急,从来就没有平静过。 他对自己那位逝去的皇兄,他又爱又恨,内心的情绪极为复杂。但这些从来不曾为外人所知。 他自己倒育有一子,比那位温妮公主小了两岁。 终于轮到自己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王位了,为此他已苦撑苦熬了多年。 就因为自己比王兄小了几岁,就被早早地踢出皇宫,他心里从来就没有平衡过。 他自认为,从智慧、能力等各个方面来讲,他丝毫不逊于自己的王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惜一直得不到施展抱负的机会。 如果能早点让他登上王位,别说这片广袤的草原,就连大顺的领地,甚至整个天下都早已被他收入囊中。至少在隐忍这一方面,他就比那位王兄强出很多。每每对其笑脸相迎,曲意奉迎,心里早就恨得牙根痒痒了。但却从未表现出来,更没有让对方有所察觉。 这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对于那位温妮公主,在她小的时候,这个当叔叔的是满心喜欢的。 因为这个小丫头长得太过迷人,太活泼可爱了,别说男人了,是个人都会忍不住喜欢。 但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漂亮。更重要的是,其在本国国民心目中的声望日隆。 让他这个本就觉得憋屈的皇叔心理愈发不平衡了。 他认为:一个女子如果美艳的过分了,就会变成妖。扰动天下人心,必将成为祸害。 阿卡拉的国民,皆视之为天仙。使他这个本就备受冷落排挤的皇叔,在众人的眼中更变得啥也不是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降临。 这位即将登临王位的穆勒王叔并没有急于让人掌灯,而是仍将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中,舒服的靠在软椅上想着心事。 好在温妮只是一位公主,不会为自己登临王位,执掌王权设置任何障碍。 但这只是眼前而已。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当自己逐渐老去之时,传王位给自己的儿子也是顺理成章的。 到那时温妮公主应该早已嫁人了,如果他和他的夫婿图谋不轨,该怎么办? 他自认为很了解自己的儿子。那就是个毫无心眼,心肠又软的傻小子。 为了将来的国泰民安、长治久安,要么,温妮公主嫁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回来。 否则就要考虑提早除掉她,免留后患。 当然这些现在还为时尚早。自己上位之后,必须先将朝臣、军中大将都换成自己人,才好动手。 而且这一切都必须在暗中进行,否则以那位天仙公主在国民心目中如日中天的声望,自己的王位还坐不坐的稳都会成为问题。 王权至上。只要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任何人的生死都将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所以他一点也不着急。 “主人,夜色愈发浓重了。奴婢看你今天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要不要给你点上烛火,我将做好的饭菜给你端上来。” 一个轻柔悦耳的声音打断了穆勒王叔的遐想。 他不由得紧皱双眉。 抬头观望,对面站着一个手提灯笼的婀娜少女。 这位年轻女子原本是木托磐尼王国的人,当年自己的王兄带兵发起复仇的屠城之战时,她作为俘虏被带回到了阿卡拉王国。 穆勒看她颇有几分姿色,便将其留在了身边。 可是两年过去了,这名美丽的女奴并没有能够为他增添一个子肆,对方不争气的肚子,让他很是失望,也渐渐对其厌倦了。 好在她对自己十分恭顺,甚至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听对方这么一说,穆勒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便一言不发地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点亮烛火,为自己送上饭菜。 屋内灯火通明之后,那名女奴小心翼翼地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一切做完了之后,她垂手轻声说道:“主人请慢用。我再去看看那位温妮公主。 她今夜还要为他的父王守灵,也许是因为悲伤过度,她一天滴米未进了。这样她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穆勒王叔忽然勃然变色道:“管她做什么?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主人!”。 那位美丽的女奴吓了一个哆嗦,连忙匍匐在地,叩头如捣蒜。 穆勒王叔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放缓语气说道:“起来吧,过来给我捶捶背,揉揉肩。” 那名女奴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快步走到他的身边。 穆勒王叔语气平淡地说道:“最早我送你的那把镶着钻石的匕首,你还带在身边吗?” 女奴即刻探手从手怀中摸出一把刀鞘上镶着钻石的匕首,双手奉上。 一边轻声说道:“主人大恩,奴婢没齿难忘。主人所赠之物,我从未离身。” 穆勒王叔平静地接过了那把匕首,将其缓缓从刀鞘中抽了出来,那把利刃寒光闪闪,十分锋利。 穆勒王叔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揽住了女奴纤细的腰肢,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美丽的女奴以为这位平日里总不苟言笑的主人要与自己玩闹,忍不住先咯咯笑出声来。 那知一瞬间,她的主人就毫不留情,不带一丝犹豫地将手中的利刃插入了她的小腹。 鲜血喷涌,那位美丽的女奴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双眼圆睁地倒了下去。 穆勒王叔不动声色地在她的衣裙上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迹,将那把匕首丢在她的胸前。 然后站起身来,大声冲门外喊道:“来人,有刺客!” 屋外的侍卫们大惊失色,轰隆隆持刀冲了进来。 穆勒王叔不慌不忙地对为首的将官吩咐道:“我还未正式登上王位,不知是哪个恶人收买了我身边的这个贱人前来行刺,已经被我反杀了。 从即日起加强戒备。同时我命令你秘密严查朝中老臣,任何人有嫌疑都绝不能放过,直接打入死牢。” 一场暗流涌动的腥风血雨,从此悄然拉开了帷幕。 第四十八章 垂钓计划 洪家军总首领洪天阔以极高的规格,热情款待了远道而来的红巾军军师宋琦等一行人。 洪大首领当初抱着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给小爷我写了一封求援信。 他本来对我这个从未谋面的南宫老贼的义子没抱多大期望,哪知我方言出必行,快刀斩乱麻地迅速攻占了叙州府城,给了气势汹汹的蓝旗大营背后沉重一击。 感激涕零之余,洪大首领对我个人的表现非常满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没想到那个野小子比他那狡猾狠毒的义父老贼爽快多了,着实难得! 因此对于我方主动提出的,在洪家军中派驻军事联络小队的想法,他自己也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并且举起双手表示热烈欢迎。 都是共举反旗的造反英雄,大顺朝廷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此刻当然应该搁置争议,摒弃前嫌,加强彼此联络与沟通,好共同应敌。 大军师宋琦亲自出马,我让高怀德跟着他,一路贴身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临出发之前,我单独给那愣头小子高怀德交代过:在他们的军营之中,无论有任何突发情况,都必须护宋军师周全,他二人必须全身而退。 他们一行来到江边,初次见到高大威猛、劈波斩浪而来,专程前来迎接他们的红家军战舰时,内心都颇为震撼。 好家伙,这玩意儿如此巨大,令人不得不仰视,感慨自己的渺小。 上了战船,宋军师便即刻主动开始了工作。 他先十分客气地给周围的红家军水师舰队的小兵分发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然后请他们从中帮忙,介绍同一条船上的最高长官彼此认识一下。 二人初次相见,宋军师便显得谦恭有礼,十分亲热地与对方唠起了家常,一边极尽赞美之词,一边时不时好奇地打探一下水师战队的战舰总数及兵力配置。 一路畅通无阻。 他们抵达江边的朔州府城城墙脚下时,天色尚早。 洪大首领没有让他们等太久,便大开城门,亲自出门迎接。 宋军师也被对方的这份诚挚热情深深感动到了,洪天阔更是满面红光,亲热的拉着宋军师的小臂,同他一道携手入城。 欢迎的酒宴自然十分丰盛,足以显示主人的坦诚与热情。 席间洪大头领忍不住感慨道:“可惜我身边的大军师周密不在,否则你们二人相见,必然会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 说完他连忙闭上嘴巴,不愿再提起这个话题了。 “你们那位刘将军今年多大年纪?他的性情如何?” 洪天阔为了转移话题问道。 宋军师一边哈哈笑着,一边客气地躬身施礼道:“我们那位刘将军可以说初出茅庐,无论是阅历还是作战经验,都无法与大首领相提并论。 他还私下里不止一次和我说起过,对大首领十分敬佩。” 这一泼马屁拍的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洪首领很是受用,得意地抬起右手,摸了一把自己下巴上的鲶鱼须。 “如果说性情,他就是个典型的穷乡僻壤出来的孩子。朝中又没有任何靠山,对官场更是一窍不通。多亏了那位南宫大将军提携,否则以他憨直的性格,很难担此重任。 因为他脾气太直,很容易得罪人。完全没有什么心眼儿。” 洪大首领闻言连连点头道:“已经很不错了。我就喜欢和这样直肠子的人打交道,我自己也喜欢直来直去,从未有过什么歪心眼。 老娘们才喜欢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光明磊落,直来直去。 我从来对手下的这帮弟兄们,都是披肝沥胆,掏心掏肺,真诚以待。 反正我们现在都是推翻腐朽大顺王朝的起义军,也都算是一家人。 宋军师和诸位兄弟万一哪一天跟着刘将军觉得心里不痛快,也欢迎加入我们,您还是受人尊敬的大军师。” 宋琦听他这么说,微微咧嘴一笑,不易察觉地轻轻眨了眨眼睛。 心里暗想到:这位大首领果然不容小觑,颇懂得借坡下驴,提前挖坑。 我这还没怎么着呢,您倒开始挖起我们的墙角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高怀德。怀中抱着宝剑的高怀德心领神会地撇了撇嘴,十分难得地偷偷做了个鬼脸。 宋军师转回头来说道:“洪首领,初见贵军前来接我们的巨型战舰,内心很是震撼。水师总督是哪一位?您能否介绍我们相识?完全出于好奇,我有很多问题想当面询问。” 洪天阔得意地摆摆手道:“这点小事,举手之劳。一会儿我让他来陪你喝两杯。自从大顺的江南水师被我们歼灭之后,整个江面就成了我们的天地了。 朝廷派来的陆路人马还能勉强与我们过过手。碰到咱家的水师舰队,就只有望江兴叹、望风而逃的份儿了。” 宋军师连忙再次抱拳拱手施礼,连声夸赞道:“这不是还多亏了您大头里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吗?宋某佩服的五体投地。” 洪天阔忍不住仰天长笑,声震四野。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轻松开心过了。 笑罢之后,他抬手招呼道:“郭将军,来来来。这位是我们友军红巾军的宋大军师,你过来与他喝几杯。” 片刻之后,走过来一位身体壮硕,身材不算高大的黑脸将军。 走到近前,他连忙抱拳向宋军师行礼。 宋军师丝毫不敢怠慢。连忙也抱拳躬身施礼。 没有人注意到,宋军师望着来人的眼光开始发亮。 他心里暗暗想到:终于等到这条大鱼了,从此刻开始,我就要全力实施自己的垂钓计划,还不能太心急,以免露出任何破绽。 “敢问郭将军是哪里人呀?除了带兵打仗,平日还有些什么爱好?” 宋军师一面主动举杯,一面满脸堆笑,热情洋溢地主动问道。 既然是垂钓计划,自然要为眼前这条大鱼准备多种饵料。第一步就是要尽快消除对方的戒心,彼此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而投其所好,做到有的放矢。便是接下来的第二步。 那位郭将军举起手中的酒碗,与宋军师的碰了一下之后,便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同时哈哈笑道:“我郭某本就是个粗人,除了带兵打仗。可真比不了你们这些读书人。 我从小在荆州的江边长大,深喜水性,否则也无法胜任这水师大都督。” 宋军师一脸喜色,上前一步说道:“这可真是太巧了。我身边的好几位兄弟都是你们老乡,回头我请你喝酒,介绍你们彼此认识。大家以后要多来多往,彼此亲近。郭将军可千万不要与我们见外。” 第四十九章 愤怒的回击 邢将军是那位名门之后,肖大元帅手下信得过的得力干将之一。 否则也不会将带兵驻守叙州府城的重任交给他。 这位邢将军与军中其他的武将有明显的不同,此人过于消瘦,面色微黄,看上去像个病秧子。 如果换个美女有这样一副身材,那是求之不得。 可他偏偏是个征战杀场的武将,长成这样就显得十分不合理。偏偏他又长了一双青筋暴露的大手,这双大手配上他单薄的身材,又显得格格不入。 我部红巾义军大举攻城时,邢将军率领属下将士拼死抵抗,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但架不住我方人马数量众多,战力强悍,最终只得弃城而逃,才勉强保住了一条小命。 当好不容易再次见到那位肖大元帅时,他连忙双膝跪地,泪流满面,羞愧难当。 肖大元帅愣怔一会儿之后,便即刻明白已经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边上前弯腰伸出双手,搀扶起自己的部下爱将,一边在心中咬牙切齿,暗骂道:那个刺头小子太他大爷的不是东西了! 一声不吭背后捅刀子,亏着我当初还想着煞费苦心招降他们,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可这些叛贼狼子野心,根本就没打算给我留活路! 当初真该听田大人的,对这些叛军绝不能心慈手软,必须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留着他们就是祸害!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些叛贼应该也是算准了我此时正全力应对洪家军匪寇,根本没有那么多兵力、精力去回击他们。 也罢,当下只好打掉门牙往肚里咽了。目前我也只能一鼓作气,全力剿灭洪家军匪寇之后,在调转枪口面对他们。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心慈手软,必除之而后快! 将那位邢将军扶起之后,肖大帅先上上下下将其打量了个遍。见他没有缺胳膊断腿儿,虽然挂了彩,但看上去并不严重。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他开口说道:“将军无需多言,本帅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了。你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此深仇大恨,我们来日再报。 我且问你,留在城中的那位钦差马大人如何了?是否已然被贼寇所杀害?这让我回京之后如何交代?” 邢将军抬手擦了把眼泪说道:“大帅完全不必因此而烦恼。 在敌军强攻我府城之前两日,那位钦差马大人便带着大批随从已然离城,匆匆返往京都了。” 肖大帅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只要他十分尊敬的那位钦差马大人没有性命之忧,朝廷就不会过分地怪罪他。 城池丢了不可怕,只要腾出手来,可以再全力夺回来。 当初叙州府城不就是从洪家军军匪寇手中夺回来的吗?反正那么大一座城池,就牢牢地固定在那里,又不会自己长翅膀飞了。 令他比较头疼的是:好不容易疏通的粮道,这下又得另寻他途了。 而可恶的洪家军匪寇仗着自己有水师舰队,四处乱窜,行踪诡异不定。完全可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想一口吃掉他们并非易事。 不过这位名门之后,肖大元帅很快就想通了:正因为困难重重,当今圣上及朝廷才命我担此大任。 若真是那么容易,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当剿匪大元帅了? 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这才应该是叱咤风云,建功立业干大事的样子! 轻声安慰了那位邢将军几句之后,肖大帅并便命其退下,休息疗伤,以备再战。 肖大元帅此时只好暂时将我军给他带来的烦恼抛之脑后,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尽快剿灭洪家军。 以高宝亮为首的蓝旗大营的将士们,沿江绕行了一大圈之后,此时也终于来到了朔州城下。 他们迅速摆开了阵势,准备发起猛攻。 城中的洪家军首领洪天阔此时心里倒是一点也不见慌乱。 朔州城有四个城门呢。打得赢就打,若是战况对我军不利,江面上还有战船接应。我军大不了避实就虚,一走了之,重新开辟新的战场。 何况自己现在已经有了强力外援,随时都有可能从敌军背后发动攻击,出其不意地给他们致命一击。 他与曾经的南宫大营可是不止打过一天交道了,深知对方的厉害。 就算是目前换了新的总统领,部队整体战力有所下降。只要他们从敌军背后发动攻击,也足够蓝旗大营喝一壶的。 运气好的话,他还很有可能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而且当下城中还有红巾军以宋琦为首的友军观摩团在此助威。他必须更加淡定自若,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通过近期的接触观察,他对这位大军师十分欣赏,觉得其能力与当年的那位周军师有的一拼。 洪大首领思贤若渴,一直在私下暗暗盘算着,如何将这些人尽快收入自己麾下。 那么第一步,就是首先让这些人对整个洪家军,尤其是对他这个大首领,必须尽快树立充足的信心。 于是洪大首领毫不示弱,在敌军主动发起猛攻之前,便派出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五虎上将之一的唐高峰唐将军亲自统兵,在城墙脚下列阵。 马上的高宝亮微微抬头,望了同样骑在马上,手持方天画戟的唐将军一眼,唇边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双方算是老熟人了。 高宝亮记得很清楚:对方这员大将曾经伙同他人对自己展开围攻,并未占到任何便宜。这次怎么舍得单枪匹马前来送死? 他记得很清楚:对方这员敌将最大的特点,就是逃跑时溜得很快! 唐将军一看到对方,顿时头皮发麻。他深知对手是个不好惹的主。当初自己连同花和尚一起对其围攻,都未能占到丝毫的便宜。 如今迫不得已,要与之单打独斗,他难免心里打鼓。 但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就算再心虚,也要奋力拼杀一阵。 不战而逃,固然轻松。 但那样做,不仅丢尽了自己的脸面。也会使整个洪家军颜面尽失,从此一蹶不振。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就算是打肿脸充胖子,也只能一往无前了。宁可被对手杀死,也不能被活活吓死。 想到这里,他暗咬后槽牙,高高举起手中的方天画戟,奋不顾身地主动冲了上去。 看到对方义无反顾的样子,高宝亮心中一阵狂喜,他正求之不得呢。 他猛然一抖手中裹着红缨的长枪,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 他的心中充满了对这些狡猾而凶残的匪寇的愤恨,一瞬间,他又想起了惨死的张大胡子等朝中将士,是时候为他们报仇雪恨了。 两马一错蹬,二人同时狠招迭出,省去了前期的互相试探,都一心想要即刻取了对方的性命。 相比之下,唐将军显得十分小心。他的招数以防守为主,不求有功,但求先行自保。 反观高宝亮,却是大开大合,无所顾忌。身上的威武霸气一览无余。 第五十章 当场打脸 城头之上,红巾军的大军师宋琦伸长了脖子,聚精会神地观看着城下的两军对垒。 他之所以如此认真,是因为他自己现在也无法确定,最终哪一方会成为自己的对手?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无论最终哪一方成为己方的对手,他都必须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认真观察交战双方的排兵布阵,以及武将的战斗实力。 以备将来成为对手时,针对性的制定相应的对策。 洪大首领风轻云淡地走上前来,紧挨着他停下脚步。一边伸手指点,一边开口说道:“宋军师不必过分紧张,我方胜券在握。 城下那位手持方天画戟的猛将是我洪家军的五虎上将之一,武功超绝,战力强悍,无人能敌。我就从来没见他吃过败仗! 与之对战的敌方将领,明显比他嫩了许多。 老话讲: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无论从作战经验等各个角度看,他都差了一大截儿,败逃是早晚的事儿,不信您就等着瞧吧。” 宋军师的目光一刻都没离开过正在交战的双方,只得微微咧嘴笑着吹捧道:“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由您大首领亲自坐镇,旗开得胜应该是毫无悬念,正好可以猛挫敌方的嚣张气焰。” 大首领洪天阔满意地抬手捋了一把自己下巴上稀疏的胡须,扭过头去继续向城下眺望。 都说看热闹的从来不嫌事大,但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唐高峰唐将军此时已手忙脚乱,满头大汗。 他本来就心虚肝肝颤,抱着这样的心态与人拼死搏杀,而且对手的武力值明显高出他一头,不输才怪呢! 刚刚咬牙苦苦支撑了近一百个回合,高宝亮陡然变招,挥枪成棍,向其腰部猛然扫来。 惶急失措的唐大将军立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将双手紧握的方天画戟大头朝下,奋力向外推挡。 对面的高宝亮嘴角微微一撇,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寒光。 手中的长枪猛然回撤,被鲜艳的红缨包裹的枪头迅疾再次探出。 这次那柄银亮的枪头,直直地向唐大将军的面门大力刺来。 骑在马上的唐大将军此时动作别扭,姿势难看,已经完全来不及变招了。 他口中发出低声尖叫的同时,只得双眼一闭,听天由命。几乎是完全出于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当”的一声脆响,待唐大将军再次睁开双眼时,欣喜若狂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只不过脑壳上的那顶尖硬的头盔早已不知去向。 额头上也流出了一缕细细的鲜血。 知足了,知足了!头盔没了,受点小伤都无所谓,只要保住性命就好。 无所谓,无所谓,原谅这世上所有的不对。无所谓,我无所谓。何必让自己痛苦的轮回? 唐将军这种临危不惧,死里逃生之后积极乐观的心态,是值得我们永远学习的!因为在这个世上,除了生死之外,其他的都是小事。 别说是头盔被挑飞了,就算是现在外裤被扒光了,光着腚唐将军此时也全然不在乎了。 大丈夫光明磊落,能屈能伸。每个人出生时都是光着屁股的,这有什么好丢人的? 手握长枪的高宝亮也是微微一愣,他原本是瞄准了打算直接取了对方性命,那知情急之下,枪尖高了几寸! 等他再次定下心来,打算乘胜追击时,那位机智过人的唐大将军,已经转身策马,跑出两箭之地了。 高宝亮不由心中哀叹: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在策马奔逃的反应速度和潇洒程度上,我远远不及对方,在此甘拜下风! 既然眼看已经追不上了,也就不打算追了。高宝亮悻悻地收起裹着鲜艳红缨的长枪,拨马回归本队。 站在城楼上观看的大军师宋琦此时显得十分尴尬。 他甚至不好意思扭脸去看站在一旁的洪大首领了。 那位大首领刚刚当着自己的面吹过牛皮,话音未落,自己属下的那一位所谓五虎猛将就披头散发,落荒而逃。 可笑自己当时还顺势拍了几句马屁,这下只能权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否则二目相对,双方彼此都会更加尴尬难堪。 一旁的大首领洪天阔自然也将城下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用冷冷的眼神盯着那位五虎上将之一的唐大将军。心底有无数只雪白的羊驼同时奔涌而过。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些他完全可以理解。 但唐大将军的此次落败,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他刚刚信心满满地说出了大话,想让红巾军来观摩的这些人,对整个洪家军,尤其是对他为这位大首领提高信心,他好进行下一步动作。 这可好,唾沫还没干呢,被自己捧上天的战无不胜的猛将就落荒而逃了,这不等于当场打脸吗?让友军的这些贵客今后会对洪家军,对他这个大首领,留下多么恶劣的印象? 洪天阔不愧是一军之主,在如此尴尬的处境中,他仍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只见他面不改色地轻轻咳了两声,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对方的那员敌军小将,虽然年纪不大,却十分狡诈。 我最了解唐将军了。他这是诈败诱敌之计,可惜敌方没有上当。” 一旁的宋琦听完之后,自己倒先脸红起来。 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叹道: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论脸皮厚的功夫,这位洪大首领的功力,恐怕要远远超过我家那位刘将军了。 共同经历了好多事情,我原先以为我家的那位刘将军的脸皮厚度已经炉火纯青了。今日才知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我家刘将军与面前这位洪大首领相比,还只能算是小儿科。好在他将来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自古成就天下霸业者,要么皮厚,要么心黑。苦练其中之一,便能成为一方霸主。 能二者兼得之,便可一统天下。等将来我告老还乡之后,会写一本书,名为《厚黑学》,再加以详细阐述。 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说吧,眼下最迫切的,便是抓紧时机,努力执行我的垂钓计划了。 整个洪家军的战力我已经做到心里有数了。 我也曾亲眼目睹过我军儿郎是如何攻下了叙州府城的。 因此,除了洪家军中的那支水师舰队令人眼馋,其他真就都不足为虑。 第五十一章 推心置腹 洪家军的水师大都督,那位身材壮硕、面色黝黑的郭将军此时已喝的满面通红。 “宋老弟呀,虽然郭哥我没念过几天书,但心里还是很敬佩你们这些读书人的。 你与我们神秘失踪的那位周大军师很像,身为读书人,满腹经纶,却并不歧视我们这些粗人,而且还愿意与我们称兄道弟。这太难得了! 我遇到的其他读书人,无论是否考取了功名,却对我们都是鼻孔朝天。偶尔瞟我们两眼,也都是用眼角的余光,一副趾高气扬,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的样子。 凭心而论,我们这些粗人天生就该低人一等吗?我们不就是打家小里穷,比你们少读了几本书吗? 我就一直不服气。有一次听到一个说书的,说了几句话很是解气: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为读书人!” 军师宋琦见对方喝的十分开心,整个人都放松了。 内心自然十分喜悦。 他又主动给对方的酒碗中斟满了酒,连连点头道:“郭哥说的一点没错。一个人的人品修养和他读过多少书,其实没有太大的关联。读书人中,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也有不少。 我军的总统领刘将军就没有读过多少书,据说他在少年时还被私塾先生赶回了家,给当地财主放牛,胡乱混口饭吃。 但我们反叛朝廷之后。我最佩服他的就是对弟兄们一视同仁,真心实意为天下老百姓谋福利。 我军驻地周边,那些被财主土豪乡绅霸占的土地,在他的领导下都分给了平民百姓。我们的口号就是:让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服,人人都能够安居乐业。” 满脸胀红的郭将军不由地瞪大了双眼,忍不住夸赞道:“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可太好了! 看来你家主公虽然年纪不大,却是颇有些胆略想法的。 我们的洪大首领虽然表面上对弟兄们也不错,但我的内心总是莫名感到隐隐不安。 你我已经不算外人了,在我之前,水师舰队曾有过两任大都督。第一位那位潘将军就是干的好好的,人就莫名其妙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好像忽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第二位苏大成,当年我俩也是关系还行。他为人正直豪爽热情,打起仗来身先士卒,十分勇猛。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很多人都从心眼里喜欢他。 可是有一天也不知他抽了什么风,中了什么邪,忽然就带着身边一帮最亲密的弟兄叛乱了。还差点儿杀了我们大头领。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包括他带走的那帮营中兄弟。” 宋琦连忙好奇地问道:“依你所言,他总不会平白无故,忽然发动叛乱吧?事出有因,总得有些缘由。” 郭将军连忙摊开双手说道:“正是由于我也不知这其中真正的原因,总是一头雾水,如坠云里雾里。所以才会如此对其念念不忘。” 宋军师点头说道:“既然搞不清楚,就不用理他了。今天来陪你饮酒的这几位,当中也有你的同乡。你可以问问他们,家里分得田产之后是不是踏实多了?” 旁边的几位小卒,端着酒碗连连点头道:“我们军师说的没错。我家祖祖辈辈都是给财主卖命的,如今有了自己的土地,心里觉得特别踏实。” 郭将军瞪着羡慕的双眼问道:“你们分地主老财的田地是怎么个分法?是按人头分的吗?如果我也在那里,能分得多少?” 宋军师笑着接口道:“普通百姓是按人头分的。军中士卒则是按战功等条件分配的,当然比普通百姓要多分一些。 如果郭将军也在我们营中,按您的职务和资历,至少应该能分得一亩水田。” 郭将军两眼放光,仿佛那一亩水田已经到手了。 他呲着牙笑道:“太好了,太好了,不少了,不少了。这些分到手的田产可以留给自己的子孙后代吗?” 宋军师点头道:“当然了。这些就是属于你的财产,你想给谁就给谁,任何人不得干预。” 郭将军晃着脑袋说道:“不瞒您说,我的父辈除了那间常年漏雨的破草房,什么也没给我留下。 如果我的家中能有属于自己的一亩水田,那些长辈们做梦都能笑醒了!” 宋军师主动端起面前的酒碗,与郭将军的碗轻轻碰了一下,自己先一饮而尽。放下酒碗后说道:“民以食为天。我们刘将军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深谙其中道理。 他就是想推翻腐朽的大顺王朝,创立一个公平自由的新世界。让人人都能安居乐业,这样大家活着才有盼头。” 郭将军连连点头道:“因为有了这样的统帅,弟兄们打起仗来才会更有劲头,更加卖命,自然也会战无不胜。你们那里有水师吗?” 宋军师无奈地摇头说道:“我们的队伍揭竿起义没多久,全是陆路兵马,暂时还没有余力打造自己的水师舰队。 不过您放心,早晚一定会有的。因为我们那位年轻的刘将军雄心勃勃,想要一统天下。” 郭将军握紧自己右手的大拳头,捶着桌面说道:“其实对你们的那支队伍,我早有耳闻。 最早你们的总统领的叫南宫大将军,所有人马聚集在一起,通称南宫大营。 当年驱除草原蛮夷,甚至追着那些强盗的屁股,一路打到他们老家去,将其灭族亡国。真他妈的叫个过瘾!这才是爷们儿应该干的事儿! 若不是当时我们也处于敌对关系,老子都想伸胳膊蹬腿去掺和一把去凑凑热闹,好不枉此生!” 宋军师连忙起身抱拳施礼道:“难得郭大哥义薄云天,胸怀天下。 现在也不晚,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推翻腐朽残暴的大顺王朝,创立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们那位年轻有为的刘将军求贤若渴,正迫切需要像郭大哥您这样的英雄豪杰,能人异士,前去助他一臂之力!”。 郭将军笑着摆手道:”宋军师过奖了,我算不上什么英雄豪杰。 为了能分到那一亩水田,就算是有心投靠。可惜我两手空空,也只能望而却步。“ 宋军师眨了眨双眼,笑着说道:”郭大哥何必过谦?您更不会是两手空空,您的手中可是掌握着价值连城的宝物!只是自己还没意识到而已啊。“ 第五十二章 小心翼翼 索隆翻身下马,几乎一路小跑着冲进了王宫。 看到步履匆匆的索隆将军,腰里挂着佩刀,正在当时的萨日楞毫不客气的迎面走了过去,伸手拦住了他。 索隆微微吃了一惊,他正心急火燎地想要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温妮公主,给她带去安慰。 没想到被一位独臂刀客拦住了去路。 索隆微微皱起了双眉。心里说:老国王在世时,几乎都没人敢拦我。哪里出来个丑八怪,敢拦住我的去路? 萨尔愣毫不客气地开口道:“索隆将军,我知道先王在世时,特许你带刀入殿。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奉命誓死捍卫公主的人身安全,不得有任何意外发生。 想要见公主殿下,请取下你的配刀交给我。出来之后我会还给你。” 索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暗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与公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难道还要怀疑我会谋害公主? 回头得把他们侍卫的总管找来问问。公主的身边怎么会留下这个残缺不全的丑八怪?让他赶快滚蛋!” 索隆将军心中气恼,更懒得搭理对方,脚步不停地径直往里走,根本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 萨尔楞见状,却毫不退缩。甚至直接伸手拔出了自己的钢刀。 索隆将军胸中的恼怒更甚,你也懒得说话,随即也拔出了自己腰间悬挂的配刀。 这个丑八怪简直蹬鼻子上脸,无法无天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一刀剁了你,就像踩死一个蚂蚁一般容易。 正在殿内的绿珠姑娘被外面兵器激越相撞的脆响给惊动了。 心内微微吃了一惊,连忙手提宝剑走了出来。 看到外面正在激烈搏斗的两人,顿时愣住了。 索隆将军作为阿卡拉第王国一勇士,原本并没想着一刀批了对方。他自认为自己的武功比对方高出太多,三下五除二打飞了对手的钢刀,给他一点教训就行了。 那知对手虽然少了一条胳膊,但刀法丝毫不弱。 想要很快打倒对方,竟然不是那么容易。 索隆将军微微吃惊之余,更加怒火中烧。虽然四周没有观众,但他天生的骄傲,已经使他感到深深的屈辱。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萨日楞表情平静,他自然无法体会对手此时的心境,只是很认真地一板一眼的与对手过招。 在他的心目中,公主殿下是当今世上高无上的存在。 除非公主亲自开口说让他去死,他会毫不犹豫地挥刀自尽。其他任何想要接近公主,有可能给她带来威胁的人,他都敢拦、敢打、敢杀。 索隆将军见竟然不能速战速决,觉得自己已经很没面子了。 于是便一声不吭地暗咬后槽牙,出招更加迅猛用力,丝毫不留情面,恨不得干脆一刀剁了对方。 萨日楞不慌不忙地见招拆招,一一应对。他很清楚对手的职务比自己高出很多,他绝不能伤了对方,否则自己小命难保。 但为了公主,他愿意豁出性命。 有些恼羞成怒的索隆将军,此时已经顾不得考虑后果了。 他突然双脚点地,腾空而起,拿出拼命的架势,双手握刀,向对方的头顶猛然劈下。 萨日楞也已经明显感觉到,对手的进攻越来越猛了。 但他依然毫不退缩,稳住下盘扎了个马步。生生将对方要命的一刀架了出去。甚至趁着对手来不及变招的间隙,欺身而上,展开了顽强的反击。 绿珠轻声喝道:“你俩都给我住手!” 二人听到喊声,不约而同地收了招式,跳出战圈。 绿珠姑娘手提宝剑走上前来,瞪着眼睛分别瞅了瞅这两个不知为何就忽然拼命的家伙。 她并没有出言责怪萨日楞,而是向索隆微微施礼道:“索隆将军,你什么时候从战场回来的? 还不快快去拜见公主殿下,在外面的仗还没打够吗?回到王宫还想接着打?” 索隆觉得自己有苦难言,抬手指着萨尔楞说道:“我正是着急要去面见公主殿下,这个家伙却忽然拦住我,让我交出武器。” 绿珠微微点头道:“请索隆将军多多包涵。先王刚刚离世,我必须确保公主殿下的安全,防止有心怀不轨之人趁火打劫。 是我提前吩咐他们这样做的,他们也只是各尽本分而已。” (本章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替妹妹出气 顺利攻占叙州府城之后,我军再次按兵不动。 我之所以不着急四面开花,扩大地盘,是因为还想耐着性子看一看,蓝旗大营与洪家军的这场角逐,究竟鹿死谁手。 最后再伺机而动。 军师宋琦带着高怀德入驻洪家军之后,我便命令那位傅青山将军暂时接替宋军师的工作,继续在我军所辖范围内实行均田、招募兵勇,好进一步扩充我军实力。 好在这位豆芽儿将军一早就随同宋军师实施过土地分配的工作,一切对他来说都是轻车熟路。我又让牛大宝跟着他,也能帮他分担一部分压力。 招募来的新兵还是交给秦大哥加以训练。 千万别夸我天生懒散,游手好闲。能把所有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交给能干的人去办,就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事必躬亲,把自己累得像龟孙子一样,胡子眉毛一把抓,看似忙忙碌碌,实则效率低到一塌糊涂,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儿。 小爷我多聪明啊,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自己就可以躲清闲了,还一点不耽误正事儿。 这就叫傻人有傻福,懒人有懒办法,谁敢不服,我就揍谁!我是土匪我怕谁? 这一日,我正带着几个随从,骑着马在叙州府城的街面上溜达。 我本身就是草根出身,更不是什么皇亲国戚,高官贵胄,从来出门就没有什么净水泼街,鸣锣开道,前呼后拥扎起架势吓唬普通老百姓的臭毛病。 而且因为对自己的武功信心十足,都不用带什么保镖护卫。 我曾经想过,以我目前的功力,似乎能成功刺杀我的,只有我那未过门的媳妇儿。 倘若真死在那个疯丫头的手里,我一点怨言都没有,顶多临死前冲她做个鬼脸。 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刺客,我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我们一行人,却忽然被拦住了去路。 起初我身边的几名护卫还很紧张,将我团团围在中心,手扶在各自腰间,准备随时拔出武器。 我比他们淡定多了。只是好奇地询问前面什么情况。 片刻之后,有名校尉来到我的面前,冲我抱拳施礼道:“稍安勿躁刘将军,我们已经看过了,前方没有任何危险。 只有一名年轻俏丽的女子站在路中间,拦住了去路。并且清晰报出了您的名号,说要当面见你。” 我的心中顿时充满了好奇。 我承认自己玉树临风,风流潇洒,招人喜爱。但也不至于如此出名吧?能招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当街拦路向我示好。我自己都不信本人会有这么大的魅力! 于是我只得翻身下马,拨开众人迈步向前走去,想要先睹为快。 刚走到最前面,看到那位姑娘时,我不由得愣住了。 那位姑娘称得上年轻漂亮,而且十分眼熟,但我竟一时记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了。 看到我来到近前,那位年轻漂亮的姑娘眼圈一红,红唇微张轻轻呼唤了一句:“刘将军果然是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老实说我年纪轻轻,还不至于老糊涂。只是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太多,见过的人也太多,一时想不起来而已。 经过大脑飞速的运转,我恍然大悟似地脱口而出道:“是你呀!你是那位安……安什么红姑娘?” 眼前那位面容俏丽的姑娘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轻轻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好少将军您没忘记我。” 我正准备走上前去,忽然扭头发现紧紧跟随我的一名年轻护卫,右手紧握着一把抽出了一半的钢刀。 我连忙呵斥道:“把刀收回去!没看见人家是一个赤手空拳的年轻姑娘? 这让满大街的人看见,还以为小爷我曾经做了多少亏心事呢,这么防着别人!正好你也离我远点,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说完我换上了一副笑脸,走上前去笑着说道:“真是巧了,红儿姑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当初不是早就说过吗?苍天有眼的话,我们还会遇到的。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啊?” 那位红儿姑娘强忍着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望着我说道:“还好少将军没有彻底忘了我。可是你当初答应过我,打完仗之后若能活着回来,你会主动来找我的。” 我顿时语塞,又有些无地自容。 我这一辈子很少言而无信。 但当时真是无心之举,只是为了骗她们这些可怜的姑娘,尽快离开离开那片荒漠戈壁,敷衍搪塞而已。自己都没往心里去。事情过去之后,我早已将自己说过的话抛诸九霄云外了,只当是个玩笑。 哪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人家红儿姑娘当真了。 为了给自己遮丑,我连忙扭头左右看了看。正好瞥见旁边有一座茶楼。 便开口说道:“红儿姑娘,既然是机缘巧合,让我们得以重逢。就都别在这里当街傻站着了,去那间茶楼小坐,你我一边饮茶一边慢慢聊会儿天,可以吧?” 红儿姑娘并未推辞,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便一起转身走向了那座茶楼。 我怕那些侍卫跟着我乱哄哄地上楼,再吓跑了其他的客人,便命令他们全都在楼下等候,只带着红儿姑娘上楼找了一个僻静处坐下喝茶。 当我们两个人都逐渐平静放松下来,随着红儿姑娘口中淡淡的讲述,我才知道后来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 当年我们追随南宫大将军出关剿匪,从异族强盗的屠刀下救下了这群可怜的姑娘。我魄力壮着胆子,将那伙强盗们掠夺的金银财宝分给了她们一些,又派了专人护送她们回去。 重新回到大顺的疆域之后,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便逐渐散去,各奔东西。 这位红儿姑娘颇为痴情,将我当年的那几句玩笑话当真了,苦苦等了我好几年。后来辗转辗转来到叙州府城,才算安顿下来。 自己盘下了一间布店,开始做起了小生意,自给自足。 因为久久没有我的音讯,她两年前才嫁了人。她的丈夫本来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虽说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但小两口共同经营那家小店,起早贪黑,小日子还算过得去。 但不久之前,她的丈夫忽然迷上了赌博,小两口的日子从此江河日下。 她的丈夫成为赌坊的常客之后,像变了个人一样,也不再去店里帮忙了,甚至有时赌输了钱,回到家里还对红儿姑娘拳脚相加,发泄自己心中郁闷。 说到这里,红儿姑娘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扑簌簌落了下来。望着我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哀怨。 虽然这其中没有我的什么过错,但我这个人天生心软,连忙微微低下头去,好像自己真的亏欠了人家一般。 她一边说着,一边撩起了宽大的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给我看,上面竟是青一块紫一块,我心里更加难受了。 我咬着牙抬头说道:“红儿妹妹,我能与你的丈夫见上一面吗?我想当面开导开导他,至少让他以后不要对你动粗。” 红儿姑娘犹豫了片刻,便叹口气说道:“他现在应该正在赌坊里”。 我顿时火冒三丈,起身说道:“你带我去吧,我让人砸了赌坊,顺带着当面教训我那不争气的妹夫几句,替妹妹你出口气。希望他回心转意,以后还能好好和你过日子。” 红儿姑娘站身来说道:“我也早就想砸了那间赌坊了。可惜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我们今生无缘结为夫妻,但至少可以成为亲兄妹。有哥哥您替我撑腰,我今后什么都不怕了!” 我们下楼之后,我连忙高声招呼楼下的那几个侍卫:“弟兄们抄家伙,虽我一同前去替我这位红儿妹妹出口恶气!” 第五十四章 粗鲁大舅哥 身边那几个为数不多的贴身侍卫,纷纷随我一同上马。他们已经好久都没有机会施展拳脚了,早就憋足了一口气。只待我一声令下,逮谁揍谁! 我上马之后,伸出一只手,那位红儿姑娘不带丝毫犹豫,抓着我的大手就被我拎上了马。她高昂着头颅,却不愿伸手去抓前面的马缰绳,只是伸手拉着我结实的小臂。 我明白她的心意,但当下我能为她做的,确实不多。心里有了熊姑娘那个疯丫头之后,已经很少能容得下别人了。 在红儿姑娘的指引下,我们来到了那座很隐蔽的赌坊门前。 按当时大顺朝的法规,公开开设赌坊和青楼都是合法的。只要每月给朝廷缴纳俸银便是。 这所赌坊虽然位置偏僻,但还没进门,我们便听到了里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好吃懒做又是人类的天性,因此这里挤满了当地梦想一夜暴富,不劳而获的闲人。 可这些人也不想想,开设赌坊的老板也不是傻子,赌徒们都一夜暴富了,让老板喝西北风去? 既然是开门做生意,人家是一定要赚钱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过来,或者从天上掉下来的,羊毛出在羊身上。赌坊的老板只能从赌徒身上想办法。 不知有多少人输得倾家荡产,卖儿卖女仍执迷不悟。 因为我们一群人人数不多,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好多人都输红眼了,哪管得了旁人? 红儿姑娘走在前面,来到大厅中间的一张赌桌旁,指了指一个男子的背影。我点了点头,走到那人的身边,低头看去。 这张桌上的人正在赌牌九,因为我本人对赌博深恶痛绝,所以知之甚少,更看不出什么门道。 开牌之后,这名男子显然是输了,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桌上手边的碎银推了出去,交给了庄家。 我轻轻拍了他一下说道:“你家娘子来寻你了,你手气不好,快点离开吧,让我来玩两把。” 那男子回头瞪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是谁啊?要你来多管闲事。我正打算翻本呢,别耽误爷的好事。” 我顿时有些来气,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但毕竟得给那位红儿姑娘几分薄面,不能抡起拳头让他满脸开花。 这要是换了旁人,就凭他刚才那句话,早在小爷我手底下死了八百次了!我连刀都不用拔。 我只好伸手抓着他脖领子,在他耳边说道:“我是你大舅哥!你个混小子,以后不许再来这种地方。”说完便将他随手丢在了身后。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先是愣了一下,回头看到红儿姑娘和我的那几个随从,便也丝毫不敢发火,垂头丧气地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跟着自家娘子乖乖出去了。 我伸手取下那把寒冰宝刀,随手将其拍在桌案上,大声说道:“把你家掌柜的叫过来,我要和他亲自赌两把。”这下子终于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七八个一脸横肉,打手模样的人朝我围了过来。显然这些人都看出来了,我不是一个遵纪守法的良善赌徒,明显是来故意找茬儿闹事的。 同时又有一个小厮模样的小矮子,飞快地跑向了后堂,明显是给掌柜的通风报信去了。 面对恶狠狠围过来的那几个打手,我气定神闲地交叉双臂放在胸前。这几个主动前来送死的家伙,我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因此也就不屑一顾。 现在整个叙州府城都是小爷我的,你们这几个小喽啰,算个屁呀!我一个眼神过去,就能让他们倒下一片。伸出一根小手指都算我输,我等的就是他们背后那个大掌柜的。 我这只能说是打算为民除害,绝不能算仗势欺人!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后面走出了一个衣着考究的大高个。 此人面色黝黑,一点凶相。但可惜要想吓住我,他还缺少了很多本钱。 那人走到了我的面前,先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嘴角挤出一抹冷笑说道:“客人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若手气不好,可以从全面柜台上先赊些银子接着玩儿,只要有等额的抵押就行。利息也不高。” 我咧嘴笑道:“我手气好的很!就等你这个大掌柜亲自和我赌一把。看到桌上那把宝刀了吧?你若赢了我,刀归你,你的脑袋归我。 你如果输了,宝刀还是我的刀。你的脑袋也归我!” 掌柜的明显地被我高贵的无赖气质所震慑,知道我应该有些来历才敢如此狂妄。 但赌坊有赌坊的规矩,面前这个年轻人还如此口出狂言,大放厥词,也太不把他这个掌柜的当人看了。能公开开独访的都是有背景的。 虽然现在自己的后台倒了,府城也被一些来历不明的盗匪攻占了。可自己好歹手底下还养了一大群打手呢。 而且听对方的口气,明显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无赖!无论输赢,脑袋都得归你,我又不欠你的。 那个黑脸大掌柜忍了一口气,并没有即刻翻脸。因为他内心已经感觉到了对方来头不小,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在摸清对方路数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安全。 他低头看了一眼我扔在桌上的那把宝刀,虽然刀在鞘中,但仅从刀鞘上精美的雕花,他也能判断出这把宝刀价值连城。能提着刀来赌坊的,不是亡命徒就是惹不起,还要多加几分小心。 大高个掌柜的脸上依然挂着虚假的笑容,轻声说道:“如果这位客观手头有些紧,我也是个喜欢结交朋友的,仗义疏财,我让账房支给你便是了。” 我也忍不住笑了。朗声说道:“怎么,大掌柜的有些怕了?这可是你自己开的赌坊,总不至于担心我背后做什么手脚吧?” 那位大高个渐渐收起了嘴角的笑容,咬牙说道:“我这里虽然不是很大,但为了让大家玩得开心,也从来不让手下主动惹事儿。 我一直在为大家伙努力营营造一个公平的环境。你刚才提的条件,有点太过分了。我想了半天,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也从未得罪过阁下,尊驾切莫欺人太甚!” 我朗声笑道:“这就有点受不了了?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小爷我比着更过分的事都做过,你如果不敢对赌,就算我赢了!” 那个大高个掌柜的鼻子里开始喘粗气,显然被逼到了墙角,有些忍无可忍了。以往都是自己欺负别人,这次对面的这个混账小子蹬鼻子上脸,确实欺人太甚了! “你,你想要怎么个赌法?” 我谦虚的抬手挠挠挠头,害羞地说道:“你看,我真没赌过。要不你直接认输,亲自动手砍下自己的脑袋送给我,就算是我赢了,怎么样?” 大掌柜的两眼发直,他是见过耍无赖的,却从未见过这么无赖的!终于忍不下去了,咬牙冲那一群打手喊道:“弟兄们,动手吧!” 我一直期待的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第五十五章 鸡飞狗跳 “砰”的一声,一位从我身后扑上来的赌坊打手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被我身边的一名侍卫一个大脚踹飞了出去。 我只回头飞快地扫了一眼,便迅疾扭回头来,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面前那个人高马大的大掌柜。 此时他的脸上是一幅惊异万分的表情。 能被他请来当打手的,都是以出手迅猛,下手狠辣而出名。 可这些人和我手下特战队中精挑细选的护卫相比,本就不在一个段位。这些人经历了无数的血腥实战,动作异常干脆利落,甚至都不可能给对方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 黑脸大高个掌柜的,虽然早已预判了敢来这里闹事的,绝非一般人物。可也没想到一旦动起手来,双方的差距会这么大! 特别是看到己方一个身强力壮,膀大腰圆的家伙,手握一根粗壮的铁棍,从背后向我偷袭。 可还没等他扑到我的身边,就被我身后一个看似瘦弱单薄的矮个子一脚踹飞了,直接倒地不起。 大掌柜的心中更加疑惑:这些无赖都是什么来头?砸个场子动用了军队?我他妈倒是招谁惹谁了?看为首的这个小无赖身后的那帮人,一出手就明显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一拳把人砸吐血,自己连眼睛都不带眨的。这都不仅仅是简单的砸场子了,我都怀疑当年我小的时候,是否误杀了对方的父母?因为很明显对方是携着血海深仇,来找人拼命的! 原本人声鼎沸,十分热闹的赌坊大厅里,此时哭爹喊娘,鸡飞狗跳,早已乱成了一团。 怕死的都挤在一起,拼命想往外逃。 也有个别胆大的,趁乱浑水摸鱼,机灵点的抓起桌上的碎银塞进怀里。还有人趁乱抓起桌上的筹码放入怀中,准备下一次再来赌。 这些人所不知道的是:这间赌坊从今天开始,就已经宣告彻底关张了。 不仅仅是这一处,叙州府城内大大小小的赌坊都将在我的铁拳之下,被砸个稀巴烂。 为了阻止我那个不争气的妹夫再度沉迷赌博,我回到大营之后随即宣布:关闭查封所有赌坊,其财产全部充公,赌坊老板一律押入大牢,严格审讯。按其所犯罪行大小,统统处以相应的惩罚。该砍头砍头,该流放流放。 我并没有伸手去抓赌桌上的那把寒冰宝刀,因为我自己觉得用不着。 我只是用略带邪魅的眼神,嘴角含着一抹高深莫测的冷笑,盯着面前的那位大掌柜。 他起初看向我的眼神还十分凶狠,咬牙切齿想要一口吞下我的样子。但当他很快看清形势之后,便立马怂了。 居然向我拱手抱拳道:“这位小爷,你我萍水相逢,以前从未谋面,我实在想不起哪里得罪过您。 都是堂堂七尺男儿,有什么话您也别藏着掖着,请讲在当面。我单某知错能改,望小爷您千万手下留情,别砸光了我的场子。以后我还想开门迎客呢。” 我这人天生好说话,听他这么说,便哈哈一笑,抬腿将半拉屁股放在面前的赌桌上,开口说道:“你我确实素不相识,也从来没有什么私人恩怨,但你这里藏污纳垢,为避免你继续祸害城中百姓,让他们家破人亡,还是趁早关门吧。 我这人从不仗势欺人,刚才那个赌约还算数,我们俩单独赌一把,不知掌柜的你意下如何?” 大掌柜的脸色又是一变,看来面前这个小兔崽子是软硬不吃啊!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不能让我正常开门营业,我今天就和你拼个你死我活,否则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忽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不就是要赌吗?玩命打架,我可能不是对手,可我好歹也是这间赌坊的老板,今日就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让这小子输得心服口服。 想到这里他阴阴一笑说道:“您是客人让你选,麻将牌九摇骰子,你想赌哪个?” 我眉梢一挑笑道:“小爷我虽然涉世未深,但也知道十赌九诈,何况这家赌坊还是你开的,这里面有多少机关暗道,你必然是门清。 你也别想着用那些邪门歪道坑害我了,我也不会上当。 公平起见,咱俩划拳吧。这都摆在明面上,三局两胜,绝不反悔。我输了宝刀归你,你输了人头归我。够意思吧?”。(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好言相劝 来到外面,看到大街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我提着手中那把未曾出鞘的寒冰宝刀,迈步来到了红儿妹妹的旁边。 那位不争气的妹夫见我走了过来,不由脸色一红,点头哈腰,满脸陪笑地低低唤了一声;“大舅哥”。 刚才只顾着收拾赌坊那一帮人了,拎着他的脖领子把他丢到身后之前,我都没认真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此时定睛细看,发现他的面相还算憨厚老实,眉眼之间甚至还和我有几分相似。 当然,就凭他那呆头呆脑的傻瓜样,又岂能与精明干炼、英俊潇洒的小爷我相提并论? 最起码我这一身天不怕地不怕,敢把皇帝拉下马的高贵土匪气质,是别人学不来的! 我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之后轻声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原先是做什么营生的?会种地吗?” 他满脸通红地躬身抱拳施礼:“大舅哥,恕我刚才无礼,有眼不识泰山。也怪我家娘子原先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你。 小姓王,名鸿升。原先就是一个市井小户,父母亡故之后,靠打零工为生。因为家中无有田产,从来没种过地,所以也不会种庄稼。” 我轻轻看了口气说道:“我家红儿妹妹原先很是不易,经历过九死一生。你们二人既然结为夫妻,就该贴贴心心,相互扶持,好好过日子。 我听妹妹说,你原来还没有赌博的恶习,还经常帮她打理店里的生意,小日子还算过得去。什么时候染上这坏毛病了? 我常年带兵在外打仗,也与红儿妹妹好久没联系过了。 问你是否会种地,是因为我方大军正在实施均田制。你如果会种地,除了那个小布店之外,还可分给你们几分土地让你来耕种。这样日子会比以前好过一点。你不会就算了,还是本分做生意吧。” 我又抬头对着红儿妹妹说道:“现在兵荒马乱的,人心惶惶。想必小生意也不好做。你若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向哥哥开口。等将来天下太平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到时候你们小两口不妨往关外跑跑,一方面,将我们这里的布匹卖给外族人,能有个好价钱。另一方面,可以从他们手中进一些低价质优的皮草,回来也能卖上个好价钱。 一进一出应该能有不少的利润。但那样会很辛苦,挣的也是辛苦钱。当下先别胡乱折腾,慢慢来。” 红儿姑娘眼中亮晶晶的,微微向我屈膝施礼,轻声说道:“谢谢哥哥。当年你发放给我们的金银珠宝,我那里还有一些,足以维持日常开销,只要他不再滥赌就行。” 说着,无语地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 王鸿升的脑袋垂的更低了。 我又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否还欠有赌债?” 我那妹夫的脑袋几乎缩到肚子里了,讪讪地答道:“欠的不多,也就几百两。” 我鼻中冷哼了一声,抬手说道:“这事你就不用再担心了,我已经替你抹平了。那个掌柜的一会儿就会被拉出来砍了脑袋,前债一笔勾销。只希望你从此金盆洗手,好好随我这妹子过日子。赌坊已经被我砸了,你也千万别再想着翻本的事了。” 王鸿升抬起头来,大张着嘴巴,望向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惧。 我都让他看的有点浑身不自在了,也许在他的眼中,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能够呼风唤雨,一手遮天。 随他怎么想吧,反正我又不和他一起过日子。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一脸阴沉的对他说道:“以前你犯下的种种错误,今天就算翻篇了,我可以既往不咎。 但是从今往后,我如果从妹妹口中听说你小子犯浑再敢动她一根手指,我就敢来卸你一条胳膊!这可不是吓唬你,我从来都是言而有信的。” 话音未落,王鸿升脸色惨白,明显浑身打了个哆嗦。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又有些于心不忍了。连忙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男人娶老婆,是用来心疼的。不是拿来做出气筒的! 你只要能痛改前非,以前的事我不会和你计较的。说了翻篇就翻篇,你不用过于害怕。 我手下那帮兄弟的确是杀人不眨眼,但他们只杀坏人恶人。” 体若筛糠的王鸿升终于重新站直了,不再哆嗦了。他连忙向我抱拳施礼道:“大舅哥请放心。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若再犯错,我的姓倒着写。” 我满意地轻轻点了点头。忽然想到:这小子姓王,就算当真犯了错倒着写,还是个王字!等于屁也没说。 可我现在总不能一脚将其踹翻在地,暴打他一顿吧?毕竟是人家小两口自己的事,我只能听其言,观其行。 抬起头来,看到斜对面的红儿妹妹,眼中含泪向我轻轻点了点头,紧咬双唇,什么话也没说。 事已至此,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只得对她轻声说道:“今后无论遇到什么难处,你都可以来找我。如果自己不方便,也可以派人来给我送信,谁让我是你哥呢? 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大顺的官军了,举起了替天行道的反旗,誓要解救天下苍生,为普通的黎民百姓谋福利。 叙州府城就是被我们义军刚刚攻下的,我们会很快建立一个为民做主的衙门。你若有事找不到我,拿着这个令牌去找当地衙门也行。” 说着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铜质令牌递给红儿妹妹。 她连忙伸出双手来接,一旁的傻妹夫王鸿升也好奇地伸出一只手,想来摸摸,被她毫不客气地一掌打落一旁。我连忙扭过脸去,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心里莫名地轻轻叹了一口气:今后的路,只有你们自己走了。我能帮上的忙确实是有限的。 希望红儿妹妹以后的生活,能否极泰来,转危为安。 生活在这苍茫乱世,最不易生存的反而是心地善良的普通小老百姓。土匪强盗的日子都会比他们好过一些,至少他们手里有刀,不被人欺负,就算遇到不公也能奋起反抗。 第五十七章 群狼战术 朔州城下。 以副将高宝亮为首的蓝旗大营虽然赢得了一场小胜,击败了洪家军五虎上将之一的唐高峰唐大将军,使其落荒而逃。但洪家军的整体实力并未受损,暂时没有伤筋动骨。 休整一夜之后,高宝亮再次排开本部兵马,向洪家军主动发起攻击。 这令洪家军大头领洪天阔很是挠头,手下的所谓五虎上将,活着的已经不多了。在驰援叙州府城的战斗中,身为五虎上将之一的冉龙大将军不幸战死沙场,昨天同为五虎上将的唐高峰唐大将军也匆忙落败,好在保住了一条性命。 虽然这让自己在友军观摩团的面前很没面子,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今日若能扭转战局,好歹能挽回点面子。 此刻不由地让他十分怀念自己的三弟洪天青。倘若有那个猛将兄弟在,敌方区区一个小小的长枪小将,何足挂齿? 可惜他当年遭到了李大嘴的暗算,早已不在人世了。 身边的宋琦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大首领,忍不住说道:“洪大首领不必过于焦虑。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军的长处在于:拥有强大的水师舰队,占据了航道。无论是投送兵力也好,运输粮草也罢,都十分便捷。 而敌军绕道而来,长途跋涉,援军接应困难,而且其粮道漫长脆弱。 虽然暂时在场面上占了上风,但贵军只要沉住气,和他们耗下去,同时派出少数兵力破坏其粮道,敌军自当不战而溃。 这是两军对垒,又不是单打独斗。怕他一个小将作甚?” 洪大首领听完他这一席话,顿时喜上眉梢,心中也觉得豁然开朗。 他想到:对呀,难怪常听人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如果我方军中暂时找不到能单枪匹马,力敌对手的大将。那我也就不用打肿脸充胖子,硬装了。 采取群狼战术,群起而攻之。一个打一个打不过,三个打一个还不行吗? 这是残酷的战场,又不是单独表演的擂台。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干死对方,至于场面好看不好看,那都无所谓了。无论是阴谋还是阳谋,只要能达到杀死对手的目的,就没有什么死的规则。 同时我得想方设法把这位宋军师从红巾军中挖过来。他眼光独到,对形势的判断还是极为准确的。自从那位周大军师莫名失踪之后,我总感觉到身边缺了点什么,做什么都没有底气。 这种感觉很不好,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悬在半空中。 不待洪大首领发话,他手下的三员大将便勇猛地冲了出去,对手持长枪的高宝亮展开了围攻。 高宝亮依然不慌不忙,从容应对。但心里难免对这些匪寇的所谓大将产生了几分鄙夷:武功低下,来多少都是白给。 军师宋琦眯起双眼,含笑不语。 他本没有帮助洪家军的义务,只是希望他们双方彼此消耗的更猛烈一些,自己的一方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所谓混水摸鱼,先得把水搅浑了才好使。 那边战场之上,高宝亮挥舞手中长枪以一敌三,仍不落下风。 在城头之上,伸着脖子观战的洪天阔有些急眼了,号令城下所有兵马一起冲上去,双方展开了混战,彼此死伤的人数越来越多。 陷入激烈打斗的高宝亮渐渐皱起了眉头:这么僵持着耗下去可不是办法,我军必须强行突破。 蓝旗大营的将士们跋山涉水,绕了一大圈过来,就是要攻下这朔州城。给敌方以迎头痛击,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让他们以后别四处乱窜,都给我老实点。 而且就算敌方耗得起,我们也耗不起。 一来我方兵力补充困难,二来运送粮草的通道漫长而脆弱。一旦遭遇敌方偷袭,我方必军心大乱,所以只能速战速决。 想到这里,他猛然双膀加力,手中长枪甚至发出了呜呜的低鸣。 此时,站在宋军师身后,负责保护他的高怀德早已心痒难耐,急于出手了。 他正准备抱拳施礼,向宋军师发出请求。 哪知他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没有逃过宋琦的双眼。宋军师意味深长地回头望了他一眼,递给他一个眼神的同时,微笑着冲他摇了摇头。 高怀德觉得心里很是憋屈,暗想道:这文官就是胆小怕事,若是刘将军在这里,早就大手一挥,让我冲上去了。他一身豪气,天不怕地不怕,可比眼前这位宋军师爽快多了! 但他转念一想,临出发前,刘将军特意交代过:他的一切行动都必须完全听从宋军师的指挥,否则回去之后军法从事。 想到这里,他只好把涌到舌头尖儿的话又咽了回去。扭回头狠狠地望了一眼,他早就对那个看上去十分霸道的长枪将不服气了。对方虽然表现的十分勇猛,但高怀德也十分自信:凭借自己怀中的这把神剑,一定可以打败他! 而且他还与那位牛大宝暗中较着劲儿呢。为什么每次履立战功的都是他?私下里虽然二人关系不错,但单打独斗,谁能更胜一筹,至今还悬而未决。 那一次在秦将军面前的比武,他输得十分不服气。只不过后来自己怀疑是自己最佩服的那位刘将军暗中使坏,做了手脚。他也只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以后有机会,他一定要冲到最前面,证明自己的实力。 “啊”的一声惨叫,在高宝亮的奋力拼杀之下,围攻他的一员洪家军大将,顷刻之间被长枪洞穿胸腹,尸体栽落马下。 伸长脖子的洪天阔洪大首领虽然眼睁睁看着,心好似在滴血,恨的牙根痒痒,却又无能为力。 只能虚张声势的高举起一只手臂,大喊道:“全都给我上,不要退缩,杀光他们!” 此时他忽然又想起了另一员曾经手下的猛将:苏大成。 那也是一个难得的猛人,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他鬼迷心窍,举兵叛乱。我也不会令人杀了他们夫妻。 有他在,对方那员敌将也不至于如此猖狂,无人能挡。 这世上确实没有卖后悔药的,洪大首领之前也从未后悔过。但眼前的战况逼人,难免会令他有些胡思乱想。 可惜想了也是瞎想,完全无济于事,与事无补。 第五十八章 黄蜂尾后针 青竹蛇儿口 黄蜂尾后针 两般皆是可 最毒妇人心。 洪家军大首领洪天阔手提护身宝剑,匆匆地返回了自己的大帐。 他扭头看了一眼,发现阴阴影之中端坐着一个消瘦的身影。 洪大首领来到自己的桌前,他刚才在城头之上又叫又喊,嗓子眼儿早就冒火了。 正好看到桌上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茶碗。 他不假思索地端起茶碗,先猛灌了两大口,润了润喉咙,这才扭身说道:“你来找我做什么?有重要的事情吗?我这一段身体不错,老毛病也没犯。只是前方战事吃紧,令我有些着急上火。” 坐在阴影里的那个人抱拳笑道:“知道大首领着急上火,特意为你备好了热茶。我这里也有一碗,陪着你一起喝。 你我也算同舟共济好多年了,拜谢大首领这么多年以来对在下的充分信任。” 洪天阔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你我多年的兄弟了,怎么今天忽然想起对我说这个?是还有其他的事吧?但说无妨。” 一边说着,他又端起桌上那碗温热的茶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下肚。 阴影中的那人坐直了身子,正了正衣冠,开口说道:“既然大首领不与在下见外,那今天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再藏着掖着了。 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代号黄蜂。只听从南宫大将军一人的号令,已在您身边潜伏多年了。” 洪天阔闻言彻底惊呆了,手中的茶碗也滑落在地,摔的支离破碎。 “你是黄蜂,你怎么可能是黄蜂?那被我杀掉的那位李忠岩李将军……”。 坐在阴影里的人轻声笑道:“那个替罪羊是被你冤杀的,包括他的一家老小。这事儿和我没半点关系,是你自己疑神疑鬼。 当然还包括被你杀掉的那几十个军中中级将领及其家人。” 洪天阔偷偷瞥了一眼被他放在桌案上的那把护身宝剑。 坐在阴影里的人洞若观火,继续说道:“你别白费力气了。还想拿那把宝剑来砍杀我,你也知道我不会武功。 上次毒杀李将军,我帮你配的断肠散还有不少,你我的茶水中都放了些。 趁药效发作之前,咱们俩都安静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说说心里话吧。反正黄泉路上,你我相伴而行,彼此都不会寂寞。” 洪天阔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面如死灰,额头上大滴的汗珠,不停滚落。 这倒不是因为药效提前发作了。而是他彻底死心了:他曾经亲眼见识过断肠散的威力,一旦服下,就彻底没救了。 既然已经心灰意冷了,他倒不再惶急失措,反而冷静了下来,转身在椅子上稳稳的坐了下来,抬头盯着“黄蜂”,想在自己临死之前,解答所有的疑问。 洪天阔叹了口气说道:“我几乎怀疑过所有人,却偏偏疏忽了你。你们全家人的性命不都是被大顺朝廷所害?你怎么会投敌呢?” 安安静静,坐在阴影里的“黄蜂”冷笑道:“我的家人都还活着,多亏了那位南宫大将军。不过演戏演全套,当然要做足了给你看。 因为我们都知道你生性多疑,不下点功夫,怎么能博取你的信任? 说老实话,对那个大顺朝廷我是没有任何好感的。它的生死存亡与我无关。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报答那个南宫大将军。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我知道那位南宫大将军已被朝中奸人所害,早已不在人世了。起初我还有所怀疑,直到最终确认了消息。 与你同归于尽,是我能为南宫大将军做的最后一件事。” 洪天阔连连叹气道:“既然你得知那个南宫贼子已死,若能及时悔悟,我们俩都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应该知道,我对手下弟兄们宽厚仁慈。” 他的话音未落,暗影里的“黄蜂”仰天发出了一阵哈哈大笑。 止住笑,他随即说道:“洪大首领,我们都是要一起去见阎罗王的人了,还不能说点真话吗? 当初我们这一帮老弟兄之所以跟着你,就是因为轻信了你的花言巧语。我们这帮人战死的居多,被你暗中杀害的也不少吧? 最开始你高呼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但随着队伍的扩大,我军人马数量的增多,也许你早已忘了初衷。 我又不是瞎子,一直在暗中观察你。你变得越来越多疑,阴狠。越来越将这些手下弟兄们当做自己的工具,有人敢忤逆,你便下黑手暗中剪除。 水军都督潘晓是怎么死的?李忠岩李将军是怎么死的,包括他那位被无辜牵连的夫人?苏大成小两口是怎么死的?周大军师是怎么离开的?你我都心知肚明,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作为您曾经的老部下,我已经对你彻底失望了。如你这般蛇蝎心肠,就算打下了江山,做了皇帝,百姓也照样没好日子过! 你拍着胸脯问问自己,从举义到现在,真真正正为老百姓干过几件好事?” 洪天阔有些理屈词穷地缓缓低下了头,片刻之后他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等推翻了大顺王朝,我自然会变的样子,为天下人谋福利。 这一切却全都被你给毁了。空有凌云志,无力上九霄。” “黄蜂”一脸淡定地摆手道:“省省吧,反正我们时间也不多了。我早就看明白了,你是踏着累累白骨,用弟兄们的鲜血和生命,实现个人野心。 若将来天下为你这样的人所统治,一样会民不聊生,甚至还说不定不如眼前的大顺。” 洪天阔沉默了。此刻他已经感觉到毒药的药效发作,手指脚尖开始麻木,腹内隐隐传来剧痛。 他虽心有不甘,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他不敢想,在他突然离世之后,自己一手创立,曾被大顺朝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洪家军该何去何从?会就此土崩瓦解,烟消云散吗? 因为事发突然,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谁将成为自己的接班人! 他坚仍然坚持认为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曾经叱咤风云。如今壮志难酬,只能算是老天不开眼!让他郁郁含恨而终。 他甚至想,当初清除内奸的行动是绝对没错的,只是自己还不够狠毒,让眼前这个恶毒的“黄蜂”躲了过去,才害得他隐恨西北。 自己一生的努力都要付诸东流了,眼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发出最后一声叹息。 “扑通”一声,坐在暗影里的“黄蜂”先口吐鲜血,一头栽了下去,彻底断气了。 洪天阔发出了一声响亮的狂笑,毕竟这个阴险的毒刺,还是死在了自己的前面。他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随着那一声大笑,这位洪家军大首领洪天阔猛然站起身,口喷鲜血的同时,也一头栽倒在地,彻底停止了呼吸。 曾经的一代枭雄,就此陨落。 第五十九章 乱做一锅粥 昨日一战,他亲手挑杀了对方一员大将,随后全军突击,硬生生将汹涌而来的敌军,逼退回城中。 眼看天色已晚,他们才放弃了攻城。洪家军匪寇在城墙根下丢弃了无数的战旗、军马,还有满地的尸体。全军士气大损。 昨天好歹还敢出城迎战,今天这是怎么了,全都龟缩不出了?这是打算死守城池还是另有阴谋? 高宝亮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最终轻轻晃了晃脑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贼军四门紧闭,我军也只好全力出击,发动攻坚战了。总不能在这儿干耗着。 他所不知道的是:洪家军总统领洪天阔的突然亡故,震惊了所有人,城内现在已经乱做一锅粥了。 中军帐里,所有的高级将领都聚在一起,吵吵嚷嚷,谁也不服谁。但大家总算形成了较为一致的意见:一定要对外严密封锁消息,绝不能让城外的敌军趁虚而入。 敌军来势汹汹,已经连赢了两阵了,若想保住朔州城,只有严防死守。援军是不可能有的了,除非把城外江岸边驻扎的水师都填上去,与来犯之敌展开数死一搏。 但是这些高级将领中,还有许多人认为:总统领忽然人没了,已造成军心浮动。敌军太过凶猛,丢了朔州是早晚的事儿。 不如乘机将被围困在城内的陆军将士们撤出城外,利用水师的战船撤离此地,另辟蹊径。大首领的后事也必须尽快处理,总不能让他臭了吧? 再则,国不可一日无君,群龙无首只会使整个洪家军军心涣散,成为一盘散沙。 必须尽快推举出接替的人选,才能重新凝聚战斗力,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但谁才最适合接替洪大首领之位,这群将领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人选。 于是很快形成了几个小团伙,纷纷拉帮结派,开始了明争暗斗。 城墙脚下的高宝亮自然绝对想不到城内出了什么事,他只管发号施令,命蓝旗大营的将士们全力攻城。 作为友军观摩团的第一负责人,红巾军军师宋琦这下也彻底傻眼了。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之前任何人都不可能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他也敏锐地观察到了:洪家军内部,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原先还有大首领洪天阔压制,如今各种内部矛盾集中爆发了。 为了争权夺利,各个小集团之间拔刀相向,拼个你死我活的事情很快就会发生了。他甚至已经提前闻到了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儿。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必须保证水师舰队完整保留,并最终为我所用。避免他们被卷入窝里斗的漩涡之中而无法自拔。 洪家军众将还正在激烈的争吵当中,便收到了敌军大举猛烈攻城的消息。 身为洪家军五虎上将之一的唐高峰唐大将军拍案道:“大家都别吵吵了,其他的事容后再议。 当下我军的首要任务,就是打退敌军的进攻,全力保卫朔州城。” 他抬头看了一眼说道:“霍将军,至此危难之际,你的人该上了吧?” 哪知那位霍将军毫不领情,瞥嘴道:“唐将军,你用不着玩这招借刀杀人!当初攻打朔州城时,我的属下兵马按大首领的军令,冲在最前边,如今他们正在休整中。 洪大首领尸骨未寒,还轮不上你在这里颐指气使。我俩同为五虎上将,凭什么我就得听你的?” 唐大将军脸色一沉苦笑着说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昨日一战,我属下的兵马损失最为惨重,不得让他们喘口气儿吗? 同舟共济懂不懂?一旦这朔州府城丢了,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霍将军毫不客气地冷笑道:“你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谁给你的权力?你本人就是那员敌将的手下败将,怎么还好意思指挥别人?你是想借此排除异己,抬高自己吧?” 唐大将军终于忍无可忍了,拔出腰间佩刀喝道:“霍将军,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一切都是为了顾全大局。 你却总是步步紧逼,欺人太甚。拔刀吧,今天你我之间,就必须做个了断。” 众将领之中,还算有一个清醒点的,跳出来说道:“两位将军都暂且停手。这都什么时候了?大敌当前,你二人却拔刀相向,这事儿要让城下的贼军们知道了,还不得个个都笑到笑掉大牙?” (本章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崔二狗的执着 战马飞驰,四蹄扬起淡淡的尘烟。 横在马背上的崔二狗身体猛然后仰,伸出右臂,拔掉了插在地面上的小彩旗,然后将其横着含在嘴里。一翻身在马背上坐直了,轻轻一抖缰绳,那匹战马更是加快了速度,向前狂奔而去。 连人带马冲到了秦铭将军面前,一个急停之后,马背上的崔二狗干净利落地跃而下,站稳脚跟之后,便紧抱双拳,对着秦将军躬身施礼。 我的那位秦大哥连连点头,一展笑颜。 “不错不错。善于骑猪的崔二狗,终于学会骑马了。而且这一段时间以来,进步迅猛。看来是没少下工夫。” 崔二狗看上去也很开心,笑着回答道:“多谢秦将军夸奖。原先这匹战马天天摔我,我就和它杠上了。如今终于驾轻就熟,它再也不会把我摔下来了。 也许是它自己都烦了,老也摔不死,就由着他去吧。” 秦将军微微点头道:“你的骑术总算是过关了,若能在勤加练习,不断提升个人的战斗力。说不定将来有希望,能被选拔进入刘将军亲自统领的特战营。” 崔二狗的眼中冒出希冀的火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急忙问道:“真的吗?我只知道能进入特战营的都是牛人。真希望有一天能加入其中。除了不断提高骑术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条件?” 秦将军笑着答道:“具体的就不说了,但你得特别能打,勇于搏命,必须有一技之长,比身边的人优秀许多才行。” 他随手一指说道:“你们营中的那位朱三炮,孔武有力,据说挺能打的。你至少要打的过他才行!” 崔二狗闭上了嘴巴,扭头贪婪地望了朱三炮一眼。 朱三炮是个大块头,从小就跟人学过功夫。差不多是同一时期和崔二狗一道加入红巾军队伍的。虽然同样属于新兵,但他在这帮弟兄们当中,名气可比崔二狗大多了。 因为有一次因为一些琐事,他一怒之下与人动手,接连放倒了两三个对手,而自己毫发无损。从此以后,众人便对他另眼相看。 瞥见崔二狗凝望着自己那热切的目光,朱三炮不屑地撇了撇嘴,扭了扭脖颈,身上的骨节随着他身体的扭动啪啪作响。他内心里也早就想能加入特战营了。 他未曾料到的是:从这一天开始,那个比他矮了一头,身体单薄的崔二狗缠上他了,还不自量力地老想和他比划比划。 朱三炮觉得这小子完全不够格,就懒得搭理他。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崔二狗这小子有点死心眼儿。那天听了秦将军的几句夸奖,便暗自给自己设定了新的目标:打败朱三炮,进入特战营! 最开始他老是默默的跟在朱三炮屁股后面,对方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朱三炮开始不愿意搭理他,后来真是有点烦了。直接转身拦住他问道:“崔二狗,有什么话就说吧。老跟在我屁股后面,是什么意思?” 崔二狗脸色一红,终于腼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三炮哥,都说你会功夫,打架很厉害。咱俩打一架呗。秦将军都说了,哪天我若打赢了你,就有希望进入特战营了。” 朱三炮有些哭笑不得了。回怼道:“你学过功夫,会武功吗?” 崔二狗望着他,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朱三炮低头望着地面说道:“你都没学过功夫,怎么可能打赢我?就算是你打赢了我也没用啊,我还没进特战队呢。” 崔二狗微笑着说道:“没事儿,熟能生巧。我开始骑马老从马背上摔下来,现在不是已经来去自如了吗?刚开始可能打不过你,多打几次,总有一天能把你打翻在地。那样就有机会被选拔进入特战营了。” 朱三炮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的微笑:“就凭你个傻小子?一边歇菜去吧。你知道我从小拜师练了多少年吗?你一天都没学过,来找我打架,就是鸡蛋碰石头。无论打多少次你都不可能赢。” 说完他扭头便走。 已经走出去很远了,他扭头一看,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崔二狗竟然还在后面跟着他。 他心里暗骂道:这傻小子一定是魔怔了。真要是动起手来,将其打翻在地,那就是三下五除二的事。但若是让营中的其他弟兄们看到,一定会说我欺凌弱小,我才不想落个坏名声呢。 不用搭理他,晾他一段时间,他就老实了。 但是,崔二狗的执着,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已经不胜其烦的朱三炮这天刚刚躺下,正准备进入梦乡。崔二狗就笑眯眯的在他耳旁说道:“三炮哥,别睡了。这会儿清静,咱俩出去在校场上打一架呗!” 实在忍无可忍的朱三炮一跃而起,压低声音说道:“好,我答应你了。你这是有多欠揍啊?这可完全是你自找的,受伤了别告诉别人,更不许哭出声。” 崔二狗终于得偿所愿,显得十分兴奋。回答道:“我都多大了,早就不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朱三炮被气的说不出话来,麻利地重新穿好衣服。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扎好了架势之后,朱三炮大度地招了招手。 “来来来,你先上吧。我可以让你几招再将你打翻在地。” 崔二狗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怯意,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便一头撞了上来。 朱三炮见状,丝毫不慌,待崔二狗冲到身边之后,猛地一个闪身,随即给他使了个绊子,崔二狗便扑通一声扑倒在地。 重新爬起来之后,他呲着牙笑了笑,轻轻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再度发起进攻。 朱三炮也不再谦让了,他下定决心给这个傻小子一点教训。否则他还会纠缠不休。 他挥拳重重地击打在对方的下巴上,又抬腿给了他一脚。 再次从地上爬起身来的崔二狗,仍然没有选择放弃,又勇猛地扑了过来。 几经摔打之后,崔二狗终于鼻青脸肿了。累了一身汗的朱三炮弯腰笑道:“这下老实了吧?就这我还手下留情呢,否则你早就满脸是血了。” 崔二狗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位秦将军说的没错,你确实挺能打。明天我们再重新来过,我相信总有一天,能够打败你!” 朱三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你还要来?主动挨揍,还有没个够的?我是真服气了。其实你若真想打败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那你得先学会低头,跟着我学功夫。你愿意吗?” 趴在地上的崔二狗连连点头。 有些无奈的朱三炮伸出了自己的一只大手掌,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接着说道:“你适合学武,因为你挺抗揍的。我可以教你武功,你可以指点我骑马,这样我们能够共同进步,早晚有一天,一同进特战营! 还有,以后谁敢欺负你,就说我是你大哥。我替你去收拾他!”。 第六十一章 良禽择木而栖 “郭老弟啊,洪大首领莫名其妙突然身故,如今军中高层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也许不久之后就会拔刀相向,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我匆匆赶到这里就是要提醒你老弟,如今情势纷乱不堪,人人都如坠云里雾里,在看不清哪一派势力会最终登顶之前,老弟务必要置身事外,避免成为不必要的牺牲品。” 洪家军水师总督,那位脸色黝黑身体壮硕的郭将军,放下手中的酒碗,连连点头道:“多谢宋大哥提醒。我现在也是完全看不清形势,不敢胡乱站边。 这站对了还好说。万一站错了,那结局只能是人头落地。” 红巾军大军师宋琦连连击掌道:“老弟能如此说,说明已经茶壶里煮饺子,心里有数了。你如此明白,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郭将军抬头问道:“我说宋大哥,你说哪天我要是带着手下这帮水师兄弟,去投了你们红巾军。我能分到那一亩水田吗?” 宋军师先是一愣,即刻喜出望外地说道:“郭老弟你这是过谦了。我在刘将军的属下,就是专门负责重新分配土地这一块的。 我说一亩那是往少了说,那是在你没有任何战功的前提下,仅凭职务来推断的。 以老弟您的资历和在军中的地位,如果能够带领手下官兵弃暗投明,这算是立了大功! 我现在就敢拍着胸脯保证,你个人至少能分得三亩水田。 你手下的弟兄们根据职务的高低、能力的大小,也能各自分得应得的土地。” 那位郭将军原本黝黑的脸色瞬间有些微微发红发亮,咧嘴笑道:“那我岂不是从一个穷光蛋,立马摇身一变成富家翁了? 说老实话,原先跟着洪首领总是莫名其妙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哪天就稀里糊涂没命了。 我才不关心谁能接替洪大首领之位呢,原先在我军中我觉得还不错的那位周大军师也神秘失踪了,其他的那几位所谓五虎上将,因为都是跟随洪大首领闯荡多年的老人了,他们几乎没有人把我放在眼里。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老早都想过自己将来该怎么办了。良臣择主而侍,良禽择木而栖。为了这帮手下弟兄们和我自己,不得不多想一些。 虽说你我兄弟有缘,可以拜托仁兄从中牵线搭桥,但毕竟我没见过你们刘将军,生怕热脸贴了冷屁股。 如今洪大首领人没了,我又不可能投降朝廷,遭人唾骂。转投同是起义军的红巾军倒不失为一条出路。而且上次听你说了,你们正瓜分地主老财的土地,分给穷苦百姓。单凭这一条,我举双手赞成!” 大军师宋琦,此时已难掩一脸的兴奋,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坐在他身后的高怀德。 高怀德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向面前这位大军师偷偷竖了竖大拇指。 他心中暗赞道:到底是有学问的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就是多。如果能不费一枪一弹,就将洪家军整个的水师舰队收入囊中,壮大我军实力,当是奇功一件! 我估计这种鬼主意连我们那位鬼神难测的刘大哥都想不出来。 但这位宋军师应该至少与刘将军提起过,否则他也不会派我来寸步不离地保护宋军师。 不过事情确实是好事儿,但此时千万不能声张,因为洪家军眼看就要爆发内乱。一旦他们动起手来杀红了眼,又得知我随着宋军师想拐跑他们的水师舰队,指不定会有多少人举刀杀过来呢! 想到这里,他紧紧握了一下手中的那把宝剑,顿时感觉自己身上责任重大。暗暗叹息道:还要说我家刘将军,那位神鬼莫测的刘大哥总有先见之明。 最令我感动的是,我虽然鲁莽了些,但刘大哥并没有计较,还出主意想办法促成了我与玲儿姑娘的好事。就凭这,我也得感激他一辈子! 那位宋琦大军师此时低头弯腰,凑在郭将军耳畔低声说道:“郭将军的这番心意,我一定找机会尽快传达给我家主公。 但作为你的兄长,不得不多叮嘱你几句:此为非常时刻,你心里不管有什么想法,切莫走露一丝风声,对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能随便说。 人心隔肚皮,隔墙有耳,我可不希望你哪一天忽然死于非命。” 郭将军的脸色渐渐变的凝重起来,连忙重重地点了点头。 敌军的攻势过于凶猛。有好几次持刀的敌军冲上了城头,霍将军不得不亲自带领属下冲上前去堵住缺口。 双方的厮杀异常惨烈,可以说同样损失惨重。好在最终终于抵挡住了敌军的攻势,霍将军本人虽然受了点轻伤,但总算打退了敌军,暂时保住了城池不丢。 低头望着属下满地的尸体,听到伤员那哀痛的惨嚎,霍将军一言不发,心里很不是滋味。 此时他手下的一位幕僚匆匆来到他的身边,对他低声耳语道:“将军切莫中了奸人之计。您带着我们手下这帮弟兄拼命抵抗,伤亡惨重。而让其他将领坐享其成,甚至磨刀霍霍,备有后手。 洪大首领已经不在了,弟兄们都以为只有大将军您配接替他的位置,统帅三军,令我方重振旗鼓。 您带着我们这些手下弟兄们,就算拼光了性命,也没有人会感激你,甚至会从背后捅刀子。 就算城池被敌方攻陷,其他人大不了坐着水师战船一走了之。所以我劝大将军不要只顾大局,也得为跟着你出生入死的手下这帮铁杆兄弟们多考虑一些。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霍将军抬起头来思索了片刻,随即连连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老子不能稀里糊涂赔上自己的性命,却最终成就了他人。你暗暗传令下去,通知我部人马,随时准备撤!” 城下南旗大营的总指挥高宝亮仰头望着城楼,同样是心急如焚。 身旁一位偏将眼看己方攻城的将士损失惨重,也忍不住劝说道:“高将军,敌军负隅顽抗,既然我方损失惨重,便不可急于一时。 不如暂且鸣金收兵,明日再说吧。” 手持长枪的高宝亮双眼喷火,咬牙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时间拖得越久对我方越为不利。天色尚早,鼓动弟兄们都给我打起精神,再猛冲一波。 实在不行,再鸣金收兵不迟。” 第六十二章 溃不成军 骑在马上的高宝亮猛然擎起手中红缨飘飘的长枪,咬牙大喊了一声:“杀!”。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蓝旗大营的的数万将士轰然而动,再次向朔州城发起猛攻。 几乎与此同时,面对来势汹汹的敌军,霍将军也果断暗暗下达了本部人马悄然撤退的密令。 还留在城楼上坚守的洪家军将士们自己都蒙圈了:这是什么情况?眼看敌人就要攻上来了,友军怎么会无情的突然转身而去? 到开饭时辰了吗?我们肚子也早就饿了,有饭大家一起吃啊! 仍然聚拢在中军帐中,商议谁该接替大首领之位的诸位洪家军高层将领,刚刚听说前方打退了敌军的进攻,才喘了一口气儿,就忽然收到了己方人马溃败的消息。 大家不得不停止了激烈的争吵,纷纷整顿自己属下的兵马,准备向南门外撤退。那里临江,有己方巨大的战船接应,所以他们并不慌乱。 但是由于缺乏统一的调度指挥,各路人马一股脑往南门那里挤,造成了道路拥塞。这一来便有人开始心里发慌了。 五虎上将唐高峰唐大将军手里拖着方天画戟,看到前方的道路挤满了人,不由地眉头紧锁。 当他再一扭头看到那位霍将军时,顿时从两个鼻孔里喷出热气,整个人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家伙不是应该率领属下将士在前方苦战吗?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这算是临阵脱逃。 尤其令他愤怒的是,霍将军的属下人马还堵住了他们这一路人马前方的去路。 唐大将军轻提马缰,走了过去。他开口当面质问道:“霍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前方的战事如何?” 霍将军不慌不忙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与属下将士浴血奋战,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自然是战败了,战略撤退而已。 胜败乃兵家常事。只允许你打败仗,我们就不能败一次?” 唐大将军的鼻子差点气歪了,忍不住骂道:“身为统兵的大将军,打了败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分明就是无心恋战,临阵脱逃! 若洪大首领还在世,定会命人将你这个无耻之徒拉出去当众斩首!快让你的属下人马闪至一旁,别挡了我们的道。” 霍将军终于被激怒了。回骂道:“你算老几呀?让我们给你让路。你才是真正的无耻之徒,恶毒小人。撺掇我们与凶悍的敌军浴血拼杀,致使我军伤亡惨重。你却偷偷带着属下人马溜之大吉,还好意思说别人?” 唐大将军不由得双眉倒竖,高高举起手中的方天画戟,大喝道:“军中除了洪大首领之外,差不多就属我的辈分最大,资历最老了。你竟敢对我如此无礼,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今天就让我亲自替逝去的洪大首领执行军法。” 霍将军冷笑道:“弟兄们给你面子,才尊称你一声唐大将军。其实你狗屁不是,我也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你我同为五虎上将,凭什么你就自己感觉高人一等?反正这一时半会儿堵着谁也走不了,不如你我今日就干脆做个了断!” 周围的兵丁们都看傻眼了。他们不明白这两位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平日里还看着客客气气的。怎么突然间就翻脸了? 而且毫不避讳,当着所有人的面。是两个人都吃错药了吗? 其实是这些兵丁们少见多怪。在后世这些人很常见,而且有人用一个专有名称称呼他们:路怒症。 因为交通堵塞,心里莫名其妙便涌上了一股邪火。总是要找个人发泄一番。病情越严重,破坏性越大。 唐大将军一怒之下,头盔下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他高举着方天画戟,朝霍将军冲了过去。 霍将军也毫不示弱,摘下长刀握在手中,也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因为同为洪天阔手下的五虎上将,这二位在战场上的表现都十分勇猛,虽然心里都对对方很不服气,但从来没有机会彼此交过手。 他们此时似乎都已经忘记了,朔州府城的一座城门刚刚被敌军攻破,攻进来的敌军士气正旺,正一路疯狂地掩杀而来。 洪家军总首领之位,比起皇位来说差太远了,但那也是权力的象征,因此也会成为争夺的对象。 不分场合、时间、地点,玩命地争权夺利是人类一直无法摆脱的劣根性之一。 刀、戟猛然相撞,可以看得出这两位大将都几乎使出了全力。 那股认真拼命的劲头,比遇到蓝旗大营的高宝亮时还要强出几分。 但还未等二人分出胜负,远远从背后传来的喊杀声就越来越近了。 二人似乎都清醒了过来,直到此时逃命要紧。于是各自收了兵器,狠狠地望着对方说道:“现在时辰不对,你我的账,以后慢慢再算。” 唐大将军望着前方高声喊道:“无论是哪一路人马,现在必须严格听从本将军的号令,否则谁也走不了。 所有步卒先闪至路的两旁,骑兵人马先行通过。” 唐大将军的声音很是洪亮,有些人听到了依令而行。有些人没有听到,还在自行其是。 但所有人都听到了从背后传来的喊杀声。出于求生的本能,大家都拼命的往前挤,想早点逃离这是非之地。 手握刀剑的骑兵们终于失去了耐性,几乎同时策马往前冲。不少步卒被踏倒在地,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战马巨大的铁蹄踏进了泥土之中。 更有勇猛的骑兵战士们挥舞手中的刀剑开路,一时间鬼哭狼嚎,乱成了一团。 当年勇猛善战的洪家军此时已不能称其为军队了,更像是一群手舞刀剑,夺路而逃的难民。 他们互相之间推搡、踩踏,甚至主动去杀死对方,只一心为了自己争取一条活路。 朔州府城的陷落,对蓝旗大营的高宝亮来说,有运气的成分。但更多来自于他的坚持。 洪家军的彻底崩溃当然也不是从此刻开始的,正所谓冰冻三日,非一日之寒。 接下来,无论双方是否愿意,红巾军与蓝旗大营必然只能针锋相对,拼个你死我活了。 第六十三章 大清洗的开端 温妮公主的那位亲叔叔,穆勒王叔顺利登上了王位。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大刀阔斧地撤换一些老臣,换上自己放心的人,也都在情理之中。 索隆将军也很快得到了这位新国王的召见。 行完礼之后,索隆将军偷偷抬眼瞄了几眼这位新国王。 只见这位新王脸上肌肉棱角分明,不苟言笑,望着他的眼神中微微带了几丝笑意,目光并不显得十分冰冷。 这让索隆渐渐安下心来。 这位新国王以前双方见面的次数不是很多,因而彼次都没有给对方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以后慢慢相处吧。 穆勒国王开口说道:“索隆将军,我的王兄生前曾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到过你,夸赞你是我们阿卡拉王国少有的勇士,而且忠心耿耿。 以前本王我很少涉足军旅事务,现在由你统兵护卫京城的安全,令本王十分安心。 希望你今后依然能够尽忠职守,护卫京城及王国的安全。 当初你追随我的王兄南征北战,开疆拓土,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早就应该升职了。本王打算把全国的兵马指挥权都交给你,你提前做个心理准备。 至于护卫京都安全的责任,你则可以放心交与他人,否则你就太屈才了。 另外本王也觉得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娶妻生子了。你可有了自己的意中人?如果没有的话,本王只好越厨代庖,替你多操点心了。 替你寻找一位合适的人选,让你早日有个自己的小家。” 听完他这一番话,索隆将军感到心头一热,连忙毕恭毕敬地再次施礼,口中连连表示感谢。 穆勒国王随即招了招手,口气亲热地说道:“索隆将军不用过于拘谨,不妨走上前来,离本王近一些。 你是王兄都信得过的人,我更加信得过! 本王还有些事想问你。听说你前一阵子带兵突入米尼艾尔王国境内,并与他们并肩作战,帮助他们平定了内乱。 那你一定见过他们的新国王,那个叫什么密陀罗的。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啊?说来和你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温妮公主也早该嫁人了,放眼整个草原,我觉得只有米尼艾尔王国的新任国王,才配得上我们的公主!” 索隆将军的内心忽然又一阵慌乱,微微低下头去紧闭双唇,突然不想说话了。 那位曾经的小王子,别说他没看在眼里,他也知道温妮公主同样对其没有什么好感。 如果上面坐着的还是老国王,他会想也不想,便高声出言反对,甚至大发一通牢骚。 可是自己与现在这位新任国王不熟,而且这些又属于人家的家事,所以自己只能暂时闭上嘴巴,不可随意胡乱发表意见。 曾经的小王子密陀罗,如今也终于能够端坐在王座之上,俯瞰众人。 他低头望了一眼站在群臣最前排的那位大国师。心中的感情极为复杂:没有这位大国师的鼎力相助,他是绝对没有机会坐在王座之上的,所以他本该对其充满感激。但他其实心里又很厌恶他,因为这个家伙仗着自己功勋卓著,老喜欢指手画脚。 国王的权威是至高无上,绝对不容侵犯的。不把国王放在眼里,无论你以前立过多大的功劳,最终都只能死路一条。 在密陀罗这位米尼艾尔新国王的心中,多多少少还有一丝愧疚:不久之前,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错失了铲除阿卡拉王国统兵的那位索隆将军的大好时机,放虎归山。 等于自己亲自动手,给未来自己独霸草原的通天大道上,挖了一个陷阱。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 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尊敬的国王陛下,您刚刚登基,总算结束了我国内长期以来的混乱局面。如今百废待兴,我们需要休养生息。 臣下听说,邻国阿卡拉也换了一位新国王,他们的那位老国王已经离世。我想这也是那位索隆将军匆匆率领大队人马不告而别的重要原因。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虽然我们错失了一次机会,按此时我们确实不宜再动刀兵。陛下应该派出我国一位特使,前往阿卡拉,表达我们的善意,同时也防止该国趁陛下立足未稳,对我国实施侵略。” 王座上的蜜陀罗吃了一惊,同时似乎明白了什么,连连点头。 他舔了舔嘴唇,伸长脖子问道:“敢问大国师,我方此时派出特使,向对方表达善意,增进双方盟友关系的同时,趁此机会我想向那位温妮公主求亲,不知时机是否合适?” 大国师微微愣了一下,思索了片刻摇头道:“此时不妥。陛下您想想,那位天仙公主刚刚没了父王,哪会有心情着急嫁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操之过急,反而会弄巧成拙。” 密陀罗有些失望地缩回了脖子,低头沉思了片刻,微微颔首道:“国师言之有理,那就再等几天,派出第二批特使,专一办理此事,也显得更诚心更隆重些。” 大国师闭上了嘴巴,忍不住抬头向上瞟了一眼,心中叹息道:“这爷俩怎么都是一个德性?爱美人不爱江山?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劝说吧,这小子如今身份地位不同了,我真拦阻的急了,他一怒之下,我反而会引火烧身。 大顺那句话说的真对呀:伴君如伴虎。我还是先小心点,明哲保身为上,别像那个安里巴尔,稀里糊涂就丢了脑袋。” 阿卡拉王国的朝廷之上,群臣林立,其中有不少新面孔。 高高在上的穆勒国王仍然是一脸严肃,不苟言笑。 他开口轻声问道:“那位婢女刺客的案子追查的如何了?本王还未正式登基,就有胆大妄为之徒妄想从背后下黑手。此事绝不能不了了之。” 一位大臣上前一步,满脸羞惭地躬身施礼道:“尊敬的国王陛下,那位行凶的婢女已死。一切都无从查起,所以至今还没有什么结果。” 穆勒国王脸色一沉说道:“这还不简单?人死了,从她的身份背景开始调查。 当年木托磐尼帝国灭亡之后,我的王兄出于权宜之计,收留了大批木托王国的残渣余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些火神教的异教徒们人人手上都沾满了我们阿卡拉国人的鲜血。屠城之恨,你们都忘了吗? 被我杀死的那个婢女,也曾经是木托王国的人,火神教的异教徒!潜伏在我身边多年,最终还是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如今我阿卡拉国富民强,早就不需要他们了。留着这些异教徒,只会玷污我们纯正的血统,浪费我们的粮食。 本王下令:从即日开始,彻底清除他们。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通通消失。从都城开始,包括我们占领的曾经是木托王国的属地。我不想再见到一个活着的火神教的异教徒了!” 第六十四章 先下手为强 再次见到那位我十分信任的宋琦大军师和怀里抱着宝剑的傻小子高怀德时,我兴奋地差点没从座椅上跳起来。 这两人看上去风尘仆仆,都有些疲累。但至少都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洪家军中经历过什么,但只要他们安全归来,我就放心了。 因为自他二人离去之后,我难免一直心中挂念。 军师宋琦抢先一步扑了过来,抓过我面前放在桌案上的茶碗,毫不客气地仰起脖子,一口气灌了下去。 我丝毫也不介意,微微一笑说道:“看你们二位又累又渴的样子,洪天阔那里连碗茶都没有吗?” 军师宋琦一边放下茶碗,一边抬起衣袖擦着嘴角说道:“刘将军,洪天阔人已经没了。 他手下的几位高级将领为了争夺首领之位,耐不住性子已然爆发了激烈的火拼。 亏着您有远见,让高怀德跟着我。否则,我现在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成问题。 朔州府已被朝廷的兵马重新攻占。你让我俩先喘口气儿,我再慢慢跟你说。” 我闻言先是吃了一惊。说起来统领洪家军的大首领洪天阔,也是我义父的老对手了。当年我俩都差点死在了他的手上。 虽然一肚子十万个为什么,但我也只能先耐着性子,招呼他二人道:“不急不急,你们俩都先坐下喘口气儿。 侍卫,先上几碗茶来。高怀德你个傻小子也渴了吧?能够从头到尾护宋军师周全,你已经立大功了!回头再奖赏你。 明日本将军开始给你放假,你可以撒开了去寻那位玲儿姑娘了。” 高怀德憨憨一笑,并不答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门前的侍卫又用大大的木托盘端上几碗凉茶,宋军师和高怀德连忙站起,争先恐后地端起茶碗一顿猛灌。 让我看的不免有些心酸:这哪像是刚从盟军回来?分明是被困在沙漠中好多天才会渴成这样啊! 我又对那名正准备转身离去的侍卫吩咐道:“吩咐下去,今夜为军师和高怀德他二人接风,请秦将军他们一并过来。” 灌饱了一肚子凉茶之后,这二位才安安稳稳的坐了下来。 军师开口道:“我要先向刘将军禀告一件大喜事……” 我挥手打断他说道:“莫慌,一件一件慢慢来。你先告诉我那个洪天阔是怎么死的?”。 宋军师微微一愣,连忙答道:“我去看了,他是被人毒死的。与其死在一起的,还有一位我不认识,看样子是他们的自己人。” 我不由地皱眉道:“这就有些奇怪了。两军激战正酣,谁从背后下的黑手?” 宋军师看到我两眼直勾勾地望着他,便将他那颗大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看着我说道:“不知道,至今仍然是个谜团。洪家军上下疯了一般,花了很大力气查找凶手,最终还是云里雾里,毫无头绪。 将军您用这种眼神盯着我们俩做什么?你不会怀疑是我们俩干的吧? 就算是我们俩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早已粉身碎骨了。哪还能活着回来?” 我连忙摆手道:“我不是怀疑你们俩,只是觉得此事十分蹊跷。难道蓝旗大营提早在洪天阔的身边埋下了暗桩? 我只隐约记得义父当年曾经在他的身边敲进去一颗钉子,一个代号叫“黄蜂”的暗谍。” 宋军师急切地说道:“人死如灯灭。管他是让谁毒死的呢,反正今后这个挡箭牌算是没了,我军也只能正面应对蓝旗大营的进攻了。 我曾趴在城头上认真观察过,蓝旗大营中有一位手持长枪的猛将,作战十分凶悍,据说是那位肖将军的副将,名唤高宝亮。 我军今后要与其交战,需要多加小心。” 他的话音未落,一旁的高怀德早已沉不住气了。 他昂首说道:“今后我们若遇到他,把他交给我就好了。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若非军师你几番劝阻,这次我就提着他的脑袋回来了!” 我忍不住咧嘴嘿嘿笑了起来,在高怀德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忍不住夸赞道:“很好。自己首先底气十足,我才敢给你上阵的机会。 当下我红巾军中藏龙卧虎,别说什么副将,就是那位肖大元帅亲自来了,也是他娘的白给。 高怀德、牛大宝就是我身后的护法使者,大力战神,都轮不着我去动手。 现在说说你的喜讯吧。” 我抬了抬下巴,对着宋军师说道。 还未开口,宋军师的眼中便冒出了兴奋的火苗。 “禀报刘将军,我们的计划成功了。洪家军的水师总督郭将军愿意携整个洪家军水师舰队,加入我红巾军。” 我的眼睛猛然睁大了,连连击掌道;“果然是个大喜讯。你们二位都功不可没。今晚的接风宴上,你们俩要多喝几杯。 具体说说,那位郭将军是如何答应的?” 宋军师反而端起了架子,不慌不忙地说道:“具体细节就不必多说了。总之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那一位郭将军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听说我们正在施行均田制,为了能分到几亩上好的水田,自己便主动表示要加入我军。 这里不得不夸高怀德两句,这期间他也帮了我不少忙。” 我站起身大手一挥说道:“我们本来就是要把这些田产分发给穷人的。他想要多少?若他只能带着水师舰队归顺,分他个十亩八亩没有任何问题。” 宋军师连连摇手道:“不可不可。我也正好借此机会提醒一下刘将军,今后无论赏罚都要有度,不能只凭您一时好恶。 就拿这位郭将军来说吧。他原本家中就一贫如洗,突然一夜暴富,难免会使其利令智昏。 就算他立下大功,分他三亩上好的水田就不错了。你敢给他三十亩,说不定他真敢撂挑子不干,回家做土财主去了。 您这这不是赏赐他,是害他! 做主公的,不但要赏罚分明,还要学会恩威并施,赏罚有度。否则今后就全乱套了。” 我连连点头道:“还是军师想的周全。我打小没念过几天书,只顾着调皮捣蛋了。 后来又老是待在军营里,天天打仗。我这人的性情又是天生豪爽,粗枝大叶,总担心亏待了别人。 带兵打仗还凑合,其他很多事想的不够细。” 宋军师满意地点头道:“将军从善如流,能够听进去下属的意见,这点是我最满意的。 您可千万记住,等那位郭将军真来了,顶多奖赏他三五亩水田,不能再多了。 他属下的将领应分配的土地,交给我来办就好。” 我微微点头道:“就这么定了。洪家军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宋军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别提了。群龙无首之后,那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我们随着郭将军用战舰将他们接走之后,刚上岸,还没等喘口气,洪天阔手下的几位高级将领就急不可耐的动手互相厮杀了起来。 我本来还打算好心上前劝阻,结果又是刀又是枪的,自己的脑袋差点就没了。 亏着高怀德武艺高强,把我救了出来。 他们自己人已经彻底杀红眼了。我与高怀德同乘一匹战马,一路狂奔赶回来,这才会口渴的要命。 洪家军注定要树倒猢狲散,已经彻底没救了。 那几位所谓高级将领此时奋力争夺首领之位,只想着先下手为强,全然不顾身边手下弟兄们的感受,令我既震惊又有几分伤感。 他们已经不配做我们的对手了,接下来我们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朝廷的蓝旗大营吧!” 第六十五章 亡国奴当不成了 哈斯是一位精瘦精瘦的小伙子。 当年木托磐尼帝国还未消亡之时,他曾经是帝国军队中的光荣一员,一个最低等的步卒。 在那一个浓稠的黑夜中,曾经的孟腊国王被大顺来的强盗一箭射穿了脑袋。 那一支在暗夜中啸叫的利箭,同时也宣告了曾经强盛的帝国从此彻底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哈斯很幸运,他被阿卡拉的军人俘虏了。 之所以说他幸运,是因为他好在没有落在大顺军队的手里。 他们当然不知道,当时大顺统兵的那位南宫大将军,是不收留任何俘虏的。 仁慈的阿卡拉老国王温尼巴特将哈斯等一众俘虏作为奴隶带回了国内。哈斯只是因为听话不反抗才侥幸活了下来,他的很多战友也被处死了。 相对而言,老国王似乎更喜欢女性的奴隶。 经历了太多的血雨腥风,起起落落,哈斯算彻底想开了。 作为永远处在社会底层的一个小人物,管他什么国家、信仰、宗教,谁当国王和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能活着就好。 那位阿卡拉的老国王,发泄完胸中对异教徒的愤恨之后,对待这些亡国奴倒也不错。甚至颁发了命令,如果火神教的女人愿意改信天龙教,并与阿卡拉的国人通婚,可自动取消奴隶的身份,与阿卡拉国人平起平坐。 哈斯当时很懊恼,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女儿身?那样他也可以想办法摆脱奴隶的地位。 虽然地位低下,但战火平熄之后,至少不用颠沛流离,天天担心饿肚子了,更不用担心在战场上被人一刀削了脑袋。 哈斯的内心渐渐趋于平静。无论是什么身份,人总是要活下去的。这世上总有些人必须逆来顺受,受人欺凌,任人宰割。 那这种倒霉事儿,轮到自己头上也并不是完全意外。 过了几年相对平静的日子,阿卡拉的老国王去世了,新王登基。 对这些哈斯毫不关心。谁当国王,关我鸟事! 就算放只乌龟在王座之上,他仍然得叩头行礼,这就是命。 令哈斯始料未及的是,新王穆勒登基之后,开始了惨无人道的种族清洗。这下连亡国奴也当不成了。 不得不说,幸运之神再一次眷顾了哈斯。 那个大清洗之夜,他因为跑肚拉稀,又躲过了一劫。 蹲在黑暗中,眼睁睁看着曾经的同胞族人被一群手握刀枪的兵丁驱赶着,关进了一座宽大破败的木屋中。 没过多大一会儿,他又眼睁睁看着那座木屋燃起了熊熊大火,亲耳听到了烈火中人们的凄厉惨嚎,他浑身上下瞬间起满了鸡皮疙瘩。 哈斯毕竟当过兵,手脚麻利。他连夜逃跑了。 历经了千难万险,哈斯趴在一匹瘦马的马背上,在茫茫的草原中奔驰。 这匹马当然是他偷来的。虽然在木托王国的部队里曾经是一名步卒,但在这片草原上长大的孩子,会骑马就像水中出生的鱼儿一样,天生会游泳。 这个时候他十分渴望回到故乡。 反正到哪里都得死,不如死在家乡。家乡虽然没有什么骨肉亲人了,但他隐约记得,好像自己还有一位叫哈尼的远房表叔。 室内的光线十分昏暗,一大群人都默默无语。 哈尼老人颌下胡须花白,他伸出右手的食指竖在唇边,示意所有人尽量不要发出响动。 面对着墙角摆放的火神教的神龛,所有人都匍匐在地,磕头行礼。 这种私底下的聚会当然是见不得光的。 一旦被四处巡查的阿卡拉兵卒发现,只会面临人头落地。 破败的屋门忽然被推开了。撞进来一个嘴唇干裂,摇摇晃晃的土人。 屋里所有的人都心惊肉跳,大气也不敢出。 “别拜了,没用的。阿卡拉的新国王已经下黑手了,我亲眼目睹了在阿卡拉都城中族人的惨剧,大家都快逃命吧!” 还是瞪着突出的双眼,有气无力地说道。 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话语,但同时所有人都一动不动。 不是没人相信他,而是大家都觉得实在无处可逃。 曾经辉煌强盛的帝国早已消亡了,当年的木托磐尼几乎被一分为二,一半归了阿卡拉,另一半是米尼艾尔王国的属地。 这两个国家的人都是信奉天龙教的,同样视火神教的教徒为异教徒。 如果待在这里活不下去,逃到另一方敌人的属地就能活下去吗? 有人在黑暗中悄然问道:“你没有看错吧?被抓去阿卡拉的人都做了奴隶,侥幸留在这里的也天天做苦力。 并没有人举兵叛乱,那位新国王为什么会要杀死我们?” 哈斯一脸苦笑地回答道:“这个问题让我怎么回答?我又不是阿卡拉的新国王,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我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才勉强逃回来的。” 黑暗中,一个粗壮的声音中气十足地说道:“既然横竖都是死,跪着也得死,不如我们聚集还活着的族人,一同站起身来,拿起刀枪和他们对着干。 说不定反而能硬生生闯出一条生路!”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立马给我滚出来。” 听到响动,侍女绿珠警惕地站起身来,抽出宝剑,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一个略显瘦弱的黑色身影匍匐在她的脚下,一边磕头作揖,一边开口说道:“绿珠姐姐,是我呀。您能否行个方便,让我见公主殿下一面?也许此刻只有她能救我们族人一命!” 绿珠略显吃惊地后退了两步,低头盯着脚下的那个黑影。 当那人缓缓抬起头来,伸手去除了蒙面的黑布。 绿珠不由得瞪圆了双眼,小嘴微张,更加吃惊了。 她认得这个瘦弱的女子。 此人是宫中一个下等的奴婢,她们以前打过照面,所以绿珠对她留有印象。虽然这印象并不怎么深刻。 绿珠只隐约记得此女是老国王从战场上带回来的。 应该之前是木托磐尼帝国的人。被抓了回来做奴隶。 她的皮肤微黑。绿珠只记得此女手脚还算麻利,干活也比较勤快。虽然从来没见她笑过,一张瘦脸总是冷冰冰的,但也并不令人讨厌。 摘去蒙面的黑布之后,绿珠发现她的一半脸是烂的,看上去血乎乎的有些吓人。 经过短暂的打量之后,绿珠便定下心来。她感觉就凭这个瘦弱的女子,应该不会对公主构成任何威胁,何况自己手里还拎着把宝剑。 绿珠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且站起身来回话。以你的身份,黑灯瞎火地跑到公主殿下这里,等于已犯了大罪。 出什么事儿了?你要这么着急面见公主。我看你可怜,暂且饶你一命。” “先谢过绿珠姐姐不杀之恩。”那位身材单薄的女子又趴在地上连连叩首,还未开口细说,便涕泪横流。 第六十六章 公主的危机 索隆将军这几天的心态很轻松:新国王已经答应升他为三军主帅,虽然还没有下达正式任命,但几乎等于板上钉钉了。 索隆认为这是自己应得的。亲自统帅三军深入邻国腹地,而且还打了胜仗,等于已经是实际上的三军主帅了。 在新国王的授意之下,他将守卫京都的职责交给了一位曾经的部下,顿时感觉很清闲。 绿珠姑娘派人传话说公主殿下要召见他,他不由得心头一喜,不做任何停留,打马扬鞭飞奔而去。 刚刚进入内宫,又遇到了那个独臂刀客萨日愣,索隆将军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对方这次见到他倒显得十分客气,退至路旁冲他躬身施礼。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索隆大将军当下实在是无法找出理由,再拔出刀来冲上去砍他几下。 见到迎出来的绿珠姑娘,索隆大将军不满地低声嘀咕道:“我们的公主殿下是如此尊贵,身边的侍卫好歹也得像个样子。 不是说要求那小伙子多精神多帅气,至少不能缺胳膊断腿儿,有碍观瞻吧?” 绿珠奇怪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又回头扫了一眼那位独臂刀客。 忍不住低头抿嘴笑道:“就因为在特殊时期他挥刀拦过你,和你打过一架,你就看他不顺眼了?别那么小心眼。 他对公主殿下忠心耿耿,缺失的那条臂膀也是因为不要命的保护公主才会如此。 而且每次考核他都名列前茅,我没理由把他打发走。公主与我都对他很是放心。” 索隆将军只觉得胸中郁闷,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入内见到公主之后,出乎意料的是,公主竟然没有给他一点好脸色,更丝毫感觉不到什么温软的思念之情。 而是开门见山地质问道:“索隆大将军,我且问你,这京都治安你是怎么管理的? 外面都快血流成河了,你却如此无动于衷。你该不会是天天睡大觉吧?” 索隆愣住了。 “外面风平浪静,没出什么事儿呀!”他摊开双手回答道。 公主气愤地瞪了他一眼。她扭头望了望绿珠,竟然扭身不再搭理索隆将军了。 绿珠连忙开口道:“京城的守备由你负责,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聋作哑? 昨日深夜,一个宫中下等婢女冒死前来求见公主,恳求公主救她们的性命,说外面已经死了好多人了。她应该是以前被从木托王国那边掳过来的。” 索隆连忙解释道:“京东的守备现在已经不归我管了。穆勒国王另有安排。怎么会出这种事儿?” 公主扭回身来叹口气说道:“你竟然真的不知晓?父王尸骨未寒,穆勒王叔这是要做什么呀?! 我不管她们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都是阿卡拉的臣民,我自当一视同仁。 而且她们又没有犯上作乱,有不少女子还嫁给了我们的国民,先王曾经颁布过法令,要善待她们。 看来我得去找王叔当面与他好好理论一番了。” 索隆连忙劝阻道:“我知道,公主您心地善良,宅心仁厚。我们都先别着急,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后再说。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王登基,想要展示权威,连放三十把火也是可能的。奉劝公主殿下不要因为几个卑贱的奴婢,引火烧身。” 公主的脸色更阴沉了。当即回怼道:“那可是无无数条鲜活的人命啊!原本还指望你能帮我呢,你到底算不算个男人呀?” 索隆将军脸色微微一红。连忙躬身施礼道:“我只是担心公主殿下的安危,别的顾不了那么多。 您原先从未过问过朝政,如果贸然出手,引起新王的不满,定会招来嫉恨。而且这也不合规矩。” 温妮公主傲娇地抬头撇嘴道:“哪来那么多破规矩?救人要紧。 就算是引起王叔的不满,毕竟我们有骨肉之亲,血脉相连。他再恼火,总不至于杀了我吧?!” 索隆连忙闭上了嘴巴,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绿珠。 绿珠也连忙开口劝道:“公主你也别太着急了。我知道你救人心切,但也得仔细斟酌一下具体该怎么办,如何劝说才会有效。同时又不会给自己招来祸患。” 公主轻轻地咬了一下下唇,目光坚定地说道:“我也不想干预朝政。但若不能立即阻止,不光是都城,整个阿卡拉王国都会天下大乱!” 皇宫的后殿之中,只有新国王穆勒与他的那位独生子相对而坐,其余再无外人。 “父王,孩儿有一事不明,那位索隆将军是我们阿卡拉的勇士,武力超群。所有人都觉得京都的守备交给他十分放心,你为什么要换了他呢?” 穆勒国王阴阴笑道:“他跟着我的那位王兄已经很久了。不算是我们自己人,京都的守卫何其重要?曾可放心的交给外人? 不过这位索隆将军也不错,你以后要尽量拉拢。在他彻底变为我们自己人之前,我打算先晾他一段时间。 当下朝中的文臣们都是我们的人了。武将更要抓在手里。新提拔的京城守备就很不错么,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敢有丝毫异议。这才是值得信赖的人。 你永远记住,军队决定了一个国家的掌控权,必须牢牢抓在自己手里。为父虽然假意许诺了提拔索隆做三军主帅,这其实是釜底抽薪的一招。具体将来怎么办,还要看他的表现。” 那位未来的接班人,连连点头,表示心领神会。 穆勒国王接着说道:“听说邻国米尼艾尔要派特使前来,我们得想法吹吹风。让温妮尽早远嫁,永远别再回来。 如此你的将来才会稳如泰山,无人可撼动。说起来,为父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的将来打基础。 为王者,必须心狠手辣。必要时可以六亲不认。你以后得好好改改你的性子了。 等以后寻找到合适的机会,灭了米尼艾尔王国,你会成为这片草原独一无二的霸主。 至于将来发兵征服大顺,就只能交给你来办了。” 第六十七章 劫道最拿手 凤凰岭的二当家他老蔫儿气宇轩昂,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他额头上滚圆的汗珠清晰可见,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大头领熊四海手扶桌案连忙站了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位山大王的面前也换成了一张巨大的帅案,上面一张摊开的地图上插着各种彩色的小旗。颇有一种俯瞰天下,大战略指挥家的派头。 “散布各处的探子又收集到什么最新的情报?”熊四海开口问道。 陈老蔫儿等气息喘匀了,才开口说道:“大哥您还别说,你那傻女婿和他率领的手下弟兄们真有两把刷子。 忽然之间就迅疾地抢占了叙州府城,等于直接端了朝廷兵马的老窝,使其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这一招够狠! 那朝廷的蓝旗大营也不甘示弱,虽然没有水军,生生绕了一个大圈,攻占了洪家军刚刚抢占的朔州城。 还有更惊人的消息:洪家军的大首领洪天阔突然暴毙。 怎么死的不知道。但是他们剩余的人马莫名其妙开始了自相残杀,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熊四海顾不上吃惊,转头趴回桌上,似懂非懂地看起了地图。 稍待片刻之后,他双手叉腰直起身来说道:“那个臭小子以前我还真是小看他了,他不但拳脚功夫不错,竟然还很有想法。 不过就算他再怎么有能耐,顶多勉强够格做我的女婿。 和老子我比起来,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而且我现在越来越对他不满意了。 老是不让我们动作,说好听点儿,是对老子的尊重与孝敬。说难听点,就是没把老子和山上这帮兄弟放在眼里。 就算是他将来打下整个江山,也得有老子的一半。 而且老子是那种坐享其成的人吗?我打算拉着山上的弟兄们主动出击,让那个臭小子见识一下凤凰岭人马强悍的实力。” 陈老蔫儿高举起双臂,连连鼓掌。赞叹道:“大哥说的对。我们这帮老弟兄们早就心痒难耐了。 您才是我们大当家的,咱们干嘛事什么都得听那臭小子的安排? 大哥您说,想带着我们去揍谁吧? 是朝廷的蓝旗大营官兵,还是洪家军的残渣余孽?我们都能够手到擒来。” 熊四海挺了挺宽阔的胸膛,顿时觉得自己心里比以前畅快多了。 他低头沉思了片刻。抬头说道:“洪家军已不足为虑。 我那个傻女婿目前面临最大的对手,就是朝廷的蓝旗大营。 要想吃肉,咱们就得拣那肥厚流油的。 去收拾朝廷的兵马!” 陈老蔫儿连连点头:“大哥您说的没错,兄弟我全力支持。 可是,我们山上满打满算就几千号兄弟,朝廷的兵马将近十万。敌我力量对比是不是太悬殊了?您要不要再想想?” 熊四海豪迈地大手一挥说道:“想什么想?干的就是他们! 以前我们兄弟们一同下山打家劫舍,什么时候瞻前顾后过? 不弄一个肥的大的,如何彰显我凤凰岭的实力? 甩开膀子干他娘的就完了! 当然也不能一味蛮干,以卵击石。我们最擅长的是什么?劫道啊! 如今,蓝旗大营兵力分散,我们要充分发挥自身灵活机动的优势,趁其不备,截其粮道,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再及时通知我那傻女婿统领兵马对其分割歼灭,大事可成矣!”。 陈老蔫儿瞪圆了双眼,不由竖起了右手大拇指:“要不说您才是我们大哥呢,这一招实在太妙了。 避其锋芒,攻其薄弱,真乃神来之笔! 说句题外话,我拉走的那半车酒喝完了,一会儿您得请我喝酒,咱哥俩必须得先提前庆祝一下。” 熊四海立马伸长了脖子问道:“你这么快就喝完了?太浪费了! 没事,我那还多的是,一会儿哥哥我请你喝。 让你嫂子炒一桌好菜,再多叫几位弟兄,顺便商量一下具体行动细节,必须做到十拿九稳才成。” 载满粮草的木轮车碾压在尘土飞扬的路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负责押运的一名蓝旗大营的校尉在马上不停的挥舞着马鞭,不断的驱赶着雇来的民夫和兵卒。 嘴里大声吆喝着:“快点快点,都不许偷懒。谁敢停下脚步,老子就剁了他。” 忽然他一扭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匹战马,马上坐着一位和自己穿穿着同样盔甲的武将。 他好奇地问道:“你是谁呀?怎么看着有些面生?” 那人扭过脸来,不慌不忙地笑道:“贵人多忘事,我们以前中在军营经常打照面。我们是肖大元帅派来给你们帮忙的。俺叫陈老蔫儿。” 那名校尉点点头说道:“也是,我们部队里人太多了。你应该比我的级别更低一些,比我官大的我都认识,还都送过礼。 你们来的正好,弟兄们都快累死了,帮忙推车去。” 陈老蔫儿很老实地点了点头。回身招呼道:“都帮着搭把手啊,谁也不许偷懒。 看哪些弟兄们累了,就主动把他们换下来,前面路还长着呢。” 那名骑在马上的校尉,对这些帮手的表现很满意。冲陈老蔫儿轻轻点了点头。 转过了一个漫长的大弯,所有人都累得出汗了。 陈老蔫儿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酒壶,又凑到了那位那名校尉的身边。 “长官,先来一口解解渴。”他满脸谄媚的笑容。 那名骑在马上的校尉脸色一沉,骂道:“你不想活了?出发前上司再三交代,一路上不得饮酒误事,违令者斩。” 陈老蔫儿连忙收回酒壶,十分淡定地翻着眼皮儿说道:“臭规矩真多。老子难得请你喝酒,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名校尉越来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了。连忙抽出腰间的挎刀,怒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陈老蔫儿挺直了腰板回答道:“你小子这么快就忘本了,我是你亲大爷!” 那名校尉吃惊狂怒之下,挥刀向陈老蔫儿砍来。 忽然感觉自己头顶掠过一个轻飘飘的黑影。 连忙收刀,抬头观望。 还没等他看清楚那黑影是什么,他的脑袋已经脱离了身体,腾空飞起。 陈老蔫儿不慌不忙地举起了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小口之后说道:“早就提醒过你别太狂妄,收拾你都不用大爷我亲自动手,我的大侄女儿随随便便就要了你的小命。 这下傻眼了吧?” 狂奔而来的马蹄声如飓风般响起。 肩扛大砍刀的熊四海策马冲至近前,不满地嘟囔了一句:“陈老二都什么时候了,还喝?快动手呀!” 陈老蔫儿呲着牙嘿嘿一笑:“放心吧老大,俺绝对不会耽误事儿!” 第六十八章 喜相逢 刚刚才缓过神来的朝廷蓝旗大营负责押运粮草的兵马,终于开始重新集结,伺机发起反击。 熊四海这个人看上去粗枝大叶,大大咧咧。但真正打起仗来,战前情报收集、各种应对方案的准备确实一点也不马虎。 他们提前早已探明了,负责押运粮草的敌军这支部队人马的总数量与己方相当,而且完全可以趁其不备,发起突然袭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这才开始动手的。 熊芸姑那个疯丫头一来不放心自己老爹的安危,二来她也不会放过任何施展本领的机会。 况且以她的身手,想去哪儿谁也拦不住,所以她也来凑热闹了。 当看到敌方的将领挥舞着手中明晃晃的砍刀,准备向山寨二当家的动手时,她脚尖点地凌空而起,迫不及待地率先出手了。 只用了一招,便一剑削掉了对方的脑袋。 陈老蔫儿之所以气定神闲,牛气冲天,就是因为心里有底。 他尤为自信的是:那个熊丫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砍死,至于自己是否打得过对方,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随着熊大头领率领早已埋伏好的弟兄们冲出,敌军最初陷入了一片混乱,伤亡惨重。 正当整个战场的形势对这些凤凰岭的山贼来说一片大好时,意外出现了。 战马的嘶鸣声中,五六千突然出现的朝廷骑兵也冲过来加入了战团。 收起酒壶,砍杀了几个官兵的陈老蔫儿策马冲到了熊四海的身旁,大声说道:“大哥,不对劲儿啊。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朝廷骑兵是哪儿来的?如此他们的两股人马合起来,比我们多得多。我们要不要风紧扯呼?” 熊四海也颇感意外,气恼地说道:“这些龟儿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眼看我们就要大功告成了,现在撤离岂不是前功尽弃?老子不干!” 这一队突然出现的敌骑,是肖大元帅的副将,那员长枪将高宝亮从朔州派过来负责接应的。 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重新夺下了朔州府城,但高宝亮最担心的还是粮草的押运。 眼看着溃散的敌军,坐着战船逃跑了,他也无计可施。只能即刻派出少量兵马,去接应押运粮草的车队。 因为他深知:如果运送的粮草中途出现了问题,朔州府城很可能得而复失。 他本来是防着洪家军的匪寇去抄他的后路,结果歪打正着,正碰上凤凰岭的山贼疯狂劫道。 看到忽然从天而降的己方强大的援军,已经做好投降准备的押运粮草的官兵顿时来了精神,暂时稳住了阵脚,开始了有序反击。 所有人都看到了战局的突然变化,凤凰岭这群嗷嗷乱叫的山贼们气势顿时矮了下去,双方陷入了苦战。 马上的熊芸姑挥舞手中宝剑,接连砍杀了几员敌将之后,也圈马回到了自己土匪老爹的身边。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爹,敌军人马忽然成倍增加,如果我们现在撤退,我方损失还不会太大。再迟一会儿,可就晚了。” 熊四海此时的心里七上八下,下山之前,他只一心想着展示实力给那个傻女婿看。但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他此时不禁犹豫了。 就这样撤了,他实在是不甘心。 可眼睁睁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一个一个倒在血泊中,他又于心不忍。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时,随着一声嘹亮的号角,从距此不远的山坡上的树林中,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烟尘滚滚中,一大队人马迅速冲下了山坡。 这些骑士人人头裹红巾,从侧后方向蓝旗大营的骑兵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熊四海心头一震。定睛观望,只看见其中军竖着一面大旗,明黄的底色上,蓝色的“风雷”二字十分醒目。 这面旗子熊四海太熟悉了。当它第一次被升起时,就是在凤凰岭的山脚下,而且那天还刮着罕见的大风。 熊四海顿时喜出望外,轻轻嘀咕了一句:“不会是我那傻女婿亲自来了吧?” 随即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大砍刀,大喊道:“弟兄们,不要怕。我们的援军也来了,打起精神一鼓作气杀光敌军! 回去之后人人皆有封赏!” 刚刚缓过劲儿来的朝廷兵马这一次彻底泄气了。不仅己方受到了前后夹击,而且仅从山坡上冲下来的兵马数量,至少在一万左右。 这谁还吃得消? 蓝旗大营的将士们虽然身经百战,还算得上英勇顽强,但也无法承受这接二连三的沉重打击。 最终的结局自然毫无悬念。 战斗结束之后,一匹战马来到了熊大头领的面前。 马上之人笑呵呵的抱拳拱手道:“熊大寨主,怎么会是您呀?看来我们是想到一块儿去了。秦某这厢有礼了。” 熊四海连忙抱拳还礼道:“秦将军,是你啊,你们来的太及时了。” 秦铭将军哈哈笑道:“我是奉我家刘将军之命,早就在这里埋伏了。 刚才我还纳闷呢,洪家军不是已经被打散了吗?居然还能这么快地反戈一击,所以我多看了一会儿。 如若早知道是你们,我早就冲出来了,还请熊大头领莫怪。” 陈老蔫儿上前一步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大哥正发愁劫了这么多粮草,该往哪里运呢。既然都是一家人,你们全都拉走得了。” 熊芸姑脸色微红,也上前一步施礼道:“见过秦将军。你家刘将军现在人在何处?” 秦铭将军依然满脸堆笑,忍不住夸赞道:“熊姑娘剑法超绝,我算是又一次亲眼见识了。 刘将军已亲率我军主力,对蓝旗大营的兵马,悄悄展开了后方包抄,随时准备动手。 因为我们已经得到了洪家军溃败的消息,早晚要与朝廷的兵马针锋相对。 我与刘将军并肩作战多年,他用兵,从来都喜欢先下手为强,不愿意吃亏。” 马上的熊四海,抬手摸了一下自己浓密的烙腮胡,眯缝着双眼说道:“再见到你们刘将军,替我转告他一声:他送来的好酒我收下了,都快喝完了。 这批粮草就算是我的回礼。 今天将军你也算亲眼看到了,让他以后千万不要小瞧了凤凰岭我手下这帮弟兄们。他们个顶个能征惯战,杀敌勇猛。 以后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提前知会一声便是。” 第六十九章 须尽欢 当战场上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熊芸菇缓缓催动胯下坐骑,走近到自己土匪老爹的身边。 她脸色微红,轻声开口道:“爹,咱们这边已经没什么事儿了,我也再不用担心你的安全了。 我想随那位秦将军一同去军营,那边接下来应该会有一场恶战。我多少有些不放心那个坏小子。” 熊四海扭回头来,一脸的不高兴。 他微微摇头道:“当初你要随我下山,我就不答应,是你娘好说歹说才让你跟来的。 你与那个傻小子虽然已经定过婚了,但毕竟你还未正式过门,按规矩你应该尽量远离他才是。 我知道你现在武艺高强,心中难免会挂念那个傻小子的安危,但他的武功也不低呀!何况他的身边猛将如云,应该也不缺能人异士,还用得着你保护吗? 毕竟你还是个女儿身,就不怕外人闲话吗?” 熊芸菇嘟起了小嘴,微微低下头不再言语。 熊四海为人父已多年,对女儿的脾气、秉性甚是了解。 从对方的表情和神态中,他心里清楚:自己一定是白费口舌了。 这位小祖奶奶从小到大,只要想做什么,从来就没人能拦得住。 以前呢,熊四海是舍不得阻拦,一味地宠着她,惯着她。 今日已经亲眼目睹了女儿学成归来之后凌厉的剑法,他心里很清楚:就算自己打算强行出手拦阻,也早已不是女儿的对手了! 此时,一旁的山寨二当家却挺身而出,出人意料地开始为熊芸姑求情。 “我说大哥,为人父母不能太过专横。 这丫头年纪也不小了,自己的事就应该自己做主。 而且你我也看到了,她现在剑法精妙绝伦,就算是只身闯荡江湖,打遍天下也会罕逢敌手。 我老蔫儿虽然打了一辈子光棍,不懂什么儿女私情,但人家小年轻,相互牵挂是好事,我们就别横加干涉了。 儿大不由娘,女大不由爹。相信这个丫头行事心中自有分寸。” 熊姑娘虽然略感惊讶,但还是感激地抬头望了陈老蔫儿一眼,仍然轻咬下唇,什么话也没说。 土匪头子熊四海,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好顺坡下驴说道:“既然你二叔都替你说话了,我也就不拦着你了。 去军营可以,但你必须离那个傻小子远点。 正式过门之前,不许他碰你一根手指头。 另外,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别傻乎乎地只顾一心护着那傻小子,自己反而受伤了。 两军阵前,刀剑无眼。 我和你娘在山上等着你们俩都平安归来的好消息。” 熊云菇喜上眉梢,连忙在马上躬身身抱拳施礼。 看到她遮掩不住的喜悦的样子,熊四海有些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 熊芸姑又转身望着自己的二叔,口中言道:“谢谢二叔。” 陈老蔫儿此刻眯起双眼,装出一副大大咧咧,全然不在意的样子,轻轻摆手道:“去吧去吧。 你爹说的没错啊,你们俩都要注意安全,杀人越货,刀刀见血,那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熊四海微微一愣,开口说道:“老二你胡说什么呢?他们是去打仗,两军对垒,不是劫道!是我糊涂了,还是你糊涂了?” 陈老蔫儿不慌不忙地回了一句:“差不多,都差不多。区别无非在于对手的强大与否。” 熊芸姑辞别二人,正快马去追刚刚离去的秦铭将军。还未走出多远,忽然听到身后急速的马蹄声。 她扭头一看,竟然是那位二当家的追来了。 陈老蔫儿来到她的身边勒住战马,一脸神秘地轻声说道:“丫头,今天二叔算是为你出头了,你可得记下我的好。 回头见到刘盛,一定要记得告诉他:下次再送美酒上山,得送两大车。 你爹一车,我一车。 一视同仁,不可厚此薄彼。我还是你们俩的大媒人呢! 你应该也发现了,你那老爹现在变得越来越抠门了。大约是上了年纪,全没了当年的豪爽大气。” 熊芸姑清秀的脸颊上现出那两个深深的酒窝,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只得认真地连连点头道:“放心吧二叔,我记住了。” 陈老蔫儿不依不饶地继续晃着脑袋叮嘱道:“还有,记住二叔说过的话。 刚才当着你爹的面,我没好意思说。 正式过门之前,你一定要守身如玉,别让那坏小子碰你! 男人都是一个球样,真正得手了,就不懂得珍惜了。” 熊芸姑俊俏的小脸猛然一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复了。 她连忙使劲点了点头,转身策马飞奔而去。 秦铭将军率领得胜之师,押着大批的粮草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大营。 得到消息,我亲自率领宋军师、傅青山、高怀德等一众人等倾巢而出,出门前来迎接。 当抬头看到马上熊芸姑那个疯丫头的飒爽英姿时,我禁不住心花怒放,使劲冲她挤了挤眼。 万没想到那个傻丫头冷着个脸,故意假装没看到,对我爱搭不理的。 都说小别胜新婚,小爷我今晚有得忙活了。 心里恨不得此刻就推开所有众人,搂着我的小娘子赶快转回自己的寝帐。 不吃晚饭有利于肠胃消化,对身体颇有益处。这话好像是《黄帝内经》上说的,在这之前我从来没信过,这一刻忽然就坚信不移。 但身为一军之主帅,就算再怎么心急火燎,也要沉得住气。 各种欢迎仪式和场面话仍然是少不了的。 什么叫大将风范?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心似猫抓却能气定神闲,表现的不慌不忙。 等把这一切都搞定之后,与熊丫头回到我的寝帐,天早就黑下来了。 当寝帐中只剩下我二人时,我终于原形毕露,像一头饿狼似的,二话不说便朝我那娘子扑了过去。 哪知对面的那个丫头比我还沉得住气,竟然伸出手中裹着剑鞘的宝剑,轻轻抵住了我的胸口说道:“站住,你先给我老实点。 大战在即,我这里有言在先。” 我彻底愣了,嬉皮笑脸的开口道:“娘子,我的小美人,我都想死你了,你就不想我吗?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说完了,我们好办正事。” 我分明已经看到了熊丫头脸上浮现出那两个浅浅的酒窝,它却转瞬即逝。 熊芸姑瞪着两只发亮的美目,一脸严肃地说道:“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助你一臂之力,爹爹差点都不答应。 我俩二人虽然有了夫妻之名,也有了夫妻之实。但毕竟我还算没过门,不许你像上次那样疯狂对待我。 你必须先答应下来,否则我现在站起身就走,或者打你一顿出出气再走!” 即使聪慧如我,此时也难免一头雾水。 口中喃喃说道:“这是为什么呀?上次我们在一起翻云覆雨,难道你不开心快乐吗?” 熊芸姑满脸通红,暗咬银牙说道:“上次是被你的花言巧语所蒙骗。你个小混蛋,只求自己一时痛快,从来不为别人着想。 怎么说我也还没有正式过门,你若再敢胡来,难道是想让我挺着肚子回山上去?那我有何颜面见我的父母双亲?” 我顿时放下心来,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啊,我还当出了什么事儿呢! 你我新婚大喜之日,同时喜得贵子,岂不是两全其美,喜上加喜?谁还会在乎别人说什么呀? 人生一世,就应该率性而为,敢爱敢恨。 如若过分在意外人的口舌和目光,那只会活活累死!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天下最不缺的,就是那些乱嚼舌头的闲人。 你我二人,都算是人中龙凤,完全不必在意那些恶俗的流言蜚语,更应该活出自我,不为任何狗屁世俗礼教所禁锢! 我虽然读书不多,但曾经有一很出名的诗句,我始终牢记在心: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别害羞了我的小娘子,可知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正打算勇敢地迈步上前,哪知对面的熊丫头又气又笑,仍然不依不饶,伸直了手中宝剑抵住我的胸膛。 同时站起身来,说出了一句让我十分泄气的话: “再敢乱来,你我现在就动手。 你确信自己当下能打得过我吗?” 第七十章 好汉不吃眼前亏 作为一个合格的军中统帅,不仅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更要学会审时度势,顺势而为,知进退。 所谓当时十大剑客排行榜中的人物,与之有过最多交集的就属我了。 我与对面这个疯丫头的师傅亲自交过手。虽然他老人家手下留情,我也最多走不过三五十招。 高怀德是排行第八的那位剑客的嫡传弟子。如果当初我的裤腰带再结实一点,能稍稍略胜一筹。 李大嘴手下的那位薛秉义薛将军,在剑客榜上排行第六。在我与高怀德、牛大宝三人的合力围攻之下,才艰难将其反杀。 熊丫头的师傅排行第三,她刚刚下山,初试锋芒之时,我们俩就交过手。 当时看似谁也不吃亏,但我俩都心知肚明:她小心翼翼,生怕伤了我。 我早就说过,我一点都不傻。这位小祖奶奶恼怒之下出手,我顶多不至于很快落败,能撑个百十余招。 既然如此,我何必自找不痛快? 这个疯丫头的脾气我是很了解的。当初在凤凰岭上,她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还敢打得我五指山下一片红,半边脸都肿了。如今身她怀绝技,我更不能随意招惹。 我心中暗笑道:身怀绝技又如何?我要让你身怀六甲,看看究竟咱俩谁的本事大! 反正她已经是我的人了,生米已做成了熟饭,这是早晚的事。 但绝不能急于一时,我可不想冒险,让自己身上无端多几个血窟窿。对付倔丫头,要多点耐心才成。 我满脸堆笑地说道:“娘子,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为夫一切都听你的。 这次是我错了,我只是急于想要表达对你炽烈的爱意,没有照顾你的情绪。 这次我保证不乱说乱动,咬牙做一回伪君子。” 熊丫头被我气乐了,缓缓放下了手中举着的宝剑。 口中轻骂道:“少在我面前装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你个小混蛋,还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刚才说的那句诗我也读过,世人之所以津津乐道,是因为其中透出的豪迈与豁达,这可不是你想做坏事的挡箭牌。” 见她又缓缓坐了下去。我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紧挨着她坐了下来。挑起右手的大拇指夸赞道:“娘子,您真是了不起,文武双全,竟然还懂诗。 我对诗文从来都是囫囵吞枣,一知半解。” 一边说着,一边顺势轻轻搂住了她的香肩。 她扭头白了我一眼,并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反抗动作,这让我顿时放下心来。 “你离开这一段时日,我每天都会忍不住想你。我亲你两下不过分吧?” 不等对方回应,我就主动凑过去,在她洁白柔嫩的小脸上轻轻啄了两下。 很快,一片鲜艳的红霞在她的小脸上飞落。 她嘟起小嘴,喃喃说道:“适可而止。你个小混蛋,自己刚刚亲口答应的,不许乱来。” 我故作惊讶地瞪大双眼,伸出另一只手,又紧紧搂住了她的小蛮腰。 煞有介事地在她耳边嚷嚷道:“天可怜见,你是我的娘子,我是你的夫君,亲一下表达一下思念之苦,合理合法,天经地义。这也能叫乱来? 为了照顾你,我都答应做自己最痛恨的伪君子了!” 熊丫头的唇边又浮现出那两个深深的小酒窝。她一边将自己的小脑袋轻轻靠在了我的肩头,一边在我耳边轻声说道:“给你说个事儿,赛虎已经当爸爸了,还养了一窝小狼崽子,好玩不?” 我痛心疾首地仰天长叹:“赛虎都能做爸爸,我却不能。 这还有天理和王法吗?” 话音未落,我的屁股上忽然挨了重重的一脚,整个人当即跌坐在地。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头脑有些发懵:我这还没出手呢,怎么又挨揍了?而且感觉还很舒坦。 难道从我的骨头缝里,真的有那么一丝丝天生欠揍?不可能! 认命吧! 那位披头散发的霍将军此时也打算认命了,毕竟技不如人。他脑袋上的头盔在双方对战当中不翼而飞了,还好脑袋还留着。 与唐高峰唐大将军所部的激烈厮杀结束了,他为首的那一方战败了,败得很彻底。 于是他主动率领着手下的这些残兵败将,撤离了战场,另寻他处。 这也就意味着洪家军今后的大首领姓唐了。洪家军也可以改弦更张,今后称之为唐家军了。 气喘吁吁的唐大将军成为继任大首领之后,第一件便是事重新收拢人马,打算重振旗鼓。 很快他便发现,统领水师舰队的那位郭将军联络不上了。 他连忙找来了属下询问。 “郭将军和他谁统领的水师去哪儿了?” 属下那员将领也是一脸懵,只得勉强回答道:“当时战况紧急,水师战船将我们送上岸,好像又退回江里去了。 现在具体在哪儿,我也不清楚。” 唐大首领顿时十分恼火。 “这个郭将军,没有我的将令,谁让他带着水师战船乱跑的?赶快给我把他们找回来! 这次就算了,今后没有我的将令,私自调动部队,一律问斩!” 那员将领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开口说道:“也许郭将军是受了惊吓,看到岸上我们自己人打了起来,为了明哲保身,提前开溜了。” 唐大首领无奈地叹了口气:“好汉不吃眼前亏,当时局面混乱,他应该一时难以分辨,逃到江面上躲得远远的。 所以本首领这次不打算追究他的罪责。你尽快派人与其取得联系,明确告诉他本首领既往不咎,让他们尽早归队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唐大首领所不知道的是:已经真的没有下次了。 那位洪家军水师总督郭将军,在我方宋军师的授意之下,尽职尽责地完成了最后一次运送工作,算是为洪家军作出了最后的贡献。 便率部悄然退回江面上,躲过了洪家军内部的大乱斗。 寻了一处僻静的港湾停泊之后,便安安静静地等待着红巾军大军师宋琦派来的信使。 而那位郭大将军则将自己收拾停当,等着宋军师亲自来请,去面见红巾军的那位刘将军。同时心里不断盘算着,自己最终究竟能分到几亩上好的水田。 第七十一章 愁云惨雾 “跶汗,救我。” 那名头发蓬乱,身材消瘦的灰衣女子,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士兵即将拖出屋门时,她拼尽全力,用瘦弱的双手死死抓着门框。一边扭头,向身后环抱婴儿的、身材高大的丈夫高声求救。 由于拼命挣扎,她的上衣几乎被一群人撕烂了,露出了半个肩头。 此时她完全顾不了那许多了,只是满眼惊恐地一味拼命挣扎。 她的身后,那位怀抱哇哇啼哭婴儿的壮汉终于忍不住发怒了。 他上前两步喝骂道:“你们还算是人吗?这是要干什么! 她虽然曾经是木托王国的后裔,曾经的女奴。 但前任国王曾经颁布过法令,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并且生下的孩子是阿卡拉王国正式的子民。 按照规定,那她自然也被取消了奴籍,算做是我国普通的百姓,与大家平起平坐。你们想抓她去哪里?” 一个小头目模样的家伙咧嘴笑道:“这里没你的事,躲一边去。 新国王自然有新的法令,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若敢拦阻,你便触犯了妨碍公务之罪。 你有所不知,最近有一群火神教的异教徒私下聚集,妄想图谋不轨。 我们只是抓她回去配合调查。 如果她完全没有参与,说不定过几天就放回来了。” 那名披头散发,拼命挣扎的女子仍然满眼惊恐,双手死死抓住自家的门框不放。 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道:“你千万别信他们,跶汗!我只要被他们抓了去,就没命了。 前两批被他们抓走的我的族人,就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第一批是还没有被取消奴籍的,第二批的人差不多都和我一样!” 人高马大的壮汉,转身放下怀中的婴儿。毫不客气地拔出了腰间的弯刀,迈步走了过来。 那位小头目模样的家伙脸色一变,连忙向身边的士卒使了个眼色,自己也快速抽出了腰间利刃。 他厉声说道:“告诉过你了,让你闪到一边去。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偏要冲过来找死! 你这是公然抗法,与国王为敌。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完,他猛然高举起手中的钢刀。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名双手死死抓着自家门框的灰衣女子的双臂,被齐刷刷地砍了下来。 殷红滚烫的鲜血四处喷溅,她很快倒在了自己的血泊当中。 女人的丈夫,那位双眼通红的阿卡拉壮汉,口中发出了一声狂怒的咆哮,高举钢刀,一跃而起。 眨眼之间,一名兵卒便被其拦腰砍为两半。 众人大吼一声,一拥而上。 又挥刀砍翻了几名兵卒之后,那位浑身是血的壮汉也踉跄着倒地不起。 几名兵卒又冲上前去接连补刀,直到对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彻底没了呼吸为止。 那个小头目模样的家伙抬手擦了一把脸上喷溅的血水,转头淡定地吩咐道:“别管了,去下一家。” 众人正准备悻悻地转身离去,床榻之上,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名兵卒扭头问道:“这个小畜牲怎么处理?” 小头目回头斜眼扫了一下,撇嘴说道:“这个小杂种已经没有了我们阿卡拉人纯正的血统,留着只能成为祸害。你一并处理了吧。” 众人纷纷转身向外走去,留在最后的那名兵卒,毫不犹豫地抓起了婴儿的一条小短腿,将其重重摔在地上。 原本嘹亮的哭声,在众人的身后戛然而止。 刚刚回到后宫的穆勒国王,面色铁青。 他怒不可遏地伸手抓起一个瓷碗,重重地摔碎在地上。 紧跟在他身后的王子略显吃惊,小心翼翼的问道:“父王何必动怒?” 穆勒国王头也不回的咬牙说道:“那个温妮公主太过份了!念及我们之间好歹有骨肉之情,本王并没有想把她怎么样。 她却得寸进尺,肆意妄为,竟敢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对本王肆意顶撞!公然指责本王颁布的新法。 她对她的父王也敢这样吗?! 还有,你的人行动怎么如此迟缓?这都过去多久了,京都的异教徒都没有彻底清理干净! 让他们动作快点,免得夜长梦多。” 王子只得低头行礼道:“他们已经不慢了。是我不想让他们弄出太大的动静。 如果这边的消息传到我们占领的木托王国的城邦,我担心那些异教徒们狗急跳墙,垂死挣扎,再生出什么别的什么祸乱。” 穆勒国王眼神阴狠地微微点头道:“是时候该让我国曾经的第一勇士,那位索隆将军走马上任了。 让他亲自带兵,去清理那些城邦中残留的臭虫们。 胆敢反抗者,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我也得好好为我们那位美丽妖冶的公主,想想以后的出路了。 是让她从此远嫁,永不再回来。 还是干脆去让她下去陪她那位亲爱的父王。” 朔州城内。 长枪将高宝亮独自坐在中军大帐之中,一只手托着下巴,眉头紧锁,一脸的愁云惨雾。 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蓝旗大营终于拿下了朔州府城,彻底击溃了洪家军匪寇。 但他的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已经收到了粮道被劫的消息。 自古用兵,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现在粮草不知被哪一路匪寇所劫,倾尽心力才到手的朔州府城,等于变成了一座死城。 而那些残留的洪家军匪寇,仗着自己有灵活的水师,也逃之夭夭,不知所踪了。 让他率兵撤离,将这座好不容易才拿下来的朔州府城再拱手让人,他又实在不甘心。 无奈之下,他只好先派人骑快马与肖大元帅取得联系,征询自家主帅的意见。 此时他对当年的南宫大营,如今的红巾军对大顺军马突然发难的消息还完全不得而知。 只是从内心里感觉到,对那些逃之夭夭的洪家军匪寇,应该穷追猛打,彻底斩草除根。 省得他们不知哪一天从何处冒出来又祸害人。 但没了随军的粮草,一切都是空谈。 目前似乎更合理的解决办法,是尽快与肖大元帅合兵一处,再伺机而动。 所有的战机都是转瞬即逝。 这位副将短暂的犹豫,注定了那位肖大元帅先于他而遭受到来自敌方的猛烈攻击。 第七十二章 争先恐后 满头乌发的熊芸菇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她歪着脑袋往旁边扫了一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那个小混蛋粗壮的臂弯里。 她粉嫩的脸颊之上,又浮现出那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心中喃喃自语道:这个小混蛋看来真是天生欠揍。 昨晚踹了他一脚,他就老实多了。 除了轻轻地搂着自己,轻轻吻了吻自己的额头。再没有敢毛手毛脚,乱说乱动。还算讲信用。 如果以后能每天打他几巴掌,再踹他几脚,然后再躺在他的臂弯里,舒舒服服地睡一觉,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忽然发现我的身子微微一动,猜测我快该醒过来了。 她连忙重新闭上双眼,假装睡去。 睁开眼后,我扭头看了她一下,便毫不客气的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装了,我的暴徒小娘子。我知道你醒了。 你见过谁睡着了,长长的黑睫毛还在不停飞速乱眨的? 仗着自己剑法凌厉,武功高强,欺负欺负老实巴交的我也就算了。还真把我当傻子了?” 她仍然紧闭双目,一动不动,但唇边那两个越陷越深的小酒窝,深深地出卖了她。 当我伸出两根手指,想捏他的小鼻子时,她才猛然睁开双眼,敏捷地躲到了一旁。 “躲什么啊?既然已答应了你做一回伪君子,必然言而有信。 本将军要养精蓄锐,今天要率领所部人马去会会那位京城来的名门之后!” 听我这么说,熊丫头停止了嬉闹,认真的盯着我说道:“我也要去。” 我扭头看了她一眼,也一脸严肃的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剑法精妙,老想欺负我。但战场上打打杀杀,可不是闹着玩的。 曾经有一位板牙哥告诉我:战场是把人变成野兽的地方。 你本来已经够野了,如果再增添了兽性,那让我以后还活不活了? 就算我求你了,小祖奶奶,战争,让女人走开!” 那个疯丫头立马不高兴了,撅起了小嘴赌气说道:“你才是兽。既然你我二人已经结为夫妻,自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知道你野心勃勃,想要改天换日,让这混乱的世界重新变个样子。我苦练武功,也是想助你一臂之力。 就算你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你觉得我能放心得了你吗?你又蠢又笨,我得跟在你的身边多替你招呼着点。” 我被她认真的样子气乐了。连连点头道:“我承认自己又蠢又笨,天底下有那么多聪明伶俐的,你却偏偏喜欢一个又蠢又笨的。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行军打仗,主将必须保持高度的注意力。你跟在我的身边,我难免会分心,还得时刻注意你的安危。 都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见过带着自己老婆打仗的吗?” 穷丫头猛地站起身来说道:“好,从现在开始,你我只当是陌路。这下你总不会分心了吧?” 我立马高举双手投降了。不满地说道:“斗两句嘴,就能立刻变成陌生人了,真有你的。 我那子孙满堂,光大刘氏门楣的丰功伟业,找谁一起去实现? 拗不过你,要去可以,先找身合适的盔甲,把自己包裹严实了。 还有一旦发生混战,绝不许你跑在我的前面。” 熊丫头眼珠滴溜一转,轻抿下唇,微微一笑,算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战场状况瞬息万变,到时候只能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谁要听你的! 中军大帐之中,众将齐聚。 我手下的这帮将士们,心中早就憋了一口气,要给朝廷的蓝旗大营来个迎头痛击。因此人人都争先恐后,中国先锋之位,想要立下首功。 我只好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止住了众人的喧哗。 大声说道:“都别抢了。人人都有上阵杀敌,一战雄风的时候。若较真争起来,你们谁能抢得过我呀?我也早就想亲自提刀去会会那位名门之后了。 这次都听我的安排:傅青山将军听令,命你作为我军开路先锋,带领我特战大营的人马,牛大宝、高怀德作为你的两个副手,听凭你的调遣。你必须打出我红巾军的威风。 不要求你将敌军一举全歼,但至少让他们今后见了我们就哆嗦。 本帅亲自统领中军,为你压阵。” 豆芽儿将军满面红光,喜出望外。 连忙抱拳拱手道:“多谢刘将军信赖。您就请好吧,不把蓝旗大营的军旗撕成碎布条,我都没脸回来见你! 动用我方的特战大营收拾他们,那真就是杀鸡用上了宰牛刀!” 我点头微笑道:“你心里清楚就好。我就是要给他们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攻心为上,让他们的心理防线先彻底崩塌,今后对我军望风而逃,不战自溃。” 嘹亮的进攻号角吹响了,精神抖擞的我军人马分别从三个方向同时向蓝旗大营发动了猛攻。 骑在马上的肖大元帅虽说是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了我军来势汹汹,杀气腾腾的样子,还是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在这位名门之后也算是久经沙场,并没有被我军的气势所彻底吓倒,而是故作镇定地发出指令,指挥着手下的大军展开反击。 在这一片空旷而辽阔的平原之上,烟尘滚滚中,彻底推翻大顺王朝的大决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蓝旗大营作为大顺朝廷最后的依仗,早已注定了无法摆脱作为大顺王朝最后寻殉葬品的宿命。 特战大营是我红巾军中最锋利的那把钢刀。我一直有意将其雪藏,一来是因为真正的利器绝不可以轻易示人;二来也是因为选拔培训这些人下了太多的功夫,我的心中,对这些勇士们十分珍惜。 但即使是吹毛利刃,也要时常拿出来磨一磨的。太久不用,容易生锈,这是我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 牛大宝和高怀德一左一右冲在了队伍的最前方,他们二人心里还在暗暗较劲儿。 牛大宝已经有几次显露身手,阵斩敌方大将。而高怀德一直没有得到表现的机会,因此一肚子的不服气。 傅青山将军眼睁睁看到这两员小将已经冲到了自己的前面,争先恐后,互不相让。 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自己却并没有强行拦阻。 在他的眼中,那就是两头下山的小老虎。 就放开了,让他们由着性子撒撒野吧! 第七十三章 雷霆一击 邢将军是肖大元帅手下为数不多的亲眼见识过我军真正实力的武将。 当初肖大元帅出于对他的绝对信任,将好不容易从洪家军匪寇手中抢夺回来的叙州府城交给了他。 他果然不负众望,没过多久便将叙州府城转手谦让给了我红巾义军。 说起来简单,其实整个谦让的过程充满了血泪。邢将军统帅的兵马,损失了将近六成,才不得已退出了城外。 率领着残兵败将,痛哭流涕地回到肖大元帅身边时,这位名门之后并没有过分为难于他,甚至好言相劝,出言安慰。 但越是这样,邢将军心里越觉得憋屈。他心里很清楚,那些同僚们没有几个对他真正表示同情的。这些人嘴上不说,心中应该对他充满了鄙夷与蔑视。 所谓败军之将,不可言勇。 但这位邢将军也只能打掉门牙往肚子里咽,忍辱负重,暗咬后槽牙,苦苦地等待机会一雪前耻。 因为整个蓝旗大营中,只有他亲自见识过这一路红巾匪寇毫不遮掩地露出的锋利獠牙。 因此,当我军兵分三路,猛攻蓝旗大营时,这位邢将军的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他的内心既紧张又兴奋。紧张的原因就不用说了,兴奋的是:自己忍辱负重,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终于等来了报仇雪恨,一雪前耻的机会。 根本不用等待肖大元帅的军令,邢将军便亲率本部人马,不要命地迎头冲了上来。 如果他能够提前了解牛大宝和高怀德二人的底细,相信他就算是再勇敢,也会仔细掂量掂量,不会这么冲动。 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那么多如果。 这一回邢将军,连同他那些同样抱着一雪前耻念头的属下们,遭受了致命的雷霆暴击。 因为与他们对战的,是我红军义军的特战大营。 当初围攻叙州府城时,我没舍得让特战大营冲在最前面,因为好钢要使在刀刃上。 开战没过多久,邢将军就彻底傻眼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自己率领的这一路人马久经沙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实战经验极其丰富。 可眼前的情形,让他深度怀疑手下这些将士们从来就没打过仗。别说报仇雪恨了,对手砍杀他们就像砍瓜切菜一样,他们甚至没有还手的余地。 就算是一群木头,好歹也能撑一阵子吧?可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 邢将军难免有些泄气,看来别人是靠不住了,关键的时刻,只能靠自己! 他双眼通红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疯了一般,朝着高怀德和牛大宝杀了过来。 此二人看到对方一员武将主动冲了过来,同时两眼放光。 高怀德竟然扭头冲牛大宝嚷嚷了起来:“大宝兄弟,我从来就没把你当过外人,也没抢过你的风头。 你已经履立战功了,这次能不能不要和我抢?别忘了,我好歹还请你吃过饭呢!” 听他这么说,马上的牛大宝微微一愣,继而露出了一脸的憨笑,将手中的双锏收回怀中,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对面的邢将军也愣住了。这两个胡子都没长全的家伙,是什么意思?太拿本将军不当人看了吧?士可杀不可辱。 他大喝一声,纵马挥刀杀将过来。 前方杀的热火朝天,我不慌不忙地骑在那匹枣红马上,稳坐中军。 忽然,我旁边的疯丫头熊芸姑坐不住了。 她忽然抽出手中宝剑,从自己的马背上一跃而起,身体轻飘飘地悬浮在半空中。 我猛然一愣,差点当着全体官兵的面脱口而出:“小祖奶奶,你这是又想添什么乱呀?出发前我对你再三交代,你都忘到九霄云外了吗?” 那个疯丫头调皮地扭头望了我一眼,高声说道:“我的手痒痒了,且去敌方中军,砍下对方主帅的脑袋回来送给你。” 我翻着白眼,一时无语。 心里虽然生气,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本就不是我军中的属下,我总不能治她个违抗军令之罪吧? 有心回去对她实行家法,但明知自己打不过她,只有自己平白挨揍的份儿! 天神圣母啊,我怎么就偏偏遇上了这么个难缠的小冤家?! 只见她从空中落下的一瞬间,手起剑落,貌似不经意地随手便削下了敌方一员武将的脑袋。 趁着对方还没有一头栽下马去,她竟然踩着对方的肩膀再次一跃而起。 这令我想起了一句赞美的话语:万军丛中,取敌方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还没等我说什么,那位傅青山将军看到眼前的一幕,忍不住先焦急地喊出了声:“高怀德、牛大宝,你俩先别着急抢战功了。去追上那位熊姑娘,一定要护她周全。” 我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这也有些太难为高怀德和牛大宝了。 凭他二人的功力,能脱了鞋甩了袜子,追上那个疯丫头就不错了。还想保护她?省省吧。 身为一军统帅,我先得让自己沉住气。总不能我也一跃而起,不管不顾地去追她吧?随她去吧! 我只能默默祈祷那位名门之后自求多福,反正现在兵荒马乱的,人潮汹涌,他千万别轻易被那个疯丫头找到就好。 我本人还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与那位名门之后交手呢! 对方的中军旗下,那位骑在马上的名门之后肖大元帅一脸的茫然与无奈。 双方一边倒的战局早已被他尽收眼底,他虽然恨的牙根痒痒,却也是无可奈何。 凭着自己多年亲临战场,对整个战局清晰的把握和判断,他果断地下令鸣金收兵,主动撤离。 他这个想法很是明智。 保存实力,想方设法与副将高宝亮汇合,以图东山再起。 他这个明智的决定不但救了自己的属下将士,也等于救了他自己一命。 由于时间仓促,战场上敌我双方的人马交织不断,熊丫头没能迅速找到他,使他躲过了一劫。 最终双方交战的结果,以我部取得压倒性的优势匆匆告一段落。 那位勇敢的邢将军,最终也没能报仇雪恨,一雪前耻。而是毫无意外地倒在了高怀德的剑下,从而饮恨西北。 此战过后,曾经横扫洪家军匪寇的蓝旗大营算是彻底没了脾气,伴随着气数已尽的大顺王朝苟延残喘。 而反观我红巾义军,也不再需要遮遮掩掩,收敛锋芒了。 对那个腐朽没落的大顺朝廷,也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第七十四章 暗夜毒火 一群在暗夜中巡逻的阿卡拉士兵,在路边停了下来。 夜里的风着实有些凉,有人不知从哪里捡来了一些干柴,生起了篝火。 一群人很快围拢在一起,围着火堆坐了下来。有几个老兵油子,竟然从怀中摸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鸡翅,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很快,火上的鸡翅便滋滋冒油,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那位老兵又像变戏法儿似的,从怀里摸出了几盒调料,一字排开,摆放在面前的地上。 旁边的一名校尉忍不住笑着骂道:“你他妈是来巡逻的还是来野餐的?连佐料都带的这么全乎。不会还带着酒吧?” 那个老兵一脸的淡定,果然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酒壶,笑着说道:“弟兄们都不容易,这深更半夜的,别人都沉浸在梦乡之中,只有我们还在苦哈哈地瞎忙活。 我这是未雨绸缪,大家都不是外人,弟兄们一起吃点喝点,再继续巡逻。” 那名校尉呲着牙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了。也一屁股坐了下来,主动伸手接过了一只刚刚烤熟的鸡翅。 其中一人轻声叹道:“是啊,我们这些当兵的人命苦,没人会心疼我们,只有自己心疼自己了。 我离开家乡日子也不短了,有时也难免想念家人。” 那名校尉一边使劲嚼着半生不熟的鸡肉,一边轻声安慰道:“没事,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该换防了,大家伙都可以回老家看看亲人。好在这里现在也算是我们阿卡拉王国的一部分,当兵虽然辛苦,总好过当亡国奴吧? 曾经强盛的木托王国烟消云散,这些异教徒们还算老实,即使天天做苦力,食不果腹,也没人敢闹事儿。 我们阿卡拉王国的女人太少了,要价又太高,想讨个老婆真不容易。 我打算回去之后,也讨个异教徒的女人做老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宗教信仰这种玩意儿是可以改变的。至少能省一头牛。” 其他众人哄笑道:“只为了省一头牛,你就不怕自己的孩子将来被人叫小杂种?” 那名校尉正色道:“狗屁!人就应该活得现实点儿。 我倒是听说和异族的女人通婚,孩子将来会变的更聪明。何况可以帮助那异教徒女子脱离奴籍,等于功德无量,一举两得。 谁让我们阿卡拉本地的女子,出嫁彩礼要的那么高呢?所以老国王颁布的这条法令,我本人举双手赞成。” 一群人围着温暖的篝火,有吃有喝,有说有笑,全忘了刚才的一身疲惫。 黑暗中一群黑影的靠近,他们也都全无察觉。 哈斯手中握着一根粗壮的木棒,他心里清楚:身后的这一群人中,也只有他当过兵打过仗,所有人的眼睛都望着他,因此他虽然手心出汗,两腿微微发抖,但也只能冲在最前面。 好在这一群阿卡拉巡逻的士兵,虽然人人手中都拿着武器,却是全无防备。 从黑暗中冲出的哈斯,猛然举起手中的木棒,朝着一个家伙的后脑狠狠砸了下去。 那名兵卒只是闷哼了一声,便一头栽倒在地。 受到他的鼓励,众人一拥而上,疯狂地向这些阿卡拉的统治者发起了攻击。 反正横竖都得死,他们早已受够了。因此决定绝地反击。 一命换一命,够本儿。万一再能多杀一个敌人,那就是赚了。人一旦被逼上了绝路,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 看到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这些人的胆子都壮了起来。原来杀人不难,拼死反抗总好过坐以待毙。 哈斯伸手抓过了那名校尉随身携带的钢刀,将刀从刀鞘中抽出一半看看,又重新插了回去。 他望着众人咬牙说道:“从今夜开始,我们就算彻底踏上了一条不归路。要么战斗到死,要么坐着一动不动,等着别人杀死我们。” 那位花白胡须的哈尼老人点头说道:“通知所有的族人,既然他们已经举起了屠刀,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唯有反抗到死这条路了! 坚决反抗,说不定还能恢复我木托王国昔日的荣光!重新复国。而放弃抵抗,只能是死路一条。和他们拼了!” 从这一夜开始,曾经是木托王国昔日城邦的各处都燃起了冲天大火,喊杀声此起彼伏。 腾空而起的烈焰张开血盆大口,将黑暗的天空染成了血红色。 曾经屈服的火神教的教徒们,纷纷重新拿起了武器,大开杀戒。为自己的生存而战。 其实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复国的远大梦想,仅仅是为了自己能继续活下去。 集体发生暴乱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阿卡拉的帝都。 只仅仅过了一天,索隆将军便正式得到了任命。作为阿卡拉王国的三军统帅,他必须带领强大的军队,亲自去平定叛乱。 临行前,他主动到皇宫中去向公主殿下辞行。 温妮公主一脸无奈地望着他,叮嘱道:“王叔不听我的劝告,终于酿成了大祸。你此去尽量以安抚为主,能少杀一些就少杀一些。” 索隆不以为然地微笑道:“到了这种时候,公主不能再心慈手软了。毕竟他们都是泯顽不化的异教徒。 他们连正规军都没有,只有一伙儿亡命暴徒,一举荡平他们,我信心十足。 我只是担心公主殿下的安危,还是希望你与新国王不要闹得太僵,否则我在前方打仗也会不安心。” 公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绿珠陪伴在我的身边,我不会有事的。你尽到自己的职责就好。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希望这件事早点结束,美丽的阿卡拉能重新恢复安宁祥和。” 阿卡拉属地叛乱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邻国米尼艾尔的国都。 那位大国师兴奋异常,主动觐见了新皇密陀罗。 “恭喜国王陛下,贺喜国王陛下。我们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我已经收到了详细的情报,那位索隆将军作为三军统帅,亲自率领大军去平定叛乱了。现在阿卡拉的国都兵力空虚,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 这位曾经的小王子,如今的新国王不由地喜上眉梢。 他抬起右手,大力拍打着王座的扶手说道:“国师果然与我心意相通,我们正好趁此机会实现我父王的心愿,撕毁盟约,踏平阿卡拉,统一整个草原! 我原先还打算派出特使,向那位天仙公主求亲呢。现在不用那么麻烦了,本王亲自带兵打过去,把她抢回来! 当年那位索隆将军,以帮助我们为名,对我国的百姓肆意屠杀,这笔账也早该一起算了。 传令下去,点齐所有兵马,本王要御驾亲征。” 第七十五章 万全之策 那位未来的王位继承人和几位大臣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跪倒在穆勒国王的脚下。 “大事不好了,国王陛下。我们已经收到了确切的消息,米你艾尔王国的新国王趁着我国内乱,大兵压境。目前已突破我边防守军的防线,朝这里杀过来了。” 穆勒国王起初也是大惊失色,脸色铁青,手脚乱颤。 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是这样?” 可是没过多大一会儿,他便率先放松了下来。镇定地说道:“慌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阿卡拉人是尚武的民族,人人提刀上马,便可为战士。 其次,我们与米尼艾尔王国素来交好,拥有共同的宗教信仰,一切都好商量。 他们无非是听说我国发生了暴民叛乱,想趁火打劫,捞点小便宜。 我们两国一直是盟友,以前也从来没有过什么恩怨。他们年轻的国王容易冲动,想占点儿小便宜,给他们就是了。他们还不至于胃口大到想一口吞下我们吧?” 听他这么说,那几位近臣和王子也不再浑身哆嗦了。 那几位臣子甚至又开始了习惯性的吹捧:“国王陛下圣明,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要说我们两国之间唯一的过节,就是当初他们的老国王想娶温妮公主为妃,被陛下的王兄当面拒绝,有点下不来台。” 穆勒国王咧嘴笑道:“就这点事儿啊,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儿。 如果他们的新国王有意迎娶温妮公主,我举双手欢迎。这样他们不就面子里子都有了吗?何至于妄动刀兵?” 那位王子不放心的问道:“如果公主殿下不答应该怎么办?” 穆勒国王脸色一黑,大声说道:“哪能什么事儿都由着他的性子?孰轻孰重,我们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 为了王国的安危,绑也要把她绑了去!在国家利益面前,个人算什么?! 现在当务之急,是派出特使与对方谈判,摸清楚他们的真实意图。如果他们想要公主,我们双手奉上。如果他们还想让我们割让一两座城邦,也可以表面答应下来,拖他们个十天半个月。 另外派出快马,速速通知索隆将军,命他即刻带兵掉头回援。 此乃万全之策。” 听国王如此安排,在场的众人,仿佛人人都吞下了一颗定心丸。很快面色都恢复如常了。 当那位亲自统兵来犯的密陀罗国王听闻阿卡拉的国王竟然主动派出了求和谈判的特使,也是吃了一惊。 他扭头望着那位大国师说道:“主动谈判求和?我记忆中的阿卡人可不是这样的软蛋啊!该不会是其中有诈吧?” 那位大国师从旁提醒道:“兵贵神速,国王陛下不要轻易上当。谨防对方使用拖延之计。如今我大军已突破边防防线,自然应当马不停蹄,怎么了?直扑其都城。” 这位米尼艾尔王国的新任国王正处在春风得意,志得意满之时。 他大咧咧地挥手道:“管他阴谋阳谋,先见了那位使者再说。如果对方提出的条件不能令我们满意,可以随时杀了他,我方继续大举进攻就是了。” 大国师连忙点头称是。 那位穆勒国王派来的特使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地走上前来。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只脚踩在了死亡的钢丝绳上,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不慌不忙地躬身施礼道:“参见尊贵的米你艾尔王国国王陛下。我此次前来有两重身份,因为我国的使者,代表我们的国王陛下向您问好。 第二重身份,便是想给您当个媒人。您也应该早就听说过,我们阿卡拉的温妮公主貌若天仙,倾城倾国。我们现任的国王也是他的亲叔叔,一直在帮她寻找一位如意郎君。 我们两国素来交好,而且有共同的宗教信仰,下官初次见到陛下,觉得你气宇轩昂,神采奕奕,与我们的温妮公主十分般配。” 密陀罗先是一愣,继而乐不可支,甚至有些手舞足蹈起来。 哈哈大笑道:“这个条件我很满意,算是你们的国王亲口答应的,不得反悔。本王也正有此意。” 那位大国师忍不住扭头望了他一眼,用目光提醒他注意国王的形象。 同时心中哀叹道:“不愧是父子,这爷儿俩在这一点上犯一个毛病。自古胸怀远大的君王,都是爱江山不爱美人。 就算是心里喜欢,表面上也得十分淡定才行。 我们的这位国王还是太年轻了!” 那位使者又接着说道:“如果国王陛下答应迎娶温妮公主,作为她的陪嫁,我方占据的曾是木托王国的城邦,我们也可以送一两座给尊贵的陛下,只希望您能把兵休战,维持我两国间的世代友好。” 密陀罗斜倚在座椅上,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你们的国王很识趣。 本王此次亲自带兵前来,并没有侵略贵国的意思。只是出于盟友之情,听闻你们爆发了内乱,是主动来帮你们平乱的。希望你们不要误会。” 那位大国师感觉越听越离谱,皱起双眉,不停地向他使眼色。 可惜自己的国王完全视而不见。 特使退下去之后,大国师终于憋不住了,毫不客气地上前问道:“国王陛下,你这是打算答应对方的条件了?临出发前,我们是怎么商量的,你都忘了吗?” 那位高高在上的年轻国王挥手笑道:“我也是临时改变了主意。因为我们此次出征的目标很明确:一是抢回那位天仙公主,二是踏平整个阿卡拉,将其收入囊中。” 但是,我方目前没有确切的把握,在那位索隆将军统兵回援之前,攻占对方的都城。 既然一口吞下不容易,那么零敲碎打也很划算。而且还可以兵不血刃,何乐而不为呢?” 大国师摇头叹气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必须趁此机会,一举灭了阿卡拉,成为草原唯一的霸主。您就不能在自己做决定之前,和我提前通个气儿吗?万万不可贪图蝇头小利,一旦下了决心,千万不能随意更改。” 王座上的密陀罗翻了翻白眼,心里说:我才是那位至高无上的国王,当然有临机决断之权,你只不过是我身边信得过的谋士。 我若不认可你,你算老几呀? 兵不血刃,见好就收。不能贪图一口吃个胖子,逐步蚕食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七十六章 暴怒的索隆将军 穆勒国王同时派出的五匹快马,终于追上了索隆将军统帅的大军。 不消说索隆将军听完他们带来的讯息之后,也先是大吃一惊。 他没有想到,那个尖嘴猴腮的邻国小国王敢如此大胆,趁虚而入。 当真不把他这个阿卡拉第一勇士放在眼里! 他当即下令,所有人马原地掉头,快马加鞭赶回都城。 至于那些公然反叛的异教徒,就让他们随便再胡闹一阵子吧,等腾出手来,轻轻松松就可以把这些乌合之众斩尽杀绝了。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公主殿下的安危。 在都城的城墙根下,索隆将军匆忙地安置好自己率领的人马,便单人独骑入了都城,觐见尊贵的国王陛下。 他风风火火地进入大殿,行完礼数之后,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穆勒国王。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位国王陛下一脸淡定、风轻云淡的样子。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索隆将军,急招你回来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其实那些事儿本王已经全都解决了,早知如此,就让你继续平叛了。 攘外必先安内,通过我安排的特使,与那位邻国的新王交涉之后,所有问题都已经迎刃而解了。” 索隆将军满腹狐疑,敌军越界犯我阿卡拉的神圣领地,而且来势汹汹。国王陛下轻轻松松的几句话就把人家打发了,这怎么可能? 对方明显野心勃勃,舞刀弄枪,胃口不小,又不是来上门讨饭的穷叫花子,随随便便扔给他们半个吃剩下的菜团子就万事大吉了。说出来鬼也不信! 穆勒国王望着索隆将军惊诧怀疑的眼神,连忙开口安慰道:“大将军不必忧心忡忡。他们无非是听闻我国内乱,想趁机来揩点油,占点小便宜,满足了他们的愿望便是了。” 索隆大将军上前一步,躬身抱拳施礼道:“卑职中途急转而回,已经做好了与来犯之敌浴血奋战的准备。但不知陛下是如何化解这场危机的?愿闻其详。” 穆勒国王颇为自得地微微一笑,说道“你身为我国的三军统帅,随时准备好为王国的利益搏命,抛头颅洒热血,这点是值得肯定的。 然而,兵者,国之重器。能轻轻松松化干戈为玉帛,就不可妄动刀兵。 我说过了,那位乳臭未干的米尼艾尔国王无非是想来占点儿小便宜。他应该也畏惧我阿卡拉王国强劲的战力。 虽然亲自带大军突破了我边防防线,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吓人架势,经过我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今已经原地驻扎,不敢乱说乱动了。 他想迎娶温妮公主,本王已然答应了。并且作为公主的陪嫁,将原先木托王国的两座城邦一并相赠。他感激涕零之余,自然主动罢兵休战。 并且主动派出使臣,送来了聘礼,表示我们两国愿意永远交好,世世代代友好下去。” 索隆大将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在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的情况下,顿时怒火中烧。 他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生怕忍不住一张嘴,面对眼前的国王陛下飙出一连串的脏话。 即便如此,他仍然被气的紧握双拳,浑身颤抖。 亏着那杆丈八蛇矛不在他的手边,否则那位高高在上的国王陛下,胸前此时会多出一个透明的大洞,宽度足以塞下豆芽儿将军的大脑袋。 索隆大将军心中暗道:这位穆勒国王算了个他妈的什么玩意儿?把我们阿卡拉那位圣洁尊贵,美若天仙的公主殿下当成什么了?亏着他们之间还有血缘之亲! 所谓木托王国的原有城邦,是老国王带着我们浴血奋战才得来的。即使暴民叛乱,那也是我们的领地,属于阿卡拉王国所有。 身为一国之主,本该寸土必争。崽卖爷田,果然一点儿不知道心疼啊! 也对,这只乌龟王八他又没有出过一点力,流过一滴汗,更别说流血了。 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红口白牙就轻松拱手相让,老子都怀疑他那儿子是打哪儿来的,他应该不是个男人,更别指望能有什么血性了。 就算别人骑在他的脖子上拉屎,他也只会笑嘻嘻地夸赞好温暖,新鲜而热乎,说不定还能主动伸出舌头舔两下尝尝鲜。 今天我算一下子就把他看透了,阿卡拉能有这样的国王,是全体国民的最大悲哀! 等到时机成熟了,老子一定要亲自将他踹下王座。 索隆将军拼命压抑着心头的怒火,沉声说道:“我阿卡拉王国的每一寸疆土,都是先辈用热血浇灌换来的,岂可随意送人? 请国王陛下三思。 至于公主殿下的婚事,关系到她一生的幸福荣辱,也牵动着所有国民的心。陛下可曾征询过她本人的意见? 我国属地内,虽有异教徒暴民叛乱,但最终一定成不了什么气候,完全不足为虑。 既然我已经统帅三军星夜兼程赶回来了,恳请国王陛下允诺,我亲自带领我阿卡拉勇敢的儿郎,痛击侵略者,让他们彻底有来无回! 这次不把他们斩尽杀绝,今后他们还会趁虚而入,趁火打劫。那样,我们美丽的王国将永无宁日。” 穆勒国王对索隆将军的表现颇为吃惊,忍不住微微点头道:“不愧为我阿卡拉的勇士,将军的忠勇和胆魄令人钦佩。 但是,打仗免不了流血牺牲,是会真的死人的。 而且一旦当真动起手来,旷日持久,消耗国力,而且胜负难料。 本王刚刚登基不久,现在还远未到我们与米尼艾尔王国一决生死的地步。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一次风平浪静。 我们与对方已经谈好了,爱卿勿需多言,你休整几日,重新带兵去平定叛乱吧。” 索隆大将军低头轻轻叹了口气,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也知道多说无用,不愿意与对方再多说半句废话了。微微施礼之后,便转身退了下去。 夜幕降临的时候,索隆大将军已经带着几个随从,悄悄策马来到了公主的殿外。 绿珠姑娘奉命持剑出外迎接。一见面就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将军不是奉王命统兵去平叛了吗?怎么突然间就转回来了?” 索隆警惕地扭头看了一下四周,低声说道:“等我见了公主殿下的面再详谈,谨防隔墙有耳,就先别说那么多了。” 拜见了公主殿下之后,当时屋内只剩下索隆大将军、绿珠、公主三人。 索隆这才一五一十,将最近发生的一切向她二人和盘托出。 温妮公主初闻自己的王叔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强行将自己许配他人,也是十分震惊与气愤。紧握双拳,气得浑身发抖。 索隆不由得一阵心痛,连忙出言安慰安慰道:“公主殿下稍安勿躁,也别对你那位王叔抱任何希望了。 今后我所统领的阿卡拉帝国军队,唯公主马首是瞻。 我打算休整两日,便亲自带兵,去将那些来犯之敌斩尽杀绝。公主可以完全不用担心被迫出嫁的事。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若是那位穆勒国王把我逼急了,我就亲自动手,干脆将他拉下王位。省得他尸味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却不为国出力! 在我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辛苦绿珠姐姐无论如何,要想尽一切办法加强公主殿下的安全保卫。我也会留下少量兵马,以防万一。谨防那位昏庸的国王狗急跳墙。” 温妮公主微微吃了一惊,又觉得心底流过了一股久违的暖流,整颗心也不再感觉那么冰冷无助了。 她微微点头道:“我们阿卡拉的热血男儿,草原上的汉子还是有血性的! 我们从来没打算欺负别人,但无论是谁,对方有多么强大,我们也绝不受人欺负! 想做什么,你就大胆放手去做吧。” 得到公主的鼓励,索隆将军当即跪倒在地,深深施礼。他几乎热泪盈眶。 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他甘愿与整个世界为敌,不惜一切,奉献自己的一腔热血。 从此之后,曾经美丽而平静的阿卡拉王国,将迎来一场真正的山呼海啸,地动山摇。 第七十七章 难兄难弟 与朝廷蓝旗大营的正面交锋,崔二狗和朱三炮也有幸参与了。 虽然不是作为特战营的主力,冲在最前面。但两人表现的都很兴奋。 尤其是亲眼目睹了特战大营首当其冲,大杀四方的威猛之后,二人的眼中直冒火星子,更加坚定了早日加入特战营的决心。 崔二狗在朱三炮的亲自指导下,地面缠斗的功夫进步很快。 再加上他本人身上有一份特殊的执着,稍微有点闲工夫就勤加练习,他自己都感觉身体比以往更强壮了。 战役结束之后,二人私下商量,怎样才能尽快加入特战大营,成为我军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特战大营的选拔,每年都有固定的时间和程序。但他们二人明显等不及了。 崔二狗低着脑袋说道:“三炮哥,不如我俩主动找个时间去挑战吧。如果能放倒特战营的几个家伙,说明咱俩实力不弱。他们的统领说不定就能看上咱俩,总比干等着强。就算战败了,也不丢人。那里可都是久经沙场的牛人!起码混个脸熟。” 朱三炮对他这个大胆的想法,居然点头表示肯定。 于是不久之后,这兄弟二人便勒紧了裤腰带,雄赳赳气昂昂地主动上门挑衅了。 此时,特战大营的直接指挥者,正是那位脑袋大脖子细的傅青山将军,小爷我已经不轻易出面了。 “站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闷着头一声不吭地往里闯。” 崔二狗并没有被对方的气势所吓倒,而是努力挺起了略显瘦弱的胸膛。 “我知道这里是特战大营,我们哥俩是来挑战的!” 对面的人并没有动怒,而是咧嘴憨憨的笑了:“浑身上下皮痒痒了,想挨揍是吧?明说呀。 反正这会儿我们大家伙也是闲着,丝毫不介意捶打你几下解解闷儿。” 崔二狗低头耸肩,首先摆开了架势,一脸的严肃。 对面那人明显比他高出一头,笑而不语,紧了紧腰间的丝绦,一脸轻松地移动了几步。 崔二狗大喝一声,低着脑袋率先向对方发起了冲击。 一旁的朱三炮貌似漫不经心的抱着膀子冷眼旁观,实则心里为崔二狗捏了一把汗。毕竟他是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兄弟,而且对方明显从力气上强出他许多。 朱三炮此时心里只希望这位二狗兄弟不要输得太快,输的太难看。 崔二狗果然没有令他失望,表现得十分顽强。有好几次险些被对方摔倒在地,都咬牙撑住了。 对手显然也有些微微吃惊,动作发力也更加凶狠。 又走了几十招,他猛然拽着崔二狗的臂膀,一个凶狠的过肩摔,将他重重地拍在了地上。 缺二狗张大嘴使劲往外吐着灌进嘴里被砸起的尘土,还想挣扎着站起来,但明显已经力不从心。他的鼻子也被磕破了,鼻孔里流出了两道鼻血。 崔二狗终于无奈地放弃了挣扎,趴在地上抬头说道:“三炮哥,我已经用上吃奶的力气了,当真干不过他,还是你来吧。” 朱三炮很是仗义,二话不说就脱了个光膀子,露出肩膀上硬邦邦的肌肉,便冲了过来。 人群中此时又走出一名壮汉,伸手将先前那人拨拉到一边。轻声说道:“你也舞舞招招半天了,看得我心都痒了,你先退到一边去,这个家伙交给我了。” 先前的人微微一笑,也不搭话,便主动闪到了一旁。 这时特战营中的那位主教官出现了。他看到两名光着膀子的壮汉,拼命扭打在一起。便好奇地问旁边的人道:“这是怎么了?为了什么事儿打起来了?” 旁边的一位兵卒笑着回答道:“没事,这二位是其他营中的弟兄。看我们特战大营在战场上立功不服气,前来挑战的。 我们心里有分寸,小小地教训他们一顿就行,帮助他们认清现实。” 那为教官顿时放下心来,点头道:“至少勇气可嘉,你们都悠着点儿,揍他们个鼻青脸肿可以,别伤筋动骨就好。” 说完他也抱着膀子,漫不经心地踱到一边看起了热闹。 珠三炮无论是从体力上,还是实战经验中,都比那位趴在地上的崔二狗强出不少。 饶是如此,与对方的激烈肉搏中也未能占到丝毫的便宜。两人一时之间斗得难分难解,令旁观者看得眼花缭乱。 一匹战马由远及近,马上的将领顶着一颗硕大的脑袋,但他的脖子相对较为纤细,让人感觉不像是原装的,倒好像是临时拼凑在一起,完全为了糊弄事儿。 傅青山傅将军径直来到那位教官的面前,翻身下马。问他眼前是什么情况,那位教官趴在他的耳边简单嘀咕了几句,这位傅将军眼角便露出了笑纹,并没有出言阻拦,而是也一声不吭地站在旁边,看起了热闹。 场中的二人一时仍然没有分出胜负。 围观的人群中不时爆发出喝彩声,同时为二人加油打气。 那位特战大营中的牛人,忽然变了招数,加快了进攻的节奏。一记漂亮的扫堂腿,朱三炮一个没留神,便四仰八叉,仰面朝天摔在了泥土地上。 与那位崔二狗不同的是,他粗壮结实的身体扎起了更多的灰尘,而且很快爬了起来。 他没好意思再跳起来与对方继续缠斗,而是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兄弟技高一筹,我认输了。” 说完便转身扶起了仍然趴在地上的崔二狗,二人虽然都是灰头土脸,但气势都拿捏得很好,仍然昂首挺胸,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 望着他二人的背影,那位傅青山将军笑着扭头问道:“教官,你觉得这两个愣头青小子怎么样啊?” 那位教官抬手捏着下巴笑道:“虽然火候都差了一点,但勇气可嘉,是两棵好苗子。如果再经过我的手好好整治整治,会比现在更强。” 傅将军微微笑道:“我也觉得他们不错,反正我们每年都要选拔一些新人补充进来。你若是觉得他们还行,我就去找他们上司要人了,没人敢不给我这个面子。” 教官眯着眼笑道:“你能有多大的面子?自己的手下能被选拔进入特战营,他们的上司都会觉得人人脸上有光,也有了炫耀的资本,正求之不得呢。” 傅将军笑骂道:“你就不能顺势夸我两句,说点好听的?让我心里更舒服点?” 教官笑着回答道:“多少年的老弟兄了,懒得给你来虚的。再说拍你的马屁也没什么用啊,回头找个机会去拍拍刘将军的马屁,传说他喜欢别人拍他马屁,也不知真假。” 傅将军听完,不由地仰天哈哈哈大笑。回了一句:“我们的那位刘将军是属驴的,哪里有什么马屁可拍?当心他踹死你!我就被他踹过。” 第七十八章 翻脸比翻书还快 此刻我正在自己单独的寝账之中,拉长了驴脸,教训那位不听话的未过门的妻子。 “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吧?我小时候犯了错,爹娘都是让我跪下,我爹还用他的铁砂掌猛揍我的小屁股。 我就不让你跪了,也不打你,只要你承认错误就行。” 熊芸姑忽闪着两只灵动的大眼,出人意料地表现的十分温顺。 竟然俯身向我微微一福,开口说道:“大将军,奴家知错了。当时场面过于混乱,没能在乱军丛中找到敌方的主帅,揪下他的脑袋送给你,没能完成自己的承诺。我这里向你赔罪了。” 我顿时哭笑不得,连忙拦住她说道:“别打岔,不是说这个错误。是说你不听我的话,擅自行动,害我白白担心的事儿。 此类事件以后绝对不允许发生,否则我再也不会带着你上战场了。” 那个疯丫头忽然抬手捂住自己的小嘴,咯咯笑出声来。 强辩道:“千军万马一起上的战场,我哪用得着你来带路?人家已经主动认错了,差不多就行了。你拉长个脸教训人的样子真难看!像头驴。” 我真有些急了,提高声音说道:“和你说正经事儿呢,你别嬉皮笑脸的,只当是儿戏。 战场之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本人就曾中过招,险些丢了性命。 你别自以为武艺高强,就全然不顾危险。万一出点什么事,让我如何向你的父母交代?” 熊丫头不服气地仰起头来,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回敬道:“和师傅学艺之初,他老人家就特意训练过我们,在与敌交手的过程中,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是个笨伯?!” 我当即气愤难支,必须想办法给这个疯丫头一点教训,否则她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懂得危险为何物。 我转身出了寝帐,在门外转了几圈,好不容易才找到几粒小土坷垃,悄悄藏语于右手掌心,转身而回。 远远地站定之后,对她说道:“我现在要偷袭你了。真有人偷袭你,是不可能提前打招呼的。 你不是吹嘘自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吗?我就明着告诉你,看你是否能躲得过去。” 熊丫头好奇地瞪大了双眼,不屑地冲我撇了撇嘴。开口说道:“有本事你就使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暗藏的功力。” 一边说着,她一边举起了手手中的宝剑,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我故作漫不经心地左右移动了两步,借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觉得差不多了,忽然抬手,将藏于右手掌心的小土块向她飞速地扔了过去。 她正满腹疑惑,忽然感觉自己胳膊肘的关节一麻,同时也把自己吓了一跳。 我随手将剩余的小土块扔在脚下,潇洒地拍了拍双手。微笑道:“怎么样,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吗?中招了吧?这还是我提前给你打了招呼。” 熊丫头低头看了看,轻轻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肘,点头说道:“行啊,你个混账小子,什么时候和那位盗圣偷偷学了这几招?还挺管用的。回头必须教会我。 你过来靠近些,我有话与你说。” 我迈步上前,笑着说道:“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这就叫山外有山,人上有人。” 刚才还有说有笑的疯丫头,当我走进她身边时,她却忽然脸色一沉,剑交左手,猛出一掌,击打在我的胸前。 猝不及防之下,我仰面躺在了床榻之上。心里轻轻嘀咕了一句:“这疯丫头也太记仇了吧?世人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连盏茶的功夫都没到,她就猛然出手了。” 疯丫头头此时跪在了我的身边的床榻之上。抬头望去,她竟然眼中似有泪花闪现。 她咬牙狠狠说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竟然忍心拿小土块丢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我的胳膊肘麻了,你先帮我揉揉。” 我有些哭笑不得,一边抓起他的小臂,轻轻帮她揉搓。一边说道:“那是我必须给你一点教训,否则你永远不懂得小心防范。再说我又没使多大力气,一碰就碎的小土块,就不可能伤到你。” 熊丫头嘟起小嘴,佯装生气地说道:“身体是没有受伤,但是有些伤心了。今后只允许我揍你,你不得还手。” 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笑着说道:“好我的小祖奶奶,你有些欺人太甚了。我从小到大,挨的揍还少吗?好不容易摆脱了老爹的铁砂掌,又一个不小心落入了你小小的魔掌。 难道是上辈子我欠你们俩的?这还让我活不活了?在外面,我好歹是堂堂的三军统帅,哪能天天受你的欺负?” 话音未落,我的小肚子上又不轻不重地挨了几拳。更可气的是,我还真就没法还手。只得一轱辘翻身落地,尽力躲了过去。 重新占了我的便宜,那个疯丫头又开心起来。笑着说道:“不许逃,我还没打够呢!” 我只得逃出帐外,一边摇头叹息:“这个疯丫头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本来应该是我教训她的。这可倒好,她手提宝剑追着我的屁股打了起来。这叫什么事啊?真够丢人的!” 走出帐外之后,我刻意放缓了脚步。装出一副吃饱了撑的,闲庭信步的样子。 那个疯丫头追至帐口,也停住了脚步。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就算那丫头再疯,也知道在大庭广众之下维护本将军高大伟岸的公众形象。说明还没有完全傻透,孺子可教也。 率领着大军经过长途跋涉,名门之后肖大元帅终于自己的副将高宝亮所部人马胜利会师了。 二人相见,都是一脸的苦笑,彼此有千言万语,也只能暂时窝在肚子里。 大顺王朝的剿匪大业远未成功,无论前面的路途上还有多少艰险,都必须咬着牙继续撑下去。 二人低着头,在铺满了一张巨大地图的帅案之上,商议起了下一步的行动方略。 首先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问题,便是部队的粮草供应。 第七十九章 收之桑榆 “肖大元帅,您的意思呢?” 副将高宝亮,抬头望着这位满面愁容的名门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肖大元帅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之所以在叛军面前吃了亏,也不仅仅是因为兵力不足。 我仔细观察过了,红巾叛军实力的确超乎寻常地强悍,否则他们也不可能当年跋涉千里之后,还能横扫草原蛮夷。 这说明当年那位南宫大将军打了很厚实的底子。即使我们现在合兵一处,也要尽量避其锋芒。 当初打劫我军粮草的是哪一路匪寇,你摸清楚了吗?” 高宝亮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贼寇行动迅速,来去如风。但应该不是洪家军的匪寇,当时他们新败,正忙于逃窜。如今看来,应该就是红巾军的叛军,只有他们会那么阴险。” 肖大元帅抬头思索了片刻,轻轻摆手道:“算了,已经过去的事了,后悔也没有用了。我当初还是大意了些,应该多派一些人手护送粮草。” 此时一名下级将领,掀帘而入。 向他二人拱手抱拳道:“肖大元帅、高将军。我军派出的探马,刚刚得到消息,发现了洪家军匪寇的踪迹。” 说着他走到了帅案上的地图旁,伸手点指道:“就在这里。他们正在重新集结,囤积粮草,应该很快会有新的动作。” 肖大元帅和那位高将军不约而同地往地图上看去,肖大元帅面露喜色的说道:“此地离我们这里不是太远,我们现在合兵一处,总兵力上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关键得行动迅速,出其不意,别让他们再逃了! 高宝亮也连连点头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军也刚刚经历了小小的挫折,急需一场大胜,提振士气。他们所囤积的粮草,也正是我军当下最急需的。 而且末将与他们数次交手,对其兵力配置、战法十分了解,可以说十拿九稳。而且我还听说他们原先的贼首洪天阔,忽然暴毙身亡。 此时也正是他们内部最混乱、最虚弱的时候。消灭了他们,夺取粮草之后,我们再返身收拾南宫大营的叛军也不迟。” 肖大元帅手扶帅案,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天佑我大顺王朝,天佑我蓝旗大营。先彻底剿灭了这些残兵败将,再与那些叛军决一死战。” 当天夜里,蓝旗大营的全体将士在肖大元帅统一的指挥下,便主动放弃了已经占领的朔州府城,开始了长途奔袭。 “水师的郭将军竟然率部投敌了?之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刚刚坐稳洪家军头把交椅的唐高峰唐大将军怒不可遏,被气的脸色紫涨。 “当初洪大首领一直待水师不薄,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气愤归气愤,唐首领对自家的水师舰队,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望洋兴叹。他们只要不主动跑到陆地上来,自己就算有再大的权利,再多的兵马,也无法除之而后快。 他似有所悟地抬头说道:“难怪红巾军当初派来的那个什么军师,带着人总往水师战船那里钻。如今看来,他们早就没安好心!” 唐大首领接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就算是知道了,红巾军那帮人没安好心,他现在也不敢与其主动翻脸,还得努力维持盟友的关系。 因为朝廷的蓝旗大营还对他们虎视眈眈,这算是他们两家共同的敌人。 必须先忍住气,将大顺的这支生力军彻底消灭之后,才能考虑与红巾军秋后算账的问题。 他也很想此时带兵出征,杀红巾军一个人仰马翻,出了胸中这口恶气。可惜实力不允许。 那位不服气的霍将军已经被他打跑了,当初洪首领和周军师费尽心力打造的水师舰队也没了。唐大首领一时欲哭无泪,只能竭力收拢属下现有的人马,审时度势,再伺机而动。 反正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很被动,就算战败了,想溜之大吉,也没有原先方便了。 因此,当从天而降的朝廷蓝旗大营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眼中充满了惊恐。 不战而逃,不战而降?这些他都做不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决一死战了。 他已经没了任何退路,这里有他的全部家当,好不容易囤积的粮草,还有那些对他誓死效忠的将士们。 骑在马上的副将高宝亮望着对方缓缓移动的兵马,扭头对自己身边的主帅说道:“肖元帅,我军的另一路人马已经彻底封死了敌方的退路,他们是插翅难逃了。 即使敌方中军旗下的那位唐大将军,也曾是我的手下败将。这次我们争取一蹴而就,彻底歼灭了洪家军匪寇这个朝廷的心腹之患。他们为祸百姓,年头应该也不少了! 请肖元帅稍安勿躁,就在这里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言罢,他纵马飞驰,高高举起手中裹着红缨的长枪,一马当先地向敌方冲了过去。 对面的唐高峰唐大将军也一眼认出了他,顿时感到自己头皮发麻。 他环视左右问道:“又是这个烦人的长枪敌将,他已经嚣张的够久了,不知哪位将军愿主动请缨,带领弟兄们冲上前去,打掉敌方的嚣张气焰?” 话音未落,属下一位手持双锤,虎背熊腰的壮汉便大声说道:“我来!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他还没尝过某家手中大锤的厉害。” 说罢,轻提马缰,发出一声大吼,率领着他身后的弟兄们径直迎了上去。 二人打了个照面,使锤的洪家军壮汉二话不说就抡起大锤,朝对方的头顶砸了下去。 长枪将高宝亮则丝毫不慌,冷笑着抖动手中的长枪,猛然朝对手的面门扎了过来。 那名壮汉微微一愣,见对手将他的出招视为无物,不但不加以推挡,反而反守为攻。 分明是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顿时气的哇哇暴叫。 高宝亮不免在心中冷哼了一声,心里说:”真有本事就使出来呀,喊叫个什么劲儿呀?这又不是吵架,谁的嗓门大显得谁厉害。“ 第八十章 有心无力 甫一交手,高宝亮便感觉到了对手大锤上传递而来的深厚力道。 他咬牙冷笑道:“比气力,我一定不是对方的敌手,就看他的招数是否精进了。” 高宝亮撤枪在手,尽量不去触碰对方手中的大锤,而是见缝插针,毫不客气的地适时发起反击。 没能如愿尽快将对手砸落马下,对面那位壮汉愈发急躁。 他也深知,与朝廷派来的蓝旗大营的数次交手中,己方屡战屡败。 如今刚刚换了大首领,若还是不能取胜,就完全没退路了。 但他显然忘了老祖宗的训诫:在这个世上,要想成事,首先得学会沉住气,保持足够的耐心。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操之过急,只能适得其反。 他本来已经是洪家军中少有的,能与这位绝命长枪将对峙一会儿的将领了。就连他们那位唐大将军,因为屡次吃亏,已经对自己彻底丧失信心了。 但所谓的先贤大圣人早已有言在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由此也可以看出,所谓的先贤圣人都是一群吃货,天天研究吃的,就没干过别的! 百招未过,这位心浮气躁的抡锤壮汉便被对面的敌将寻到破绽,猛出一枪,扎瞎了左眼。 剧烈的疼痛之下,他扔了手中大锤,拨马便逃。哪知对手绝命长枪将的名号可不是随便叫的,高宝亮催马上前,再出一枪,便从对手的后心扎了进去。 壮汉的尸首滚鞍落马之后,紧随在他身后的洪家军将士们全都傻眼了。 高宝亮猛然一挥手中带血的长枪,高喊了一声:“弟兄们,给我冲啊!” 原本双方还在僵持混战的场面,从此被彻底扭转。 那位本就内心充满惊恐的唐大首领更是无心恋战,调转马头,先行逃命。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在唐大首领强大的精神感召力下,原先还挺有战斗力的洪家军匪寇从此彻底土崩瓦解,分崩离析。 用溃不成军这几个字形容他们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肖大元帅望着眼前的情景,可以说是喜出望外。 这下粮草的问题也解决了,可以说是一举两得。就在一瞬间,这位名门之后肖大元帅,已经在心底剿匪的花名册中,将洪家军这一路匪寇彻底抹去了。 剩下的散兵游勇,就算侥幸逃脱层层的包围圈苟活下来,也完全不足为虑了。 那么队伍休整之后,蓝旗大营将要面对的唯一对手,就只有红巾军那一路叛匪了。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肖大元帅对自己的未来又开始充满了信心。 原本被阿卡拉和米尼艾尔王国瓜分的木托王国的所谓城邦中,都留有少量的驻军,是用来以防万一的。 这里数年来都风平浪静,那些保留的驻军除了经常换防,都难免懈怠了。 哪知这些被镇压很久的异教徒们,一旦重新举起屠刀,便来势汹涌,再加上这些驻守的官兵提前没有任何防备,几乎被斩杀殆尽,血流成河。 将猛兽驯化成家畜,可能需要经历很长的时间。但从温顺的家畜重新焕发野性,只需要一眨巴眼的时间就足够了。 星火燎原。无论是那位阿卡拉的新任国王还是那位索隆大将军,都完全没有料到,叛乱会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火神教的教徒们重新占领了失落已久的城邦,夺取了绝对的控制权。而且这股野火还有逐渐蔓延的趋势。被米尼艾尔王国占领的城邦也开始发生骚乱和暴动。消亡已久的木托磐尼帝国,大有死灰复燃之势。 而在阿卡拉帝都的城墙脚下,那位索隆大将军,除了留下自己的亲兵卫队,用于暗中加强公主殿下的保卫工作,集合了所有的大军,正高举长矛,做着战前动员。 “阿卡拉的勇士们,小小邻国米尼艾尔的国王,竟然趁我国内乱,亲率大军越过边境妄图偷袭我阿卡拉。 我们都是草原上的热血男儿,国土神圣不可侵犯。已经仙逝的老国王陛下,曾经带着我们浴血奋战,我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用鲜血换来的。 当今的穆勒国王承受不住敌国的威胁,不禁想逼迫尊贵的温妮公主殿下下嫁给米尼艾尔的混蛋国王,还想主动割让我国的宝贵领土。 作为保家卫国的阿卡拉军人,你们能答应吗?” 下面的将士们经过短暂的交头接耳,人人都义愤填膺。 在老国王去世之后,那位天仙公主在他们的心中地位更高了,甚至被当做了天仙一般的存在。他们绝对不允许尊贵的公主殿下受任何委屈。何况还要割让领土给敌人。 所有人几乎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刀枪,高声回应道:“绝不答应,绝不答应!” 待众人重新安静下来之后,马上的索隆大将军,满意地点了点头。 继续说道:“身为帝国三军统帅,今日起,我就要带着你们去杀死那些入侵的强盗。让他们永远记住,阿卡拉人血性十足,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我宣布从此不再效忠于当今的国王陛下,只为尊贵的公主殿下而战,只为阿卡拉的国民而战!你们愿意追随我吗?” 下面的数万将士不约而同的高举手臂,异口同声的回答道:“愿意,愿意。我们誓死追随大将军!” 索隆大将军只觉得自己热血沸腾。高高举起手中的丈八蛇矛,直刺蓝天大声喊道:“出征!随本将军一起去彻底歼灭来犯之敌。” 战马嘶鸣,人头攒动,大军终于开拔了。 消息很快就传回了王宫。穆勒国王彻底震怒了。这等于公然违抗王命,擅自行动。把他这个新国王的脸皮当众撕下来,踩在脚下。 后悔莫及之余,他也对那位索隆大将军起了浓浓的杀心。但帝国的军队,已经掌握在对方的手中,他暂时有心无力,鞭长莫及,只能忍气吞声,静观其变。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派出快马,抢先通知那位密陀罗国王,提早做好应对的准备。 第八十一章 强强对决 相比于那位穆勒国王,米尼艾尔王国的新任国王,那位曾经的小王子密陀罗似乎对索隆更了解一些。毕竟他们作为盟友,曾经并肩作战过。 而且他与那位大国师此次举全国之军力,突破边境防线,就不是打算来闹着玩的。 没等那位穆勒国王派来特使,向他们解释,他们分散在各处的探马,已经提前得知了阿卡拉大军来袭的消息。 他与那位大国师虽然有些吃惊,但丝毫也不感到意外。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密陀罗才清醒意识到当初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在米尼艾尔王国境内,错失了不声不响除掉这个强劲对手的机会。 如今双方只能摆开阵势,拼个你死我活,来个硬碰硬了。 同时他也收到了消息,己方占领的曾经是木托王国的城邦,也已经发生了暴乱。这难免令他有些忧心忡忡。 可如今面对强劲的对手,他已经完全顾不上后院起火的事儿了。 上下颠簸,疾速奔驰的战马之上,索隆大将军手里紧握着那杆丈八蛇矛。 只为公主殿下而战!他是这样想的,也准备这样做。 而想让公主殿下彻底摆脱眼前的困境,直接杀死那个妄图强娶公主的敌国国王,便是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他下决心用手中的这根长矛,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畜牲捅一个前后通透,送他去见他的亲哥哥。 这兄弟二人都该死,一个想暗中谋害刺杀公主殿下,一个舔着脸想强娶公主,这之前也不说先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的丑恶嘴脸,给那位天仙般的温妮公主提鞋都不配。 终于看到了敌方的大军,俨然对方已经严阵以待,摆好了阵势,看上去乌泱泱一大片。 可在索隆将军的眼中,不管他们现在队伍排列的多么整齐有序,透出一股肃杀的气势,但从根本上来讲,终究是一群土鸡瓦狗,扎出个这样的架势,想吓唬谁呀? 一会儿准保让他们人仰马翻,乱成一团,抱头鼠窜。 望着汹涌而来,根本就没打算停下脚步的阿卡拉帝国的大军,密陀罗国王扭头看了一眼大国师,二人默默交换了一下眼神。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二人都从心底冒出了一个词语:来者不善! 这不是废话吗?既然是两军交战,目的都很单纯直接,击败甚至杀死敌方。这时哪有什么善良可言? 总不能两军交战,冲到近前之后,纷纷扔了手中杀人的利器,展开双臂,热烈拥抱吧? 双方抱头亲热一番之后,再低头捡起扔在地上的刀枪,彼此客气地打着招呼:“我亲爱的好兄弟,一会儿可要来真的了。你千万当心点。” 对面那位也连连点头道:“哥哥放心,但你也得防止点,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咱们好歹都得卖卖力气。一会儿打完了,咱哥俩如果都还能活下来,一起勾肩搭背去喝酒,你看可好?” 真若那样,就不是战争了,完全是儿戏。还得有个实力雄厚的投资方给他们垫底儿。战争永远是残酷的,扼杀人性的。 敌方的阵营中,策马飞奔,一个冲上来的,是一位有着八块腹肌,光着膀子的大将。此人跃马挥刀,勇力十足。正是前文提到过的那位巴特穆尔。 这员猛将,在两军庆祝胜利的晚宴上,受那位大国师的暗中指使,准备趁其不备,借表演舞刀的机会,手刃了那位索隆大将军。 无奈被索隆身边的一位叫苏和的将领窥破天机,主动上前与之对攻,从而化解了那场危机。 这次在双方都摆开了拼命架势的战场之上,勇士巴特穆尔再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上次没能杀死你,这一次就在光天化之日之下,拧下你的脑袋,也懒得和你玩什么阴谋诡计了。这样你总没话说吧? 索隆身边的苏和将军也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在索隆耳边低声提醒道:“此人武功高强,很是凶悍,大将军应该对他还留有印象吧?末将请求出战。” 索隆摇摇头说道:“我当然记得此人。你那日与之交手,几乎不分胜负。这回就把他交给我吧。 本将军亲自去料理了他,正好借此煞煞敌方锐气。” 苏和微微点头道:“也好,大将军只要当心一些便是。斩杀此贼将之后,我会带领弟兄们乘胜猛攻而上,争取将这些来犯之敌彻底打垮了。 他们也甭想着再穿越边境逃回去了,就埋在这片草原之上,当花肥就好了。” 索隆闻言,抬首仰天大笑。忍不住夸赞道:“苏和将军这话说的提气,而且我手中的这杆丈八蛇矛,早已饥渴难耐了”。 言罢,轻提马缰,高擎手中长矛,大喝一声,义无反顾地率先冲了上去。 此举也可以说正中那位巴特穆尔将军的下怀,他此时谁都不想杀,只想一刀杀死敌方的主将,那位索隆大将军。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如果能一刀斩了敌方主帅,敌军将不战自溃。那样将会起到事半而功倍的效果。 为了阻挡阿卡拉大军凶猛的进攻气势,远远观战的密陀罗国王大手一挥,下令放箭,先行对敌方展开一波猛烈攻击。 紧随在索隆大将军身旁的几员将士纷纷应声中箭落马,而冲在最前面的索隆大将军则丝毫不为所动,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奋力拨打着从天而降的箭矢,一边继续纵马狂奔,杀向敌方。 原本阿卡拉军队的进攻速度会稍有减缓,但当后面的人看到己方的主帅奋不顾身,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方。便也不再迟疑,生生迎着从天而降的箭雨,不顾生死地大吼着一路向前。 这同样是榜样的力量!相比在遥远的大顺土地上,那位率先落荒而逃的唐高峰唐大将军,索隆将军配得上阿卡拉第一勇士的称号。 而拥有相等语言,甚至共同宗教信仰的阿卡拉帝国与米尼艾尔王国,两国两位勇士之间的强强对决,也将要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这也许就是谁也逃不开、躲不掉的宿命。 第八十二章 丧权辱国 我倒背着双手,气定神闲,装模作样地在大营中溜达了一大圈,这才返回了自己的寝帐。 入门之前,我先轻轻挑开门帘,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了一眼。见到那个疯丫头此刻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头,正在低头认真地擦拭着手中的那把宝剑。 看到她不打算再胡闹了,我这才挺起了自己还没来得及隆起的小肚腩,缓缓地迈步走了进去。 走近她的身边。她忽然抬头望着我,一脸郑重地说道:“你想学本门的剑法吗?我愿意倾囊相授。” 我也是十分诧异,壮着胆子在她的身边缓缓坐了下来。 还好这个疯丫头没有再度举起宝剑追砍我,而是目不转睛地紧盯着我的脸,等待着我的答复。 我咧嘴笑道:“我越来越猜不透你了,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我俩虽是亲密的夫妻,但武林门派之中,每一家都有不外传的秘诀。 你不能因为我俩感情甚笃,就背叛师门吧?” 熊丫头微微撇嘴道:“什么叫背叛师门?我只是践行下山之前师父他老人家的嘱托。 师父他老人家告诉我,当年他其实想收你为徒。可你总是一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样子。再加上我的爹娘对他老人家极为恭敬,待若上宾,他推脱不过,才答应收我为徒。 下山之前师父曾说过,让我将剑法传给你,因为他觉得你这个混账小子心底不算太坏,而且应该比我更有天赋,可以将我门派剑法更加发扬光大。 但传授你剑法之前,你必须先答应我:待你学成之后,我可能真打不过你了。今后还是只允许我揍你,你不得还手!” 我微微点头道:“晏大侠果然非同凡人,能够抛开门户之见,慧眼识珠。这太难得了! 有多少武林绝学,就因为狭隘的门户之见,导致最后失传,十分可惜。 我打小是跟着我师父练刀的,如果能体悟剑法的精妙,合二为一,以后收拾像高怀德那样的傻小子,更是不在话下。也完全不用担心裤腰带被他挑断了。 不过你这个要求是不是太过刁蛮无理了?我对你温柔恭敬,你凭什么要揍我?还不让人家还手。” 熊丫头的唇边又浮现出那两个深深的小酒窝,她歪着脑袋仰起头,使劲儿眨了眨美丽的双眼,貌似思索了片刻答道:“反正每天能打你两拳,踢你几脚,让我心里觉得特别踏实,又很舒服。 我又不会太用力,真伤了你我还舍不得呢。 听俺爹娘说过,打是亲骂是爱,这也许是我表达亲昵的独特方式。你必须答应,否则我就不传授你剑法。” 我呲着牙笑道:“爱教不教,我还不想学呢!小爷我是谁呀?从小就立志长大当土匪,喜欢无法无天,无拘无束。这么丧权辱国的条约,你觉得我会答应吗?士可杀不可辱。” 熊丫头嬉笑着说道:“你不答应也行啊。等我嫁过来之后,你别想再碰我一根手指头。 至于你子孙满堂,想要光大你们刘氏门楣的远大理想,你去找别人帮你实现吧。” 我愣了愣,只得无奈点头道:“算你狠,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认栽了。 嗯,只不过以后你下手能不能轻一点?别让我脸又肿了,没法出门见人。” 熊丫头得意地笑道:“那次完全是个意外。你口头答应了不算,我俩必须拉钩。” 面对着这位我爱之极深,又完全惹不起的小祖奶奶,我堂堂刘盛,终于彻底丧失了底线,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小指,与她伸出的那根玉葱般细白柔嫩的小手指紧紧相扣,达成了一次丧权辱国的条约。 我不但没有丝毫的羞耻感,甚至还觉得心里甜甜的,没事挨两拳被踢两脚何尝不是一种享受? 只要力道不太重,全当是享受免费按摩了。当真哪一天她不小心出手过重,把我打死了,我也认了。 不是有那句话吗?石榴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反正我这人从小就没出息,不争气,老受别人欺负,习惯成自然。爱谁谁吧。 我拉着他的小手,趁其不备,猛然将其推倒。熊丫头扔了手中的宝剑,气喘吁吁地挣扎着,不满地嘟囔道:“你又想做什么?小混蛋。想挨揍了你就明说。” 我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地低吼道:“我都丧权辱国了,总得捞回点什么补偿补偿。我就是要告诉你,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熊丫头并没有生气,她唇边那两个浅浅的小酒窝陷得更深了,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努力伸出一条如温润玉石般的胳膊,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脖子,口齿不清地在我耳边低声吐出了三个字:“小冤家。” 面对高举长矛,满脸杀气的索隆大将军,勇猛的巴特穆尔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地挥出了手中的砍刀,向对手的面门劈了过去。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经常听练武之人这样说。 其实任何的兵器,都仅仅是一件工具,各有优劣。关键在于掌握它的主人技艺如何,武艺是否精湛。 用短刀的,斩杀使用长矛的敌将,也是常有的事儿。 所以手中武器的长短,并不是决定双方胜负的关键因素。 索隆圆睁双目,不避不让,探出手中丈八蛇矛,生硬地将对方那把砍刀磕了出去。 只此一招,巴特穆尔便被深深震撼到了。 在米尼艾尔王国中,他也可以说已经身经百战。而且手中的这柄短砍刀,以势大力沉而著称。 每每他主动发起攻击时,对手或者抵挡或者退让,很少有人敢和他硬碰硬的。 而今天,这个上次他很遗憾没能杀死的敌国将领,竟然生生扛下了他这一刀。足见其双臂力道,并不弱于自己。 扯犊子了,自己除了身强力壮,天生神力,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太大优势。 接下来只能奋力一搏,听天由命了。 索隆抬头看到对手略显震惊且迷茫的表情,微微咧嘴一笑。 心里说,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别的本事,尽管放马过来吧。 第八十三章 撒手刀 这里属于阿卡拉王国的疆域,可以说是索隆将军的主场。 再加上巴特穆尔手中的那把大砍刀虽然豪放粗壮,但确实短了点。 关键问题是他的刀法真就不怎么精湛,与索隆将军凌厉的枪法比起来,不得不说他还是差了点火候。 这就更能显示出那杆丈八蛇矛一寸长一寸强的威力了。 起初二人还斗得难分难解,不分伯仲。没过多大一会儿,那位米尼艾尔王国的勇士巴特穆尔虽然光着膀子,却已经开始通体流汗了。 因为他使的全是蛮力,很想一刀下去,将索隆将军手中的那杆丈八蛇矛一劈两半,继而将他整个人一劈两半。 反观对面的那位索隆将军,虽然有甲胄在身,额头上一滴汗都没有。 只是不慌不忙,沉着应对,非常有耐心地戏耍着对手。 周围大批士卒的交战,也显得十分胶着。 虽然阿卡拉帝国的将士们怀着国仇家恨,是主动发起攻击的一方。 但米尼艾尔王国的军队,也是早有准备,而且多多少少占了一些以逸待劳的小便宜。国王亲自督战,谁敢不卖力? 因此双方的混战打的是难分难解,人人都呲牙咧嘴,摆出了以命相搏的架势。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位虎背熊腰的米尼艾尔王国的猛人巴特穆尔渐渐有些体力不支了。 此时他最明智的选择是似乎是拨马奔逃。但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自家的国王与那位大国师就在身后不远处圆睁着双眼看着呢,而且还得当着本国数万将士的面,他觉得自己丢不起那个人。 此时若转身逃跑,虽然有可能侥幸保住性命,但这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了。 如果不能取胜,他宁愿战死。 但面前的这位索隆将军,却像是浑身打了鸡血似的,愈战愈勇,所有的招数动作比双方刚开始交战的时候反而加快了。 其实这二位都算是两国的勇士了,只不过一个类似于短跑健将,善于冲刺。 另一位则好比长跑选手,懂得如何在战斗中合理分配自己的体力。 巴特穆尔情急之下,打算兵行险招了。 他暴喝一声,先拨开了对手猛然刺过来的一枪。趁着对手来不及变招的一刹那,用尽最后的力气奋力抡起手中砍刀,向对方的左肩斜劈了过去。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明明看到对手撤枪回挡,仍然执着的地不改变招数,而是瞬间撒手,将那把砍刀扔了出去。 因为他已经拿定了主意,成则一招毙敌,威名远扬。失手则两手空空,瞪着两眼等死。 索隆将军也是吃了一惊,他也没有料到对方会将砍刀脱手。 好在他的动作足够快,那把飞来的砍刀被他的枪杆一撞之下,一方面卸去了其巨大的力道,二来迫使其改变了方向。锋利的刀尖擦着他的脖子飞了过去。 虽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还好自己毫发无伤。 索隆将军缓缓抬起头来,双目冷冷地死死盯着对方,鼻中也发出了一声冷哼。 那眼神仿佛是在质问对手:“你所有的招数都使完了,这下两手空空,连武器都没有了。还怎么和我打?” 光着膀子,浑身油亮的巴特穆尔勇士瞪大了双眼,脸上的表情很是无辜。 他原本还指望那把脱手的钢刀借着余威,穿透敌将的身体,至少也在他身上划道口子啊。当下这个结果,他不想接受也得接受了。 两手空空之下,他反而没有了心理负担。这个时候拨马而回,逃回本阵,别人应该没有任何话可讲。 我不小心将武器脱手,你总不能逼着我赤手空拳与敌方交战吧? 不带一丝的犹豫,他迅速地调转马头,但那位索隆将军却丝毫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只见他猛提坐骑丝缰,大吼一声,便疾速冲了过来。 同时将手中的那杆长矛高高擎起,发力向对方的后背刺了过去。 还没跑出多远的巴特穆尔勇士口中发出了一声大叫,他终于亲自体会了什么叫透心凉,那是真的凉。 远远观战的米尼艾尔王国国王密陀罗只恨的牙根痒痒,眼看手下爱将惨死在敌方的枪下,他却爱莫能助,无能为力。 只能突然高举起一只手臂,下令道:“给我放箭,拦住他。” 密集的箭雨又从天而降,索隆大将军只好勒住战马,双手举着那杆丈八蛇矛,拼命地拨打扑面而来的冷箭。 他身后的将领苏和却不愿放弃这个绝佳的进攻机会。猛然举起手中刀大喊道:“弟兄们,随我一起冲,砍下对方国王的脑袋,为我们尊贵的公主殿下而战。” 他身后的数万阿卡拉勇士顿时又两眼通红了。人人的心中都在大骂:“原来就是个小王八羔子,想强娶我国公主。冲上去宰了这小子,一劳永逸。” 潮水般的阿卡拉兵卒,迎着漫天飞落的黑色箭雨,狂吼着一拥而上。 面对着阿卡拉军队的不要命进攻,米尼艾尔王国的兵士们不少都心里开始胆怯了。 我们最开始也是在想在国王的面前努力展示自己的勇敢和勇气的。但双方这才开打了没多久,那位最善于表现的巴特穆尔勇士人就没了,看来是对手有些过于凶悍了。 再说大家都有共同的宗教信仰,我们又没有做什么屠城放火的恶事,差不多就行了。何至于如此拼命? 可看着对手目呲尽裂,张嘴狂吼的架势,倒好像是我们杀了他们全家一样。他们竟然冒死顶着箭雨就冲了过来,双方有那么大的仇吗?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们还是先撤吧。 等他们冷静下来,再找机会慢慢解释。 此消彼涨之下,战争的天平明显开始发生了偏移。 看到自己身后激情澎湃冲上来的将士们,索隆大将军的心中大喜:这才是真正的阿卡拉热血男儿。无论如何,今天都要给这些胆大妄为的侵略者们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让他们从此永远不敢踏足一步我阿卡拉神圣的疆土。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头顶上密集的箭雨停了下来,索隆大将军怒目圆睁,再次高高举起手中的丈八蛇矛,高喊道:“阿卡拉的勇士们,随我冲!” 第八十四章 严师出高徒 辽阔无垠的天空,璀璨的星光之下,我很认真地奋力挥出了手中的宝剑,手中的青芒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前腿弓,后腿蹬。为师是怎么教你的?后面这条腿给我绷直了用力,别整得自己像只软脚蟹。 还有,你是抡刀抡习惯了吗?谁让你给我画弧线的? 用宝剑的剑尖点对点地刺,要迅捷而精准。 对面若是站着一位绝顶高手,你用宝剑在空中画圈的工夫,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话音未落,熊丫头就抬起自己穿着绣花鞋的一只小脚,毫不客气地在我后面的小腿肚上踩了一脚。 不过您还别说,她拿捏的力度刚刚好,不轻不重,活血通络。 既然已经与之签订了那个丧权辱国的条约,我就必须遵守契约精神。 但还是忍不住嘀咕道:“娘子师父,你就不能温柔点吗?别老打着教我剑法的旗号,公然占我的便宜。” 熊丫头一脸严肃地说道:“不许叫我娘子,人家还没正式过门呢。这里只有师徒。 我必须对你严厉一些,严师出高徒。想少挨揍,你就给我老实听话。 不过还是要夸你两句,武功根基不错,领悟力挺强,若是能够克服懒散的毛病就更好了。” 我站直了身子,不满地抗议道:“我已经够勤快了,顶着星星就在这里练剑,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熊丫头不满地翻了翻白眼:“敢当面出言顶撞师父,我看你就是欠揍。 还好我不是你爹,否则从小就天天揍你,让你还敢这么胡作非为,无法无天。” 我苦笑道:“我小时候,你那还没见过面的公公可真没少揍我。 还好我足够坚强,才能勉强活到现在。” 熊丫头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那时候你娘亲动手打过你吗?” 我点点头道:“打过。还好次数不多,而且她出手不重。” 熊丫头一本正经地连连点头道:“看来你爹揍你的次数还远远不够。 放心吧,我帮他来完成未竟的心愿。他是做什么的?” “俺爹是打铁的!”我老实回答道。 熊丫头似有所悟,又微微点了点头:“理解,他对你恨铁不成钢,时常敲打,理所当然。” 我一时无语。 过了片刻,我接着说道:“我曾经发过誓,等将来我自己有了孩子,绝对不会动他们一根手指头。 任由他们的天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一定要当个好爹。” 熊丫头抬头望着我,微笑说道:“我爹虽然对外人很凶,但从来没有打过我,算是个好爹。 但自古慈母严父,父母当中总得有一个人要充当恶人,让孩子怕了才成。 等将来咱们有了孩子,你总不能让我充当那个恶人吧? 尤其是对男孩子。将来你若不忍心对他下手,只会令其完全无所顾忌。 给他一门大炮,他真敢用炮口对着学堂,一炮将那里轰平了。你管不管?” 我顿时喜笑颜开,歪着脑袋望着她笑道:“这么说你已经准备好为我将来生一堆孩子了?至于如何管教,到时候我俩再慢慢商议。” 熊丫头脸色猛然一红,生气地跺脚道:“又一个不小心被你带沟里了。 不许偷懒,给我拿起宝剑,好好练。否则我真对你不客气了。” 我连忙拱手抱拳,恭恭敬敬地俯身施礼道:“谨遵师父教诲,徒儿遵命。” 哪知面前这位严师心意难平,不知是出于羞愤还是什么心理,走上前来,抬腿就给我屁股上来了一脚。 这一次力道明显重了些,但是还是感觉很舒服,一点也不疼。 鸣金收兵之后,那位心事重重的大国师主动去觐见了自家年轻的国王。 二人一见面,这位年轻的国王陛下就主动开口承认了错误:“当年我真不该错失良机,放虎归山啊! 如今这个索隆果然成了我们最强劲的对手。” 大国师大度地摆了摆手,说道:“不提那个了,于事无补。我现在只是怀疑,对我大军主动发起攻击,是阿卡拉国王的主意,还是这位索隆将军擅自做主。 这里面区别可大了。如果他们君臣同心,我们也只好背水一战了。 但若非如此,我们便大有文章可做,甚至可以用釜底抽薪,借刀杀人的方法。 不久前刚刚离去的阿卡拉使者,不是已经答应我方的所有要求了吗? 怎么会这么快就出尔反尔?” 密陀罗国王低头笑道:“作为一国之君王,一切决断以本国利益为出发点,出尔反尔不是常有的事吗? 今日首战,我方就折损了一员大将,我们还是好好商量一下明日该如何应对吧。” 正说着,一名侍卫进来禀报,阿卡拉的特使到了。 密陀罗奇怪地抬头望了大国师一眼,缓缓开口道:“双方已经明摆着撕破脸了,这时候还派什么特使? 难道又被大国师猜中了?那位索隆将军竟敢公然违抗王命,擅自胡为?” 大国师捻须笑道:“国王陛下还是年轻,今后仍需多历练。我总是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若真如我之所料,我们反败为胜的几率则大大提高了! 快请那位特使进来吧,我们都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随着国王的召唤,那位风尘仆仆的阿卡拉特使匆匆走了进来。 行礼完毕之后。他抬头说道:“奉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的命令,我星夜兼程地赶来,应该还是晚了一步。据说贵国军队已经与我国的人马开始交战了。” 小国王煞有介事地沉着脸说道:“你来的正好,你们的国王陛下出尔反尔,对我军发动突然袭击,致使我军蒙受了不小的损失,这笔账一定得算,就不是随随便便割让两座城邦那么简单了。” 特使连忙再次起身施礼道:“我们的国王陛下严守承诺。之所以派我前来,就是想向二位当面解释。这其中有着天大的误会。 作为温妮公主殿下的亲叔叔,他觉得只有英俊神武的贵国国王陛下才能配得上我国的公主,巴不得你们二人早日成婚呢。 他只是误信了那个索隆将军,才会将我们两国的军马拖入了这场无妄之灾。” 稳坐不动的大国师微微一笑,向自己年轻的国王递了个眼色。 密陀罗故作惊讶地说道:“哦,这么说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我们原打算从明日开始,血洗阿卡拉呢! 你也应该知道我军的实力有多么强悍。” 那位特使急切地连连摆手道:“大家都先冷静一下,一切都好商量。 请二位放心,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刚刚接替其王兄的王位,是绝对不愿意此时与友邦兵戎相见的。” 第八十五章 特使光临 “你们阿卡拉王国君臣之间闹矛盾,我管不着。先说说该怎么补偿我们的损失吧?” 看到米尼艾尔王国国王陛下铁青的脸色,那位特使的额头冒出了细微的汗珠。 双方的军队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他清楚这一趟是个苦差事。那位穆勒国王派他来的时候,只要求他竭力向对方解释清楚,争取化干戈为玉帛。 至于给对方的赔偿,他还真没那么大的权利。只有尽力先稳住对方,再回去与国王陛下及诸以大臣商议对策。 这件事如果办好了,等于平息了双方的一场大战。若办不好,只会火上浇油,双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可能会有数万人人头落地。包括自己的。 这位特使思索了片刻,只能采取以退为进的方法。“尊贵的友邦国王陛下,大国师。您二位都是德高望重之人,并且见多识广。可否请二位先谈谈自己的想法和要求?我只是一名特使,手中能行使的权利有限。 在罢兵止战的前提下,我回去之后,再当面征询我们国王陛下的意见,看双方能否各退一步,关键是不能让战火烧起来,那样对我们两国都没有任何益处。” 小国王抬头望着自己的那位大国师,微微点了点头。 大国师不慌不忙地开口道:“我们能感觉到你们国王的诚意,因此会修改原定计划,不再主动向你们发动攻击,攻占你们的城邦,甚至屠城了。 但前提是,你们的国王必须尽快下一道诏书,撤销那位索隆将军阿卡拉三军统帅的官职,将其押回你们的京都受审。保证你们国家的军队不再向我军发起攻击,此其一也。 第二为平熄我们国王陛下的怒火,你们应该主动一些,态度诚恳一点。 既然已经收了我方的聘礼,不妨先将那位温妮公主送到我方的大营中,以表诚意。 这些都做完之后,至于最后割让几个城邦给我们,大家都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慢慢商议,至少原先的两座是不行了。” 那位特使的额头上已经不再是细碎的冷汗了,而是冒出了大颗滴的热汗。 第一个条件还好说一些。反正穆勒国王陛下与那位索隆将军彻底反目,是铁板钉钉的事儿,谁也无法改变,无非是时间的长短。 但第二个条件就让他有些挠头了。目前的国王虽说是公主的亲叔叔,但那位温妮公主在本国国民心目中的地位甚至超过了现任的国王。 匆忙之间逼迫她出嫁,她自己能不能答应都不好说,更难的是,如何向全体国民交代?一旦处理不当,会引起全国的骚乱。 特使心里也清楚,对方提出这个有些过分的要求,无非是想拿公主殿下先当个人质。令阿卡拉的大军投鼠忌器,不敢再轻易发动进攻。 那位特使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躬身施礼道:“你们的要求我都听明白了,而且牢记在心。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转达给我们的国王,请他尽快答复。 另外我还想去一趟我方的军营,当面劝说那位索隆大将军,放下武器,投案自首,请求国王陛下的原谅。毕竟他也是我国军中一位难得的勇将。” 那位大国师微微吃了一惊,轻声说道:“特使还想去一趟你方的军营?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要不要我派一些兵马,对你加以保护。 毕竟那位索隆将军是员武将,是个莽夫粗人。万一他一怒之下取了你的性命,你却是连消息也无法传递给你们的国王陛下了。” 那位特使挺起了腰杆,苦笑着说道:“大国师您休要说笑了。 我堂堂一个阿卡拉帝国的国王特使,如果由你方的人跟着保护,估计连我方军营的大门都进不了,就早已被射成刺猬了。” 大国师低头想了想,抬手说道:“特使大人愿意铤而走险,我也无法阻拦。你自己多保重吧。 记住,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 如果不能及时得到你们国王的回音,我们将发起大举进攻,让整个阿卡拉血流成河。” 一名手下的校尉匆匆入内,向三军统帅索隆大将军躬身施礼道:“禀告大将军,营门外有一位自称国王特使的家伙求见大将军。” 索隆大手一挥说道:“不见,让他滚蛋。我们现在只为公主殿下而战,为阿卡拉百姓而战。那个国王派来的人一律不见,他的命令我们一律不听。” 身边的苏和等人连忙上前劝说道:“将军,还是见上一见吧,我们倒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大敌当前,后续的粮草供应、物资补给不能只靠我们自己。国王就算再糊涂,毕竟也是我们阿卡拉王国的人。能争取尽量争取,此时我们需要一致对外。” 索隆将军低头思索了片刻,招手道:“那就让他进来见见吧。” 当那位国王特使走入大帐之中时,双方之间的气氛略显尴尬。 特使身负王命,是代表国王陛下的,级别相当高。但那位索隆将军显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并未上前躬身施礼。 特使心里也清楚:在国王陛下真正下达撤除索隆三军统帅之职的诏书之前,面前的这位索隆将军仍掌握着阿卡拉帝国统帅三军的权力。他惹不起。 特使的脸上只好堆着满脸的笑意,向周围的弟兄们打起了招呼:“诸位都辛苦了,你们都是这片草原之上,我阿卡拉帝国的勇士。不知今日我军战况如何?” 苏和将军上前一步,连忙施礼道:“特使大人,今日初次 与敌交战,我方三军统帅,索隆大将军就在阵前亲自斩杀了一员敌方大将。 我方勇猛的将士趁机一拥而上,乘胜追击,让那些胆大妄为的侵略者吃尽了苦头,连退了五里才敢重新扎住阵脚。 很是解气呀!” 那位特使微微一愣,这怎么和那位小国王、大国师说的明显不一样啊? 听那二位的口气,好像是他们取得了一场大胜,我方阿卡拉大军稍稍受挫,还好并没有从此一蹶不振。 管他谁说的是真的呢,身为阿卡拉王国的一员,听到本国的军队初战告捷,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但转念一想,他又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如此说来,我方的进攻的确是给对手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这样他们就更敢于狮子大开口了,双方停战之后,敌方会想方设法,掠夺我们更多的领地。 索隆咪起双眼,认真观察着那位特使的一举一动 那个所谓特使的表情微妙的变化也被他尽收眼底。 他心里说,这个国王的特使不是收了敌方的贿赂就是头脑发育不健全。怎么听到我方打了胜仗,反而皱起了眉头? 第八十六章 未雨绸缪 “特使大人,你是带来了那位国王陛下什么新的口谕吗?我营中的主要将领都在这里,你也不用拐弯抹角,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还着急和诸将商议下一步的进攻方略呢。” 特使犹豫了一会儿。 才抬起头来缓缓说道:“国王陛下倒是没有什么新的指令。我这次奉命前来,主要是为了平息对方的怒火,不能让双方真打起来,这毕竟是我们阿卡拉的疆域,战火燃起之后,只能是生灵涂炭,百姓遭殃。” 索隆大将军毫不客气地直视着他,冷冷一笑说道:“亏你还知道这里是我们阿卡拉的国土,绝对不容侵犯。 这些盗匪都闯进我们的家园了,那位国王陛下却派你来试图平息对方的怒火? 该发怒的不应该是我们吗?!” 特使抬头望了一眼四周怒目圆睁的本国将士,又思虑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索隆大将军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您作为国王陛下亲自任命的三军统帅,首先应该从大局出发。 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刚刚即位,百废待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是让你领军去平定边城异教徒的暴民叛乱。 你却擅改王命,统领大军向友邦直接发动攻击。这些诸位将领都知晓吗?” 索隆还没有开口回答,苏和等一众将官便大声吆喝道:“大军开拔之前大将军就当面告诉我们了。 那些无耻盗匪手握刀剑,都踹开房门闯进来了,我们不应该揍他们吗?!。 还有,对方那个所谓的国王,我们大家伙儿都亲眼见到了。一个尖嘴猴腮,猪狗不如的东西,哪配得上我们圣洁尊贵的公主殿下? 等我们一起消灭了这些闯进家门的盗匪们,再去平定暴乱也不迟啊。” 那位特使顿时无语。心里开始犯嘀咕,他很清楚众怒难犯,接下来的话必须字斟句酌,既不能触怒了众人,又得让这位索隆将军意识到自己所犯错误的严重性。 “公然违抗王命,是谋逆的大罪。诸位将士被一时蒙骗,情有可原。国王及朝中诸位大臣,自然有万全的应对之策。 索隆将军作为三军统帅,应该严格执行国王陛下的命令。而不是擅作主张,仅凭一腔热血就打乱了全盘规划。” 索隆将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猛拍桌案说道:“够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们阿卡拉的国人了。因为阿卡拉的男人都是血性男儿,之前从来没有出过像你和国王这样的软蛋。 你口中的所谓友邦都拎着刀杀进你家门了,你不但不想着拼命反抗,竟然还卑躬屈膝地想要讨对方欢心,希望他高抬贵手,饶你一命。 别跟我扯什么全盘规划,顾全大局。明白告诉你,我们全军将士现在只为公主殿下而战,为了阿卡拉百姓而战。 堂堂一个国王特使,来到两军阵前,不说鼓舞我军士气,反而先跑到敌营中摇尾乞怜。若不是看在同胞的份上,我现在就命人剁下你的脑袋,给那位混账国王送回去。 来人,将这个家伙给我乱棍打出营去。” 索隆大将军大手一挥,决绝地下达了命令。 “索隆大将军,望你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啊! 说起来你也算是我阿卡拉王国难得的勇士,我这完全都是为了你好,才冒死前来。 公然对抗国王陛下,只有死路一条。” 那位浑身颤抖的特使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索隆仰天哈哈大笑。吩咐道:“在乱棍将其赶出军营之前,先赏他几十个大嘴巴,让他彻底清醒一下。” 索隆手下一位体格健壮的将领早已憋不住自己的一肚子火,冲上前去抡圆了胳膊,一巴掌就把那位略显瘦弱的特使扇倒在地。 骑在马上,几乎等于落荒而逃的那位特使半边脸肿起老高。他很庆幸那位索隆将军没有当众杀了他。 虽然心怀怨恨,但他还是决定在国王面前替索隆说几句好话,尽量化解二人的敌对情绪。 “前方的战事如何了?打起来了没有?” 一见特使的面,穆勒国王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他第一眼就发现了特使的面庞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已经顾不上询问了。 “我赶到时,还是慢了一步。双方已然开战,我阿卡拉军队取得了一场小胜。” 特使老实回答道。国王陛下长长松了一口气。 只要己方没有立刻战败,双方就有谈判和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位国王陛下虽说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但他懂得:两个国家开战,必定劳民伤财,尸横遍野。 在本国的整体实力没有达到他满意的程度之前,是绝不能轻启战端的。 即使对方欺负到家门口,也可以退一退,缓一缓。攘外必先安内。先把本国的事情处理好,才能专心应对强敌。 “见到他们的国王了吧?他怎么说?” 那位特使微微抬起了低垂的头颅:“我军虽然取得了一场小胜,但却惹来了更大的麻烦。 对方提了几个条件,威胁我们必须满足。否则,那位国王将亲率大军,发誓要血洗我阿卡拉。” 穆勒国王不慌不忙地咧嘴笑了:“听他吹牛,首战失利,还说什么血洗阿卡拉。 不过当下我们确实没有做好与敌决战的准备,国内边城还一团糟呢。 说说他们提出的条件,看我们能答应不。” 听完特使的详细讲述之后。国王陛下点头说道:“除掉索隆是早晚的事,连我都没想到,他会如此胆大妄为。 公主也可以送给他们。国家利益至上,只要双方能止戈休战。” 随即他招了招手,让那位他唯一的接班人走上前来。 低声问道:“幸亏本王未雨绸缪,早有准备,那位负责京都防备的武将可比索隆听话多了。 你亲自去安排,让他们先把公主居住的王宫包围起来,监视仍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真到了万不得已,就直接把公主绑了,嘴里塞上布条扔到马车里。下次和特使一起,去往对方的军营。我才懒得和她啰嗦。” 那位王子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轻声回答道:“父王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可是没过多久,他又垂头丧气地返了回来。 穆勒国王略显惊讶地问道:“又出什么事儿了?难道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吗?” 王子苦笑着回答道:“那位索隆将军率领大军出发之前,留下了不少人,那些人就驻扎在公主居住的王宫院外。 公主居住的内殿我们当然更进不去了。” 国王不由地瞪大了双眼,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索隆,真该早早将其抓起来杀掉了,都怪我一时糊涂!” 第八十七章 静候佳音 原名马大哈,现名马忠义的圣命钦差马大人平安顺利地回到了大顺的京都云台。 他不顾一路的风尘仆仆,只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便主动前去登门拜见了当朝第一首辅田守仁田大人。 二人落座之后,田大人不慌不忙地问道:“说说吧,这一趟差事,感觉如何? 马大人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躬身施礼道:“还得多谢田大人对卑职的提携和信任,一切都很顺利。” 田大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不必太过客套。 重新落座之后。田大人又关心地开口问道:“蓝旗大营的剿匪进展情况如何?” 马大人笑着答道:“这我就不得不夸赞田大人慧眼独具,为当世难得之伯乐。那位肖大元帅也是不负大人之所托,为我大顺难得的帅才。 在我归来之前,蓝气大营与洪家军匪寇的数次交手,我军都节节胜利。有大人您的英明领导,平定匪患,只在朝夕之间。” 田大人忍不住嘴角上扬,轻轻点了点头。 “前期的捷报我也都看过了。这位肖元帅不愧是名门之后,我大顺朝数百年基业,稳如磐石。 等他得胜归来之后,我要亲自在圣上面前为他请功。 那个公然反叛的南宫大营怎么样了?” 马大人毅然不改一脸的微笑,淡淡说道:“前期肖大元帅想对其实行怀柔之策,以招安为主。迫不得已我也亲自去与他们的统领见过几次,而他们一直纠缠着南宫大将军的离奇暴毙,不肯轻易就范。 后来我也给肖大帅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还是遵从田大人的指示,能拉拢过来更好,否则的话,在消灭了洪家军匪寇之后,也绝不能心对其心慈手软。” 田大人满意地点头道:“不错不错,一旦有了反叛谋逆之心,是很难回头的。 一日为匪,终生为匪。 对他们就应该斩草除根,不留任何后患。看来你还是很懂我的。” 稍待片刻,田大人又略带神秘地抬头问道:“我私下委托你打探我得意门生李霄鹏的事,可有什么消息?” 马大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略显沉重地说道:“卑职怎敢辜负田大人所托?我千方百计,费尽周折,终于得到了那位李大人的确切消息。 天妒英才,他已经英年早逝了。 据说在一个滴水成冰的早上,那位早已习惯了坐轿的李大人,不知怎么忽然心血来潮,非要骑马外出。 结果路面上都是冰溜子,一个马失前蹄,将他扔上了屋顶。这位天妒英才的李大人,又从屋顶大头冲下,直接栽落地面,脑袋直接顶回肚子里去了。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面。” 田大人震惊之余,不由扼腕叹息道:“这个人用起来很顺手。我本来打算让他外放几年,还回到我身边的。可以做我的左膀右臂。没想到他会出了这样的事!” 马大人连忙补充道:“不过田大人完全不用担心,他铺的那条线我已经完全都接上头了。以前通过他下面每年孝敬给田大人的供奉,一分也不会少。 我这次回来就带了两大车,已交给贵府管家了。” 田大人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内心暗暗夸赞道:“这位马大人很会办事,而且滴水不漏。我倒是真没看错他。” 停顿了片刻,田大人又好奇的问道:“宁国府是怎么回事儿?坊间传闻,他们浩浩荡荡,送去劳军的宝贝,竟然是几车碎泥烂瓦?在这京城之中,宁国府现在都成笑话了。” 马大人无声地笑了笑,态度谦恭诚恳地回答道:“这事儿看似离奇,其实也很简单。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应该是他们府上的下人与镖局串通好了,在行进途中来了个狸猫换太子。 镖局的人还口口声声说他们从未离开过押运的镖车。 我只好秉公执法,将他们都扔进了大牢里。” 田大人点头道:“这件事情也处理的不错。你且歇息几日,我亲自带你去面见当今圣上,为你谋个踏踏实实的官职。没了李霄鹏,我以后只能靠你了。” 马大人连忙站起身来,再次躬身施礼道:“多谢大人抬爱。今后我愿意为大人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重新坐下之后,马大人又客气地询问道:“趁着这几日有空,我想去登门拜访一下那位宁国府的老侯爷。毕竟我将他的下人都扔进了大牢,打狗还得看主人。不知田大人意下如何?” 田大人仰起脸,抬头说道:“我觉得没那必要。你迫于无奈,秉公执法,一点错都没有。倒是那个老家伙,仗着八百年前的功劳,时常与我过不去。我一直想找个机会收拾了他们。” 马大人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他们敢找大人您的麻烦,也就是和我过不去。我还是抽空去一趟,先帮大人一探虚实。” 田大人思索了片刻,微微点头道:“也好。” 我虽然一直忙于跟着熊丫头苦练剑法。 但军务方面丝毫也不敢松懈。 我方四处游荡的探马,很快就得到了朝廷蓝旗大营的详细而具体的消息。 那位名门之后与他的副将已经汇合,并且主动放弃占领的朔州府城,打了洪家军一个措手不及,收获了急需的粮草,正在原地休整,重新积蓄力量。 我抬头望了一眼面前的宋军师,秦铭将军等诸位将领。 缓缓开口道:“大家尽可畅所欲言,都说说每个人的想法。我军现在也犯不着藏着掖着了,既然刀已出鞘,是乘胜追击呢,不给敌人留喘息机会;还是也先休整一段时日,以逸待劳?” 众人开始了七嘴八舌的讨论,我则一言不发,只管侧耳倾听。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主张主动出击的明显占了大多数。 我点了点头,一锤定音地说道:“大家伙的意见我都听明白了。大顺朝廷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彻底消灭蓝旗大营之后,不用我们再费太多的力气,这棵早已枯死的百年老树便会轰然崩塌。 宋军师也不用再小打小闹,分那几块有限的土地了。整个天下都将是我们的。 我们弟兄们要合力建造一个崭新的强盛帝国,彻底从制度上、根本上铲除欺压在老百姓头上的贪官污吏,让普天下的老百姓从此衣食无忧,过上太平祥和的日子。 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最大的心愿。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第八十八章 神秘宴请 侍女绿珠手握宝剑,匆匆走入了内殿。 见到公主殿下之后,她微微施礼道:“公主殿下,穆勒国王派了一大队兵马前来,被挡在了院外。 我已经出去问过了,他们说是奉了国王之命,邀请您去他的别院赴宴。我并没有给他们任何回复,反正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往里闯。” 公主迟疑道:“王叔怎么想到在这个时候请我赴宴?准没什么好事儿。绿珠你怎么看?” 绿珠微微点头,抿着嘴唇说道:“依我看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索隆将军已经和他公然闹翻了,他怀恨在心,正无处撒气呢。 而且我也派人打听过了,他想强迫你嫁给米尼艾尔那位国王的事也不是空穴来风。 你们见面最好的结果就是大吵一架,当场翻脸。与其那样,我们不如现在就直接拒绝,公主殿下的人身安危现在是最重要的。” 温妮公主低头沉思了片刻,坚定地摇头道:“不!有些话还是当面说开了好。毕竟现在他还是阿卡拉的国王,我的王叔,我们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我们现在躲着不与他见面,倒好像是我们自己心虚似的。 我若此时没有任何理由,就公然抗命,却是为以后他继续找我们的麻烦埋下了伏笔。 就算有风险,明知是祸事,一味逃避也是躲不掉的。” 绿珠犹豫着点点头道:“公主执意要去,我也不好再加阻拦。那就让我手持宝剑,紧紧跟着你寸步不离,以防万一。另外,要多带些护卫。” 温妮公主伸长了右臂,露出了藏于袖中的一把带鞘的匕首。坚定的点头道:“有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会更安心。 而且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还随身带着这个。真到了危急时刻,外人谁也别想靠近我!” 没过多久,绿珠便走出了宫墙院外。向来人说道:“公主殿下已经答应了国王的邀请,同意前去赴宴。 你们耐心等待一会儿,我亲自陪同公主殿下一同去。” 说完她返身进入宫内,叫来了那位侍卫长,又亲自挑选了几十个精壮的护卫,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绿珠亲自挑选的这些贴身护卫中,那位独臂刀客萨日楞也位列其中。 因为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花车外出巡游,若真遇到了什么危险,是要护卫舍得泼上自己的性命,全力保护公主的。 所以绝对忠诚、武功过硬是第一位的。 黄昏时分,公主乘坐的马车在众人的簇拥下,抵达了穆勒国王的别院。 只见大门前灯火通明,站满了挎刀背剑的卫兵。 那位国王和他未来的唯一接班人,一反常态地脸上堆满了笑容,亲自出门迎接。 国王抬起头来,看了看紧紧跟在公主身后的绿珠及那几十个侍卫,开口笑道:“温妮呀,我的好孩子。这只不过是我们亲人之间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家宴,你还需要带这么多护卫吗?不如让他们都留在外面吧。” 公主拉起绿珠的一只手说道:“这是宫中跟随我多年的一个好姐妹。即使父王在世时宴请何等宾客,她也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 绿珠主动上前一步,微微施礼说道:“陛下请放心,公主身边的这些贴身护卫都经过严格的训练,很懂礼仪。他们只会远远地安静站着,丝毫不会打扰您的家宴。” 听她如此说,那位国王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侧身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一群人抬头挺胸,鱼贯而入。 晚宴的各种食材确实极为丰盛,一张巨大的圆桌旁,也确实没有什么外人。只有国王,他的唯一继承人、和温妮公主坐在那里。绿珠姑娘则微微侧着身子,陪坐在公主的身边。 “公主啊,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王叔我一直在心里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女儿看待。刚刚接过王兄的宝座,公务庞杂,这阵子对你关心不够,有些冷落你了。 所以今天得空,我才想着请你来,我们一家人吃一顿热热闹闹的团圆饭。” 温妮公主嘴角微翘,冷冷一笑,并不愿意多说什么。 穆勒国王抬头瞅了瞅公主的反应,脸上稍稍有些不悦。他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虽然上一次你当众顶撞我,让本王心中很不愉快。但随后我也就原谅你了。毕竟你久居深宫,对宫外的事不闻不问,阅历太少,不懂得治国之道,要讲铁腕,容不得妇人之仁,但至少有一点,我们是相通的:那就是对火神教异教徒们刻骨铭心的仇恨。 你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我那位王兄在位时,那些火神教的异教徒们强占我们的城邦,放火屠城所犯下的累累罪行,你应该是清楚的。” 温妮公主点点头说道:“我从来没敢遗忘那件惨案。过了没多久,我的父王还曾经亲自统帅我阿卡拉大军,对他们进行了以牙还牙的报复。 但冤冤相报何时了? 曾经的木托磐尼帝国灭亡之后,我的父王也相应调整了政策。 按照我们天龙教的教义,当曾经的敌人彻底臣服之后,就应该怀着一颗善良之心,善待他们。允许他们享有同等生存的权利。 您一定要坚持将其斩草除根,赶尽杀绝。结果怎么样?逼着他们暴动了吧?” 国王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不由地提高了声音说道:“你还是太年轻,不谙世事。 一群亡国灭种的臭虫,早就应该斩尽杀绝,留着他们,早晚都是祸害!长痛不如短痛。 更重要的一点,别忘了现在我才是国王!虽然我也是你的亲叔叔,但在众人面前,你必须学会对王权的敬畏与尊重。” 说到这里,他忽然话风一转,放缓了语气说道:“好了,不要提那些不愉快的事儿了。 米尼艾尔王国和我们拥有共同的宗教信仰,语言相通,算是我们的友邦。 他们的现任国王,你原来应该也和他见过面,你也早该嫁人了,我觉得这门亲事很合适,本王已经替你答应下来了,也算是对得起我的王兄。” 温妮公主的脸色变得渐渐苍白,她忍住气说道:“这关乎我一生的幸福,你是长辈不错,但你征询过我的意见吗?我不答应! 而且据我所知,你口中的所谓友邦国王亲自带兵突入我国边境,烧杀劫掠。这哪里是什么友邦?分明就是一伙强盗!” 听到这里,那位穆勒国王忽然勃然变色,拍案而起,怒吼道:“没大没小,反了你了!来人。”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好的刀斧手,手持寒光闪闪的刀剑,蜂拥而入,将公主等一干人等团团围在当中。 第八十九章 投鼠忌器 公主身边这些忠心耿耿的贴身护卫中,独臂刀客萨日楞第一个毫不犹豫地拔出刀来。 在他的心中,那位公主就是至高无上的天仙。什么国王、王子、大臣统统靠边。只要公主一声令下,他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砍了国王的脑袋。 那些早已埋伏好的刀斧手明显人数众多。他们面目狰狞,也毫不客气地纷纷亮出了手中的家伙。 双方还未来得及动手,那位绿珠姑娘脚尖轻点,宝剑的剑鞘已经扔在了公主的脚边。 说是迟那时快,绿珠姑娘那把银光闪闪的宝剑,已经稳稳地横在了那位未来王位接班人的脖颈之上。 她不慌不忙,甚至微微笑了一下,冲着那位目瞪口呆的国王轻声说道:“国王陛下,今天若是我们的公主,少了一根汗毛,明年的今日就是这位王子的忌日。 望您三思而行。” “都不要动手!” 一向冷静的国王连忙伸长手臂高喊道。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而且己方人多势众。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准保十拿九稳。 没料到公主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侍女,而那位平时看上去柔弱的公主,竟然丝毫不肯退让,完全不了解他作为一国之君的一片苦心。 他知道自己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这唯一的儿子。 对面的温妮公主站在那里纹丝未动,在她那貌似鬼斧神工,精雕细刻如美玉一般的面颊上,丝毫看不出惊涛骇浪般的情绪起伏。只是那两只湛蓝如深潭一般的双眼,瞪得很大。 此时她缓缓抬起右手,露出了藏于袖中的那把锋利匕首。刀尖轻轻抵住了自己雪白的脖颈,语气平静的说道:“王叔,你收手吧。 我今日就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你若还要苦苦相逼,送到那位所谓友邦国王手中的,只能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什么也别想得到。 而你将永久背负逼死公主,向入侵者屈膝投降的骂名。 你觉得那个国王的宝座你还能坐得稳吗?” 穆勒国王虽然脸色铁青,此刻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他犹豫了很久,只得无奈地摆了摆手,让那些刀斧手退得远了一些。 绿珠也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忍不住轻声唤道:“公主殿下,千万别做傻事。 我们这些人还都在你的身边呢,事情还远没有到那一步。” 公主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似乎变得温柔了许多。 那眼神仿佛在告诉她:自己有分寸。 双方这种令人难堪的僵持,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穆勒国王一扫脸上的阴霾,换了一副笑脸说道:“温妮公主,我的好孩子。叔父的一片良苦用心,你可能暂时无法理解。 我们可以随后坐下来再慢慢商议。你先把匕首放下,当心划伤了自己。” 温妮公主转头望着他,目光变得冷峻而坚毅。 “没什么好商量的,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父王在世时,涉及我个人的私事,他也总是先征询我的意见。” 温妮公主的声音依然温柔悦耳,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我从来没打算过干涉朝政,但作为阿卡拉王国的一员,我有权利发表自己的意见。希望国王陛下不要再滥杀无辜了。 另外,我个人的婚事,我自己来做主。” 穆勒国王虽然早憋了一肚子的火,但丝毫也不敢发作。因为他自己唯一的独生子,还在那个小侍女的剑下伸长着脖子,等着挨宰呢。 他只好转头,对着那些傻呆呆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的刀斧手们骂道:“都给我滚下去。谁让你们上来的?当着国王的面竟敢公然持械,你们是打算图谋不轨吗?回头将你们通通斩首!” 没有一个人敢吭声,那一群人都低着头,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国王将双手举在胸前,笑着对公主说道:“这就是个天大的误会,回头我一定会明察严惩。” 温妮公主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又将手中那把匕首收回了袖内。 看到公主的眼色,绿珠也连忙收回了宝剑。对着那位脸色煞白的王子微微抱拳道:“殿下莫怪,事出有因。” 说罢轻轻一跃,她又回到了公主的身边。俯身捡起遗落在地上的剑鞘,又将那把宝剑重新插了回去。 “温妮多谢王叔的盛情款待,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温妮公主说完,也不再等待对方的回复,轻轻摆动了一下如水银泻地般发亮的满头乌发,便袅袅转身而去。 紧随她身后的那群护卫,仍不肯将刀剑入鞘,只是都默不作声地紧紧围护着她,亦步亦趋。 那位穆勒国王将双手背在身后,望着公主淡定离去的身影,虽然将口中的牙齿咬得咯吱乱响,却始终忍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此时,那位刚刚才缓过神来的小王子,迈步上前,在国王的耳边低语道:“父王,别忘了我们还准备了几百个神箭手,此时从他们的背后下手,他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国王转过头来,那阴狠眼神中外溢的怒火和杀气,已经完全无法遮掩。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傻里傻气的独生子,低声骂道:“滚!对方国王送的聘礼我们都收了,公主必须活着。 她若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是那个谋逆的索隆回来杀了我们爷俩,就得是米尼艾尔王国的国王来杀了我们! 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想不通,我将来怎么敢放心将国家的军政大权都交给你?” 那位小王子歪着脖子想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只得连连点头,承认自己的父王说的没错。 “那就是说我们现在对公主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王子心有不甘地追问了一句。 穆勒国王目光闪烁,若有所思地说道:“必须得让她先活着,还得想办法让她学着听话! 只有先掰折了她的左膀右臂,如此最后她只有乖乖就范了。” 国王转回头来说道:“你安排几个可信的人,先想方设法打听清楚那个持剑的小侍女来历和底细,还有公主身边那些护卫的总数量。 特别是那个小丫头,我感觉她出手不凡,与公主的关系更是非同寻常。先干掉了她们,公主最后想不听话也难了。” 第九十章 无知者无畏 兵贵神速。 浩浩荡荡的我方大军,长途奔袭。想要彻底隐藏行迹,整个行动过程中完全不被敌人发现,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对手是傻子。 之所以还要快马加鞭,就是想在敌方完全反应过来,谨慎地排兵布阵之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即使对手早有准备,我方也无所顾忌。因为到了眼前这个阶段,双方都已知根知底,等于下明棋了。 这就好比如今的打扑克,总共也就那么多张牌,前面已经出了一大堆了。稍微有些数学头脑,对方手中的牌还有几张,还剩几个2,有没有王炸都是一目了然的事。 我的对手是所谓名门之后,我从来就没有敢小看他。而小爷我就更不用说了,打小就聪明伶俐,脑袋瓜一点也不笨。 这顶多是一场棋逢对手的对决。 而我的属下兵将人才济济,藏龙卧虎,所以内心更加信心十足。 我只是对熊芸姑那个疯丫头没有一点脾气,她现在又多了一个身份,是我的师父。 打又打不过,说她又不听,所以她又任性地跟随着我方大军一起来凑热闹了。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她咬牙苦练剑法,至少保证将来真动起手来和她能打个平手,省的让她天天欺负我。 其实她所谓的欺负并没有让我感到委屈,甚至还觉得很享受。但作为一家之主,我必须要让自己掌握绝对的话语权。这算是一点小私心吧。 言归正传。 当我方的大军逼近敌方时,对方果然有所准备。 但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们也有探马,若真是毫无防备,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至此,双方都摆好了阵型,拉开了决战的架势。 蓝旗大营前来打头阵的还是那位名门之后的副将高宝亮,他看上去仍然志得意满,信心十足。 不过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因为自打出京剿匪以来,他就没吃过一次败仗,是个常胜将军。 看到他手中高举着的那杆十分醒目、长长的红缨枪。冲在前面的高怀德,两只眼睛瞪的溜圆。 他转头对一旁同样骑在战马上的牛大宝说道:“兄弟,我的好兄弟,将这厮让给我,以后我再也不和你抢了!成吗?” 牛大宝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不满地嘟囔道:“上一次我都让过你一回了,咱俩谁和谁抢啊? 我看你对这员敌将直眉瞪眼的,难道之前你俩有仇?” 高怀德连连点头,如鸡啄碎米:“嗯嗯,要么说你是我的好兄弟呢,猜的一点没错! 我与那厮确实苦大仇深,有着比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还要大的仇怨。不亲手宰了他,我食无味、寝难安,这下你总不好意思与我争抢了吧?” 牛大宝无奈,使劲儿点了点头道:“在山上师父曾教导过我,君子要学会成人之美。这盘菜是你的了,我绝不会动它一筷子。” 高怀德在马上连连抱拳道:“多谢多谢,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今后若有什么好事儿,我一定也会先想着你的。” 言罢,他猛然抽出那把宝剑,抖动手中的马缰,催动胯下战马径直朝高宝亮迎了上去。 作为肖大元帅的副将,高宝亮对敌我双方的形势,有清晰的认知。 他心里清楚:虽然己方人马夺取了粮草补给,也获得了短暂的休整机会。 但对面潮水般涌来的叛军势头凶猛,志在必得。此战对双方来说,都有些决战的味道。 而他这个常胜将军,肖大元帅身边的得力干将,必须身先士卒,争取再接再厉,挑杀几员敌将,以振己方士气。 望着迎面冲上来的高怀德,他不带一丝犹豫地挺枪便刺。 在他的眼中,对面这位手持宝剑的陌生小将,就是一道主动送上门的开胃小菜。仗着自己年轻气盛,迫不及待地前来送死。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激烈对战的二人,仅仅走了几十个回合,高宝亮便收起了最初的轻慢之心,应对变的更加小心了。 他已然发现:对手所持的那把宝剑,虽然在尺寸上比自己的长枪短了一截,但剑法飘逸灵动,神鬼莫测,绝对不容小觑。 这迫使他在交战的过程中,又认真打量了对方几眼。 此人以前确实没见过,更没听说过了。 高怀德的心中也是轻轻一叹:对面这位手持长枪的敌将,以前能把洪家军中的诸位猛将玩弄于股掌,几乎保持不败是有一些原因的。想要很快压制他,取他性命是有一些难度的。 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保持足够的耐心。 二人你来我往,已超过了一百多个回合,双方仍然都保持着高昂的斗志,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与懈怠。 外人根本无法分辨二人中谁更技高一筹。 高怀德正正斗的兴起,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他不得不虚晃了几招,退出战圈,忍不住扭头观望。 此时牛大宝已策马来到了他的身边。 高怀德满腹狐疑地开口问道:“不是早就说好了不与我争抢吗?好兄弟,你又来做什么?” 牛大宝咧嘴笑道:“放心吧,我言而有信。此次前来只是奉命传达刘将军的指令:刘将军有令,命你只可将此贼将生擒活捉,不得下狠手,伤及对方性命。 你们继续吧,我退至一旁观战。” 高怀德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好奇地扭头向我这个方向张望了一下。 我方的兵马还在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向前翻涌,他自然看不到中军旗下的我,但我却将他脸上惊讶的表情尽收眼底。 我心中暗笑道:“傻小子,我知晓你可能不明白我的用意,但军令如山,你必须执行。” 我对高怀德的剑法还是充满信心的,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一定能最终取胜。 但这小子求胜心切,难免下狠手,那位长枪将我想留着他还有用呢。 高怀德的心中是犯了点小嘀咕:刘大哥看着不像是那种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之人啊,难道因为我当初挑断了他的裤腰带,非得要给我上点难度? 我自忖在接下来的百招之内必能战胜对手,将其一剑斩落马下。 这个时候传令要我留他性命,将其生擒?真想不通我们这个老大是怎么想的。 想不通就不想了,奉命执行便是。大不了再多花点心思。 此时三人中最气愤的当属那位长枪将高宝亮了。 他顿时怒火中烧:胜负未分,生死未卜,对方贼首竟然下令将我生擒。 这道命令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把我当什么了?似乎他们早已稳操胜券。 就对面这俩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就算他二人合力围攻,也未必就能赢得了我! 这真是应了那句话:无知者无畏! 但这丝毫也不能责怪他,因为他确实对牛大宝、高怀德二人的武功、底细一无所知,以前也从未与他们交过手。 牛大宝传达完命令之后,便悠闲地拨马退至一旁,抱起了双臂,等着看热闹。 高怀德则重新高举宝剑,大喝一声,跃马杀上前去。 第九十一章 心服口不服 羞愤难当,满腔怒火的高宝亮跃马挺枪迎了上来。 这是一场真正的高手对决,堪称龙争虎斗。 长枪将高宝亮的优势在于枪法十分凌厉,作战经验极其丰富。 而高怀德的身上有着一股天生的执拗劲儿,他虽然与敌交战的经验远不如对手,但好在是剑道名师的高徒,剑术超绝。 他曾经亲眼目睹对方敌将张扬跋扈地干掉洪家军将领,心中早就不爽了,早已憋足了一口气儿,想要与之一较高下。 再次开打,此二人的心态都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常胜将军高宝亮是满腔怒火,急于发泄。他从来还没被人这样言语羞辱过,士可杀不可辱。 而高怀德则是多加了几分小心。那道只可将对手生擒活捉,不可伤其性命的军令使他不敢放开了肆意杀伐,显得有点儿放不开手脚。 即便如此,高宝亮仍然没有任何便宜可占。凭借极为丰富的作战经验,使他在加强进攻的同时,并不敢冒险地疏于防守,而让自己门户洞开。 因为经过前期的试探,他深知面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绝不可等闲视之。 他的剑法太过诡异了,自己万万大意不得。 远远抱着膀子在一旁观战的牛大宝此时已也有些心痒难耐了。 他本人曾与高怀德亲自交过手,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他的安危。 他知道这个小子一旦发起狠来,拿出搏命的架势,自己都未必真扛得住。 那次的侥幸取胜,他自己心里其实是有数的。 此时看到他二人斗得如此酣畅淋漓,自己却只能袖手旁观,未免眼中生出几分羡慕。 能否履立战功倒在其次,能找到一位可堪匹敌的对手,大战三百回合,那才叫个过瘾! 若他此时压不住一时冲动奔上前去,合他与高怀德二人之力,很快将敌将打落马下且不伤其性命,应该是很容易做到的。 但自己有承诺在先,必须言而有信,所以只能在一旁瞪眼干着急。 他一时也没想明白那位从来不按牌理出牌的刘将军让他传达这条军令的用意。 他倒是更愿意冲上前去,用手中的金锏一击拍碎了敌将的脑袋,那才叫个痛快! 但他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绝对不能这样做。 一时的痛快,不但没有帮了兄弟,反而可能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那就瞪大双眼瞅着吧。 只能在心中默默推演,换成是自己与敌将作战,该如何将其扫落马下,生擒活捉还不伤及对方性命。 几乎与此同时,很少愿意主动动脑筋的高怀德也不得不飞速思考着,该如何顺利完成刘大哥交代的使命。 原来常听人说,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此刻才忽然明白了:想变成刘将军那位好大哥那样一肚子坏水的人,竟然还真不容易! 上次学习他当众调戏小姑娘就学歪了。 虽然歪打正着,最终还是在刘大哥的协助之下,才获得了玲儿姑娘的芳心,心里从此对他充满了感激。 但是这一次绝对不辱使命,不能再辜负刘将军对我的信任了。 敌将高宝亮挺枪刺来,高怀德轻松闪避之后,还故意卖了个破绽给对手,希望诱敌深入,伺机反攻。 一直憋了一肚子火的高宝亮这下终于上当了,他不愿意失去任何击败对手的机会。 一击落空之后,见对方稍显慌乱,竟然暴露出了招式的漏洞,心中难免大喜过望,连忙变招,挥枪成棍,猛然朝着对方的腰部横扫。 此时距离二人再次交手,也不过走了六十余招。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对手双腿一用力,竟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转眼就飞过了他的头顶。 高宝亮震惊之余,连忙再度变招,使出一招苏秦背剑,头也不回地将手中长枪向自己的后背抡去。 但高怀德明显速度更快,他此时完全可以一剑从背后直接削掉对手的脑袋,但他没有那样做,而是猛出一脚,踢中对方后心。 骑在马上的高宝亮一个趔趄,扔了手中长枪,便从马上一头跌了下去。 虽然有头盔的保护,自己并未受伤,但摔这一下一点也不轻。一时难免头晕眼花,正双手撑地,想要挣扎着站起来,那把青芒四射的宝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高怀德不无得意地轻声说道:“不想死就老实趴着吧,别想站起来了。就算我认识你,手中的这把宝剑,可是从来不认人的!”。 高宝亮一边吐着口中涌入的土末,虽是羞恼万分,但内心不得不承认:这员名不见经传的敌军小将比他更善于把握机会,技高一筹,自己也确实因为急于求成,有些一时大意了。 一直袖手旁观的牛大宝终于迎来了表现的机会。 他轻轻一勾手指,带着十几个骑兵兄弟飞快地一拥而上,将拼命挣扎着还想爬起来的高宝亮一脚重新踩在地上,将其绳捆索绑。 终于重新站起身来的长枪将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梗着脖子破口大骂:“无耻贼人,趁我一时大意,从背后下手,这算得了什么本事?有种现在就杀了我!” 牛大宝与高怀德笑眯眯地互相对视了一眼,扭头开口说道:“两军交战,想活不容易,想死太简单了。不过得等见过我家刘将军再说。 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到时一定送你个痛快的!看到我怀中这对金锏了吧?有时找不到切西瓜刀,我都是用它将西瓜拍碎了再分给大伙。” 高宝亮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扭头望了望自己所率领的兵马。这一眼望去,他顿时心如死灰。 手下这帮与他同样久经战阵的弟兄们看上去境况一点不比他好到哪里去。躺在地上起不来的就不说了,还活着仍在苦苦支撑、苟延残喘的,不是伤痕累累就是东倒西歪,早已看不到什么阵型了。 被双手紧缚的高宝亮将军努力地挺起了胸膛,暗咬后槽牙低声骂道:“这伙叛军太过穷凶极恶了。 没想到我堂堂蓝旗大营,历经千难万险,几乎彻底剿灭了凶横的洪家军匪贼,最后竟然败在了他们手里。就算是死了,我也绝不会甘心!” 第九十二章 胸口碎大石 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长枪将高宝亮很不情愿地在一堆兵卒的推搡之下,被押进了我的中军大帐。 入门之前,不知是哪个顽皮的士兵伸手摘了他的头盔,扔在脚下,踢到了一边。 这样他就更显得头发蓬乱,一副败军之将的狼狈相。 虽然他此时还在拼命扭动身体,极力挣扎,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紧闭双唇,死咬牙关,瞪起了双眼,借以表达充满内心的屈辱和愤怒。 还没等他完全适应室内的光线,一个人便匆匆迎了上来,对着他微微抱拳躬身。 那人随即直起身子对押送他的兵卒呵斥道:“提前没告诉过你们要以礼相待吗?你们都给我滚下去!” 高宝亮抬起眼皮扫了对方一眼,发现此人未着盔甲,一身灰蓝色的长袍,看上去倒像是个书生文人。 那人抬头望着高宝亮,微笑着说道:“吾乃我红巾大营军师宋琦,都怪我提前没有安排妥当,让高将军受惊了。 您可能觉得我很看上去很陌生,你我好似从未谋面。其实我早就见过你了,亲眼见识过将军枪法的威猛,知道将军是一员难得的猛将!” 高宝亮无语地咧嘴苦笑了一下。 对方笑脸相迎,而且明确表示对自己的枪法十分欣赏,明知是敌人,他也一时不好意思怒目圆睁,破口大骂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份被别人认可与欣赏的渴望。哪怕这份欣赏是来自敌方,也弥足珍贵。 可眼下这副情形,让他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一位枪法卓越的勇将,被捆的像麻花一样,还得承受着来自敌方的夸赞与欣赏。 这比直接扇他一个大耳光,令他心中更加难受。 他此时心中倒更加渴望,这些匪寇的武将之中冲上来一个人,拔刀一刀砍了他,倒也落了个干脆痛快。 他不愿再与那位自称军师的文人对视,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巨大的帅案之后。 他想看看那个敢于公然羞辱他,又能击败蓝旗大营的匪首是什么样子?这样就算死了,也算死个明白。 于是,我们二人四目相对。 高宝亮内心很是吃惊:这名贼首怎么会如此年轻英俊?不应该是满脸横肉,目光阴狠吗?最差也得是个一脸奸邪、胡子拉渣的秃子。 我望着他微微咧嘴笑道:“我家宋军师可没少在我的耳旁夸赞高将军,我的耳朵都快被磨出茧子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高将军也不必太过在意。 侥幸取胜的我方那位年轻将领也姓高,如此说来,你并没有输给外人,都是你们高家自己人,就更不妨事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高宝亮早已涌到嗓子眼的一堆骂人的脏话,也无法脱口而出了。 他只得梗着脖子扭过身,鼻中发出了一声冷哼。 故作豪迈地大声说道:“本将军既然已经落入你们这些匪寇叛军之手,自知断无生路。要杀要剐,随便吧!” 我呵呵笑道:“真想取你性命,本帅就不会发出那道将你生擒的军令。直接让你那个本家兄弟一剑将你斩杀在当场,岂不省事的多?” 高宝亮即刻昂起头颅,不卑不亢,声音洪亮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劝你还是趁早杀了我吧。想玩什么招降的把戏,那简直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我并没有勃然变色,拍案而起。一脸轻松地继续微笑着说道:“论起对朝廷的赤胆忠心,我的义父南宫大将军和你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没有死在抵御外敌的生死场上,也没能死在剿匪的战场上,而是最终在朝廷的大牢中,被朝廷的奸佞小人所害。 别忘了,我也曾经是大顺朝廷的军中一员将官。我们这一圈武将曾经都是。我们之所以反叛朝廷,被动也好,主动也罢,都是有着充分理由的。 你我都是军旅中人,想死太容易了,顽强地活下去却是最艰难的。 你既然已经抱定必死之心,那就更不用着急了。 死之前先在我营中呆上一段时日,本将军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至于最终的死法,你可以随便选。 是服毒自尽,还是找棵歪脖树伸长了舌头把自己吊死,亦或是想当众表演个胸口碎大石,找个壮汉把你砸死,我都能满足你。说不定还有人为你欢呼鼓掌呢。” 高宝亮紧闭双唇,一时无语。 心中暗暗嘀咕道:“我就是想为国捐躯,以死明志。表达对大顺王朝的绝对忠诚,对蓝旗大营肖大元帅的忠贞不渝。 怎么一个简简单单的死,还能玩出这么多花样?这也太不严肃了!”。 此时,那位宋军师一脸慌张的转过身来,冲我抱拳作揖道:“恳请刘将军切勿动怒,高将军是一位难得的将才,一时想不开,说些气话,情有可原。 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话是开心锁,越说越敞亮。 请容我与高将军促膝长谈,帮他拨开迷雾,使其重新回归光明。” 我暗暗地冲这位大军师挤了挤眼,故意沉着脸说道:“军师只要不怕白费唇舌,瞎耽误功夫,本将军倒无所谓了。 那么这位高将军也不必关入大牢,就交给军师你了。我让牛大宝跟着你吧,以防万一。” 宋军师一躬到地,对我说道:“多谢刘将军。” 我点了点头,又对着那位高将军说道:“对了,你跌落下马,被俘之后发生的事儿可能还不知道,我一并告诉你吧。 你被生擒,你部被全歼之后,那位名门之后肖大元帅并没有命令全军压上,拼死救你脱险。而是下达了鸣金收兵的命令,主动脱离战场,令全军后撤了。” 高宝亮将信将疑,微微低下头颅,被人推搡着押了下去。宋军师意味深长地回视了我一眼,也匆匆随之而去。 宁静的皇宫内院中,华灯初上。 空气中四处都充溢着淡淡的花香。 心事重重的温妮公主,拖拽着长裙,在殿内走来走去。 手提宝剑的绿珠姑娘匆匆走了进来,看到公主安然无恙,不由轻轻松了一口气。 还是不放心地上前几步走到她身边,关切地开口问道:“我刚刚在检查护卫的守备情况。 公主您是有什么急事吗?这么着急地召唤我回来,我还以为这里有什么突发状况。” 温妮公主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深深地望了绿珠两眼,并没有着急开口说话。 停顿了片刻之后,她伸出了羊脂美玉一般的小手,轻轻拉住了绿珠的手。 “绿珠,我早已视你为亲姐妹了。你不必过分紧张。 那次夜宴之后,想来穆勒王叔,即使心有嫉恨,对我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倒是你自己更要多加小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今晚哪儿也别去了,陪我一起睡吧。我还有很多心里话,除了你,无法对外人言说。” 绿珠抬头望着公主湛蓝幽深的双眸,轻咬嘴唇,深深点了点头。 第九十三章 独木难支 有绿珠躺在自己的身边,而且枕边还横放着那把宝剑,温妮公主倍感心里踏实而温暖。 “绿珠,这里没有外人,你老实告诉我,当初那个大顺的小无赖,可曾与你有过肌肤之亲?” 绿珠完全没有料到公主会突然这样问,顿时满脸通红,恨不得伸手拽过被角,将自己埋起来。 她犹豫了片刻,才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老实回答道:“有过那么一次,他打落了我的宝剑,我没想到他会有那么高的武功……”。 公主的身子微微一动,她抬起头来,眼望虚空说道:“那个小无赖简直太坏了,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欺负你,而我却毫无察觉……你想过随他而去吗?” 绿珠支支吾吾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公主殿下当前身处危境,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时刻保护你的安全。” 公主抬手捋了一下自己的如丝乌发,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目前的所谓危境,只有你去找那个小无赖能解了。” 绿珠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迟疑着问道:“敢问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公主沉吟片刻,缓缓说道:“索隆将军虽然作战勇猛,但是没那么多心眼儿。 两国交战,旷日持久,胜负难料。 而我的王叔是个阴险歹毒之人,我算是已经看透了。 对付这样的人,你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小无赖倒是最合适的。大顺不是有句话吗?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我短期内应该没有性命之忧,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 那个小无赖当年就是大顺王朝统兵的将领,消灭了木托磐尼帝国,他立过不少功劳。回到大顺之后,加官进爵是免不了的,手中的权力应该更大了。 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如何既能赶跑了米尼埃尔王国的侵略者,又能平熄了我国的内乱,保全阿卡拉的国民不受战乱之苦? 我不是不相信索隆,他的确很勇敢,很忠诚。 但是,他既要拼命抵抗凶残的入侵者,还得防着自己人从背后射来的冷箭,我担心他支撑不了多久。 如果你能找到那个小无赖,亲自劝说他带兵前来,助我们一臂之力,则这片绿洲可以尽快恢复往日的安宁祥和。 我交给你一件信物,阿卡拉可以向大顺王朝保证,两国世代友好,我国的军队永远不会踏入大顺疆域一步。” 绿珠不由地张大了嘴巴:“我?不惜一切找到他,我有信心。 其他的事,他也未必控制得了,大顺朝还有皇帝呢! 而一旦我离开你,你的王叔趁机向你下毒手该怎么办?” 温妮公主轻轻摇头道:“他不敢!投鼠忌器,他若真敢伤害我,又如何向那位米尼艾尔王国的国王交差? 真若是将我逼上绝路,大不了玉石俱焚! 那样你也不用再回来了,正好成全了你和那个小无赖。” 绿珠拼命地摇头道:“不行,这样做太冒险了! 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我的命也是你救的,你我已情同姐妹,患难与共,我不可能独自丢下你寻找什么安逸。” 温妮公主的眼眶微红,贝齿轻咬下唇说道:“我也舍不得你离开。但现在唯有你,能完成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只有敢冒这个巨大的风险,我才能最终得救。 更重要的是,我们阿卡拉几十万国民的生命才能得救!你懂了吧?” 绿珠抬头望着温妮公主绝美而坚毅的面庞,彻底无语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得力副将被敌方的一员小将击落马下,绳捆索绑,名门之后肖大元帅有那么一瞬间热血冲顶,差一点就喊出了全军压上,和叛军拼了的指令。 但他终于克制住了一时的冲动,冷静地发出了全军后撤的命令。 因为他准确地判断了整个战场的形势:叛军有备而来,而且高宝亮率领的先锋部队几乎被全歼。 战场上有那么多双眼睛,都亲眼目睹了己方的常胜将军被敌军生擒活捉了,蓝旗大营的将士们士气极为低落。 在这种状态下,豁出一切与敌人拼命,那就等于送命了。 恐怕今后连任何逆风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 蓝旗大营的全体官兵是大顺王朝最后的指望,肖大元帅不愿意亲手将这些最后希望的火种葬送掉。 同时他身心疲惫,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也很清楚,现在自己有些独木难支。但再难也得撑下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顺的数百年基业轰然倒塌吧?只要留着这最后一口气,就还是有希望的。 肖元帅觉得,现在与他交战的,是真正的虎狼之师。对方的战力太过强悍了!简直就不是人。 他当然不清楚,歼灭己方先锋部队的正是红巾军的特战大营。特战营的将士们依旧是人,但都是一伙强人。 肖大元帅的内心很是悲凉:兵法讲究避其锋芒,避实就虚。可我都咬着牙避了好几次了,对手依旧锋芒毕露,避无可避。 肖大元帅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那里灰蒙蒙的,不见天日。 “难道真是上天要灭我大顺?”肖大元帅暗暗嘀咕道。 此时,他倍加思念远在京城的新婚妻子。心乱如麻之余,他甚至开始扪心自问:我还能不能活着再见她一面? 男儿誓死保家国!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轻易认输。一旦这些疯狂的叛军攻入京城,自己的家人也难逃厄运。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朝廷不可能再派出什么援军了。(本章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远水近渴 望着满地的杯盘狼藉,军师宋琦并没有发怒,而是咧嘴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抱拳说道:“高将军好大的脾气!酒你可以不喝,饭菜总还是要吃的吧。 人是铁饭是钢,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 首先学会善待自己才能善待别人。 如果觉得饭菜不合口味,我家刘将军早已吩咐过了,可以让大厨单独为你开个小灶,喜欢什么口味,做给你吃就是了。” 头发蓬乱的高宝亮翻了翻白眼。 气呼呼地说道:“我劝你们还是别白费心思了。既然落到了尔等贼手,我自知只有死路一条,也只好认栽了。 想让我跪地乞降,苟延残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趁早给我个痛快的。” 宋琦点点头说道:“这一点你和我家那位刘将军倒是极为相似,都是宁折不弯的性格,令宋某十分佩服。 大乱之世,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 不过毕竟你追随你家那位肖大元帅已有多年,如果没有一点忠诚度的话,我倒真懒得与你再白费唇舌了。 正是因为欣赏阁下这一点,再加上你枪法卓绝,勇冠三军。而我家那位刘将军又颇有爱才之心,他这才会在战前,就下达了不许伤你性命的军令。 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如今的大顺朝廷,贪官污吏横行,穷苦百姓卖儿卖女也难以存活下去,饥民四处游荡求生,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如此的朝廷,别说是那位名门之后肖大元帅和你,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了! 轰然崩塌只是早晚的事儿,高将军年纪轻轻,又有一身的好武艺,何苦要为它陪葬呢? 你也见过我家刘将军了,其英姿飒爽,胸怀天下。推翻腐朽的大顺朝廷之后,以他为首,创建一个天下百姓人人都能安居乐业的新王朝不好吗? 使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服,人人平等,没有欺压盘剥,天下人共享太平祥和。” 高宝亮从鼻中冷哼了一声,撇嘴道:“想得美!自古君主帝王都是受命于天,是真命天子。 你们那位刘将军是什么出身?连我们肖大元帅的家世显赫都没有,还妄想一步登天,君临天下?” 宋军师微微摇头笑道:“此言差矣,宋某认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人的出生是是无法选择的,关键在于后天的努力。 你我两军屡次交手,别的不敢说,高将军对双方实力应该早已心知肚明,就看你有没有勇气承认了。 消灭了你们蓝旗大营之后,大顺朝廷再无可选之将,可用之兵。我军一路势如破竹,攻入京都云台,推翻大顺朝廷,无非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 好吧,我们都可以先不为自己着想,替天下的普罗大众想一想:他们是更愿意继续受一个腐朽没落的朝廷敲骨吸髓,继续盘剥压榨。还是更欢迎一个尊重众生平等的崭新王朝的到来? 你也不用着急,没事多想想。 肚子饿了想吃什么,随时通知门前的侍卫。 你已经彻底没有回头路了。因为我们已经派了使者去往你方大营,现在蓝旗大营中的所有人,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你高将军弃暗投明的消息。” 高宝亮闻言张口结舌,无奈地摊开双手,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我抬头望着走进门来的宋军师,微笑着问道:“看阁下的表情,这块骨头很难啃的吧?” 宋军师微微摇头笑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再多给他一些时间,他总能想通的。好饭不怕晚。 我们派出去的使者回来了吗?蓝旗大营那边怎么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已经人心惶惶,无心应战了。” 我也轻轻摇了摇头:“使者还未曾归来。那位高将军的事就有劳军师了,此人是难得的将才,能由他统领我军特战大营是再合适不过了。本将军有的是耐心。” 恰在此时,一位门前侍卫入内禀报。 那名年轻的侍卫先是冲着我和宋军师分别施礼之后,开口说道:“蓝旗大营的匪寇派人送来了一个礼盒,说是要请刘将军亲自过目。” 我毫不在意地轻轻挥手道:“让他上来吧。都穷途末路了,我倒是想看看这位名门之后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那名侍卫接着说道:“来人将礼盒送至营门口,扭头骑马就跑了,连大门都没进。” 我微微蹙眉道:“不至于吧?打了几次败仗就被吓成这样?那个礼盒呢,呈上来让我看看。” 那个四四方方的礼盒被放在了帅案之上,我伸手轻轻一挑,掀开了盖子。 里面赫然是我方使者的人头,黑乎乎血淋淋的。 宋军师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轻声说道:“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肖锦程这厮是疯了吗?” 我垂下眼帘,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位名门之后,是等同于堵死自己所有的退路。 我原本心中还在盘算,来日将其擒获之后,要不要给他留条活路? 只是可惜了我们这位营中兄弟。命人弄个衣冠冢,将其厚葬吧。 冤有头,债有主。安心去吧,好兄弟。 这个仇我一定会替你报的,那个所谓的名门之后这下死定了! 他这是想彻底激怒我,让我匆忙出兵,好让他们有隙可乘! 看来他还是很不了解我。等我军的大包围圈都扎牢靠了,我要让让他们整个蓝旗大营插翅难逃,一个也别想活着逃出去!” 宋军师抬头望了我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说道:“肖锦程这种极为反常的举动,说明我们也能感到自己逼到绝路上了。 他们就像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全歼蓝旗大营之后,我军再无羁绊,便可以甩开膀子,一路高歌猛进,直接杀奔京城了! 改朝换代,改天换日,指日可待。”。 说了半宿的悄悄话,温妮公主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而一旁的绿珠姑娘却仍然辗转反侧,圆睁着双眼,难以入眠。 她的内心波涛翻涌,始终难以平静。 在这个时候,她实在不放心公主的安危,不忍心离她而去。 另一方面,在公主的再三恳求下,她又有些莫名的小兴奋。终于有机会去寻找那个小混蛋了。 往日每当闲暇时分,她都饱受思念的煎熬。 他一直对那位老国王心存感激,唯一对他不满的就是当初他棒打鸳鸯,生生将她与那个小混蛋拆散了。 她也曾努力过,试图将其忘却。但后来发现,有些人是这一辈子也难以忘怀的。就像是他心田里那颗奇怪的绿色植物。她曾尝试过将其连根拔起。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却愈发根深叶茂了。 男人大多都是粗枝大叶的,那个小混蛋该不会忘了我吧?这让她未免又担心起来。 他若敢做负心郎,我就一剑斩了他! 不行,还是大局为重。先得想方设法劝他带兵来救公主。但,远水真能救得了近渴吗? 前路茫茫,能不能找到他都还是个大大的未知数。 第九十五章 点兵点将 那名提前被安排在高宝亮身边的侍卫找到了宋军师,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那员贼将终于肯吃东西了。他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得那叫一个欢实,好像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似的! 他吃饱喝足之后一抹嘴,就让我们传话,说是要面见刘将军和宋军师,不晓得又想搞什么鬼。” 宋军师长长松了一口气,点头说道:“好事啊。我一直担心他把自己活活饿死了。 我也不知道,人饿着肚子能熬过多少天。至少说明他不想再寻死觅活了。 我这就去告诉刘将军一声,明天你们几个将他带过来与我俩见面。 他虽然曾经是敌将,我不是早就交代过你们对他客气点吗? 说不定哪一天,他就成了我们自己人。” 清晨的最后一缕薄雾,正在逐渐消散。 原先被薄雾笼罩的一切,都逐渐显露出了它本真的清晰模样。 树还是那一棵树,树上的叶片脉络清晰,上面还有几颗滚圆的小水滴,在冉冉升起的朝阳之下,熠熠生辉。 安静了一夜的练兵场,又传来雄壮的喊杀声,那是兵士们在集中操演。 我穿着一身紧致的铠甲,稳稳地坐在了厚重而巨大的帅案之后。 众将官聚齐之后,换了一身崭新青绿色长袍的宋军师迈步走了进来。 他冲我微微点头之后,躬身抱拳施礼。 声音洪亮地开口说道:“刘将军,被高怀德生擒的朝廷蓝旗大营那员长枪将高宝亮提出想要见见我们。 人应该快到了,我打算出门去迎一下,好让他不必太过难堪,弄得真跟一个阶下囚似的。” 接着他又环视了一圈两厢林立的雄赳赳的武将,咧嘴笑道:“要我说诸位将领也别都这么直眉瞪眼,个个像怒目金刚似的。 刘将军和我都对他早有招降之心,毕竟他的枪法还是很不错的。若能迷途知返,为我所用,则我军又如虎添翼。” 众将中那位傅青山将军脸上的表情一松,哈哈笑道:“他本来就是个阶下囚,军师又何必为其遮遮掩掩? 我听说那小子绝食了两天,终于没忍住又开吃了。 能劝他归降当然更好,但我觉得到最后恐怕刘将军与军师都是白费苦心,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特战大营中有了高怀德和牛大宝,留不留他都无所谓。” 我紧闭双唇,无语地冲他翻了翻白眼。 豆芽儿说这话的时候,正好扭过脸来看我。他自然准确接收到了我的白眼儿,便连忙闭上嘴巴,不愿意再多说了。 一旁的秦铭将军,我的那位秦大哥接着说道:“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是最终要干大事的。营中的能人异士,各路猛将多多益善。 但最终这位长枪将会如何选择,我们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这才缓缓开口说道:“秦将军说的很有道理。 总之一会儿他进来,无论说些什么,如何表现,大家都要先沉住气,不要太过敌视就行了。 我等要始终保持同一条心,尽人事而听天命。” 随后我向宋军师递了个眼色说道:“那就有劳军师出门迎一下吧。 他现在还未答应归降,作为一军主帅,我此刻亲自出门迎接,就有些不合适了。” 宋军师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转身重新走了出去。 趁着这个空当,我开口问道:“秦铭将军、傅青山将军,你二位统领的兵马,是否已经按照我们提前商量好的,都部署到位了?” 他二人重新严肃了起来,同时抱拳拱手道:“放心吧,刘将军。此次合围,我们都是按计划严格执行的。定让那蓝旗大营残余匪寇,插翅难逃。” 我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轻声说道:“这次我们刚刚收编的水师舰队弟兄们也立功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部分我方兵马运送到了敌军的侧后方。 一旦开战,可以打他们个出其不意,必有奇效。” 水师舰队的总管,那位郭将军连忙出列跨前一步,抱拳施礼道:“多谢刘将军夸奖,其实我们寸步未立,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我微微抬手道:“郭将军不必过谦。 在我红巾军中,没有什么先来后到,论资排辈之说。 本将军一视同仁,有功则赏,有过则罚,不论什么亲疏远近。 我都给你们记着呢。待我大军攻入京城,改朝换代那一天,我自会对各位弟兄们论功行赏,一碗水端平。” 帐帘一挑,宋军师率先走了进来。 他环视了一圈诸位将领,用眼神向他们一一示意之后,便一言不发的转身掀开了帘子。 那位名门之后的副将,长枪将高宝亮便再一次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他原先蓬乱的头发显然经过了梳理,最初绑缚他的绳索也早已去除了。 因此他现在行动自如。 高宝亮扬起了骄傲的脖颈,看上去精神抖擞,完全没有做了好多天阶下囚的萎靡不振。 我不动声色的眯起双眼瞅了他两眼,心中暗道:“精神状态还不错,就看他接下来该如何表现了。” 高宝亮抬头先是看了我两眼,又开始环顾两旁林立的众将。 心中不免发出了一声叹息:也难怪这些叛军老能打胜仗,甚至我堂堂蓝旗大营都无法阻挡。 瞅瞅人家将领这精神头,个个身姿挺拔,傲然而立,一身杀气。 不过这一切应该和帅案后坐着的那个年轻的统帅没有太大的关系,毕竟这伙人当年也是朝廷的官军。 这应该还是那位离世的南宫大将军打下的根基。 其实打内心来讲,我对当今大顺朝廷的朝堂腐败,藏污纳垢也深为不满。虽然久居京城,但对民间的疾苦也略知一二。 在被关押的这些天里,我也想了很多:我还很年轻,精力旺盛,甚至还没机会娶妻生子,自然也不想早死。 但自古忠诚良将,万古流芳。叛国投敌,徒留骂名。 在他环顾帐内众将的过程中,他的目光在高怀德的身上停留得最久。 最后他还是将目光锁定了正前方。 对我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了几眼之后,心中又开始泛起了嘀咕:叛军中这位高高在上的年轻统帅,除了长相英俊之外,倒是一身的痞气和匪气,哪有什么帝王之相? 我当然不会看相,这只是一种感觉。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臣服于他,确实心有不甘。显得自己太没有男子汉气概,太窝囊了! 不如给对方提出一个极为苛刻的要求,若他真敢接招,且最终能让我心服口服,也只好认命了。 否则,我宁死不降!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竟然拱手抱拳道:“刘将军,这几天通过宋军师苦口婆心的劝导,让我也想开了许多。其实我对当今朝廷的混乱也深有不满,对天下百姓的疾苦也略知一二。 只不过上次在战场上一时大意,失手被擒,难免心有不甘。你若能答应我一个条件,也不是绝对没有加入你们的可能。” 我低头望着他微微一笑,虽然已经猜出他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提出的条件也会极为苛刻。但只要不是无理取闹,恶意为之。也就是说,争取他归降尚有一线希望。 我镇定地微笑着点头道:“有什么条件,你可以当着我们众人的面提出来。 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无理取闹,本将军都有可能答应。你且说说看。” 高宝亮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他接下来的一番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上次之所以被擒,只是因为我的一时疏忽大意。如果刘将军能答应我,让我在这里的所有将领中随便挑选一名将领,与之进行一场生死决战,单打独斗。 如若再输了,我自然会心悦诚服,老老实实地认命归降。否则的话……“。 第九十六章 心服口服 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表态,人群中的高怀德就主动上前了一步,高声说道:“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不如你我二人现在出去,在教场之上,再一次一决高下,我一定会让你心服口服。” 一旁的牛大宝怀抱双锏,也毫不示弱地上前一步,嘻嘻笑道:“老和一个人打多无聊。不如换个对手,我愿意陪着你过几招,领略一下你精湛的枪法。” 那知高宝亮面对此二人,都摇了摇头。 他最后坚定地将目光转向了我,貌似谦恭地说道:“刘将军,您能统领诸将,必然也有一身过人的武艺。能否不吝赐教,与在下过过招,比试一番? 若我输给了你,自会心悦诚服,甘愿从此俯首称臣,绝不食言。这个小小的要求,不知刘将军能否答应?” 说完,他毫不避讳,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我。 我微微一笑,并不急于搭的话他茬儿。 这小子是想当着众将官的面,狠狠将我一军。 我若胆怯不敢答应,他拒绝我们也就顺理成章,理所当然了。 我若答应下来,当真动起手来,一旦落败,在众人面前就会颜面尽失,威风扫地。 他拒不投降,就更加理直气壮了。 他一定以为我整天坐在帅案之后,阴招迭出,很少运动。武功自然是稀松平常,大约是不敢应战。 他哪里知道,生擒他的高怀德都曾经是我的手下败将。 这员高宝亮高将军可真会挑,别人都是吃柿子拣软的捏。他以为我就是那个软柿子,谁知我是个冻梨。一口下去,只会崩掉了他的门牙。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我自认为的最大优点,就是成人之美。 他若是挑选了豆芽儿或者秦铭将军作为对手,我倒是会有些担心。 挑战小爷我?恭喜恭喜,您中奖了! 我假装犹豫了片刻,甚至皱起了双眉。迟疑着回答道:“既然高将军如此坚定,虽然有些勉为其难,但也只好勉强答应了。 你说吧。是选择马上还是步下?骑马作战,我用长刀。在地面上与人较量,我用短刀或宝剑。” 看到我略显犹豫,又强掩痛苦的表情,高宝亮的心中乐开了花。 他豪爽地说道:“把我的战马和长枪还我,我们还是在马上一决高下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极力压抑着内心的喜悦和兴奋。 心中差一点就发出了狂笑: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若能抓住机会,一枪将这个叛军匪首捅个透心凉,蓝旗大营前期所有遭受的挫败,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我属下的兄弟们中,已经有人开始为我担心了。 傅青山将军上前一步说道:“刘将军,你是我们红巾军中的统帅,怎可自降身份与他动手?刀枪无眼,万一他要真伤到你呢? 他不敢再度挑战高怀德,让牛大宝上也行啊。你完全不必冒这个风险。……” 我连忙笑着打断他:“校场比武,点到为止。这位高将军在我们这里白吃白喝这几日,相信他也会对我手下留情的。” 高宝亮讳莫如深地微微一笑,紧闭双唇,不发一语。 “噗嗤”一声,站在人群中的高怀德竟然憋不住笑出了声。 我连忙扭头瞪了他一眼,他悄悄冲我伸了伸舌头。 一旁的秦铭将军算是对我知根知底,抬手捋了一把自己的胡须,微笑着一言不发。 宋军师微微低下头,转动着自己的两只眼珠,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不但见识过,而且很欣赏高保亮卓越的枪法,有些心里没底儿了。但见我已经当着众人答应了对方,也不好强行加以阻拦。 牛大宝怀抱双锏气呼呼的上前一步,吆喝道:“杀鸡焉用宰牛刀?高将军,你得先过了我这一关,再挑战我家主帅不迟。” 高宝亮扭头扫了他一眼,一脸的不屑,什么话也没说。 我只好抬手阻止牛大宝说道:“你先退下吧。高将军想挑战的是我,自然要让他得偿心愿,君子应成人之美。” 帐外的校场之上,我手提长刀,轻松地翻身上马。 对面的高宝亮已手握长枪,难掩一脸的兴奋,早早地坐在他的战马上等候了。 见我已经大约做好了准备,他催动胯下坐骑,抡起手中长枪,先舞了一个漂亮的枪花儿,随即大喝一声,向我猛冲过来。 我也毫不示弱,策马赢了上去。 枪花我真不会舞,舞个刀花算是回应总还可以吧? 舞刀的一刹那,我感觉自己又满血复活了。重新回到了当年揪人小辫子的激烈战场之上。 两匹战马接近到一定的距离,高宝亮抖动手中长枪,恶狠狠地朝我当胸刺来,枪法确实极为神速。 我并不急于进攻。而是竖起长长的刀杆,向外推挡。 机会难得,我倒想看看对手能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值不值得我们煞费苦心的要将他收至麾下。 刀枪相撞的一瞬间,高宝亮便感觉到了我双臂的力道。不由的暗暗吃了一惊。 他连忙疾速变招,不想再与我硬碰硬了。 我也连忙迅速变招,以快制快,还以颜色。 周围观战的弟兄们,没有一个敢眨眼的,生怕错过了什么。 转眼之间,我与那位长枪将高宝亮已缠斗了一百回合,仍未分出高下。 在双方交战的过程中,高宝亮的内心从最初的微微吃惊,变成了彻底震惊。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作为一军统帅,我竟然会有这么高的武艺。 难免心中哀叹道:罢了罢了!大顺王朝看来真的命不久矣。 我追随肖大元帅出征以来,一路过关斩将,履历战功,只栽在了叛军那位小将的手中。 原本我只是以为自己一时疏忽大意,才会栽了个大跟头。 如今看来,红巾大营中卧虎藏龙,人才济济。就连眼前这位整日坐着不动的敌军主帅,我竟然都无法战胜。看来我这位“常胜将军”,真是徒有虚名了! 高宝亮面色沉郁,暗咬银牙,拼尽全力将毕生所学发挥到了极致。 我暗暗点头道:“不错不错。看来我与宋军师费尽心力,也是值得的。双方的战斗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我要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立在远处观战的傅青山将军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儿酸涩,实在撑不下去了,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等他再次睁开双眼,发现那位长枪将高宝亮,已经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手中那杆裹着鲜艳红缨的长枪已经扔出去老远。看那位高将军的身上,并没有任何的血迹。貌似连轻伤都没有。 那他怎么忽然落马倒地了?我们老大使用了什么招数? 他连忙扭头向旁边的人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我刚眨了一下眼,完全没看到!” 一旁的宋琦宋军师口中长长呼出了一口热气,淡淡回答道:“我一直没眨眼,但也是没看明白。 只知道那位高将军现在只能是心服口服了。刘将军一高兴,今夜一定会大摆酒宴,请弟兄们一起喝酒。” 豆芽儿懵懵懂懂地连连点头:“好!好!又能畅饮一番了,至于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第九十七章 左右逢源 高宝亮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缓了缓神,终于慢慢爬起身来。 他只记得最后我改用刀背在他的后背上拍了一下,他便一头栽下马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了那句话,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于是,他跪在地上,冲我抱拳拱手道:“刘将军技高一筹,在下输的心服口服。从此愿意以将军马首是瞻,为你牵马坠镫。” 我将手中的长刀挂在了马鞍桥上,利落地翻身下马。哈哈大笑着俯下身子,伸双手相搀。 口中说道:“高将军快快请起。今后我们都是自家兄弟了,你且休养一段时日,将来我军进攻京城时,我会委以重任。” 我这么说可不是出于客气,而是发自真心。大顺京城的守备,包括周边环境,谁还能比他更熟悉? 我扭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弟兄们,大手一挥说道:“传我命令,今日营中全体将士集体休息,晚上大排宴宴,只当是为高将军接风洗尘了。” 宋军师微笑着点了点头,转头就去安排具体事宜了。 晚间的酒席宴上,疯丫头熊芸姑又当仁不让地坐在了我的身边,旁人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有高宝亮好奇地向这边张望了两眼。 要说这位高将军,别的方面都还不错。但酒量确实差了点,很快就被热情的诸位将领灌的面红耳赤,走路也开始打晃了。 熊丫头端起了手中的酒碗,主动与我碰了一下。在我耳旁轻声说道:“恭喜你,又收了一位得力干将。我刚睡完午觉,听到外面十分热闹,出来看了两眼。他的枪法不错,你这个徒弟我也很满意。 你还挺有悟性,你最后用的那一招,分明是融入了本门出剑的手法,迅猛而快捷。别人可能看不出门道,我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随手将酒碗放在桌上,趴在她的小耳朵旁边轻声说道:“那还得多谢恩师您教导有方。既然你难得地夸奖我,我总能少挨点揍了吧?” 熊芸姑不动声色地说道:“做你的师傅挺辛苦的,我也是赏罚有度。该夸的时候夸两句,该揍的时候还得揍!” 我顿时觉得:已经咽进肚里的那口酒水,忽然有点发苦了。 大顺的京都云台,一所极尽奢华的豪宅之内。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襟危坐。虽然是满头白发,但那发丝却纹丝不乱,显然是经过专人的精心打理。 他右手的大拇指上,带着一个墨绿色的,略显粗重的玉扳指。 此时他正微眯起双眼,一边搓弄着那枚扳指,一边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客人。 “钦差马大人,稀客呀。听说你是现在是田守仁田首辅身边的大红人。” 宁国府的老王爷不无讥讽地说道。 换了旁人,一定听出了王爷话里的讥讽之意,一定会面露几分尴尬。但这位马大人面色如常,气定神闲。 似乎是一缕微风吹过了宽阔的湖面,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哪里哪里,王爷休要说笑。都是为皇上办差的。在这偌大的京城中,早就听闻老王爷您的威名,可以说如雷贯耳。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登门求教。” 老王爷笑着摆手道:“求教不敢当。我年纪大了,早已不问朝政。朝臣们都当我是老古董,懒得理我。” 马大人连忙挺直了身子,身体前倾,满面笑容的夸赞道:“王爷何必过谦。世人皆知您功高盖世,深得先王信任。不客气的说,大顺王朝能有今日的太平盛世,有王爷您一半的功劳。 我早就打听过了。宁国府权倾朝野,富甲一方,当今天子见了王爷您,还得客客气气的。而且王爷您颇有雅趣,视金银如粪土,只喜欢收集一些名人字画。 初次登门拜访,机缘巧合。我这里正好有一副前朝宫廷画师沈墨山的字画,敬献给王爷,算是一点心意。别的您也看不上啊!” 老王爷微眯的双眼忽然睁开了。问道:“你是说前朝宫廷大画师沈墨山?倘若是真迹,那可是价值连城,算来应该也有至少几百年了。” 马大人连忙站起身来,走到王爷面前。微微弯下腰,伸出双臂将那卷字画慢慢铺展开来。 一边笑着说道:“在下是个粗俗之人,对这些古玩字画完全是门外汉。这东西留在我这里可惜了。 只有敬献给像王爷您这样的鉴赏家,它才能真正焕发光彩。” 宁王爷一边目不转睛地低头看着眼前的字画,一边啧啧称奇道:“沈墨山号称书画双绝,只一眼便能感受其玄妙。你这副看上去是真迹,太难得了!”。 马大人又缓缓收起了那幅字画,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宁王爷的手边。 一脸恭敬地说道:“王爷喜欢,就留着慢慢欣赏吧。这点小意思,也算是在下给王爷您登门道歉的见面礼。 卑职在叙州府办差事时,形势所迫,不得不将王爷府上的一些下人关进了大牢。 心内一直惴惴不安,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向王爷当面致歉、解释。” 此时老王爷的心思完全在那幅字画上,暂时还顾不上那些下人的死活。 他好奇地追问道:“沈墨山的真迹,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马大人笑着回答道:“机缘巧合而已。这本来就应该是王爷您的,别人都不配。 小的只当是为王爷办差了,心中感到无尚荣光。 至于这位沈墨山,小的倒是道听途说了一些他的轶事,听说他之所以能成为书画双绝,是因为他本身是个太监,别无所求,一门心思钻研书法和绘画。也不知真假。 在王爷面前说这些,就有些班门弄斧了,王爷您千万不要见笑。” 老王爷抬起头来,哈哈笑道:“千万别信那个,那都是胡说八道。是世人嫉妒其才华,才故意编排的。” 说到这里,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你刚才说叙州府是怎么回事?是因为当年我府上的世子,不知怎么竟招惹了江洋大盗,号称洪家军的匪寇。 被那恶毒的歹人从楼上扔了下去,摔折了一条腿。我请了京城中最好的郎中,才接骨治好了他。 但对那些流寇,本王爷虽恨之入骨,但鞭长莫及。 听说我朝蓝旗大营出征剿匪,这才凑齐了不少金银珠宝,派家奴送过去算是犒劳。也希望他们替我出了这口恶气。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竟然把那些家奴和护送的镖师都扔进了大牢?” 马大人连忙再次起身,毕恭毕敬地深施一礼。 这才回答道:“我料定王爷您不知内情。 卑职在叙州府接收到的,只是一堆污泥烂瓦,定是那护送的镖师与您的家奴暗中勾结,狸猫换太子,恶意贬损王爷您的声誉。 为了维护您崇高的声誉,在下只好秉公执法,忍痛将他们都关进了大牢。” 老王爷一脸错愕地轻轻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如此说来,也不能全责怪你。” 马大人再次施礼,俯身说道:“可是小人从那以后一直心里惴惴不安,一直想找个机会向王爷您当面解释。小人对当今圣上忠心耿耿,对王爷您同样忠心耿耿,您就是我大顺朝的半边天。 生怕您老怪罪下来,小的性命不保。” 老王爷宽宏大量的说道:“本王岂是那小肚鸡肠之人?你只要按规矩办事就好。也怪我管教无方,手下那些奴才才敢私自作乱。” 马大人面露喜色,急忙说道:“我就知道王爷您德高望重,海纳百川。今日三生有幸,一见王爷的面,我就知道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高人雅量,绝非我等俗人能望其项背。 今后凡是小人能为王爷办到的一些小事,您尽管吩咐。 我愿意为王爷您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爷点头微笑道:“不错不错,你与其他的朝臣大有不同。识时务,知进退。懂得尊重本王。 我听到一些风声,那位当朝首辅田大人暗中结党营私,暗中联络了一些乱臣贼子,想要对本王不利。可有此事?” 马大人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卑职长期不在京城,这个倒是真没听说过。不过王爷您大可放心,小人今后唯王爷您马首是瞻。 有任何对王爷不利的风吹草动,我都会及时向您禀报。” 老王爷站起身来,点头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很识时务。 本王不妨提点你一下:与那位田大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免得到最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他们那一伙人想从背后谋害本王,还太嫩了点!” 马大人转动着两只眼珠,躬身施礼道:“多谢王爷提点。王爷对小人的大恩大德,在下铭记于心。” 第九十八章 打仗亲兄弟 米尼艾尔王国的新任国王密陀罗和那位大国师很是无语。 因为他们还没有等到阿卡拉国王颁布撤销索隆三军统帅的命令,就遭到了那位索隆将军率领所部人马第二轮的猛烈攻击。 不错,他们是越过了两国的边界,但当年阿卡拉的军队不是也这么做过吗?他们也没有和对方玩命啊!而且还好吃好喝好招待,甚至送上了陪侍的本国美女。 但看到对方咬牙切齿,轮着刀枪恶狠狠冲上来的样子,心里虽然十分不满,也只能硬着头皮坚决应战了。 勇猛的索隆将军高举着手中的丈八蛇矛,依然冲在队伍的最前方。 一通密集的箭雨并未能阻挡他们冲锋的马蹄。 箭雨停歇之后,索隆勒住了胯下的战马,高声喊道:“密陀罗,别再做缩头乌龟了,总是派你属下的将领来送死。 真有种的话,你亲自出马与我大战一番。” 如果在中军的密陀罗国王还很年轻,耳朵一点也不背,听力极好。但他就是装作没听见。 自己身份最尊贵,不能轻易出马,那都是说给外人听的。 他心里有数:以自己目前的战力,尚不是那位阿卡拉勇士的对手。 被热血冲昏头脑,不计算自己的真实实力,就主动冲上去送死的傻事,也只有他那位已经不在人世的傻哥哥能干得出。 让对方扯着喉咙讨敌骂阵,声音又极其洪亮,而且点名道姓。老是装作听不见是混不过去的。 于是这位年轻的国王环顾众人,语气沉稳地问道:“敌将太过嚣张,我军中哪一员猛士愿意主动请缨,去煞煞敌将的锐气?” 话音未落,一位壮汉噢喽一嗓子便主动跳了出来。 众人定睛细看,此人手握两把大锤,而且两锤之间,还有一道粗壮的铁链相连。也就是说,他所用的兵器是链子锤。 待众人看清他的模样,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因为大家一致认为,他就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 此人正是在与索隆将军的大战中,玩了一把撒手刀把自己送走的勇士巴特穆尔的亲弟弟,名为巴特雷。 他与那位索隆将军有杀兄之仇,所以其他将领也懒得和他争。也真就没人想和他争。 因为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那位索隆将军手中的丈八蛇矛,不太好对付。大伙儿惹不起,可完全能躲得起。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人家哥俩感情深厚,替兄报仇这理由再合适不过了。 年轻的国王不动声色地瞅了瞅这位属下将领,见他虎背熊腰,与他的哥哥一样身材壮硕。而且龇牙咧嘴,一脸的凶相。对付索隆那个灾星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他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巴特雷微微一笑,又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其他将领,眼中带着几分轻蔑。 仿佛在说:瞧瞧你们那一个个胆小如鼠的样子,还有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魄? 赤膊上阵,斩杀贼将,替兄报仇,傲视天下,舍我其谁?! (本章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交接仪式 密陀罗与那位自己十分信赖的大国师,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大国师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这位米尼艾尔王国的国王,果断下达了暂时撤军的命令。 对方势头正盛,避其锋芒,保存实力是当下唯一的正确选择。 猛将索隆再次率领阿卡拉的军队击退敌军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阿卡拉的国都。 穆勒国王听闻此消息后,非但没有感到丝毫的欣喜,反而如坐针毡。 那位特使已经带回了米尼艾尔王国国王及那位大国师的意思:撤销索隆三军统帅的职务,因为他已经背叛了本国国王,是个罪人。应该押回国都受审。 这与穆勒国王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他召集众位大臣商议对策。 本来国王陛下是希望他打个败仗的,这样将其撤职查办,押回京都受审也就顺理成章了。其余武将虽然会心有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 可他又偏偏打了胜仗,仍然将其撤职查办,就有些好说不好听了。 于是诸位大臣群策群力,替这位脑瓜疼的国王陛下出了不少主意。 有人指出:不论其战果如何,公然违抗王命,私自调动兵马,就是谋逆的大罪,与公然举兵反叛无异。 严厉对其惩罚是必须的,但要注意方式方法,避免引起军中大乱。 可以用国王陛下的名义,穿着它即刻返回国都。其三军统帅的职务自动解除,交给别人统领军队。等他孤身一人返回国都之后,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有人甚至提出了派出刺客,在军营中将其秘密暗杀的馊主意。 这个建议很快就遭遭到了众人的一致反对。要想除掉索隆,必须先将他和那一群手持武器的拥护者分隔开,令其孤掌难鸣,才好下手。 国王陛下最终听取了一位谋士的建议:以战胜敌军,功勋卓着的名义让其单人独骑返回京都,就说国王对其另有封赏。 再派一员武将接替其职位,一切真实的目的都能隐藏在背后,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所有人都只能无话可说。 最终,经过仔细斟酌之后。穆勒国王也意识到,选择这个时候与索隆彻底撕破脸,对自己的统治有百害而无一利。 于是他采纳了众人的建议,派出了一名特使,以犒赏三军的名义前往军营,请索隆将军单独返回国都,就说国王对其另有封赏。 在浩浩荡荡的一大群誓死效忠国王陛下的护卫的簇簇拥下,特使出发了。 随行的还有一位蒙根将军。作为索隆的继任者,肩负着安抚军中将士们情绪的重任。 抵达军营之后,那位特使当众宣读了国王陛下的嘉奖令。 索隆将军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笑而不语。 紧接着,那位特使又当众宣布了蒙根将军作为索隆继任者的委任状,并请索隆将军尽快离开军营,折返京都国王会另有封赏。 索隆听完之后,并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只是上前了一步,对着特使深深一礼说道:“特使大人,劳烦回京之后替我转达对国王陛下的谢意。外敌虽然退却,但那也只是暂时的。没有将其彻底逐出国门之前,我是不会离开军营的。 我愿意辅佐盟根将军,共同杀敌。毕竟与他们两次交手,我对他们的行动特点和兵力配置更熟悉一些。” 特使微微一愣,心里说:这个索隆好大的胆子,这是要公然违抗王命啊!有心施展一下官威,对其怒目呵斥。但转念一想,此人在营中日久,在属下将士的心目中颇有威望。又接连打了两次胜仗,鬼知道他身后的那些人都是怎么想的。 不能因为贪图一时的痛快,狐假虎威。不小心反而把自己的小命弄没了。 于是只好暂时忍气吞声。 那位国王陛下很信得过的蒙根将军也是一脸的无奈。 他在心中愤愤不平道:这个家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怎么还赖着不走了? 他若不早点滚蛋,我这个三军统帅如何坐得稳?他身后那一群人都是他的老部下了,能听从我的调遣吗? 有一句老话:叫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离开京城之前,国王陛下曾私下交代过:我有生杀予夺,临机专断之权。我的身边有那些效忠国王的护卫做后盾,现在就可以直接翻脸,命人将这个索隆就地正法。 但那些护卫的数量极其有限,而索隆身后的那一群人个个手持利器,人数众多。 绝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来个鸡飞蛋打,那就太不值当了! 他只能笑着说:“也好,也好。毕竟我初来乍到,无论是对待敌军,还是营中的诸位将领们,都缺乏了解。有索隆将军的帮衬,我会更快的进入状态。” 索隆将军身后的将士们都一语不发,一同用沉默来表达自己强烈的情绪。 经过与蒙根将军的面面相觑之后,那位特使轻轻的叹了口气:“好吧,如果索隆将军执意如此,返回之后,我也只能如实向国王陛下汇报了。” 站在索隆将军身后的那位\b苏和将军迈步上前,带着几分讥讽的表情开口问道:“蒙根将军,首先我代表身后这些弟兄们恭喜你成为三军统帅。 我们以前不熟,没怎么见过面。你以前打过仗吗?今日与敌交战,索隆大将军奋不顾身,一马当先,又斩杀了一员敌方大将。 下一次与敌交战,要不你也挺身而出,斩杀个把敌将给我们看看?弟兄们自然会对你心服口服。” 那位蒙根将军面露尴尬,连忙说道:“仗我是打过的,也打过胜仗。我们隶属不同的分支,彼此不太熟悉也是合理的。” 虽然磕磕绊绊,但好在没有生出太大的事端。阿卡拉王国三军统帅的交接仪式,也算是顺利完成了。 虽然穆勒国王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但好在等于变相撤除了索隆统兵元帅的军职。 那位特使面无表情的地在心里轻轻一叹:行百里者半九十,慢慢来吧。 第一百章 放手一搏 为了躲避阿卡拉王国军队过于犀利的攻击,大国师与己方那位年轻的国王陛下简短商议之后,很快便达成了一致。下令让本国军队主动后撤三十里。 说躲避而不是逃避,毕竟是人家米尼埃尔王国年轻的国王陛下算是御驾亲征,亲自率领本国大军,越过两国边境强势来袭。好歹得给人家留点面子。 虽然说暂时出师不利,军队又被迫全体后撤。怎么说自己也是勇敢发起主动攻击的一方,反正大部队还都在阿卡拉王国的境内,离原先双方划定的边界线还远着呢。 一时的不顺并不能代表什么,只要勇于坚持,总能等来翻盘的机会。 很快己方密探就带来了从敌方阵营中传出的消息:那个令人烦恼的索隆将军被他们的国王下令革职了,不再是阿卡拉王国军队的三军统帅。虽然暂时还没听说,他已经被砍了脑袋。但处境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这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虽然来的有些晚,但毕竟还是来了。为此,年轻的国王陛下与那位大国师还特意坐在一起喝了一壶,共同举杯相庆。 放下酒杯,二人又将脑袋凑在一起,密谋了一番。 想趁着敌营中走马换将,人心惶惶、军心不稳之际,发动强力反击。至少要将前期不小心掉到地上的面子,重新捡起来。 忽然听到去而复返的敌军竟然主动发起了攻击,屁股还没坐热的蒙根大元帅一脸的茫然。 他抬起头来,瞪圆了两只双眼望着前方不远处站立的索隆和他身边的诸位将领。那些人也双眼直勾勾地望着他,等待着看他如何发号施令、排兵布阵。 他和这一群人还不算很熟悉,而能叫得上名字的也寥寥无几。 可既然自己已经奉王命坐在了帅位之上,总不能主动站起身来,请那位索隆将军再坐下来指挥吧? 他只好沉着脸吩咐道:“索隆将军、苏和将军听令,命你二人各带一队我方骑兵,自左右两翼对来犯之敌进行包抄。 我亲自带领其他的将领统率中军从正面迎敌。” 索隆与身边的那位苏和将军互相对视了一眼,并没有提出异议。而是主动伸手接过令牌,转身走了出去。 米尼埃尔王国的军队复仇心切,行动极为迅速。 躲在其中军旗下手搭凉棚,伸长了脖子驻足观望的大国师与那位密陀罗国王,在敌方匆匆出来应战的队伍中,没有看到那位索隆将军的身影,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终于远远看到了高高飘扬的阿卡拉王国的中军大旗。 作为统帅的蒙根将军盔甲整齐,手握一杆长刀,骑在马上煞是威风。 “这就是他们新任的三军统帅啊?看着身子骨也挺壮实的,但不知其战力如何。”密陀罗国王仿佛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大国师转回头来,随口说了一句:“我方可派出一员猛将,冲到他的身边,试试他的身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密陀罗轻轻点了点头。 “看得出,由于我方行动迅速,他们此次迎战略显匆忙。正好给他来个下马威,一雪前耻。若能将其斩杀于当场,则是大功一件!”。 心领神会的大国师点手将一名己方的将领召唤至身边,伸长右臂,指了指那位蒙根将军,不知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员同样手举长刀的将领立刻脸色胀红,一脸的兴奋。 携刀催马,领着一伙人便直冲了过去。 蒙根将军正指挥着己方的兵马,奋力向前推进。忽然抬头发现一个双耳上挂着两只大铜环的敌方悍将,挥舞着手中长刀,径直朝他杀奔而来。 蒙根将军先是扭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边,奋力拼杀的几员武将。心中稍稍有些失落:竟然没有一个人主动跃马而出,替他迎战那员敌将,自己可是主帅呀!难道还需要他亲自冲上去玩命? 但畏敌怯战,主动退让只会让自己颜面尽失,以后更加难以服众了。他只能狠狠咬着自己的牙齿,义无反顾地举刀迎了上去。 两把几乎同时抡起的大刀,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一碰之下,蒙根将军只觉得自己虎口发麻,两臂酸痛。能明显感觉到对手刀锋上传来的浑厚的力道。 他又抬头望了一眼对方,除了那两个晃的人眼晕的大耳环,他还能清楚地看到对手大张的嘴巴里,那两排整齐的大黄牙。 对面这个丑家伙明显在蛮力方面略胜我一筹,自己只能多用巧劲儿了。 即使血洒疆场,那也是小事儿。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败给对手,那身为一军主帅,将会颜面尽失,彻底就没法活了。 他被迫重新抖擞了精神,将手中那把长刀舞动的密不透风。 对手试探了几十招之后,发现竟然一时没有什么大便宜可占,不免也有些着急,同样也加快了出招的速度。 蒙根将军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拼命应对接招。 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丢下手中长刀,转身拨马奔逃了,但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正当两军陷入胶着状态之时,敌军的左右两翼忽然一片大乱。 一匹壮硕的战马很快冲过重重阻力,风驰电掣地来到了蒙根将军身边。 正在他颇感危急的时刻,一杆粗壮的丈八蛇矛伸了过来,替他架住了对方敌将砍落的长刀。 一个浑厚而粗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蒙根大将军,你且退至一旁,这个家伙交给我来收拾。” 蒙根将军很识趣地闪在了一边。 他抬头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那位他恨之入骨的索隆将军。 此刻,他的心中难免涌起了几分感激。 因为他心里清楚:敌将的实力比他略胜一筹,再这么缠斗下去,自己轻则负伤挂彩,重则性命堪忧。 这位索隆将军来的可是太及时了! 对面的敌将被气得哇哇暴叫。他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原先的对手支撑不了多久了。 眼看着自己就要立下天大的功劳,却被这位半路杀出的敌将给彻底搅黄了。 于是,他一面狂躁地大喊大叫,一面更加凶狠地向新对手发出了全力猛攻。 情急之下,他要将所有的怒气,统统都发泄在对方的身上。 第一百零一章 小侯爷的疑惑 收获颇丰的钦差马大人正准备起身,向宁国府的主人告辞。 忽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白面少年,此人衣着华丽,趾高气扬。正是那位当年被我倒提着腿,扔下楼去的那位风姿矍铄的小侯爷。 因为出身显赫,宁国府在朝野中的势力极大,这位等于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小侯爷自打懂事起,就习惯了目中无人,除了老侯爷,任何人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堂堂宁国府从来就没缺过银子,他虽然出手阔绰,花销极大,但也从来没有因为银子的问题而犯过难,皱过眉头。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养成了他专横跋扈的性格,向来说一不二。就连他的亲生父亲,宁国府的那位老王爷也要让他三分。 身边总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打手,他也从来没吃过亏。除了被我从楼上扔下去的那一次。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侯爷遇到土匪,更没有任何道理可讲,能活下来就很不错了。只能自认倒霉。 那位被老侯爷高价请来的名医,果然名不虚传。如今这位小侯爷健步如飞,没有留下任何的残疾。 本就虚虚坐着的马大人见有人进来,连忙站起身来。他心里清楚:能在宁国府走动的,非富即贵。他已经准备好了随时行礼。 哪知哪位小侯爷只是随便扫了他一眼,便高昂着头颅,径直向老王爷走了过去。哪怕扫他第二眼都觉得浪费,更别说停下来想和他打招呼了。 还好这位马大人的脸皮够厚,至少应该与小爷我不相上下。甚至比我还要高出许多。 他主动开口问道:“请问老王爷,这位英俊少年是?” 老王爷对小侯爷的傲慢早已习为常,并没有表现出丝毫责怪的意思。 因为刚刚收获了马大人敬献的那幅珍贵字画,心情颇为良好。便笑着对马大人说道:“这一位就是王府上的世子。他性格内敛,不喜欢与陌生人打交道。马大人莫怪。” 马大人连忙抱拳施礼:“我说呢,散发着一身耀眼的金光,又长得如此英俊潇洒。除了鼎鼎大名的小侯爷,这天下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人了。” 老王爷微微颔首。马大人这个马屁拍的十分响亮,令老王爷对他的好感又多出了几分。 顷刻之间,马大人有一脸愁苦地说道:“都怪小的没有提前准备,下次如果还有机会能遇到小侯爷,我一定给他准备一份大礼。我在这里待的时候也不短了,打扰了王爷休息,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在下这就告辞,王爷的殷殷嘱托,在下铭记于心。如果能帮到王爷一些小忙,应当鼎力为之。” 老侯也客气地说道:“马大人慢走,我就不远送了。” 马大人转身出门之后,那位小侯爷不屑地撇着嘴问道:“这人是谁呀?多大的官儿?父亲为何对他如此客气?” 重新落座之后,老侯爷捻须笑道:“此人谈吐不凡,对我也十分尊敬,是个可造之材。他可是当今最大奸臣,当朝首辅田守仁田大人身边的红人。” 小侯爷疑惑道:“如此说来,他也是个奸臣了。那更犯不着对他客气。” 老侯爷摆摆手说道:“人都是会变的。那个田守仁当初是保皇派的领袖,全力为当今圣上保住了皇位,他当初也算是个忠臣。 自从倒皇派被消灭之后,他大权独揽,徇私舞弊,贪赃枉法。更可恨的是:最近我探听到他结党营私,拉拢了一伙人想暗中扳倒我们宁国府,这才变成了最大的奸臣。” 小侯爷摇头道:“忠臣和奸臣还能互相转换?原本就不好分辨,听你这么说,当个皇上确实太难了!还好我不是。” 老侯爷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呀,天生就是一个吃喝玩乐,享清福的命。朝堂之上,各派系之间互相倾轧,你死我活的恶斗是非常残酷的。 蓝旗大营属于兵部管辖。趁他们在外剿匪征战,我们才好寻找机会,对田守仁那一伙奸臣动手,等他们回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从来不问世事的小侯爷好奇地问道:“蓝旗营剿匪进行的怎么样了?当年摔断我一条腿的洪家军那名悍匪抓到了没有?若能将其生擒活捉押回京城,一定要将其凌迟处死。 他敢伤我一条腿,我一定要了他的命! 只记得他是洪家军匪首身边的侍卫,还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却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老侯爷连忙安慰道:“前线的战报时不时会有人给我传信。据目前收到的消息,我朝廷兵马节节胜利,距离我大顺王朝彻底清除匪患的日子不远了。” 远离京城,被寄予厚望的朝廷蓝旗大营统帅,那位名门之后,肖锦程肖大元帅此时正愁眉不展,陷入深深的忧虑中。 他怒斩敌方特使,就是想彻底激怒叛军。让他们在激怒之下匆忙出兵,好让自己明显处于弱势的部下们能寻找到更好的反击机会,钻个空子。 令他失望的是,那个神神叨叨,满眼邪恶的叛军首领竟然这么沉得住气,没有急于发动攻击。 他深知己方的人马已陷于叛军的重重包围之中,获胜的机会渺茫。但作为大顺王朝最后的希望,他只有硬着头皮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自己最信得过的副将高宝亮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敌军俘虏了,自己的身边更无将可用。 如今那位得力爱将生死未卜。他坚信,高保亮绝不会投敌叛国。也许他已先于自己不在人世,为国捐躯了。 如今,从洪家军匪寇手中抢来的粮草,足以弥补先天的损失,还能够支撑一段时间。但营中将士们的士气低落,令他心里有苦难言。 一名他部下的兵卒慌慌张张地入门跪地施礼,抬头禀报:“肖大元帅,我前方探马传来消息:发现大批叛军朝我军方向涌来,看来叛军又要发起进攻了。” 肖大元帅精神一振,挥手说道:“该来的总是要来。打起精神,擂鼓聚将。与敌方叛军的生死决战在所难免。 我们都是大顺王朝的好儿郎,肩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 此次迎敌,本帅必当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 我与叛军那位贼眉鼠眼的首领见过一面,正好借此机会,在战场之上,与他真刀真枪地较量一番! 男儿热血护家国,即便最终马革裹尸,也不能辜负了圣上的天恩浩荡!不能辜负天下黎民百姓都想安居乐业的梦想!” 口袋已扎牢,战火重燃之际,我刘盛提刀上马,要用手中长刀亲自去会会那位名门之后,鹿死谁手,就全都在此一搏了。 第一百零二章 胜者为王 虽然当初冒险上门挑战,二人都被揍的鼻青脸肿。但崔二狗和朱三炮却因祸得福,后来都顺利被挑选进入了红巾军特战大营。 他二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欣喜和骄傲。好在此时南宫大营中的风气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善,即使作为新人,他们也不担心被那些老兵欺负了。 当初动手揍过他们的那几个人,甚至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情。所谓不打不成交么,大家伙很快就混熟了。 崔二狗与朱三炮这兄弟二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虽说侥幸被挑选进入了特战大营,但他们二人心里都清楚:与那些老战士还有相当的差距。 为了今后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之上,不拖累别人,不被特战大营的老兵们嘲笑,他二人平日里埋头苦练,虚心求教,因此进步都十分神速。 真到了与蓝旗大营厮杀的战场之上,他人都瞪着双眼,紧咬牙关,悍不畏死地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在围歼以高宝亮为首的蓝旗大营先锋部队的战役中,崔二狗和朱三炮都经历了九死一生。 他二人为了表现自己的勇猛,都冲在了我特战大营的最前面。 侥幸没有被对方集中发射的漫天箭雨所击中,虽然他们的身边不断有战友中箭落马,他二人却完全不为所动,圆睁双眼,继续前冲。 双方彻底陷入混战之后,敌我双方人人都陷于疯狂的搏命状态,是死是活,全凭个人造化了。 朱三炮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比崔二狗还要冲的稍微靠前一些。 奋力斩杀了几员迎面冲过来的敌方骑兵之后,他遇到了一名敌方的将领。 此人是高宝亮手下的一员偏将,亏着没有遇到高宝亮,否则三个朱三炮也当场交代了。 能成为蓝旗大营中的一员偏将,一定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不同于一般的兵卒。 朱三炮与之交手了几十招之后,便明显感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 此时整个战场一片混乱,就算特战营中的其他弟兄们想过来帮忙,也一时半会儿腾不出手来。 那人敌方偏将使的是一把三棱叉,经过前期的试探,发现对手武功不过尔尔之后,便起了浓重的杀心,出手更加狠辣。 还不到一百招,朱三炮身上就挂彩了。 肩头被对方的尖叉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流如注。 朱三炮咬牙强忍疼痛,眼看着再撑不过几十招,就得命丧黄泉了。 一直紧随其后的崔二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这位异姓兄弟生命垂危,愣是咬着牙,挥舞着自己手中的长槊,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冲了过来。 就在那员敌方偏将即将发出致命一击时,崔二狗及时伸出援手,替朱三炮挡了下来。 生死悬于一线的朱三炮只是感激地向他瞥了一眼,便很识趣地捂着自己的伤口,退出了圈外。 眼看即将到嘴的鸭子飞了,这更激起了敌方那员偏将的怒火。 他只好将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到崔二狗的身上。 劈头盖脸地将手中的钢叉向崔二狗横扫而来。 令他大为震惊的是,这凶狠的一招,竟然落空了。 刚才还好端端骑在马上的崔二狗忽然没影了。 令这员手持钢叉的偏将心中充满了疑惑:我怎么感觉没有触碰到什么东西,那个该死的贼兵就一头栽下马去,一命呜呼了?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他只得先行收招,定睛细看。 这一看不要紧,让他更加恼火了:这个前来送命的敌方骑兵竟然毫发无损地从他自己的马肚子底下钻了出来。 这个当初只会骑猪,不会骑马的家伙,经过长期的刻苦训练,如今竟然骑术过人,眼看对方横扫过来的那把要命的尖叉难以抵挡,竟然动作麻利地钻到了马腹之下,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更气人的是,在马背上重新坐稳之后,他竟然举着手中的那杆长槊,开始了后发制人。 一时间弄的那员敌将竟然手忙脚乱,疲于应付。 他不由在心中暗骂道:这个贼兵是猴子变的吗?怎么还会在马上打滚翻跟头? 待他重新稳住心神之后,很快又逐渐占据了上风。 心中暗道:这小子的动作挺快,但双臂的力道明显不足,我有充足的信心将其叉起,举在半空中摔落马下。 死了之后现出原形,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变的。 没过多少招,崔二狗的腿上也挂彩了。虽然伤处不致命,但也鲜血直流。 崔二狗本人虽然险象环生,但他心里一点都不后悔:一命换一命,哪怕我被敌将所击杀,能舍命救下三炮哥的性命,也问心无愧了。 正聚精会神,想一举取了崔二狗性命的那员敌将,却冷不防后腰挨了一铁棍,稀里糊涂摔落下马,跌了个七荤八素。 还没等他站起身来,捡起摔落一旁的钢叉重新投入战斗。眼疾手快的崔二狗已策马冲了过来,高举手中的长槊,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狠狠刺向了对方的胸前。 等崔二狗重新抬起头来,看到了不远处同样浑身是血的朱三炮,被他咧了咧嘴,呲了呲牙。 原来负伤的朱三炮,只是暂时退出战圈,却并没有自顾自地去包扎伤口。因为他心里,同样也实在放不下这个异姓兄弟。 眼见自己的这个好兄弟也负伤了,性命堪忧。他也毫不犹豫地抡起手中的大铁棍,重新加入战团。从背后向敌方那员倒霉的偏将发起偷袭。 趁对方全神贯注准备击杀崔二狗的时候,一击即中。 歪打正着之下,这两个都从奈何桥转了一圈的家伙最后竟然奇迹般地都活了下来。 混乱的战场之上,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能最终活下来的就是胜利者。 这两位彼此对视傻笑的胜利者,盔歪甲斜,灰头土脸,身上还在不停的往外冒血,外表形象确实差了点。 但这丝毫也不妨碍他们是作为胜利者的光荣称号。 因为自古以来似乎一直都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成王败寇,胜者为王。 硝烟散尽之后,两只血乎乎的大手重新紧紧握在一起。两个同样低沉沙哑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三炮哥,你没什么大事儿吧?” ”二狗兄弟,你的腿伤不影响走路吧?啥话也别说了,咱哥俩赶紧一块去包扎止血。老子可不想白白错过了下一番的决战!“ 第一百零三章 我把你当兄弟 两军各自收兵之后,想浑水摸鱼,趁乱占点便宜的米尼艾尔王国的军队,不但没能找回前期丢掉的面子,甚至连里子也被对手撕破了一个难看的口子。 嘴上不说,但那位年轻的国王陛下与大国师心里都不同程度的有些泄气。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那个难缠的索隆将军的身影,最终又出现在了战场之上。 他们二人又对那位阿卡拉的新国王很是失望:不是说好了要将其撤职查办,押回京都砍了脑壳吗?这家伙怎么还在这里赖着不走? 而且还气势汹汹的手持丈八长矛冲到了阵前,打乱了他们原先所有的计划。 他二人当下不得不承认:原先是真有些小看了这个又臭又硬的阿卡拉小国。 他们的人口不多,军队的总体数量应该也比不上米尼艾尔王国。 可却总是像颗坚硬的石核桃一般,啃不动,嚼不烂。 不但一不小心硌了自己的牙,连嘴皮也都被磨破了。 他们原先出兵之前可是志在必得的。本打算一蹴而就,征服整片草原,成为这里唯一的一方霸主。 可经历了连续的挫折之后,他们只能暗暗咬紧牙关,开始从长计议了。 就此罢兵休战,转身撤退是绝无可能的。开弓哪有回头箭? 如果真那样做了,米尼艾尔王国将彻底失去在这片草原上的主导权,甚至从此一蹶不振。 干脆就别提什么统一这片绿洲之后,再大举挥兵南下,实现踏平大顺的宏伟理想了。 返回营中的那位蒙根大将军,作为新任的三军统帅,虽然在战场上遭遇了险象环生,但最终还是在索隆将军及其老部下的帮助下,有惊无险,平安度过了难关。 他亲自指挥并参与的这场战役,虽然谈不上是什么辉煌的胜利,但至少也扯不上失败。 算是对本国那位对他充满希冀的穆勒国王有了一个交代。 气可鼓不可泄。他一方面命令己方外围的人马加强戒备,防止敌方不甘心再杀个回马枪,来个偷袭。 另一方面,他命令摆开酒宴,好好犒劳一下其他的这些弟兄们。要想彻底取代索隆,尽快坐稳三军统帅这个头把交椅,高价收买人心,将其化为己用是绝对免不了的。 此时他对索隆的情绪很复杂:心里既感激他在战场上挺身相救的情谊,又对其颇为忌惮。 总觉得对方是自己前进路上的一块绊脚石,恨不得一脚将其踢得远远的。 蒙根大将军是一位有抱负有理想的将军,他不想自己只做个傀儡,还得防着这位索隆将军暗中联络一些老部下,时常给他出些难题,令他难堪。 但自己目前在军中立足未稳,远还没到图穷匕现的时机。 所以他只能暗暗咬着牙,耐心等待。但表面的功夫是一定要做足的。 庆功宴上,蒙根大将军主动放低姿态,手举酒碗,深入弟兄们中间,不管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必须先和他们打成一片。 他先是客气地走到索隆的面前,索隆与身边的那位苏和将军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站起身来。 蒙根将军满面春风的笑着说道:“这次敌军突袭我方,未能占到任何的便宜。这都多亏了索隆将军与诸位将领。 你们都是我阿卡拉帝国的好儿郎! 本将军在这里先敬诸位一杯。 今后还望大家如今日一般,同仇敌忾,协力同心,将敌国的侵略者尽早赶出去。” 苏和将军看到对方如此谦恭,不再是刚到时那一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 再加上彼此毕竟同根同种,都是为了保家卫国,便也不再出言讽刺,而是呵呵一笑,端起酒碗,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蒙根将军又重新往自己的酒碗里斟满了酒水。 亲热地拉着索隆的一只手,低声在其耳旁说道:“我要与你单独干了这一碗酒,多谢你在我危难时,仗义出手相助。 从那一刻开始,我便在心底把你当做自家兄弟了。国王大人可能对你有所误解,你不必担心,我会替你据理力争。” 索隆虽然一时无法判断对方的话是真是假,是否处于真心,但毕竟此人现在说来,已经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了。 而且其在战场上的表现还算过得去,并没有过分贪生怕死。 为了保卫家园故土,守护本国的国民免遭侵略者的屠戮,自己暂时受点委屈也没什么,毕竟双方大方向是空前一致的。 他也就含笑端起酒碗,与对方手中的酒碗轻轻碰了一下,算是为了双方共同的总体目标,暂时放下心中的芥蒂。 而且他也是被对方眼中流露的真诚感动了。 只要还能留在战场上,痛快淋漓地斩杀敌寇,其他的小事,他真不愿意太往心里去。 当下上下一心,一致对外,才应该是最正确的选择。 那位公主殿下真的一点都没有看错,这位索隆将军身上虽然也有不少的缺点,但至少为人耿直,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内心十分笃定。 索隆此生从来没有去过大顺,当然就更没有听说过大顺的那一句民间谚语: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那种人:表面上一团和气,与你称兄道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从背后狠狠地捅你一刀。 而这一刀又往往都是致命的,并且不会给你留任何的反应机会。 望着对方热情洋溢伸过来的一只大手,索隆没有丝毫的犹豫,也将自己的一只手伸了过去。 双掌紧握之际,蒙根将军同时伸出自己的另一个手,重重地拍打了几下索隆结实的后背,同时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并肩战斗,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了。 你的实战经验比我丰富,我哪里有说的不对或者做的不对的地方,欢迎你及时指出来。 团结营中所有的弟兄们,击溃猖狂的侵略者,是你我共同的目标。” 索隆的心中,忽然感到了一阵久违的温暖,紧闭双唇,轻轻点了点头。 那位返回阿卡拉京都的特使,当面向穆勒国王汇报了军营中的情况。 穆勒国王面色阴沉,一声不吭地听着对方的汇报。 临了咬牙低声说道:“这个该死的索隆,仗着自己有些许军功,竟然敢当众违抗王命。 如果他老老实实,跟着你们被押解回京。本王也许会念及他往日的战功,对他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 如今看来,此人断不可留了。时间久了,只会更加养虎遗患。 辛苦你再跑一趟。 对那位蒙根将军传达一条本王的密旨:告诉那位蒙根将军,待他站门脚跟,稳定军心之后,不论他用什么办法,必须将这个索隆尽快除掉! 本王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你必须对他当面交代清楚,此事必须处理的十分缜密,滴水不漏。 对营中的其他任何人都不得走露半点风声。 那个该死的家伙手底下应该还有不少死忠的部下,绝对要避免引起军队哗变。切记切记!”。 第一百零四章 鹿死谁手 我骑在那匹壮硕的枣红马上,手握雪亮的长刀。 抬头望了一眼辽阔而湛蓝的天空,那里万里无云。 随着我猛然举起手中长刀,嘹亮的号炮声响起。 我红巾义军同时从四个方向,向大顺王朝的残余势力,所谓蓝旗大营的残部发起猛攻。 我心中有充足的自信和充分的准备。 即使全歼了敌方蓝旗大营,未来的路也绝不会一马平川,毫无阻拦。好在我早已不是如当年一般心浮气躁了,已经有了足够的耐心。 那个压在我们平民老百姓头顶数百年,如一座沉重大山一般,腐朽没落的大顺王朝,终会有那么一天,土崩瓦解,化为齑粉。 那时普天之下的天空,就应该如今日一般,晴空万里,阳光普照。 我轻轻一抖左手的丝缰,一边纵马狂奔,一边高声吆喝道:“先说好了啊,今天谁都不许跟我抢。别人我不管,那个名门之后必须给我留着,我要亲自去会会他。 上次营中一别,我想他想的都快睡不着觉了。本将军手中的这杆长刀,也好久没有尝过荤腥了。” 秦铭将军、傅青山将军,包括冲在队伍最前端的高怀德和牛大宝,听到我洪亮的吆喝声,都低头偷笑,笑而不语。 同时受到来自四个方向的猛烈冲击,大顺朝廷最后的精锐,这支蓝旗大营的人马,即使再久经沙场,训练有素,也有些撑不住了。 但此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也只有咬紧牙关,奋力一搏了。 肖大元帅也算难得的言而有信之人。他果然圆睁双目,毫不畏缩地冲在己方队伍的最前端。 失去了自己最倚重的副将,那员长枪将高亮宝,他对其他手下将领没有那么充足的信心,只好自己亲自披挂上阵了。 巧的是,这位名门之后手中所持的也是一把长刀。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我们两个算是都可以过把瘾了。 我双目如电,在万马丛中首先锁定了那位名门之后。 生怕冲在最前端的高怀德和牛大宝这两个家伙抢了我的风头,我只得不顾一切的快马加鞭。 冲出去之前,我又十分警惕地回头扫了一眼。 我的那位严苛的师父,对其又爱又恨的疯丫头熊芸姑正策马紧随在我的身后。 望着我的眼神,这个疯丫头的嘴角酒窝深陷,心领神会地冲我轻轻点了点头。 那眼神仿佛在说:“去你的吧!笨徒弟。为师现在对你很放心,你千万不要给为师丢脸哦。” 丢脸倒不至于,我是怕她一时兴起,从我的脑瓜顶一掠而过,都不给我与名门之后交手的机会,对方的脑袋就没了。 我还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肖锦程肖大元帅的双目喷火,他也早早就盯上了我。 此时他完全顾不上留意别人,高举手中长刀,恶狠狠地径直朝我扑了过来。 我们二人像两个对彼此怀有深仇大恨的死逼敌,自动屏蔽了周围的嘈杂与喧哗,只奔着对方而来。 近在咫尺之时,我认真观察了一下对方的那双眼。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我自己的眼睛自己看不到,但对手的眼中充血,果然红彤彤的很是吓人。 可惜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站在摇摇欲坠的高高土墙上瑟瑟发抖的刘盛了。 不但没有胆战心惊,被吓尿了裤子。反而更加气定神闲,与敌将动手之前,甚至还抽空抬头扫了一眼周边的战场局势。 嗯,大局已定,我方将士斗志高昂,敌军在我方四面合围之下,虽然也被激发出了强悍的战斗力,但离彻底崩盘,应该只是时间问题了。 高怀德和牛大宝这两个傻小子,总是喜欢在战场上抢得首功,谁都不愿意让着谁。 但这一回二人很有默契,都闪身让过了那位名门之后,没有对其下手。显然是我开战之前的那一通大声吆喝起了作用,都挺给我面子的。 作为名门之后,萧锦程是家传的刀法。 我虽然使用短刀,也经过名师指点。使用长刀时,虽然结合了短刀的技法,但更多的招数是我自己瞎琢磨的,没有什么正经的套路。 如今,在那位熊芸姑严师的踢打点拨之下,又融入了其门派剑术的招法,就成了一锅乱炖。 只有一条是不变的:出奇制胜,杀敌实用为目的。 马上的肖锦程,肖大元帅挥刀向我主动发起了攻击。 他目不斜视,一脸的阴沉,紧闭双唇。 看得出来,他等待这一刻也等了很久了。省去了“来将通名”等一系列废话,直接抡刀开干。 他这副高傲冷酷的嘴脸,更激起了小爷我的斗志。 出身名门,家世显赫又怎么了?那只能证明你的父辈们是个牛人,你沾了他们的光。 这有什么好拽的?拽的像二五八万似的,摆张臭脸这是要给谁看呀? 小爷我虽是草莽出身,但我那老爹也是十里八乡响当当的铁匠! 他老人家整天就着火炉敲敲打打,想不响当当都难! 我从小除了挨揍,就从来没想过沾他的什么光。能不被他打死就已经很不错了。 愈挫愈奋,不坠青云之志。 我最早的青云之志,就是当个自由自在,不受任何约束的快乐土匪。 如今却有了更清晰、更高远的目标,那就是救天下黎民于水火,为他们缔造一个公平、祥和的未来。 未来的世界里,没有压榨与盘剥,当官的打死也不敢鱼肉百姓。因为所有官员官职的升降,最终由他们服务的老百姓决定。 服务不到位,趁早滚蛋。所谓父母官,对百姓必须像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孝敬。 还敢贪污挪用,中饱私囊,那就等死吧!小爷我从不手软。 肖锦程挥过来的这一刀,我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给他磕了回去。 对手的双眼猛然睁大。显然他没有料到我的双臂会有如此的力道,反击会如此强硬。 我咧嘴微微一笑:这哪里算反击呀?这只能算推挡、招架,真正的反击还没开始呢! 尽管放马过来,鹿死谁手,只在此一搏了。 第一百零五章 最后的哀求 将对方的那把大刀磕出去之后,不等对方变招,我便猛然出招,向其胸腹砍去。 对面的肖锦程不见丝毫慌乱,也迅速举刀应对。 他的父辈们能为大顺王朝屡屡立下战功,应该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作为名门之后接下来的招数绵密沉稳,滴水不漏。 我在心里不由得暗暗点头道:不错,不错。不愧是名门之后,没有辱没先辈。 看来平时也没少下功夫,不像那位早先被我一脚将脑袋踢上高枝的公子哥儿一样,天天沉迷酒色,疏于练功。 能够居安思危,已属是十分难得了。 可惜的是,大厦将倾,是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抗衡。 就算是你平日里再怎么努力练功,甚至今日侥幸胜了我,也彻底无法改变大顺王朝最终走向灭亡的命运。 此为天道。 更可惜的是,小爷我虽出身草莽,自从当年跟了义父大人南征北战,一战成名之后,还从来没有输给过对手。 今日决战,我更不会手下留情。 我手腕一翻,出招更加狠辣快捷。不断寻地找着对方的破绽。 肖锦程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他的头发被头盔所遮盖,无法看到。但我注意到,他的眉毛都根根竖起来了,两只眼珠几乎要撑破眼眶。显然也是全力以赴,玩了命了。 这令我反而渐渐冷静了下来,不再急于取他性命了。 时间对我方是有利的。 我倒想看看,尔等全军溃败之后,留你一个光杆司令跟我死磕。 你还能撑多久 整个战局丝毫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在我方的四面夹击之下,大批敌军在负隅顽抗,拼死挣扎之后,疲态尽显。 已经战死的就不提了。还活着的敌军已经完全看不出什么整齐的阵型了。稍稍聪明点的,已经有人开始弃械奔逃。 但我耗尽心力,摆的这个铁桶阵,那真就不是闹着玩的。此时它正发挥着作用。 那些自作聪明,弃械奔逃的,比那些还手持武器的死得更快。因为四面围堵之下,已经彻底无路可逃了。 小爷我的作战方略向来如此:不收拾你还则罢了,一旦动手,就要把事做绝了,让你除了跪地乞降,别无生路。 说起来我比那位义父大人还要仁慈一些:我是允许敌方认输投降的。不像他老人家当年对域外盗寇一般,一律斩杀,不留活口。 当然针对的对象有所不同,他当年制定的那条军规也无可厚非。 百招已过,肖大元帅的额头开始冒汗了。 他用眼睛的余光,也已经观察注意到了整个战局的变化,但此时他已无力回天,只能横下一条心,继续与我拼死一搏。 而我在与对方不慌不忙的缠斗中,也渐渐寻出了他的破绽。 我信心十足,用不着再使出那招拖刀计了。 佯败之后拨马奔逃,待敌方迫近放松警惕之时,猛出杀招取他性命。 那只是想迅速解决对手的权宜之计,当着这么多部下的面,用那一招会很没面子,毕竟我也是我军的最高统帅。虽然是自封的。 说起来大顺朝廷很不够意思。从来就没有给我颁发过什么委任状。 不过当今圣上真给我发个什么委任状,那将成为史上最大的笑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小将军刘盛在剿灭域外蛮夷的战场上勇猛善战,屡立战功,功勋卓着。 自大顺朝剿匪总兵南宫大将军离世之后,特封其为红军义军总统领。 命其率领新军旧部,肩负起推翻大顺王朝的光荣使命。望再接再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钦此。 我忽然变换了招数,用长刀的刀尖直刺肖锦程的哽嗓咽喉。 他机敏地躲了过去,却是微微一愣。 我笑着开口道:“这一招是不是很眼熟没错,他就是你那位得力副将,手持长枪的高宝亮惯用的一招。他现在是我的座上宾。你不想再见见他吗” 肖大元帅还是紧咬牙关,一声不吭。他当然很熟悉这一招,却至死也不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 只有几颗额头上黄豆粒大小的汗珠滴落,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然后又双手举刀,两眼通红地向我迎面劈来。 我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这家伙彻底没救了,分明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呀。 小爷我也懒得再惯着他了,双臂微微一抖,挥起手中长刀,刀刀不离他的要害。出招的速度比先前快多了。 雪亮的长刀上下翻飞之中,不出六十招,牛气冲天的肖大元帅便被我无情地打落马下。 他仰面躺在地上,手中紧握的长刀已撒手而出,殷红的鲜血,透过厚厚的铠甲,染红了他半个臂膀。 他并没有奋力爬起身来去捡拾自己的武器。而是目光空洞地摊开四肢,仰望着头顶无垠的蓝天。 我心里也很清楚:刚才将他击落的那一刀虽然使他失去了抵抗力,但并不致命。 我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心中并没有太多的喜悦。 我重新将手中紧握的长刀,轻轻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冷哼道:“我才不管你是什么名门之后呢,最终还是做了我的手下败将。想求得一条生路,就乖乖投降吧。” 肖大元帅脸上的表情极为奇特,他甚至冲我咧嘴微笑了一下。 继而开口说道:“我承认自己武艺不精,竟然败在了你这个叛国逆贼的手里。 其实我的个人胜负荣辱倒无关紧要,今日眼睁睁看着自己费尽心血的蓝旗大营毁于一旦,我早已心如死灰。 堂堂七尺男儿,为保卫我大顺朝廷流尽最后一滴血,马革裹尸,也算死得其所。 我死之后,还能落个忠臣良将,精忠报国的好名声。而你到死那一天,始终会顶着一个叛臣贼子的骂名。” 我仰头哈哈大笑道:“你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悟。说什么忠臣良将,精忠报国。你所舍命守护的大顺王朝,是全天下良善之人共同的死敌。 再说了,我这人脸皮厚。被人骂几句,只当是三伏天刮凉风,对我没有一点实质性的伤害。我从未听说过,有人是被活活骂死的。 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杀了我派去的那位特使。与你不同,我一向是真心待手下如兄弟的。只能砍下你的脑袋,替他偿命。” 稍显狼狈的肖大元帅丝毫没有悔悟的表情,却忽然眼中泪光一闪,望着我轻声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自知难逃一死。只有一事仍放心不下。” 我微微一愣,举起的刀并没有立刻砍下去。而是好奇地问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你说吧,凡是本将军能做到的,尽量满足你。” 那位彻底躺平的肖大元帅哽咽着说道:“我深知蓝旗大营是我大顺朝廷最后的依仗。我等全军覆没之后,尔等叛军早晚会杀入京都的。 可怜我那过门没多久的妻子,还在府中苦苦等待夫君的归来。完全不知自家相公已为国捐躯。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只想求你一件事:他日你们杀入京都时,能放我府上妇孺一条生路。虽然我知晓这大概也是奢望。” 我竟然被他感动到了,重重地点头道:“小爷我没别的长处,一诺千金算唯一的优点。 我答应你了:他日我红巾义军攻入京城之时。我会颁布一条军令:对你的府上秋毫无犯,只视做普通百姓人家。” 听到我如此说,面容憔悴的肖大元帅轻轻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第一百零六章 欺师灭祖 当我举刀向那位名门之后肖锦程大元肖帅劈下时,老实说,心内是有一些小小的不忍。 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心慈手软,讲什么妇人之仁了。虽然他已完全丧失了抵抗的能力,蓝旗大营也早已溃不成军。 但只要他还活着,大顺朝廷总还算有一口气在,就算苟延残喘,也能勉强续命。 只有硬下心来,铲除了这块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大顺朝廷才能断了念想,心服口服,从而完全丧失抵抗力。 肖大元帅用他自己一个人的生命,换取了今后朝中将士千万人的生命,也算死得其所。 那位豆芽儿将军策马跑到了我的面前,他只是对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那位名门之后的尸体扫了一眼,便转回头来,全神贯注地与我说话。 也许在这些忠诚的老部下的眼里,我早就是个军神了,统兵击溃敌军,斩杀个把敌军主帅,那都是顺理成章、稀松平常的事。 哪天我若吃了败仗,或者在与敌军中武力最强的王者对决时被对手所伤,那才算是新闻。 “老大,朝廷的蓝旗大营已经彻底被我军击溃了。死伤的不算,丢下手中武器,跪地乞降的就有上万人。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我不疾不徐地说道:“这些人与当年杀入我中土的那些强盗们不同,对付那些豺狼强盗,我们可以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让其有来无回。 而蓝旗大营的这些降兵降将,许多都是和你我当年一样,稀里糊涂被当作壮丁抓来的,不少人留在军营之中,只为了混口饭吃。 先把他们都捆好了押回去,至于如何处置,就交给你和宋军师看着办了。 你们要仔细甄别,只要不是还死心踏地,替朝廷卖命的。愿意留在我起义中的,打散重编;想回老家种地的,发放给他们足额的盘缠。 我们必须现在就开始换一种思路了。待我红巾义军攻入京城云台,建立新的王朝之后,他们将来也都是我们的子民了。要善待之。” 傅青山将军郑重地冲我点了点头,便转身打马而去。 我再次抬头仰望,西边的天际残阳如血。但我坚信,漫漫的长夜过后,一轮火热的朝阳会再次喷薄而出。 一匹战马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我的身边,与我并排而立。马上的主人也仰起头,顺着我的目光望向了那缕残阳。 我平静的扭头看了一眼,发现熊芸菇唇边的那两个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我四周撒摸了一眼,不行,这里人太多了。 否则,我一定会伸手将她拉入我的怀中,与我同骑一匹战马。 当天晚上,红巾大营中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篝火,亮如白昼。全歼了大顺朝廷的王牌主力军之后,所有的将士都不约而同地长长松了一口气。 庆祝的酒宴开始之前,我先将秦大哥、傅青山将军等诸位大将召集在一起,当然还少不了那位宋军师。 我先是安排宋军师与傅将军共同负责处理战俘的事宜。又吩咐高怀德和牛大宝担负起招募新兵与督办全军的训练。请秦大哥主导新占领的土地的丈量与重新分配。 然后下令全军将士好好休整一段时日。 欢饮已毕,回到我的寝帐时,已是深夜时分。 熊丫头难得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头,低头叠着衣服。 我走上前去,轻轻搂着她的肩膀说道:“娘子,夜已深了,早些歇息吧。” 她抬头轻轻看了我一眼,喃喃说道:“大局已定,你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我也有些想念爹娘了,想回山去看看。当初我想来这里,我爹还是很不乐意的。” 我略微吃惊地说道:“你如果想他们了,我派人去把他们接下山便是。我们一家人来个大团圆。再择个良辰吉日,把你正式娶进门。你真忍心丢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丫头俏脸一红,嗔怪地瞪了我一眼。缓缓说道:“我已经下山够久了,再不回去,难免回去之后要挨父母责骂。 那套剑法你也学的差不多了,不许偷懒,等你我再次重逢,我是要查验的。” 我双手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厚着脸皮说道:“搂着你我都习惯了,你突然走了,我会睡不着的!” 她抬起小手,轻轻捏着我的鼻子说道:“其实我也有些不舍。每天不打你小混蛋几拳,踹你几脚,我也睡不踏实。” 我假装叹息道:“对呀,有道理。被你欺负惯了,突然少了个按摩捶背的,我也会怅然若失。” 熊丫头咯咯娇笑道:“所以你更需要好好练功,把自己再练得更结实点。 下次动手,我会加些力道,希望你还能扛得住。 对了,明天你命人去市集上再采买两车好酒送上山吧。 这一来呢,我回去之后老爹能少骂我两句。二者,省得陈二叔和我老爹再抢来抢去。” 我连忙点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自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的。” “既然你执意要回山探望父母,我也不好拦阻。那今晚就让我们两个好好亲热亲热吧。” 望着我热切的目光,熊丫头嘟起了小嘴。半推半就地轻声骂道:“你这个坏小子算是没救了,又想挨揍了不是 连踢带打收拾你了多少回,怎么就不知悔改呢” 我貌似凶狠地使劲儿抓着她的两只柔软温润的小手,一边哈哈大笑道:“你没听过那句话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贪婪匪性已经深植于我的骨子里,不惧任何欺凌。 我本来是不敢在你面前造次的。但你那套玄妙的剑法我也学的差不多了,就更不可能怕你了。” 熊丫头一边挣扎一边呵呵笑道:“早知道就不教你了。你这个孽徒,刚学会了点皮毛,就敢反过来欺负为师了,找打。你这算不算欺师灭祖” 我一边手脚不停,一边继续笑道:“我又是叛臣贼子,又是欺师灭祖,横竖都是一个坏人了。 这让我很安心,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堕落成一个无用的所谓好人了。” 第一百零七章 只怕贼惦记 一人一马缓缓踏入了玄庸关的城门。 这里已经多年未启战端了,就连原来域外来做皮草生意的商人也少了。 风平浪静的日子太久了。就连守城的官兵也有些懈怠了。 城门大开,可以随便出入,守城的官兵,只要看你未随身携带武器就行。 或者就算你携带了武器,只要包裹严实了,不露出来。这些人也懒得搭理你。 马上之人身着男装,黑纱蒙面。但细心的人若仔细观察,还是不难发现这位游侠装扮的旅人身材略显消瘦,至少肯定不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他风尘仆仆,身上沾满了细碎的沙尘。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而来。他背后背着的一个鼓囊囊的背包很是惹眼。 世道太平,没有战乱的时候,绿珠每隔一年半载都会陪着那位天仙公主来到大顺的疆域遛达一圈,美其名曰找她的姨娘去玩儿。其实连老国王都知道,那不过是个借口。 就是找个由头来这里游山玩水,采买一些新奇的女孩子稀罕的小玩意儿。 绿珠对这片土地的感情甚是复杂。虽说这里是的她出生地,但自己的父母是谁她都不知道。除了那位收养的她老尼,她遇到的其他人不是算计他,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因此她对这里没有那种执着的故土之情。但每次踏上这片神奇的土地,还是没来由地有些心跳加速。 她所不知道的是,自从她踏入城门那一刻,因为身后背着的那个鼓囊囊的包裹,她已经被很多双眼睛盯上了。 一位高高大大的壮汉首先伸开双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人满脸堆笑地说道:“小哥,看你风尘仆仆,应该是远道来的吧?可是要住店歇息? 我们自己家开的小店,床铺整洁干净,饭菜可口实惠,随时可以给你烧热水泡脚解乏。 如果想换换口味,旁边一连串饭店。只要你偷了银的银子足够殷实,想吃啥都可以。” 面罩黑纱的绿珠微微点头道:“我正是有些乏累了,想找个店家投宿。你那里有上等草料吗?我的马也该喂了。” 那个壮汉一边伸手拉过马缰,一边继续保持着一脸的微笑说道:“草料分三等,只要你出得起价钱,我管保把它喂的肚皮滚瓜溜圆。” 马上的绿珠忽然好奇地问道:“此地我原先经常路过,也没见客栈有出来主动揽客的呀。如今这是怎么了?” 那名壮汉笑着扭头道:“最早的时候往来客商来往如织,生意好。这不是头几年域外蛮夷冲到这里杀人放火,死了不少人呢。 那之后往来的客商就少得多了。客栈的生意都不好做,只好主动出来揽客了。” 绿珠轻轻“哦”了一声。低头想了想:前面多次陪着温妮公主一同往来,前呼后拥。住店的事根本轮不到她操心,都是那帮手下人挑选最贵最好的客店。 所以原来究竟是什么情况,她委实也不是很清楚。 进了客栈的大门,庭院很是宽敞,洒扫的也很干净。 女主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将坐骑交给那名壮汉,自己挑了一间二楼的上房。便吩咐小伙计先端盆热水来泡泡脚解乏,饭菜也一并送至房间。 店小二手脚麻利地端了一个大木盆,又用木桶拎上来一冒着桶热气的温水。 趁他忙活的间隙,绿珠轻声问道:“几年前剿灭了域外蛮夷,得胜而归的南宫大营,你知道现在驻扎在哪里吗?” 店小二连连摇头道:“我们平头百姓谁关心那个?是曾经有一支队伍,说是出关剿匪去了。 后来也有人回来,打胜了还是战败了,我们都不清楚。 只晓得从那以后没有强盗进来杀人放火了,这就行了呗。 你说的那个南宫大营应该不是边关的守军。” 绿珠略感失望地微微叹了一口气。心中默念道:小混蛋,你在哪里呀?亏着温妮公主还把重整阿卡拉河山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 我自己都觉得这事儿不靠谱。地方这么大,能不能找到你都是个未知数。 也许你这些年锦衣玉食,早把我们姐妹忘了。 楼下一处阴暗的角落里。几双贼溜溜的眼睛朝着楼上的房间扫来扫去。 “老五,你看清楚了吧?盘子踩好了,我们深夜动手。” “放心吧,老大,他就是孤身一人。那个包裹鼓鼓囔囔的,应该有货。这次我们绝不能再失手了。” 一个尖嘴猴腮的小矮个插嘴道:“我刚问过掌柜的了。他没点酒水,不方便下蒙汗药。只能硬来了。 还有老大,掌柜的分成是不是太多了?出力流汗的都是我们,他只负责收尸,掩盖痕迹。至于拿那么多吗?” 话音未落,他的后脑勺便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少废话。干好你的活就行了。 无论是吃亏还是占便宜,既然提早已经说好了,断无随意更改之理。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一个信字。” 半轮弯月缓缓的爬出了云层,越升越高。将一拘清冷的银辉洒向了人间。 绿珠吹灭了小桌上的烛火,仰面躺在床上,那把随身携带的宝剑就放在她的枕边。 按说洗去了多日的疲惫,她应该早早入梦。可因为心事重重,她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已很深了,终于有一股浓重的睡意袭来。 她紧闭双目,正准备沉沉睡去,忽然房门那里传来一阵轻微但异样的响动。就令她睡意全无。 伸手抓过枕边的宝剑。屏她住呼吸,睁大了双眼。 因为早已习惯了四周的黑暗,她凝神细看:房门的缝隙处,一个薄薄的铁片状的物件伸了进来,正在轻轻挑动门栓。 绿珠不由得心中疑惑道:哪里来的贼人?好大的狗胆。深更半夜就敢公然入室行窃?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耍出什么花招。 想到这里,她翻身下地,连鞋都没穿,手握宝剑缩在了离床铺不远的角落里,睁大了双眼,静观其变。 门外的人显然也是怕弄出太大的响动,也可能担心房内的人睡不踏实。拨弄几下门栓就停下来,等上一会儿听听屋内的动静。 手持宝剑的绿珠,显然比他们更有耐心。 第一百零八章 撑死胆大的 “啪嗒”一声轻响,原本栓的死死的门栓,在那个小铁片的反复拨弄之下,终于脱落了。 虽然木头发出的声音很是轻微,但在这寂静的暗夜,在躲在角落中凝神静气的绿珠耳中,不亚于一声惊雷。 她继续圆睁双目,屏住呼吸,瞪大了明亮的双眼,死死盯着屋门的方向。 手中的那把宝剑剑鞘被她的左手握得更紧了,同时轻抬右手握住剑柄,随时准备拔剑出鞘,斩杀猖狂的盗匪。 窗外月光朦胧,屋内漆黑一片。 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 三个贼头贼脑的黑影,弯腰躬身,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老大,不行啊,我他娘地什么也看不见!”一个低低而略显尖细的声音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立刻被一个“嘘”声打断。他身后的那人忍不住趴在他的耳旁骂道:“闭嘴!把那厮吵醒了,我们还得多费不少周折。趁他睡得死沉,摸到包裹我们就可以撤了。 没必要一定取他性命。我在这里给你们俩守着门。万一他要是醒了,我们就一拥而上宰了他!” 说完,他又转身轻轻把屋门关上了。 前面的那两个黑影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深脚浅一脚地向床铺的方向摸了过去。 躲在角落里的绿珠,因为早已习惯了房间内的黑暗,反而将这三个贼人身形看得一清二楚。但她胸有成竹,并不急于出手。 “扑通”一声,随着桌旁一只木凳翻倒的声音,那个尖细的声音发出了低低的痛叫。 他骂骂咧咧地嘟囔道:“这黑灯瞎火的,老子差点没被摔死。干脆我们燃起火烛,明火执仗地干就好了! 三个打一个,我就不信我们弄不死他。” 守在门口那个被唤作老大的还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没摔倒的另一个家伙便迅猛地从腰间拔出钢刀,扑到床铺前,挥刀狠命剁下。 一刀抡下之后,他明显感觉到不对劲。便不再压低声音,惊慌地喊道:“坏了老大,床上没人!” 守在门口的那位老大,无奈地挺直了身子,伸手从怀中摸出火折,随手一抖,屋内顿时亮堂了起来。 趴在地上那个想嗓音尖细的小矮个连忙爬了起来,手举火折的老大也上前几步,走到小桌前,点燃了那个半截的蜡烛。 三人大眼儿瞪小眼儿,面面相觑之余,几乎同声问道:“人呢?” 绿珠也不再躲藏了,手握已然出鞘,明晃晃的宝剑,大步走了出来。 “你们三个真是狗胆包天。自己走路都走不稳,也敢出来杀人越货?” 望着手持宝剑,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绿珠,那三个贼人倒是吓了一跳。 那个尖嘴猴腮的小矮个吃惊的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老大,又白了一眼自己的另一位同伴,开口说道:“老五,不是哥哥我说你,你小子怎么踩的盘子? 这竟然是个女的!” 那个被称作老五的挥舞着大手说道:“管他娘男的女的,有货就成。 女的岂不是更好对付? 这小妞儿长得如此标致,活该我们兄弟有福同享,能够劫财又劫色。” 那个被尊称为老大的一挥手中钢刀,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俩先别吵吵。先把包袱抢到手再说。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们兄弟被逼着走上这条路,也是迫于无奈。 小丫头,你若识相点,主动交出财物,我们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我们哥几个也许心一软,能放你一条生路。” 绿珠觉得既又好气又好笑。 轻启朱唇说道:“就凭你们仨,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我也懒得和你们啰嗦了,你们三个人一起上吧!看看谁先被打趴下。” 说罢,绿珠美目中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 那位一直被唤做老五的壮汉举刀迈前了一步,大咧咧的抬手说道:“大哥,三哥,别听信这小妮子吓唬人,我自己就能收拾了她。 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能有多大的本领? 这笔买卖我们发财是发定了! 你们可能没注意到,这丫头手上的这把宝剑是上好的货色,能值不少银子。 官军训练时,我见过他们当官的当众抽出过宝剑,都没这丫头手上的这把值钱。” 借着烛光,绿珠这才认真打量了几眼面前这个敢口出狂言的家伙。此人面色微黑,微微有些驼背。年纪不大,但满头的黑发当中,夹杂了不少白毛,显得有些另类。 听他如此托大,那位尖嘴猴腮的小矮个却抱着双膀点头道:“杀鸡焉用宰牛刀?我相信老五。大哥我们俩就一旁观战吧。” 那位老大却不放心地摇头道:“老五不可轻敌。她一个小丫头敢背着鼓囊囊的包袱,手拎宝剑独自闯荡,应该是有些本领。 你先上可以。万一不能轻松取胜,我们当哥哥的绝不会袖手旁观。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绿珠微微撇了撇嘴,却紧闭双唇,懒得再说什么。 只是手舞宝剑一跃而起,主动向面前的那个白毛怪发起了攻击。 老五毫不示弱地双手托刀,迎了上去。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还不到十个回合,一脑袋杂毛的老五便显得手忙脚乱,汗如雨下。 旁边的二贼眼见形势不对,若再不及时出手,自家兄弟可能有性命之忧。 不约而同地轻呼了一声,挥舞着钢刀,迅速加入战团。 绿珠冷冷一笑,对三人的合力围攻毫不介意。 刀光剑影中,那个尖嘴猴腮的小矮个最先发出了一声惨叫。 别听他叫的凄惨,其实只是下巴上挨了绿珠一脚,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重重的跌在地上,身体并无大碍。 倒是那个杂毛老五臂膀上吃了一剑,鲜血直流,只是拼命咬牙支撑。 那个被尊称为老大的,身上也挂彩了。 随着此二人接连倒地,胜负已分。 绿珠横眉立目,正举起手中宝剑,准备痛下杀手之时。忽听那位身强力壮的老大喊道:“女侠饶命。我等兄弟有眼不识泰山,自然罪该万死。但望女侠高抬贵手,留下我等性命,可助您一臂之力。” 绿珠微微一愣,那致命的一剑终于没有落下。 那位跪伏在地的老大气喘吁吁的说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饶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等兄弟门路宽广,若女侠能饶我等一命,从此鞍前马后,舍命相报。女侠貌似对这里不太熟悉,应该是来找人的吧?” 绿珠奇道:“我确实要寻找一位故人。你是怎么猜到的?” 那位贼首见自己的小命暂时保住了,顿时眉开眼笑地说道:“女侠忘了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吧?察言观色,明查秋毫是我们这行的基本功。” 绿珠微微点头道:“我的确还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真把你们这三个贼人都宰了,确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你们自缚手脚,等天亮了,让人把你们送官吧。” 那位杂毛老五连忙抱着血流不止的膀子说道:“别呀,女侠奶奶。我和大哥都吃过牢饭,那大牢里的厨子都不是好东西。从来不把囚犯当人看,做的饭菜死难吃了。 而且我们这位大哥很少服人的。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反正您毫发无损。就只当我们是三条狗,从此都乖乖的听你一人驱策还不好吗? 人海茫茫,您一个人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们都愿意毫无保留地帮您。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绿珠摇头道:“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值得信赖。” 那位老大连忙开口道:“女侠此言差矣。盗亦有道,我们还是很懂得感恩,守道上规矩的。 原先我们兄弟共五人。因为一次失手,老二命丧黄泉,老四落下了终生残疾。 所以现在出来打拼的,只剩我们兄弟三人了。 怪只能怪当今世道太乱。我们也都想做个安分守己的老实人,但现实不允许啊! 这世道,只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绿竹略显迟疑,歪着小脑袋思索了片刻。问道:“那你们听说过南宫大营吗?可曾听闻刘盛的名号?” 老大满脸堆笑,连忙说道:“恭喜女侠。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位南宫大将军和刘盛老将军我都很熟络,当年经常与他们饮酒作乐,称兄道弟。 明天我就为您牵马坠蹬,亲自带路去寻他们。” 绿珠微蹙娥眉疑惑道:“刘盛老将军?那个小混蛋何时变老了?我们说的是一个人吗?” 第一百零九章 暗流涌动 “大哥、老五,你们俩别光顾着恭维那位女侠了。我的一条胳膊摔断了,疼的动不了了。” 仰面躺在地上,尖嘴猴腮的那个小矮个一边痛苦地扭动身体,一边哀嚎道。 这也正好为那位老大解除了暂时无法回答的尴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绿珠姑娘将手中宝剑倒背在背后,上前几步看了一眼说道:“不至于吧?摔了两跤就把骨头摔断了? 就这小体格,也敢出来做杀人越货的亡命徒?”。 那位老大和杂毛老五皆低头不语,一脸的羞愧。 绿珠低头认真看了几眼之后,微微笑道:“骨头没断,只不过是脱臼而已。” 她一边说着,一边很放心地将手中宝剑入鞘。伸手拉起小矮个不能动的那条臂膀,轻轻一拉,又猛然一推。“咔啪”一声脆响之后,小矮个的手臂又恢复如初了。 小矮个连忙翻身爬起,双手撑地,高高撅起了屁股,冲着绿珠连叩响头。 用尖细的嗓音连连说道:“多谢女侠奶奶出手相助,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绿珠一时很是无语,望着面前这几个劫匪,她甚至有些哭笑不得,始终狠不下心来宰了他们。 此时老五手脚并用,快速爬到了那位老大的身边,对其耳语道:“大哥,你真认识那个什么叫南宫和刘盛的将军?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老大狠狠瞪了他一眼,趴在其耳旁低语道:“这个丫头武艺高强,我们仨加一块儿都不是其对手。保命要紧!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先保住我等小命再说。鼻子下面都长了张嘴,大不了回头再去打听呗。” 老五听罢,连连点头,心里对大哥更是佩服。 东方终于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绿珠经过长途跋涉,本就又累又困,原先还打算好好睡一觉,好尽快恢复体力。 被这三个杀人越货的贼人折腾了一宿,此时精神一旦松懈下来,便有浓浓的困意来袭。 她忍不住抬起自己丰腴的小臂,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随后挥手说道:“既然你们三个贼人苦苦相求,我也就暂且饶你们一命。 如果你们还懂得感恩的话,出去替我打听一下南宫大营和刘盛将军的事儿。 如果真有什么消息,傍晚来找我。 如果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你们有多远滚多远。下次再让我遇到,就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了。” 那三人喜出望外,齐齐跪倒在绿珠脚下,抱拳抬头说道:“多谢女侠的再生之德,我等没齿难忘。 这就帮您出去打探消息。区区小事,包在我们哥仨身上了。” 那位老大率先站起身来,关切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女侠歇息了。只是为了您的安全,要不要留个人在您门前站岗放哨?” 绿珠苦笑道:“这眼看天就要亮了,除了你们几个不知死活的亡命徒,谁还敢在这青天白日里摸进屋来自寻死路? 你们要真是留下一个在门前把守,我倒反而睡不着了。 还是那句话,有多远滚多远。有了确切消息了再来找我。” 那三人一边诺诺连声,一边点头哈腰的连连后退。 退出屋门之后,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常常舒了一口气。内心颇有些小确幸,终于死里逃生了。 那个黑发中夹杂着白毛的老五伸长了脖子,轻声问道:“老大,我们真要帮这个小妮子去打探消息吗?那无异于大海捞针,也得不到任何的好处。” 那位被称作老大的壮汉,拍着他的肩头说道:“我说二位兄弟,那丫头虽然武艺高强,但心肠忒软,很好糊弄。 我等兄弟不能就这么轻易认栽了,这要是传出去,咱们以后没法在江湖上混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我们已经当面答应了人家,就一定要言而有信。大哥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吗?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一个信字。 此其一也。 其二,五弟不是也说了吗?她手中的那把宝剑值不少银子。她那鼓鼓囊囊的包袱里,还不知藏了多少宝贝呢。大哥我感觉这丫头心肠软,而且涉世不深。明刀明枪地对着干,我们肯定不是对手。 唯有先赢得她的信任,我们再找机会下手智取。” 那兄弟二人听完他这一番话。都瞪大了眼睛望着他。片刻之后,不约而同地竖起右手的大拇指,夸赞道:“要么说只有您才是我们大哥呢,果然高明。” 那位老大在二人的吹捧之下,也得意忘形地抬头挺胸说道:“踏踏实实的跟着我这个当大哥的混,保准你们将来吃香的,喝辣的。 值此乱世,永远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那位尖嘴猴腮的小矮个老三,更一脸谄媚地嘻嘻笑着。听大哥您这么说,忽然用双手捧起自己干瘪的肚皮说道:“听大哥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感觉饿了。 折腾了一宿,啥也没捞着。我们先找地方填饱肚子吧。” 那位老大潇洒地一挥手说道:“跟我走吧,还去我们常去的那一家。老规矩---直接把刀拍在桌面上,赊账。 方圆百里之内,都是老子我的地盘。顺便还可以帮那个丫头片子打探消息。” 一行人昂首挺胸,很潇洒地离去了。 那位穆勒国王钦命的特使又悄悄地来到了军营之中。 这一次他直接找到了那位三军统帅蒙根将军,并带来了国王大人的秘旨:尽快想办法悄无声息地除掉索隆。 蒙根将军端坐在特使的对面,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他抬头望了一眼特使说道:“请特使大人回到都城之后转告国王陛下:我永远忠诚于国王陛下,忠诚我阿卡拉王国。 请国王陛下放心,我一定会将那个逆贼尽快解决掉。” 特使放心地点了点头说道:“国王陛下果然没有看错将军。只是他还特别交代了,此事必须做得绝对隐秘,滴水不漏。 决不能因此而造成我军中将士哗变。 毕竟米尼艾尔王国的敌国军队,还在不远处对我们虎视眈眈呢。” 蒙根将军深深皱起双眉,连连点头道:“国王陛下所虑极是。所以我们必须更耐心一些。我会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动手。 我先要取得那个逆贼的信任及属下将领们的拥戴,才好下手。” 特使伸长了脖子关切地问道:“需要我们给你提供些什么帮助吗?无论你有什么要求,国王陛下一定都会答应你。” 蒙根将军低头思索了片刻,悄声道:“下次大人再来,最好能帮我寻找到一些无色无味,可以撒在酒水中,又让人无法发觉的致命毒药。” 特使也装模作样地思索了片刻,点头说道:“这个应该不难。而且这么做,不容易引起外人的警觉。只要机关设计的巧妙,也不至于牵连到将军大人的头上。 此计甚妙,值得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与朝中诸位大臣们多等待一些时日。” 第一百一十章 最后的晚餐 在长途跋涉,身体十分疲惫的作用下,绿珠姑娘的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 一觉醒来都快到吃晚饭的时辰了。 她连忙起身打开房门,叫来了客栈的小伙计。 差不多一天没吃东西了,她早已饥肠辘辘。 吩咐伙计端来饭菜之后,她又伸手推开了窗户。窗前有一棵粗壮的大树,上面开满了艳红的鲜艳花朵,香味扑鼻。 绿珠伸了个懒腰,舒展双臂,深呼吸了一下。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回到饭桌前,她坐下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虽然在美丽的阿卡拉王国已经呆了很多年,但她还是总觉得中土的饭菜更合口味,特别是那一盘鱼香肉丝。 还没等她吃完,那三个亡命盗贼就摇头晃脑地步走了进来。 绿珠抬头望了他们一眼,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那位为首的老大站定之后,竟然对着绿珠必恭必敬地深施一礼。 才抬头笑着说道:“女侠,我等不辱使命,已为您打探出了不少消息。 以南宫大将军为首的南宫大营当年前出玄庸关剿匪,大获全胜之后,便返回了原先的驻地。 他们军营的驻地据此路途尚远。但我们也问清楚了,军队的驻地离叙州府城不远。您提起的那位刘盛将军应当也在其中。” 说完,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眼巴巴盯着桌上绿珠吃剩的饭菜。那个小矮个老三还忍不住喉头滚动,咽了一下口水。 绿珠又有些哭笑不得了。望着他们说道:“不论怎么说,你们也算是将功补过。 瞧你们一个个满头虚汗的馋样,是不是没怎么吃东西? 那些都是我吃剩下的,你们就别老盯着看了。 把客栈的伙计重新叫上来,吩咐大厨给你们做点吃的。” 三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一边千恩万谢。一边高声嚷嚷着叫来了伙计,理直气壮地开始要肉要饭。 绿珠不由地微微皱了皱眉头,暗暗埋怨自己,又心太软了。 “女侠,您就是我们的活菩萨。今后我们兄弟三人就是您的小跟班,愿意为您鞍前马后,生死不离。” 绿珠无奈地摆了摆手。冷笑着说道:“怎么你们三个准备金盆洗手,弃恶从善了?不想再做杀人越货的买卖了?” 那个杂毛老五猛然抬头说道:“好我的姑奶奶。我等本是良善之人,走上那条道也是为生活所迫。只要能填饱肚子,谁做这伤天害理的事?!” 绿珠冷冷一笑,又转头望着那位胡吃海塞的老大问道:“你不是说自己和那位南宫大将军刘盛老将军都很熟吗?还用得着去找外人打听?” 老大低头不语,置若罔闻,继续埋头可劲往嘴里扒拉着饭菜。 绿珠本来还想再挖苦他们几句,但看到他们埋头狼吞虎咽,饿虎扑食般的样子,又忍不住心软了。 心内轻轻一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三个盗匪终于打着饱嗝吃完了,桌上碗盘都空空如也。 绿珠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既然你们三个将功补过,替我打探清楚了确切的消息,我自然也会遵守承诺,放你们一条生路。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们都走吧,我可不想留你们在身边做什么跟班,免得你们又憋着坏害我。 深夜再敢不请自来,那就是自寻死路,本姑娘绝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尖嘴猴腮的矮个子老三和杂毛老五又厚着脸皮表了一番忠心,见绿珠完全不为所动,只好跟在那位老大身后,讪讪地退出房门。 三人站在院内那株开满鲜艳红花的大树下,久久不愿离去。 老五抬头望着面前的老大低声道:“老大,我们今夜还动手吗?就这么便宜了这个小妮子,我实在是不甘心。” 老三连连摇头道:“即便是动手,也不该是今夜,她定然会有所防备。我们仨绑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那不等于主动寻死吗?” 二人一时都没了主意,抬头望着面前久久不语的老大。 那位老大抬头挺胸,忽然一声说道:“我等穷逼兄弟,虽身在江湖,但盗亦有道。 一箪食,一碗水,那都是恩情。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后我们兄弟三人,谁也不许打那位女侠的坏主意了!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既然她不放心我们,我们更应该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让她看看什么叫侠者仁心! 今夜我们兄弟三人一起去偷几匹马来,天亮之后回到这里集合。带上家伙,护送这位女侠一路南下,直到她寻找到南宫大营为止。” 那兄弟二人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过了半晌,矮个子老三才忍不住开口道:“大哥,你这是疯了吧?这样做对我们兄弟,一点好处都没有! 除非你大哥另有打算,莫非是想途中寻找合适的机会再动手?” 老大傲然不语,用略带轻蔑的眼神,回头看了看他兄弟二人。 杂毛老五忽然好似恍然大悟,手舞足蹈地击掌笑道:“还是大哥深谋远虑。我就说这只肥羊绝不能轻易放过! 啥也别说了,一切都听大哥的,准没错!” 熊熊的篝火旁,褪去盔甲的苏和将军与索隆将军席地而坐。 二人将手中捧着的酒碗撞在了一起,然后分别仰脖一饮而尽。 苏和将军抬手擦了一下唇边胡须上沾着的酒滴,将脑袋凑近索隆将军低语道:“我真不知道将军是怎么想的。就这么忍气吞声,任由那位蒙根将军在营中耀武扬威? 弟兄们可是只认你的,要想扳倒他,我们随时可以动手。” 索隆将军不动声色的抬手说道:“以退为进,从大局出发。 现在正是了两国交战之时。我从明面上已经与那位穆勒国王彻底弄掰了。他如果从背后掣肘,我方大军粮草供应不济,将会不战自溃。 现在由那位蒙根将军担任三军统帅,他一切听命于国王。至少我方没了后顾之忧,值此国家生死存亡之际,我们理当一致对外。 蒙根将军虽然武功一般,但至少也算是我们阿卡拉王国的纯种爷们,有我们这帮兄弟敲着边鼓,他还不至于怯战降敌吧? 等打跑了异国的侵略者,我们再回首推倒国王,扶持公主殿下上位,执掌大局。 凭我在军中多年的根基,那位蒙根将军真不敢把我怎么样!你说呢?” 苏和皱着眉头想了想,重重点了点头说道:“将军说的很有道理,只不过要让你多受些委屈了。 有我们这帮铁杆兄弟,日夜围在你的身边,别有用心之人,休想伤你分毫!” 索隆的口中呼出了一口热气,抬手拍了拍苏和的肩膀。 “让我现在最迷惑的是,那些胆小怕死的米尼艾尔人,战又不敢战,退又退不远,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死灰复燃 漆黑的夜里,在四周通红的熊熊燃烧的火把映照下,死里逃生,原本胆小怕事的哈斯双眼通红,双手捧着一把大砍刀,毫不犹豫地朝被捆绑着双手,无力地跪倒在他脚下的一名阿卡拉士卒的脑袋砍了下去。 他的眼中已经彻底没有了当初的怯懦,转而变得冷酷而凶残。 因为阿卡拉王国急于应对米尼艾尔王国的突然袭击,召回了已经出发的援军,这些火神教的原住民们经过多次大胆尝试之后,逐渐形成了气候。 冒险反抗、斩杀那些奴役他们的阿卡拉驻军,成为了所有人的狂欢。 有很多人已经在重新开始幻想,恢复当年木托磐尼帝国的荣耀,重新复国。 人性中固有的邪恶,在这个极端混乱的时期,可以肆无忌惮的滋生、成长、弥漫。 他们不但杀阿卡拉人,甚至对一些不服从命令,胆小怕事的同胞也痛下杀手。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彰显自己坚决抵抗的决心和勇气。 他们从最开始的手无寸铁,逐渐变得强大而有序。甚至武装了自己,有刀有枪有战马。大有星火燎原,死灰复燃之势。 很多城邦已经被大批暴动者实际控制。 “哈斯大将军,阿卡拉占领军的粮仓已经被我们打开了,我们再也不用担心忍饥挨饿了!” 一位穿着阿卡拉兵卒盔甲、年轻的火神教教徒兴冲冲地跑到了哈斯面前。 不知从何时开始,胆小怕死的哈斯因为受到众人的拥戴,并自封护国大将军。 虽然他要维护的那个所谓帝国,早已烟消云散,化为齑粉。 哈斯目光闪烁,脸上并没有显出特别的兴奋。 他思索了片刻说道:“那些都是阿卡拉占领军的战略物资储备。我们现在不能像原先一样,大手一挥,就胡乱发放给我们火神教的饥民了。 从现在开始,必须做长远打算。 可以将其中的少量,发放给我们火神教的饥民。其他的都不要动,作为我方的军粮。 早晚有一天,阿卡拉的军队一定会反扑。我们宁可让那些甘做亡国奴的老弱病残火神教教徒通通饿死,也不能亏待了浴血奋战的勇士们。 恢复昔日帝国的强盛和荣耀,就全指望他们了!” 那位身上穿着阿卡拉兵卒盔甲,有些愣头愣脑的火神教教徒听完哈斯大将军的吩咐,正准备转身离去。忽然看到那位哈斯大将军又冲他招了招手,双眼中闪着亮光。 他连忙凑上前去,哈斯护国大将军贴在他的耳边说低声说道:“百夫长,我的好兄弟,咱俩可是从小玩到大的。 通过前面一系列军事行动的成功,教内的信徒们都奉我为神明。 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带领你们一起复国,成为新的国王。 到那时,你只要表现出足够勇敢和忠心,我一定封你一个大将军当当。” 这一番话下来,那位被他唤作百夫长的兄弟顿时印堂发亮,满面红光,喜形于色。 他连忙毕恭毕敬地说道:“哈斯大将军,您就是我们火神教的灯塔和希望。无论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我一定竭尽全力去办好。” 哈斯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悄声说道:“我现在是全教人人敬仰的护国大将军,不久的将来还可能成为国王。 国王身边就要有众多的妃嫔,就算现在是大将军,可我身边连一个将军夫人都没有。 这事儿我实在无法对外人启口,为了维护在全教众人面前的形象,我又不能亲自出面。只好委托兄弟你了。 你在暗中找一些信得过的兄弟,能帮我把这事办好了,你们一律有赏。” 他对面那位呆头呆脑的兄弟先是愣了愣,随即如鸡啄碎米一般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事好办。咱现在手里都有了真家伙,我再找一帮兄弟今夜便给你送几个来,包您满意。” 护国大将军哈斯一脸猥琐的微笑,也冲他连连点头。 在我军彻底歼灭大顺蓝旗大营之后,我召集了营中的高级将领,共同商讨我军下一步的进攻方略及目标。 这些手下弟兄们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作为营中的最高统帅,我却十分冷静。 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虽然大顺朝廷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依靠,按说接下来我军攻城拔寨,必然势如破竹。 但我却并不急于动手。因为百废待兴。大量的土地需要重新分配,兵源需要补充。 为了保证最后的出击动如脱兔。当下只能耐着性子,先不动如山。 在万事俱备之后,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四面出击,直捣黄龙,一举夺取京都。不能再给对手留下任何的喘息机会。 当下的修整、扩军、练兵是最重要。 我们最终要夺取的,是整个天下。对一城一地的得失,反而完全不必操之过急。 但同时也要照顾那些急于求战的弟兄们的热情。于是任命那位傅青山将军为前锋营统帅。稳扎稳打,逐步向前推进。 齐人马则原地待命,加紧操练,做好各种战前准备。 陪同在傅将军身边的,是那位刚刚归降不久的长枪将高宝亮。 有他跟在豆芽儿将军身边,无论遇到什么恶战,我都会放心很多。 作为前锋营的副统帅,他武艺超群,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向是我的用人原则。 希望他能够不负众望。 在遥远的边城,天亮了。洗漱之后,简单的吃过早饭。 绿珠姑娘推开了房门,奔赴客栈的小伙计,将自己的马匹牵过来,准备起程。 在宽大的院落中,她看到了三匹马。 马上的三个人或举或扛,别拿着不同的兵刃,却都不约而同笑眯眯的望着她。 绿珠定睛细看,顿时呆住了。 正是那日深夜三个不要命的盗匪。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呢? 绿珠不由得满心疑惑:本姑娘心慈手软,已经答应放他们一条生路了! 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还要主动前来送死?当真活腻歪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兵不血刃 望着绿珠姑娘冷若冰霜的一张俏脸,骑在马上的老大微微躬身一揖,开口笑道:“女侠莫怪,我等兄弟虽名不见经传,但行走江湖多年,深知信义为重。 既然说了愿意为您鞍前马后,任由驱使,自当言出必行。 我等虽非君子,却比八成的所谓君子更能做到言而有信。 老三驱马头前带路,我和老五跟在您的身后,为您保驾护航,直到您安全抵达南宫大营为止。 如今这年头世道太乱,遍地都是杀人越货的亡命劫匪,我们兄弟一定保你一路平安。” 绿珠不敢置信地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说的跟真的似的。 如果那夜没见过你等的凶恶嘴脸,我都会误以为你们真是古道热肠的侠义之士! 这要是放在十年前,本姑娘还真就信了。 不过既然尔等盛情难却,我也就不客气了。你们三个都头前带路,省得姑奶奶我还得防着背后偷袭。 只要安全抵达目的地,这一路上的吃喝全都由我来负责。最后还可能会给你们几个赏钱。 但是你们若再还想打什么鬼主意,休怪我手中宝剑无情! 顺便问一句,你们骑的马儿是从哪里来的?” 三名男子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开口回答绿珠提出的问题。 最后还是那个杂毛老五咧嘴笑道:“好我的女侠姑奶奶哟,您怎么总是信不过我们呢? 何谓肝胆相照?我等拳拳之心,可昭日月! 退一万步讲,我们算是已经交过手了。所谓不打不相识。我等兄弟能活到今日,最值得炫耀的就是有自知之明。 即使我们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呀!” 为首的老大晃了晃右肩头扛着的大砍刀,大手一挥,豪迈地说道:“啥也别说了,出发!一切就看我们兄弟今后的行动吧。” 作为红巾义军的先锋部队,以傅青山和高宝亮为首的数万大军也迈着整齐的步伐出发了。 他们的攻击目标是离徐州府城不远的毫州城。 虽然在队伍出发之前,全军最高统帅刘盛拉着二人的手再三交代:不必急于求成,要稳扎稳打,尽量减少我军损失。 但那位傅青山将军和副将高保亮脑子里都不这么想。 傅青山将军认为:大顺朝最精锐的蓝旗大营都被红巾军全歼了,基于前进路上的各路守将顶多是一些歪瓜劣枣,拿来塞牙缝都不够格,完全可以无视。 而且兵贵神速,趁着朝廷蓝旗大营被全歼的消息还没有被传扬的到处都是,完全可以出奇制胜。 而长枪将高保亮,因为刚刚归降红军大营不久,急于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重新树立自己的威望。迫切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希望自己能早日得到营中其他将领的认可和尊重。 这二人虽各怀心事,但最终想法却不谋而合。 虽然刘盛没舍得将红巾军中最精锐的特战大营交给他们二人。但属下这些将士也已久经战阵,士气高涨,斗志昂扬。 于是他们在两位主帅的催促下马不停蹄,很快便抵达了毫州城墙脚下。 毫州府守将张立宪在大顺朝的武将中并不怎么出名。 因为他从未立下过什么显赫的战功,但也从未有过什么大的过失。此人谨遵中庸之道,一直混到了如今的官职。 但他也绝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莽夫,对时局的发展也有自己的准确判断。 准备发起总攻前的傍晚,脑袋大脖子细的主帅傅青山将军命人客气地将高宝亮将军挺进了自己的营帐。因为出发之前老大再三对他叮嘱:遇到任何事,都要提前与高保量将军商议对策。 一来表现出对其应有的尊重,别让他老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二来要充分发挥其优势。因为作为大顺朝廷武将的一员,他对同僚的熟悉程度要远高于旁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高保亮感动之余,也直言不讳地开口道:“张立宪这员守将,我也不是很熟悉。因为他在朝中武将中籍籍无名。 傅将军完全不必过于担心,明日开战,请允许我打头阵。 我争取一枪挑翻了他,您只需率领大军乘胜一拥而上即可。” 豆芽儿瞪大两眼看了看对方,便重重点了点头。 他觉得心里更踏实了一些。管球他呢!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子不是又不是没打过仗,什么样的对手都遇到过。 而且面前这位高将军枪法一流,若论起单打独斗,我都未必是他的对手。那就更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次日清晨,红军军将士抖擞精神,拉开了进攻的架势。 他们先是在统帅的指挥下,潮水一般扑上前去,将毫州城围的似铁桶一般。 号角呜咽,高宝亮抖动手中长枪的红缨,身先士卒地冲在了队伍的最前端。 一座城门的吊桥缓缓落了下来。 高宝亮下令属下将士摆好阵型之后,静静地等待着敌将的出现。 守城的将领张立宪似乎显得胸有成竹,他并不急于率领人马出城迎敌,而是站在高高的城头上,居高临下地眺望了一会儿。 高宝亮将军等的有些着急了,心里一阵嘀咕:守城的将领这是什么意思,畏敌怯战?龟缩不出了? 那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又是什么意思?欢迎我军长驱直入?还是城门内设有各种埋伏,想要诱敌深入? 高宝亮正在犹豫,要不要即刻主动发起攻击,终于从吊桥上走过了一队身着大顺盔甲的骑兵。为首之人,正是那员敌方守将张立宪。 高宝亮冷笑了一声,提枪迎上前去,准备主动发起挑战。 哪知敌方守将却勒住了胯下战马,微微抱拳道:“高将军,怎么说你我也都曾同朝为官,何必着急同室操戈呢?” 高宝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少废话。你到底还算不算个爷们儿?要么你我各执兵刃,来一场生死对决。 要么你即刻下马跪地乞降,有什么好啰嗦的?” 张立宪在马上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张某虽是一介武夫,但对天下大势,还是有我自己的判断的。 而且我们已经提前得到了肖大元帅不幸阵亡,我朝精锐之师蓝旗大营全军覆没的消息。 大势所趋,虽然我张某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但也绝不会领着手下弟兄们做出螳臂挡车的蠢事。让他们白白丢了性命! 高将军不妨抬头看一眼,我们城楼上挂的是什么?”。 听他如此说,高宝亮将军震惊之余,忍不住抬头向上观瞧。 这不看还则罢了,一望之下,更加目瞪口呆。 只见城楼之上,高高地挂起了一面白旗。 高宝亮的心中五味杂陈,难免有些失望:我还没来得及打开杀戒呢,这就举旗投降了?让我如何在我军阵前立威?这个张立宪真不是东西! 虽然对我军整体而言,兵不血刃,夺下一座城池是好事。 远远在中军督战的傅青山将军也看到了敌方城头突然挂起的白旗,他顿时瞠目结舌,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百一十三章 至高权力 军师宋琦面带喜色,匆匆迈步走了进来。 他来到我的近前,停住脚步,躬身施礼道:“刘将军,前线传来捷报,我军先锋营已攻占毫州府城。” 听罢我微微一愣,抬头问道:“这么快?如此看来,那位傅青山将军和高宝亮将军配合的还不错。我方人马损失大吗?” 宋军师笑着说道:“具体战况我还没来得及详细询问。那名负责传送捷报的骑兵就在帐外,不如让他进来,我们一起当面问问吧。” 我点了点头。 很快,那名脸色黑红,身材壮硕的兵卒便挺胸大步走了进来,冲我二人跪倒施礼。 我连忙抬手道:“起来吧,先擦把汗喝口水,一路奔波辛苦了。说说前方的具体战况,我方的人马损失大吗?你们的动作也太过神速了!值得全体嘉奖。” 那名兵卒站起身后,重新抱拳笑道:“大将军和军师不必担心。此次我军兵不血刃,敌军守将就主动挂白旗投降了。 我方的损失为零。” 听罢,我与宋军师面面相觑,都颇为吃惊。 那员兵卒又接着说道:“傅元帅派我回来,一来传送捷报,让大将军安心。二来他也想让我问一下大将军,那些主动献城投降的敌军该如何处置?他们的人数不少,也有万把号人呢。” 我又抬头与宋军师对视了一眼,开口说道:“当然是一个都不能杀,要善待之。今后我们还要不断向大顺朝廷发起进攻,他们已经树立了一个很好的榜样。 具体该如何对待,我与宋军师商议之后,就辛苦宋军师亲自陪你返回前锋大营吧。” 宋军师紧闭双唇,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冲我使劲点了点头。 我望着他说道:“有劳军师此次前往,要带上充足的粮草和银子。一方面要尽量安抚降军的情绪,极力善待他们。 另一方面也要提醒一下傅将军和高将军,千万不能得意忘形,急于抢功,冒险突进。我方主力的全面准备工作完成尚需一段时日呢。” 宋军师又冲我使劲儿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在身后一大群手持火把的兵卒的簇拥下,护国大将军哈斯昂首挺胸,缓缓前行。 他的双眼瞪得溜圆,好奇地盯着头顶的穹顶。因为早先在木托磐尼帝国的军队中军阶低下,这个地方他也是头一次进来。 但在众人的面前,他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装成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早已熟视无睹。 “这个地方还不错。我以后就住在这里了。”他语气平淡地说道。 紧随在他身后的那位百夫长连忙点头哈腰的说道:“这里虽比不得王宫,但家俱什么的还都比较新。也只好委屈大将军先将就一下了。等我们重新占领帝都,夺回王宫,再请您搬到那里去。” 哈斯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对那些手持火把的士卒说道:“这里应该也很安全,你们就不用都跟着我了。百夫长留下来就行,我要单独和他说几句话。” 众人闻言,纷纷停下脚步,与他二人拉开了适当的距离。 哈斯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兄弟,我交代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那位百夫长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凑进几步轻声说道:“大将军,您交代的事我自当尽心竭力。 已经捉了四五个年轻貌美的,一会儿就先给您送一个。” 哈斯大将军满意地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夜深沉。 那位百夫长果然信守承诺,很快就送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本族女子,临走前还顺手轻轻关上了房门。 哈斯倒背着双手,认真的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这位女子,她的下巴尖细,眼眸深陷,面容姣好,身材也很不错。 哈斯满意地点了点头。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位少女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疯狂地对他顶礼膜拜,然后眼含热泪跪倒在地,双手捧上自幼便携带在身边的匕首。任由他这位大将军杀伐决断。 哈斯又等了片刻,见对方还是没有反应,不由地生起气来。 他大声说道:“我现在的身份虽然是护国大将军,但在不久的将来,就有可能成为国王。 是我,历经九死一生,带着手无寸铁的教众们奋起反击,才让你们脱离了苦海。 我本人现在就是整个火神教的灯塔和希望,是神一般的存在。你不应该双膝跪地,对我顶礼膜拜,任凭驱策吗?” 听完他的这一番话,那名年轻漂亮的女子虽然跪倒在地。却目光冷漠,更没有双手捧出那代表爱意的匕首。 只是淡淡开口道:“您的确是我们火神教的大救星,我也愿意对你顶礼膜拜。但是,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意中人,并将那把出生时父亲专门打造的匕首送给了他。 因为时局动荡,朝不保夕,我们只是还没有成婚而已。 相比您这位大将军,我更喜欢他一点。按照我们的教规,我不能主动背叛。” 哈斯大将军脸色一变,不由地恼羞成怒起来:“那个百夫长是怎么办事的?像你这种不够虔诚的女人,就不配被送到我的身边来。 不过事已至此,你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忘记过往的一切,一心一意服侍好我。我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 望着对方凶狠的目光,那名可怜的女子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哆嗦。 犹豫了片刻,她轻轻开口道:“我承认您是我们整个火神教的恩人和大救星。但感情是不能勉强的,看在我们同为火神教教徒的份上,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我将对您感激终生。” 哈斯咬牙道:“我很快就会成为至高无上的王了,甚至可以掌握教内所有人的生死。既然你还执迷不悟,那就去死吧!” 话音未落,哈斯猛然拔出腰间的配刀,一挥而下。 血光四溅中,那名年轻而美丽的女子缓缓倒了下去。 哈斯一脸淡定地向门外喊道:“来人,把这个狗奴才拖出去。再给我换一个新人进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三大护法 傍晚街边的饭馆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煞是热闹。 绿珠单独坐在一张靠近角落的饭桌旁边。 而随她一路同行的那三个家伙则挤在另一张大桌子上,桌上有酒有肉,已然杯盘狼藉。 因为常年跟在那位尊贵的公主身边,绿珠也早已习惯了视金钱如粪土。 这一路行来,那三个贼头贼脑的家伙倒还显得本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做出什么胆大妄为的举动。 既然出发前已经答应了他们,一路上的吃喝费用全部由绿珠承担。那三个家伙一点也没客气,大鱼大肉,好酒好菜,可劲儿的招呼。 这点开销对绿珠来说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她也就不管不问,任由着他们胡闹。 虽然这一路行来,这三个盗匪不断玩命地向她献殷勤,表忠心。 但绿珠始终没有敢彻底放松警惕,甚至就餐也不愿意和他们同桌。 鬼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会动了歪心思,做些手脚。所以不得不防。 此时从大门外忽然走进四个奇形怪状的人。 为首之人长着一对鹰眼,前额十分突出。猛一看还以为此人被人刚用石头砸了脑袋,那里肿起了一个大包。 他肩扛一把禅杖,但他披头散发,眼神凶狠的模样,绝对不是出家人。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身材壮硕的胖子。 他身上最显眼的便是那一副大肚腩。如果将他换成妇人打扮,稍有些常识的人,都会毫不怀疑,她至少应该是怀孕六个月了。 第三位却是一个落魄书生打扮的瘦子,黑须飘飘,手握一把铁扇。但他身上那件长衫又旧又破,好似多年未曾清洗过。 第四位,也是最后一个进门的,是一个面相呆傻的大高个。他的一条腿似乎落有残疾,走路看上去一瘸一拐的。 这四个面相奇特的家伙,走进饭馆儿脸上却一点看不出饥饿的模样,倒像是专门到这里来找茬的。 坐在角落中的绿珠不动声色的抬头扫了他们几眼,又默默地低下头去。 那四个家伙在大堂里晃了半圈,最后竟不约而同地来到了绿珠的桌前。几双阴狠的目光同时发现了绿珠放在身边、鼓鼓囊囊的包袱。 为首的那个脑门上有包的家伙先开口说道:“就这一桌人最少。要不我们哥几个委屈在这里挤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其余几人使了个眼色,似乎在提醒他们注意那个包袱,看准机会下手。 随即他身后的那个胖子挺着大肚腩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绿珠本来也吃的差不多了,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手提着宝剑,一手去摸身边的包袱。 她已经感觉到面前的这几个家伙不怀好意,来者不善。 但她并没打算招惹太多是非,只想着起身走人,远离他们。 哪知她还未站起身,那个胖子的肩膀便被人从背后重重拍了一下。 绿珠抬眼望去,竟然是自己的那三个跟班。 已经喝的有些微醺的那位老大搂着胖子的脖梗说道:“我说几位,你们若想找座儿吃饭呢,去我们那一桌。我们已经吃饱喝足了,正准备离开呢。 你们莫要惊扰了我家主人。若不为吃饭,想要找茬呢,我们三兄弟奉陪到底。这里空间狭小,我们到院里去比划。” 他的话音未落,那位身材矮小的老三和杂毛老五都手握钢刀,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那位落魄书生打扮的瘦子抬手捋了一把自己下巴上的胡须,眯起双眼扫视了这三人几眼。 开口说道:“大船江上飘,风里浪里乐逍遥。我看你们几位这架势,应该也是道上的吧? 兔子不吃窝边草,秃鹰专捉小家雀。马有马路,狗有狗道,我们完全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还没等老大开口回答,小矮个老三上前一步,操着尖细的嗓音说道:“羔羊拔光毛,放在火上烤。袖里乾坤大,靴中藏把刀。本来就是我们碗里的肉,岂容他人伸筷子捞?” 绿珠眼中精光闪烁,却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宝剑。 眼神凶狠,为首的头上有包的那家伙忍不住扭头望着老大问道:“这就是说没得商量了?” 满嘴酒气的老大昂首挺胸,正义凛然地说道:“早告诉你们了,出门要看黄历,是佛都得跪拜。” 他抬手轻轻指了一下绿珠说道:“这就是我们三兄弟的活菩萨,识相的话,趁早别打什么鬼主意了,我们兄弟三人,就是她的三大护法!” 那位腿有残疾的傻大个瓮声瓮气的说道:“都在道上混,你们应该听说过我们四大天王的名号吧?雁过拔毛,我们从来不会空手而归。” 听他这么说,这边的杂毛老五不干了,恶声恶气地说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若你们不听劝,非要搅浑水。我们哥几个可都不是吃素的!”。 女足使劲眨巴了几下美丽的双眼。她完全听不懂这几个人嘴里的黑话,更弄不明白他们为何而争吵。 头上有包的那个家伙咬着牙说道:“那就只好手底下见真章了。” 这边面红耳赤的老大毫不示弱,率先迈开大步,向门外走去。 同时一边气宇轩昂地大声说道:“院里动家伙!” 饭馆里的食客蜂拥而出,远远地围成了一个大圈,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们,即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看一把热闹。 绿珠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只能将那个包袱紧紧捆在背上,手提宝剑,站在了人群之后。她也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三对四。敌对的双方都手握兵刃,毫不掩饰自己身上透出的凌厉的杀气。 杂毛老五凑近自己大哥的身边,低声说道:“大哥,我们这么做值吗?对方可比我们多出了一个人。要想获胜,我们得先下手为强。” 那位老大似乎还处在微醉状态,轻轻叹息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行走江湖,信义为重! 若是我们兄弟不能在短时间内占据上风,相信那位女侠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一旁的老三轻轻嘀咕了一句:“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我平生最恨这些蛮横霸道,黑吃黑的。还是我先上吧。” 言罢,他猛然平地跃起,向对方那个满头包的壮汉抡起了砍刀。 于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菜鸟互啄开始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四大天王 秉承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对战原则,那位身材矮小的老三一跃而起,竟然蹦起了一人多高。 轮刀朝对面那个披头散发,前额凸起的家伙劈头剁去。 这位为首的天王却是早有准备,见对方来势汹汹,下手狠毒。 不慌不忙的举起手中禅杖,生生将来袭的钢刀架了出去。 同时大喝一声,顺势将手中禅杖抡了出去。 小矮子老三见一击不中,口中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连连后退。 那位书生模样的家伙一声不吭,猛然收起手中铁扇,脚下一个滑步,朝对面醉眼惺忪的老大面门拍去。 杂毛老五大吼了一声:“大哥当心。” 便急忙挥舞着手中钢刀主动迎了上去。 大肚腩天王虽然体型肥胖,可一旦动起手来,移动速度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同时他也亮出了手里的家伙。那是一个貌似铁饼的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大力向对面老大的胸前拍去。 忽然之间,那位老大也不知是真酒醒了还是被吓醒了,闪身躲过致命一击的同时,也举起了手中的钢刀。 那位呆头呆脑,如鹤立鸡群般的傻大个由于一条腿不利索,行动不便,并没有急于动手。而是站在己方的最后,瞪大双眼观察着场上的局势,寻找着合适的进攻目标。 一番大乱斗,围在四周看热闹的人只觉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站在人群外围,台阶上的绿珠也一脸惊愕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她压根就没想过要拔剑出手相助。 因为她内心觉得:眼前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混战,与她无关。 那三个所谓的跟班,她知道都算不上什么好东西。虽然他们似乎是为了维护她而出手,但她从内心里对这三个家伙本来就没什么好感。 而那四个所谓“四大天王”,虽然面相凶狠,但与她无冤无仇。她也懒得出手教训。 在她看来,正在拼死搏斗的这两拨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无非是狗咬狗罢了。她耐着性子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看热闹就足够了。 打斗双方之间短暂而微妙的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 手执铁扇的书生与嗓子尖细、个头低矮的老三又打在了一起。 他最早的对手是那个杂毛老五,见己方挥舞禅杖的大天王冲过来朝对手的脑门拍下,他便闪至一旁。开始用铁扇攻击动作灵活的矮个老三。 可是一番打斗下来,他并没有占据明显的优势。那个小矮子动作非常灵活,反应很快。铁扇书生眼珠一转,眼神中透出几分阴狠。 虚晃一招之后,他偷偷按下了扇柄的机关。三根银闪闪的铁钉突然从扇子的前端发射了出去。 矮个老三一声惊呼,一个麻利的后空翻。一枚银钉,擦着他的鼻尖儿飞了出去。 他扭回头来,嘴里竟然还叼住了一颗。但第三枚却打在他的肩头上。 他猛然吐掉了口中含着的那枚铁钉,疼的哇哇大叫。 同时忍不住骂道:“你竟敢公然使用暗器,破坏江湖规矩。气煞老子了!” 铁扇书生并不回答,只是冷冷一笑,继续挥舞着铁扇朝他攻来。 老三心里一惊:老子没受伤时也只能勉强和他打个平手,现在肩部负伤,疼的一条胳膊都不听使唤了,这恶贼却乘虚而入。傻子才会和他硬拼呢! 老三一边逃一边用自己尖细的嗓音高喊道:“大哥救命。这厮暗箭伤人,太不地道了!” 可当他扭头一看,自己的大哥正与那位挺着大肚腩的胖子打的不可开交,根本腾不出手来。 老三一边像一只受伤的猴子一样窜来跳去,极力躲避着铁扇书生的追杀。 一边扭头往绿珠站立的地方瞅了一眼,操着尖细的嗓音带着哭腔高喊道:“女侠救命啊!我等兄弟三人对你忠心耿耿,视死如归。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好我的姑奶奶呀,您若再不出手,我们可真就没命了!” 一扭头的工夫,他眼睛的余光一扫,忽然发现那个先前还站在外围看热闹的傻大个,竟然一瘸一拐地挥动着一根大铁棒,也向他追了过来。 他顿时吓的七魄丢了三魄,完全顾不上喊救命了。慌不择路地四处躲避、逃窜。 站在人群后方的绿珠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对这三个所谓的跟班,虽然没有任何好感,但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别的恶人活活打死,又忽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她飞快地拔出了那把青芒四射的宝剑,纵身一跃,迅速加入了战团。 绿珠的剑法虽然比着熊丫头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但她也算是经过高人指点。 与这些横行江湖、耍勇斗狠的泼皮无赖相比,那又不止高出了几个档次。 绿珠只挥出了一剑,便将那个一瘸一拐,挥舞着铁棒追杀老三的傻大个刺了个前后通透。他惨叫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铁扇书生见状大惊失色,毫不犹豫的再次按动扇柄的机关,朝着绿珠的面门发射暗器。 绿珠不慌不忙,脚尖点地,腾空而起。曼妙的身姿在空中完成了一次华丽的旋转,便轻松躲了过去。 绿竹可不愿意惯着这个家伙,双脚甫一落地,便再次腾空而起,猛的一个转身,便一剑刺中了对方的小腹。 铁扇书生顿时傻了。难以置信的向下望了两眼,看到自己的鲜血汩汩而出,大张着嘴巴,不由得连连倒退。 那位小矮个老三,终于站定不跑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崇拜万分的女侠祖奶奶,轻松出手就放倒了两个敌人。 欣喜庆幸之余,难免又有些后怕:亏着听了大哥的话,这一路上没敢轻举妄动,否则,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没等喘口气儿,绿珠扭头一看,那边拼死苦战的杂毛老五也命悬一线了。 额头上顶着大包的大天王,手中的禅杖势大力沉,虎虎生风,招招不离老五的要害。 而且杂毛老五身上已经挂彩了,大腿处流着殷红的鲜血,满头大汗,正拼命咬着牙苦苦支撑,眼看着就不行了。 绿珠只好再次出手,先一剑逼退了对方,接着伸手将喘着粗气的老五猛然推到了一边,自己则正面迎敌。 对方的眼珠都红了,因为他也已经亲眼看到了自家弟兄稀里糊涂就惨死在了这个弱女子的剑下。 而且今天双方的冲突完全因她而起! 这位披头散发的天王满怀新仇旧恨,爆喝一生,打算与绿珠彻底玩命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以礼相待 感觉到对方手中禅杖的势大力沉,绿珠很机智地采用了四两拨千斤的战法。 不去主动与对手的武器硬碰硬,而是以柔克刚,寻找合适的空隙发起进攻。 见自己的刚猛强攻未能伤及对方分毫,这位披头散发满头包的家伙彻底陷入了癫狂。 他一边哇哇狂叫,一边更加用力的挥舞着手中的禅杖,恨不得将面前这个丫头一下子拍成肉泥,以解心头之恨。 绿珠微微一笑,不慌不忙,从容应对。 那边刚刚缓过劲儿来的三大护法也毫不手软,合力围攻那个挺着大肚腩的胖子。 胖子心里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无奈。 他一人独战对方的老大,还能稍微占有些优势。三名对手采取群狼战术,围而攻之,他可就真有些受不了了。 好在三名对手都负了伤,战斗力均有所减弱。否则,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但以当下的情况,就算他想撂挑子,对手也绝不会答应。 绿珠渐渐有些生气:她认为对方应该能感觉到她并不想使出全力,痛下杀手。 但对面这位披头散发的“天王”很不识趣,自己已经是破绽百出,却还是狂叫着发力猛攻。 绿珠懒得和他再缠斗下去了。这个人怎么像条疯狗似的?不知收敛。那就别怪小姑奶奶不客气了! 闪身躲过对方猛力挥过来的禅杖之后,绿珠再次脚尖点地,腾空而起,看准了间隙挥剑向对方刺去。 对方像鼓了一个大包似的凸起的额头猛然中剑,身体猛然一滞,随手扔了手中禅杖,完全不受控制地面向绿珠跪了下去,继而扑倒在地,从此一睡不醒。 几乎与此同时,那边的大胖子闷哼了一声,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摊开了双手。 意犹未尽的三大护法扭头忘了绿珠一眼,移步向她围拢过来。他们仨心里都很清楚:今日一战,等于这位美丽的女侠以一己之力,救下了他们三条命。 原先脑中的各种龌龊想法,阴险算计,此时已荡然无存了。 老大先是抬手擦了一下自己嘴角溢出的血丝,说起来他是受伤最轻的那一个。被对手拍了一下,虽然受了些内伤,但绝不致命。 他怀着无限崇敬的心情对着绿珠躬身施礼,抬起头又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大咧咧地说道:“什么狗屁四大天王,徒有虚名尔!最终还不是败在我们三兄弟的手下? 二位兄弟一定要牢记哥哥的话:行走江湖,信义为重。咱不惹事,不怕事,还要能平事,那才叫本事。” 绿珠闻言,又有些哭笑不得了。对方口中的所谓信义,她从头到尾压根儿就没看见过。 这三个货色如果不惹事,这世上就没人惹事儿了。 不怕事儿倒是真的。至于能平事的真本事,她翻遍这仨人的口袋也未能找到一丝踪影。 大庭广众之下,有人横尸街头。按说此时怎么也得冲出几十个捕快洗地,捉拿凶犯。 可那个年头世道实在是太乱了,就连貌似强大的大顺朝廷都已经摇摇欲坠。 正好好走着路,一头栽倒饿死的人都没人管。自己拎着管制刀具,耍勇斗狠,砍死别人或被别人砍死,就更没人管了。 肚子里不饿的,顶多围成一圈看看热闹,然后各奔东西,回去之后可以将今天所见作为谈资。 绿珠瞄了一眼那“三大护法”,见他们虽无大碍,但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心肠又莫名的软了。 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随手扔给那位为首的老大,开口说道:“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三个又都负了伤。 找一处客栈,定两间上好的客房。再寻个郎中为你们治治伤,明日一早再启程吧。” 那三人欣喜若狂,千恩万谢之余,那位老大又挺起胸膛,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女侠放心,下次遇到危险,我们兄弟三人一样会舍命护你周全。” 没豪迈两分钟,因为自己也受了内伤,他不得不弯下腰去,猛烈地咳嗽起来。 绿珠见状,微微摇了摇头,很是无语。 军师宋琦很快就来到了刚刚被占领的毫州府。 他先是与二位先锋主帅见了面,明确转达了我的命令。 傅青山将军听完之后笑道:“我追随刘将军多年,怎么感觉他的胆子变的越来越小了呢? 当初我们都敢以少打多,以弱胜强,出奇制胜。 如今我军兵强马壮,傲视天下。他反而提醒我们要格外小心谨慎,真是越来越像他那位干爹,南宫大将军了! 经历的大战越多,胆子反而越变越小。” 看到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宋军师连忙正色道:“傅将军千万莫将此话当做儿戏。我很理解刘将军的担忧。 骄兵必败!我军所谋是整个天下,无论形势对我方多么有利,都不可轻慢懈怠,行百里者半九十。 另外那位主动献城投降的张将军,你们二位是如何处置的?” 豆芽儿和高宝亮互相对视了一眼,才开口回答道:“那厮虽然是主动投降,无非是贪生怕死,畏敌怯战。 怎么说他也是大顺的敌将,我们暂时把他关了起来。” 宋军师一着急,拍着自己的大腿说道:“还好你们没动手杀了他。 快将他放了,以上宾之礼待之。今晚请他赴宴,好好给他压压惊。 我军一路突进,剑指京城的进程中,这样贪生怕死,畏敌怯战的敌将越多越好。会省去我们不少麻烦。” 傅青山和高宝亮二位将军又互相对视了一眼,似懂非懂地轻轻点了点头。 傅青山将军又开口道:“我与高宝亮将军都见过此人了。老实说,我们俩都很不喜欢他。这厮有点娘们唧唧的,缺乏作为一个武将的雄武之气。 没一刀宰了他就已经对他很不错了。” 宋军时咧嘴苦笑了一下,开口说道:“还请二位将军暂时放下个人的好恶,以大局为重。 这也是刘将军为什么不放心,让我亲自来跑一趟的原因。 今后我们每攻占一座城池,都要想方设法平乱、安民,重新分配土地,鼓励农商,补足粮草。 这也是刘将军口中所言,要稳扎稳打,不必急于求成的根本所在。”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将军不好战 热气腾腾的酒菜端上桌之后,军师宋琦又亲自出门迎接。 傅青山和高宝亮这二位先锋营的统帅,却赌气似地坐在桌旁懒得挪窝。 随着朗朗的笑声,军师宋琦陪同着那位张立宪张将军并肩而入。 这位张将军面皮白净,又换了一身新装,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梳洗打理,显得神采奕奕。丝毫也看不出被迫沦为阶下囚的囧态了。 傅、高二位将军虽然满心的不情愿,碍于军师的面子,也只得站起身来微微抱拳。 几人重新落座之后,先锋营中的其他几位陪同的将领中,有一人主动走上前来,为在座的各位斟酒。 宋军师端起面前斟满酒的酒碗,满面含笑地对张将军说道:“张将军是少有的深明大义之人,今后我们都是自家兄弟了,我先敬你这一碗,聊表心意。 我的酒量比起我家主公刘将军那可差远了,只能尽力而为,点到为止。 回头等他来了,你们尽可开怀畅饮。” 张将军连忙笑着说道:“军师您太客气了,让张某有些受宠若惊。 我张某虽是一介武夫,但也识大体、顾大局,懂得顺势而为。 身为一员武将,战死沙场,死而无憾。但我不得不为手下那帮弟兄们多想想。” 一旁坐着的傅将军抬头向坐在自己斜对面的高宝亮望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地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傅将军鼻中轻轻冷哼了一声。 心中暗道:“把贪生怕死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也是没谁了。当真动起手来,你们照样一败涂地,我与高将军还能得个军功。” 高宝亮将军的心中对这位张立宪将军也是颇有微词:身为一军之统帅,好歹先真刀真枪地干起来。战败了再投降也不迟啊,至少大家伙都能看到我露两手。 可这算什么?不战而降,太怂包了吧! 大顺朝武将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我都替你臊的慌! 宋军师此时只顾亲热地拉着张将军的一只手,对他说道:“我家主公刘将军胸怀宽广,视兄弟如手足。 张将军回去之后,也可以告诉手下弟兄们:愿意继续留下来的,今后一视同仁,论功行赏,绝不会亏待了他们。 想返回家乡的,发放足够的盘缠,我们也绝不强求。 如今我红巾义军,正在全力推行将土地重新分配,惠及天下万民的政策。 要让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服,人人都能共享太平盛世。” 张立宪闻言不由瞪大了双眼。略显吃惊地问道:“有此等好事?若真能如此,离天下太平,黎民百姓民安居乐业真就不远了。大家活着,今后也就更有盼头了。” 宋军师连连点头,表示断定、确定以及肯定。 他又扭头扫视了一眼傅将军和高宝亮。忽然发觉他二人似乎情绪不高,此时却又无法开口询问详情。 高宝亮此时站起身来,端起酒碗,笑着对张立宪说道:“张将军,我也敬你一杯。 之前因为没有得到我家刘将军的授意,对你多有怠慢,还请你别往心里去。” 张将军连忙站起身来,双手捧着酒碗说道:“高将军不必客气。您曾是蓝旗大营肖大帅身边的得力干将,一杆红缨长枪神出鬼没,勇冠三军,屡立战功。 我早就听说过您的名号。” 高宝亮不以为意地轻轻摆了摆手,放下酒碗之后。貌似不经意地说道:“不知张将军此前立下过何等战功?不瞒您说,我对阁下确实比较陌生。” 张立宪脸上的微笑还没有完全放下,不由微微一愣,只得勉强回答到:“我是守城的将军,真正投身战场的机会不多。而且我虽身为武将,却不好战。” 军师另一侧坐着的傅将军,原本正只顾低头使劲嚼着一块牛肉。 此时却放声大笑,语带讥讽地说道:“将军不好战?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就好比男人不好色,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下面是不是缺了点什么玩意儿。 我是个大老粗,肚子里没什么墨水。说话太直接你也别介意。 作为带兵打仗的一军之将,必须要嗜血如命,身先士卒,悍不畏死。 否则,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 谈判求和耍嘴皮子,低头服软是懦弱文人才会做的事。 身为热血男儿,一军之将,手中的刀剑就是最直接的语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就曾经追随我家刘将军身经百战。 军营之中,可从来不养废物和饭桶。” 看到他二人一唱一和,张立宪将军渐渐面露尴尬,宋军师不由地微微皱了皱眉头。 高宝亮又接着说道:“因为张将军深明大义,我们都一直没机会交手。不如趁着此刻酒意阑珊,众人兴味正浓。我与将军去教场上比划比划如何?” 宋军师终于明白了:高将军枪法超绝,这是他与那位傅青山将军暗中合伙激那位张立宪将军,想让他当众出丑。 张将军心里也明白:自己那两把刷子肯定不是长枪将高宝亮的对手,所以绝不能答应。 只能暂时保持沉默。 宋军师连忙开口阻拦道:“大家今后都是自家兄弟一家人。不必争什么马高镫短。俗话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要想切磋武艺,今后有的是机会。那也得等刘将军在场才有乐趣。 今日大家难得欢聚一堂,只管开怀畅饮,品尝美味佳肴就是了。 谁也不许再提校场比试的事儿了。” 听军师都这么说了,早已摩拳擦掌的高宝亮将军只得平复一下跃跃欲试的心情,重新坐下。 他再次抬头与自己斜对面的傅青山将军对视了一眼。 二人相视一笑,都低头吃了起来,不再合力挤兑那位张立宪将军了。 一名校尉匆匆入内,低头向我禀报道:“启禀刘将军。我大营门外有三男一女前来闹事,表现十分猖狂。 其中一位壮汉,肩扛大刀,甚是嚣张。口口声声直呼将军您的大名,让你出去拜见他家主人。 弟兄们已将其团团围住,只等您一声令下,便可将其斩杀。 但我们又担心误杀了您的旧相识,故而前来向您禀报,请将军定夺。” 我奇怪地抬起头来。心中思忖:会是何人呢?拿着鸡蛋碰石头,主动前来找死? 竟然还有个女的?熊丫头刚刚回山不久。而且这帮手下弟兄们都认识她。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她。 这倒让我好奇了。 我连忙吩咐道:“先别着急动手,让我亲自出去看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强盗不抗揍 我快速地迈步走出营门,抬首向对面观瞧。 那三匹马上奇形怪状的三个家伙,我一个都不认识。 当我将目光转向那名马上身材苗条,手提宝剑的女子时,登时双目圆睁,目瞪口呆。 “绿珠妹妹!” 我禁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骑在马上的绿珠姑娘紧闭双唇,热泪盈眶。美丽的双眸中波光荡漾,似乎蕴藏着千言万语。 我不由分说,一跃而起。伸出双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从马上抱了下来,平稳落地。 我身后原本杀气腾腾的属下将士们都被我突兀的举动彻底惊呆了! 虽然没有一个人吭声,但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开始在心里胡思乱想:这是什么情况?我们家这位刘将军简直太牛掰了! 刚刚送走一个绝世美人,这又主动送上门来一个。 而且看刘将军抱着她,她非但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似乎还很享受。她的手里可是还握着一把宝剑呢。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说的就是刘将军这种人吧?今天我等兄弟,可算是开了眼了! 关键看样子这两个美人都身怀绝技,武功高强。她俩一旦碰面,会不会打起来,拼个你死我活?那就更热闹好看了!期待期待。 我也是这时才意识到,刚才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完全忘了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连忙威严地扭头吩咐道:“你们都收起武器,全部退下吧。” 低头向怀中的绿珠望去。她此时已是泪流满面,紧抿双唇,深深地凝望着我,默默无语。 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怀抱着绿珠温暖的娇躯,脚尖点地,几个起落,就返回了自己的营帐。 所有的人都蒙圈了,空气仿佛也在一刹那间,彻底凝固了。结成了透明的冰柱,困住了所有的人。 还傻呆呆骑在马上的“三大护法”最先反应过来,先是扭动了一下脖子,互相望了一眼。确定这是大白天,不是在做梦。 “这是什么情况?那位刘将军一句话不说,就把咱们的主人,女侠姑奶奶抢走了?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出手! 看样子他俩以前认识。主人应该不会有危险。 惭愧呀,与我等相比,他才是真正的强盗!” 正准备服从军令,转身散去的众人中,有人耳朵尖,听到了这个家伙的嘀咕,忍不住又扭回头来。 本来早就看这三个家伙张扬跋扈,十分不顺眼了,这下终于找到了收拾他们的理由。 崔二狗跃马上前,抬手指着“大护法”的鼻尖说道:“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竟敢公然诋毁刘将军,活得不耐烦了吧?!” 那位小矮个老三毫不示弱,用尖细的嗓音说道:“你是谁呀?有没有点眼力架,今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没看出来吗?我家主人是你们刘将军的座上宾,我们也都算是贵客。 没让你下马对着我们磕头行礼已经算是很客气了,别没大没小的。” 一旁的杂毛老五晃动着脑门上的几缕白发也附和道:“大人不计小人过。赶快向我们老大赔个礼,再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我们也就不计较了。” 一旁的朱三炮上前一步,挺胸与崔二狗并肩而立。一脸嘲讽地笑道:“好酒好菜我们有的是。但吃喝之前,要先掰开你们的大嘴看看,有没有一副好牙口去享用。” 一旁他二人的顶头上司上前一步,趴在崔二狗的耳边低声说道:“这三个家伙不知天高地厚,收拾他们一顿没问题。但好歹悠着点儿,别闹出人命。” 崔二狗笑着点了点头低声答道:“放心吧,俺哥俩自有分寸。也完全用不着其他弟兄们插手。” 言罢,崔二狗笑嘻嘻地策马来到了那三人的面前。 抱拳拱手道:“哥几个,收起家伙请下马吧。既然那位姑娘是我家刘将军的朋友,你们自然也都是贵客,我们一定会好好款待的。” 见对方忽然收起了刚才凶悍的模样,换成了一副笑脸。 这“三大护法”虽然都还心存疑惑,但也只得翻身下马,收起了钢刀。 “几位,请。”也已经利落跳下马来的崔二狗躬身弯腰,伸开右臂,显得彬彬有礼。 这让“三大护法”心里舒服了许多。反正他们闯荡江湖多年,胆气十足,也都昂首挺胸地迈步向前走去。 闪在他们身后的崔二狗向一旁的朱三炮呲牙咧嘴一笑,同时给他递了个眼色。 谁也没有料到,崔二狗猛然向前一扑,伸开强有力的双臂猛然抓住对方为首的老大。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将其狠狠砸在地上。 另一侧的几乎同时朱三炮行动,猛然上前一脚狠踹在杂毛老五的屁股上。 此二人的动作过于迅猛,再加之前面的三人都没有防范。所以转瞬之间,还站着能自由活动的,只剩下小矮个老三了。 老大被灌了一嘴的尘土,感觉自己全身的骨节都摔碎了,一时半会儿是爬不起来了。 杂毛老五虽然被踹了个狗啃屎,但还想挣扎的爬起来。大块头朱三炮右上前一步,又在他的后腰上跺了一脚。 这下他彻底老实了,不再挣扎着想往起站了。而且面部表情极为痛苦。 矮个老三的最大特点就是腿脚灵活。见此情形,他二话不说撒腿就逃,而且为了躲避追击,闪转腾挪,跑的不是一条直线。 而崔二狗和朱三炮则摊开了一双大手,像老鹰捉小鸡一样,在其身后穷追不舍。 这略显滑稽的场面令众人一阵发出哄笑。同时大家又觉得很是解气。 刚才这三个家伙在马上趾高气扬,耀武扬威。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还是碍于面子,只想轻轻教训他们一顿,所以没有下狠手。 老三眼看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大哥和老五还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边跑边扯着喉咙大喊道:“女侠姑奶奶,你在哪儿呀?快出来救命啊,这些强人想杀了我们!”。 他的嗓音本来就十分尖细,情急之下的大喊更是刺耳。 让所有听到的人都禁不住皱起了双眉。 第一百一十九章 待客之道 绿珠姑娘香汗淋漓,一边半推半就地挣扎着,想脱离小混蛋的魔掌。一边轻启朱唇说道:“你个小混蛋先别急着乱来,我有许多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她满脸的泪痕都还没来得及擦拭一下,就被面前这个小混蛋温热的大嘴吻干了。 望着她通红害羞的俏丽小脸,我才不会给她留任何说话的机会呢。 连忙打断她说道:“我也有一肚子话想对你说,能说三天三夜。随后再说吧,我们先办正事,以慰我长久以来的相思之苦。 绿珠微张小口,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小嘴就又被堵住了,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 她的心中又羞又恼,又爱又恨,又喜又忧,简直是五味杂陈。 心中不由暗骂道:疯狗,恶狼,小混蛋!可是偏偏心底又莫名浮起了一大朵五彩的祥云,那感觉温暖而舒适。让她完全没法生气。 我真应该刺他一剑,让他醒醒!可好在他一直没有忘记我,这令我很心安。 想到这里,绿珠又是一阵慌乱。 扭头茫然四顾,这才看到了不知何时遗落在床边地上的那把宝剑。锋利的剑刃还傻呆呆地躺在剑鞘中。 武器都没了,那就举手投降吧。绿珠心中轻轻一叹,自然而舒适地伸展双臂,算是彻底缴械投降了。 因此,小矮个老三边逃边喊,那尖锐刺耳的呼救声,整个军营的人都听到了。只有我们两个人没听到。 崔二狗骑猪、骑马都很利索,他自己跑起来也很快。 先于朱三炮伸手抓到了小矮子后背的衣服,这位可怜的老三双脚还是风火轮一样可劲地倒腾,费了半天劲,才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原地不动,脚下松软的泥土倒是被刨出了两个浅浅的小坑。 气喘吁吁的朱三炮绕到了小矮个的对面,表情古怪地望着他笑道:“我们都已经答应了,请你们哥仨赴宴,好酒好菜地盛情款待。你跑什么?” 老三惊恐地伸长了脖子,瞪大双眼一脸惊恐地说道:“好酒好菜,盛情款待?那我大哥和五弟怎么趴地上不动了? 你真当我是瞎子呀?!” 为了保持路面的平整,崔二狗一使劲儿,单手将这个老三拎了起来,双脚离地。 也笑着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就是我们红巾大营的待客之道:请客人吃饭喝酒之前,先热热身,活动活动筋骨,如此有助于消化。” 小矮个老三不屈不挠地扭动了一下脖子,冷哼道:“真有你们的!刚才想让我当瞎子,这会儿又想让我当傻子。 我们哥几个好歹也是道上混的,见多识广,武艺高强,艺高人胆大。” 朱三炮和崔二狗都好奇的望着他,同时被他逗乐了。反而不忍再下手揍他了。 崔二狗一松手,将他又重新放回地面,随后耐心地劝说道:“兄弟,你刚才确实看花眼了。 你们那位大哥就是仗着自己武艺高强,艺高人胆大,大概也是饿了,急于去吃酒。 所以凭借过人的武艺,想从我的头顶飞跃过去,走在最前面。结果踩着我肩膀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自己摔倒了,怪不得别人。 而你的那位小弟不懂得谦让之道,不尊重大哥,也想跑到前面去。结果把自己的脚崴了,跌倒在地,那就更不能怨别人了。” 朱三炮怀抱着双膀,煞有介事地摇头道:“最让我们失望的就是你小子了。看着自己的兄弟不小心摔倒了,不去搀扶,却撒丫子逃跑了。 还吹嘘自己是在道上混的,怎么一点起码的江湖道义都没有?” 矮个子老三脸色紫胀,憋了半天之后,忽然开口说道:“要不你们俩,还是痛痛快快,动手打我一顿得了!”。 我轻轻地在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绿珠额头吻了一下,边穿起衣服边轻声说道:“小宝贝儿,你就躺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得先去招呼一下手下弟兄们,等你休息好了,我来陪你吃饭。” 绿珠紧闭双目,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已被大卸八块,浑身瘫软,此时连睁开双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觉得自己浑身已完全失去了重量,悬浮在半空中,很舒服很惬意。有点像大醉之后昏昏欲睡,迟迟不愿醒来的感觉。 重新回到中军帐中,望着被别人推上来的跟随绿珠而来的三个跟班,我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除了那个小矮个还算正常,另外两个怎么看着像刚刚得了中风一样?有点儿口歪眼斜,痴痴傻傻。 那个头顶长着几根白毛的家伙,脸上的鼻血都还没擦干净呢。 我疑惑地抬头望了一下众人,问道:“他们这是什么情况?” 不远处的一位将领上前躬身抱拳说道:“刘将军,这二位是不小心自己摔倒,跌成这样了。 大约是看到您带走了他们的女主人,一时心急,想要追赶,不小心左脚踩右脚,把自己放倒了。 我请随军郎中已经看过了,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事儿。” 我又扭头看了看众人,发现其中的不少将领虽然昂首挺胸,一脸严肃,但明显是在憋笑,却故意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我心里立马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只得佯装不知,笑着对他们说道:“大军军营之中,待客之道与外面可能有所不同。 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彼此表亲善达友好的方式有时喜欢动手切磋一下武艺。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吗。 对你们的那位女主人你们就放心吧,她长途跋涉,一路劳累,正在安静地休息。 我已命人安排好了丰盛的酒宴,你们几位也请下去洗漱休息一下,我们会好好款待的。 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对本将军言明,我一定会满足你们的。 你们的女主人与我是旧相识,你们一路护卫有功,想要什么奖赏都可以。” 脖子依然有些僵硬的老大使劲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开口答话。 心中暗骂道:“黑,真他妈黑!老子和兄弟们行走江湖多年,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 但我等兄弟又不傻,看当下的形势,对方刀枪明亮,凶神恶煞,人多势众,官官相护,胳膊肘都往里拐。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等纵有天大的委屈,也只能打掉门牙往肚里咽了。敢惹恼了这一帮兵匪,我们可能很快就没命了。 无论心中有多少怨气,只能等再次见到那位女侠姑奶奶之后,向她哭诉了。希望她能仗剑直言,能替我们兄弟出了胸中这口恶气。” 第一百二十章 义不容辞 “什么,那位胡须花白的老国王已经过世了?” 我双眉微蹙,紧盯着绿珠妹妹的一双美眸问道。 绿珠轻咬薄唇,认真地点点头说道:“老国王去世之后,他的亲弟弟接替他登上了王位,后来还发生了许多事。 最可恨的是,他竟然还想加害温妮公主。阿卡拉现在还有内乱,米尼艾尔的大军又越境来袭。索隆将军独木难支。 当下公主殿下处境堪忧,生死悬于一线。他的亲叔叔还不断逼迫她嫁给米尼艾尔王国的国王,就是当年的那位二王子。 万般无奈之下,她才恳请我来寻你这个小混蛋。亏着她那么信任你,竟然想搬你当救兵,帮她脱困。 我出发之前已提醒过她了:远水不解近渴,何况就算我找到了你,你还有自己的顶头上司,未必能掌握军政大权。劳师远征,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事到如今,我也总算寻到你了,念在我与公主殿下姐妹情深,如果你有能力的话,一定要尽力帮她。算我求你了。” 我沉吟不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我伸出右手轻轻爱抚了一下绿珠头顶乌黑的秀发,安慰她道:“你不用再着急了。我要找手下弟兄们详细商议一番,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公主对我有恩,她如今深陷险境,小爷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你先好好休息休息,过不了两日,我便要你陪着我重返阿卡拉。我的义父南宫大将军当年就想收拾米尼艾尔王国这个帮凶来着,他们在我大顺境内也犯下了累累的罪行。 一是因为那时着实没有那么多精力,二是当时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 我也一直在寻找机会,帮他老人家弥补这一份遗憾。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现在正好新账老账一起算! 另外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顶头上司了。在整个大顺境内,除了我就是头顶的蓝天。 就连那个喜欢种花弄草的昏庸皇帝,想收拾他都是一会儿的事儿。” 望着我脸上自信的微笑,绿珠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张口结舌。 明显感到难以置信。 我的手指向下一滑,顺势勾起了她尖尖的下巴。忍不住俯下身去,在她的红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低声在她的耳畔说道:“傻妹妹,小嘴张这么大,当心一会儿合不拢了。你难道还对我没有信心吗?” 绿珠连忙闭上嘴巴,轻轻点头道:“我当然信得过你,否则当初也不会让你这个小混蛋白白占了便宜。 你个小混蛋,总是给我接连不断的惊喜和惊吓。” 说着,她伸开自己雪白的玉臂,轻轻搂住了我的脖子。 中午时分,我单独找到了秦大哥。 在与他推杯换盏之际,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想法。 秦铭大哥也显得十分震惊。 瞪起双眼望着我说道:“你这又是抽的哪根筋? 我们已经荡平了朝廷的蓝旗大营。今后整个大顺疆域对我军来说,可以说是一马平川。杀进京都,改朝换代,都是指日可待。 此时,你却要亲自带兵,挥师北伐。把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丢给我?只单单是为了完成你的义父大人,那位南宫大将军的遗愿?” 我仰头笑道:“男子汉大丈夫,立于这天地之间,当初完全是受命运的驱使,身不由己。 如今既然有了选择的机会,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推翻腐朽没落的大顺王朝,改天换地,重塑一个强盛的帝国,已经不算什么难事儿了。 那开国立朝之后,我们要威服八方,这也是必须去做的事。现在只不过由于特殊情况,把这件事提前来做。 完成义父当年的遗愿,只是原因之一。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在阿卡拉王宫养伤期间,那位勇猛的索隆将军曾向我发起挑战,甚至最后恼羞恼羞成怒,对我拔刀相向。 是那位天仙般的美丽公主,在危急关头,她伸开了自己稚嫩而柔软的双臂,面对着冷冰冰的钢刀,挡在了我的身前。 我长这么大,没少被别人欺负过。当然也没少欺负过别人。 但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肯为我挺身而出。 就冲这份情意,我也义不容辞!”。 看我说的如此慷慨激昂,秦大哥忍不住摇头笑道:“你小子也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正义凛然。 我看你就是对那位美丽的天仙公主念念不忘,想趁此机会抱得美人归吧?” 我哈哈大笑道:“秦大哥你也太抬举我了!我好歹也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 小爷我虽然胆大妄为,色胆包天,但每次与那位天生尤物在一起时,我的心底都会有一些莫名的自卑。 她就像一只超凡脱俗,美丽的白天鹅。而我则是一只独坐井底的癞蛤蟆。 不开玩笑了。其实我真实的想法是,借此良机,彻底铲除我们未来帝国的外患。让天下的黎民百姓们都能够安居乐业,高枕无忧。 而且我不需要动用全部的人马,只带那五万特战营就足矣。 他们个个以一当十,相当于五十万兵马了。 这里有你和宋军师坐镇,稳扎稳打,逐步向前推进就完了。等我扫清了外围的匪患,得胜归来之后,也许你们已经顺利占领京城了。” 秦大哥又喝了一口酒,微微摇头笑道:“难得见你小子如此谦逊,终于承认自己是只癞蛤蟆了。 可是你小子别忘了,这天底下的天鹅肉最终都是被癞蛤蟆给吃了,因为他们脸皮够厚,无知无畏,一往无前。 另外,我对你小子太了解了。一旦拿定了主意,九头牛也拉不回。那五万精兵强将我觉得对你也足够用了。 你向来喜欢借力打力,声东击西。 打仗这事,你比你那位义父,当年的小老头还更加技高一筹!”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着高举起手中酒碗,与秦大哥碰使劲了一下之后,扬起脖颈一饮而尽。 “不论你老哥是在骂我还是损我,我都接了。 家里的事儿,就拜托哥哥了。切记不可心浮气躁,得意忘形,突进的太快了。 好歹要等我回来,我哥俩并马踏平大顺京都云台。 新王朝的国号我都想好了,就叫大楚。 要让普天下的百姓,都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秦大哥也豪迈地干完了面前的酒,一拍大腿说道:“大楚?这名字不错,够霸气! 我可警告你啊,平定外患之后,你可要及早归来。我等兄弟们,还都在这里眼巴巴等着你呢。 早知道你小子命犯桃花,别真等吃了天鹅肉之后,乐不思蜀。那你可有点太不够意思了!” 第一章 一夫当关 陈良玉将军站在宿州府城的城头之上,低头往城下观望,一脸的疑惑。 城墙脚下黑压压的人马,阵容整齐。将士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看他们的盔甲和装扮,应该是大顺朝自己的军队。虽然其中有些盔甲的颜色略有不同。 这是怎么个意思?要来攻城,或者仅仅是路过? 我也没有收到军部任何消息,说有我方大军要从此路过呀。 再看对方打出的旗帜。陈良玉将军更是一头雾水:中间最大的一面旗上,金黄色的底色,上书深蓝的“风雷”二字。 左右还各竖着两面长条旗,右侧的旗面上写着四个鲜红的大字:“替天行道!” 左侧则同样是四个鲜红的大字:“除暴安良!” 这是那些泥腿子农民起义军?看着不像呀! 这阵势,明显是一群经过严苛训练,甚至久经沙场的雄兵强将。如果是起义军,不会有这么咄咄逼人的气势。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匹壮硕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越众而出,来到了近前。 马上之人抬头高声喊道:“陈良玉将军,别来无恙啊! 你还记得当年与你并肩作战,南宫大将军帐下的刘盛吗? 既然是老相识了,就不必大动干戈了。速速打开城门,我军只是路过,要出关收拾米尼艾尔王国的悍匪,了却我义父当年的遗愿。” 陈良玉将军定睛细看之后,不由地目瞪口呆。 他连忙抱拳说道:“刘将军,真的是你呀?!南宫大将军可安好?你们这是要二度出关剿匪? 可是你们打出的旗号,怎么和那些打家劫舍的盗匪差不多?” 我仰着头说了一会儿话,脖子都有点酸了。 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此事说来话长。我的义父南宫大将军已被朝中奸人所害,我现在与大顺王朝已恩断义绝,不共戴天。 举旗造反是理所当然的。 但我此次带兵前来,并不是想取你的宿州府城,而是借道出关剿匪。 念在你我是故交,你只管打开城门,备好酒菜,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我方大军只会穿城而过,不会对城中百姓有任何骚扰。” 陈良玉将军闻言愣了半天,思索了良久才吩咐道:“打开各个城门,让他们过去。请那位刘将军入城一叙。” 他身边的一位副将在其耳边低声说道:“陈将军,你可要三思呀! 末将不知你们往日有何交情,但他们举着这逆天的反旗,那就明摆着是我大顺朝的敌人。 我们大开城门,没有任何防备,万一他们包藏祸心,趁机攻占我们宿州府城,你我都难逃一死呀。更没法向朝廷交代。” 陈良玉捋须笑道:“我方的守城官兵总共有多少人马?” 副将连忙说道:“一万出头。不知将军为何明知故问?” 陈良玉接着说道:“那你看对方总共有多少兵马?” 副将迟疑了片刻说道:“目测应该有个五、六万吧。” 陈良玉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别看那位刘将军比你小不了几岁,我当年可是亲眼见过他的马上刀法。 其人有万夫不挡之勇,就算你我同时向其发起攻击,也未必就一定能够战而胜之。我当年就十分看好他。 如果他们真有心强力攻城,我们想挡也挡不住呀!” 吊桥放落,城门洞开之后,我方大军依照我的命令,默不作声地迈着整齐的步伐,从南门而入,北门而出,重新在城外安营扎寨。 我则带着身边的绿珠妹妹、牛大宝和高怀德,跃马入城,打算与那位陈良玉将军好好把酒言欢一番。 陈良玉将军果然为人厚道,傍晚时分,已经准备好了丰富的酒宴,我只带着绿珠、牛大宝、高怀德等数人大咧咧地赴宴。 自出征以来,我军马不停蹄,今日已顺利过了关城,正好在城外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再启程,直奔玄庸关。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好久不见的陈良玉将军,一脸的热忱。倒是他旁边那位副将,目光阴冷,看上去似乎满怀心事。 像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我才懒得搭理呢。只打算放开了一般豪饮,与这位陈将军好好叙叙旧。 至于这座宿州府城,我还真就一点都没放在眼里。 待到我方大军攻占京都,改朝换代之日,只需一纸文书下达,让他们乖乖归顺就完事儿。都不用我亲自浪费唇舌。 反客为主,借花献佛,酒宴之上,我先端杯主动向陈良玉将军敬酒。 双方都豪爽的一饮而尽之后,陈良玉皱着眉头问道:“我这里山高皇帝远,消息闭塞。南宫大将军当年对我有恩,我也一直对其念念不忘。可他怎么就突然过世了呢?为朝中何人所害? 刘将军替他报仇之后,应该还会弃暗投明吧?毕竟你武艺高强,又有统帅三军之能,因一时激愤,举兵反叛情有可原。 但落草为寇,终不是长久之计。” 我放下手中酒杯微微笑道:“将军为人忠厚,只知一心为朝廷效力。你可曾好好思索过,当今的大顺朝廷,值不值得你为他这样?” 陈良玉将军微微一愣,没有答话。 我接着说道:“当年北方蛮夷横行肆虐,朝中那些大佬们却不能居安思危,将军你带兵苦苦支撑不敌,无奈之下已经打算弃城而去了。 若非我的义父大人及时伸出援手,你或者被盗匪所杀,或者作为朝廷的替罪羊,被当街斩首示众。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看不明白吗?” 陈良玉将军重重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语。 片刻之后轻声说道:“但被逼落草为寇,也只能是权宜之计。朝堂之上,有真命天子,我们终会还是要回归正统的。” 我哈哈大笑道:“皇帝年年有,明年到我家! 大顺之所以饿殍遍野,遭外敌入侵蹂躏,黎民百姓苦不堪言, 就是因为朝廷本身出了大问题。 既然这棵老树从内部开始已经病入膏肓了、连根儿都腐烂了。何不干脆将其连根拔起,再植一棵新苗呢? 我从来就不信有什么真命天子,天下本就应该是天下人的共有!” 陈良玉和他身边的那员副将,被我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彻底震惊了,瞠目结舌。 半晌之后,陈良玉才迟疑着问道:“你是说你要推翻当今圣上,另立新君? 这完全不合礼法,属于大逆不道,会遭世人唾骂的。 自古皇家血统,一脉传承,绝非普通人能取而代之。” 我又自顾自地干了一碗酒,擦了把嘴,不以为意的笑道:“你是没见过当今圣上吧? 他绝非什么真龙转世,也没有三头六臂,与你我一样,都是一张嘴两个鼻孔出气。 要说他与你我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比你我更善于种花养草。 我打算来日挥师入京之后,留他一条性命,让他去安心种花得了。” 正风轻云淡地说笑着,我忽然发现身旁的绿珠冲我眨了眨眼,而另一边的高怀德则圆睁双目,冲我使劲儿努了努嘴。 我心中奇怪道:“他俩表情为何如此怪异?” 心中微微一动之后,我连忙不动声色的偷偷大量起四周。 果然,我也很快注意到了:大摆酒宴的这所大厅窗外,人影瞳瞳,若隐若现,似乎提前埋伏着刀斧手。 我心中暗暗吃了一惊:我义父当年对他有恩,我还曾经与他并马杀敌,而且我经过处,对城中军民秋毫无犯。 这位陈良玉将军,还不至于想对我下黑手吧?怎么说我们俩也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甚至还有一些老交情。 我连忙用眼神儿示意绿珠,让他放心。转头又示意高怀德,让他暗中提醒一下牛大宝,加强戒备就足够了。不用大惊小怪,也不要轻举妄动。 因为我自己的心里很踏实:不算绿珠,就我和高怀德牛大宝三人,就算提前埋伏了一二百个刀斧手,只要我们三人都还保持清醒,他们都休想靠近我们身边!,更别提给我们造成伤害了。 敢对我们动手,定让其有来无回! 第二章 血光之灾 我悄悄地将面前的酒杯推至一旁,不敢再喝了。 我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淡定的微笑,伸手取下了背上的那把硬弩。 一边拿在手中貌似随意地轻轻把玩,一边风轻云淡的笑道:“陈将军是否?当年义父统兵出关剿匪,在木托磐尼帝国的国王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之际,我就是用这把义父送我的硬弩,一剑结果了他。 从那之后,曾经骄狂不可一世的木托帝国才真正烟消云散,化为齑粉。我疲惫不堪的大军才得以得胜回朝。” 陈良玉严肃地点点头说道:“此事我早有耳闻,可惜未能亲眼目睹。” 我哈哈一笑说道:“那今日我就献个丑,让陈将军看看我的箭法如何?” 完全不待其回答,我伸手从随身携带的箭囊中抽出一支利箭,拉弓上弦,随着手中弓弦一声低沉的鸣叫之后,一枝利箭已破窗而出。 就在陈将军目瞪口呆,震惊不已之时,窗外一声惨叫传来。 一股鲜血喷溅在了窗棂上。 陈将军低声惊叫道:“刘将军,你这是何意呀?” 他的话音未落,房门便被撞开了。 一大群满身盔甲的刀斧手手持刀剑,一拥而入。 就在他们身后,一名被我射中右眼的士卒仰面倒在了地上。 陈将军猛地站起身来,竟然也是一脸的茫然。 而他身边的那员副将也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微微躬身抱拳躬身向他说道:“陈将军,你是时候下定决心了。末将暗中埋伏这些人,只是为了防止意外。 因为对方来势汹汹,兵强马壮。我早怀疑他们居心叵测。 刚才你也亲耳听到了,这个判匪大逆不道的妄言。他现在狂妄到连当今天子都不放在眼里,其心可诛。 好在他带来的叛军都驻扎在城外,我们当机立断,趁机取他性命之后。完全有机会杀出重围,将这叛贼的脑袋送往京城。 你我便算是立下了奇功一件。大可升官进爵,再也不用手指着破府城,天天喝西北风遭罪了。全体官兵,只等将军您的一声令下。” 陈良玉将军气得浑身颤抖,指着他说道:“你这是自己作死! 好歹我还算对刘将军比较了解,否则,你不但是伤了自己性命,连我及其守城所有官兵都会被你害死! 好歹我也算是你的顶头上司,你怎么连个最起码的招呼也不打,就擅自行动。” 那员副将略显惊讶,抬头望着陈良玉将军说道:“将军你还怕什么?当前的形势是我方人多势众,斩杀这个叛将及同伙易如反掌。 我们只忠于朝廷,忠于当今圣上。” 放完那支箭之后,我倒是不慌不忙地重新坐了下去,笑呵呵地静观其变。 仿佛冲进来的那些刀斧手,在我眼中就是一梱洗干净的韭菜,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艺高人胆大。不好意思,我又忍不住夸了自己一句,以后一定要学会低调。 相较于我的平静无波,一旁的绿珠妹妹却一脸紧张地站起身来,握剑在手,拔剑出鞘。 这又令我十分感动:就这丫头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当年都打不过我,现在却想要保护我。 小爷我今非昔比,不仅苦练刀法,技艺突飞猛进,更是得了一把趁手的利器:寒冰宝刀。而且又跟着熊丫头忍辱负重,学会了她一整套的剑法。 最不济,盗圣传我的捻指飞针,在关键时刻也能暂时用来保命。 虽然我到现在还不会使用银针,捏个小石块也足以要了敌方小命。 还没等到绿珠出手,一旁的傻小子高怀德早已怒目圆睁,吹胡子瞪眼。虽然他暂时还没长胡子。 牛大宝也眼射寒芒,目露凶光,这是他最明显不过的杀人前的特征。 我已经看明白了:陈良玉将军并未打算加害于我,只是他的副将心怀不轨。 否则他命人提前在我们喝的酒水中提前下毒,我们一行真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这就让我安心多了,至少证明我没看错人。 当时我真就稳稳坐在那里,一动都没动。对高怀德和牛大宝未发出任何明示、暗示,但是这两个家伙却像中邪了一样,竟然率先动手了。 高怀德暴喝一声,脚尖点地一跃而起,在空中飞速地完成了拔剑出鞘的一连串动作,寒光闪闪的青芒奔着那员副将的前胸而去。 牛大宝则不甘落后,腾空越过酒桌,挥舞着手中那对金锏,冲着那一群愣在原地,刚刚冲进屋来的刀斧手杀了过去。 为首的壮汉大张着嘴巴,眼珠险些没从眼眶里掉下来。这人疯了?我们都还在等待命令,没来得及动手呢。 他却主动跳了过来,单枪匹马就要寻死。 想死很容易啊,找棵歪脖树,自挂东南枝,或者撞柱撞墙都行。干嘛要来撞我? 这位楚楚可怜的壮汉,自己的脑袋被猛然拍碎那一刻他都没想明白:这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帅了,树大招风? 下辈子一定要吸取教训,生成一个丑八怪!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陈良玉将军身边的那员副将,还没有等到主帅的表态,猝不及防之下,自己的小腹便猛然中剑了。 他连伸手拔出随身配刀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抬头望了高怀德一眼,便轰然倒了下去。 而如一团旋风一样刮过来的高怀德,并未做丝毫的停留,身形猛然一转,就冲着那些还愣在原地的刀斧手杀了过去。 原本空气中飘荡着酒香和菜香的大厅里,刹那之间,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 陈良玉将军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卡在嗓子眼里的“刀下留人”四个字一直没能喊出口。 挺剑站在我身旁的绿珠也彻底愣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高怀德和牛大宝同时出手。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怎么说绿珠也算是一个内行了,但那二人的身手仍然让她心中大吃一惊。 心里暗暗嘀咕道:这个小混蛋身边都是能人些异士,年纪轻轻,武功却远在我之上。 他们出手狠辣刁钻,绝不拖泥带水,一招制敌,一剑封喉。这个小混蛋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温妮公主殿下的身边也能有这样的人,我就不用如此担心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扭头望了我一眼。犀利的眼神极其复杂。 第三章 只可智取 斩钉截铁地将那些被迫自卫的刀斧手通通收拾干净之后,高怀德和牛大宝二人又面无表情的转回到我的身边。 二人分别站在我的左右两侧,抬眼望着那位表情麻木的陈良玉将军。 他们二人的动作太快了,以至于我和那位陈将军都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我心中微微一叹,只能主动站起身来,抱拳拱手道:“再次感谢陈大哥的盛情款待,这可能只是一场误会。 我这就打算带着他们一同出城,返回我军大营。我们还着急去关外剿匪呢。因此而给陈大哥带来的种种麻烦,小弟深表歉意。” 陈良玉将军又愣怔了一会儿,才摇头苦笑道:“刘老弟啊,你手下这这两员猛将也太狠了吧? 杀了我的副将也就算了,那些兵卒可都还没动手呢,也不留活口。 我现在真是有苦难言。说起来还是因为我没有能够很好地约束部下。 这真的就只是一场误会。 都怪我招待不周。我也绝对不会再为难你们了。 你们出关剿匪,利国利民。可惜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世事无常,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山水有相逢,你我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看到陈将军当面明确表示不会再为难我们,绿珠等人的心中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毕竟城中的守军还有上万人马,虽然我们一行个个身怀绝技。但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对方若真打算彻底翻脸,我等众人经过一番浴血拼杀之后,也许都能顺利地逃出生天,但那样风险极大。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又不傻,所以才会对陈将军客客气气的。 还好我这个人比较念旧。 如果我还是按照原来的土匪性格,一不做二不休,传令城外的弟兄们杀个回马枪,直接拿下宿州府城,连陈良玉也一块宰了,为我红巾义军一统天下,彻底扫清障碍。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犯我一寸,我犯人十丈。小爷我毕竟是个有原则的人。 临出门之前,我只是笑呵呵地抱拳拱手,再次表达谢意。 至于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我等一行四人翻身上马之后,我又扭头冲站在门前遥遥相望的陈良玉将军挥了挥手,这才不慌不忙地转身策马离去。 一路之上,果然再没有遇到任何埋伏。 虽然我能明显感觉到,高怀德、牛大宝、绿珠他们三个都时刻保持着警惕,不时地扫视着四周,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我一边心中暗笑,一边板着脸对高怀德和牛大宝说道:“你们俩今天有点冒失了啊! 我都没有下命令让你们动手,你们就先下手为强了。” 牛大宝扭头望了高怀德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地彼此相视一笑。 毕竟傻小子高怀德与我更熟悉一些,他略显腼腆地笑道:“对方明显不怀好意,暗藏杀机,而且人多势众。 我们必须先发制人,才能免于被动。 再说,有段日子没上阵杀敌了,我手早就痒痒了。所以一时没忍住。要打要罚随你。” 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出关之后,我们所要面对的,是数倍于我方的敌人,有的是大仗可打。 这次就算了,你们俩的心情我也都能理解。 下不为例。今后在没有得到我的明确指令之前,一定不能急于出手,否则军法伺候。” 高怀德连连点头,抬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 他显然是想起了当初玲儿姑娘打在他屁股上的那顿板子。一点不疼不说,还令他回味无穷。 次日清晨,我方大军继续拔营起寨,大踏步向前推进。 队伍很快就来到了玄庸关前。 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我也算是提前多了个心眼儿,早早命人撤了替天行道的旗号,重新打出了南宫大营当年的旗帜。 因为我对这道关卡很熟悉,其易守难攻。 我可不愿意让自己带来的人马,还未出关,就在这里损兵折将。 因为出关之后,兵力无完全法补充,我还打算让手下的这些兵将们以一当十呢。 负责守城的两员将官,分别是陈平和菜庖。 这两员大顺的武将,我听都没听说过,更没有与之打过任何交道。 陈平和菜庖望着从天而降,黑压压矗立在关下的大队人马,这两人也彻底懵了。 看对方打出的迎风飘舞的旗号,应该算是自己人。 可之前又未能接到兵部的任何文书指令,不知道这队人马,突然出现在这里,意欲何为? 安全起见,为防止发生意外,这两员守将还是命人拉起了吊桥,关闭城门,摆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 我命令属下官兵在城下安营扎寨,甚至点火做饭,首先要让对方看清楚:我们压根没打算发起进攻。 趴在城头上向下观望的这两员守将更懵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待我军人马都安顿好了之后,我点手叫过来了一名传令兵,伏在他的耳边细细叮嘱了一番。 很快那名传令兵策马来到关前,抬头向上喊道:“奉大顺朝征北大将军之命,特邀两位守城的将军前往营中把酒言欢,面见我家征北大将军。 兵部下发的通关文牒,也会一并当面转交给二位将军。” 趴在城头上的陈平和菜庖二位将军,这才缩回了脑袋,长长松了一口气。 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因为紧张过度,命人放箭。 否则真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陈平将军皱着眉头,对身边的蔡将军说道:“我总觉得此事颇有蹊跷。要不然我一个人去吧,你留下来,坚守关城。 万一真有什么意外,我们也算留有后手。” 一旁的蔡将军闻言低头不语。 他心中暗骂道:“这个陈平,有好事儿了就可着自己往上冲,将我丢在一旁。 虽然我也不知道谁是朝廷派来的征北大将军,但毕竟人家是上级长官。不就是喝顿酒吗?好歹混个脸熟也行啊。 朝中有人好办事。万一投缘,或者我马屁拍的响,也能早日调离这荒僻之地。 想把我丢下,独自去讨好长官,便于行贿送礼是吧? 我才不傻呢,门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哈哈笑道:“陈兄不必多虑,还是你我同去为好。 真要是发生什么事儿,我们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我也想亲自去面见一下那位长官大人,看是否能有机会获得晋升之道。” 陈平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好再加以阻拦。 随着吊桥的缓缓降落,陈、菜二位将军并马出城,扬鞭向我方的军营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