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斥候之我叫马小刀》 第1章 骄阳 眼见日上中天，骄阳似火。 拒蛮关北大街上热气氤氲，行人骡马熙熙攘攘，满街尘土飞扬！ 离正北门三里远，有一间名为醉千里的酒肆，在一片鱼鳞黑瓦中耸起一处雕粱飞兽的楼阁，瓦顶与楼阁的夹角阴影处，仰天躺着一抹青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年龄约莫十五六岁，双手垫着后脑勺躺在阴影中，胸前微微起伏着像是睡得正酣，一张稚气刚褪的侧脸却是轮廓分明，抿着的嘴角咬着一根歪歪的狗尾巴草，被微风吹得不时抖动！ 男子左腰斜插着一把黄铜捕尺，右腰侧拴着一捆指头粗细的灰白麻绳，和身上的青衣一起，都是捕房发下来的标准配备。 此外，在他身旁瓦面上，还立着一个巴掌大的金黄色小葫芦，葫芦上刻着一柄雕工精细的小刀，却是他私人拥有的心爱之物。 离酒肆门口不远，靠着墙脚支棱起来一个馄饨小摊，前面的空地上摆了四五张简陋的小木桌，而摊主腰上系条围裙，是个膀圆腰粗的中年胖大婶。 胖大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到身前的一张小木桌上，抬起头对着瓦顶上的年轻人嚷道：“马小捕爷，你的馄饨煮好了！” 屋顶上的年轻男子缓缓睁开双眼，黑长睫毛下方嵌着一双清澈有神的大眼睛，他很快坐了起来，露出了胸前青衣圆圈图案中绣着的一个大字： 捕！ “快下来吧，馄饨凉了就不好吃了！”胖大婶说完自顾忙别桌的生意去了！ “这鬼天气怕是要热死人，馄饨放凉了才好入口！”马小刀呸地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拿起身旁葫芦拔开木塞灌了一小口从旁边酒肆买来的烧刀土酿，把葫芦塞好系在腰侧后从两丈高的屋顶上翻身跃了下来，落地后一声闷响，脚底砸起一地的泥尘！ “要死噜，看你瘦得像个猴子，身体怎的这般笨重？”胖大婶双手撑腰瞪着他嗔骂道，“馄饨都给弄脏噜，待会看你吃上一嘴沙土！” “没事的沙大婶，我牙口好，吃沙子也嘎嘣脆！”马小刀揉着枕得发麻的手腕，嬉皮笑脸地坐到小桌边吃了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方才他落地之处的黄泥土地中，清晰可见陷着一对两寸深的脚印。 “你呀，老是毛毛躁躁的，哪里像个吃公家饭的捕爷哦！”沙大婶忍不住又嚷嚷了一句。 马小刀听了也不生气，笑容和绚得像天上的日头，他捧起馄饨轻轻啜了一口还有些烫嘴的汤水，眯起双眼打量起街道上那些行色匆匆的行人！ 五六丈外的街道对角，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蜷缩在墙角处，似是被这边的动静吵醒，半睁着一双浑浊的老眼看了过来。 忙完手头碎活的沙大婶用身前围裙擦着湿漉的双手，凑近年轻捕头身旁八卦问道：“马小捕爷，这几日怎么不见老捕爷过来吃馄饨了？” “沙大婶，最近北门城外不是重开互市嘛，老头被都护大人派去维持秩序了，正忙得焦头烂额呢，估计要过些时日才得空来帮衬您了！”马小刀嘴上应着话，却还是目不转睛打量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重开互市可是个好事情，这几天入城的蛮商不少，老身的馄饨都多卖了几碗咧！”沙大婶脸上的皱褶挤满了笑意，“咱老百姓不求别的，只要不打仗死人，能安安稳稳挣口饭吃，那就谢天谢地了！” 半碗馄饨下肚，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的舒畅，额头微微冒汗的马小刀吧唧着嘴巴笑道：“那是，真要打起仗来，我也没得像这般上屋顶睡懒觉了！” “你呀，老大不小了，应该快成人了吧？怎么还是这般吊儿郎当的！对了，上次给你说的隔壁街茶馆老板的小女儿素娘，你到底钟不钟意啊？”沙大婶原本站在案桌后面低头揉着面皮，说到此处抬眼瞪了他一下，“过这么久了，你好歹给我回个准信啊！” 马小刀听了头皮顿时有些发麻，讪讪笑道：“沙大婶你好好卖你的馄饨就行，其它事还是少操点心！我年纪还小呢，没到时候！” 沙大婶轻声嗔骂道：“要不是老捕爷托我给你物色，我才懒得理你这个小兔崽子！” “您可别听那老头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事可真不敢劳烦您！”马小刀连连摆手推却，“您要是还不肯放过我，我以后都不敢来吃馄饨了！” “你小子就是不知好歹，罢了罢了，强扭的瓜不甜！”沙大婶拿他也没办法，“捕房这阵子这么忙，也不见你去给老捕爷打打下手，你这干孙子做得可不怎么地道啊！” “谁不知道我是捕房里最无所事事滥竽充数的一个，往来老头不嫌我累赘我都谢天谢地了！”一直盯着外面的马小刀突然把目光凝聚在街道某处的一队蛮商身上，笑容从脸上缓缓褪去。 那一行七八个蛮商都用毛皮披风裹了全身，领头的身材高大，比其他人要高出一个脑袋，身上穿着一水的毛裘和皮靴，脸容隐藏在兜帽中模糊难认。 他们护送的是三辆骡车，骡车上满载的货物被三块牦牛皮松松垮垮包裹着，上面的麻绳绑得也是不紧，想来是入城时被城门值守的士兵打开检查过里面的货物，完事后只是随意绑了一绑就过了城关。 马小刀把剩下半碗馄饨连着汤汁囫囵倒进口中，烫得他有些呲牙咧嘴。 沙大婶笑骂道：“慢些，没人跟你抢！” 马小刀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拍在桌子上，起身急步向对街掠去：“沙大婶，我有事先走一步，下回再来吃馄饨！” 沙大婶收起铜板数了数，抬头对着那个着急的背影大声嚷道：“一碗馄饨两文钱，你怎么又给多了？” 马小刀的身影已到街上，头也不回对着她扬了扬手：“多出来的照旧，你懂的！” “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急躁的性子啊？”沙大婶无奈摇头，拿起一个干净的碗勺了一碗馄饨，径自穿过黄泥街道上络绎的人群，来到了那个老乞丐的身前。 老乞丐缓缓抬头，肮脏的脸上一双浑浊的眼眸默然注视着她，没有开口说话。 “也不知是那小子本来就蠢笨，还是你前世修了天大的功德——”沙大婶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摇摇头叹息一声，把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轻轻放在他身前的泥地里，起身返回摊位！ “功德……”老乞丐嘴角一抖，露出一个苦涩之极的表情，低头看着地上那碗冒着热气的馄饨怔怔出神！ 突然有细碎的脚步声靠近，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惶恐，小心翼翼在老乞丐的身前响起：“那个……老爷爷……我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您能不能分我两个馄饨……” 老乞丐抬头一看，微微怔了一下。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跟自己一一样从头到脚都很邋遢，只是少女的面相有异常人，沾满泥尘的小脸上五官精致得如同刀刻一般，鼻子虽小却高高挺起！ 最让人诧异的是，在那双惶恐的曈孔之中，竟然荡漾着两抹浅浅的蓝色！ 天奉百姓的瞳孔多为黑白，偶尔有些是褐白，浅蓝色的瞳孔只能是外族人！ 少女见老乞丐呆在当场无动于衷的模样，脸色一黯，默默转身准备走开。 老乞丐又低头看了一眼少女裸露的一双小脚丫，上面布满了新旧的伤痕，他突然沙哑开口道：“等一下！” 少女顿住，缓缓转身，不解地望着眼前的老乞丐。 老乞丐突然伸出右手端起黄泥地上的那碗馄饨，不顾汤汁倾泄倒了两个馄饨在左手，然后颤巍巍把那碗馄饨递了过去：“给！” 少女直接愣住，小脸一红连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给我您手上那两个就好了，我不要这么多！” 老乞丐倔强地递着那碗馄饨，声音沙哑地道：“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少女犹豫许久，终究还是红着眼睛伸手接过，低头轻声道：“多谢！”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老乞丐幽幽一声，把左手的两个馄饨胡乱塞进嘴里咽入腹中，转过身子继续倦缩在墙角睡起觉来！ 少女怔怔看着那个如自己一般肮脏的背影，悄悄弯腰鞠了一躬，捧着那碗馄饨找了个靠墙的角落，直接以手爪作勺子狼吞虎咽起来！ 不远处的馄饨摊里，沙大婶默默看着这一幕，无奈地笑了一声，摇头感慨道：“这世道呀，真是奇了怪了！” 第2章 重逢 那队蛮商离开喧嚣的北大街后穿街过巷走走停停，在傍晚时分才悄然转入了关城中部一处僻静的石巷。 “能通过城门的查验，又如此这般的招摇过市，难不成真是我想多了？”暗中跟了几个时辰的马小刀在巷口转角探出半个脑袋，看着那行人即将消失在石巷深处。 似乎就是一队再正常不过的蛮商队伍而已！ 但马小刀还是相信自己那与生俱来的直觉，打算继续跟上去看个究竟，只是刚追出几步，脑海中就突然闪出一个危险的信号，他的反应很是敏捷，身躯一顿往后急速掠退！ 铮的一声闷响，一道银白色的寒光呼啸射来，准确击打在马小刀方才所站之处，地上石板顿时破碎飞溅！ 马小刀心中微微一惊，抬头往石巷前方右边的墙头看去：“谁？” 逆光之下，二十丈外的墙头上现出了一个面容模糊的身影，手中貌似提着一把奇怪的大弓！ 马小刀目光左移，那一行蛮商已经消失在石巷尽头，一时恐怕是追不上了！他心中有些恼火，仰起头继续质问道：“墙头上的是什么人，胆敢阻碍捕房办案？” 墙头那人从腰间的布袋中掂出一物轻轻搭在弓弦中间的皮兜上，挽弓对准石巷中的马小刀，声音冷淡道：“就此止步！” 马小刀冷笑一声，抬脚继续朝前迈去！ 破空之声再次响起，第二道银光激射而至！ 马小刀抽出腰间捕尺拍去，银光炸碎，手中铜尺竟被当场击断！ 破空之声第三次响起！ 马小刀双臂交叉挡在身前，银光直接击打在他的左手手背上，发出刺耳的金属交击声后有火星向着四周迸溅！ 三箭过后，墙头之人“咦”了一声，似是感到有些惊讶！ 马小刀看了一眼手臂衣服上那指头大小的破洞，浑若无事死死盯着那人道：“还有多少？你马小捕爷我都一一接着！” 墙头那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次挽弓，就那样远远盯着马小刀看了一会，突然反手把大弓斜背在身后，转身跃下墙头离去。 “你大爷的，拒蛮关什么时候来了这般厉害的人物？看这修为，怕是已入武修境界了吧？”马小刀把手中剩余的半截捕尺插回腰间，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左手，低声骂了一句。 他上前两步蹲下身子捡起了溅落在地的银色碎渣，放在掌心搓了搓，喃喃自语道，“有意思了，竟然不是箭矢而是铁珠？” “小刀，怎么是你，你没事吧？” 几个衣着打扮跟马小刀很是相像的青衣捕快手摁刀柄快步奔了过来，其中一个长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捕快跑到马小刀面前关切问道。 “三哥，你们怎么来了？”马小刀讶声问道。 “这不是刚巡查到这边，听见巷子里有动静，就带着他们追进来看看！你不是巡查北门那边么，怎么跑回城中来了？”梁三左顾右盼了一会，目光先后停留在破碎的地面石板和洛小刀腰间的断尺上，皱眉道，“跟人动上手了？” “我跟着一队行迹可疑的蛮商到了此处，被人出手阻拦了！”马小刀把手上碎渣递给梁三，“是个高手，以前没见过！” “连小刀都说没见过，这人一定不是城里人！”旁边一胖一瘦两人面相有八九分相似，是一对孪生兄弟，身份跟梁三一样，也是马小刀在捕房里的同僚，二人的名字叫赵大春和赵小春，此时插嘴说话的正是瘦子赵大春！ 梁三从马小刀手上接过碎渣用手指搓了搓，狐疑问道：“这是……” “是铁珠！”马小刀神色有些肃穆，“似弓非弓劲道很猛，应该是一种我没见过的珠弩！” 年纪比马小刀稍大半岁但是体格却粗壮一倍的胖子赵小春不解问道：“小刀，会不会是外族人，或者是戍北营的人？” 马小刀摇了摇头：“戍北营的人我打过交道，感觉不像！” 梁三把那铁珠的碎渣小心倒回马小刀的掌心，劝说道：“人跑掉就算了，你回去禀报总捕头，听听他老人家有什么说法！至于那队蛮商，我们仨去查，有结果会告诉你！” “好嘞！”马小刀接过碎渣小心翼翼收入怀中，笑着道谢，“三哥，辛苦你们了！” “仙人板板，兄弟之间客气什么？”梁三瞪了马小刀一眼，领着赵家兄弟俩往巷子另一边追去，临走还不忘补了一句，“小刀，这会儿总捕头应该回家了，你也别晃悠了，赶紧回去吧！” 马小刀无奈点头：“我知道了，现在就回城东！三哥，那队蛮商就拜托你们了，有消息了记得告诉我！” “放心吧，跑不了！”梁三的声音从巷子那头传了回来，“捕尺损毁，明天记得到库房申领一把新的！” “三哥，我晓得了！”目送三人离去的马小刀其后也走出了石巷，顺着官道向东而行，准备回家。 捕房值勤分早晚更，这一月轮到他早更。 此时夜慕已经降临，城中街道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几乎都是行色匆匆着急归家的本城百姓，其中偶尔可见服装奇特的外族人。 夜空中一声炸响，头顶漆黑的苍穹上突然开出一朵璀璨的烟花，绽放后缓缓熄灭！ “不是捕房的联络信号，也不是戍北营的烟火令！”马小刀站在行人稀疏的空旷街道上，跟街道上其他路人一样抬头看着那朵烟花消散，喃喃自语道，“难不成是城中哪个百姓的消遣玩乐？” 烟花在拒蛮关里可是稀罕的玩意，普通百姓根本玩不起！ “喂，发什么呆呢？”一个听上去有些熟悉的女子声音在前面突然响起，把马小刀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马小刀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些错愕！ 数丈外的街道上，一个黑衣束身的高大少女左肩扛着一根半丈长的铜棍缓缓走近，在两丈外停下脚步后笑容玩味地盯着马小刀，打趣问道：“怎么，不认识了？” 马小刀脸上的错愕很快变作惊喜，一把冲过去抱住了那个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脑袋的少女道：“母老虎，你怎么回来了？” “去去去，乱叫什么呢？叫姐！你这没大没小的都撞疼我了！”名字叫做马惊虎的少女一把推开马小刀，扣起右手指关节重重凿了一下他的脑袋，“几年不见，还是没长高啊！” 马小刀挨了这一下顿时吃痛，伸手揉着脑瓜子陪笑道：“几年不见，你下手还是这般狠！” 马惊虎笑咪咪地打量了他一会：“不过小刀子，你的精气神倒是比以前更足了！” “那是，每天在城里追贼也是很锻炼人的好不好？”马小刀满脸欢喜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回来多久了，到过家没？” “没有，才刚入城！这不，第一时间就找你来了！”马惊虎右手一伸环住他的脖子拖着就往前面走，笑容很是灿烂，“走，带姐回家！” “轻点轻点，能不能别这般粗鲁，我快喘不过气了！”马小刀被她挟持着走在街道上，苦着脸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马惊虎顿了顿，似笑非笑道：“你忘了，小时候捉迷藏，不管是家里这是这拒蛮关中，我哪次找你不着？” “好吧！”马小刀听了有些沮丧，不过很快便重新笑了起来，“回来了就好，老头看见你一定很高兴！” 马惊虎脚步突然停住，脸上笑容也消失不见，淡淡地道：“我才不管他高兴不高兴，我只是回来看你的！” 马小刀愣了一下，笑了笑道：“不说这些，走，先回家！” 后面的街道旁边，有家客栈二楼的窗户被一只纤纤玉手从里面轻轻推开了一条窄缝，轻纱蒙面也遮不住绝色容颜的白衣女子站在窗边，居高临下默默注视着街道上的俩人远去。 斜背大弓的年轻男子走到她的身旁，扭头看着街道上那即将消失的背影道：“老大，就是他了！” “竟能先后接下你三箭？”女子没有回头，声音如同银铃一般好听，“破风，你觉得他能顶上小五的位置么？” 背弓男子沉默了一会，沉声回答道：“不好说，夜幽的人员补配，得百长说了算！” “这拒蛮关，怕是要变天了！”女子幽幽说完，伸手缓缓关上了眼前的窗户。 第3章 都护 得儿得儿，黑夜中有零碎的马蹄声响起，两骑不紧不慢从北而来，拐入了城中的正气街后一直策马走到了都护府的府邸门口。 门前轮值的是两个配刀守卫，分别上前帮忙拉住了缰绳，其中一人态度恭敬地道：“老捕爷您终于回城了，都护大人在议事厅里等您许久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见他！”风尘仆仆两鬓斑白的马方安翻身下马，对另一骑的中年男子道，“陈墨，时间不早了，你不用等我，先回家吧！” 马上男子拉住缰绳道：“我还是在这里等总捕头出来，先送您回城东不迟！” “好吧！”马方安只好点了点头，转身加快脚步踏上麻石台阶走进府中。 这处拒蛮关权力之最的府邸，此刻却显得有些寂静幽暗，只有中堂议事厅里还亮着昏黄的烛光。 马方安穿过明里暗里十步一哨岗的前堂院落，在议事厅门前停住了脚步，听见里面有隐约的翻书声传出，他整了整衣衫后才走了进去。 原本坐在案桌后面专注看书的长须老人听见动静抬起头笑道：“守宁终于舍得回来了？” “抱歉，互市那边琐事诸多，让都护大人久等了！”马方安拱了拱手致歉道。 “不打紧！”一城的父母官文魁放下手中书卷，起身拿起旁边的壶具倒了一大碗凉水，双手推到马方安面前，“累坏了吧，先喝口水！” 马方安也不客气，双手捧起咕咚咕咚喝完，举手用衣袖抹干嘴巴：“大人，老樊呢，走了？” 文魁握起拳头捶着自己的肩膀笑道：“他呀，着急营中军务，顾不上等你，酉时已经回营去了！” 马方安点点头：“赶明儿咱仨一起，再叫上徐老夫子，趁着空闲聚一聚吧！” “又聚？”文魁愣了一下，笑问道，“三个大老粗，和一个文绉绉的迂腐老头儿，能聊到一块去？” “大人，迟些怕是大家都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了！”马方安苦笑着道，缓缓在旁边落座！ 文魁见他言行有异，收起脸上的笑容低声问道：“难不成是互市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马方安摇了摇头：“这倒没有，除了事多繁杂，其它一切都很顺利！” 文魁走回案桌后面，却没有着急坐下，而是转身望着马方安道：“守宁兄，我们相识多少年了？” 马方安愣了一下，连忙回答道：“有十六年了！” 文魁轻声沉吟道：“十六年了！” 马方安忆起往事，心中也有些感慨道：“那时候我刚从苦寒大荒捡回半条命，大人也刚从天奉调来拒蛮关接替都护一职，时间一晃正好十六年！” 文魁点头道：“相识十六载，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有什么话别藏着掖着，大可跟我说说！” “大人——”马方安犹豫了片刻，才继续开口道，“互市开了三天，一直都很顺利！” 文魁不解问道：“那不是好事吗，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马方安抬头看着案桌后面的老友道：“都护大人，就是太过顺利了！” 文魁怔了一下，突然有点明白对方的意思：“你是说——” 马方安皱眉道：“咱们天奉与那绒狄百余年摩擦不断，十六年前苦寒大荒一役后更是势同水火，两朝之间甚至说是死仇也不为过，虽然这几年两朝关系和缓不少，最近也好不容易重新开通了互市，但是——” 文魁有些恍然，接过话头道：“但是绒狄一向嗜血好战，就算现如今开了互市，表现也不应该如此平顺才对！守宁兄，你怀疑他们表面安分，背地里却不知在使什么坏，对吗？” 马方安叹息了一声，低声道：“我所在之位身兼之职与都护大人不同，多疑是必须的！” “这事关乎我朝安稳，我自然是理解你的！”文魁的身躯缓缓瘫靠在椅背上，“话说回来，开通互市后城关也重新对外族解封，这几天进城的蛮商越来越多，其中免不了鱼龙混杂！我问你，捕房那边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马方安摇了摇头：“我这几天都带人在城外照看互市秩序，还没来得及回去看看那群小兔崽子有没有玩忽职守！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回捕房，看看最近他们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发现！” 文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哪另一条线上……” 马方安沉默道：“应该很快会有新的消息传回来！在这之前，只能先依仗捕房了！” “也好，先这么办吧！”文魁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门口探身向外看了看，轻轻关上了议事厅的大门，转头问马守宁道，“说起你的另外一条线，我突然想起一事，小刀那孩子上次来找玉儿时偷偷跟我提了一嘴，说他今年想去参加度望府的斥候选拔，这事你知道吗？” 马方安怔了一下，神色如常道：“小孩子的玩笑话，大人不必当真！再说了，度望府是什么地方，哪有那么容易说进就进？” 文魁忧心忡忡地道：“小刀当时的语气很笃定，我看他不像是开玩笑！” “大人多虑了！”马方安摇了摇头，“他还不够资格！” “守宁兄！”文魁脸色稍缓，沉声道，“你我的独生儿子曾经都是度望府的斥候，当年你带着他们一同在关外出生入死，结果他们一起死在了关外！你知道的，自那时起，我对度望府就再无好感！” 马方安神情凝重，点了点头：“所以我要谢谢大人，还肯把我当朋友！” “人都死了，我这老朽之身即便心有不甘，但又能做些什么？”文魁苦笑一声，“说回来，除了你们度望府的人，在这拒蛮关中，大概只有我知道你和那个地方的干系！所以，老朽有一事相求！” 马方安低声道：“大人想说什么？” “小刀那孩子不错，跟我家玉儿的关系一向很好，我可是一直把他当成我文家唯一的孙婿！”文魁抬头注视着马方安，一脸的恳求神色，“三年前你孙女惊虎执意要步她父亲后尘，不顾你的百般阻挠加入了度望府，这一次我希望你能打消小刀的这个妄念！” 马方安沉默了一会，才无奈地道：“三年前我阻止不了惊虎那丫头，这回那小兔崽子要是铁了心，我怕也未必阻止得了！” 文魁摇着头，语气唏嘘地道：“老友啊老友，我们两家为此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马方安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好吧，这个事我应下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文魁闻言，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欣喜地拉开大门道，“今天就到这吧，你先回去好生歇息，有什么事改日再说！” “都护大人，你的脸变得可真快！行吧，那我先走了！”马方安对着文魁拱了拱手，转身刚跨出议事厅的门槛，突然转过身道，“大人，要不我再派一组人过来吧！” 文魁连忙摇头摆手：“用不着，我有自己的府兵！再说了，你那些宝贝属下太过金贵，放在我这里就是浪费，还是让他们跟着你忙正经事去吧！” 马方安道：“都护大人的事，当然也是正经事了！” “不必再劝，我意已决！”文魁摆手拒绝，“守宁兄，真的没有必要这样大张旗鼓，我虽然老了，但还没有这般娇气！” “好吧，那以后再说，我先回去！”马方安只好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议事厅，出了府门翻身上马，和陈墨一同离开了都护府后，调转马头往东而行。 马方安走后，文魁依旧坐在议事厅中怔怔出神，突然看见门口有一个脸容青涩的红衣少女探出半个脑袋俏皮地偷望着自己，不禁好笑道：“是你呀，怎么还不睡？” 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小脸一红，羞羞地道：“阿爷，刚才那个是老捕头爷爷么？” “我乖孙女眼儿真尖！”文魁笑容慈祥，向着她招了招手，“快过来！” 文玉儿像只蝶儿一样扑进了他的怀里：“都这么晚了，不会是小刀哥哥出什么事了吧？” 文魁把她抱在怀里，有些哭笑不得：“没有，我们只是聊些工作上的事情！放心吧，你的小刀哥哥很好！” 文玉儿这才满意地哦了一声，开始伸手调皮地玩起自家爷爷的长须来。 一个清丽妇人的身影急匆匆出现在议事厅的门口，看见文玉儿的模样后气得不行，轻声骂道：“文玉儿，谁教你又跑来这里的，你皮又痒了是不是？快跟娘亲回房歇息，别在这里打扰阿爷做事！” “糟了，阿娘又来逮我了！”文玉儿吐了一下舌头，无奈地从阿爷身上下来，手指揉着裙角，有些不情不愿地回到了自己娘亲身旁。 妇人站在门外，对着文魁歉意地褔了一安，低声道：“公公莫怪，我这就带玉儿回去！” 文魁突然开口道：“等一下！” 拉着女儿的妇人缓缓转身，脸色有些不解。 文魁轻声问道：“儿媳很久没回天奉省亲了吧！” 妇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过了一阵子才踟蹰不安地道：“好像……有四五年了吧……” 文魁点点头，柔声道：“这两天收拾一下，我让家仆护卫赶上马车与你同行，你带上玉儿回一趟天奉吧！” 妇人顿时怔住，有些惶恐地道：“公公，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么？” “别多想！”文魁摆了摆手道，“这些年为了操持这个家和照顾我们爷孙俩，你也很辛苦了，这次就算是带着玉儿回去散散心吧！” “好耶，又可以去看姥爷姥姥噜！”文玉儿在旁边开心得直拍手，拍着拍着突然停了下来，神色慢慢变得有些黯然，扭头看着自己的娘亲，“阿娘，那玉儿不是要有一阵子见不着小刀哥哥了？” 妇人轻轻揉了揉自己宝贝女儿，对着文魁又褔了一安，转身拉着她的小手离开，“不怕的，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管你乾坤如何动荡，起码老夫没有后顾之忧了！”看着母女俩离开后，文魁终于松了一口气，重新拿起了桌上的书卷，就着灯火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第4章 陨铁 推开院子木门，马小刀回头看着有些犹豫的马惊虎，笑着问道：“怎么，自己家都不敢进了？” 马惊虎哼了一声，跟着跨过了门槛：“我哪里不敢了？小刀子，你要是再没大没小，小心我又揍你！” “老头还没回来呢！”马小刀打量了一下院子里头乌灯黑火的一排黑瓦泥房，扭头看着身旁的马惊虎，“姐，你房间我每天都有打扫的，放心住吧！” 马惊虎沉默了一会，然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幼尊卑你还是懂的，那我今天就不揍你了！时间太晚了，估计今晚老头也不会回来，你也早点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马小刀伸手拍着嘴巴打了个哈欠：“行吧，追了半天人，还是有些累了！” “小刀子，那些东西还在你身上吗？”姐弟俩的房间并排在院子左侧，二人穿过院子走向各自的房门。 马小刀点头应道：“一直都在啊！” 马惊虎笑着打趣道：“难怪你一直长不高！” “胡说，我这是还没到时候！你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长得比你更高！”马小刀率先推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马惊虎则站在自己久违的房间前面，缓缓伸手按在那感觉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木门上，脸上神色复杂。 马小刀突然又从房里探出半个身子，讪讪问道：“姐，我能问你个事么？” 马惊虎推开自己的房门，发现里面的陈设跟自己当年离开时没什么两样：“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马小刀陪着笑道：“你能不能告诉我，度望府在哪里？它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马惊虎闻言一怔，扭头瞪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做甚？” 马小刀神情有些扭捏，不敢抬眼去看她：“我想像你一样，今年也去参加度望府的斥候选拔！” 马惊虎顿时怔住，皱起眉头道：“趁早放弃这个愚蠢的想法，老头不会答应的！” 没等马小刀再说些什么，院子外头突然响起了马蹄声！ 片刻过后，院门外有对话声响了起来： “行了陈墨，我也到家了，你回去吧！”马方安的声音传进了院子里面，“对了，把今天从互市上得来的物事给我！” “行，总捕头早点休息，属下先行告退了！” 随着马蹄声远去，院子大门终于被人推开，老人一手牵马，一手提着个包袱走了进来，抬头远远看见屋里的二人后突然愣住，就那样僵在了院子里面！ “我先去睡了！”马惊虎语气变得有些冷淡，头也不回进了屋。 马小刀倚在门口看着老人，微笑道：“老爹，子时都过了，有够敬业的！” 马方安把座骑往马厩拉去，淡淡地道：“到我房里，我有话跟你说！” 马小刀愣了愣，心里感觉有些不妙，但也知道自己逃不掉，只好先走进了另一边的屋子。 片刻之后，马方安走了进来，咚的一声把包袱放在桌子上，走到一旁的木盆边洗起手来：“你俩一起回来的？” “嗯，城中那边碰见，就一起回来了！”马小刀找了张椅子大大咧咧坐了下来，目光落在桌面的包袱上，“老爹，从互市上得了什么宝贝，给我看看呗！” 马方安甩着手上的水珠，背对着马小刀，岔开话题道：“你不是值守北街吗，跑回城中作甚？” 马小刀苦着脸道：“一言难尽！” 马方安走到床边，从床头上摘下一个棕黄色的大葫芦，拧开木塞往嘴里倒了倒，却一滴酒水都没有流下来！ 马小刀见状，连忙解下自己腰间的黄色小葫芦抛了过去：“老爹，喝我的！” 马方安伸出右手一把接住，打量了一下，道：“这葫芦，是你十岁生辰时我送你的那个？” 马小刀点头道：“嗯！” “行啊，色泽金黄温润，盘得不错！”马方安拔掉木塞仰头灌了一小口，啧啧称赞道，“错不了，是醉千里的烧刀土酿，这酒太烈，你以后少喝一点！”说完，把小葫芦塞好扔回给他。 马小刀一把接住系回腰间，笑道：“骑最烈的马，喝最烈的酒，杀最凶残的敌人，人生三大快活事！” 马方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不过只是一个小捕快，平时维持一下城里的秩序就好，说什么杀人？” “老爹，没你这般打击人的！”马小刀闻言神色顿时有些颓丧，瘫倒在椅子里说不出话来。 马方安目光落在他腰间：“捕尺怎么又断了？” 马小刀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连忙把城西遇见的事一一说了出来，最后从怀中掏出那些破碎铁珠递给对方道：“老爹，那群蛮商绝对有问题，不然怎会有人出手拦我，你说对吧？” 马方安用手心接过那些铁碎打量了片刻，悄悄塞入自己怀里道：“行了，这事你后面不要管了！” 马小刀愕然：“老爹，为何？” “这事到此为止，我跟你说另外一件事！”马方安扭头盯着他，神色肃穆道，“听都护大人说，你今年也要参加度望府的斥候选拔？” 马小刀心底一慌，心底暗暗叫苦，直骂那都护大人好没义气，竟提前把自己供了出来！ 马方安脸色深沉地道：“这事你别想了，我不同意！” 马小刀心里一凉，争辩道：“为什么？老爹，我要跟阿姐一起，查出当年她爹的死因！我还要——” “你还想作甚？”马方安突然破口怒骂道，“你一个小屁孩，异想天开个什么劲？好好做你的小捕快就行了，别在外头给我瞎添乱！” 马小刀顿时惊住，他从来没有看过老爹发这么大的火！ 马方安气得身躯微微颤抖，许久也没曾平复下来！ “老爹，我记得以前你说漏过嘴，说我是你十六年前从苦寒大荒捡回来的，对吗？”马小刀神色黯然，低头解释道，“从那时起，我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查出自己的身世！阿姐的爹也是斥候，而且还死在了关外，我想入度望府的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想帮阿姐查出其中缘由——” “你以为自己是谁？真是反了你了！”马方安闻言更怒，随手摘下床头的葫芦朝着马小刀砸了过去，“我是少了你吃的还是少了你穿的，你要这般的来气我？” 一声闷响，葫芦正正砸在马小刀的额头上碎成了几瓣，一缕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淌了下来！ 马小刀黯然低头，没敢伸手去擦一擦额头上的血迹！ 马方安愣住，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中有些懊恼，又有些愧疚！ 嘭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马惊虎一脸寒霜地走了进来，冷眼看了一会面红耳赤的爷孙二人，沉声道：“小刀子，你先出去！” 马小刀回过神来，扭头看了气呼呼的老爹一眼，悄悄就往门外溜去！ “站住！”马方安怒喝了一声。 马小刀身躯僵住，缓缓转过了身子！ 马方安顺了顺自己的呼吸，低声道：“把桌面上的东西拿走，明日回捕房之前，带给城西打铁铺的欧冶先生，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老爹！”马小刀连忙回到桌前拿起包袱，一上手顿时觉得极沉，里面的东西怕是有二十多斤！ “小刀子，出去把门关上，回房间睡觉去吧！”马惊虎深吸了一口气，柔声道。 “嗯！”马小刀连忙退出了房间，顺手把房门也带上了，走下台阶几步侧耳听了听，房间里面声息全无！ 马小刀只好回到自己房间，把包袱放在桌子上，脱手又是咚的一声闷响！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伸手解开了包袱，一块个头比人的脑袋稍小、上面满是坑坑洼洼的赤褐色石头出现在他的眼前！ “乖乖——”马小刀看着面前泛着微弱金属光芒的古怪石头，神情不禁惊讶之极，“这是一块……陨铁？” 第5章 夜幽 次日凌晨，寅时，城东望乡山南坡断崖，天阴欲雨。 轻纱蒙面白衣胜雪的女子双手捧着一个白玉坛子，背着山风站在崖坡上面，衣袂飘飘气质出尘！ 在她身前，有个身躯庞大的圆脸胖子正用一个黄铜圆盾当作锄头，呼吓呼吓在地上不停刨着坑，坑里泥土翻飞！ 另一个是背弓男子，正双脚悬空坐在断崖边上，面容清冷眼神锐利，他轻轻抚摸着手中一个碎裂的蓝色面具，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喃喃自语道：“快要下雨了！” “破风——”白衣女子隔着轻纱珠唇轻启，问道，“?虎呢？” “应该快到了！”背弓男子起身走到女子身旁，看着不停挖坑的胖子，神情有些落寞。 断崖上只有三人，但一缕若有若无的悲伤情绪却在悄悄漫延！ 崖边突然掠上来一个手提铜棍的高大身影，脸上戴着一个黄色的虎首面具，她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有些愧疚地道：“抱歉，我来迟了！” “不是你迟到，是我们早了！”白衣女子轻声道，“来了就好！” 来人把面具摘下，竟是马惊虎！ 胖子这时直起了身子，扭头看着白衣女子道：“老大，已经挖好了！” “好，人齐了！”白衣女子点头走到坑前，把怀中白玉坛子端正摆入坑中，问道，“蛮牛，度望府的规矩还记得吗？” 胖子点了点头，神情肃穆地道：“天奉斥候以身报国，黄土一坯，死不立碑！” “等一下——”背弓男子把手中面具放入坑中盖住了骨灰坛子，黯然道，“兄弟，这里是百长亲自为你挑选的风水宝地，风景很不错，周围也不会有绒狄栏子，你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白衣女子俨然是几人之首：“既然不能立碑，那就以他的兵刃作碑吧！今生缘了，我们夜幽五人下辈子再一起携手杀敌！” “是！”胖子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从腰间抽出一柄泛着蓝光的短刃，红着眼睛插在坑前土中，“兄弟，这是你的天刃，就留下来陪你，安息吧！” 白衣女子继续吩咐道：“雌虎，上酒！” “是！”马惊虎从怀中掏出一叠五个泥碗，在墓前一字排开，又掏出一个雕刻着小刀的金黄小葫芦，把里面的酒水尽数倒入五个碗中。 四人在墓前并排而立，各自举起了一碗酒水，只留下中间一碗在地上： “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夜幽小队伍长陆零，斥号白芒，恭送小五兄弟一程！” “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夜幽小队厉弦，斥号破风，恭送小五兄弟一程！” “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夜幽小队牛大宝，斥号蛮牛，恭送小五兄弟一程！” “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夜幽小队马惊虎，斥号雌虎，恭送小五兄弟一程！” 一声闷雷过后，雨点噼哩啪啦不断落下！ 四人把碗中酒水一饮而尽，然后把空碗一一放回地上原位！ 五个碗，代表五个人，曾经一起并肩战斗同生共死的五个人！ 如今，只剩四个了！ 四人来到断崖前，站成一排望着山下不远处拒蛮关那些细小的城楼房屋和街道，任由冰凉的雨水砸在身上脸上！ “下山后都给我把伤心难过吞回肚子里面！别忘了，我们这次是带着任务回来的，别给小五丢脸！”陆零说完脱下了面纱，从怀里掏出一个雪白面具戴上，率先掠下了山。 “是！”旁边三人也取出了各自的面具戴上，身影晃动紧随其后离开了断崖。 四个灵动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脚下的密林深处！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 马小刀撑着竹伞站在城西的叮当街，被那一道惊雷吓了一跳，转身默然看着被雨幕遮蔽的苍穹。 大雨渐成瓢泼之势，街上几乎不见行人！ “这拒蛮关许久不曾下过雨了吧，而且还是这般大的雨！”马小刀衣衫被风雨打湿了大半，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凉意！ 他伸手想去摸腰间葫芦，打算喝两口烧刀土酿驱驱寒，才想起早上起床时硬是没找着，以为是老头嘴馋偷偷顺走了！ 雨势虽大，街道前面还是隐隐约约有打铁声传了过来！ 马小刀顺着声音走了过去，很快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打铁铺左边挑着铁字旗幔，门楣上则挂着一块四字牌匾： 欧冶天工！ “口气忒大了！”因为马方安的关系，马小刀也不是第一次和店里那个脾气古怪的古稀老人打交道，收了竹伞后便上前敲门，“欧老头，你在吗？” 没人回应，只有韵律特别的打铁声不时从里面传了出来。 马小刀只好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外面潮湿，屋里却热气喷涌，空气干燥得很。 “赶紧把门关上！”窄小的打铁铺里，一个古稀老者赤裸着上身，一身肌肉横突，正抡起大锤砸着一块通红的铁料，每砸一下便溅起一圈好看的铁花。 “好嘞！”马小刀反手关上了木门。 老者扭头白了他一眼：“唷，我以为是谁，原来是马小捕爷，真是稀客啊！” “啧啧啧，欧老头，你这身板这力道没得说，老当益壮！”马小刀竖起大拇指道。 “老子姓欧冶，不姓欧，再故意叫错我一铁锤砸死你！”欧治天纯手上大铁锤不停起落，脸上却很是不耐烦，“有屁快放，我忙着呢？” “老爹让我给你捎个东西！”马小刀嬉嬉笑着，把身后包袱砸在一旁的木桌上，闷响声震起了一桌的尘屑。 欧冶天纯扔下铁锤，把铁料重新塞回旁边火炉之中，拿起一条毛巾擦着满身的汗珠走了过来：“什么鬼东西，我再说一遍，你们捕房那些捕尺捕刀铁链子什么的我没兴趣打造，你们还是去找街东头那几家吧！” 马小刀惊讶问道：“有银子都不赚？” “没一点技术含量的活，老子才瞧不上，谁爱做谁做！”欧冶天纯扔掉毛巾神态据傲地道。 马小刀伸手把木桌上的包袱打开，陪着笑道：“先看看再说！” 欧冶天纯的目光落在那块古怪石头上，脸色不由得瞬间怔住，回过神后赶紧上手抚摸起来，神情激动得半晌没有说话！ “是不是好东西？你要是看不上我就包好带走！”马小刀作势要把石头取回，却被欧冶天纯一双孔武有力的大手死死摁住。 “带走个锤锤，这是我和马老儿说好的事情！”欧冶天纯抬头瞪了马小刀一眼，“东西留下，人可以滚蛋了！” “行吧，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马小刀缩回手，转身往门口走去。 “等一等——”欧冶天纯开口叫住了他，“回来！” 马小刀正伸手准备推门离开，回头疑惑问道：“干嘛，东西我已经带到了！” 欧治天纯嗔骂道：“哪那么多废话，叫你过来就过来，麻利点！” “你马小捕爷还要回捕房点卯呢！”马小刀很是无奈，只好缩回手走到欧冶天纯面前，“怎么的，不会是问我要钱吧？事先声明我可没有，捕房月钱还没发呢！再说了，这是老爹的东西，你要钱问他去！” 欧冶天纯沉声道：“少废话，双手伸出来！” “真不信？”马小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干脆把双手伸到对方面前，“真没有！” 欧治天纯没再说话，只是抓住他的双手翻来覆去仔细打量了起来！ 马小刀皱眉道：“你不会是想收我为徒吧？告诉你，我可不打铁！” 欧冶天纯扔开他的双手，淡淡道：“小兔崽子，你可以滚了！” “莫名其妙！”马小刀低咕了一声，转身要走。 “三天后来取！”欧治天纯收好陨铁，转身提起大锤继续砸铁。 “知道了！”马小刀头也不回挥了挥手，开门撑伞走入了雨中。 离开打铁铺，马小刀独自往城中走去，打算赶紧回捕房点卯干活，免得迟到又被老爹骂。 出了叮当街走入梧桐巷，马小刀突然停住，撑着雨伞倒退几步后，扭头往旁边看去。 一家青砖黑瓦的富贵人家大门紧闭，屋檐下的台阶角落却蜷缩着一个瘦削的身影，身上衣物破烂，瑟瑟发抖！ 第6章 使团 辰时。 马小刀冲进捕房，一身衣物已尽数被雨水打湿。 五六个同僚停住手上活计，眼神诧异地瞧着他的狼狈模样。 片刻过后赵大春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帮忙拍打着他衣服上的雨水，关切问道：“小刀，这雨天未开光就下了，你出来也不打个伞？” 马小刀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边拍着湿衣边问道：“大春哥，老爹来了吗？” 赵大春点头道：“一大早就把三哥和墨大哥叫进屋里去了，还吩咐下来，你点完卯就去找他！” 马小刀在点卯簿上签上名字，抬脚就要往里走：“行，我现在就去！” 赵大春一把拉住他道：“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你全身湿透，先去换套干净衣衫吧！” “也好！”马小刀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拒蛮关有大半年没下过雨了，没有这场雨，百姓不渴死庄稼都得渴死了！” 赵大春笑道：“那是，这就是一场及时雨！” 捕房中有平时备好的替换衣物，换好后马小刀来到总捕头屋外，刚想伸手敲门，门却被人从里面推开了，走出来的正是捕头梁三。 “小刀来了？”梁三看上去有些着急，对着马小刀随意点了点头，“总捕头等你好久了，快进去吧！我有事先去忙了！” 马小刀一把拉住了他：“三哥，昨天查得如何，那队蛮商到底有没有问题？” 梁三拍了拍他肩膀道：“兄弟，调查结果我已经跟总捕头汇报过了，我现在真有急事要出去，就先不跟你说了，回头再聊！” 马小刀无奈地看着他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只好转身走进了屋中。 屋子里面，捕头陈墨低眉顺眼侍立在一旁，看见马小刀入门后悄悄给了他一个眼色，然后扭头对着马方安恭敬地道：“总捕头，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坐在书桌后面批复着公文的马方安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陈墨退了出去，临走还顺带掩上了房门。 马小刀上前趴在马方安的书桌上，陪着笑道：“老爹，你交代的事我已经办好了，我的葫芦呢？” 马方安头也没抬：“什么葫芦？” “就是你送我的那个金黄色的小葫芦啊！”马小刀以为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今早睡醒就找不着了，肯定是你拿了对不对？老爹，不带这样的啊，东西既然已经送给了我，可不能不声不响偷偷拿回去吧？” “小兔崽子！”马方安终于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不是我做的事，我绝不承认的！” 马小刀从书桌上起身坐到旁边椅子里，摸了摸脑袋喃喃地道：“不是您老人家，那就是我姐了！好家伙，她没事拿我葫芦干嘛！” “还好意思说，你是第一天做捕头吗，睡着了竟然连你姐摸进房间都不知道，丢不丢咱们捕房的脸面？”马方安低声嗔骂道。 马小刀争辩道：“她是我姐，我提防她干嘛？再说了，现如今她可是度望府出来的正牌斥候，这种不声不响的手段多得是吧？” “闭嘴，嚷嚷什么？”马方安放下手中公文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道，“葫芦的事没什么好纠结的，她用完自会还你！” “你是说她还会回来？”马小刀精神为之一震，“我还以为她又不吭一声回度望府去了！” “说到度望府——”马方安再次抬头看着他道：“就你这样的能力，还异想天开入什么度望府？” 马小刀愣了愣，讪笑着道：“老爹，原因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嘛？” “这事没得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趁早死了这条心！”马方安冷哼了一声，把手中公文往桌面上一扔，“忙你的事去吧！” 马小刀沮丧道：“老爹，真的没得商量吗？” 马方安冷冷道：“除非我死了，这样就没人管得了你！” “呸呸呸，别说这种丧气话，不至于哈，这事以后再说行了吧？没别的事我就上北街巡查去了！”马小刀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了一事，回头望着马方安道，“对了老爹，我昨天追的那队蛮商，三哥他们查得怎么样？” “是你搞错了，他们没有问题！”马方安吩咐道，“这事你以后都不用管了！” 马小刀满脸的疑惑，摇头道：“不对啊，他们肯定有问题，昨天城西青石巷，还有人出手帮他们打掩护呢？” 马方安冷冷道：“倘若他们真有问题，如何能顺利入城？难不成你的意思是守城将士中有人与他们沆瀣一气？” 马小刀想了想，缓缓点头道：“老爹，还真有这个可能！” “有你个大头鬼，这话可别给你樊叔听见，否则他肯定收拾你！”马方安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就问你一句，如果那队蛮商有问题，他们为何会入住官家驿栈？” “他们入住了官家驿栈？”马小刀愣了愣，一脸的不解道，“不可能啊，那个地方不是只有外朝使臣才能住进去的吗？” 马方安冷笑道：“他们就是绒狄派来我朝觐见君主的使团，手上持有绒狄王亲笔书写盖印的外访国书！” 马小刀脑海中不禁嗡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才叫你别管这事了，继续做好你捕快的工作，过几天再去找欧冶天纯把打造好的东西取回来就行了！”马方安脸色稍稍平缓，沉声道，“别再给我惹事了！” 马小刀闻言顿时变得垂头丧气，搭拉着脑袋往屋外走了几步，回头试探着又问了一句：“老爹，入度望府的事真的没得商量？” 马方安不再看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说了，除非我死了！” “好吧！”马小刀像个斗败的公鸡，无精打采回到了捕房前堂。 赵大春凑到他近前，打趣道：“怎么，是又惹总捕头生气了吧？” 马小刀懒得理他，颓然向外走去：“大春哥，别自作聪明了行不行？不跟你说了，我得去库房领新的捕尺了，还得回北街巡查呢！” “好吧，你也别太过沮丧，无论总捕头跟你说了什么，肯定是为了你好的！”赵大春看着那个蔫蔫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马小刀把新领的捕尺插在腰间，走到外面抬头看天，发现大雨不知什么时候终于停了，天空此时一片晴朗！ “不对！”站在门口台阶上的马小刀身躯突然一震，他突然想起了一处关键之处！ 那个拦在石巷对自己出手的人！ 倘若那些蛮商的确是身份清白的绒狄使节，为什么会有高手拦截自已？ 这很不合理！ 背地里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 想到这些，马小刀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他打算先摸去距离捕房几条街外的官家驿站看看，看能不能找出某些蛛丝马迹！ 第7章 萍水相逢 官家驿栈坐落在城中偏东的位置，和连通南北两座城门有关城中轴线之称的南北大街只隔了一排临街的房屋，驿栈门口就是热闹不逊南北大街的春风街，白天里却也是人头涌涌！ 而与官家驿栈隔街相对的，是一座早已废弃不用的古旧钟楼！ 这座名为朱雀的钟楼属于建城就有的防御工事，也是城中最高的建筑，高度达到了十五丈，后来南北两座城门都修起了预警的烽火台，钟楼从此便荒废不用，成了城中一处不对外开放的标志性建筑。 朱雀楼的主体大部分都由砖石砌成，只有最高处的阁楼是木头结构，里面吊着一口八百斤的巨大铜钟。 据说，旧时铜钟敲响，其声可传遍整座拒蛮关！ 钟楼的入口隐藏在春风街一条人迹罕至的狭窄弄堂里，两扇厚重的木门已经有些腐朽，门楣上歪斜的匾额被风雨侵蚀后朱雀二字几不可见！ 而此刻马小刀就站在门前悄悄打量着门拴上那个锈迹斑斑的铜锁，他上前用力扯了扯，铜锁竟然异常牢靠！ 本来想找个高处好监视官家驿栈，想不到却被一把铜锁拦门，马小刀没有直接破门，而是转身离开了弄堂。 马小刀回到热闹的春风街，正巧迎面撞上了在人潮中走来的梁三！ 梁三看见马小刀后神情明显一愣，回过神来笑道：“你这小子，不去北街，又来这里作甚？” 马小刀挠了挠头，讪讪地道：“三哥，我这不是正准备过去嘛！” “说什么胡话，你去北街怎会经过这春风街，你应该走洗石街那头才对啊！”梁三转身看了看不远处的官家驿站，心中已恍然，扭头对马小刀道，“总捕头说过，使团的事你别管了，你怎么还来？” 马小刀一本正经矢口否认：“真没有，三哥，我现在就走！” “你呀，在我面前还不肯承认！”梁三在他身后提醒道，“小刀，别白费劲了，使团只在拒蛮关短暂逗留休整，今日午后就会出城前往天奉了！” “这么快？”马小刀一愣，低声应道，“三哥，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北街去！” 梁三摆摆手道：“别乱窜了！” 离开春风街转入南北大街，马小刀顺着人潮往北而行，神情有些沮丧。 绒狄的使团只休整一晚么？ 难不成，真是自己想错了？ 马小刀漫无目的向前走着，百思不得其解。 走过桃花巷，弥尘书塾中传来朗朗的读书声，马小刀驻足悄悄听了一会儿，猜想徐老夫子今日怕是又被学生气得吹胡瞪眼，不禁会心一笑，继续赶回北大街。 早上的一场大雨刚过去不久，临近晌午又是烈日当头，地上泥水不断蒸发，宽敞的南北大街上闷气逼人！ “马小捕爷，许久不见你到这边逛了！”旁边的针线摊老板娘热情招呼道。 马小刀微笑回答：“是啊，有点忙！” “马小捕爷，天气炎热，来碗凉粉呗！”凉粉摊的老板笑着盛情相邀。 “谢谢啊，下次吧！”马小刀一边躲避着来往马车溅起的泥水，一边心不在焉随口应着话，随着稚童读书声渐渐消失，半个时辰后才终于回到了北街。 天气虽然闷热，北大街的市集上还是一片热闹的景况。 马小刀随便逛了一会，感觉实在无聊，干脆又爬上了醉千里旁边的屋顶上纳凉！ 沙大婶听见声响抬头看见了他，早已习以为常，并没有贸然上前打扰，只是继续吆喝着自己的生意。 衣着邋遢的赤脚少女踩着泥水，怀里抱着一把竹伞小心翼翼走到了馄饨摊旁的墙脚下，努力仰起头看着上面的马小刀欲言又止，脏兮兮的小脸憋得有些发红。 沙大婶一转身突然看见了赤脚少女，肥大的身躯突然僵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丝别人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 少女对着她讪讪一笑，又仰起头看向屋顶上的男子。 沙大婶深呼吸了一口气，神色已恢复如常，抬头冲屋顶上的马小刀嚷了一声：“马小捕爷！” 躺在屋顶阴影里的马小刀没有睁眼：“沙大婶，别叫了，我还不饿！” 沙大婶摇了摇头，继续嚷道：“有人找你！” 马小刀无奈起身，睁眼看见地面上怯生生的少女，目光落在她怀中的竹伞上，心里便明白了几分，起身从屋顶上跃了下来！ 少女怕自己妨碍了马小刀的落地，连忙后退两步让出了位置。 这一次，马小刀落脚轻盈，竟然没有泥水溅起，脚印更是浅得难以辨认！ 马小刀看着她浅蓝色的双眸，笑着问道：“你是来还我雨伞的？” 少女红着脸点了点头。 马小刀又笑了笑：“不是说送你了吗，不用还的！” 少女摇了摇头，双手把竹伞递了过来！ “行吧！”马小刀只好接过，随意看了一眼，发现竹伞上的雨渍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他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又多了几分，“谢谢你了！” 少女连忙摆手，肚子里面突然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响，她连忙伸手捂住腹部，神情有些尴尬！ 马小刀愣了一下，微笑问道：“饿了？” 少女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走！”马小刀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快步走向馄饨摊位，“沙大婶，给小捕爷我来两大碗馄饨！” 少女边走边看着自己被对方牵住的右手，脸上的神色顿时愣住！ “不是说不饿吗——”沙大婶听见声音转身看来，话就说不下去了，看着二人的眼神顿时柔和了不少，“知道了，先坐吧，很快就来！” 俩人找了一张小桌子相对而坐，少女绷直身躯双手摆在膝盖上，坐姿有些紧张拘束！ 马小刀嘴角一直带着微笑，轻声问道：“你不能开口说话？” 少女闻言脸再次涨红，低下头嘤嘤般道：“不……不是的……” “那就好！”马小刀直视着她的眼睛，微笑问道，“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么？” 少女小声回答道：“回恩公的话，我叫阿空！” “不用叫我恩公，我们萍水相逢，你不用太过客气！”马小刀连忙摆手，“阿空姑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外族人对吧？怎么会来这拒蛮关？你的家人呢？” 少女低着头眼神闪烁，默然不答！ 马小刀见沙大婶端来了馄饨，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柔声劝道：“没事，不回答也可以的，先吃馄饨吧！” 叫阿空的少女轻轻点头，只是吃了两个馄饨便放下了筷子。 马小刀疑惑问道：“怎么不吃了？” 阿空看着面前的馄饨犹豫起来，抬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马小刀：“恩公，阿空能求您一件事么？” “你要是再叫我恩公，我就吃不下这碗馄饨了！”马小刀很是无奈，“我叫马小刀，你直接唤我名字就行了！” 阿空红着脸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街道对面的老乞丐道：“小刀哥哥，那个老爷爷昨天请我吃了一碗馄饨，我想把这碗馄饨还他，可以吗？” 马小刀瞅了一眼不远处那个颓然的身影一眼，轻声道：“你吃你的！” 阿空没有动筷子，神色变得有些黯然。 马小刀抬头招呼道：“沙大婶，再给我来一碗馄饨！” 沙大婶愣了愣，很快端着第三碗馄饨放在了二人面前，打趣道：“马小捕爷，你怕是拒蛮关里最年轻的大善人了！沙大婶很好奇，凭你每个月那丁点的捕快俸禄，是怎样做到这般乐善好施的呢？” 马小刀笑笑不回答，对面前的阿空姑娘重复了那四个字：“你吃你的！” 说完，这个被馄饨摊主称作拒蛮关最年轻的大善人便一手端起桌子上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起身向着街道那边走了过去！ 沙大婶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傻小子！” 街道对面，老乞丐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马小刀蹲下身子把那碗面轻轻放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地道：“为什么？” “趁热吃！”马小刀只是笑了笑，起身准备离开。 老乞丐声音有些沙哑：“没记错的话，这是这两年来你给我的第七十八碗馄饨了？” “老人家，没事记这个干嘛？”马小刀愣了愣，伸手指着馄饨摊里的少女道，“今天这碗不同，是那个叫阿空的小姑娘还你的！” 老乞丐抬眼看着不远处的少女道：“女娃子心地是不错，但是沦落到这拒蛮关，算是可惜了！” “这是什么话？拒蛮关哪里不好了？在这里你至少还能悠哉悠哉地晒太阳，我也能烈日当头爬上阴凉的屋顶睡午觉，如果可以，我巴不得天天都如此！”马小刀摇着头笑了笑，转身离开。 老乞丐神情黯淡，张了张口，却没有再说出话来！ 第8章 暗渡陈仓 末时，官家驿栈后院，一处位置有些偏僻的厢房中。 脱去了裹身披风的高大汉子低头弯腰伺候在主位之下，神态很是恭敬。 慵懒瘫靠在主位上的是一个五官如同刀刻一般的年轻男子，全身上下散发出只有高位掌权者才有的倨傲姿态，他似是在闭目养神，对着下方的高大汉子轻声道：“萨木合，这一路上辛苦你了！” 可能是尊卑差异的关系，他嘴上虽然说着辛苦二字，神色中却似乎并没有太多真心感谢对方的意思！ 但萨木合听了腰却弯得更低：“小王爷言重了，这本来就是属下应尽的份内事，只要能保护好小王爷，哪怕是赴汤蹈火，萨木合和一众兄弟也心甘情愿！” “笑话，我耶律天穹用得着你们这几个所谓的巴图鲁保护？”出身尊贵的小王爷依旧不曾睁眼，嘴里冷哼了一声，“这一次前来拒蛮关，你们和本王的分工本就不同，告诉他们，行事小心谨慎一些，可千万别坏了本王的大事！” 萨木合连忙右手握拳摁在左边胸膛上，躬身道：“小王爷教训的是！” 耶律天穹脸色稍缓，吩咐道：“接下来依计行事吧，你们继续护送那三车贡品前往天奉王朝，本王留下来下这一盘大棋！” “是！”萨木合腰弯得更低了些，“兄弟们此刻已在收拾行囊，很快就可以出发了！” “你也不必担心使团少了一人会招来麻烦，在你们启程前，本王会让潜伏城中的黑山栏子补上位置！”耶律天穹淡淡道，“用天奉人的话来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萨木合道：“小王爷英明！” “你们离开拒蛮关后不必着急赶路，只管放缓行程，到达约定地点后马上潜伏，万一拒蛮关有漏网的报信快马——！”耶律天穹作了一个刀抹脖子的动作，然后神色阴冷地补了一句，“绝对不能提早让消息传回天奉王朝！” 萨木合慎重点头：“是，一切听从小王爷吩咐！” 咚咚咚～ 门外突然有敲门声响了起来！ 萨木合转身望向屋门，沉声问道：“什么人？” 有个使团成员推门而进，对着屋中二人恭敬行了一礼：“禀报小王爷，今晨那人又来求见！” 萨木合扭头看向自己的主子：“时间到了，他是来接小王爷的！” 耶律天穹依旧神色慵懒，闭着眼对外面道：“放他进来！” “是！”使团成员退了出去。 很快，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神秘人缓缓走了进来，径自和萨木合擦身而过到了耶律天穹的面前，右手握拳砸在左胸，声音低沉得仿佛是刻意改变了声线：“黑山窟南窟三等栏子荒鼠，再次见过小王爷！” 耶律天穹神态据傲，看也不看他一眼：“荒鼠，现在外面是什么状况？” “有个突发事情！”连面容都被斗篷遮蔽得严严实实的来客沉声道，“我们的使团被人盯上了！” 耶律天穹微微一愣，不过还是没有睁眼：“是什么人？” 荒鼠低头回答道：“是城中捕房的一个小捕快！” “唷，本王都还没有动手，他们倒先嗅到了腥味！”耶律天穹戏谑地道，“一个小捕快不足为虑，本王一根尾指都能把他戳死了！” 荒鼠迟疑了一下，接着禀报道：“那个小捕快，是总捕头马方安的孙子，不过是捡回来养的！” 耶律天穹猛地起身，睁开双眼紧盯着眼前的荒鼠，一双浅蓝色的眼眸寒光逼人：“难不成马老儿已识破了本王的谋划？” “应该没有，不过就是小捕快一个人的心血来潮！”荒鼠解释道。 “这盘棋本王下得谨慎，想不到这拒蛮关里竟有人能瞧出这一丝端倪，这就有意思了！”耶律天穹缓缓坐回到椅子上，重新闭目养神，“他叫什么名字？” “马小刀！”荒鼠答道。 “你们按原计划行事，至于那个马小刀——”耶律天穹想了想，冷笑着道，“就让本王来亲自会一会他！” 荒鼠愣了一下，恭敬道：“一个毛头小子，哪里配得上小王爷亲自出手，属下可以处理干净！” “本王在这破驿栈里睡了一天，今晚正好动动筋骨！”耶律天穹从主位上起身，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对了，我让你去打探的人可有消息？” “暂时还没找到，不过请小王爷放心——”荒鼠恭敬道，“只要人是在这拒蛮关中，我们一定可以找出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耶律天穹伸手缓缓揉着自己的眉心，“那怕不在拒蛮关，翻遍整个天奉王朝也要把人揪出来！” 荒鼠连忙应道：“是，请小王爷放心，黑山窟会一直跟进此事！” 耶律天穹点头道：“荒鼠，代替我去天奉的人可安排好了？” “禀小王爷，早已安排好了！”荒鼠对着屋外拍了拍手，“进来吧！” 一个作使团成员打扮的黑山栏子走了进来，右手握拳轻砸胸膛道：“黑山窟南窟四等栏子刺蜂，见过小王爷！” 刺蜂的身材样貌都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耶律天穹满意点头：“行，就你了！” “先下去吧，和几位使团的兄弟熟络熟络！”荒鼠吩咐道。 “是！”刺蜂退出了屋子。 “天奉王朝有度望府，有千候官，下面还有百长、拾长和伍长；我们绒狄与之相对的则是黑山栏子和寒水栏子，有千目倌，百目倌，拾目倌和伍目倌！”耶律天穹走到荒鼠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双目寒光闪烁，“继十六年前苦寒大荒一役后，这是两朝又一次久违的暗中较量！你们黑山栏子可别丢了我们绒狄的脸面！” 荒鼠躬身道：“小王爷请放心，黑山窟一年前就派出精锐栏子潜入了拒蛮关，如附骨之疽般潜伏在城中各处，属下就是其中之一！大伙辛苦坚持只等今日，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负小王爷和绒狄王所托！” “那还等什么？”耶律天穹转身往外走去，背影很是意气风发，“什么戍北营？什么度望府？什么固若金汤的天下第一关？笑话！看本王这次如何把它捅成一个千疮百孔的破烂筛子！” “是！”荒鼠紧跟其后走出了厢房。 院子里，三辆骡车已准备就绪！ 一个时辰之后，绒狄使团便驱赶着骡车出了官家驿栈，过南大街后又顺利出了南城门。 不久之后，有兵士仆从也护卫着一辆马车悄然出了城，马车上的母女俩掀开窗帘看着远去的拒蛮关的南城门，神色都显得有些黯然！ 马车中，那个红衣少女低头嚷了一句：“阿娘，我应该和小刀哥哥道个别的！” 第9章 故人相见 日头开始西斜，北大街的馄饨摊子迎来了一个久违的熟客。 马方安在桌子旁边坐下，微笑看着那个背对自己正使劲擦着桌子的老板娘道：“老婶子，麻烦给我来半碗馄饨！” 沙大婶正在捡拾着客人吃完后留下的碗筷，回头看见他顿时眼睛一亮：“捕爷，好些天没见您了，身体可好？” “老婶子有心了，我的身体还算硬朗！”马方安一脸笑呵呵。 沙大婶把手中碗筷放回摊边水盆里头，搓着手迎上前道：“捕爷往常都吃一大碗，今日只叫半碗，够么？” “半碗就行！”马方安解释道，“留点肚子，待会约了几个老友到醉千里吃顿酒！昨晚从城外回来经过附近，也没来得及过来帮衬老婶子，老头我于心有愧，今天顺道前来补上！” “捕爷太客气了，难得您有饭局还记着老身的馄饨，真是多谢了！今天这半碗馄饨算我的，您稍等片刻，马上就来！”沙大婶连忙回到摊子旁边忙活起来。 “那可不行，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马方安左顾右盼，看见其余几张桌子都坐了客人，点头笑道，“老婶子今天生意不错！” 沙大婶手上活儿不停，脸带笑意道：“托都护大人和捕爷的福，重开了互市，老身的馄饨才能多卖几碗！” 马方安连忙摆手道：“这可不是我们的功劳，命令是朝廷颁下来的，我们只不过是依令办事罢了！” “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而言，朝廷还是有些遥远！我这大半辈子了，都没离开过拒蛮关，更别说那天奉城了！”沙大婶把半碗馄饨轻轻放在马方安身前，“不过就像老身先前跟马小捕爷说的，只要不打仗不死人，那就已经很好了！” “是啊！”马方安边吃馄饨边点头同意，“谁都不想再经历残酷的战火，家园被毁流离失所死伤无数，代价太过惨烈！” “所以说嘛，拒蛮关能有现在的太平安乐，还不是多得你们这些大人为官有道，日常也体恤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这城中才有片刻安稳的日子！” “老婶子可捧杀我了！”马方安再次摆手道，“其实官民鱼水一家亲，谁都离不了谁，要是住的地方乌烟瘴气民怨沸腾，谁都过得不舒坦！” “是这个道理！”沙大婶点头认同道，“如此说来，就算一辈子去不了那天奉城，那也没什么打紧的了！” 马方安听见此言，停下筷子怔在当场，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空无一人的屋顶后问道，“说起那个小兔崽子，他最近没给老婶儿惹什么麻烦吧？” 沙大婶愣了一下，连忙笑着摆手道，“哪能呢，北大街有马小捕爷在，治安都好了太多，上一次还帮老身收拾了几个想吃白食的小混混！对了，方才他还在老身这吃了碗馄饨呢，现在应该是巡街去了！” “他没给您惹事就好！”马方安面前的半碗馄饨见底，捧起碗来把汤底也喝了个干净，“啧啧，老婶子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沙大婶大圆脸上微微一红，想起一事眉头突然皱了起来，一脸愧疚地道：“提起马小捕爷，差点有一件事忘了跟您说了！就是您上次您托我去说的隔壁茶馆的小女儿素娘，这事怕是成不了了！” 马方安愣了一下：“难不成人家看不上那小兔崽子？” “这倒没有！”沙大婶欲言又止，“就是……马小捕爷没肯去见见人家，他说自己还小，没到时候！” 马方安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低声骂道：“这小兔崽子！” 沙大婶连忙劝说道：“捕爷还是莫生气，这种事讲究个水到渠成，马小捕爷为人那般好，这次不行老身日后再想办法，肯定给他寻一个相配的女娃！” 马方安只好点头道：“那就劳烦老婶子了！” “不麻烦！”沙大婶摆手道，“不过捕爷，还有一事我正愁着不知要不要告诉你呢！” 马方安望着她道：“老婶子不必见外，有话但说无妨！” 沙大婶犹豫了一会，鼓起勇气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老身觉得马小捕爷花钱有点大手大脚，不太懂得省俭用度！” 沙大婶说得有些含糊不清，马方安有点不太理解：“老婶子的意思是……” 沙大婶目光往街道对面瞟了瞟，没有直接挑明，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婶子，我明白了！”马方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里已经了然，点头道，“这事我来处理！” “其实马小捕爷也是一片好心，他就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捕爷切莫太过责罚他，不然老身见了他可就没皮没脸了！”沙大婶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了。 “老婶子放心，我不会拿他怎么样的！”马方安沉吟了片刻，抬头对沙大婶道，“这样子，劳烦老婶子再给我来一碗馄饨！” 沙大婶愣了一下，满脸的不解！ 再来一碗？ 难不成那马小捕爷的好心肠是遗传的不成？ 可是传闻不是说，马小捕爷是老捕爷捡回来的么？ 马方安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老婶子可还好？” 沙大婶回过神来，马上转身往摊子走去：“捕爷稍坐，马上就来！” 馄饨做好，马方安端起就往街道对面走去，走出两步想起了什么，回头拍了几枚铜板在桌子上：“老婶子，我先把钱付了吧！” 沙大婶一脸的不乐意了：“捕爷你这是作甚，不是说我请吗？” “打开门做生意，人情归人情，哪有不收钱的道理？”马方安呵呵大笑，继续转身而去，“老婶子，要是又见着那小兔崽子，劳烦跟他说一声，晚些等我一起回家！” “好嘞！”沙大婶一脸疑惑地看着那个身影，喃喃地道，“乖乖，难不成真像那一句话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马方安一手端着那碗馄饨走到了老乞丐身前，连碗带馄饨在地上一顿，冷冷盯着眼前睡得正酣的邋遢老者！ “难不成，总捕头是想用眼神把我千刀万剐？”老乞丐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道，“唷，我看看，总捕头的印堂怎么有些发黑啊？” 马方安只当对方是在胡言乱语，面无表情地道：“别忘了，是谁让你在这拒蛮关中有一席容身之地的？” 老乞丐睁着一双浑浊的眸子与马方安对视起来：“那我是不是应该跟总捕头讲一句多谢？” “我记得很久以前就跟你说过，离他远一点！”马方安一字一字道，“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旧情？”老乞丐哑然笑道，“你我之间哪里有这种东西？” 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突然响起，有身穿盔甲的兵士手持长枪从西边列队而来！ 而南面，身穿便服的都护大人也稳步而至，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名须发皆白的书塾老夫子！ 老乞丐看着那队兵士护送着一位满身覆甲英气逼人的将军到了醉千里门前，那位将军似是有意无意间扭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马方安站起身子，转身准备离开。 “马总捕头！”老乞丐再次开口。 马方安没有停住脚步，也没有回头。 老乞丐咧嘴苦涩一笑，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手，闭上双眼自顾唱起了一句古怪的曲子：“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宴宾客，且看他楼塌喽！” 第10章 奇怪字条 马小刀刚巡完街回来，正好看见那身份悬殊的四人先后踏入了醉千里的大门，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目瞪口呆：“我去，今天这北大街吹得是什么风？” 看着酒肆门口那些身上弥漫着厚重杀伐气息的兵士，马小刀很快便打消了进酒肆里面打个招呼顺便蹭一顿美酒佳肴的念头，一脸悻悻然回到了馄饨摊子。 “回来了？”沙大婶看见他便想起了老捕爷的嘱咐，“对了，老捕爷让我见着了给你带句话，他在醉千里吃酒，你晚些等他一起回家！” “知道了！”马小刀拉了张椅子随意坐下，扭头幽怨地望了一眼不远处醉千里的招牌，喃喃自语道，“这老头，有好吃好喝的竟不叫上我？” 沙大婶笑道：“人家老友相聚，有你这个小家伙什么事？你呀，就别去瞎凑这个热闹了！” 马小刀点头表示同意：“也是，四个一把年纪的老家伙，喝起酒来磨磨唧唧，叽叽歪歪说一大通有的没的，我的确跟他们喝不到一壶去！还是婶子这里好，一碗馄饨就管饱！” 沙大婶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马小刀笑问道：“那个，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沙大婶边烫着馄饨边不耐烦地道：“什么事，没见我正忙着吗？” 马小刀全身上下摸遍，从怀里掏出最后十几枚铜板，讪笑着递到沙大婶面前：“您进去帮我买几两酒呗，不用买那贼贵的阳春白酿，买那烧刀土酿就行！” 沙大婶嗔了他一眼：“想得美，我去了谁帮我看摊子，你是不是忘了上个月的事？” 上个月，突然闹肚子的沙大婶央求马小刀替他看一会馄饨摊子，结果马小刀手忙脚乱差点没把她的摊子掀翻，把来吃馄饨的客人都吓跑了，害得她少赚了许多铜板！ 马小刀挠了挠头，讪讪笑道：“好婶子，你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跟我一般见识的，这次我小心一点，一定不给你添乱！” “信你三分，哭到黄昏！”沙大婶白了他一眼，“正干着活呢，别烦我！” “唉～” 马小刀沮丧地趴在了小木桌上。 沙大婶手上功夫不停，问道：“你自己去啊！怎么，老捕爷在里面，你就怂了？” 马小刀无奈地道：“老头不太喜欢我喝烧刀土酿，看见了肯定喋喋不休一通说教，我才不去受这个罪！” 沙大婶咧嘴一笑：“老捕爷是对的，像你这般的小毛孩，的确不该太早养成这般陋习！” 马小刀又是一声哀叹，干脆把整个上半身都贴在了桌面上。 一个五六岁扎着一对冲天鞭的小女娃蹦蹦跳跳走近了馄饨摊子，乌黑有神的大晴晴左顾右盼了一会，奶声奶气问道：“谁是马小刀？” 马小刀抬起头一看，不认识！ 小女娃又唤了一声：“马小刀在不在？” 马小刀起身走到她跟前，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我就是了，这位好看的小姐姐有何指教？” 小女娃用肉呼呼的小手拍掉了马小刀的爪子，有些嫌弃地道：“你别动我的头发！” “呃呃，对不住了！”马小刀哑然失笑，赶紧收手致歉。 小女娃上下打量了一会他，问道：“你就是马小刀？” 马小刀只好笑着点了点头：“如假包换！” 小女娃还是不太相信，扭头向旁边的沙大婶求证：“他真是马小刀？” 沙大婶没好气地道：“不是这小兔崽子是谁？他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人称拒蛮关最年轻的大善人！” “好婶儿，你就别再取笑我了！”马小刀有些苦笑不得！ “有人让我给你一张字条，说你会给我两文钱作为酬劳！”小女娃见找对了人，就把手中一张叠成了小方块的纸条递了过来。 马小刀也爽快，直接掏出三枚铜板：“我多给你一文钱，字条给我！” “我还以为那人是骗子呢，没成想是真的！”小女娃笑嘻嘻地接过铜板，把手中纸条拍在了马小刀的手心，欢天喜地转身离去。 马小刀笑着摇了摇头，摊开手心纸条一看，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想知道绒狄使团的秘密，到钟楼一见！ 纸条是寻常百姓用不起的熟宣，写得龙飞凤舞，但字迹却很是陌生！ 马小刀的眉头皱紧，缓缓抬头往南边看去！ 沙大婶发现他僵在原地，疑惑地道：“马小捕爷，你没事吧！” 马小刀思索片刻，心里已有决断，扭头对她道：“沙大婶，我有要事得去处理一下，老头出来后，劳烦你跟他说不必等我，先行回家就好！” 说完，没等沙大婶答应，马小刀便急忙动身离开馄饨摊子！ “哎，马小捕爷你把话说清楚再走啊！”沙大婶看着那个着急远去的背影，低声嚷道，“老身什么时候成你爷俩的传声筒了，真是的！” 街道对面，老乞丐慢悠悠地翻了一个身。 酒肆二楼，雅间。 四人在八仙圆桌上相对而坐，默默看着店小二把酒菜一一端上后又退了出去，你不看我我不看你，谁也没有先动筷子。 打破这尴尬氛围的还得是马方安，他扭头打量其余三位片刻，咧嘴一笑，端起二两银子才能买到一壶的阳春白酿给每人倒了一杯，打趣道：“先说清楚，这顿饭谁结账？” “肯定不是老夫，也最没道理是我，弥尘书塾入不敷出，老夫从来是两袖清风，没钱！”徐老夫话说得是理直气壮，端起酒杯细尝一口道，“好久没喝过这般好酒了，啧啧啧！” “得了吧，过去哪一次你徐老头结过账？”文魁浅哼了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组局的是守宁兄，铁心兄的俸禄往常都买了酒犒劳戍北营的兄弟，你永远都是两袖清风，这一次坑的自然又是本都护了！” 戍北营大将军樊昭，字铁心，听到此处朗声笑道：“姓徐的，好歹你也是咱们天奉曾经的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你就别喊穷了，我不信！” “曾经二字用得好！”徐尘冷冷道，“不信拉倒，反正老夫翻兜只见底，糟糠八十年，诗文一肚皮，就是没有钱！” 樊昭起身边脱盔甲边破口笑骂：“徐老头你快别念诗了，老子听不懂啊！” 一旁的文魁微微笑道：“铁心啊，不用懂的，反正就是两个字——” 四人异口同声把那两个字说了出来：“没钱！” 然后一起哄堂大笑！ 樊昭扭头望向马方安：“小刀子呢，许久没见过他了，怎的不一起带过来？” “当值呢，别管他！”马方安继续给三人倒酒，“这次是咱们老友相聚，没有那小兔崽子什么事！” 樊昭呵呵笑道：“那小兔崽子今年也应该行冠礼了吧？” 马方安听了愣了一下，仿佛想起了某些不愿触及的往事，神色突然就黯淡了下来。 樊昭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道：“那小兔崽子，成为捕快前去我戍北营呆了三个月，搞得营中鸡飞狗跳，我还没跟他算账呢！” 回过神来的马方安闻言摇头苦笑道：“没事，来日方长，有得是机会！” “也是，来日方长！”樊昭哈哈大笑，向三人举起酒杯，“不说那小兔崽子了，说起就来气！来，咱碰一个！” 哐当，四个酒杯撞在一起，酒花四溅！ “干了！” 也不知道是谁，低声慨叹了一句：“真是白驹过隙啊，不曾想这般就十六年了！” 十六年！ 碌民生，守边关，护百姓，启蒙学！ 一眨眼就十六年！ 第11章 钟楼一战 天色渐暗，春风街。 马小刀独自一人到了朱雀楼下，四处打量了一会，发现周围并无任何异常。 但是门上的铜锁已经被人打开了，门是虚掩的！ 很明显已经有人进去了！ 马小刀的目光在铜锁上停留了片刻，神色有些凝重！ “既然已经到了，不妨直接进来！”钟楼里面突然传出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请君入瓮吗？ 马小刀伸手推门，抬脚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这是马小刀第一次进入这座朱雀楼，里头墙上地上竟然都是由一块块的青砖砌成，除了中间一个盘旋而上直通二层的庞大木梯，其它位置几乎没有什么摆设，地方相当的空旷！ 这个地方并不算太暗，因为在四边接近层顶的位置都开了成双的孔洞，此时正有光线从右侧两个孔洞里漏了进来，斜斜照射在地面青砖之上。 两条倾斜的光影里，有尘埃静谧飞扬！ 五丈外的正对面，白裘薄衫的男子眯着眼倚墙而立，手中抱着一柄带鞘的弯刀，刀鞘上嵌着十数颗异色的宝石！ 马小刀抽出了腰间的捕尺，冷冷道：“字条是你写的？” 男子睁开眼睛看着他，笑着点头道：“不错，就是我写的！” 他的瞳孔，竟然也泛着浅浅的蓝色！ 马小刀愣了愣，上下打量着眼前人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出身关外外族，而且还是绒狄人，也是绒狄使团中的一个！” 男子点头赞许：“你能看出我是外族的绒狄人不稀奇，但你怎么知道我也是绒狄使团里面的人？” “你的靴子！”马小刀用目光示意了一下他的脚下，冷冷道，“跟那些入城的外族人都不相同，但却跟绒狄使团成员脚上穿的一模一样！” “了不起，难怪你能察觉出使团有问题！入城前我想着跟他们打扮得像些，没想到却偏偏成了你眼中的破绽，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男子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差点忍不住要拍起手掌，“你可以再猜细一些，不妨再猜一猜我真正的身份！” “这我可猜不出来！”马小刀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懂，明明绒狄使团已经离开拒蛮关南上，你为什么却留了下来？” 男子怀中抱刀向前走出几步，距离马小刀四丈左右：“留下来，自然有留下来的理由！” 马小刀冷笑道：“恐怕是不怀好意的理由吧？” 男子沉默了片刻，笑容变得有些嘲讽的意味：“马小刀，你不会也天真以为，我们是真心实意跟你们重开互市的吧？” 马小刀皱眉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总要知己知彼不是？”男子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你很不错，到目前为止，可能是拒蛮关中唯一一个察觉到使团行为有问题的人，所以我忍不住要亲自见见你，顺便——” 马小刀毫不客气开口打断他道：“顺便把我杀了，免得坏了你们的事，对吗？” 男子眼神复杂难明，皱眉笑道：“你真的很聪明，我忍不住开始欣赏你了！马小刀，我劝你别做捕快了，投奔我跟着我做事，我保你以后荣华富贵，怎么样？” “如果我跟你说不怎么样，你的刀是不是要出鞘了？”马小刀冷笑道。 男子不置可否，只是笑道：“你们天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是我本将心向明月！看来你是不会领情的了，那就算了！不过，有一点我得跟你说清楚，我一向是个很谨慎的人！” “我知道，从我进门后你就一直在暗中观察我，是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杀死我对吧？”马小刀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其实我也一样！” 男子沉默了一会，突然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我的名字，叫做耶律天穹！” “据我所知，绒狄之中能姓耶律的，都很了不得，再加上你眼睛的颜色——”马小刀心中有点震惊，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看来，我们拒蛮关是来了贵客！” 耶律天穹看见马小刀脸上的神色变化后微微皱眉道：“本王一时失察，没曾想拒蛮关中竟然还有你这样的人物！” “人物？这二字，我就当你是谬赞了！”马小刀紧了紧手中的捕尺，也缓缓向前走出了几步，二人相距只剩三丈远，“说吧，你撇开使团独自留下来，究竟有什么阴谋？” 耶律天穹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头顶道：“这朱雀楼加上顶端阁楼一共七层，一刻钟后我会上顶楼敲响那口铜钟，如果你能阻止我，我可能会告诉你真相！” “看来是谈不拢了，那我只好动手了！”话音未落，马小刀身形一晃便冲到了耶律天穹身前一丈处，双手握着捕尺向着对方当头劈下！ “动作挺快！”耶律天穹连刀带鞘向着捕尺封去，锵的一声闷响，马小刀手中捕尺直接被震偏了一尺！ 耶律天穹换招极快，身躯突然向左旋转，依旧是连刀带鞘横着拍向马小刀，马小刀左手反握捕尺格开，堪堪封住了耶律天穹的攻势！ “唷，想不到你跟本王一样，也是个左撇子，而且竟然是个反手刀！”耶律天穹身躯回转，右手快速拔刀出鞘，一声清脆龙吟，二尺长的寒光已捅至马小刀胸前！ 好快的拔刀！ 马小刀心中一紧，左手反握的捕尺瞬间上撩，正好挡住耶律天穹手中的刀刃！ 火光四射之中，捕尺中段出现了一条寸余长的裂痕！ “你的兵器可不怎么样！”耶律天穹边出招边嘲讽道。 马小刀咬牙不语，利用周遭空旷的地形，挥舞着手中捕尺不断与对方游走周旋。 很快二人过手已近百招，耶律天穹的招式越来越凌厉！ 咔嚓一声脆响，马小刀才新到手不久的捕尺再次被人折断！ 耶律天穹断了马小刀的捕尺后，刀势并没有用尽，刀尖顺势捅中了他的胸膛，自以为这一刀必定可以把对方捅个透心凉！ 咚的一声闷响，马小刀被刀尖上传来的劲道震得直接向后倒飞出去，半跪着跌落在五丈开外！ 身后三尺就是门槛，马小刀差点被对方打出门外！ 耶律天穹收刀细看，微微皱起了眉头！刀尖上并没沾染上血迹，可见自己这一刀并没有入肉见血！ 耶律天穹的目光转移到不远远摇晃站起的马小刀身上，不住点头道：“我的杀鹿宝刀竟然没能把你捅出个窟窿，看来是我小瞧你了！马小刀，你身上是穿了软甲之类的护身之物吧？” 马小刀把涌至喉咙的一口鲜血悄悄咽了回去，忍着胸膛上火辣的疼痛，低头看了一眼胸前衣物上被对方宝刀刺穿的小洞后，干脆扔掉了手中的断尺：“你猜！” 耶律天穹咧嘴一笑：“身后就是门口，你不逃？” “逃？”马小刀冷笑一声，“这可是我们天奉的地方，要逃的人是你才对！” “据闻你们天奉把武道修为分成了四个境界，依次是炼体、武修、小宗师和大宗师，其中每个境界又分为初、中、高和巅峰四阶，一共十六小阶！”耶律天穹见马小刀已受伤，也知道他不会放任自己上顶层敲钟，于是并不着急追上前补刀，而是右手垂刀在身侧道，“我的修为接近你们的武修高阶，而你充其量不过是炼体巅峰的水准！我不但兵器占优刀法占优，我的身法还比你快许多！坦白说，你我之间有着接近一个境界的差距！” “那又如何？”马小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别说武修巅峰，就算是小宗师大宗师来了，马小捕爷也不会逃！” 耶律天穹见状摇头笑道：“马小刀，说话别太狂妄，那怕你身上穿戴着某种可抵御刀剑锋利的护甲，但是境界的高下摆在这里，再打下去，你必死无疑！” 马小刀呸地吐出一口唾沫：“说死就死，你是阎王不成？” “他说的对，再打下去你必死无疑！”朱雀楼外，突然出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本来还在数丈外，一眨眼的功夫已化作残影跨过了门槛！ 耶律天穹心中一惊，目光从马小刀身上转移到来人身上，惊讶地道：“阁下是谁，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那人年近古稀一身邋遢，手里只捧着一个崩口的空泥碗，正是北大街馄饨摊位对面的老乞丐，只见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道：“没办法，谁叫我欠着他将近八十碗馄饨，吃人嘴短，总不能见死不救，你说是不是？” 耶律天穹手中宝刀刚抬起半分，就被老乞丐突然扔出的破碗砸中了握刀的虎口，宝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耶律天穹脸色一变，刚想弯腰伸手去捡刀！ 老乞丐冷冷瞪着他，声音沙哑地道：“我劝你别捡！” 耶律天穹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缩了回来，狠狠地盯着对面二人，突然转身掠向楼梯逃往二层：“马小刀，今天算你运气好！” “不能让他上去敲钟！”马小刀挣扎着想去追，踉跄了两步后还是没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再次跌倒在地上。 老乞丐没有去追耶律天穹，而是掠到马小刀身旁，伸出枯脏的右手在他背部极快地按了几按！ “哇！”的一声，马小刀再次吐出了一大口乌血！ 老乞丐扭头看了一眼楼梯，哑声道：“来不及了！” 果然，老乞丐的话音刚落，头顶上便突然传来了三声巨响： 咚～咚～咚～ “糟了！”听见钟声后马小刀一脸的懊恼和自责，不顾身上伤势，挣扎着向楼梯口追了过去！ 第二层，无人！ 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和第六层都空无一人！ 第七层，只有一口吊在横梁上不断晃动的巨大铜钟，耶律天穹已踪影全无！ 受伤后又爬完七层楼梯，马小刀已经开始大口喘着粗气，身躯一歪突然颓然倒地！ 你大爷的，钟还是被敲响了！ 第12章 曲终人散 华灯初上。 四个已经一把年纪的家伙从醉千里相互搀扶着出来，脸上都有了七八分醉意！ 马方安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馄饨摊子，对着三人揖手道：“我还有点事，诸位先回吧！” 樊昭是四人中最年轻的一个，虽然有些醉眼朦胧，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仍旧威风不减：“那你呢？不会是还没喝舒坦，想着等我们几个走了以后，自己继续喝个痛快吧？” 马方安摆手笑道：“没有的事，我已经喝够本了，今晚约好了和小刀一起回家！” “行吧，其实我营中也诸事繁忙，那就先行一步了！哥几个，下次再聚了！”樊昭与众人拱手道别，领着一众护卫往西而去。 “老迂腐，咱俩同路，一起走吧！”文魁扭头对旁边的徐老夫子道。 “那就走呗！”徐尘打了个酒嗝，双手拢在袖中率先转身往南走去，“抓点紧，老夫年纪大了，吃饱喝足还真有些乏困，得赶紧回家歇息去！” 文魁莞尔一笑，扭头对马方安拱了拱手：“守宁兄，明天见！” 马方安回礼道：“都护大人走好！” 文魁点了点头，转身见徐老夫子已在十数丈外，赶紧追了上去：“老迂腐慢点，等等我！” “都护大人再这般拖拉，老夫今晚就没得睡了！”徐老夫子虽然身形有点晃悠，但步伐走得极快，而且头也不回。 “不至于！”文魁三两步追到他身旁，笑道，“放心吧，今晚喝了那么多酒，你肯定能一觉到天亮！” 徐老夫子轻声哼了一下：“我承你贵言！” 看着一把年纪的二人像孩童一般追着闹着渐渐走远，马方安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醉意已去了大半，转身慢慢回到了馄饨摊子。 正是晚饭时候，馄饨摊子的几张小木桌都坐满了人！ 马方安目光凌厉地打量了那几桌食客许久，才抬脚默默走了过去。 陈墨正独自一人坐在一张最偏远的小桌旁低着头吃着馄饨，桌面上并排放着两柄带鞘的捕刀，看见马方安走到近前，连忙嚼着馄饨起身招呼：“师父！” 马方安双手悄悄下按，示意他坐下说话。 陈墨问道：“您还吃吗，来一碗？” “饱了！”马方安摇了摇头，然后皱眉道，“那小兔崽子呢？” 旁边忙得不可开交的沙大婶抽空回了一句：“捕爷不用等他了，他说有事要忙，让您自个先回去！” “还是这般不着调！”马方安摇了摇头，撩开襟摆在陈墨对面坐了下来，把声音压得极低，“陈墨，小五的后事都办妥了？” 陈墨把碗里馄饨吃了个底朝天，胡乱用衣袖擦了擦嘴巴，点头应道：“按您的吩咐已经办妥了，方才你出了醉千里，他们几人就分别跟上去了！” 马方安沉默了一会，低声问道：“惊虎那丫头，没察觉到什么不妥吧？” 陈墨摇头道：“师父放心，他们都不知道百长就在拒蛮关！目前为止，事止于我！” “那就好！”马方安点头，沉默了片刻，有些感慨地道，“陈墨，我在这拒蛮关里呆了半辈子，身边就只剩下这几个老伙计了，一定要确保他们的安全！” 面前的这个老人，无论在捕房还是度望府北府，明里暗里都是自己的师父，只是以往不曾察觉，如今看来已经鬓发掺白了！ “请师父宽心，城里有夜幽在呢！”陈墨恭敬道，“再说了，星冥结束关外的任务后也在赶回的途中了！” “小五和另外三组兄弟不能白白死在关外！”马方安咬牙道，“你带着捕房的兄弟们一同前去，这次一定要把那个人揪出来！” “行，我现在就去！师父，你的刀！”陈墨把桌上的一柄捕刀推到马方安面前，另一柄系回腰间，然后拍了两枚铜板在桌面上，起身走出两步又转身问道，“要不，我还是先送师父回家？” “不用了，你师父还不至于走不动道！”马方安手执捕刀起身摆手，“忙你的去吧！” “是！”陈墨恭敬揖了一礼，转身先行离去。 马方安扭头往街道对面看去，原本躺着老乞丐的地方如今却空无一人，他不禁皱了皱眉头，也没有跟沙大婶打招呼，起身携刀一人悄悄离开了馄饨摊子。 夜穹阴暗，乌云压顶。 “难不成又要下雨了么？”沙大婶用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又低头看到了那张空了的桌子，上前捡起桌面上的铜板塞进怀中，喃喃地道，“唷，怎么不声不响都走了？” 等她走开去忙后，很快就有客人补上了那个空位：“老板娘，劳烦上一碗馄饨！” 沙大婶随口应了一句：“等着！” 那一头，都护大人与徐老夫子在南北大街上并肩而行，正好走到桃花巷口。 咚~咚~咚~ 三下钟声突然响起，响彻整座关城！ 徐老夫子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座朱雀楼顶，神色很是惊愕地道：“都护大人，这口钟有许多年不曾响过了吧？” 文魁脸上也是一怔，低声道：“你先回私塾吧！” “都护大人，入夜风凉，您老小心一些！”徐老夫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摇头叹息转身走进了桃花巷弄，“看来，老夫今晚不一定能睡得着喽！” “放心睡你的，外面有我们呢！”文魁冲着他的背影笑道，等徐老夫子的身影没入巷子后，他脸色的笑容才慢慢凝结，然后变得铁青，抬脚向着都护府的方向急奔而去！ 南北大街上所剩不多的百姓不约而同都被钟声惊扰，一个个都忍不住向朱雀楼的方向驻足观望，议论四起！ 恐慌，在人群中悄悄漫延！ “今晚宵禁，所有百姓马上回家，不得在街道上逗留！”巡逻的捕头开始驱赶人群。 很快，街上百姓便作鸟兽散！ “梁三？”街道边的文魁认出了喊话之人，招手大声招呼道。 梁三身旁跟着赵家的兄弟俩，看见文魁后微微惊讶，连忙一起上前揖礼道：“都护大人！” “这个时候就别多礼了！”文魁摆了摆手，“出什么事了，到底是谁敲响了朱雀楼的铜钟？” “我马上赶过去看看！”梁三扭头吩咐身后二人，“大春小春，你俩护送大人回都护府！” “是！”赵家兄弟俩齐声应道。 文魁拒绝道：“都护府离这就一条街巷，你们不用护送我，赶紧过去钟楼查清楚！我现在就回去调集府兵，随后就到！” “好吧，那大人小心一些！”梁三对着文魁恭敬地拱了拱手，转身领着赵家二兄弟直奔南面。 文魁从南北大街转进了正气街，街长约百丈，尽头就是都护府，平时说不上灯火通明，可往常街道两旁每隔八丈都会有都护府设置的一人高的灯笼架子，到了晚上都会点亮！ 只是此刻整条街中的灯笼全部熄灭，周围一片漆黑！ 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些漆黑的身影！ 文魁心里一沉，喘着气缓缓停下了脚步！ 第13章 暗杀 夜间虫鸣，城西一处密林小径。 二十余个戍北营的兵士手持火把护卫着自家将军悄然返营。 有些眼花耳热的樊昭骑在一匹黑色高头大马上晃晃悠悠着，突然开口问旁边牵马的校尉：“肖奇，还要多久？” 肖校尉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恭敬道：“禀将军，大概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回到军营了！” 樊昭似乎有些不胜酒力，直接把上半身趴在了马背上，张口干呕了两声后，突然吩咐道：“颠得厉害，先停下来吧！” 肖校尉伸手示意队伍停下，扭头关切问道：“将军，您还好吧？” 樊昭双手抱着战马，仍旧没有抬头：“你听见了吗？” 肖奇有些疑惑，不解问道：“什么？” “火把燃烧的声音！”樊昭直起身子，抬头望向前方茂密的丛林。 肖奇道：“兄弟们都点着火把呢！” “声音不对！”樊昭摇头皱眉道，“连虫鸣和鸟叫都没有了！” 肖奇也是戍北营中身经百战之人，闻言脸色一变，向着周围的同袍吼道：“有敌情，戒备！” 话音未落便有破空声响起，一支利箭从前方茂密的枝叶中凌厉射出，径直钉在了樊昭身下骏马的额头之上！ 战马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后颓然倒地，樊昭脚下一蹬，轻盈地翻身下马落在地上，很快被拥到近前的手下护在了中间。 肖奇抽刀挡在樊昭身前，一脸戒备地道：“将军，我们中伏了！” “看见了！”樊昭从战马尸体上取下自己的佩刀，对着前方的密林冷冷道，“鼠辈，想要我樊铁心的人头，就别藏头藏尾的了！” 嗖嗖嗖~ 一波箭弩在前面的枝叶之间如雨般激烈射出，挡在樊昭身前的兵士挥舞着兵器格挡一阵后陆续有人中箭，人数很快折损过半！ 箭雨停下，四面八方接连有手持火把和劲弩的蒙面黑衣人围了上来，人数竟有五六十之多！ 樊昭环顾四周，脸色变得铁青：“肖奇，叫增援！” “是，将军！”肖奇从怀中掏出一根管状物对准头顶上空拉出了引线，一声刺耳的破空声后，戍北营独有的烟火令发出耀眼的黄光刺破夜穹！ 对面一个领头的黑衣人抬眼望了夜穹中那朵绽开的烟火，低头对周围的黑衣人道：“半个时辰，一个不留！” “杀呀！” 两方人马在狭窄的林间小道上冲撞厮杀，相比起戍北营兵士的训练有素，对面的黑衣人的凶悍程度竟也不遑多让，而且黑衣人人数占优，局势很快便向一面倒，戍北营的兵士开始节节败退！ 樊昭伸手拨开身前的几个护卫，佩刀出鞘加入了战团，一时刀光翻飞，战力之高如同战神附身，瞬间把冲在最前头的五六的黑衣人砍得七零八落！ 混战中，肖奇一不留神便被领头的黑衣人在胸膛上划了一刀，入肉半寸，顿时鲜血飞溅！ 黑衣头领冷笑一声，手中佩刀一翻再次劈向了肖奇！ 樊昭伸手一把拉住了肖奇的脖领把他扯到了自己身后，一刀震开了黑衣头领的佩刀，不料右后肋突然一凉，一阵钻心的剧痛很快漫延全身！ 黑衣头领蒙着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神色，收刀向后退了几步！ 樊昭扭头回望，看见了肖校那张面目狰狞的脸庞，他忍着腰间的剧痛死死盯住了对方：“肖奇，你跟我十年，我一向待你不薄，为什么？” 对面的黑衣头领狞笑着插了一句：“樊将军，很震惊对吧？其实无它，他是我们绒狄王朝的一名黑山栏子，潜伏在你身边十年，就等这一天！” 樊昭用手捂住后肋的伤口，死盯着肖奇失望地道：“你真是绒狄的谍子？” 肖奇甩了甩刀尖上的血渍，面无表情地道：“重新介绍一下，黑山四等栏子拾目倌毒蝎，见过樊将军！” “好好好，想不到我樊某人竟看走了眼，真有你的！”周围的战斗已逐渐进入了尾声，樊昭看着自己的护卫一个接一个死在了黑衣人的刀下，转眼整条林间小道上就只剩下了自己，不禁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道，“肖奇，此仇不共戴天，本将军一定把你千刀万剐，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将军，你恐怕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肖奇冷笑了一声道，“在戍北营的援兵赶到之前，你必会先死在此处！” 杀气腾腾的黑衣人渐渐向着樊昭成围拢之势，手中兵器尽数染血，却也遮不住刀刃上面的寒光闪闪！ “好一招苦肉计，好筹谋！”樊昭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握刀拄地，因失血过多而发白的嘴唇一咧，苦笑道，“没曾想，我樊铁心没死在关外的战场，竟死在你们这群宵小手中！” 黑衣头领扭头望向肖奇：“如何，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我刚才已经捅了他一刀了！”肖奇执刀后退了几步，淡淡道，“这个功劳，还是留给百目倌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没想到，在这拒蛮关中隐忍了这么多年，今日竟能亲手斩杀天奉的边关守将，何其快哉！樊将军，让在下送你一程！”黑衣头领狞笑着执刀走到樊昭跟前，一刀向着他的脖子砍了下去！ 利器破空之声骤然响起，一道银光从林间小道另一面的茂盛枝叶中激射而出，眨眼便到了黑衣头领的身前！ 黑衣头领双眼一凛，手中佩刀急忙举挡身前，只听见“叮”的一声炸响，一股强横的劲道从刀身传递到整个手臂，一阵酥麻的感觉油然而生，身躯没忍住向后连退了两步！ 肖奇见状有些惊惶，扭头正要察看清楚，却被突发而至的第二道银光正正击中了眉心！ 一声入肉碎骨的闷响，肖奇的脑袋直接被那道银光轰得炸裂，身躯“噼啪”一声重重砸在地上，脸上的惊惶神色渐渐凝固！ 没等绒狄众人反应过来，一个戴着白色牛首面具的壮实胖子手中举着铜盾咆哮着从不远处的林木间冲了出来，闯入人群之后，挥舞着手中的巨大铜盾连撞带砸放倒了七八个黑衣人，杀神一般径直冲到了樊昭身旁！ 樊昭见突然来了援兵，顿时强撑起精神问道：“小兄弟，你谁啊？” “天奉度望府北府斥候蛮牛，见过樊将军！”来人从怀中摸出一块刻有度望府三字的令牌，“奉北府百长之令，与同组兄弟前来支援将军！” 前方密林之中踱出一个同样戴着白色面具的挺拔身影，手中擎着一把造型古怪的大弓，浑身上下杀气腾腾！ 第14章 城中之变 弥尘书塾，门前台阶。 缓步走上台阶的徐老夫子发现书塾大门虚掩，眉头不禁一皱，急忙撩起衣摆往里面冲了进去。 刚入廊道，徐老夫子的心便被揪了起来，黑夜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他心里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出了廊道，院子里横七竖八倒满了尸体，一个洁白如雪的纤细身影站在死人堆里，在漆黑的夜里显得突兀至极！ 听见徐尘的脚步声后，白衣女子转身望来，脸容却被一个白色面具遮住，只露出了一双清澈有神的眼眸！ 徐尘神色悲愤地瞪着眼前的陌生女子，恼声责问道：“你把老夫的学生们怎么了？” 书塾有近两百名弟子，其中大部分都是城中百姓的子女，放学后都各回各家，只剩七八个书塾收留的孤儿，平日就住在院子旁边的厢房之中！ 白衣女子愣了一下，轻声道：“老夫子看清楚了，这院子地上躺着的，可有你的学生？” 徐尘这时才得空低头仔细瞧去，发现地上躺着的都是一些蒙面的黑衣人，没有一个是自己的学生，这才松了一口气：“我的学生呢？” 白衣女子扭头往不远处的厢房看去，回答仍旧彬彬有礼：“听房里的动静，应该还在熟睡之中！” 外面都血流成河了，他们还在熟睡？ 徐尘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转身冲向旁边的厢房。 白衣女子静静看着他推门进去，仍旧不为所动。 过了一会，徐尘走出厢房，轻手轻脚掩上了房门后，才缓缓走到了白衣女子的身前，沉声问道：“你是谁？” 白衣女子从袖中递出一个黄铜令牌：“天奉度望府北府斥候，斥号白芒，见过徐老！” “度望府？”徐尘看着令牌上面的三个字，将信将疑地道，“那地上那些人又是谁？” 白芒解释道：“这些人都是绒狄潜伏在拒蛮关中的细作和杀手，这次是冲着徐老来的！不过请放心，我已经都解决了！” 徐尘忍着恶心再次低头打量地上的尸骸，发现其中有些死状恐怖，个别甚至断手断脚，心中不禁骇然，嗫嗫问道：“老夫不过是一个书塾先生，这些人为什么要来对付我？” “不妨让小女子猜上一猜！”白芒声音轻柔地道，“徐老曾是我天奉的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虽说目前闲散在这拒蛮关中教书育人，可说不准哪天又能重回庙堂中枢，对于蛮狄来说，当年的和谈不尽人意，您仍是他们的心头大患！” 徐尘心中一震，死死盯住了白芒：“你竟然连当年的事都知道？” 白芒淡淡地道：“徐老，我来自度望府！” “想不到老夫从天奉沦落到此地十几年，他们还是不愿意放过我！”徐尘摇头感慨道，“姑娘，方才我听你唤绒狄为蛮狄？” “徐老难道忘了拒蛮关名字的由来？”白芒解释道，“关外蛮狄视人命如草芥，也只配叫这个名字了！” “也是，十几二十年来，他们的名声的确不太好！”徐尘点了点头，又好奇问道，“姑娘去过关外？” “关外算什么？”白芒点头道，“徐老，苦寒大荒我也去过！” “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却有此等经历，着实了不起？”徐尘闻言顿时肃然起敬，同时感慨道，“的确，天奉与蛮狄，明里暗里多少年的死对头了！” “徐老，既然您和书塾学生都已安全，小女子就不作逗留了，我还得赶去别的地方！不过威胁虽除，但保不准蛮狄杀手还会卷土重来，我看徐老还是带着学生们先躲一躲吧，告辞了！”白芒揖了一礼，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徐尘木然呆在原地，喃喃地道：“躲？那要躲到什么时候？” 白芒背对着他回答道：“明天太阳升起，应该就能拨云见日了！” “如此最好不过了！对了——”徐尘突然想起一事，连忙冲着她的背影追问道，“姑娘可知，在这拒蛮关中，除了老夫之外，蛮狄还有什么人想杀吗？” 白芒停住脚步，沉默片刻才回答道：“除了老先生，大概还有两三人吧！” 徐尘思索一番后脸色突变，身躯一软颓然坐倒在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真的该走了，我的同伴还在等着我前去支援，老先生保重！”白芒转身微微颔首，身影很快便在书塾门口消失不见。 徐尘回过神来抬头看着漆黑的苍穹，黯然低声道：“都过了十六年了，还是没完没了么？” 白芒出了弥尘书塾，便展开灵动的身法跃上了附近的屋顶，认清方向后，雪白的身影很快就没入了黑暗之中！ 夜已深，白芒所过街巷几乎空荡无人，这个关城在夜色的衬托下弥漫着一种肃杀的气息！ 约莫过了一刻钟，目的地都护府便映入了白芒的眼帘，但府邸上空却升起了滚滚浓烟！ 府门前，几个护卫打扮的府兵都一动不动仆倒在血泊之中！ 果然不出所料，贼人们同一时间也袭击了都护府！ 白芒没有迟疑，直接像白鸟一般从院墙上空飞掠而进！ 都护府的前堂大院里面此刻正杀声震天，数十个凶悍的黑衣人正和都护府的府兵厮杀在了一起，府中有几处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白芒匆忙打量了一下院中的战况，突然看见府兵之中一个捕快打扮的身影，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不是马小刀，她身影便没有停留，而是直接从中堂议事厅的上空掠向了后院！ 后院之中也是一地尸骸，还有四五人手上执着寒光闪烁的兵器酣战当场！ 其中一方只有一人，却是个身形高大的女子，手中一根铜棍虽然挥舞得滴水不漏，但身上已见几处伤势，正咬牙迎战着面前的四个敌人！ 那四人同样地黑衣蒙面，手中所使兵器各不相同，有人使一对板斧，有人提着一根乌漆麻黑的狼牙棒，有人手中缠着一根小臂粗的铁链，还有人手中提着一把锋利的朴刀！ 四人的进攻配合无间，出手也是相当的狠辣，手执铜棍的女子眼看已落了下风！ “?虎，我来了！”白芒身影直扑而下，一脚便把那提着朴刀的黑衣人踹得飞出两丈，躺地上哼哼唧唧半天起不来！ 手提铜棍的自然就是马惊虎，看到白芒及时赶到脸色顿时大喜，抡了一棍堪堪逼退其余三人后，喘息道：“老大你终于来了，再不来，我恐怕就得去和小五作伴了！” 白芒落在马惊虎身旁，目光却仍旧凌厉地留在对面几人身上，淡淡地道：“?虎，别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八道，来偷袭都护府的敌人太多了，我们已经撑了一个时辰了！对面这几人不是普通的细作，而是蛮狄栏子！”马惊虎扭头看了看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几具尸体，双眼有些通红，“百长安排在都护府的一队斥候兄弟和捕房前来支援的几个捕快已经先后战死了！” “什么？”白芒闻言似是一怔，扭头死死盯住了对面的四人，冷笑道，“拒蛮关可是天奉属地，你们好大的胆子！” 对面领头一人冷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白芒扭头问马惊虎：“都护大人呢？” “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呢！”马惊虎用目光示意着身后的厢房道。 白芒微微皱眉：“没出来？” “我本想进去看看的，却被这几个混蛋纠缠！”马惊虎低头察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势，有些着急地道，“老大，我家老头那边也不知什么状况，还是速战速决吧！” 白芒拦在她与三个蛮狄栏子之间道：“你先去，这里交给我了！” “好吧，谢谢老大！”马惊虎也不客气了，急忙提着铜棍直接翻过院墙出府而去。 那领头的绒狄栏子竟然没有阻拦，还嘿嘿笑道：“你来了也没用的，文都护是我们在外面带回来的！” 白芒扭头往厢房的方向看去，耳朵微微侧了侧，脸色便渐渐沉了下去！ 第15章 百长 马方安打了个酒嗝，脚步有些踉跄，缓缓转入城东的洗石街后，耳中才陆续听到了浑厚的钟响！ 一下接着一下，总共响了三次！ “朱雀楼的铜钟多少年没被人敲响过了？”他猛然扭头，隔着远远的夜色看向钟楼所在的方向，叹息一声道，“要来的果然来了！ 夜空之中，隐约可见有一大片厚重的乌云压了下来！ “难不成又要下雨了？”马方安抬头看去，喃喃道，“接连降雨，在这拒蛮关中可相当稀罕啊！” 前方洗石街的尽头，一群手执明晃晃兵器的黑衣人突然气势汹汹般涌了出来！ 马方安握紧手中捕刀，默默扭头看去，发现另一群黑衣人把自己的后路也断了！ 七八十个手执利刃杀气腾腾的黑衣人前后夹击，把马方安堵死在了街道中央！ 领头的有三人，左首一人黑巾蒙面眼神阴蛰，手中提着一把九环砍刀！ 右首一人戴着漆黑面具，手提一柄巨大的玄弓，身后负着一个满载的箭囊！ 中间为首之人一双蓝眸，正是从朱雀楼赶过来的耶律天穹，只见他双手抱胸，眯着眼睛打量着马方安道：“您就是拒蛮关捕房里的马老捕爷？” “正是老夫！”马方安的目光却出奇地先落在了左首那人身上，片刻过后才扭头看着耶律天穹，冷冷道，“阁下是谁？” 耶律天穹轻笑了一声：“不妨猜上一猜？” “不用猜！”马方安似乎早已看穿了他们的把戏，“你是绒狄人，眼眸蓝色，还不是普通的绒狄百姓，大概是复姓耶律吧！” 耶律天穹啧啧拍掌道：“能教出马小刀的人，果然了不起！” “小刀？”马方安脸色深沉，“你们把他怎么了？” “放心，只是跟他打了一场点到为止的架！”耶律天穹无奈笑道，“其实你也知道，我们要对付的并不是他，而是你！”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马方安冷笑着道，“你们这阵仗，也太瞧得起我马某人了！” “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耶律天穹眯眼笑道，“毕竟，您老可是度望府北府的斥候百长，我没说错吧？ 马方安身躯一震，神色愕然皱眉道：“看来，你们绒狄果然是无孔不入啊！” 耶律天穹悄悄后退几步，咧嘴笑道：“情报说马百长使得一手疾瞬如雷的快刀，当年苦寒大荒曾以手中刀斩杀我绒狄将士近百名，我一直心神向往，今天有幸，还请赐教！” “准确说来是一百三十七人！”马方安脸色凝重，缓缓抽刀出鞘，冷笑道，“如此甚好，老夫的刀也很久没饮过血了！” 耶律伸出右手朝着马方安的方向一点，对身后的手下道：“兄弟们，速战速决！” “杀啊~” 洗石街首尾两队黑衣人顿时举起利刃向着街道中央的马方安冲杀而去！ 咔嚓一声，一道形如龙爪的银白色闪电刺破夜穹，云层中继而响起雷声滚滚，豆大的雨滴开始不断砸落，从开始的稀稀拉拉很快变成了倾盆大雨，雨势掩盖了过半的杀声，洗石街上开始血流成河！ 马方安的刀果然很快，刀光闪烁之际，街头街尾第一波冲上前来的杀手陆续被他的捕刀砍翻在地，眨眼间就倒下了十数人！ 耶律天穹任由雨水把自己全身浇透，死死盯着被自己一众手下围杀其中的马方安，呸地一声里出了口中的雨水，恶狠狠地道：“好一个天奉王朝的斥候百长，果然不是绣花枕头！” 说完这句，场中马方安周遭立马又被放倒了四五人，看他们中刀的位置，不是咽喉就是心脏，可谓是刀刀致命！ 左边的蒙面人双目炯炯，手中九环大刀不住抖动！ “少主，再不出手，人很快就要被他杀光了！”右首同样淋着雨的提弓箭手低声提醒道。 耶律天穹一身衣物尽湿，看着前方刹成一团的激烈战况，犹豫了片刻问道：“奴也，你有多大把握？” 箭手答道：“应该需要三箭！” “那就试上一试！”耶律冷笑着吩咐道，“最后一口气留给我！” 名字叫奴也的箭手踏前一步，深吸一口气后，弯弓搭箭缓缓拉出满月，箭矢蓄势待发！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箭矢瞬眼间便到了马方安身前三丈处，所过之处周遭的雨水直接被强劲的箭势卷得乱了坠落的轨迹，炸成了更细小的水沫！ 好恐怖的箭！ 马方安心中一凛，一刀撩倒了逼到近前的二人，手中捕刀的刀身直接往箭矢射来的方向封去！ 叮的一声闷响，一股酥麻的感觉顿时从刀身传到了马方安的手臂，箭势之强，顿时把马方安震得往后退了两小步！ 第二箭很快就到，马方安刀身横砸，直中最前端的箭矢，有电光火石闪起，马方安突然脸色一变踉跄退后，低头一看，自己的左边胸膛上不知何时已插上了一枚黑色的箭羽！ 玄箭入体过半，淌血的箭矢在他身后透背而出，鲜血不断涌了出来！ 身影一晃，耶律天穹已掠至马方安身前，双手摁住他身上的箭簇往里一捅！ 嗤的一声闷响，箭矢直接透体穿出，马方安低头看着耶律天穹的双手，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耶律天穹松开双手退回原位，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神情，点头笑道：“杀一个天奉的斥候百长的感觉，果然与别不同！” “阿爷——” 一个脸戴虎状面具身材魁梧的女子挥舞着手中铜棍在街尾直冲而至，其余黑衣人纷纷上前阻拦，却尽数被女子凶悍放倒！ “惊虎！”马方安捕刀坠地，右手捂着鲜血喷涌的伤口，摇晃着身躯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马惊虎已逼退众人扑到了马方安身前，伸手扶住了他的身躯，察看了一会他的伤势后，顿时泪流满面：“阿爷，为什么你会是百长？” 耶律天穹屏退众人，得意笑道：“不曾想摆平了老的又来了一个小的，有点意思，何不摘下面具让本小王爷瞧瞧容貌，若是模样好看，说不定本小王爷就不舍得杀你了！” 马惊虎抬头，任由雨水打湿面具，双眸恶狠狠地瞪着他道：“我必手刃你这个恶贼，给我阿爷报仇！” “我本将心向明月，想不到你跟那马小刀一样冥顽不灵！既然如此，本小王爷也就不怜香惜玉了！”耶律天穹扭头对旁边的奴也道，“斩草除根！” “是，少主！”奴也反手从身后抽出玄箭，再次挽弓拉出满月状！ 耶律天穹对着马惊虎狰狞笑道：“奴也是我绒狄第一神射手的首徒，能死在他的箭下是你的荣幸！” 玄箭化作一道乌光，飞速向着马惊虎疾射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在马惊虎身后的洗石街街尾处，突然一缕银光电射而出，破空的速度不比奴也射出的一箭慢，在马惊虎的脸庞旁边飞掠而过！ 银光与乌光在马惊虎身前两丈外正正相撞，顿时火光四溅双双跌落在地！ 奴也瞳孔顿时收缩，死死盯住了洗石街的街尾处！ 一个提着古怪大弓的身影缓缓从街尾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夜穹上突然绽放出一朵美丽的花朵，正是戍北营的烟火令！ “杀啊——” 洗石街外呐喊声此起彼伏，由远而近快速向着洗石街迅速逼近！ “想不到，戍北营来得这么快？”耶律天穹脸色阴冷地道。 奴也扭头建议道：“少主，情况有变，您先撤吧，我替你殿后！” “奴也，你那一箭立了大功！”耶律天穹低头思索了片刻，咬牙跺脚道，“既然任务已完成，那就先撤退！” “想走？先问过我的鲸骨弓！”随着声音刚落，一道银光突然电射而至，直取耶律天穹的面门！ 刀光一闪，九环大刀直接把银光拍飞开去，原本站在耶律天穹左首的蒙面人已挡在了他的身前！ “耶律天穹，别逃！”一声怒喝，街尾一个矫健的身影急掠而至！ 第16章 回天乏术 雨一直没有停！ 耶律天穹早已率着少数几人逃出了洗石街，只有他的一众手下还堵在街头，与后面赶到的戍北营将士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马小刀急步冲到马惊虎跟前跪倒在地，伸手想去触碰她怀里满身浴血的马方安，手有些颤抖：“姐……老……老爹他……” 马惊虎早就摘下面具扔到了一旁，跪倒在地抱着马方安的身躯，哭得如同带雨梨花！ 厉弦持弓默默站到她的身前，把她的脸容挡在众人视线之外。 老乞丐踩着雨水追了过来，看见姐弟俩怀中簇拥着的熟悉身影后顿时怔在了原地，神情先是黯然，然后变得百感交集！ 戍北营的将士已经逐渐稳住局势，樊大将军一手提刀一手捂着腰间伤口来到几人身旁，皱着眉头与老乞丐对视一眼，也是相顾无言！ 戴着牛首面具的牛大宝手提铜盾跑到厉弦旁边，喘着气渐渐放慢了脚步！ 随后陆零和捕头陈墨也匆匆赶到，看见场中的情况后也是各自愣住！ 陆零悄然走近，半蹲下身子伸出右手二指在马方安颈边探了探，垂头轻声道：“百……老捕爷走了！” 马家姐弟俩身子俱是一震，如遭雷击！ 全身被雨水打湿的陈墨缓缓走到马惊虎身旁双脚一屈跪了下去，泪水与雨水混在了一块，低声唤道：“师父！” 在陆零的带领下，夜幽小队其余二人都很有默契地半跪在马方安的遗体旁边，默然致哀！ 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最后跌跌撞撞赶来的是弥尘书塾的徐老夫子，看清状况后顿时跌坐在雨水之中，喃喃地道：“还是……来迟了……” “阿姐，你好生照看着老爹！”马小刀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起身作势要走。 马惊虎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仰脸问道：“你要去哪里？” 马小刀甩开她的手，咬牙切齿地道：“我去杀了那些家伙，给老爹报仇！” 樊昭连忙上前伸手拦住，劝他道：“小刀子你冷静点，城里各处皆已戒严，他们跑不掉的！” “樊叔，迟则生变，你别拦我！”马小刀一把推开樊昭冲向街口！ 马惊虎慌忙对樊昭道：“樊叔，不能让他去！” “放心，我会看住他的！”樊昭忍着腰间伤痛，连忙点上兵马追了上去。 “老大……”马惊虎还是不太放心，扭头望向了陆零，“你能去帮我阻止他么？” 陆零思索了片刻，对旁边二人道：“你们留下来陪她，我去追马小刀！” 厉弦和牛大宝各自点头：“知道了，放心吧，这里有我们！” 陆零点头起身，展开身影也追了出去！ “徐老，您先起来吧！”双眼通红的陈墨起身走到徐尘身侧，伸手把他搀扶了起来。 徐尘身躯一震回过神来，缓缓扭头四顾，“都护大人呢？” “蛮狄贼子偷袭了都护府……”陈墨神色黯然，垂头道，“大人也殉职了！” 徐尘闻言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身躯一滑再次瘫倒在马方安身旁，喃喃道：“他也……没了？” 陈墨难过点头道：“就迟了那么一步！” 徐老扭头看向生气全无的马方安，凄然一笑喃喃道：“你这家伙呀，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可是，他再也等不来他的亲口回应了！ 北大街上，兜帽遮头的耶律天穹领着十余人向北边急步逃窜，目的地正是守卫森严的北城门！ 夜雨潇潇，北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偶有夜归经过的，看见杀气腾腾的一行人后早被吓得四处避让，有几个反应慢的被绒狄杀手伸手揪住，手起刀落就砍翻在雨街之中，到死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遭了无妄之灾！ 手提九环砍刀的蒙面黑衣人脚步不停地跟在耶律天穹身后，低声提醒道：“少主，北城门有重兵把守，我们要硬闯么？” 耶律天穹伸手擦去脸上的雨水，脚步不停地道：“我自有主张，你不必多问！这一次你立下大功，回到绒狄后我自会禀明绒狄王，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蒙面黑衣人连连点头道：“谢过少主提携，日后在下必定为少主马首是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旁边手持玄弓的奴也脸上有不屑的神色一闪而过。 “行了，来日方长，当务之急我得先离开拒蛮关！”耶律天穹不耐烦地瞥了蒙面黑衣人一眼，“荒鼠，漂亮的话这个时候就不必多说了！” 荒鼠恭敬应道：“属下明白！” “少主，北城门到了！”奴也在旁边轻声提醒道。 耶律回扭头对着荒鼠道：“你带着他们继续在城里潜伏，把我交代你的那件事办妥当了！” “属下遵命！”荒鼠把怀中的一个铜牌递给奴也道，“这是捕房令牌，出城时应该用得上！” 奴也没有说话，只是点头接过塞入腰间。 “少主保重，一路顺风！”荒鼠一扬手，身后七八个黑衣人跟随着他四散在城里各处。 耶律天穹扭头对奴也道：“我们走吧！” “什么人，三更半夜闯城门！”城门甬道前守护的七八个兵士刀剑纷纷出鞘作戒备状。 奴也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那面篆刻有一个捕字的铜牌道：“奉捕房令出城办事，速开城门！” 领头作校尉打扮的兵士伸手接过令牌，一脸狐疑地检查了好久，冷冷道：“半夜出城除了要有频令，还得有都护府出具的放行文书，难道你不清楚？” 耶律天穹上前脱掉除兜帽露出了自己的容颜，冷冷地道：“如果说这是我下的命令呢？” 校尉看见耶律天穹的容貌后神色一怔，退后一步吩咐旁边的手下道：“开城门！” 有两个兵士上前提醒道：“老大，这不合规规！” 校尉毫无先兆地抽刀出鞘，手起刀落割了两个属下的咽喉，出手辛辣之极！ 奴也也瞬间出手，手持一枚箭矢当作短兵，半盏茶的工夫就把其余守城兵士一一解决，但最后一人在临死前及时敲响了甬道旁边的铜锣！ “城门遇袭，速速支援！”城楼上方的守军被锣声惊扰，脚步声此起彼伏，有人吹响了号角！ 守门校尉单膝下跪，身躯不由自主颤抖道，“属下该死，差点坏了少主大事，请少主赶紧出城，古鲁会拼死拦住追兵！” 耶律天穹走到校尉身前，接过他手中的佩刀捅进他的肋下又抽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淌血的伤口道，“我们走后，你能不暴露就不要暴露，这一刀我避开了你体内的要害，你死不了，别在天奉人前露了马脚！” 校尉捂着伤口，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忍着疼痛道：“谢少主不杀之恩！” “少主，追兵快到了，走吧！”奴也带人打开城门，扭头催促道。 “古鲁！”耶律天穹拍了拍校尉的肩膀道，“你再替我传个话！” “请少主吩咐！”校尉左手捂住伤口，右手握拳摁在左前胸道，“属下定当拼死完成！” 耶律天穹示意其他人率先出城，他走在最后一个，对校尉道：“后面的追兵中有个叫马小刀的，你告诉他，若想找我报仇就出关，我在苦寒大荒等他三天，过时不候！” 第17章 马脚 北门甬道里挤满了剑拔弩张的士兵！ “曹副将，赶紧打开城门，放我出去！”被一众士兵围堵在甬道口的马小刀大声吼道。 “小刀兄弟，你别为难我了，我真的不能放你出城！”盔甲在身的曹平摊了摊手，满脸为难。 街上不远处，嘴唇苍白的樊昭领着一队手下走了过来，他腰间的伤口已经用纱布简单包扎，却仍有鲜血渗出！ “将军来了！”有士兵眼尖，赶紧提醒众人道。 樊昭伸手推开阻挡在身前的士兵，目光威严地打量着身前几人，责问道：“吵什么吵？” “将军！”曹副将和一众士兵回头看见他纷纷拱手，语气都很恭敬。 “樊叔！”被堵得寸步难移的马小刀见状脸露喜色。 樊昭冷冷看着马小刀道：“小刀子，城关重地，你可别胡来！” “樊叔，耶律天穹已经出城了！”马小刀推了推人墙，着急哀求道：“您来了正好，快让他们开城门放我出去，迟了要追不上了！” “闭嘴！”樊昭沉声叱喝，“枉你还是拒蛮关里吃公家饭的捕快，如此冲动行事，这城关是你想闯就能闯的？” 马小刀双眼有些通红，哀求道：“樊叔，你让我出城吧，我要给老爹报仇！” 陆零在二人说话之际匆匆赶到，见状在一旁停下脚步没有插话。 “有都护府和戍北营在，出城追贼这种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捕快来做！”樊昭扭头望向曹平，压下火气低声问道，“他们是怎么出城的？” 曹平赶紧回话：“对方只有两人，闯关时所使的手段却极其残忍，城门当值的除了鲁校尉受了重创，其他人都被杀了！” “兄弟们的遗骸在哪？”樊昭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开口吼道，“鲁大头给我出来！” 士兵们纷纷让开，十余具士兵的遗骸整整齐齐躺在甬道里，被耶律天穹捅了一刀的校尉捂着伤口挪步出来：“将军，属下在此！” 樊昭低头看了地上的遗骸许久，然后扭头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 表面是拒蛮关守城校尉，实则暗地里是绒狄细作的古鲁被瞅得心里发毛。 樊昭开口了，问的却是：“伤势怎么样！” 鲁古愣了一下，连忙忍着伤口的疼痛回话道：“禀将军，属下并无大碍，死不了的！” 樊昭点头，继续问道：“看清楚了？闯城门的二人都是绒狄人？” 鲁古点头应道：“是的！” 樊昭追问道：“什么打扮？” 鲁古迟疑了片刻，回答道：“一人手持玄弓，一人瞳孔呈蓝色，前者称呼后者为少主！” 马小刀在一旁皱眉怒道：“那厮肯定就是耶律天穹！” 樊昭狠狠瞪了马小刀一眼，回头眯眼打量着鲁古道：“鲁大头，其他兄弟都被杀了，他们为何只放过你？” 鲁古心里一颤，手心顿时冒出了冷汗，赶紧垂头解释道：“禀将军，他没杀我的原因，是要我带口信给一人！” “谁？”樊昭脸色很是阴沉。 鲁古犹豫了一下，伸手一指马小刀：“他！” 马小刀顿时愕然：“我？” 旁边的陆零上下打量着鲁古，轻轻皱起了眉头。 “小刀子？”樊昭听了也是愣了一愣，“是什么口信？” 鲁古深呼吸了一口气，扭头对着马小刀道：“那人让我告诉你，想报仇的话就出关，他在苦寒大荒等你三天，过时不候！”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马小刀紧紧攥着一双拳头，抬头央求樊昭道：“樊叔，你让我出城吧！” 樊昭缓缓摇头道：“这分明就是陷阱，你是傻了不成？老马尸骨未寒，你出了城要是有什么差池，我如何对得起他？小刀子，你别再固执了，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出城！”马小刀不干了，见说服不了樊昭，便挣扎着想摆脱周围士兵的束缚挤向城门，凭一己之力冲出城去，“给我开门！” 白影一晃，陆零瞬间穿过人群掠到了他的身后，右手成刀状向着马小刀的后脖迅速砍去！ 背对着陆零的马小刀身后像是长了眼睛，脸色一变刚想侧身躲避，脖子后面已经传来了一阵疼痛，他缓缓转身，一脸诧异地盯着对面戴着白色面具的神秘女子，身躯一歪晕倒在地上！ 周围的士兵纷纷抽刀出鞘！ 樊昭伸手阻止了一众属下的出手，扭头看着陆零，神色有些疑惑地道：“你也是……” 陆零从怀里掏出度望府令牌举到樊昭面前：“樊将军，把他交给我吧，我会带他回去！” 樊昭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也行，不然这小子肯定闹个没完！姑娘，需要我派人帮你吗？” “不必，我一人就行！”陆零上前把体格与她相差无几的马小刀直接扛在了肩膀上，走出几步后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樊昭道，“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 樊昭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从城门甬道里走了出来，走到陆零身旁问道：“姑娘还有事？” 陆零用目光扫视了一圈甬道里的所有兵士，凑到樊昭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后者听完后身躯微微一僵！ “将军，在下先告辞了！”陆零说完，扛着昏迷不醒的马小刀转身而去。 樊昭缓缓转身打量着甬道里的所有人，目光落在鲁校尉的脸上，神色很是难看！ 鲁古心里一个咯噔，身躯不由自主僵硬了起来！ 曹平见樊昭神情有异，上前低声问道：“将军，怎么啦？” 樊昭深深呼吸了一下，脸色稍缓：“老曹，先去把鲁大头的配刀缴了！” 鲁古闻言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身躯如坠冰窟，迟疑着要不要抽刀拼死一搏，终究还是没敢动手！ 曹平与樊昭共事多年，早已有了非一般的默契，默默转身来到鲁古面前，冷冷盯着他的脸，伸手缴掉了他腰间的配刀！ “拿过来！”樊昭冷冷道。 周围的士兵也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以鲁古为中心向四周悄悄退开了一小步！ 曹平把鲁古的连鞘配刀递给了樊昭。 樊昭抽刀出鞘，刀刃上依稀可见未曾干透的血迹！ 鲁古强作镇定，咧嘴笑问：“将军，这是为何？” 樊昭冷冷瞪着他，问道：“鲁大头，这刀刃上沾的是谁的血？” “是属下的血！”鲁古眼角闪过一丝慌张，嗫嚅道，“将军明鉴，是那姓耶律的贼……贼人抢了我的配刀！” “能近身抢了你的配刀，出刀伤你却不致命，出城前还把刀还给了你！”樊昭思索了片刻，“这是何解？” 鲁古身躯晃了两晃，脸上有一丝惊惶：“将军，方才属下已经说过，他留我命是要给小刀兄弟带话的，所以出手才避开了我的要害！” 樊昭沉默片刻收刀入鞘，突然抬脚走向那堆尸骸，俯首仔细看了起来，有意无意之际又问了一句：“鲁大头，你入戍北营多久了？” 鲁古眼皮一跳，嗫嚅回答道：“禀将军，十……十年了吧！” “你也算是咱们戍北营的老兵了！”樊昭转身走回到鲁古身前，把刀缓缓系回到他的腰间，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道，“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养伤吧！” 鲁古愣了一下，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里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点头应道：“谢过将军！” 看着鲁古蹒跚离开，樊昭的目光越来越冷，扭头唤了一声：“老曹！” 曹平连忙上前：“将军！” 樊昭沉声道：“派人暗中盯着他！” 曹平愣了一下，点头应了声：“是！” “另外——”樊昭继续吩咐道，“耶律天穹从洗石街逃出时身旁不止一人，但他只带了一人出城，其他人肯定还在城中，怕是已经再度潜伏，你亲自带人去知会都护府和捕房，别有漏网之鱼！” “明白，属下马上带人前去！”曹平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开始雷厉风行地调遣人马！ 第18章 梁三 马小刀醒过来时脑袋有点昏沉，四处打量了一会，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 一抹白色的倩影背对着他站在打开的木窗旁边，窗外阳光灿烂鸟语啾啾，女子整个身影都泛着一层朦胧的白光！ “你是谁？”马小刀在床上直起上半身，伸手揉着后脑勺怒道，“是你打的我？” 女子缓缓转身，雪白的面具上一双眼眸漆黑灵动：“你终于醒了？” 马小刀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后脑勺，皱眉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女子轻声答道：“已经巳时了！” 马小刀对此人心存戒备，缓缓起身出门，到旁边两屋转了一遍后才重新回到自己房间，冷冷瞪着女子道：“我阿姐和老爹呢？” 女子自然就是把马小刀直接从拒蛮关北门扛回了城东家里还默默守了他一宿的陆零，她定定地望着马小刀道：“人死以后，都是讲究入土为安的！” “头七未过，我和我姐尚未守灵，这就埋了？”马小刀红眼怒道，“开什么天大的玩笑？” 陆零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这是逝者生前的意愿！” 马小刀心里一震，摇着头道：“不可能，阿爹若有这样的意愿我怎会不知？” “信不信由你！”陆零转过身子，用后背挨着窗台道，“据我所知，老捕爷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告诉你，不是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马小刀闻言气不打一处来。 陆零扭头盯着他道：“比如说他的身份！” 马小刀愣了一下，冷哼一声：“别在我面前故弄玄虚，老爹就是拒蛮关捕房里面一个上了年纪就快告老身退的总捕头而矣！” “果然，你什么也不知道！”陆零摇了摇头道，轻叹一声道，“算了，我就告诉你吧，除了捕房总捕头，他还是掌管度望府北边分府事务的斥候百长！” “什么？”马小刀脑海里轰的一声，整个人呆若木鸡！ 陆零神色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嘲讽：“马小刀，现在还觉得自己无所不知吗？” 马小刀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神色顿时黯然，红着眼低声问道：“老爹他……埋在哪里？” “我可以带你过去——”陆零抬脚便往外走，“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马小刀心里有些恍神，又有些烦躁：“去哪？” “朱雀楼！” 马小刀抬头疑惑地道：“去那里干嘛？” 陆零转身头也不回走出了屋子：“赵大春和赵小春，你应该认识吧？” “当然认识，他们兄弟俩都是我在捕房里的同僚！”马小刀连忙抬脚跟了出去，“他们怎么了？” “死了，就死在朱雀楼里！”陆零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 马小刀顿时停住了脚步，再次震惊：“什么？死了？” 陆零回头瞅了他一眼：“你跟不跟我走？” 马小刀急步追到她身旁，沉声问道：“谁干的？” 陆零继续往院子外面走去：“还不好说，我得先过去看看！” 马小刀连忙追上前去：“我跟你走！” “行，你追得上我再说！”出了院子，陆零便展开身法顺着屋前的林荫小径往城南的方向急速掠去。 “瞧不起谁？”马小刀低声嘟囔了一句，加快了脚步，“你等着！” 二人的身法不遑多让，在僻静的山野小道上你追我赶，只听见衣服裙摆不时扫动枝叶的沙沙声响！ “对了——”马小刀落后半丈，边追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零！” 马小刀继续问道：“这么说来，你是老爹的手下？” “算是吧！”陆零头也不回地道，“按斥候编制来说，我并不直属于老捕爷，毕竟伍长与百长之间，还有拾长！” “谁是拾长？”马小刀打破砂锅问到底。 陆零淡淡地道：“你很快就会见到他的！” 眼前房屋渐渐多于林木，二人很快便出了城东，追赶着转入了人头涌涌的南北大街。 马小刀突然又想起一事：“昨天在洗石街，那个手持奇怪大弓的也是你们的人？” “不错！”陆零一边躲闪着行人一边道，“他是我所属的斥候小队的伙伴！” 马小刀冷笑一声：“那我先前在城中石巷跟踪追查绒狄使团的时候，他为何要出手拦我？” “一是不想你打草惊蛇，二是怕你白白送命，至于第三——”陆零淡淡道，“是想趁机试试你的本事？” “试我？”马小刀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 “自然有我们的道理！”陆零身躯一旋，从南北大街直接转入了驿栈所在的春风街。 “你告诉我他的名字！”马小刀恨恨地道，“我迟早会跟他算账的！” “迟些你自会见着，到时自己问他吧！”陆零身影拐入了朱雀楼所在的狭窄弄堂里，“跟他算账？那我要拭目以待了！” 朱雀楼门口，几个捕快听见动静手摁刀柄纷纷迎了过来，其中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捕快看见马小刀后，轻轻拉住他的手腕问道：“小刀子，你怎么过来了！” 马小刀着急问道：“刘叔，大春小春他们……” “唉，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干的！”刘叔叹息一声道，“对了，小刀子，总捕头的后事……” 马小刀神情黯然：“阿姐在办了！” “真是没想到，这一个晚上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刘捕快语气有些唏嘘，“小刀子，家里有任何需要尽管说，兄弟们肯定都愿意帮忙的！” 马小刀点头道：“谢谢大家了！” 陆零在一旁安静听着，到这时才从怀里掏出了度望府的令牌：“刘叔，我想见你们的陈墨陈捕头！” 那捕快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令牌，神态变得恭敬：“原来是度望府的姑娘，请进去吧，陈捕头就在里面！” “好！”陆零点头致谢，抬脚走进了朱雀楼。 马小刀边追进去边对着刘捕快匆匆道：“刘叔，我先进去了，后面再聊！” 刘捕快点了点头道：“去吧！” 朱雀楼一层，有血腥味弥漫！ 马小刀与耶律天穹两人不久前才在这里激战，此刻空旷地上却并排躺着一胖一瘦两具尸体，正是赵大春兄弟二人！ 有鲜血从他们身体下方漫延开来，不过已经凝固发黑！ 马小刀看着眼前的惨状，只觉得自己的双眼酸胀难受，不由得攥紧了一双拳头，低声骂了两个字：“混蛋！” 陈墨神情黯然站在一旁，见二人进来，脸上并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 陆零上前对着陈墨行礼，恭敬地道：“拾长！” “拾长？”一旁的马小刀顿时愣住，“陈叔，难不成你也是度望府的人？” 难怪了，师父是百长徒弟是拾长，这样看来好像也算天经地义！ 陈墨没有直接回答，算是默认了，不过神情还是有些冷淡：“小刀，你怎么来了？” “是我带他过来的！”陆零轻声回答，“拾长，我能否看看他们二人身上的伤势？” 陈墨点点头：“去吧！” 陆零蹲下身子开始仔细检查尸体，许久过后才缓缓站了起来，秀眉微蹙！ “看出什么来了？”陈墨淡淡问道。 陆零抬头回答道：“两人身上都只有胸前一处致命伤，看伤口的大小形状一致，应该是同一兵器造成！” 陈墨继续问道：“什么兵器？” 陆零想了想，直言道：“是刀，而且是大刀，刀刃锋利无比，刀背极厚而且不规则，上面应该还有其它东西，比如说，铁环！” “铁环？”马小刀苦思了许久，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片段，“在洗石街中，耶律天穹的身旁就有一个手提九环大刀的蒙面人！” 陈墨听到这里不禁对着陆零露出了赞赏的目光：“白芒，你的分晰一针见血！” “我记得大春小春一直都是跟着三哥的！”莫尘疑惑地道，“陈叔，三哥呢？” “三哥？”陈墨冷哼了一声，“大春小春命丧此地，他却踪影全无，你觉得他有没有嫌疑？小刀，你觉得他还是你认识中的那个梁三么？” 马小刀咀嚼着他话里的意思，脸色慢慢变得难看，一字一字低声问道：“你是说，他也是绒狄的奸细？是他杀了大春和小春？” 陈墨道：“可能不止如此，师父身份泄露在洗石街被人围杀，也许跟他也有脱不了的干系！” 陆零插话道：“只要找到那个拿九环大刀的蒙面人，一切就可以水落石出！” “对？一定要找到他！”马小刀咬牙道，“出城的只有耶律天穹和那使玄弓的箭手，使九环大刀的蒙面人和其余绒狄细作一样，都还没有出城！” “这事我自会去办，大春小春的后事捕房的兄弟们也会妥善安排好！”陈墨的神色有些凝重，“你们不必凑这个热闹，先去做该做的事！” 陆零点了了点，扭头看着马小刀道：“走吧，去找你姐，其它事稍后再说！” 马小刀点了点头：“如果凶手真的是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第19章 他答应我的 望乡山南坡，小五的墓旁又堆起了一个新的土堆！ 马家姐弟并排跪在墓前，俩人都似是刚哭过了一场，如今情绪稍微平静，但脸上的哀伤仍旧依稀可见！ “阿姐，老爹的坟墓为什么不立碑？”沉默了一会后，马小刀突然开口问道。 “度望府斥候以身报国，黄土一坯死不立碑，这是度望府的规矩，也是我们身为斥候最终的宿命！”马惊虎回答道。 “规矩什么的先不说，我反正不能让老爹这样不明不白死了！”马小刀咬牙道，“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小刀子，愤怒会影响你的理智，让你行为失控甚至死于非命，你要保持冷静！”马惊虎扭头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低声劝道，“只有冷静，才能做好你想做的事！” 马小刀扭头看着她：“阿姐你知道的，我最想做的事就是进入度望府，成为像你一样的斥候！” 马惊虎皱起了眉头：“老爹已经明令禁止，为什么还要这么固执？小刀子，这条路其实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般好走！” “那你呢，还不是一样的固执？”马小刀定定看着她，“阿姐，其实我们都是同一种人，决定好的事从来不会轻易放弃的，不是吗？” 马惊虎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阿姐你不必再说了，我懂的！”马小刀低声道，“你入度望府，是想查清楚当年你阿爹的事！我呢？除了想帮你，也想弄明白自己的身世！我们各取所需，都不要阻止对方，行不？” 马惊虎还是摇头：“小刀子，非要我再说一遍？老爹生前说过，他并不想你步我的后尘！” 马小刀沉默了一会，有些不服气：“可是老爹也说过一句话，他说除非……除非他死了……” “你给我闭嘴，马小刀，你这是在说什么浑话？”马惊虎猛地打断了他的话，眼眶里已经泪如雨下，“懂不懂什么叫人死为大！” “我——”马小刀也察觉自己失言，顿时一脸的愧疚，“我不是那个意思！” 马惊虎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冷笑了一声：“你现在了不起了，都敢口不择言了！” 马小刀默默低下了头，没敢再说话！ 陆零站在不远处的悬崖边，默默看着姐弟俩激烈争吵，强劲的山风把她身上的衣裙吹得猎猎作响！ 马惊虎不再理会马小刀，把马方安的配刀连着鞘插在土堆前，喃喃道：“老爹，别怪他犯不吝，后面的事交给我们，你安息吧！” 马小刀挨了一顿臭骂，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后，心里依旧是有点不服的：“阿姐，你再骂我我还是要多说一句，你们度望府不应该言出必行吗？老爹虽然不在了，他许下的承诺难道就不作数了？” “你——”马惊虎闻言怒极而笑，“马小刀，没完没了是吧？” 马小刀嘴犟道：“阿姐，我只是就事论事！” “马小刀，百长生前许下的承诺我们自然会守的，这事我会替你向拾长争取，不过——”陆零在他身后徐徐开口，“这并不代表你就有资格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在此之前度望府还有各种残酷的考验，只有顺利通过了，你才能得到我们的认可，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斥候！” “老大——”马惊虎回头皱眉道，“不能答应他！” 陆零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雌虎，你的确听见百长说过那句话，不是么？” 马惊虎向一旁别开了脑袋，怒声道：“我没有听见！” “你分明有听见的，就在家里！”马小刀急得满脸涨红，扭头望向陆零斩钉截铁地道，“陆姑娘，无论度望府有什么考验，我都接受！” “行！”陆零点头道，“等我们在拒蛮关的任务结束，就可以带你去度望府参加斥候选拔！” 马小刀心中一喜：“要多久？” 陆零想了想，道：“至少也得几天以后吧！” “没问题，反正我也有几件事情要先做完！”马小刀点头同意。 马惊虎见陆零已经发了话，也只能退让一步，无可奈何地道，“小刀子，不管你入不入得了度望府，以后可别再犯浑了！” 马小刀不置可否，扭头看向旁边插着一枚蓝刃短刀的土堆，转移话题问道，“对了，旁边这个是谁？老爹的墓为什么要葬在他的身边？” 陆零缓缓走到二人身旁，低头看着坟堆前的那柄天刃：“他叫小五，是我们夜幽小队的一员，不久前刚死在关外！” 马小刀愕然，心里有些恍然，扭头看着马惊虎：“陆姑娘是你们的伍长，加上洗石街上那两人，所以你们一个小队只有五个人？这也太少了吧？” “斥候的性质跟两军对垒的士兵不同，人员在精不在多，我们大多数时间需要潜伏在敌方阵营打探消息，人少更利于行动！”陆零轻声解释道。 “别瞧不起夜幽人少，我们个个都经历过度望府残酷的训练和战场上的磨砺，不是你这样每天在屋顶晒太阳的小捕快能比的！”马惊虎一脸嘲讽，又补了一句，“像你这种，我一人可以打趴下几十个！” “母老虎，我在拒蛮关里也没闲着好吧！”马小刀被她三言两语刺激得不轻，手臂相互敲击在一起，隔着衣物也发出沉闷的哐当声响，“老爹这些年也没少折磨我！” 马惊虎冷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他。 有身影从崖下小路掠了上来，正是戴着面具手持大弓的厉弦，身后还跟着呼哧呼哧的牛大宝，手中捧着几个瓦碗和一个脑袋般大小的酒坛！ 厉弦瞥眼打量了一下墓前的马小刀，神态高冷地向陆零走去！ 马小刀见他的模样有几分挑衅的意味，怒道：“那个谁，我们在石巷的账还没算呢！” 厉弦头也不回地道：“随时奉陪！” “我奉陪你大爷！”马小刀气得就要冲上去动手，却被马惊虎伸手扯住，“小刀子，老爹跟前不要放肆！” 马小刀悻悻然作罢，嘟囔道：“走着瞧！” 厉弦没再理他，走到陆零跟前道：“老大，山下面已经开始了！” “好！”陆零点头，“人齐了，蛮牛倒酒！” 马惊虎起身准备站到陆零和厉弦身旁，扭头见马小刀也想跟着站起来便瞪了他一眼，低声叱责道：“你别动，就跪着！” 马小刀哀怨地还了她一眼，只得重新跪倒在墓前。 牛大宝抱着酒坛和瓦碗走到几人身前，给站着的三人各倒了一碗酒，随后也给跪着的马小刀来了一碗，最后自己倒了一碗站到了厉弦旁边！ 陆零双手举起酒碗，轻声恭敬道：“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夜幽小队伍长陆零，斥号白芒，恭送百长！” “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夜幽小队厉弦，斥号破风，恭送百长！” “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夜幽小队牛大宝，斥号蛮牛，恭送百长！” “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夜幽小队马惊虎，斥号雌虎，恭送百长！”马惊虎捧着酒水的双手微微颤抖，脸上泪如雨下。 “老爹等着，我一定取回耶律天穹的脑袋，给你报仇！”双眼通红的马小刀低声说完，双手捧起酒水仰首一饮而尽！ 第20章 新的兵器 斜阳西落。 马小刀驻足在打铁铺门口，听了许久里面传出来叮叮当当的敲铁声，才伸手推开眼前的木门走了进去。 “把门关上！”古稀之年的欧冶天纯头也不抬，仍旧赤裸着上身汗水飞洒地在火炉旁敲打着铁块。 马小刀无奈笑笑，反手关上了木门，走到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有两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拿两个坏消息来换我的一个好消息，你好意思？”欧冶天纯挥动着手里的大铁锤，没好气地道，“你爱说不说！” 马小刀愣了一下，苦笑道：“欧老头，你真的是个奇葩啊！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快天翻地覆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会打铁！”欧冶天纯冷冷道，“还有，告诉过你很多次了，我姓欧冶不姓欧，你想我用大铁锤来敲碎你的脑壳不成？” 马小刀摇头叹息了一声道：“难道这几天你就没有出过这个铺子？” “我为什么要出去？”欧冶天纯有些不耐烦了，“小兔崽子，有事说事，再啰里吧嗦的你就给我滚蛋！” 马小刀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第一个坏消息是，我来取东西，但没带银子！” “哼！”欧冶天纯的砸铁的声响顿时变得更重更狠了，“无妨，我自会向马老头讨要！” “这就是第二个坏消息了！”马小刀黯然道，“这银子，你可能永远都要不到了！” 铁锤戈然而止，欧冶天纯扭头瞪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爹死了！”马小刀低声道，“就在昨晚！” “你说什么？”欧冶天纯神色愕然，整个人僵在了火炉旁边，半晌回不过神来！ “要不还是算了，东西我就不取了！”马小刀知道他已经听懂，起身便往门外走去，“不管那块陨铁在你手上变成了什么东西，你还是自个留着吧，或者卖了也行，就当是补偿了！” “谁干的？”欧冶天纯看着他的背影问。 马小刀停下脚步，沉声回答道：“绒狄人！” “已经埋了？”欧冶天纯不禁皱起了眉头。 马小刀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就在城东的望乡山南坡！” 听他说完，欧冶天纯的神情顿时变得恍惚起来，许久没有说话。 马小刀伸手推门准备离开。 “等一下！”欧冶天纯突然再次叫了起来，“给我回来！” 马小刀一脸的不解，却还是转身走回到桌前，“欧冶先生，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欧冶天纯摇头叹息一声，转身从旁边的置物架上取下一个包袱轻轻放在桌面上！ 马小刀疑惑地道：“这是……” 欧冶天纯伸手解开包袱，露出里面两柄模样各异还套在皮鞘中的短小刀刃，然后缓缓推到了马小刀跟前：“这是用你带来的陨铁铸成的两柄贴身短刃，我给它们起了名字，一名雀爪主防守，一名玄牝主攻击，都是削铁如泥的好宝贝，你都拿走！” 马小刀愣了一下，连忙摆手道：“欧冶先生，老爹已经不在了，这我不能拿！” 欧冶天纯淡淡道：“别推辞了，这本来就是为你度身定做的！” “什么？”马小刀呆了片刻后才有些恍然，“当初你检查我的手，就是为了给我打造这对兵器？” “不止这对短刃！”欧冶天纯叹息道，“还记不记得在你八岁那年，马老头送你的那一套物事，也是我亲手打造的，随后随着你长大的身形变化每年一换，今年的那套应该还穿戴在你身上吧？” 马小刀一愣，点了点头道：“在的！” “现在你这一身，没记错的话护胸护腰护腕护腿加起来一共六十斤，材质虽然比不上这一对短刃，但也是市面上罕有的优质精铁！” 马小刀有些后知后觉，情不自禁摸了摸身上的几处地方，苦笑道：“是啊，重死了！” “有想过他为何要这样对你吗？”欧冶天纯淡淡问道。 马小刀点头：“自然是想过的，只是以前一直想不明白，这两年才稍微理解了一点点！” “小兔崽子，其实马老头对你是真的好！罢了，这种事用不着我说太多，以后你自会慢慢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欧冶天纯把一双短刃推到他的面前，“他还告诉过我，你是个左撇子，而右手习惯使反手刀，这两柄短刃就是根据你的这些特点打造而成的，以后你可以左手使玄牝，右手使雀爪！” “我知道了！”马小刀双手各握住一柄短刃，双眼通红道，“欧冶先生还有什么都一并交代吧，我一定会牢牢记住的！” 欧冶天纯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嘱咐道：“这短刃皮鞘上都加了牛筋做成的绑带，你可以把它们贴身藏在衣袖或裤摆里面，这样出手能让人防不胜防！只是以后不能再穿这种束手束脚的捕衣了，换成袖口裤摆宽松的衣服比较好！” 马小刀点头道：“我记住了！” “你会去找绒狄人报仇，对吗？”欧冶天纯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马老头教出来的孩子，性子也像他！” 马小刀点头，讪讪地道：“瞒不过欧冶先生！” 欧冶天纯正色道：“我虽然不会阻止你，但还是得提醒你一下，绒狄人不好对付！你日后行事切忌鲁莽，把小命保住是大前提，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可能达成！以后每当你脑子一热想要冲动行事的时候，就想一想我这些话！” 马小刀点头应道：“明白！” “行了！”欧冶天纯似是有些累了，隔着木桌在马小刀对面瘫然坐下，轻轻挥手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可以走了！” 马小刀缓缓起身，双手捧着两柄短刃，向着欧冶天纯恭恭敬敬躬身行了一礼：“前辈，这对兵器的银子小子先欠着，日后定当补上！” 欧冶天纯干脆眯上了眼晴，不屑地道：“我要是像你想的这般只为银子，哪里还会呆在这个旮旯打铁？看来我还是说早了些，你呀，毕竟不是那鬼精的马老头！” “欧冶先生说笑了，先生多多保重了！”马小刀揖了揖手算是告辞，转身拉开门走出了打铁铺！ 屋里，欧冶天纯瘫坐在桌旁发起了呆，过了许久都未曾再动一动！ 炉火里传来噼啪一声爆响，是木炭突然炸裂的声音！ 欧冶天纯这才回过神来，起身直接走到火炉旁，拿起瓜瓢从旁边水缸里取水泼灭了炉火，嗞嗞声中，屋里很快升腾起了许多雾气！ “我这老骨头，不知道还能不能爬得动那望乡山啊！”雾气中响起欧冶天纯的苍老声音，“可是老友没了，总得去瞧上最后一眼不是？” 第21章 刀名杀鹿 马小刀走出叮当街时已两手空空，两柄短刃已被他暂时收入了怀中。 欧冶先生跟老爹之间到底有着什么交情，早知道就问上一问了，也不至于现在想起心痒痒！ “小马兄弟！” 马小刀收回思绪抬头看去，只见街道前面出现了一个身材硕大的身影，走近一看，却是身背铜盾的牛大宝。 “雌虎说得没错，你果然是在此处！”牛大宝对着他不住憨笑道。 分开前跟马惊虎随口提了一嘴来打铁铺取东西，没想到却把这家伙招来了！马小刀皱着眉头走到对方跟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牛大宝咧嘴笑道：“也没什么要紧大事，就是老大让我来问问你，今晚城里捉老鼠，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捉老鼠？”马小刀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牛大宝的意思，一把伸手搭住他的肩膀拖着就往前走，哈哈笑道，“看在你比拿大弓那厮更好相处的份上，我肯定也要加入的！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去两个地方！” “行啊，反正我眼下也无事，正好可以陪你走一趟！”牛大宝边走边偷偷瞥眼打量着马小刀，小心解释道，“小马兄弟，能跟你商量一个事情不？” “叫我小刀就行了！”马小刀大大咧咧地道，“但说无妨！” 牛大宝犹豫片刻，还是鼓起了勇气道：“在望乡山上，我瞅见你和破风争吵了，其实他人挺好的，等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马小刀沉默了一会，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也罢，看在你和陆姑娘的面子上，只要他不来惹我，我也不会主动招惹他的！” “对嘛，以后大家都是夜幽小队里的兄弟，小矛盾不至于闹翻，对吧？”牛大宝松了一口气。 马小刀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说起夜幽，大宝，有空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小五的事情？” 牛大宝愣了一下，想了一想，点头应道：“可以啊！” 马小刀顿时笑容灿烂：“好嘞，咱走着！” 二人勾肩搭背在街巷之中七拐八弯，很快就转入了南北大街，然后顺着街上人潮往北边走去！ 马小刀边走边打量着周围那些与往常无异的普通百姓，低声对身旁的牛大宝道：“大宝你看，还是做老百姓最自在，什么也不用知道什么也不用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不打仗不死人，这就一辈子了！” 牛大宝憨憨地道：“小刀，这不就是我们这些所谓的斥候存在的意义么？” 马小刀闻言一震，扭头看着牛大宝，有点刮目相看！ 二人说着走着，终于在申时到了沙大婶的馄饨摊子，看见老板娘在忙着招呼旁桌的客人，马小刀便用目光示意牛大宝找了个位置坐下。 沙大婶很快就迎了上来，神色有些古怪地瞅了马小刀一眼，问道：“马小捕爷，今天还带着朋友来了？” “这是我兄弟，名字叫牛大宝，我带他来尝尝你的手艺！”马小刀扭头对牛大宝介绍道，“这是沙大婶，她家的馄饨绝对是拒蛮关一绝，路过可不能错过！她的馄饨一碗有这么大这么多，今天我请客，绝对管饱！” 牛大宝看着他伸手比划了一下，想了想道：“那我得来三碗！” “没问题！”马小刀伸出一个巴掌，“沙大婶，给我们来五碗馄饨！” 沙大婶吓了一跳，老捕爷离世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拒蛮关，她以为马小刀这是悲伤过度要大吃海吃，有些担忧地道：“吃得完？” 牛大宝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呵呵笑道：“有我在，老板娘尽管上！” “好吧！”沙大婶有些无语，悄悄凑到马小刀跟前低声问道，“马小捕爷，老捕爷他……，你……你还好吧？” 马小刀知道她的意思，点头笑道：“我没事，婶儿赶紧去吧，我还真有点饿了！” “行，馄饨马上就来！”沙大婶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过身子就回去干活了。 很快五碗馄饨就摆上了桌，马小刀把其中三碗都推到了牛大宝面前：“敞开了吃！” “那我可不客气了！”牛大宝拿起筷子开始风卷残云，很快就被烫得呲牙咧嘴起来！ “慢点，没人跟你抢！”马小刀呵呵笑着，一边吃着馄饨一边问旁边擦着桌子的沙大婶，“婶儿，最近有见过小乞丐吗，就是上次来还我伞的那个？” 沙大婶怔了一下，很快摇头道：“好一阵子没见着了！” 马小刀思索了片刻，笑道：“行，我知道了！” “下次见着我替你说一嘴，行不？”沙大婶热心肠地道。 “好嘞！” 马小刀吃完面前的馄饨，发现桌子对面的牛大宝已经在干第三碗了，他有点惊讶对方的速度，端起旁边那碗没动过筷子的馄饨站起来道，“你先吃着，我去给个朋友送碗馄饨，很快回来！” 牛大宝边吃边点头应道：“好！” 马小刀端着馄饨穿过街上的人群，径自走到了老乞丐的面前，蹲下来把馄饨放在他的脑袋旁边：“行了，别装睡了，刚才我在馄饨摊子那边都瞧见你伸懒腰挖鼻屎了！” 老乞丐睁开浑浊的双眼，神情有些无奈：“马小捕爷，有何贵干？” 马小刀道：“当然是来谢你的，谢你在朱雀楼里救了我！” 老乞丐瞥了一眼地上热气腾腾的馄饨：“就一碗馄饨？” 马小刀挠了挠头，哑然失笑：“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要我命也行！” “别闹！”老乞丐重新闭上眼睛，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馄饨放下，你可以走了！” 马小刀苦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马上起身：“前辈，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么？” 老乞丐眼睛也不睁一下：“你尽管问，回不回答得看我心情！” “前辈是个高手吧？”马小刀笑着道，“小宗师还是大宗师？有没有打算收个徒弟？” “你这可是三个问题，我只回答第一个！”老乞丐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道，“是，我就是高手！” 马小刀神色一呆，失笑道：“那我能不能请你陪我走一遭关外！” “可别！”老乞丐不为所动，“我才不去，能比得上躺在这里晒太阳舒服？” “的确比不上！”马小刀叹息一声，只好起身拱手道，“那打扰了，吃馄饨的钱还没给沙大婶呢，我可不习惯欠账，告辞了！” “等一下！”老乞丐本想由得他离开，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马小刀转身狐疑地看着他：“前辈还有什么指教？” 老乞丐叹了口气，从自身与墙脚之间破被子下面抽出一物扔到了马小刀的脚下：“小兔崽子，关外我横竖是不会跟你去了，不过这件东西倒是可以给你的！” 马小刀捡起一看，正是耶律天穹在朱雀楼落荒而逃时掉下的那柄配刀，上面嵌满了宝石！ 刀名杀鹿！ 第22章 拾长 夜幕降临，拒蛮关中暗流涌动。 朱雀楼钟楼顶层，陈墨俯首看着下面的华灯点点，神情肃穆！ 临时换了一套浅灰色宽松便装的马小刀在他身旁悄然而立，突然开口道：“陈叔，没想到你就是夜幽小队的直辖拾长，这些年你跟着老爹一起，瞒得我好苦！” “没办法，度望府有度望府的规矩，只要身为天奉斥候，谁也不能逾矩！”陈墨扭头看了他一眼，“小刀，别怪你老爹和陈叔！” “人都死了，我还能和他计较？”马小刀苦笑一声，回头看着陈墨道，“至于陈叔你，我就更不敢怪你了！商量个事呗，我不想做捕快了，你让我加入度望府的斥候选拔吧，行不？” 陈墨叹了一口气：“你想好了？真的想成为斥候？” 马小刀点头，很认真地道：“真的想好了！” 陈墨不置可否，只是说了一句：“看你以后的表现吧！” “得嘞！”马小刀咧嘴一笑，“保证不让陈叔失望！” 陈墨摇头道：“不是为我，是为了师父！小刀，现在的你还理解不了师父在度望府中的声望究竟有多大，不论你最后是否能如愿，做人做事切莫丢了他老人家的脸面！” “嗯！”马小刀点头笑道，“放心吧，陈叔，我晓得的！” “听蛮牛说，你之前还打算去都护府一趟的，怎么临时又改变了主意？”陈墨有些好奇。 “不着急！”马小刀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一字一字地道，“等今晚事了，我再去吊唁文爷爷！” “也是，不差这一晚了！”陈墨有些愧疚，“师父让我好好照看他这几个老伙伴，我却没能做到，心中实在惭愧！今晚把该打的老鼠都打了，也好告慰他和都护大人的在天之灵！” 马小刀皱着眉头低声道：“文爷爷不在了，要是给玉儿知道，肯定会很伤心吧！” 陈墨劝慰他道：“都护大人未雨绸缪，出事前已经把她们母女二人送走了，一路上除了有都护府的府兵家仆，还有咱们度望府暗中派出的斥候小队，应该能把她们安全送达天奉！” “那就好！”马小刀趴在木栏边上往楼下看去，“陈叔，那些残余的绒狄细作今晚真的会冒头么？” 陈墨点头道：“今晚他们发现了要抓之人的行踪，肯定会忍不住出手的！” 陈少刀惊讶问道：“陈叔，你是怎样知晓的？” 陈墨想了想，笑道：“告诉你也无妨，绒狄细作中有我们度望府派出的斥候潜伏，这是不久前他刚传回来的消息！” “度望府的人果然厉害！”马小刀竖了个大拇指出来，“他们要抓的是谁？” 陈墨回答道：“一个眼睛颜色跟我们不一样的小姑娘！” 马小刀心里一震，诧异道：“难道是她？” 陈墨扭头看着他，神色有些疑惑：“谁？” 马小刀问：“是不是像耶律天穹一样，眼睛是浅蓝色？” 陈墨皱了皱眉：“你认识她？” “有过两面之缘！看来，这拒蛮关的贵客还真不少！”马小刀神情凝重，“陈叔，你知道她当下在哪吗？” 陈墨伸手往关城的东北角指了一指：“应该就在那里，城东北一处荒废的破庙里面！” “我知道那座庙，离我家约五六里地，以前老爹跟我说过，是供奉旧时某位将军战神的，不过已经被风雨侵蚀坍塌了，这些年又年久失修，慢慢就荒废了！” “世间没有动乱，老百姓也想不起来要求神拜佛的！”陈墨感慨道，“不过看这形势，接下来的几年就说不准了！” “糟了陈叔——”马小刀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突然转身往楼道口的方向跑去，头也不回对陈墨解释道：“那庙离这太远了，现在赶去不晓得还来不来得及？” “小刀，你怎么还是这般冒失？”陈墨转过身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不必太过担心，今晚戍北营和夜幽一同行动，不会有事的！” “不行，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还是得过去看看！”马小刀的声音从楼道下面传了上来，“陈叔，那小姑娘人挺好的，我可不能让她出事了！” “这小子！”陈墨看着空荡荡的楼道口无奈摇头，许久后才抬头对着铜钟上方的琉璃瓦顶没好气地唤了一声，“破风，热闹瞧够了没？” 背负大弓的厉弦在瓦顶上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面无表情应道：“在！” “你躲什么躲？”陈墨脸色有些难看，“要不干脆再躲远点？” “拾长，我可没躲！”厉弦摇了摇头，“只是老大说了，叫我让着点马小刀！再说了，老大让我暗中保护您，我已经把这暗中二字发挥得淋漓尽致了不是？” “嘿！”陈墨有些走了眼，“破风啊破风，认识那么久，竟没发现原来你也会耍嘴皮子啊？” 厉弦耸了耸肩，扬了扬手中大弓道：“我还会耍弓呢，拾长要不要试试？” 陈墨眯起双眼，冷冷盯着他道：“你试试？” 厉弦脸上一窒，身影缩回琉璃瓦顶后面：“算了，以下犯上的事我可不干，怕老大揍我！” 陈墨冷笑道：“你是怕被我揍吧？” 琉璃瓦顶后面声音再次响起：“您说是就是，谁叫您是拾长！话说回来了，我能不能问问，拾长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不嫌远？” “如果我说站得高才看得远，置身事外才能统筹全局，你信不信？” 厉弦摇头：“我要是信你才怪，没猜错的话，你这是以身作饵，想把绒狄贼人分而击之吧？” 陈墨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道：“其实我就是怕死，师父和都护大人一夜之间都死在了拒蛮关，对于度望府来说是奇耻大辱，我这个拾长要是也死了，逃出关外的耶律天穹怕是要笑掉大牙了！” 这一次，琉璃瓦顶上一片沉寂！ 双手抱着后脑勺躺在瓦顶上的厉弦当然不会相信拾长是个怕死的人，几年前在那关外，曾经手提腰挂七个绒狄栏子脑袋浴血而回的斥候伍长，会怕死才怪！ 陈墨走到铜钟旁边轻轻抚摸着钟壁，吩咐道：“你还是去和他们汇合吧，我这安全得很，用不着你来保护！” 厉弦在他瞧不见的瓦顶摇头：“我只听老大的！” 陈墨愣了一愣，顿时有些生气：“难不成我这个拾长说的话也不管用了？” “度望府的规矩拾长怕不是忘了吧？在所有的斥候小队中，除非伍长叛变或者有明显的指挥失当，否则队员一切都得听伍长命令行事，伍长战死才到拾长接管，所有拾长死光了才到百长统率，然后再到千候官！”厉弦懒洋洋地道，“拾长要指挥我不是不行，但是得先跟我们老大说去！” 陈墨顿时被怼得哑口无言！ 第23章 重逢相认 夜色降临，荒草虫鸣。 拒蛮关东北角，将军庙。 庙不大，横竖不过四五丈，看模样已荒废太久，残檐败瓦中生生挤出来许多半人高的篙草，墙脚各处还长满了绿色的苔藓。 庙顶东角有个丈余宽的破洞，一根被虫子蛀朽的瓦梁从中折断，不但扯烂屋顶泄落了一地的碎瓦，有一半断梁还直插而下正好捅烂了那个原本面相威严的将军泥像，泥像只剩半边脸单只眼睛，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赤着脚满脸污脏的少女守着好不容易生起来的火堆，手法略显生疏地烤着一根红薯，一双浅蓝色的眼眸倒映着火堆的光芒显得更加澄澈灵动，又楚楚可怜！ 泥墙脚下有个干草堆，中间已经凹陷下去一块，大小刚好跟她的身形差不多，想来便是她时常睡觉的地方！ 眼看红薯烤得差不多，开始有诱人的香气散发出来，少女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边咽着口水边把叉在树枝上的红薯举到面前嘟起小嘴巴使劲吹了几下，迫不及待地咬上了一口，顿时烫得她呲牙咧嘴起来！ 就算如此，她脸上的笑容也是满足的！ 破庙外面，响成一片的虫鸣突然一滞，像是有人踩断了地上的枯枝，有清脆的断裂声传进了庙里！ 嘴巴还咬着红薯的小姑娘僵在了火堆旁边，眼神有些惊惶地看向庙门口，心想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落脚之地，难不成今晚就要给别人抢走了？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听上去有些笨重，并且很快就到了庙门外面，随着人影一晃，一个膀圆腰粗的中年胖大婶喘着粗气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身上染满了腥红的血迹，右手中提着一把沾血的菜刀！ 少女吓得噤若寒蝉，认出来人后很是惊讶，弱弱地道：“你……你是馄饨摊子的……老板娘？” 沙大婶不停喘着气，慢慢平顺气息后开始快速打量着庙里的状况，目光在扫过那草堆和少女手中的红薯时有一瞬间的停滞，神情变得复杂至极，片刻过后，凶悍的神色才为之一敛，柔声道：“这些年，你都是住在这里？” 少女心里仍是惊惧，点头又摇头道：“不是的，我之前跟着一个小姐姐住在另一个地方，两三个月前才搬来这庙里！” 沙大婶眼眶有些泛红，把沾满血迹的菜刀悄悄藏到了身后，缓缓走到少女跟前，硕大的身躯突然单膝下跪！ 少女被吓得身躯向后仰倒，四肢并用朝草堆退了半丈，怯生生地瞧着沙大婶的举动，更加不知所措。 “我忘了，那时你太小，现在已经不认得我了！”沙大婶用左手肥大的衣袖擦了擦眼角，神色慈祥笑问道，“跟你一起的那个小姐姐呢？” 少女将信将疑地盯着她，黯然道：“我也不知道，有一天她出去以后就再没回来了，我一个人等了她好些天，后来就被人赶了出来，再然后我就来了这里！” 沙大婶听了，伤心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脑袋一低重重敲在了地面上，带着抽泣的声音愧疚地道：“对不住了小主人，是老奴不好，老奴早该来寻您的，让您受苦了！” 少女有点看不明白眼前的状况，一脸不解地看着沙大婶：“老板娘，你这是……我们认识吗？” 沙大婶红着眼点了点头，正想说话，脸色突然一变扭头死死盯住了庙门外，转身持着菜刀边往庙外走去边道，“坏人来了，你就在庙里躲着，没我叫唤千万别出来！” “哦！”少女这才看见她宽阔的背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涌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周围的衣衫，她心里一紧失声道，“你背上的伤——” “不打紧，不过就是中了一个老相识的一刀，还死不了！”沙大婶咬牙切齿，抬脚便跨出了庙门口！ 庙门外是一片稀疏的荒草地，四面八方不断有蒙着脸的黑衣人涌出，有人除了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兵器还举着火把，过半百的人数呈半环状把庙门堵了个严实！ 沙大婶手中紧紧握着那柄菜刀，丝毫不惧地冲着对面喊道：“怎么，砍了我一刀，不敢出来见我了？” “沙如烟啊沙如烟，好好在北大街卖你的馄饨不好吗？偏偏要来趟这浑水！”一众蒙面黑衣人往两边分开，有头领模样的身影越众而出，手上提着一把沾着血迹的弯刀，眼神阴森地瞪着她道，“难不成你还想着回绒狄去？可惜了，现在的绒狄不同往日，你要是真带着那死剩种回去，下场只会更惨！” 沙大婶脸上有悲愤之色，伸手指着对方怒叱道：“哈巴耶，之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明明说好了在这拒蛮关里各活各的不相互招惹，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唉，我原本也以为会在这拒蛮关中潜伏到死的，所以当初也愿意做个顺水人情放过你和那个死剩种！”哈巴耶叹了一口气，摊了摊手道，“可是谁曾想耶律小王爷会突然心血来潮杀到拒蛮关，他除了搅得城里腥风血雨，还点名要那死剩种的命，我这也是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为之，杀戍北营的将军已经失了一次手，这次再不成功我的下场肯定很惨，你别怪我！” 沙如烟嘲讽道：“想进庙杀小主人？你得先把我杀了！” 哈巴耶摇着头佯装可惜的样子道：“好歹多年以前你我也曾同属黑山栏子，非得逼我亲自动手么？” “逼你？”沙如烟冷笑一声道，“我背上这一刀是狗砍得不成？” “也罢，既然你冥顽不灵，可别怪我心狠！”哈巴耶眼神一寒，“不妨告诉你，对于绒狄王来说，这死剩种和拒蛮关中那几个老不死同样重要，为了杀她特意留下了这些家底，我就想看看，你如何凭一己之力抵挡我这六七十号人！” 沙如烟菜刀横于眼前，咬牙道：“你来呀！” 哈巴耶对周围的手下扬手道：“今天这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给我上！” “杀啊！”有一二十个急着争功的黑衣人举起手中兵器率先冲向了沙如烟，出手相当狠辣！ 别看沙如烟身形肥大，动起手来却一点也不含糊，不但身法灵活，手中一柄寻常菜刀更是使得出神入化，翻飞之间把那一二十人杀得手忙脚乱心底发寒！ “沙如烟，当年你在关外好歹也算是容貌绝丽的奇女子，不曾想这些年为了隐姓埋名竟然把自己养胖成这个模样！”哈巴耶摇着头嘲讽首，“老绒狄王都没了，你还死心塌地保护那个死剩种，值得吗？” 沙如烟咬牙不应，手中菜刀招招凌厉，七八个黑衣人被她陆续砍翻在地！ “想不到你胖成这个样子，修为倒是没有丢掉！”哈巴耶皱眉点头道，“了不起，应该接近武修巅峰的境界了吧？” 沙如烟还是没有回答，一边出手心中一边隐隐不安，自己受伤在先，对面人数又多，最重要的是哈巴耶的修为与她不相上下，时间久了情况不容乐观！ “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只能让你死在别人手上，算是仁至义尽了！”哈巴耶转身准备入庙，朝身后摆了摆手道，“我要进庙，她就交给你们了，死活不论！” 沙如烟几刀逼退最前面的几个黑衣人，正想冲过去阻拦哈巴耶，但很快又被其余的黑衣人涌上来缠住，只得眼睁睁看着哈巴耶的一只脚跨过了破庙的门槛！ 沙如烟怒吼道：“哈巴耶，你敢？” 两个黑衣人架起双刀封住了沙如烟的菜刀，第三个黑衣人欺身上前却被沙如烟一脚踹翻出去，但第四个黑衣人却在她的身后偷袭得手，一把短小锋利的匕首无声无息没入了她的后腰！ 沙如烟庞大的身躯突然一滞，身形控制不住晃了几晃，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另一个黑衣人的大刀已经向着她的脑袋凌厉劈落！ 就在这紧要关头，众人身后不远处的草丛中突然响起了两声怒吼，手执铜棍的高大女子和手扛铜盾的胖子一起向着黑衣人冲杀而来，女子铜棍直直飞出，把举刀的黑衣人撞得向后连退了几步，而胖子已经冲入了人堆里面，铜盾翻飞之际对面瞬间人仰马翻！ 牛大宝摆平几人后冲到沙如烟身旁，刚好用背部垫住了她倒下来的身躯：“沙大婶撑住！你还记得我么？我是马小刀的兄弟，我还吃过你家的馄饨呢！” 沙如烟嘴角涌出一口鲜血，强自笑了笑，无力地道：“小兄弟……是你啊……” 半空中一抹雪白的身影飞掠而至，眨眼间就上了庙顶，直接从破洞中跃了下去！ 第24章 叛徒的下场 冲下朱雀楼后，马小刀把自身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趁着夜色穿过了大半条南北大街，一刻钟后已身在拒蛮关城东！ 街道入夜后行人骤减，他一路上畅通无阻，即便如此，他也希望自己能再快一点！ 只是当马小刀刚刚转入洗石街时，便与十余个脚步匆匆的蒙面黑衣人在街道中间狭路相逢，对方领头之人看上去有些熟悉，正是当日站在耶律天穹身旁那个手提九环砍刀的黑衣人！ 冥冥之中，又是这一条街道，虽然经过了雨水冲刷，但地面某些地方似乎还有当时马方安与绒狄贼人厮杀时留下来的血迹！ 荒鼠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眼神有些诧异地看着微微喘气的马小刀，没有说话。 马小刀不动声色打量着对面的阵势，一共十个人，心里便有了计较，目光最后落在荒鼠身上，冷笑道：“巧了，真是冤家路窄！” “拾目倌，我认得这小子是捕房里的人，好像还跟那马老捕头沾亲带故，动手收拾了吧？”荒鼠身旁的黑衣人里面有人认出了马小刀，开口怂恿道。 “拾目倌？”马小刀在心里默默数了数对面的人头，皱眉道，“想不到你身份还不低！” 荒鼠的目光落在马小刀手中的杀鹿宝刀上，声音嘶哑地道：“你手里的，可是我少主人的杀鹿宝刀？” “看来眼还没瞎！想替你的主子耶律天穹讨要回去么？可以啊——”马小刀冷冷盯着他的眼睛，“只要你把脸上的黑巾摘了，一切就有得商量！” 荒鼠缓缓低头，沉默不语。 马小刀嘲讽道：“怎么？不敢？怕我认出你是谁？” “你说什么？”荒鼠身躯微微一震，片刻之后，低声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马小刀脸色很是难看，一字一字问道：“为什么要杀大小春？” 荒鼠伸手缓缓摘下遮脸的黑巾，露出了一张马小刀再熟悉不过的面庞，正是捕头梁三！ 马小刀双眼泛红：“看来我们才是瞎了眼，在捕房跟你做了这么久的兄弟，没想到身边竟然藏了一头狼子野心的畜牲！” 荒鼠神态有些唏嘘：“只是各为其主罢了！” “叛徒！”马小刀怒道，“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要杀大小春？” 荒鼠听见叛徒二字愣了一愣，神情渐渐恢复了冰冷：“本来我想找个借口支开他们，好前去与暗杀文都护的同伴汇合，可惜他二人硬要跟着我，缠得我脱不开身，所以我只好动了手！小刀，我给过他们机会的，是他们自己不珍惜偏要寻死，怪不得我！” “别叫我名字，你不配！”马小刀咬牙切齿地道，“所以文爷爷的死跟你有关？老爹也是你出卖的？” “不错！”荒鼠点头承认，“就是我！” “耶律天穹为什么要进入朱雀楼敲响那铜钟？”马小刀继续责问道，“朱雀楼的门锁没有被人损坏，是正常用钥匙打开的——” “铜钟声响是信号，所有潜伏在拒蛮关里的绒狄人都会一齐动手，钥匙也是我提前从都护府偷出来的！”荒鼠得意地道，“我去杀都护大人，顺便可以把钥匙归位，神不知鬼不觉，就算行动失败有人像你一样察觉了端倪，也有一阵子好查！” “梁三，你就是个畜牲！”马小刀手中杀鹿宝刀缓缓出鞘，“今天，我把所有的账跟你一起清算！” “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你觉得你还能活着走出这洗石街吗？杀了你，我再去把陈墨那个所谓的斥候拾长杀了，那么度望府在这拒蛮关中的所有重要角色就都死光了，剩下的就变成了一盘散沙根本不足为患！还有——”荒鼠抬头，脸上杀意涌动，“告诉你，我真名不叫梁三，你不知道我有多憎恶这个名字，我是绒狄人，是黑山三等栏子荒鼠，偏要在这拒蛮关里忍气吞声潜藏到如今，我早就厌恶了这种生活！” “我管你叫什么名字，叛徒！”马小刀身形在青石街面瞬间弹起，举刀便向荒鼠冲了过去！ “想杀我？先问过我这些手下肯不肯！”荒鼠身躯后移，面无表情地，“杀了他！” 九个黑衣人一涌而上，兵器尽出围杀马小刀！ 朱雀楼顶层。 居高临下的陈墨把目光移向城东方向，突然皱起眉头喃喃道：“我这么大好的头颅摆在这里，竟然没一个人来取？” 琉璃瓦顶上的厉弦插了一句道：“莫不是正好与什么人撞上了吧？” 陈墨想了想，脸色微微一变，急忙转身奔向楼道口：“破风，马上跟我去追马小刀！” “不是说好了我只听老大的吗？”厉弦探起半边身子，发现陈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道口，不禁摇了摇头起身道，“真不让人省心，我一个人两只手的，保护得了几个人啊！” “快点！”楼道下方传来了陈墨的吼声，“刚才看了他的行踪轨迹，现在应该是在城东洗石街附近！” “来了！”厉弦无奈，扶了扶背后的大弓，直接走到屋顶边上纵身跃了下去！ 洗石街中。 两方经过一翻激烈的厮杀后暂时住了手，地上已经倒下了五个黑衣人，其中两人在痛苦呻吟，另外三人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声息全无！ 马小刀身上也挂了彩，除了几处深浅不一的伤口正在往外渗着鲜血，嘴角也挂着一丝血迹！他右手执刀左手撑着膝盖，趁着停战的空档不停地喘息换气，头却一直仰着，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的几人！ “废物，五个人竟连一个小小的捕快都对付不了，枉你们还是从黑山出来的正牌栏子！”荒鼠轻蔑地打量着地上的五个手下，提着九环砍刀越众而出道，“都给我退后，老子自己动手！” 马小刀呸地吐出口中的血水，咧嘴笑道：“妈的，终于肯出来了么？老子正等着你呢！” “我绒狄少主的宝刀你也配用，给我撒手！”面色阴沉的荒鼠脚步越来越快，从开始的急步快走变成撒腿狂奔，眨眼便冲到了马小刀身前一丈外，一刀便向着他的脑门劈了过去！ 马小刀挣扎起身，双手举起杀鹿宝刀往上封去，两刀相撞一声脆响，手中宝刀脱手飞出，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后哐当一声掉在数丈外的地上！ “就你也配和我堂堂一个拾目倌动手？谁给你的胆子？”荒鼠面目狰狞地踹出了右脚，正正击中了马小刀的前腹！ 马小刀脸上顿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双手却趁机抱住了对方的右脚，往后一拖身躯前冲直接欺身到了荒鼠面前，双手一松换成环抱对方的腰身，脸上的瘫苦瞬间变成了带着狠劲的坚韧！ 荒鼠没想到对方竟是这般不要命的打法，神色顿时慌乱，连忙双手擎着刀柄的一端重重砸在了马小刀的背部！ 马小刀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愿本空空的双手中突然多出了两柄奇怪的短刃，左手正握玄牝捅入了对方的右前肋，右手反握的雀爪却剜入了对方的左后腰！ 荒鼠只觉得两肋一凉，全身上下的气力开始飞快外泄，他低头看着马小刀那近在咫尺凶狠的脸庞，脸上呈现出异常震惊的表情：“你……你……” 马小刀用力抽回双刃，跌跌撞撞退了几步跌坐地上，咧嘴笑道：“就问你……我配不配？” 荒鼠手中的九环砍刀突然离手掉落，然后身躯晃了几晃，噼啪一声仰天倒在地上，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后面四个黑衣人心中骇然，面面相觑！ 马小刀双手执刃挣扎着想站起来，最终又无力地跌倒地上。 “他杀了拾目倌，杀了他！”不知是谁红着眼喊了一声，所有黑衣人手执利刃一涌而上！ 嗖嗖嗖嗖~ 尖锐的破空声不断响起，十数道银光激射而至，打得一众黑衣人手忙脚乱嚎叫连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手持大弓陆续拍倒在地！ 另一边，急步赶来的陈墨掠到马小刀身旁，伸手把他搀扶起来关切问道：“小刀，你还好吧？” “陈叔……你说呢？”马小刀认出来人后松了一口气，咧嘴一笑，晕倒在了陈墨怀中！ 第25章 杀百目倌 哈巴耶刚刚踏进破庙之中，就看见了一脸惊惶躲在柱子后面的赤脚少女，嘿嘿笑道：“许久不见了，我曾经的小郡主殿下！” 人影一晃，一身白衣如雪的女子从天而降，堪堪挡在了二人之间，对着哈巴耶清声叱道：“退开！” 哈巴耶脸上的笑容渐渐凝结，停下脚步打量着那女子脸上的面具，冷笑道：“你是天奉斥候？” 陆零置若罔闻，只是回头看了少女一眼，轻声安慰道：“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大敌当前，竟敢把视线移开，看来你们天奉度望府教出来的斥候也不过如此！”哈巴耶也没有趁着对方分神之际出手偷袭，只是口头上冷嘲热讽了一番。 “你也算得上是大敌？”陆零回过头盯着他道，“别开玩笑了！” 哈巴耶一脸的恼怒：“我堂堂一个黑山栏子的百目倌，会跟你一个臭婊子开玩笑？” 陆零踏前两步，冷冷道：“动你的刀试试！” “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还成双，别怪我哈巴耶辣手摧花！”话音未落，哈巴耶狂奔而至，一刀便劈到陆零跟前，刀风凌厉无比，下的是死手！ 陆零双手一张，宽大的袖子里头各窜出了一根雪白银线，如同快速游动的长蛇般无声无息射向哈巴耶！ “丫头，这不会就是你的兵器吧，两根缝衣线？”哈巴耶哑然失笑，身躯往后移了半丈，手中弯刀已砍在了那两根白线上面。 那白线被弯刀砍中后，突然改变了方向和形状，其中一根盘旋几圈直接缠住了他持刀的右手手腕，另一根被弯刀刀刃砍中，不但没有断成两截，反而嗡的一声瞬间绷直，竟然把锋利无比的弯刀直接弹了回去！ 白线的坚韧程度出乎意料之外，被刀刃砍中后竟然丝毫无损！ 眼看反弹回来的弯刀刀背就要失控敲在自己脑门上，哈巴耶连忙用左手拍开了弯刀，额头上瞬间吓出了冷汗，狼狈不堪地吼道：“臭婊子，你这是什么妖法？” 陆零没有说话，双袖一抖，两根诡异白线游走得更加迅猛，速度比方才快了一倍不止，缠着对方手腕的一根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圈，竟把哈巴耶的身躯扯了一个趔趄，弯刀再次失了控般劈向他的左腿！ 哈巴耶哪曾见过这般恐怖诡异的兵器，早已吓得心惊胆颤，堪堪用左掌再次拍开弯刀后失声狂叫道：“妖怪，你是妖怪！” 二人缠斗之际，庙外突然杀声震天，似是有更多的人加入了战团！ 哈巴耶心里一慌，感觉到情况不妙！ “小姑娘，转过头去闭上眼睛！”陆零稍稍扭头对身后的赤脚少女柔声道。 少女连忙转过了身子，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陆零脸色一寒，双手往两边一扯，两条白线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快速缠走，只听“哧哧哧”轻响不断，鲜血便如雾般在半空中溅散，随后便是哈巴耶那惨绝人寰的叫声不断响起！ 陆零手中再一抖，惨叫声便戛然而止！ 哈巴耶双手双脚齐断，躯干歪倒在血泊之中，脸上双眼圆睁神情恐惧！ 空中的两条白线沾满了血迹，几乎变成了两根红线！ 陆零双手一张，空中血雾又起，两根白线已恢复成原来的雪白模样，并且悄无声息缩回了陆零的衣袖之中！ 庙门口人影一闪，马惊虎提棍冲了进来，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惨状后仿佛见多不怪，喘着气走到陆零身旁道：“老大，戍北营到了，外面的绒狄贼人已尽数伏诛！” “好！”陆零点了点头，“你们都没有受伤吧？” 马惊虎摇了摇头，迟疑片刻低声道：“就是沙大婶伤得挺重，恐怕……” 陆零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身后的赤脚少女。 少女双手还捂着自己的眼晴：“那个，姐姐，好了吗？” 陆零走过去牵起她的手道：“现在我带你出去，除非是我同意，否则你得一直闭着眼，好吗？” 少女点了点头，任由陆零牵着往庙外走去。 马惊虎凑到陆零耳边悄声说：“老大，外面也一地尸骸呢！” 陆零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牵着少女跨出了破庙的门槛。 马惊虎回头瞅了一眼哈巴耶的死状，摇了摇头道：“也是，别看人数比不上外面，但这里面的状况却比外面恐怖多了！老大，等等我！” 破庙外人头涌涌，大多数都是身穿盔甲的戍北营兵士，领头的正是副将曹平。 陆零对着曹平点了点头：“曹副将辛苦了，稍后我们再聊吧！” “好！”曹平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牛大宝与沙如烟，对着陆零拱了拱手，领着一众兵士去安置地上的尸骸。 陆零牵着少女走到了沙如烟的身前，后者背靠着牛大宝瘫坐在地，双眼微微张着，脸上已隐隐有了死气！ “老大！”牛大宝仰头看着陆零，眼睛泛红。 陆零轻声对旁边的少女道：“可以了，睁开眼睛吧！” 少女缓缓睁开双眼，看见沙如烟的模样后当场愣住：“你……你怎么了？” 沙如烟定定望着眼前毫发无损的少女，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说话已有些无力：“小主人，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少女扭头看了一眼陆零：“是这个姐姐救了我！” 沙如烟满脸感激地看着陆零：“多谢……” 陆零轻声吩咐道：“雌虎，你先带她去找些吃的！” 马惊虎愣了一下，但很快会意，拉着少女往外走道：“走，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少女扭头看了沙如烟一眼，神色有些担忧，但还是被马惊虎拉走了。 陆零见二人走远，目光便移到沙如烟脸上：“放心吧，哈巴耶已经死了！” “死了就好！”沙如烟松了一口气，自嘲笑道，“不过，我也一样命不久矣！” 陆零沉默了一会，轻声问道：“前辈还有什么嘱咐，但说无妨！” 沙如烟笑道：“趁我还有一口气，我想见一见马小捕爷，你能否帮我找到他？” 陆零点了点头道：“您撑住，他应该很快就会赶到此地！” 说人人到，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二人正快步向着这边跑了过来！ “老大，他们来了！”牛大宝惊喜地道。 来的除了度望府斥候拾长陈墨和夜幽小队的厉弦二人外，厉弦身后还背着第三个人，正是伤得不轻的马小刀！ 第26章 托孤 将军庙外围，一棵大树脚下。 除了马小刀与沙如烟二人，其他所有人皆退到了三十丈外。 “沙大婶，你是真人不露相啊，不仅仅是我，连老爹也被你瞒过了！”马小刀身上血迹斑斑，盘腿坐在沙如烟旁边的地上无奈笑道。 沙如烟硕大的身躯靠着大树而坐，脸上神色很是虚弱：“小捕爷，你觉得老捕爷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真的会瞧不出我的身份底细？” 马小刀愣了一下：“难道……” 沙如烟点头：“从当初我进城寻找小主人，支棱起那个馄饨摊子作掩护起，他老人家就来吃了第一碗馄饨！当然，他并不只是来吃馄饨的，还对我说了许多话！” 马小刀有些不解：“这我就不太懂了，说一句不好听的，你是从绒狄来的黑山栏子，老爹不是应该把你抓起来才对吗？” 沙如烟摇了摇头：“我也不懂老捕爷为何会放过我，后来几次想问他原因都没有问出口，一直就拖到了现在，不曾想他会出那样的事，以后想问清楚也不可能了！” 马小刀神色有些黯然，想起一事，问道：“你和阿空姑娘之间有什么关系，她到底是什么人？” 沙如烟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小捕爷，你知道旧绒狄王么？” 马小刀点了点头：“前些年听老爹无意中提过一下，十六年前我们天奉与你们绒狄在关外苦寒大荒一战，那时候的绒狄王好像叫什么名字来着？对了，叫耶律诰天，不过后来好像是换人了！” “不错！”沙如烟沉声道，“苦寒大荒一役后，旧绒狄王耶律诰天身染重疾，在病榻上没撑过两年就薨了，后来他的亲弟弟，也就是当初苦寒大荒一役统率绒狄全军的兵马大元帅耶律经天继位，这人一共生了七个子嗣，四男三女，你这些天遇见的那个耶律天穹就是他最小的儿子，也是最为疼爱的一个！” “果然是贵客！”马小刀冷笑道，“难怪敢到拒蛮关里来撒野！不过婶儿，这跟阿空姑娘有什么关系？” 沙如烟问道：“你见过她眼睛的颜色，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马小刀皱着眉头道：“我猜，阿空姑娘在绒狄的身份肯定也是非富即贵！难不成她也是绒狄王室中人？可是这说不通啊，如果真是这样，耶律天穹为何要杀她！” “你猜的已经很接近了！”沙如烟苦涩一笑，“她的父亲，是旧绒狄王耶律诰天，在她之前，耶律诰天的第一任妻子还生了两个儿子，不过两兄弟最后都在苦寒大荒一役中战死沙场了！” “什么，都死了？”马小刀心里一讶，喃喃道，“这也有够倒霉的！这样说来，阿空姑娘是旧绒狄王耶律诰天唯一存世的女儿了？” “不错，而且是旧绒狄王一脉最后一个后人了，因为她的两个哥哥死前都还没有成家！” 马小刀喃喃道：“原来是独苗啊，可怜了！” “郡主殿下的全名叫耶律明空，是绒狄曾经最正统的郡主殿下！”沙如烟继续娓娓道来，“旧绒狄王虽然不在了，但忠于他的旧部还有很多，郡主殿下的母亲也还在世，这些人手里多少都还握有一些权力，一直都是耶律经天的心头大患，再加上耶律经天继位以后王室中又有人传出了一个惊天秘密，让他更加觉得有人会威胁到他的王位！” 马小刀的好奇心被挑起，连忙追问道：“是什么秘密？” 沙如烟脸上隐隐有痛苦之色：“有传言说，绒狄王耶律诰天当初并不是病亡，而是被人下剧毒害死的！” 马小刀沉思了一会，身躯一震：“难不成是那耶律经天弑兄篡位不成？” 沙如烟没有正面回答，继续说道：“后来老绒狄王的那些旧部被耶律经天不断打压，王妃察觉到了危险，为了保住老绒狄王最后的这点血脉，便派人把郡主殿下带离绒狄送到了拒蛮关，那时候她才不过十余岁！” 马小刀不解地道：“这好像说不通吧，天奉与绒狄从来都是势同水火的，送哪里不好，为什么偏偏要送到天奉来？” 沙如烟似是强撑了太久，脸色更加苍白：“因为王妃本来就是出身天奉，而我就是她其中一个随嫁丫环！” 马小刀这下是完全呆住了，半晌后才回过神来：“所以，婶儿原本就是我天奉的子民！” “对啊，我本来就不是绒狄人！”沙如烟凄然一笑，“这一次总算是圆了心愿，可以死在故土了！” “婶儿别胡说——”马小刀听了心里难受，本想好好安慰对方，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既然回了天奉，为什么不带着阿空姑娘去找她的娘家人？” 沙如烟苦涩地道：“你不懂，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更何况，王妃的身份与常人不同！唉，总之就是一言难尽！” 马小刀愣了愣：“一言难尽？她的娘家是哪里的？” 沙如烟俎欲言又止：“就在……就在那天奉城里！” 马小刀思绪万千，悄悄握住沙如烟的手道：“婶儿，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尽管说！” 沙如烟缓缓睁开双眼，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小捕爷，我知道你是个值得托负的好人，我想求你帮我照顾她，如果有机会，就替我把她送回王妃身边去！” 马小刀皱眉道：“对于她来说，现在的绒狄不是更凶险万分吗？” 沙如烟摇头道：“你也看见了，这拒蛮关里也不见得有多安全，既然这样，还不如让她回到她母亲身边，如果能活下来，也许还可以争上一争，夺回那些失去的东西！” “婶儿，你对她的期望是不是太高了些，她不过是个小姑娘！”马小刀苦笑着摇头，“再说了，我也不过只是拒蛮关里一个小小的捕快，可没有你想的那般厉害啊！” “绒狄跟天奉不同，并没有律法表明女儿身就不能荣登帝位！”沙如烟目光坚定地望着他，苦苦哀求道，“小捕爷，求你了！” “婶儿，这你也太敢想了吧！”马小刀震惊无比，脑海里挣扎了许久，才咬牙道，“好吧，其它的不好说，但正好我要出关一趟，我来帮你把她送出去！” 沙如烟脸露喜色：“关外某处住了一个王妃的旧友，应该能帮上一点忙，你把耳朵凑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婶儿，这里就只有你我没有别人！”话虽如此，马小刀还是凑了过去，听她说了一通后点了点头，缩回脑袋道，“行，我记住了，婶儿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沙如烟急促喘息了几下：“我想和郡主殿下说几句话，可以么？” 马小刀点了点头：“当然，你等着，我去叫她！” 看着他走出了几步，沙如烟突然又叫了一声：“马小捕爷！” 马小刀停步，回头，看着她。 沙如烟靠在树干上，勉强咧嘴笑了一笑：“今生无以为报，下辈子再给您和老捕爷煮馄饨！” 马小刀眼眶一红，笑道：“好嘞，可还得在老地方，不然不好找！” 回到陆零等人身边，马小刀走到耶律明空身前，伸手轻轻抚摸了几下她的头发：“去吧，她想跟你说说话，无论她对你说了什么，好好听着，好好记着，知道吗？” 耶律明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身撒腿向着大树那边跑了过去。 陈墨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小刀，你跟沙大婶的对话要跟我复述一遍！没办法，这是度望府的规矩！” “知道了，此间事了再告诉你！”马小刀点了点头，抬头看去，大树脚下一大一小两人相对，不知道在悄悄说着什么！ 过了没多久，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突然响起，哭声稚气响亮，传遍了眼前的整片荒野！ 第27章 分歧 都护府的一间厢房内，陆零刚刚把马小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处理完毕，不但清洗了伤口和血迹，还细心地缠上了干净的纱布。 陆零的身体靠得很近，脸上虽然还带着面具，但垂下来的秀发不时拂过马小刀的脸庞，痒痒的，再加上轻微的呼吸声，让马小刀有些心猿意马！ 而且马小刀还突然闻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恬淡体香，顿时让他紧张得绷直了身体，有些尴尬地道：“陆姑娘，想不到你还懂医术！” “在夜幽里面，给队友疗伤是我负责的工作之一！”陆零收拾好床边凌乱的物品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雪白的小药丸递给马小刀，“这雪莲丹有助于内伤的恢复，你把它服下吧！” 马小刀接过来直接扔进嘴巴咽了下去：“呃，一颗会不会不够，还有吗？” 陆零瞪了他一眼，直接把瓷瓶放在床边道：“每天早中晚各一颗，伤好后还我！” “好嘞！”马小刀顿时笑了，捡起瓷瓶塞进自己怀里，偷偷打量着陆零的面具道，“陆姑娘，跟你商量个事呗，能不能摘掉面具，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陆零愣住，她实在没有想到马小刀竟如此大胆，冷哼了一声道：“在这拒蛮关中，只有夜幽的队员和拾长见过我的模样，现在的你还不配！” 马小刀有些不服气，讪笑道：“行，等我做了斥候加入你们夜幽小队，你再给我看也不迟！” “你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成为斥候？”陆零再次冷哼了一声，“一厢情愿，大言不惭！” “走着瞧！”马小刀双手抱着后脑勺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一事，左顾右盼问道，“对了，阿空姑娘呢？” 陆零随口应道：“哭累了，在你旁边的厢房睡着了！” “我还以为她去哪了！”马小刀松了一口气。 房门被人推开，身后负弓的厉弦捧着一个木匣走了进来：“好了吗，出来给都护大人上炷香吧！” 马小刀脸上的笑容缓缓僵住，连忙挣扎着下了床。 厉弦把手中的木匣子递给马小刀道：“梁三的首级，替你割回来了！” 马小刀双手接过，低声道：“谢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厉弦点点头，跟在陆零身后走出了厢房。 马小刀抱着木匣跟了出去，先是走到旁边厢房门口轻轻推开了一条门缝，看见里面那个熟睡的少女后，才重新关上了门。 灵堂早已布置妥当，文玉儿母女俩离开未归，负责给都护大人处理后事的是府中的莫管家。 马小刀以前不时来府中找文玉儿玩耍，见过莫管家几次，这时见面后只是相互点了点头，都没有说话。 除了莫管家和家仆护从二十余人，灵柩前还整齐站立着三十多个在册府兵，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肃穆的表情！ 除了府里的人，像书塾的徐尘徐老夫子，戍北营的樊昭和曹平，还有捕房里的七八个捕快，以及度望府的斥候拾长陈墨和夜幽小队的四人都到了场！ 众人排着队轮流上香，轮到马小刀时，他把手中木匣端端正正摆放在灵柩前的地上，然后直接跪了下去，红着眼低声呢喃道：“文爷爷，梁三已死，你安息吧！” 马惊虎上前把他搀扶起来，低声道：“小刀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都护大人在天有灵一定会很欣慰的！” 一旁的陈墨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扭头对莫管家道：“莫爷，能否借个地方给大家商量些事情？” “当然可以！”莫管家点点头，“请跟我来！” 莫管家直接把大家领到了中堂议事厅，推开门后对陈墨道：“诸位，就这里吧，这里宽敞！” 陈墨抱拳行礼：“谢过莫爷！” 莫管家点点头，揖手还礼道：“诸位自便，老朽先去忙了！” 其余众人目送着莫管家离开后，才一个接一个走进议事厅！ 陈墨走在最后关上了大门，扭头对屋里众人道：“该在的人都在了，我们来复个盘吧！樊将军，徐老夫子，不介意由我越俎代庖来主持吧？” 樊昭拱手道：“陈老弟言重了，你最合适不过了！” 徐尘也点了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谢过二位！”陈墨伸手指引道，“诸位请坐！” 主位空了出来，樊昭和徐老夫子只坐在了下首两侧陪位，夜幽小队的四人各自找了位置坐好，马小刀干脆靠在了马惊虎座旁的柱子上！ 陈墨当然也没有在主位落坐，而是直接站在了众人之间，扭头对马小刀道：“小刀，在这屋里的都不是外人，你先给大家说说，在将军庙外你和沙如烟都聊了什么吧！” “好！”马小刀直接靠着柱子坐到了地上，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言语，把当时沙如烟临死前的话一一复述出来！ 议事厅里除了他的声音在不时响起，再没有其余人多嘴插话，众人安静地听他说完，都没有马上发表意见，一个个都沉默了起来！ 马小刀说完后习惯性伸手去解腰间的小葫芦，才发现金色小葫芦早已不在自己身上，无奈笑笑：“就是这些了，应该没有遗漏！” 马惊虎在一意看见他的反常动作后才回过神来，从怀里掏出那个金色小葫芦悄悄递回给他。 马小刀神色一喜，连忙伸手接回，晃了几晃后顿时一脸沮丧的表情，瞪了马惊虎一眼，把空空的小葫芦挂回自己腰上！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徐尘徐老夫子：“小刀，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的意思是，既然答应了人家，总得要兑现承诺！”马小刀悄悄打量了众人一眼，主要是留意陈墨与樊昭的反应，小心翼翼继续道，“反正这两天我也要出关，不过就是顺手的事，一并就给办了吧！” “等一下——”一直没说话的樊昭顿时起身瞪住马小刀道，“谁同意你出关了？你这小兔崽子，问过我了吗？我同意了吗？” 马惊虎也在一旁劝道：“小刀子，关外不比城里头，凶险万分，别冲动！” 马小刀低声嚷嚷道：“梁三和哈巴耶虽然伏了诛，但罪魁祸首耶律天穹还在逍遥法外，不把他的人头带回来，怎么对得起老爹和都护大人的在天之灵？还有那些死于此次动乱的兵士百姓，他们在天上会怎么想？” 樊昭气呼呼地道：“任你说破天也没有用，小刀子，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小捕快，凭什么出关去取人家的人头？” 马小刀不服气：“事在人为！” 樊昭骂道：“人为个屁，有我戍北营守着城关，你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出关！” 马小刀喃喃道：“要真如樊叔你说的这般固若金汤，耶律天穹也逃不出去！” 樊昭脸上一窒，没好气地道：“要不是出了个叛徒鲁大头，他能顺利出关？鲁大头如今已经被我亲自砍了，这种情况肯定不会再发生了！” 马小刀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道：“谁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张大头李大头的，走着瞧呗！” 一直没有说话的陈墨开口道：“小刀，此事不能妄下决断，得从长计议才行！” 马小刀冷哼一声道：“等你们计议完黄花菜都凉了！你问问樊叔，那耶律天穹说了只在关外等我三天，时间一过他就像泥牛入海，你想再逮住他就难了！” 陈墨沉声道：“总之没有我们的允许你不能出关，给我好好在城里呆着！” 马小刀悄悄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一旁的陆零突然开口道：“诸位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樊昭伸手示意道：“姑娘有何高见？” 陆零看了一眼陈墨，得到对方的点头示意后才继续说道：“这个问题就是，那怕我们天奉与绒狄重开了互市，耶律经天却仍然对我朝虎视眈眈，如果我们把耶律明空送回绒狄，对天奉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众人一同陷入了沉思。 厉弦插了一句：“投石问路，借力打力，坐观虎斗！” 陈墨问道：“你们会不会太高看那个小姑娘了？” “恶心一下耶律经天也是不错的！”徐老夫子伸了个懒腰道。 陈墨看了一眼樊昭，后者似是无话可说，他只好说了一句：“我懂你们的意思，但这事太大了，我作不了主，得先请示北府！” 有戏！ 马小刀眼睛一亮，嘴上却道：“陈叔，时间不等人啊！” 陈墨眉头紧皱，默言不语。 马小刀看了陆零一眼，悄悄松了一口气！ 第28章 想家吗 耶律明空是被一个噩梦突然吓醒的，她迷迷糊糊直起身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满手都是冷汗！ 眼前是个陌生的房间，不大，但是简洁素雅，盖在自己身上的是崭新的棉被，不厚，但是非常柔软。 这是哪里？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床铺了！ 耶律明空用双手揉了揉眼睛，正想从床上爬到地上，突然听见房门被人轻轻敲响，她愣了一愣，弱弱地问了一句：“谁啊？” 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一条缝，有个人嬉皮笑脸地把上半身探了进来，身后还斜挂着个包袱。 “小……小刀哥哥？”耶律明空顿时认出了来人，“你这打扮，是想去哪吗？” “你等一下哈！”马小刀直接推门而进，反手把门关上，然后急步凑到窗边轻轻推开窗子往外看去。 这个房间虽然与马小刀的房间毗邻，但布局方位并不相似，马小刀的房间开窗对着都护府花园，而这个房间的外面直接就是府外的街道！ 如今是半夜，离窗户一丈高的街道上漆黑一片行人寥寥。 马小刀心里暗喜，边打量着街道上的动静，边心不在焉问了一句：“阿空姑娘，昨晚睡得好吗？” “我……”耶律明空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好……好的！” 马小刀回头看了看她满头大汗的模样，笑容慢慢收了起来，轻声问道：“做噩梦了？” 耶律明空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没事，醒了就不怕了！”马小刀走到床边，伸出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盯着她的双眸道，“阿空，我想问你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再回答我！” 耶律明空再次用手揉了揉眼睛，点头道：“小刀哥哥，你问吧！” 马小刀表情异常认真：“你想家吗？” “家？”耶律明空愣了一下，神色有些惘然道，“小刀哥哥，自打阿空懂事起，好像就没有家！” 马小刀怔了一下，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家的，只是你家比较远，不在这拒蛮关里！阿空，你不但有家，还有娘亲呢！” “娘亲？”听到这两个字，耶律明空鼻子一酸，眼眶里有汪汪荡漾，“昨天烟姑姑跟阿空说了许多话，好像都跟阿空的身世有关，里面也有提到娘亲，说她一直在等我回家呢！” “那你愿意回去见她吗？”马小刀点了点头，“我答应过你的烟姑姑要带你回家，我打算现在就走，你愿意跟我走不？” 耶律明空想了想，点了点头：“小刀哥哥，我愿意！” “行，我先下去，然后你跳下来，我会接住你！”马小刀把耶律明空抱上窗台，自己率先纵身跳了下去，落地轻盈无声！ 耶律空明向窗外探着脑袋：“小刀哥哥，我们为什么不走门口？” “呃呃，你小刀哥哥有些朋友不同意我带你回家，要是被发现就走不了了！”马小刀转身仰头，朝着她张开双手小声催促道，“快跳吧，我接住你！” 耶律空明有些畏惧：“小刀哥哥，这里有些高！” 马小刀仰着脑袋，耐心鼓励道：“别怕，我肯定能接住你的！” 耶律明空闻言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一咬牙，竟真的从上面跃了下来！ 马小刀瞧准了一把抱住，身躯蹬蹬蹬向后连退三步后才稳住了身形，松手把耶律明空小心放到地上。 耶律明空俏皮地吞了个舌头，轻轻喘着气道：“吓死我了！” 马小刀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声打趣了一句：“阿空，没想到你个子不大，身子还挺沉的——” 话没说完马小刀就突然住口，他想起有个人不久前才刚跟自己说过类似的话，而她煮的馄饨那么好吃，可是这辈子都吃不着了！ 有点难过！ 耶律明空哪里知道马小刀在浮想联翩，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抬头看见马小刀发着愣，疑惑地道：“小刀哥哥，你怎么啦？” 马小刀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讪讪笑道：“我没事，走吧！先去找一个人，没他帮忙，我们恐怕出不了拒蛮关呢！” 耶律明空低头赤脚跟在他身后：“小刀哥哥，你说的是谁啊？” “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马小突然住口，停下脚步看着街道对面，像耗子见了猫一样，一脸想哭的表情！ 耶律明空没留意他突然停下，一下子撞上了他的后背，脑袋都被撞疼了，她揉着脑袋从马小刀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看清楚数丈外那个雪白的身影后，小声提醒道：“小刀哥哥，是陆姐姐！” “我知道！”马小刀无奈嚷道，“躲在我身后，别吵吵！” “好嘞！”耶律明空见气氛不太对劲，连忙缩回马小刀身后躲了起来。 马小刀抬头看着那个戴着面具也掩盖不住出尘气质的女子，讪笑道：“这么巧啊，陆姑娘也喜欢晚上出来散步吗？” 陆零淡淡地看着马小刀：“马小刀，你喜欢晚上背着包袱到街上散步？别扯了，我看你是想跑路吧？” “好吧，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无话可说了！”被对方直接戳穿，马小刀便死猪不怕开水烫地道，“你可别拦我，不然朋友也得翻脸！” “朋友？谁是你朋友？翻脸？你想怎么个翻脸法？”陆零摇头冷笑，“马小刀，别动歪心思了，就算我不拦你，你也出不了拒蛮关！” 马小刀才不信邪：“要不我们打个赌？” 陆零问：“赌什么？” 马小刀道：“今晚你就当没看见我们，出了城算我赢，出不了城算我输，我要是输了随你处置，你叫我向东我绝不向西，听话照做绝无二心，如何？” 陆零许久没有说话，突然脚步往旁边移开，把街道让了出来：“行，我就跟你赌一次，输了可别不认！” “大丈夫一言既出，八匹马都难追，告辞！”马小刀连忙拉着耶律明空往街北狂奔，“阿空，机会难得，快跟上！” “小刀哥哥，你等等我！” 陆零扭头转身，看着那两个有些欢脱的背影渐渐远去，默言不语。 旁边的墙头上直起来一个背弓的身影：“老大，你这放水也放得太明显了些，拾长那里不好交代啊！” “放心，我自会去找拾长交代！”陆零淡淡地道，“你去通知雌虎和蛮牛收拾行装，没猜错的话，我们也要出关了！” 第29章 吃饱了好上路 老乞丐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笑容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年轻男女，脸上的神情很是无奈：“我说马小捕爷，这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觉，又跑来我这乞丐窝作甚？” 马小刀领着耶律明空一起蹲下身子，双手抱膝笑容可掬地道：“我有一笔账不会算，特意来请前辈帮忙算一算！” “老天爷，你能不能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再说了，我只是一个乞丐好吗？”老乞丐用手心拍了拍自己张大的嘴巴，身躯转了半圈，把脸埋到了墙脚里。 马小刀没辙了，扭头对着耶律明空打了个眼色。 耶律明空马上会意，伸手轻轻摇着老乞丐的肩膀，用柔软的声腔哀求道：“老爷爷，你先别睡啊！” “啊啊啊！”老乞丐抱着脑袋缩在地上，佯装懊恼地咆哮了几下，直起身子看见耶律明空那张委屈的脸后顿时心软了，“小女娃，你什么时候跟这个小混蛋掺和在一起了？” 耶律明空只是抿着嘴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神色可怜地看着他，就是不说话！ 老乞丐扭头瞪了马小刀一眼，双脚一盘靠墙而坐：“你小子可以啊，竟然敢用小姑娘来博取我的同情？” 马小刀讪讪笑道：“这不是走投无路了嘛！” 老乞丐冷哼了一声：“说吧，你小子要跟老朽我算什么账？要知道，你请我吃了馄饨，我救了你一命，我们已经两清了！” 马小刀有样学样盘腿坐在地上，摇头道：“前辈算错了，没清！” 耶律明空依样画葫芦地在一旁盘好小脚，晃头道：“没清！” 老乞丐有点招架不住，叹息了一声，问马小刀：“你且算算看！” 马小刀一本正经地道：“好，我就问一问前辈，你总共吃了我多少碗馄饨？” 老乞丐回答道：“将近八十碗吧！” 马小刀点头，一本正经地问：“那你吃饱了能撑几天不饿死？” “能不能别咒我？你到底想问什么？别给老朽故弄玄虚拐弯抹角的！”老乞丐脸上一窒，不耐烦地道，“有屁快放！” 马小刀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老乞丐强压下心中怒火：“大概最多能撑一周不吃不喝吧！” “那我就算你一周好了，撑满一周就算是一条命！”马小刀嘴角微微一翘，“那我问你，八十碗馄饨，可以撑多少周多少条命？” 老乞丐直接傻眼，半晌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马小刀趁热打铁，举起一个巴掌：“前辈，我来告诉你，至少等于五条命！” “五条命？”老乞丐扳着手指算了算，竟然没算明白，“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马小刀摊了摊手，“我至少救过你五条命，你呢，只救过我一次，我没算错吧？所以你说我们俩清了，真得清了吗？” 老乞丐有点被马小刀绕迷糊了，心里继续算了半天，还是没算明白。 “前辈，清不了——”马小刀直接对着他竖起了四个手指，“你老人家还欠我四条命呢！说吧，你到底认不认？” 老乞丐皱起了眉头，想了许久，叹息一声：“你就说吧，想怎么着？” “很简单——”马小刀嘻嘻笑道，“把我们带出城去，安全送到关外某个地方，然后你我两清，如何？” 老乞丐冷着脸道：“带你们出城，就免不了要和守城的戍北营动手，以后这拒蛮关我还呆不呆了？” 马小刀摊了摊手：“要报恩，总得要付出一点代价的不是？” 老乞丐冷笑点头：“行啊小子，你是不是早就在算计老朽了？” “哪里的话！”马小刀连忙摆手否认道，“绝无此事，毕竟我以前也不知道前辈是个高手，对吧？前辈，我实在是没辙了才三翻两次缠着您帮忙！否则就冲着施恩莫望报这句话，我就巴不得前辈天天在这里晒太阳了！” “你小子，嘴巴有够溜的，老朽说不过你！”老乞丐又叹息了一声，“丫的，早知道那天我就不去朱雀楼了！” 马小刀嘴角一翘：“前辈这是答应了？” 老乞丐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神色变得深邃无比，片刻之后，无奈点头道：“事成之后，你我两清！” “绝对两清！”马小刀连忙拉着耶律明空起身，“前辈，事不宜迟，走吧！” 老乞丐却没有动：“再等一等！” “趁着天黑赶紧动身吧，再等就走不了了！”马小刀心里着急，“前辈，刚聊好的，你不是就反悔了吧？” “卯时天刚亮，是守备最松懈的时候，到时闯关会容易些！”老乞丐干脆闭上眼睛把后脑勺靠在墙上，“我饿了，你去给我和小女娃买些包子吃！” 马小刀左右打量了一下：“前辈，现在才丑时末，商贩都没开门呢！” “枉你还是值守这北大街的捕快，往右转过两个巷口有家赵大娘包子铺，母子俩哪天不是半夜就开始做包子的，你多给些钱让她先蒸出来就是了！” “对哦，我怎么把她忘了？”马小刀一拍脑袋，低头对耶律明空道，“阿空，你跟前辈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耶律明空点点头：“好！” “那我去了！”马小刀转身跑去，“前辈，帮我看好她！” “多买一些，吃饱了好上路！”老乞丐温馨提醒道，“别不舍得花钱，出城后也需要干粮的！” “知道了！”已经跑出几丈外的马小刀有些无语，“前辈，能不能挑些好话说说？” 老乞丐懒得再理他，直接装睡不回答。 半个时辰后，马小刀提着一大包的包子回来，看见耶律明空背靠墙壁盘腿坐在老乞丐身边，俩人窃窃私语有说有笑的，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回来了？”老乞丐目光瞥了瞥自己旁边，“时辰未到，坐着等吧！” 马小刀却走到耶律明空身旁坐下，用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后把背部也靠在了墙上，轻轻地喘着气。 “发什么呆，包子分一分呗？”老乞丐直接伸手过来讨要，“先给两个来填填老朽的五脏庙！” 耶律明空也扭头看向马小刀：“小刀哥哥，我也饿了！” “知道了，包子拿好，刚蒸出来的，小心烫！”一个包子拳头大小，马小刀给老乞丐拿了三个，又给了耶律明空两个，自己拿起一个，其余的全部包好塞进了包袱里面。 老乞丐吃得风卷残云，耶律明空吃得不住呼气，马小刀扭头看了他们一会，脸上带着笑意，把手中的包子塞进了嘴里。 “赵大娘的包子就是好吃！不过——”老乞丐突然停了下来，自顾笑了笑，叹息了一声，“还是比不上沙大婶家的馄饨！” 三人一起抬头，隔着街道往对面看去，那边却是人去摊空。 马小刀和耶律明空的神色不约而同就黯淡了下来，包子也没心思吃了，各自发起了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鼾声，两人扭头往中间看去，发现耶律明空已经歪靠在马小刀身侧睡着了。 马小刀笑了笑，低声喃喃道：“不是刚睡了大半天吗，怎么又困了？” “你小子懂个屁，能吃能睡是福气，晓的不？”老乞丐三两下把包子塞进嘴巴，双手往脏不拉几的衣服上随意擦了擦，重新靠在墙上开始闭目养神。 马小刀苦笑着摇了摇头，吃完包子后双手抱着后脑勺靠在墙上，突然想起一事：“前辈，长夜漫漫，聊两句呗！” 老乞丐干脆像耶律明空一样，扯起了鼾声。 马小刀无奈笑笑，抬头往东边漆黑的天穹看去，夜穹上繁星浩瀚不住闪烁，煞是好看！ 马小刀双眸明亮，里面倒映有灿烂星河！ 第30章 嚣张出城 卯时，天刚泛青。 老乞丐猛地睁开双眼，沉声道：“小子，时辰到了！” “我都没睡着！”马小刀闻言赶紧摇醒身旁的耶律明空，兴奋地道，“阿空，快起来了！” 耶律明空睁开双眼，眼神还有些朦胧，探起头问：“小刀哥哥，天亮了吗？” “嗯！”马小刀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走吧，我们出城去！” 老乞丐站起伸了个懒腰，捡起地上的破瓦碗塞入怀里，率先往北门的方向走去。 街上已经陆续有百姓开始忙碌，看见空荡荡的大街中突然走来三个装束奇怪的家伙后后纷纷侧目。 有人窃窃私语道：“那个不是马小捕爷吗，怎么跟两个乞丐混到一块去了？” “听说马老捕爷刚被绒狄人害了性命，小捕爷这不会是一时想不开受刺激疯了吧！” “不会吧？马小捕爷素来挺平易近人的，值守北门一片这么久，也没有仗势欺负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可惜了！”有人同情地道。 旁人的指点议论统统传进了马小刀的耳中，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对周围摆摆手大声道：“诸位，从今天开始我马小刀不再是拒蛮关的捕快，有缘再会了！” 有人看见了他身后的包袱，疑惑问道：“小捕爷，你这是要去哪呀？” 马小刀笑着回答：“天大地大，随便走走，见见世面去！” “小子——”老乞丐在一旁冷冷道，“低调点，别得瑟！” 马小刀耸了耸肩：“没事，就是道个别嘛！” 北门就在三里外，三人顺着南北大街走到尽头，雄伟的北门城关便出现在眼前。 “我去，曹叔什么时候也下来守城门了？”马小刀看了一眼城门口，甬道里外有三十多个戍北营的兵士值守，带头的竟是副将曹平，他有些担忧地问，“前辈，真的要硬闯吗？” “想什么呢？”老乞丐伸手指了指离城门甬道十丈远依墙而建直通城楼上方的石头阶梯，抬脚便走，“这边！” “上城头干嘛，难不成您要带着我们飞过去？”马小刀低声疑惑地道。 石阶脚下只有四五个兵士守卫，见三人靠近，架起长戈厉声叱止道：“城楼重地，百姓不得擅闯！” “几位兵大哥有话好说！”老乞丐赔着笑上前，伸手就想跟对方勾肩搭背，“是我们走错地方了，兵大哥不必动手，我们马上就走！” “你这身上又脏又臭的，可别过来！”兵士们一手捏着鼻子，一手作势要用手中长戈驱赶他。 不料老乞丐瞬间出手，身影已掠近几人，双手同时化作掌刀连拍带砍将人全部打晕，然后把他们的身躯拖靠在城墙边，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扭头对二人点头道：“动作快点！” 马小刀与耶律明空相视一眼，回过头来满眼崇拜地对着老乞丐竖起了大拇指：“前辈果然厉害！” 北城的城墙有二十丈高，石头阶梯斜斜通向城楼上方，目测有四五十丈长，三人马不停蹄朝上狂奔，跑着跑着耶律明空跟不上了，马小刀便直接背起了她。 下方终于有人发现了被老乞丐打晕的兵士，大喊道：“不好了，有敌人闯关，往城楼上去了！” 曹平闻讯后领着兵士从城门甬道里面冲了出来，抬头看着阶梯上面的三个身影，怒声吼道：“这是第二次有人闯关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戍北营的脸面都给你们丢尽了，马上向城楼示警，一半人守着城门，其他人跟我追！” “是！” 警戒的铜锣被很快敲响，十余个值守城门的兵士手持兵器跟着曹平追上了阶梯。 阶梯中段，马小刀停下来换气，回头看着下面的追兵，皱眉道：“糟了，曹叔带人追上来了！” 老乞丐头也不回继续朝上疾走：“别管他们，跟紧老朽就行！” 下方的曹平已追近到十丈左右，同时也认出了背人的正是马小刀，不禁低声骂了一句娘，大声劝道：“小刀，别犯傻了，将军就在城楼上面守着呢，你们出不去的！” 马小刀回头叫道：“曹叔，你们就别追了！” 有兵士弯弓搭箭，被曹平直接敲了脑袋：“认不出那是谁么？是你们将军当初在戍北营悄悄认下的干儿子，你敢伤他试试？” 兵士松手撤箭，很是委屈地道：“可是头儿，他闯城关啊，这可是大罪！” 曹平边追边白了他一眼：“还想不想升校尉了？” 兵士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头儿不用说了，我懂了！” 离城楼十丈远，老乞丐看见樊昭已经带着十几个戍北营兵士堵在了城头，才稍稍放缓了脚步。 马小刀看着不远处那个气得几乎要冒烟的熟悉身影，有些心虚地缩到了老乞丐的身后！ “我以为是谁呢，敢青天白日硬闯我北门城关，原来是你！”樊昭右手摁在腰间剑柄上，冷冷瞪着十丈外的老乞丐，“原来真的是你！” 老乞丐淡淡地道：“我以为将军早几天前就认出来了！” “我怎么敢相信，天天躺在醉千里外头黄泥土地里面混日子等死的乞丐会是你？”樊昭神色有些感慨，“想当年，你也是个叱咤战场的——” “住嘴！”老乞丐一声断喝打断了樊昭的话，神情变得异常冷漠，“樊将军，你应该还记得当年我在苦寒大荒中救过你一命？” 樊昭点点头，沉声道：“没齿难忘！” “很好！”老乞丐点了点头，“今天我要带着这两个娃儿出关，你给我把路让开，你我之间就两清了！” 马小刀缩在老乞丐身后，只觉得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却还是忍不住低声赞道：“前辈霸气！” “你可以走，你身后的二人不行！”樊昭摇了摇头，冲着老乞丐身后厉声喝道，“马小刀，你给我滚出来，躲在一个乞丐身后算怎么回事？” 马小刀头皮发麻，慢慢探出半个脑袋，讪讪笑道：“干爹，你就别拦我了，让我出城呗！” “你还知道叫我干爹？”樊昭冷笑道，“你有把我樊铁心放在眼里？” 趴在马小刀背上的耶律明空在他耳边悄声道：“小刀哥哥，这人好凶！” “阿空别胡说！”马小刀有些尴尬，抬头陪着笑对樊昭道，“不就是出个城吗，干爹这话说得太严重了些！ 樊昭吐出一口浊气，苦口婆心劝道：“小刀子，干爹不想你死在关外，你听话回去吧，别犯犟了！” 马小刀摇头，正色道：“干爹，我在老爹坟前发过誓，一定要取回耶律天穹的脑袋，今天我一定要出这拒蛮关！” 樊昭沉默片刻，语气缓了缓：“你回家，我替你走一趟关外！” 马小刀愣了一下，还是摇头：“这可不行，干爹有伤在身，而且这拒蛮关也离不开您，我自己去就行！” 樊昭恼怒地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 一旁的老乞丐神情冷漠地插了一句：“小子，你要聊到什么时候，还出不出城了？” 马小刀深呼吸了一口气：“前辈，开路吧，别伤人！”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话音刚落，老乞丐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樊昭身旁，双掌翻飞连扯带抛，一口气把他身边的十几个兵士朝着马小刀身后像下饺子一般扔了下去，场面甚是壮观！ 耶律明空仰头看着一个个身影从自己的脑袋上空飞过，一脸的震惊！ 被扔下阶梯的兵士和追上来的曹平等人撞成了一团，顿时滚作一堆哀嚎不断！ 樊昭见状脸色铁青，刚想拔刀，右手却被突然欺身上前的老乞丐牢牢摁住！ 老乞丐头也不回，语气嚣张地对着阶梯下面目瞪口呆的马小刀道：“还不上来，要等到什么时候？” 马小刀身躯一震回过神来，背着耶律明空冲上了城楼，与樊昭擦身而过时还不忘致歉道：“对不住了干爹，回来后再向您赔罪！” 老乞丐见马小刀已到城楼边上，往日浑浊的双眸犀利如刃地瞪着樊昭的双眼，“樊将军，有老朽在，你不必担心马小刀的安危！” 樊昭被对方一招制住，神色恼怒地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老乞丐缓缓松开摁住对方的手，转身掠向马小刀：“把人放下来！” 马小刀有些惭愧地看了不远处的樊昭一眼，把耶律明空放到了地上。 三人站在城墙边上，看着城外广袤又陌生的天地，身上衣物被劲风吹得猎猎作响！ 老乞丐扭头看着马小刀，一脸肃然：“马小刀，我再问你一遍，出了这拒蛮关后生死难料，你真的想清楚了？不后悔？” 马小刀认真地摇了摇头：“至死不悔！” “好！”老乞丐突然伸出双手，各执住了一人衣领，提着二人直接往城楼外面跳了下去！ 樊昭急步追到城楼边上俯身察看，只见三个身影已坠了下去，但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了上来： “前辈，一直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子，记住了，老朽姓侯名悔！” “后悔？好奇怪的名字！” 第31章 互市 拒蛮关外，一条两丈宽的黄泥小道向北蜿蜒，北风一吹，道上黄沙漫漫！ 马小刀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拒蛮关的城楼，刚好城东望乡山上有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阳光照在他略显稚气的脸上，暖暖的，很舒服！ 耶律明空在马小刀四周跑来跑去四处张望，眼神里都是新鲜：“小刀哥哥，原来这就是关外啊！” “往前五里，就是天奉与绒狄新开的互市！听老爹说互市很大，里面什么都有！”马小刀蹲在地上抓起一把尘土，看着它们在指间缓缓滑落，“沙大婶说的村子离拒蛮关有两三百里之遥，这是一趟艰苦漫长的旅途，我想先去互市找辆马车，此外食物饮水衣物也要备上一些！” “去互市可以，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那里可能有绒狄栏子！”侯悔站在旁边的一个小土堆上伸了个懒腰，“而且事先声明，我身上可没钱，除了保住你们俩的小命，其它事别来烦我！” “明白！”马小刀起身拍拍手上的尘土，“绒狄栏子而已，我要是害怕就不会出关了！” 侯悔问道：“你有银子？” 马小刀微微一笑，伸手入怀抚摸着那一小袋银钱：“离开都护府时，我问莫管家借了三十两的银子，加上我自己平日做捕快攒下来的银钱，加起来一共有四十几两，应该够用了！” 侯悔有点不屑地瞅了他一眼：“我还是要劝你别大意了，就算你有足够的银子，但那互市里龙蛇混杂，除非是你老爹那样的人精才混得开，像你这种没出过远门的愣头青，怕是被人骗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马小刀笑了笑：“没事的，互市里我还有熟人！” 侯悔愣了一下，心里有些惊讶，点头走下土堆：“既然这样，那就走吧！” 马小刀拉着耶律明空跟在侯悔后面，扭头柔声问她：“阿空，你累吗？” 耶律明空摇了摇头：“小刀哥哥，我不累！” 马小刀点点头：“累了走不动了记得告诉我，我背你！等到了互市，我给你买两双鞋子，这样你走路就不会被石子磕破脚了！” 耶律明空闻言顿喜，想了想，伸出一个手指头道：“小刀哥哥，一双就够了！” 马小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呵呵笑道：“没事，你小刀哥哥不差钱，我们就买两双，穿坏了再买！” 耶律明空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小刀哥哥，这一路上我们三个人都指着你呢，银子要省着点花才行！” 马小刀笑道：“阿空说得对，我听你的！不过，鞋子还是得买两双！” “好吧！”耶律明空仰头看着马小刀，信誓旦旦地道，“烟姑姑说阿空的娘亲是绒狄曾经的王妃呢，等见到娘亲，阿空就让娘亲给小刀哥哥许许多多的银子！” 马小刀愣了愣，再次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微笑着没有说话。 “你俩赶紧的，别磨磨唧唧！”前面的侯悔不耐烦地催促道，“再拖拉下去，天黑都到不了互市！” 耶律明空对着马小刀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才脆生生地朝着前面应道：“来了，侯爷爷，你走慢点，等等我！” 猴爷爷？ 我还是马哥哥呢！ 马小刀扑哧一笑，摇摇头跟了上去。 三人相伴赶路，偶尔有小打小闹，辰时末尾，终于在一个小山堆上居高临下见到了那传闻中的互市。 互市所在之处是一片山谷平地，看上去选址颇有讲究，周围几座绿意萧条的矮峰团团环绕，刚好挡住了关外大半的风沙，而且其中靠南边的一座矮峰脚下有一条半丈宽的自涌泉，刚好解决了互市的饮水问题。 “小刀哥哥快看，有好多的帐篷！”耶律明空一脸惊讶，扳起手指数了半天，却没数明白，只因那些帐篷的布局并无什么规律，一个个错落紧挨着，只在中间留了一条一丈多宽的人马车道。 此时的互市早已苏醒，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连身在数十丈外小山堆上的三人也能清晰听见！ 除了商贸交易，还有维持秩序的队伍不时巡查，互市入口也有人值守，奇怪的是那些队伍按照衣着打扮分成了不同的两拨。 一拨是天奉兵士打扮，一拨身上穿的却是绒狄的装束！ “想不到，这互市竟有如此规模！”侯悔站在一旁感慨地道，“老朽今日也算开眼界了！” 马小刀指着那些巡查的兵士介绍道：“他们是都护府的府兵，代表拒蛮关来维持互市秩序，另外还有捕房派来的几个捕头，不过只是负责协助都护府的工作！” 侯悔问道：“你说的熟人是都护府的人还是捕房派来的人？” 马小刀笑了笑：“前辈，你说呢？” 侯悔没好气地别过头去：“我就是多此一问！” 三人从小山堆上下来，走到互市入口时被值守的兵士拦住。 马小刀从怀里掏出捕房令牌举到对方面前道：“拒蛮关捕房派我来的，我想见见李标捕头！” 值守的几个兵士听了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马小刀皱起了眉头：“怎么，不方便吗？” 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的年轻校尉迎上前接过令牌看了看，道：“不是不方便，只是李捕头他不久前刚发生了意外，现在还在晕迷之中！” 马小刀心里一紧，连忙追问道：“他出了何事？” 年轻校尉如实相告：“一天前，李捕头在巡查互市的时候被人暗算中了一种很奇怪的毒，如今生命垂危，也不知还能撑多久！对了，我们已经派人回拒蛮关传讯，你们没有收到吗？” 马小刀心里一沉，只好含糊其辞道：“我就是为这事来的，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他！” 听了他前后矛盾的话，年轻校尉微微皱眉，但还在自己手中的捕房令牌的确是真的无疑，想了片刻，年轻校尉把捕房令牌还给了马小刀，率先在前面带路：“三位跟我来吧，我姓张名峦，是都护府派驻互市的负责人之一，职位是校尉，你们不用拘礼，直接唤我名字就行了！” 三人跟着张峦顺利进入了互市，穿行在拥挤的人群中，马小刀问道：“张大哥，据我所知，捕房派来的人应该有三个，其他两人呢？” “不是三人，是五人！”张峦回答道，“其中两人是马老捕爷和陈墨捕头，马老捕爷才是这里的真正主事人，我平日也是听命于他，不过不久前他回拒蛮关了，一直没回来！” 马小刀神色变得有些黯然，低声道：“马老捕爷他……已经死了！” 张峦脚步突然停住，一脸惊诧：“你说什么？” 第32章 熟人 张峦把三人带到一个帐篷前，低声道：“这里就是捕房的兄弟们平时歇息的地方，李捕头就在里面，诸位请吧，张某还有值守的公务在身，就不作陪了！” “谢过张校尉！”马小刀拱了拱手，目送张峦离开后，撩开门帘领着侯悔与耶律明空一同走了进去。 帐篷里面的空间很大，篷顶高达两丈，纵深约有五六丈宽，最里头的地上并排摆放着四个简易的床铺，右边挖有一个火坑，上面的木架子吊着一个泛黑的铁锅，里面咕噜咕噜飘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道。 从左数过去，第二个床铺上躺着一个形销骨立的身影，旁边还趴着另外一人，两人身上都穿着一袭青色的捕衣！ 听见声响，趴在床沿的捕快抬头看了过来：“谁啊？” 马小刀认得他，淡淡叫了一声：“吕全，是我！” “小刀？”吕全看见马小刀后愕在当场，回过神后迅速起身走到他们身前，双手用力抱了抱他的肩膀，“你怎么来了？” 马小刀道：“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先告诉我，标哥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你都知道了？”吕全神色黯然地低下了脑袋，“他中毒挺深，而且是我们不认识的毒，估计是绒狄那边传过来的，我们一时半会没法对症下药，只是先用草药吊着标哥的命，但怕是撑不了太久！” 马小刀听了眉头紧锁，扭头对侯悔和耶律明空道：“要不，你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 “你们聊吧，我带小女娃出去互市上逛一逛！”侯悔打量了一下床铺上的李标，牵起耶律明空的手往外走去。 “前辈，照顾好阿空！”马小刀从怀里摸出两块银子扔了过去。 侯悔伸手一把接住，神色有些不悦：“怎么，你还信不过老朽？” “信不过才怪，赶紧去吧！”马小刀笑着摆了摆手。 “小刀，这两位是什么人？”吕全看着侯悔与耶律明空的身影走出帐篷，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以前怎么没见过？” “刚认识的两个朋友，也是我这次出关的同伴！”马小刀在李标的另一侧坐了下来，有些担忧地看着眼前像是换了个人的李标。 吕全到火坑边倒了一碗药，端到李标旁边的小木桌上放好，准备等没那么烫了再喂给他喝，“对了小刀，总捕头呢？他为什没有跟你一块回来？” 马小刀沉默了一会，抬头看着吕全道：“老爹死了！” “死……死了？”吕全一听怔住，以为自己听错了，“谁死了？” 马小刀把这两天拒蛮关中发生的事低声述说了一遍。 吕全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没回过神来，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没想到总捕头就这样……” “吕全，人总是要死的！”马小刀低着头，轻轻说了一句。 吕全低声哽咽道：“我从进捕房就一直跟着他老人家做事了，多少次刀光剑影都扛过来了，这次怎么就没撑住呢？” 马小刀抹了抹眼角，咧嘴笑了笑：“老爹的仇我会报的，还是先说回标哥这事吧，下毒的人捉到了吗？” 吕全摇头：“给他跑了，不过我认得他的模样，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中年绒狄男子！” “吕全，这事我会帮你！”马小刀想了想道，“不过我跟人有约在身，最迟明天要赶到苦寒大荒，我只有一天的时间！” “小刀，你有正事就先忙，不必管我们！”吕全端起药碗道，“不打紧的，拒蛮关很快就会有人来！” 马小刀帮着他搀扶起李标的上半身：“这事本就是老爹的份内事，如今老爹不在了，当然得由我来补上！” “也行吧，不过尽力就好，不必太过勉强！”吕全给李标喂完药，轻轻把他放倒回床铺上。 马小刀点了点头：“不管有没有进展，明天一早我都会离开！到时还得麻烦你帮忙找辆马车，另外再置办些必需的东西！” “马车好说，我们自己就有一辆，是当初老捕爷带过来的，连马匹都是现成的，不过总捕头回拒蛮关时骑走了一匹，如今还有两匹在旁边马厩里！”吕全点头道，“其它东西更不是问题，都包在我身上了！” “谢了，兄弟！”马小刀从怀里掏出那袋银子递了过去，“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不够你帮我先垫着，回来再还你！” 吕全一听急眼了，没有伸手去接银子：“小刀，你这是什么话？瞧不起谁呢？这点钱我吕全还给得起，你把这东西收回去！” 马小刀呵呵笑道：“拿着吧，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总不能让你太过吃亏！” 吕全起身走到一旁找了块布擦起了药碗：“要是给钱你现在就走，我就当没你这样的兄弟！” 马小刀无奈笑笑，只好把银子重新收回怀中，低声道：“谢了，兄弟！” 吕全抬头瞪了他一眼：“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变得如此婆妈？我告诉你马小刀，这种优柔寡断的性子在这关外可混不开，做人得当机立断！” 马小刀点头苦笑道：“是是是，受教了，吕捕头！” 吕全叹息一声：“你这次出关，是要给总捕头报仇？” 马小刀点点头：“真正的凶手还逍遥法外呢，我怕老爹死不瞑目！” 吕全瞥了旁边晕迷不醒的李标一眼，惭愧地道：“标哥这个样子我也走不开，不然我吕全肯定是要和你一块去的！” “没事，我一个人就行，而且看见了吗，方才那个是高手，很高很高那种高手，有他在，绝对以一敌百！”马小刀笑道。 “那就好！”吕全点头，一脸正色地看着马小刀，“小刀，别死在外面了！”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的！”马小刀突然想起一事，“吕全，我问你一事，你知道度望府么？” 吕全怔了一下：“为什么问起这个？” 马小刀仔细打量着他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心中已经了然，笑道：“看来我是问对人了！老爹是斥候百长，我阿姐也是一名斥候，其它夜幽的人我也见过，你呢？” 吕全转过身把铁锅提离了火坑，装糊涂道：“什么斥候百长，什么夜幽，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 “别装了！”马小刀凑到他跟前，笑咪咪地道，“你也是度望府的斥候对不对？是拾长还是伍长？” 吕全还是沉着脸，不说话。 马小刀惊讶道：“该不会是跟老爹一样，是一名百长吧？照理说不应该啊，两个百长呆在同一个地方，也不太合理吧？” “什么百长，我哪有那本事？”吕全只能无奈承认，“我不过就是一个小伍长罢了！” “我就说嘛，我眼光贼准的！”马小刀笑嘻嘻地道，“夜幽小队我已经见过了，你的那些同伴呢？” 吕全神色有些黯然，语气平淡地道：“除了我，都死在关外了！” 第33章 这么巧 腰上挂着杀鹿宝刀的马小刀正行走在喧闹的互市之中，突然被一个行色匆匆的红衣女子撞了个满怀，情急之下他身体旋转一侧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并且快速转身朝那女子看去。 “对不住了！”女子与马小刀擦身而过，致歉后正想离开，却被马小刀突然伸手钳住了右手手腕，她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慌张的神色，“放手！” 马小刀瞥了一眼四五丈外正在不紧不慢巡逻着的七八个绒狄兵士，然后笑咪咪地看着她，把她的右手从身后扯了出来：“姑娘，你是不是捡到我东西了？” 他说的是捡，不是偷，给足了对方面子。 不远处，带头的巡逻兵士似乎是听见了动静，有意无意扭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女子右手握着一个鼓鼓的钱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脸都涨红了！ 马小刀朝着她伸出手，笑容很是和煦：“谢过姑娘！” 众目睽睽之下，女子只得把手中的钱袋塞回马小刀手中，低声道：“算你狠！” 马小刀也没有为难对方，松开手笑道：“这位姑娘，你实在没有眼力见，我以前可是个捕快！” 巡逻的绒狄兵士把视线从二人身上移了开去。 “倒霉！”那女子呼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马小刀腰间的杀鹿宝刀，离开几步后又回过头来狠狠瞪了马小刀一眼，张嘴对着他做了几个嚣张的口型，随后便扬长而去！ 马小刀自然认得她说的是什么，三个字： 走着瞧！ 这互市里信手牵羊的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他有点哭笑不得！ 眼看着那红衣女子即将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马小刀突然心血来潮，抬脚便跟了上去！ 红衣女子脚步匆匆只管往前走着，根本不曾回头张望，所以一路上并没有察觉后面跟了个尾巴，在拥挤的人群中七转八拐，终于在一个黑色的帐篷前停了下来。 马小刀停住脚步，身躯横移躲到了一顶帐篷后面藏好。 红衣女子扭头四处看了看，掀起门帘悄悄钻了进去了。 三四丈外，马小刀探出半个脑袋看了一会，见那女子一直没有出来，便直接走到了黑色帐篷的另一边，竖着耳朵听起了墙根。 “唷，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小豆儿回来了！”有男子的声音在帐篷里面响起，听上去有些轻浮猥琐。 另外一个深沉的嗓音道：“红豆，回来得这般早，难不成是宰到大肥羊了？” 红衣女子没好气应道：“没有，碰上了一个硬茬子，失手了！” 帐篷外的马小刀笑了笑，那女子名叫红豆么，倒是人如其名！ 帐篷里面，猥琐男子嘲讽地道：“那你回来干嘛？” “卢爷——”红豆似是没有理会猥琐男子，“你说巧不巧，那人腰上挂着一柄刀，跟刀疤图吉画的像极了，所以我第一时间就回来向您禀报了！” 帐篷外面，听到刀疤图吉这四个字的马小刀眼睛一亮！ 这回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小豆儿，真有这么巧？”帐篷里面，猥琐男子又阴阳怪气地道，“这事刀疤图吉才说了没两天，你偏偏就碰上了？怕不是失了手，担心卢爷责罚才信口开河的吧！” “耗子，你给我闭嘴！”被称作卢爷的人实在听不下去了，沉声叱责道，“再叽歪，信不信我封住你的嘴？” “卢爷，我——”外号叫耗子的家伙马上怂了，“您别生气，我不说了！” “红豆——”卢爷沉默了一会，继续开口道，“虽然大家都在这互市里讨生活，但我们跟刀疤图吉不同，他是绒狄人，我们行事没必要太看他的脸色！” “可是卢爷——”红豆语气中有些担忧地道，“刀疤图吉一直想吞并我们牵马帮，这次如果不帮他找人，他会不会借题发挥对我们发难？” “真逼急了，大不了跟他们拼上一拼！”卢爷沉声道，“他们不是善茬，我们牵马帮也不是好惹的！” “别啊，卢爷！”耗子忍不住又插了一嘴，“刀疤图吉背后有绒狄暗中撑腰，听说前天还把陈标那厮给毒了，他们人手比我们多好几倍，打不过的！” 卢爷冷哼一声：“怕死，你就投奔他去！” 耗子嗫嚅着道：“卢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红豆的声音有些幸灾乐祸：“耗子，我前阵子亲眼看见你和刀疤图吉称兄道弟的，怎么，现在不肯承认了？” 耗子有些急了：“卢爷，你别听她胡扯，根本没这事，我从来都是对您忠心耿耿的！” 卢爷怒声道：“滚出去！” 门帘被人掀开，一个孩童模样却长着两撇山羊胡子的猥琐家伙悻悻然地从帐篷里面钻了出来，嘴里还喃喃自语道：“臭婊子，哪天要是落在我手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原来这耗子人如其名，竟是一个身形短小的侏儒！ 马小刀躲在后面看着耗子骂骂咧咧地被外面的人潮吞没，想了想，直接到帐篷门口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帐篷里面，除了先前的红衣女子红豆，还有一个头发掺白的健硕老者，二人看见大大咧咧如入无人之境的马小刀后神色都有些呆滞！ “卢爷，方才就是这个家伙！”红豆率先反应过来，指着马小刀气急败坏骂了起来，“你大爷的，竟敢跟踪你姑奶奶，是欺负我们牵马帮没人吗？活腻了是吧？” 马小刀仿佛没有听见她说话，左右打量了一下，缓缓走到一个座墩旁肆无忌惮地瘫坐下来，抬头盯着卢爷：“没看错的话，您就是吕全口中提过的卢爷，对吧？” 卢爷的目光在马小刀腰间的杀鹿宝刀上停留了片刻，一脸狐疑地道：“阁下是……” 马小刀从怀里掏出捕房令牌朝着对方晃了晃：“我叫马小刀，是吕全的同僚，刚从拒蛮关出来办事，听他说卢爷见多识广，所以有一事想烦请卢爷帮帮忙！” 卢爷冷冷地道：“抱歉了，我跟吕捕头不熟！” 马小刀愣了一下，笑道：“那马方安马老捕爷呢？” 卢爷愕然，皱眉问道：“你与马老是……” 马小刀点头道：“我叫马小刀，和他住在一起十六年！” “原来你就是马小捕爷？”卢爷沉默了片刻，“行，说事情吧！” 这话风也转得太快了些，旁边的红豆有点傻眼了！ 马小刀也不再客气，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我想知道，你们方才口中所说的刀疤图吉是不是绒狄人，脸上有一道刀疤？” 卢爷回答道：“不错！” 马小刀点头：“告诉我他在哪里？” 第34章 红豆姑娘 马小刀志得意满地从卢爷的帐篷里走出来，却故意在外头放慢了脚步。 名叫红豆的女子紧随其后，出来看见马小刀还在，一脸戒备地道：“姓马的，你还要如何？” 马小刀笑咪咪地看着她，突然问了一句：“好好的一个女子，为何选择做这种事情？” “你说清楚！”红豆冷眼瞪着马小刀，“我做了什么事情？” “在互市里面顺手牵羊这种事情！”马小刀这次丝毫没有跟她客气，直接挑明道，“红豆姑娘，我这样说够清楚了吗？” 红豆被气得脸都白了，低声怒道：“关你什么事？这本来就是我们牵马帮赖以生存的营生，你凭什么在此指手画脚！” “我只是替姑娘感到可惜而已！”马小刀淡淡地道。 红豆闻言一愣：“你说什么？” 马小刀好言相劝：“这是牵马帮的营生，却未必就是你的营生，小心莫走错了路！” 红豆冷笑一声：“马小刀，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马小刀耸了耸肩：“愿闻其详！”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红豆说完转身就走，“姓马的，先顾好你自己吧，刀疤图吉可不是好惹的，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心阴沟里翻船！” 马小刀出言挽留道：“红豆姑娘，要不你带我去找他吧？” “别，我还想多活两年，要送死你自己去！”红豆眨眼远去，头也不回。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马小刀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嘲地道：“我这臭毛病，就是爱多管闲事！” 顺着拥挤的人潮回到互市大路，马小刀走走停停找了半天，才在一家卖小糖人的摊贩前找到了那一对老少。 耶律明空左手正抓着一把糖人，右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快乐地咬着，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 侯悔守在一旁，挤满皱纹的老脸上洋溢着童心未泯的笑容：“女娃儿慢点吃，不着急！” “侯爷爷，你也吃一个呗，这糖葫芦可甜了！”耶律明空把糖葫芦串直接递到老乞丐面前。 “我牙都快掉光了，咬不动，你自个吃就好！”侯悔伸出枯瘦如柴的手笑着把糖葫芦推了回去。 马小刀站在二人身后，笑着打招呼道：“嘿嘿，两位好雅兴啊！” 侯悔扭头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目光移回耶律明空身上，脸上瞬间又堆满了笑容。 “人比人，比死人啊！”马小刀的心灵瞬间受到了重击，“话说这银子好像是我给的吧？” 耶律明空看见马小刀出现后很是高兴，高高举起两只手中的战利品，嚷嚷道：“小刀哥哥你怎么才来？快看快看，侯爷爷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我给你一个好不好？” 马小刀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着摇头说：“小刀哥哥不饿，你吃吧！” 耶律明空还是一脸希冀地望着他道：“真得好吃，不骗你！” 马小刀笑着婉言相拒：“这种东西我吃不惯呢，你吃吧！” “好吧，那我可不客气了！”耶律明空张口又咬下了一个糖葫芦，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侯悔看了马小刀一眼，淡淡问道：“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马小刀回答道：“已经有些眉目了，我今晚就去会一会那个下毒的人！” “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吧？”侯悔淡淡问道：“可需要我出手？” 马小刀一点也不客气，笑嬉嬉地道：“最好不过了，今晚我让吕全帮忙照看着阿空，劳烦前辈跟着我去压压阵！” “你就是个小滑头！”侯悔给自己轻轻地掌了一个嘴，“老朽也就是嘴欠！” 马小刀不同意他的说法：“不对，前辈这是仁义！” 侯悔对马小刀的马屁深恶痛绝，扯开话题问，“那现在就干等着天黑？” “别呀，趁有空去给你和阿空买两身衣服鞋子吧，穿着破破烂烂，别人还以为我虐待老弱！”马小刀呵呵笑着，双手抱着后脑勺率先走着，目标正是不远处一个顶着衣字布幡的帐篷铺子，“阿空，走了，试新衣新鞋子去啰！” “好耶，有新衣服穿啰！”耶律明空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追上了马小刀，她似乎已经忘了刚出拒蛮关时自己曾经对马小刀说过话！ 钱要省着点花！ 但花别人的就无所谓了！ 三人在衣物铺子里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出来时一老一少身上已经换上了全新的衣裳鞋袜。 侯悔低头打量着自己身上的青蓝色棉袍和脚上套着的新棉鞋，啧啧地道：“好久没穿过新衣裳了，这种感觉还真不错！女娃儿，你说是不是？” “嗯，新衣裳好看极了！”耶律明空穿着条天青色的绒狄裙子，踩着一双新鞋子在地上跳来跳去，高兴得不得了，“鞋子也很合脚哩，以后再也不用怕石子磕脚了！” 马小刀跟在二人身后踏出衣物铺子，掂着手里那瘪了不少的钱袋子，喃喃自语道：“亏大发了！” 侯悔突然抬起头看往旁边帐篷之间的一条巷道，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 马小刀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是愣了一愣！ 在那巷子的尽头，一群五六个白袍遮面的绒狄人肩膀上扛着一个红色的身影急匆匆向远处跑去，其中一个身材异常矮小，正是牵马帮中那个叫耗子的侏儒！ “想管闲事？”侯悔察觉到了马小刀脸上的神色变化。 “不管不行啊！”马小刀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行抬脚便追了上去，“前辈，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行！” 耶律明空看着他的背影，问道：“侯爷爷，小刀哥哥又要去哪里呀？” “那小子要英雄救美！”侯悔没好气地道，双手负后往来路折返，“走吧，他自己会回来的！” “英雄救美？”十四五岁的少女常年独自以乞讨为生，虽然也尝遍了人间冷暖，但对这种事还是似懂非懂，一抬头发现侯悔已走出好几丈远，连忙举着糖葫芦和小糖人追了上去。 马小刀把身法施展到了极致，在无数密密麻麻的帐篷之中不断穿行，一刻钟不到就追上了目标。 “小豆儿啊小豆儿，想不到吧，这么快就落在了老子手中！别白费劲了，绑着你的可是牛筋，挣不脱的！”耗子那猥琐的声音在一个帐篷里面传了出来，“为了雇那几个绒狄人绑你，可花了老子不少银子！说吧，你准备如何赔偿老子？” 红豆的声音带着愤怒中：“卑鄙无耻下流的贼子，你竟敢暗算我，帮主知道了你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帮主？”耗子轻蔑地呸了一声，“卢玉鹏那厮算什么帮主？你信不信，再过两天他就会完蛋？” 红豆愣了愣，怒骂道：“难不成你真与那刀疤图吉狼狈为奸？” “没办法，人往高处走！”耗子浪笑道，“扯了这么远，我们说回正事！小豆儿，你准备拿什么赔给老子？要不，以身相许？” “你敢？”红豆语气中有点慌了，“看我不我杀了你！” 耗子啧啧笑道：“别急嘛，等一会生米煮成了熟饭，你再问我敢不敢？来，宽衣解带我最拿手了！” 红豆语气中已有哭音：“你要敢碰我一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哎呀，你别撕我衣服！” 马小刀实在听不下去了，掀开帐篷门帘直接冲了进去，顿时看见了一个活色生香的场景！ 红豆看见马小刀，哭得更撕心裂肺了：“马小刀，救我！” 耗子裤子脱了一半，双手还提着裤头，回头看见马小刀后愣了愣，气急败坏地道：“又是你这家伙？我劝你还是别多管闲事！” 马小刀别开脸去不看红豆的狼狈模样，直接冲到耗子跟前一脚把他踹飞了出去：“劝你大爷，我劝你好好做个人！” 第35章 不打不相识 马小刀捧着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弯腰钻进帐篷，看见红豆正抱膝坐在地上，身上正披着他的外衣。 红豆听见声响后，只是抬头随意看了马小刀一眼，随后目光便瞬间躲闪到了别处。 马小刀缓缓走过去大大咧咧地坐在她身旁，从纸包中抓起两个包子递到她的面前，劝道：“红豆姑娘，一顿不吃饿得慌，吃两口吧！” 红豆眼眶里面还是有些泛红，轻轻抽了一下鼻子后，把脸转了开去：“我不吃！” “行，那就待会再吃！”马小刀塞了一个包子进自己的嘴巴，边嚼着边随口问了一句，“方才刀都递到你手上了，为什么只是挑了耗子右手的手筋，不直接杀了他？” 红豆沉默了一会，回答道：“不管怎样，他都是牵马帮的人，卢帮主自然会处置他，轮不到我！” “红豆姑娘，你这就有点愚忠了！”马小刀轻轻摇了摇头，“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杀他，他还是会对你心存不轨甚至怀恨在心，一有机会还会再来骚扰你，你挑断了他的右手手筋，下次他就会换成左手来脱你的衣服！” 红豆默言不语。 马小刀继续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无论犯过多少错为此吃过多少苦头，永远都不会吸取教训，永远都会重复犯错！” “说真的，我没想那么多！”红豆低下头道，“只不过卢爷向来对我不薄，他的面子我总是要给的！” 马小刀苦笑一声道：“随你吧，反正人都已经放走了！” 红豆扭头看着他：“马小刀，你年纪一点都不大，甚至看上去比我还小了几岁，哪来这么多大道理？” 马小刀呵呵笑道：“没办法啊，捡我回来的那个老头，也就是你口中的马老捕爷，他以前可是拒蛮关中一等一的人精，这些年除了用他那些在捕房中积累下来的熬人手段不停地折腾我，还另外教了我不少人生道理！” “以前？”红豆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马小刀叹息一声，咧嘴笑了笑：“他死了，就在两天前！” “哦，对不住，我知道了！”红豆有些恍然，“你说的是马老捕爷！” 马小刀点了点头，沉默了起来。 “我知道他，卢爷好像很久以前就跟他认识了，牵马帮之所以能在互市里那么快就站住脚跟，当初马老捕爷还出过不少力的！” 马小刀愣了一下：“他们这么熟吗？这我倒是没想到！” 红豆点头道：“不然为何你一提到马老捕爷，卢爷就马上改变主意说要帮你了？” 马小刀满脸的佩服，喃喃自语道：“老家伙，果然是个人精，什么意思？死了还要给我显摆一下你相交满天下么？” “你方才借我的那柄弯刀有什么讲究？”红豆目光落在马小刀的右小臂上，那柄细小的弯刀就藏在衣袖里面的皮套之中，“我看它形状很是古怪，材质也与一般的兵器很不相同！” 马小刀嘴角微微一翘，双手抱着后脑勺靠在帐篷边上道：“它呀，可抵得上我半条命呢？” 红豆抬起头，以纤纤玉手托腮，望着马小刀的双眼温柔如水：“那另外半条命呢？” 马小刀已快成年，面对红豆这突如其来的媚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招架不住，屁股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脸顿时就红了起来：“你这是干嘛？” 红豆凝神看了他片刻，突然掩嘴扑哧一笑，身躯往后退了几尺让出了距离：“算了，我不逗你了！像你这种人，我盛红豆还是莫要离得太近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现在这个样子的你，跟刚在互市上第一眼见到的那个马小刀很不一样呢！” 红豆姓盛，也不知是谁人所起，很有诗意！ “还不是同一个人，红豆姐姐就别开我玩笑了！”马小刀别过脸去不敢与她对视，悄悄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盛红豆收起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地问道：“马小刀，你真的决定要去对付刀疤图吉？” 马小刀神情已渐渐恢复如常，点了点头道：“他敢害我捕房的兄弟，这仇我不可能不报！” 盛红豆点点头，突然起身把外衣扔回给他，然后扭着屁股往帐篷外走去：“行吧，我改变主意了，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找刀疤图吉！” 马小刀听了并没有着急起身，接住自己的外衣后抬头笑着问道：“不勉强？” 盛红豆背对着他整理好身上有些凌乱的衣服，回头瞪了他一眼：“去不去，我呆会说不定又改变主意了！” “别，我这就跟你走！”马小刀起身穿好外衣，跟在她后面往帐篷外走去。 “别多想，你救了我，但我不只是为了帮你！”盛红豆掀开门帘走出帐篷，不远处几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照亮了二人眼前的环境，她抬头看向繁星如海的夜空，轻声呢喃道，“刀疤图吉要是倒了台，我们牵马帮在互市里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说不定以后都不需要再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了！” “这样的话互市的势力就重新洗牌，对牵马帮来说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马小刀点点头，对着她的倩影伸出大拇指，“盛姐姐果然有远见，通透！” 盛红豆转身对着他嫣然一笑，一袭红衣在火光和周围诸多帐篷的映衬下很是惊艳：“你方才叫我什么？” “盛姐姐啊！”马小刀挠着头道，“不喜欢的话，叫回红豆姑娘也行！” “行，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你这个小老弟我盛红豆认下了！不过，你还是叫我红豆姑娘吧，好像更好听一些！”盛红豆认了认方向，抬脚往偏北一些的方向走去，“那我该叫你什么？姓马的？马小刀？马捕头？还是小刀子？” 马小刀摊了摊手道：“除了我已经不是捕头了，其它都可以，只是下次见面，你能不能别再那么凶了？” “马小刀，你话真多！”盛红豆嗔了他一眼，“天都黑了，还去不去找刀疤图吉了？” 马小刀笑着点头：“请红豆姑娘前面带路吧！” 二人从偏僻之处重新回到了大街，晚上的互市竟然比白天还要热闹，几乎每个帐篷门口都挂起了灯笼，再加上大街两边每隔十丈的篝火堆，照得整个互市如同白昼！ 二人并肩走入了呦喝声此起彼伏的人海之中，很快就有许多装扮与其他行人无异的身影暗地里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红豆姑娘，刀疤图吉的手下爪牙人数是不是挺多的？”马小刀边走边随口问道。 “大概有好几百人吧！”盛红豆扭头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马小刀笑了笑：“还好，不是全部都来了！” 盛红豆娇躯一震，脸上已经有些苍白！ “别回头，一直往前走！”马小刀仍是脚步如常，气定神闲，“有我在，别怕！” 盛红豆还是有些紧张，低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告诉你一个连我家阿姐都不知道的秘密，你可别告诉别人！”马小刀嘴角微微一翘，“我对身边的危险有天生的敏锐感知，他们刚跟上来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 盛红豆将信将疑地瞪了他一眼：“马小刀，你果然够变态的！” 第36章 刀疤图吉 夜色正浓。 互市西北角，有一片由荆棘篱笆分隔出来的僻静院落，里面分布着二三十个大小不一的帐篷，院子门口则有七八个手持利刃的绒狄人值守着，在火把的映衬下，一个个满脸横肉！ 进了院门往里走，最里面的是一顶直径十丈的巨大帐篷，白色帐篷外围嵌了几圈耀眼的金色布条，旁边竖起一根三丈高上面绣有刀劈人脸图案的金色旗帜，正是刀疤图吉的身份标志。 此时，相比院子里的冷清，帐篷里面却是觥筹交错欢歌笑语，气氛很是热烈。 帐篷里面的主位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眼神阴鸷的方脸汉子，身上穿着一套黄白色的绒皮大衣，脑后扎着三根巴掌长的小辫子，典型的绒狄男子打扮！ 恐怖的是，他的脸上从左眉梢到右边嘴角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几乎把鼻尖一分为二，那疤痕像条丑陋的长虫，显得格外的狰狞！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牵马帮在互市里的死对头，刀疤图吉！ 在他脚下匍匐着三个身材曼妙只着片缕的美丽女仆，脚上全都戴着沉重的脚镣，正战战兢兢地服侍着主位上的刀疤图吉，一个在倒酒，一个在给刀疤图吉的小腿拍打按摩，另一个捧着一盘个大乌黑的葡萄，摘下一颗后小心翼翼地喂入了主人的口中！ 主位下方摆着十数张矮桌，桌面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宾客们一个个都在装模作样行着敬酒令，看似彬彬有礼，其实大多数是五大三粗脸容凶狠的汉子！ 其中一个身形矮小的，右手手腕上缠满了绷带，苍白的脸上神情懊丧，一个人发着呆坐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正是背叛牵马帮又猥亵盛红豆未遂的耗子！ 刀疤图吉冷眼瞥了他一眼，堆起笑容问道：“耗子兄弟，有美酒佳肴在前，怎么还是无精打采的？” 耗子回过神来，稍稍举了举自己被废的右手，沮丧地道：“图吉老大，我这伤势，今天恐怕没办法陪您好好喝两口了，还请您见谅！” 刀疤图吉脸上露出可惜的表情：“没关系，你放心好了，等今晚这事一了，我明天就趁热打铁去牵马帮杀了卢玉鹏那厮，到时候肯定帮你把那盛红豆抓来，任你处置！” 耗子听了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感恩和得意，连忙用左手举起酒杯对着刀疤图吉道：“那我就先谢过图吉老大了！” “耗子兄弟，跟你说几遍了，你我之间不必客气！以后日子还长，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以后这互市都是咱们的天下！”刀疤图吉说到兴起，一脚把身前端着葡萄的女子踹向耗子，“你，给我过去陪陪耗子兄弟！” 那女子脚下的铁镣铮铮作响，扭捏着站起来，模样有些不太情愿！ 刀疤图吉冷冷地盯着她，问道：“怎么，要我说第二遍？” 女子娇躯一震，被刀疤图吉这句话吓得面无血色，连忙拖着沉重的脚镣跌跌撞撞地走到耗子身旁坐下，身躯还在微微打着颤！ “耗子谢过老大的赏赐！”耗子扭头看着身边的漂亮女子，脸上的笑容很是猥琐！ 这时有个手下脚步匆匆地跑入帐篷，一直飞奔到了刀疤图吉的身前，单膝下跪拱手禀报道：“报告老大，好消息，兄弟们已经发现了那人的行踪！” 原本正慵懒地躺在座位上享受着女仆按摩的刀疤图吉瞬间直起了身子，神情兴奋地道：“在哪？” 手下回答道：“就在互市大街上，身旁还带着那个牵马帮中叫盛红豆的女人，不过好像正朝着我们这边而来！” “什么？”刀疤图吉呼地一下站了起来，把那个正在给他按摩的女子踹得向后跌倒，他双手叉腰一脸的匪夷所思，“狗胆包天，难道他是想自投罗网？” 手下恭敬地道：“老大不必担心，我们有五六十个兄弟在围着他呢，院子里还有一百多号兄弟，他来了插翅也难飞！” 刀疤图吉缓缓坐回位置上，夺过旁边女仆手中的酒壶咕咚咕咚喝完，甩手把酒壶扔了出去，意气风发地道：“让他尽管来，老子已经等了他两天了！他要是真有本事，就从老子这一两百号兄弟中杀出一条血路到我跟前，这样老子才算是佩服他！” 正用一只左手悄悄在旁边女子身上不停探索的耗子听到这里，恶狠狠地道：“图吉老大，我跟那两个家伙都有仇，到时能否让我补上一两刀，以消我心头之恨！” “放心，忘不了你的，抓住盛红豆后也归你处置！”刀疤图吉嘿嘿笑着，低头吩咐报信的手下道，“你去暗中看着，有情况随时来报！” “是，老大！”手下连忙转身走出了帐篷。 刀疤图吉突然一拍大腿，有些可惜地道：“要不是天太黑，老子还真想亲自去瞧瞧那厮，耗子，那厮叫什么来着？” 耗子马上从女子身上缩回了左手：“禀报图吉老大，他叫马小刀！” 旁边的女子整了整胸前凌乱的衣衫，一脸委屈地别开了脸，眼角几滴泪水无声无息悄然滑落！ “对，就是这个杀千刀的马小刀，害得老子等了他这么久！”刀疤图吉往身旁倒酒女子身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等抓到他，老子碎了他！” 互市大街上，马小刀走着走着突然仰天打了个喷嚏：“我去，到底是谁在念叨我？” 走在他身旁的盛红豆也察觉到了周围人群之中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人数之多吓得她有些胆寒，悄悄扯了扯马小刀的衣袖：“刀疤图吉的手下太多了，你单枪匹马的，打得过吗？” 马小刀耸了耸肩：“谁说我是单枪匹马？” 盛红豆愕然：“不然呢？” 马小刀一本正经地道：“不是还有你吗？” 盛红豆一听，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低声怒道：“说好了，我只是带路的！” 马小刀嘻嘻笑道：“我是没问题，你问问周围那些人肯不肯？” 盛红豆哭丧着脸小声骂道：“马小刀，你害死我了！” 二人领着一大群杀气腾腾的家伙缓缓前行，路程很快就过了大半！ “好了，别臭着脸了，方才我是逗你的，我有帮手，而且很厉害！”马小刀收起脸上的嬉笑，正色道，“待会我会佯装逃跑吸引他们的注意，你赶紧从旁边的小巷离开这里！记住了，一开始得向着刀疤图吉的方向跑，一刻钟后再折返牵马帮，他们应该只会追我，你自己小心一点，别又给人绑了！” 盛红豆愣了一下：“可是地方还没到呢？” 马小刀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周围的那些刀疤图吉的手下：“有这一大堆带路的冤大头，你还怕我迷路不成？” 盛红豆道：“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早知道？待会我会喊一二三，听到三你就跑，那条巷子我看就不错！”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巷子建议道。 盛红豆有些犹豫：“马小刀，你一个人势单力薄的，要不我留下来帮你吧？” “可别——”马小刀低声拒绝，“有你在，我连逃都逃不了，你要是再被人扛走，我还救不救你？别说了，我准备要数数了！” 盛红豆急了：“等一下——” “一，二，三！”马小刀脚下发力，人如离弦之箭般向前窜了出去！ “不好，那小子要逃，快追！”身后跟哨的人中有人率先发现了马小刀的异动，嚷嚷着追了过来！ “你大爷的马小刀！”电光火石之际，盛红豆的思绪急速飞转，眼睛余光锁定了那条马小刀指过的帐篷小道，嗖的一下冲了过去！ “那女的也逃了，到底追哪个？”有人有点懵逼。 “管她作甚？我们的目标是那腰配宝刀的小子，老大要的人是他！”有人瞬间判断出眼前的厉害关系，催促道，“追那小子，女的以后再说！” 一群人疯了一般，向着马小刀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37章 高手出手 马小刀在人群间隙之中快速穿行，身形敏捷得像是水中游鱼！ 刀疤图吉那六七十个手下在后面拼命追着，阵势大得吓人，所过之处鸡飞狗跳，被殃及的无辜路人苦不堪言，纷纷破口大骂，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领着众人离开拥挤的互市大街后，遥遥领先的马小刀越跑越觉得不太对劲！ 说好让后面那群家伙带路的，自个在前面逃算是怎么回事，自个又不认得路！ “考虑不周啊，我就是个笨蛋！”想到这里马小刀幡然醒悟，停下脚步后双手撑膝微微喘气，看着后面那群追上来后东倒西歪的家伙道，“诸位大哥，能不能别追了！” 十几丈外，领头的一人呼呼喘着粗气道：“小子，你能不能别跑了！” 马小刀没好气地道：“你不追我就不跑了！” 那人跟马小刀玩起了绕口令：“你不跑我就不追了！ 马小刀厚颜无耻地道：“你要是还追，我肯定是还要跑的！” 那人还想驳斥什么，就被旁边的人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狠的：“何老鬼，你有完没完，心里没点逼数吗，他在逗你呢！” 马小刀已经把气调顺畅，起身双手叉腰看着眼前的一众家伙笑道：“你俩才知道啊？不想被溜狗的话就给我指个道道，我自己过去找刀疤图吉算帐就好！” “你别痴心妄想，想见老大，先过我们这关！”冲在最前面的十余人挥舞着手中兵器扑向马小刀！ “你大爷的侯前辈，还不动手？”马小刀仰头对着众人身后的大树吼道。 “不好，这小子竟然还有援兵！”众人赶紧回头，可是大树上似乎并无他人，只有树叶被风吹动时发出沙沙般的声音，“咦，人呢？” 马小刀咧嘴一笑，转身就跑！ 众人回头一看，发现已经不见了马小刀的身影：“我去，又给那厮耍了，大家快追！” 一个蓝色的身影从那棵大树上悄无声息飘了下来，落在人群中招出不断，随着一阵噼哩啪啦的声音不断响起，人堆中已有二十多个被来人陆续放倒，地上哀嚎一片！ “我去，那厮真有帮手！哎呀——”话音未落，说话的人已被来人一掌拍晕在地上。 马小刀这时去而复返，站在不远处摇旗呐喊道：“前辈威武，前辈加油！” “早知道来晚一些！”侯悔冷哼了一声，举手投足间尽显高手风范，“小子，再说风凉话，剩下这三十多人就留给你了！” “前辈不必客气，我只要一个就好！”马小刀如同一阵风般冲了回来，站在一个身躯没那么粗壮的汉子面前点了点头，感觉有些满意，“就你了！” 那汉子一脸懵圈：“你……你想作甚！” “不作甚，就请老哥你带个路！”马小刀左手玄牝抵在对方腰间，右手拎着对方的脖子拖着就走，临走前还不忘对着人群中腾挪跳跃的侯悔补了一句，“前辈，我先行一步，你这里完事后记得过来找我！” “哼，看我心情！”侯双掌翻飞，三两下又砍瓜切菜般拍晕了十数人！ 马小刀挟持着那个汉子往前走着，手中玄牝稍稍用力，问道：“你们的老大刀疤图吉在哪？” 那汉子只觉得腰间微微一痛，脸上已被吓得没了血色，连忙回答道：“公子别杀我，我说我说！老大就在西北方向的大本营里，离这里只有二里地！” 马小刀又问：“大本营里还有多少人马？” 汉子如实相告：“公子，大本营里有一百多个兄弟呢，我劝公子还是量力而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的！” “有心了！”马小刀点点头，一个手刀砍在汉子脖子一侧，然后把晕死过去的汉子拖到一棵大树后面藏好，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我去，竟然还有一百多人！” “怎么，一百多人就吓怂你了？”旁边大树上面的一根横枝上，神出鬼没的侯悔抱着手靠在树干上，满脸都是嘲讽的神色。 马小刀被吓了一跳，抬头诧异地道：“我的天啊，这么快就完事了？” 侯悔耸了耸肩：“不然你觉得要多久，不过是一群小喽啰而已！” “而已？”马小刀苦笑着道，“不是他们太差劲，是前辈您太变态了！能不能问一下，前辈修为究竟到了什么阶段？小宗师？还是大宗师？还收不收徒弟？” “别贫了，烦不烦？”侯悔从树上跃了下来，“再不走，你怕是见不着那个刀疤图吉了！” “行，正事要紧，他们的大本营就在西北两里地！”马小刀赶紧动身。 “算了，好人做到底，我先去帮你清掉那一百多号碍事的家伙，早点完事早点收工！”侯悔身影一晃越过了马小刀，眨眼已在数丈外！ 马小刀边追上去边拍马屁道：“前辈威武，前辈加油，多谢了前辈！” 前面的前辈没有回话，因为已经不见了踪影！ “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马小刀干脆放慢了脚步，双手抱着后脑勺吹起口哨慢慢朝前走去，“先让前辈飞一会！” 一刻钟后，马小刀才施施然到了刀疤图吉藏身的院子门口，地上早已经七倒八歪晕倒了十几个汉子。 前辈下手极有分寸，都还留有半口气！ 只是随着马小刀迈过院门继续往里走着，眼前出现的惨状却更加震撼，一百多号人全都哼哼唧唧地躺在地上起不来，最挤的地方有二三十人叠罗汉一般堆在一起半丈高，差点让马小刀无从下脚！ “了不起啊了不起！”马小刀只知道侯悔是高手，可是没想到他竟然高到这个地步，简直打破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逆天了！ 丫的，这个前辈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在拒蛮关中会甘心做一个天天躺平在土里的乞丐？ 马小刀边走边看，百思不得其解！ “小子，发什么呆呢？”侯悔抱膝坐在旁边一个丈余高的柴垛上，看傻子一般盯着马小刀。 马小刀讪笑了一声，朝着对方竖起一个大拇指：“前辈这手笔真是霸气！” 侯悔用左手竖起大拇指朝着不远处的主帐篷指了指：“给你留了二十多个，都缩在里面了！” 马小刀咽了咽口水：“前辈，这个可以不用留的！” “老朽打完一身臭汗，你云淡风轻来捡现成的，哪有这种好事？”侯悔仰天躺倒在柴垛上，还跷起了二郎腿，“老朽困了累了不奉陪了，你小子自己进去收尾吧！” “好吧！”马小刀无奈苦笑，独自一人抬脚走到帐篷门口，突然冲着里面大声嚷了一句：“刀疤图吉，老子来了！” 第38章 点拨 马小刀走入帐篷，里面的二十多人吓得全部往帐篷尽头缩去！ 先前还一脸嚣张的刀疤图吉在门帘缝里看见那个杀神一般的老人在院子里大杀四方的骇人景象后，早就被吓怂了，远远地躲在一众手下的簇拥之中不敢上前！ 马小刀进了帐篷，对着里面的二十几人灿烂一笑：“诸位放心，只有我一个人！” 刀疤图吉躲在人群中壮起胆子问了一句：“你……你就是马小刀？” 马小刀指了指他旁边的耗子，笑道：“你问问他就知道了！” 耗子一听顿时脸白如纸，口张了张，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冤有头，债有主，我今天只找他——”马小刀指了指刀疤图吉，手指一转又指了指耗子，“还有他！除了他俩，其他人都可以离开！当然，要留下来也是可以的，不过最好先掂量掂量！” 许多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一个个很有默契地鱼贯而出！ 刀疤图吉脸都被气歪了，伸手指着那一个个灰溜溜离开的手下骂道，“好呀，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家伙，都忘了我以前是如何待你们的吗？” 走的人没有一个人敢抬眼看他！ 三个戴着脚镣的女子相互对视几眼，有些犹豫要不要趁机逃命！ 马小刀看了看她们脚上的镣铐，笑了一笑道：“三位如果不赶时间的话，到一边看完戏再走不迟！” 三个女子面有惧色，乖乖退到了一边！ 侯悔从帐篷外面走了进来：“小子，你在搞什么鬼，为什么把那些人都放了？” “都是一些虾兵蟹将，放了也不打紧！”马小刀笑道。 “行，有够大度的！”侯悔看了一眼那三个模样可怜的女子，走到另一边坐下道，“还是那句话，今晚我不再出手，你自己看着办！” “明白，前辈不用特意强调的！”马小刀缓缓走到离刀疤图吉和耗子两丈远的地方，“两位，我们来算算账吧，谁先来！” “欺人太甚了！取我的大刀来——”刀疤图吉说完才想起来手下全都走光了，只得悻悻然跑到主位后方的架子上抽出了自己那柄三十斤重的大刀，兴冲冲走到帐篷中间，怒目瞪着马小刀道，“别以为我怕了你，老子这一柄刀可不是吃素的！” 马小刀扭头问耗子：“小耗子，我赶时间，你要不要一起上！” 耗子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侯悔在一旁冷冷地道：“打就打，说这么多废话作甚？还有，别狐假虎威了，我要不在这，方才那些人会走？” “唉，难得有机会得瑟一下也不行！”马小刀抬头看着刀疤图吉说，“你也看见了，这两个人都不插手，你我一对一，公平公正公开，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行，小子够嚣张的！”刀疤图吉拖着大刀冲向马小刀，“既然这样，老子就先砍了你！” 马小刀脸上的神色顿时变作肃然，脚步后撤半丈，一柄雀爪已从小臂皮套中滑出，准确无误地落入他的右手掌心！ 刀疤图吉的大刀刮起一阵风声，瞬间劈到了马小刀跟前，后者右手抬起，用雀爪及时封住了对方的刀势！ 两刃相交，有火光溅起！ 刀疤图吉的大刀势大力沉，马小刀的身躯直接被压得半跪在地，幸亏他及时在地上打了个滚，才堪堪卸去了对方刀上的余劲！ 刀疤图吉冷笑道：“想不到你手中的小刀竟有点意思，换作寻常兵器早就被我的大刀削断了！” 马小刀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右手，没有说话！ “小子，你兵器的特点是以小巧取胜，你偏要和他硬碰硬比力道，脑子进水了不成？马方安就是这般教你的？”侯悔在一旁眯眼看着，忍不住开口道，“这种打法，不出十招，你要么被他的大刀砍成几截，要么整个人被拍成蒜泥，输定了！” 马小刀被侯悔点拨了几句，心中顿时恍然，点头道：“我听懂了，谢过前辈指点！” 刀疤图吉的大刀再次砍了过来：“小子，临时抱佛脚有个屁用！” 马小刀手中雀爪再次往上封住了大刀，只是这次的变招与前一次不同，雀爪顺着大刀的刀刃往下拉出了一溜火花，竟把刀疤图吉的攻势全部卸向了一边，随后雀爪随着身躯旋了一圈，刃尖已经剔向了刀疤图吉的咽喉！ 刀疤图吉脸色大变，身躯后仰勉强避开了马小刀的雀爪，但自己手中的大刀却差点脱手飞出！ 侯悔看了连连点头：“还不错，愚子可教！” 一招过后，马小刀反占先机！ 刀疤图吉有些恼羞成怒，挥舞着大刀再次扑向马小刀，后者左手手腕一抖，第二柄短刃玄牝也滑入了掌心！ 雀爪主防守，玄牝主攻击！ 双方攻守互换多次，眨眼间过手三十多招！ “不错，再有三十招可分出胜负！”侯悔点头断言道，干脆合上了双眸开始闭目养神！ 再过三十招，刀疤图吉的大刀被马小刀右手中的雀爪以四两拨千斤的方法直接甩飞脱手，接着腰上突然一凉，那柄玄牝竟然以一个极奇刁钻的角度没入了他的腹部！ 哐当一声巨响，刀疤图吉的大刀这时才从空中掉落在地！ 刀疤图吉双手捂着腹部的伤口向后跌倒，脸上的生气开始慢慢流失，他用难以置信的表情死死瞪着马小刀，口张了张，偏偏说不出话来！ 马小刀不停喘息，把两柄小刀纳回小臂皮套之中，缓缓走到了刀疤图吉的身前，盛气凌人地道：“你输了！” 刀疤图吉脸色苍白，连嘴角都淌下来一抹血迹，愤然道：“小子，要杀要剐，尽管放马过来！” 马小刀扭头看了耗子一眼，直接把对方看得毛骨悚然直往后躲，然后又回过头来盯着刀疤图吉道：“输了就要有输了的样子，我这里有几个问题，接下来我问你答！” 刀疤图吉狰狞一笑，点了点头：“你问问看！” 马小刀从旁边搬过来一张矮桌直接坐在上面，居高临下盯着刀疤图吉道：“为什么要对李标下毒？” 刀疤图吉捂着伤口往后退了退，把背部靠在主位的椅脚上：“因为他跟你一样，都是拒蛮关里的捕头！” 马小刀皱着眉头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刀疤图吉冷笑道：“小子，你这么快就忘记自己得罪过谁了？” 马小刀沉默了片刻，淡淡问道：“所以，你是耶律天穹的人？” “总算是有点脑子！”刀疤图吉呵呵笑道。 马小刀心平气和地道：“耶律天穹出了拒蛮关后，也来过互市？” 刀疤图吉嘿嘿冷笑：“不错，少主说临出关前口头给你下了挑战书，赌你敢不敢出关找他复仇！而李标中毒，只是我家少主到互市后心血来潮给你留的一个考验，看短时间内你能不能解决这个难题，然后及时去赴苦寒大荒之约！” 马小刀听完缓缓点头：“我懂了，他实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的，我肯定会去找他的！” 刀疤图吉无力点头：“少主说了，他在苦寒大荒恭候大驾！” “还有一个问题？”马小刀继续问道，“李标捕头身上中的是什么毒，解药在哪里？” 刀疤图吉闻言一怔，哈哈狂笑道：“那是我们绒狄独有的剧毒，名字叫蚀魂散，没有解药！” 马小刀瞳孔瞬间收缩，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咬牙道：“你再说一遍？” 刀疤图吉笑得更加颠狂，整个身躯都剧烈颤抖起来，腹部的伤口鲜血不断涌出：“没有解药就是没有解药，你他妈的是听不懂吗？准备给他收尸吧！” 马小刀一字一字道：“给我解药，我留你一命！” 刀疤图吉狰狞大笑：“你死心吧，神仙来了都救不了李标！” 马小刀双眼慢慢通红，手心一张玄牝再次出现，然后准确无误地捅入了刀疤图吉的胸膛，他伏在刀疤图吉的耳旁咬牙切齿地道：“混蛋，那你就给他陪葬吧！” 刀疤图吉口中涌出更多的鲜血，身体抽动了几下，最终一命呜呼！ 第39章 人生何故多死别 天色渐亮。 距离互市五里外一座小山坡上新起了一个坟堆，里面埋的是捕快李标！ 果真如刀疤图吉死前所说的一样，李标中的毒无解，终究还是没能撑到天亮！ 吕全手中捧着瓦碗，马小刀从腰间解下金黄色的小葫芦，二人各自把酒倾洒在了土堆前面。 吕全缓缓道：“标哥，害死你的人已经被小刀杀了，你的大仇算是得报，可以安息了，记得去找一下老捕头，你们就在那头相互作个伴！” 马小刀默默看着眼前的坟堆，轻声问道：“吕全，你说要是我出关早些，标哥是不是可以不用死？” 吕全轻轻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侯悔牵着耶律明空站在不远处，后者看着马小刀难过的样子自己也很是难过，眼眶都红了：“侯爷爷，为什么好人都要被坏人害死啊！” “这倒是个好问题！”侯悔语气平淡，“女娃儿，你的那个堂哥，的确不是个好东西！” 耶律明空很是委屈：“他是不是还想杀我呢？” 侯悔抚摸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安慰道：“不用怕，只要有侯爷爷在，这世上就没几个人能伤你分毫！” 耶律明空点点头：“我就知道，侯爷爷绝对是个很厉害的人！” 侯悔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耶律明空的鼻子，笑着打趣道：“你记住了，侯爷爷不喜欢被人拍马屁，在侯爷爷面前，做回真实的你就行了！” “哦，我记住了！”耶律明空点头应道。 “你还年轻，经历不多，很难理解死亡这种事情，老朽颠沛大半生，才稍稍明白了人生何故多死别，不外乎因果二字，只是这因果也有好坏之分！”侯悔扭头看着土堆前的马小刀，突然扭头问耶律明空，“你有没有想过，回到绒狄见到娘亲后，想做个怎么样的人？” 耶律明空摇了摇头：“侯爷爷，还没想过呢，可能我娘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吧！” 侯悔怔了一下，笑道：“也是，她是你的亲娘，想来是不会害你的！” “嗯嗯！”耶律明空点了点头，“我还小啊，很多事情都没有你们大人懂啊，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不打紧，慢慢来！”侯悔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心里突然想到些什么，收起笑容正色道，“耶律明空，要是有一天你得到了那些天大的权利富贵，还会不会时常想起在拒蛮关里那些好的回忆？” 耶律明空点点头：“会啊，我想起它们就会开心，不会忘的！” 侯悔点点头：“”记住了，要是被欺负了，只对付那些害你的高高在上的坏人，别去伤害那些低低在下的好人，尤其是那些从来不曾伤害过你的人，可以不？” 耶律明空想了想，神色有些惘然：“可是侯爷爷，我会有那一天吗？” 侯悔没有回答，扭头看了坟堆前面的马小刀一眼：“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过去跟你小刀哥哥说几句话！” 耶律明空点了点头：“好！” 侯悔走到马小刀身旁的时候，山坡脚下突然响起了阵阵的马嘶声！ 吕全对马小刀道：“肯定是你关在马车里的那个矮冬瓜又不安分了，我先替你下去看看！” 马小刀点头道：“行，我再待一会！” “不急，好了你再下来！”吕全说完，转身向山坡下面走去。 侯悔扭头看着马小刀：“你早该想到，关外就是这般残酷的，酒祭过了就好，伤春悲秋不宜太久，当节哀顺变！” “话虽如此——”马小刀苦笑一声，“但我还是做不到太过冷漠！” “看多了你就习惯了！”侯悔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你那两柄短刃，可是殴冶天纯的手笔？” 马小刀点头道：“不错，老爹在这互市里得了一块罕见的铁陨，专门托欧冶前辈帮我量身定做的！” “你那种看上去像是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的正反手刀法，是马方安教的？” 马小刀摇了摇头：“十岁那年，有个老道士来到拒蛮关探访老爹，心血来潮就教了我一套修炼功法，他说是见面礼，里面包含了练气、正反使刀和轻功身法，他走后，老爹一直让我坚持练，到现在已经六年了！” “小子，机缘倒是不少！”侯悔神色有些惊讶，“看来你是真的想成为一名斥候？是因为马方安是斥候百长的缘故？” 马小刀诧异道：“前辈知道老爹的身份？” 侯悔仰起头看着天：“我跟他认识很久了，比你想象的还要久！” “其实也不全是！”马小刀想了想，回答道，“十六年前，是老爹从苦寒大荒把我捡回拒蛮关的，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人！只有成为一名斥候，我才能去寻找自己的身世！多年前，我姐的父亲以及都护大人的独子都不明不白死在关外，我也想帮她查清楚背后的真相！” “真相？还有你的身世……”侯悔皱了皱眉，欲言又止，神情看上去显得有些凝重，“也罢，既然你这般爱折腾，老朽也不劝你了！” “不用劝的！”马小刀咧嘴一笑，“冥冥之中皆有安排，一切顺其自然！” “说得好，因果总有循环！”侯悔走回耶律明空身旁，牵起她的手开始下山，“你与耶律天穹约定的期限已到最后一天，沙如烟嘱咐的事还没办好，时间不多了，我们走吧！” “来了！”马小刀最后看了一眼李标的坟堆，转身下山。 到了山脚，马小刀就看到换了一袭黑裙的盛红豆领着牵马帮的帮主卢玉鹏不请自来，等二人走到身前后，马小刀淡淡笑道：“红豆姑娘鼻子挺灵的！” 盛红豆手中抱着一个二尺余长的铜箱子，闻言瞪了他一眼：“马小刀你说什么呢？好歹你我也算相识一场，你要走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得来送你一程！再说了，你帮我们牵马帮摆平了刀疤图吉，卢爷说要亲自过来给你道谢！给，这是我们牵马帮的谢礼！” 马小刀慌忙接住盛红豆轻轻砸过来的箱子，打开看见里面竟是满满一箱金银珠宝，一脸为难地道，“卢爷，这可使不得，这礼可太重了！” 一旁的卢玉鹏上前正了正衣襟，对着马小刀拱手弯腰道：“相比小刀兄弟杀刀疤图吉救我牵马帮于水深火热这份大恩，这小小的一箱钱财算得了什么？以后小刀兄弟就是我卢某人和牵马帮的大恩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定当带着百余号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卢帮主言重了，以后大家都是朋友！这样吧，这个箱子我就不客气收下了，不过俗话说得好，礼尚往来，我也有一份小小的礼物回赠两位，请稍等片刻！”马小刀转身向着守在马车旁边的吕全招了招手。 吕全瞬间会意，走到马车后面开了门，从里面扒拉出手脚都被牛筋捆住的耗子，直接拖到了几人身前。 盛红豆看见仇人，眼晴都几乎要冒出火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骂道：“你也有今日！” 耗子嘴巴被一团破布塞住，吓得差点没屁滚尿流，扭头对着卢玉鹏呜呜呜地不停告饶！ 卢玉鹏脸色铁青，对盛红豆道：“这个人就交给你来处置！” 盛红豆扭头看着马小刀：“来时没带兵器，可否再借短刃一用！” 马小刀点点头，先把箱子交给了侯悔：“前辈先带阿空上马车吧，我稍后便来！” 侯悔冷冷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耗子，点了点头，一手抱着箱子一手拉着耶律明空上了马车，还把车厢侧面的窗帘放了下来！ 马小刀走到盛红豆身旁，把雀爪递了过去：“给！” 盛红豆执起雀爪直接捅入了耗子的心脏位置，握住刀柄转了两圈后才猛然拔出，一股滚烫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泼了她一脸，“这就是你背叛牵马帮和欺辱我的下场！” 马小刀看着那张沾满鲜血的清秀脸庞，顿时对这个女人有了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旁边的卢玉鹏纵是老江湖，也有点被盛红豆朋上的凶狠神色吓着，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耗子的身躯剧烈抖动了几下，然后断气死去，死时双目圆睁一脸的恐惧！ 盛红豆起身走到马小刀跟前，把雀爪在衣裳上擦干净后递回他的手中，红着眼柔声道：“多谢了！” 马小刀接回雀爪纳入衣下皮套之中，轻轻点头：“举手之劳！” 盛红豆张开双手想拥抱马小刀，很快察觉到自己身上沾满了鲜血，作罢缩手后又退了一步，牵强笑道：“本来想抱抱你当是告别，算了，下次你再路过互市，记得来找姐姐喝酒！” 马小刀点头应承：“一定！” “我回去了，你要保重，可别死在那苦寒大荒了！”盛红豆说走就走，一袭黑裙在风中不住轻扬，眨眼人已在数丈之外！ “小刀兄弟多保重，在下也不远送了，下次再见，喝酒算上我一个！”卢玉鹏对着马小刀再次拱手。 马小刀点头还礼道：“卢爷不必客气，请回吧！” 吕全看着牵马帮两人走远，才缓缓来到马小刀跟前，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笑道：“关外黄沙千万里，借用盛姑娘那句话，你要多保重，可别死在苦寒大荒！” “你也保重，下次还来互市看你，喝酒也算上你一个！”马小刀打趣道。 “行！”吕全笑道，“忘了说了，你要的东西都在马车里了！” “那就齐活了，我现在就启程，耶律天穹那厮还在苦寒大荒等着我呢！”马小刀转身上了马车执起缰绳，对着吕全点了点头，扬缰策马，“驾！” 吕全在原地默然目送，直到马车扬着灰尘渐渐远去，然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第40章 前辈故地重游 一条宽两丈的黄泥道，一辆徐徐前行的双驾马车，前路阳光灿烂，后面尘土飞扬！ 走了小半天，马小刀根本认不出到了什么地界，路上除了几拨往来的商队，几乎见不到人和村落！ “前辈，渴死了，赏点水喝吧！”前面赶车的马小刀开始叫苦连天。 “小声点，女娃儿睡着了！”侯悔从车厢角落的行李中摸出一个羊皮水囊，从车厢前头的小窗中递了过去。 “不是吧，青天白日睡觉，还有没有王法了？”马小刀拨开木塞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别贫了行不？这种事王法也管不着！”侯悔难得有些耐心，解释道，“马车颠得厉害，她坐不惯，没吐在你车上已经很好了！” “怎么不早说？”马小刀手上缰绳一扯喝停了马车。 侯悔没好气地道：“她知道你着急赶路，怕影响你的行程，特意嘱咐老朽别跟你说的！” 马小刀沉默了一下，拿着水囊跳下马车：“我好像认不出路了，先喂马儿喝口水！” 侯悔悄然从车厢后面钻了出来，直接走到前头霸占了赶车的位置。 马小刀正用水囊倒水在掌心给两匹马轮流舔着，见状惊讶问道：“前辈，你这是干嘛？” 侯悔执起缰绳道：“接下来我替你赶车，你到后面歇息和吃点东西，吕全这人挺不错的，给你在车厢备了不少干粮，应该够我们吃上个十天半月！” “那是，拒蛮关捕房出来的人，一向都靠谱——”马小刀突然想起了梁三，感觉有些打脸，叹了一口气更正道，“起码，大多数都是靠谱的！” “行了，老朽也不戳你痛处了，赶紧上车！”侯悔有些不耐烦地道。 “前辈，你又认不得路，要不还是我来吧！”马小刀想继续赶车。 “你说老朽不认得路？”侯悔冷笑一声道，“告诉你，这关外老朽闭着眼睛倒着走都不会迷路，我在这一带混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泡着羊水洗澡呢！” “说话好好说，能不能别埋汰我那没见过面的娘亲？”马小刀闻言心里有些震惊，趴在一旁的车辕上好奇问道，“这样说来，前辈，莫不是以前你也是个斥候？” 侯悔低头瞪了他一眼：“你到底上不上车，要不我和女娃赶车先走一步？” “别呀，我可不想在后头追着马车吃尘！”马小刀连忙从后头爬进了车厢，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睡得正酣的耶律明空，放下水囊后凑到前面的小窗边低声道，“那就有劳前辈了！” “驾！”侯悔驱赶着马车继续赶路，“说吧，沙如烟讲的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许多年没出过关了，老朽看看还有没有印象！” 马小刀想了想，回答道：“没记错的话是叫小荒村，据说离那苦寒大荒不远！” “小荒村？”侯悔的身躯突然僵住，手中的缰绳久久没有落下。 身在车厢里面的马小刀自然没有察觉到侯悔的神情变化，仍旧自顾自说道：“我们已经赶了半天路，照理说差不多该到了！” 回过神来的侯悔淡淡道：“不错，就在前面十里多的一处山脚下，路上会经过苦寒大荒的边缘！” “前辈，马蹄声太吵了，我没听清楚您说了什么，能不能大声点？”马小刀把脸凑到前方的小窗边道。 “小子坐好了，要是被颠到马车外面可别怪老朽！”侯悔使劲一甩缰绳，马儿嘶啼着往前继续狂奔而去，车轮突然碾过一个泥坑，整辆马车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马小刀的身躯被马车抛起掉落，砸得屁股有点痛！ 耶律明空也被这一下震醒，双手揉着眼睛爬了起来：“咦，小刀哥哥怎么是你，侯爷爷人呢？” 马小刀揉着屁股没好气地道：“在前面赶车呢，他赶车比较狂野，没有小刀哥哥赶车那般温柔，你别生他的气！” 还是有点迷糊的耶律明空点了点头：“哦！” 马小刀抚摸着她的脑袋，笑道：“阿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快到你烟姑姑说的地方了，开心不开心！” “哦！”耶律明空回答的还是这个字，好像是在发呆。 马小刀看见她的情绪不高，便问道：“怎么啦？难不成又做噩梦了？” 耶律明空牵强一笑：“没有呢，小刀哥哥，就是觉得这马车有些快了！” “不快了，把你送到地方，小刀哥哥还要进苦寒大荒找你那坏堂哥算账呢！” 耶律明空神色一黯，用蚊子一般细小的声音心不在焉地说了第三遍：“哦！” 一刻钟后，马车突然向左转了一个大弯，路况不知怎的变得更加颠簸，侯悔突然在前面说话：“小子，想不想看些有意思的东西？” 马小刀问道：“是什么？” “你从马车右侧的窗口看出去，留意地上！” 马小刀把屁股挪到马车右侧的小窗边上，掀开窗帘往外看去，当目光移到地上后神情突然呆住，然后是惊诧！ 马车驶过的泥土地上陆陆续续多出了许多奇怪的事物，许多都已半截埋进了土里，有破烂生锈的盔甲兵器，几乎和泥土混在一块的褪色旌旗，还有零零碎碎颜色泛黄的人骨碎片！ 马小刀心中震撼无比：“这是……” 侯悔的声音从前面传进车厢里面：“看见了吧，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对了小子，这里只是苦寒大荒的边缘，里面绵延百里，越到深处景象越是震撼！” 耶律明空的好奇心也被勾起，趴到马小刀身旁也想探起脑袋往外看，却被马小刀拉了回来，后者对着她摇了摇头：“阿空，没什么好看的！” 耶律明空有些将信将疑，却还是听话地缩了回去：“小刀哥哥说不好看那一定是不好看的，阿空不看！” 马小刀凑到前面小窗问道：“前辈，听说苦寒大荒深处矗立数十座巨大京观，最高的甚至有十几丈高，是真的吗？” 侯悔在车厢外边赶着马车边点了点头，神情肃穆地道：“不错，不过那里的景象太过惨烈，我希望你永远都看不到！” 车厢里的马小刀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那耶律天穹是在什么地方等着我！” 马车继续往前走了一会，侯悔突然“吁”的一声扯停了马车，扭头对着车厢中的二人大声道：“下车吧，小荒村到了！” 马小刀拉着耶律明空下了马车，来到侯悔身旁顺着他的目光往前一同看去，只见百多丈外，隐隐出现了一个村落的轮廓！ 侯悔站在二人中间有些百感交集，唏嘘地道：“多少年了，老朽这算是故地重游了！” 第41章 黑犬与灰袍人 三人走近看去，眼前的村落呈现出残檐败瓦的荒凉景象，有一两家看上去还算完好，但也是大门紧闭，泥土街道上空无一人！ 村子西边突然传来了几声犬吠，却只闻其声，不见犬影。 “侯爷爷，有狗耶！”耶律扭头打量着周围，有些疑惑地道，“不过怎么没人呢？” 侯悔在进入小荒村后神情就变得有些古怪，模棱两可地道：“刚才的狗叫声你都听见了，有狗就应该有人！” 旁边的马小刀听见狗吠后脸上却露出了兴奋的神色，赶紧牵着马车继续往里走：“快走快走，还以为有多难，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侯悔看着他莫名其妙的模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牵着耶律明空跟了上去。 耶律明空也是一脸的疑惑：“侯爷爷，小刀哥哥这是怎么了？看上去似乎好开心的样子！” 侯悔边走边道：“大概是干粮吃厌了，现在有机会改善伙食吃上肉了！” “肉？”耶律明空不明所以，轻轻挠头道：“侯爷爷，哪里有肉？” 村子中间有一个宽五六丈的平整土场，一条瘦骨嶙峋的黑色老犬站在土场中间注视着他们，舌头呼哧呼哧伸得老长！ “呃呃，肉好像不怎么多！”侯悔扭头看了一眼马小刀，“小子，你要找的，不会是这条狗吧？” “说了你都不信！”马小刀把马车缓的缰绳系在了旁边一根脑袋大小的木头柱子上面，缓缓朝着那条黑犬走了过去。 老犬如临大敌，突然对着马小刀狂吠了起来！ 马小刀在三丈外停下了脚步，扭头对侯悔大声笑道：“前辈，你说在关外来上一顿狗肉煲会不会别有一番风味？” 侯悔听了有些无语，正想应声，脸色突然一寒，猛地扭头看向黑犬后方的一条阴暗小巷，失声喝道：“小心！” 一个灰影自那暗巷快速扑出，气势之强如同猛虎出笼，眨眼间便凌空飞跃黑犬头顶到了马小刀身前！ 背对着来人的马小刀突然心底一寒，电光火石之间匆忙转身，同时右手抽出腰间杀鹿宝刀反手劈了过去！ 来人竟然伸出右手双指夹住了刀尖，左脚顺势踹向了马小刀那空门大开的胸膛！ “脚下留情！”侯悔暴喝一声，最后一字刚刚说完，人已经掠到了马小刀身旁，右手搭住他的左肩往后拉开，同时左脚伸出和对方互换了一招！ 马小刀在向后飞出之际杀鹿宝刀同时脱手，被来人随手一扔便没入了不远处的土墙之中！ 这人的身法，相当恐怖！ 太快！ 太猛！ 马小刀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土墙上只露出一个刀柄的杀鹿宝刀，回想方才对方的脚尖离自己的胸膛只剩半尺的距离，要是被踹中，肋骨怕是得断掉好几根！ 看着马小刀在三丈外踉跄站住，侯悔才稍稍松了口气，身躯一移挡在了来人身前！ 对面之人身材魁梧，比侯悔还要高出半个脑袋，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灰色长袍，脸容却被一头张狂飞扬的灰白长发遮住，只露出一双寒光逼人的黑色眼眸！ 那条老犬看见此人后不但不躲，还拖着长舌屁颠屁颠地跑到了他的身旁，用那毛都快掉光的脑袋轻轻蹭着对方的小腿，模样亲昵无比！ 敢情这黑犬与那灰袍人是认识的！ 耶律明空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吓得呆立一旁，回过神来后赶紧冲到马小刀身边关切问道：“小刀哥哥，你没事吧？” “放心，我没事！”马小刀摇了摇头，“不用害怕，他不是坏人！” 灰袍人缓缓扭头看向耶律明空，然后目光上移看见了她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身躯剧烈一震，抬脚便要冲上前去！ 侯悔脚步横移再次拦在了他的身前：“阁下请留步！” 灰袍人似乎也知道眼前的老者不好对付，暂且收住了脚步。 “阿空，你留在马车旁边，我去帮侯爷爷的忙！”马小刀轻轻拍了拍耶律明空的肩膀，看到她点头后，才缓缓走上前与侯悔并肩而立。 侯悔目不转睛死死盯着对面的灰袍人，低声问旁边的马小刀道：“你上来做什么，方才那一脚忘了不成？” 马小刀悄声说：“前辈放心，我心中有数！” 灰袍人把目光从不远处耶律明空身上移回到眼前的马小刀身上，终于开口说话，只是声音很是沙哑：“你方才唤她什么？阿空姑娘，对吗？” “不错！”马小刀点头应道，“她的全名，叫耶律明空！” 灰袍人的身躯再次一震，眼眸中的寒光渐渐柔化：“你们来自拒蛮关？” 侯悔察觉到对方身上的逼人气势缓缓减弱，绷起的心神便放松了一些，站到马小刀身后三尺的地方默默戒备起来。 “不错！”马小刀继续点头，目光下移落在对方脚下那条黑犬身上，“请问阁下，身后的黑犬可是名为黑柴？” 灰袍人点头道：“是谁告诉你的？” 马小刀神色有些黯然：“拒蛮关北门里一个卖馄饨的大婶，她姓沙！不瞒您说，我身后的姑娘也是沙大婶临死前托我送到这里此地来的！敢问阁下，我是否已经不负沙大婶的所托？” “你做得很好，我痴虎欠你们一个人情！”灰袍人身影一晃，已经掠过二人扑向了耶律明空！ 耶律明空大惊失色，看着那个自称痴虎的灰袍人突然单膝跪在自己面前，脚步踉跄地向后退去！ “阿空别怕，他就是你烟姑姑提起的人！”马小刀连忙解释道。 耶律明空这才停止了后退，将信将疑地看着面前的灰袍人，小心翼翼问道：“你真的是烟姑姑口中说的那个痴虎叔叔？” 痴虎泪目应道：“属下痴虎，拜见小主人！” 侯悔一脸肃然地看着那个魁梧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果然是他！” 马小刀见找对了人，总算是完成了沙如烟的托付，心情顿时大好，随口问道：“这个叫痴虎的，很有来头？” “我和他很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当时隔得有点远，没看清楚他的样貌！”侯悔走到土墙前拔出那柄杀鹿宝刀，走回马小刀身旁递给了他。 马小刀收刀入鞘，问道：“有多远？” 侯悔淡淡地道：“两军阵前，一箭之遥！” 第42章 功成身退 痴虎牵着耶律明空走到马小刀跟前，脸上带着赞赏的神色：“后生可畏，你叫什么名字？” 马小刀恭敬回答道：“马小刀！” 痴虎点点头，低头看了一眼他腰间的刀：“方才交手时我就发现了，你使的是杀鹿宝刀，我没记错的话它应该在绒狄王室手中，怎会落在你手上？” 马小刀拍了拍杀鹿宝刀的刀鞘：“不瞒痴虎前辈，这是绒狄少主耶律天穹的配刀，他几天前潜入拒蛮关搅起腥风血雨，杀了人后又弃刃逃出了城，我这趟来就是给他送刀的！” “给耶律天穹送刀？”痴虎皱了皱眉，摇头道，“小马兄弟，我与现任的绒狄王和他的儿女其实都并没有什么交情，与你也并不是敌对的关系，至少现在不是，你有话可以说得更明白一些！” “好吧！”马小刀只好摊牌，“他逃出关时向我下了战书，我此次出关就是应约来跟他作个了断的！” 痴虎听了很是惊讶，问道：“你方才说耶律天穹搅得拒蛮关腥风血雨，他可是伤害了你的亲朋至友？” “不错！”马小刀咬牙道，“抚养我十六年的人也死在了他的手中！” 痴虎沉默了片刻，有些愧疚地道：“小马兄弟，本来这次小主人能安然回到关外，我欠你们一个天大的人情，应该助你杀掉耶律天穹以报大恩，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恐怕这次我不能出手帮你了！” 马小刀连忙道：“没事，痴虎前辈不必介怀，我们自己动手就好！” 痴虎扭头看着侯悔：“这位老前辈一身修为已到小宗师的境界，看上去却是有些眼熟，难不成以前我们见过？” 侯悔拱手笑道：“十六年前，苦寒大荒一役开打前夕，天奉黑甲军曾与绒狄七万大军在黑水河边对峙，那一仗最终没有打起来，但老朽曾有幸在阵前领略过绒狄栏子百目倌痴虎的风采！” 痴虎恍然道：“我记得，后来我因为有别的事没有参与苦寒大荒一役，所以你我便再无交集，一直到了今天！” 侯悔点头道：“是的！” 痴虎有些感慨：“多年不见，很多旧人都已不在，难得你我还能在此地相聚，实属缘分！” 侯悔苦笑道：“只要不是对立厮杀的缘分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有些惺惺相惜！ 痴虎沉默了一会，扭头看向马小刀：“小刀兄弟，虽然这次不能助你杀耶律天穹，但有一个很重要的消息我可以告诉你！” 马小刀道：“先谢过痴虎前辈了，愿闻其详！” 痴虎于是道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其实耶律天穹袭扰拒蛮关只是前奏，绒狄王已经悄悄集结了十万大军，最迟明天就会开拔到苦寒大荒，然后兵逼拒蛮关！绒狄与天奉事隔十六年，可能要再次开战了！” “什么？”马小刀与侯悔相视一眼，心里顿时震惊不已！ 侯悔神色凝重，喃喃自语道：“这么重要的军报，度望府的斥候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拒蛮关？” 痴虎继续道：“据我所知，不久前绒狄栏子曾与你们天奉斥候在苦寒大荒外数度交手，战况甚是激烈，双方都是损失惨重！” 马小刀思索许久，扭头对着侯悔道：“痴虎前辈能把这么重要的军事机密告诉我们，是真把我们当朋友！我们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及时带回拒蛮关！” 侯悔一愣：“你的意思是——” “前辈，看来你得马上启程返回拒蛮关了，把这个消息告诉樊将军和度望府的拾长陈墨，让他们提前做好防备！”马小刀咬牙道，“我一个人进苦寒大荒杀耶律天穹就够了！” “小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侯悔脸色肃然道，“你孤身一人前去就是送人头给耶律天穹，他身后可是有十万大军！” 马小刀双目炯炯有神，脸上没有丝毫惧色：“我知道，但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绒狄大军明天才能赶到苦寒大荒，我还有时间！” 侯悔摇头道：“换过来，你回拒蛮关，我去杀耶律天穹！” 马小刀摇头，低声恳求道：“我要亲手杀掉耶律天穹给老爹报仇，不想假手于人，还望前辈理解和成全！” 侯悔沉着脸道：“小子，你会死的！” “人总有一死，死得其所，那便无愧！”马小刀神色异常坚定，“我们有两匹马，一匹你骑回拒蛮关，一匹我骑去苦寒大荒，正好！” 侯悔着急劝道：“可是——” “没有可是！前辈还记得你我的约定么，把我和阿空姑娘安全送到这里，你我之间就已经两清了！”马小刀笑了笑道，“时间不多了，前辈还是赶紧启程吧，否则绒狄大军杀到拒蛮关，又得死许多人！” 侯悔久久没有说话，最后咬了咬牙道：“好吧，你的道理大，老朽说不过你！待我去和女娃儿告个别，然后再启程！” 马小刀点了点头：“好，我去牵马！” 侯悔走到耶律明空身前，蹲下来用一双枯瘦的手轻轻按住了她的双肩，鼻子有些泛酸：“女娃儿，你都听见了吧？你侯爷爷我要走了，我得回拒蛮关了！” 耶律明空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几人的对话都听进了耳朵里面，闻言也是双眼泛红，点头道：“侯爷爷，以后你还会来看我吗？” “当然！”侯悔笑着点头道，“女娃儿，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可都还记着？” 耶律明空又点了点头：“我记得哩！” “那就好！”侯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走向牵马而来的马小刀，打量了一会马背问道，“竟然还套上了马鞍，哪来的？” “你知道的，吕全一向很靠谱，马车上一直都备着两套！”马小刀笑着递过缰绳。 侯悔点点头，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对着痴虎拱了拱手，目光在耶律明空哭花了的脸上停顿了片刻，扭头看着马小刀道：“小子，可别死了！” 马小刀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尽力吧！” “什么尽力，是一定不能死了！马小刀，我在拒蛮关中等你，不见不散！”侯悔说完最后一句话，扬起缰绳策马而去。 马小刀看着那一人一骑出村远去，才牵着另一匹马来到耶律明空面前，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阿空，我也要走了！” 耶律明空终于忍不住了，突然扑到马小刀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马小刀被她抱住，有些无奈地看了看旁边的痴虎，后者会意，伸手拉开了耶律明空，扭头对马小刀道：“认得进苦寒大荒的路吗？” 马小刀摇了摇头：“还请痴虎前辈指点一二！” 痴虎问道：“你来时路上应该有看到一些很特别的东西，对么？” “有！”马小刀点头道。 痴虎指点道：“你顺着那些东西走，看见的数量越来越多，那就是走对了路！” 马小刀顿时恍然，拱手致谢：“多谢痴虎前辈！” 痴虎拉着耶律明空，柔声劝道：“小主人别哭了，小马兄弟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以后你就跟着痴虎叔叔，我会一直保护你，我还会带你回去见你的娘亲！” 马小刀悄然上马，低头对着那个仍旧哭得稀里哗啦的姑娘灿烂一笑：“阿空，我们下次见了！” 第43章 苦寒大荒 漫天黄沙飞舞，狂风怪啸不断，一轮红日开始缓慢西斜。 就算过了十六年，那些惨烈的战争痕迹依旧没被黄沙侵消殆尽，锈蚀的盔甲，断裂的兵器，破碎的车辇马鞍，泛黄的士兵骸骨，在眼前这片广阔的不毛之地随处可见！ 除此之外，眼前的苦寒大荒还异常干燥，见不到水源，也看不见哪怕一丁点的绿色！ 马背上的马小刀把自己整个人都裹在了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里面，连脸庞都被黑巾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双漆黑有神的眼眸。 马儿在沙尘之中缓缓前行，走得甚是艰难，太阳已经落下一半，周围被风化的嶙峋怪石投下奇形怪状的影子，和地上的各种残骸结合在一起，给人一种诡异莫明的感觉！ 前方尽头，从那些高矮不一风化石堆之间的缝隙看去，隐约可见一些黄白色的巨大轮廓，像是一座座突兀的小山包，呈上尖下宽的锥状！ 天上烈日尤盛，有十数只秃鹫在划圈盘旋，仿佛地面上有什么东西在一直吸引着它们的注意，久久不愿散去！ 马小刀策马前行行，很快就走到了第一个锥形巨堆跟前，观察清楚后，内心不禁被深深震撼！ 这是一个由尸骸堆叠而成的巨大京观，高有两丈多，宽达十余丈，经过十六年的风吹雨打鸟兽虫祸，只剩下泛黄的森森白骨，无数骷髅头那黑洞洞的眼眶仿佛都在注视着马小刀，看久了就会觉得瘆人！ 京观原本的高度应该不止如此，一年一年崩碎坍塌，才最终成了现在的模样！ 而先前听到的那些此起彼伏的怪啸，正是大荒上的罡风在骨堆孔混中吹过发出的声音，尖利刺耳如泣如诉，不明真相的人听了只会觉得毛骨悚然！ 马小刀在心里估摸着算了算，就眼前这一个规模还不算大的京观，当初堆叠的尸骸恐怕就有一两千人！ 而这里，其实还算不上苦寒大荒的最中心位置！ 与第一座京观擦身而过，马小刀抬头看去，前面两三百丈外出现了第二座京观！ 更大！ 更高！ 马小刀只觉得心情很是压抑，他从马侧解下水囊，拔下木塞灌了几大口，感觉才稍稍舒服了些！ 侯悔前辈应该还在赶回拒蛮关的路上吧！ 而阿空，可能已经在痴虎的护送下启程返回乜绒狄！ “耶律天穹，你等着，老子来了！”马小刀低头看了一眼腰间挂着的杀鹿宝刀，双脚一夹马腹，继续赶往苦寒大荒的更深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在一人一马走过了第三底京观后，马小刀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了隐约的呐喊厮杀，他想起在小荒村临别时痴虎说过的话，脸色一沉连忙翻身下马，安抚了一下马儿让它在原地待命之后，自己悄悄摸向前方！ 越接近打斗声就越是清晰，兵器不时相交发出的清脆响声在这人迹罕至的大荒中显得格外刺耳，只是乍听上去，人数似乎并不是很多！ 悄悄摸到地方后，马小刀躲在一块两丈高形状古怪的风化堆后面，探身朝前面看去！ 数丈远的地方，七八个身披土黄色袍子的绒狄人口中叽哩哇啦说着马小刀听不懂的话语，举着弯刀气势汹汹地追杀着一个灰衣男子！ 那灰衣男子脸上戴着灰黑色的面具，身上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几乎把他整个上半身老大都染红了，他右手握着一把短刀在苦苦支撑着，形势岌岌可危！ 从衣着判断，这人可能是一名天奉斥候！ 领头的绒狄栏子几刀逼退了灰衣人后，狰狞笑着，用蹩脚的天奉话语劝道：“小子，我们追杀你们一天一夜了，十几个天奉斥候只死剩你一个，你还不束手就擒？” “你们五六十人追杀我们十五人，最后还不是只剩下眼前的七八人？”灰衣斥候左手捂着腰间那个最大的伤口，右手握着短刀呼呼喘着气，“别费劲了，天奉斥候，宁死不降！” 那绒狄栏子忍不住拍手道：“了不起，忘了你们都是冥顽不灵的家伙！没关系，只要杀掉你，你身上的情报就传不回天奉，你们这十几个斥候就算是白死了！兄弟们一起上，给我活剐了他！” 早已伤重脱力的灰衣斥候身躯晃了几晃单膝跪倒在地，仰天凄凉一笑，喃喃自语道：“拾长，星落有负您的所托，这次恐怕回不了拒蛮关了！” 七八柄弯刀凌厉砍来，名为星落的斥候双眼通红，缓缓闭上了双眸！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从他身后的风化堆旁突然出去，速度快得如同鬼魅一般，右手在腰间反手抽出宝刀，瞬间就砍断紧数柄弯刀，随后继续欺身上前，挥刀把一众绒狄栏子逼得踉跄倒退了两丈远！ 绒狄栏子被这一气呵成的不要命打法逼得有些措手不及，回过神来后发现偷袭之人已经收刀后撤了一丈，便气急败坏地道：“你是什么人？难不成也是天奉斥候？” 黑巾蒙面的马小刀手腕一抖，杀鹿宝刀在身侧甩了几个漂亮的刀花：“现在还不是，不过很快就是了！” 绒狄栏子狠狠瞪了马小刀身后的星落一眼，骂骂咧咧道：“你们天奉的斥候怎么杀都杀不完？到了这个时候还有援兵来救你？” 星落看着身前两丈处的马小刀，神色肃然道：“星冥和其余两队斥候都已战死，外面应该还没收到消息，不可能这么快就有援兵到来，这位兄台，你到底是谁？” “不着急聊天，我先帮你解决眼前这些该死的家伙！”马小刀脸上杀气腾腾，话音刚落手执杀鹿宝刀再次冲杀过去！ “我去，又是一个不要命的！”领头的绒狄栏子惊慌叫道，“兄弟们，快拦住他！” 马小刀手起刀落出招干脆，以一敌八竟不落下风，那杀鹿宝刀又锋利无比，十余招后对面再断三柄弯刀，两个绒狄栏子同时被他砍翻在地！ 剩余的绒狄栏子面面相觑，手中弯刀在身前胡乱挥舞着，就是没人再敢上前！ “老子赶时间，你们赶紧一起上吧！”马小刀突然把杀鹿宝刀插在地上，双手手腕一抖，玄牝与雀爪两柄短刃已滑入掌心，再次俯身向着他们冲了过去！ 随着阵阵惨叫声不断响起，剩余的六人也陆续倒在了两柄陨兵之下！ 马小刀被那领头的绒狄栏子临死前在左臂上划了一条不深不浅的伤痕，收回两柄短刃后，又折返抽回杀鹿宝刀收归鞘中，这才来到星落身旁蹲下，在衣摆下方撕下了一条布条，开始给自己包扎肩膀上的伤口。 星落看着他举手投足间就杀了八人，心里震惊不已：“能一瞬间杀掉八个训练有素的绒狄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就是凭着这捡来的兵器之利，借着一鼓作气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正常开打我未必能讨得到好处！”马小刀微微一笑，低声问道，“你可认得拒蛮关里的陈墨？” 星落身躯一震，神色顿时戒备起来：“你怎知他的名字！” 马小刀道：“我还知道他是统领度望府夜幽和星冥的斥候拾长！我猜你正是星冥的队员，是伍长么？” 星落皱起了眉头，脸上的戒备之意没有丝毫松缓：“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 马小刀也不转弯抹角了：“我叫马小刀，天奉度望府夜幽小队里的马惊虎是我姐！” “你说是就是？有什么凭证？”星落冷笑着，死死盯住了马小刀的脸。 “你们斥候都是这般过于谨慎的吗？”马小刀苦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了那块捕房令牌，“虽然口头跟陈墨说过要退出捕房，当时还好没把这东西还回去！” 星落还是不为所动，继续冷笑：“一个捕房令牌也说明不了什么！” 马小刀一怔，把令牌收回怀里：“那你可知，陈墨拾长之上，谁是度望府北府的斥候百长？” 星落点头道：“你要是能说得出来，我就勉强相信你一次！” “他就是拒蛮关捕房里的马总捕头马方安，字守宁！”马小刀咧嘴一笑，“忘了告诉你，十六年前，他就是在这苦寒大荒里捡的我！” “什么？”星落一把扳住马小刀的肩膀，惊呼道，“你就是马小刀？” 马小刀点点头：“如假包换童，就是我！” “太好了，总算不枉我坚持撑到现在！”灰衣激动不已，伸手一把握住了马小刀的手臂道，“小刀兄弟，我恐怕时间不多了，现在有一事相求，请你一定要答应！” 马小刀把捕房令牌塞回怀里：“你说！” 星落伸出沾满血迹的右手想从怀里掏出什么，却终究无力垂落身侧，脸色一黯无奈苦笑：“在我怀里有两份很重要的密报，最迟必须要在明日天亮前递回拒蛮关，我想把它们托付给你，答应我，一定要把它们送回关中去，并亲手交到拾长手中！” “这个事情，恐怕我不能答应你！”马小刀想了想，有些为难地道，“不过你放心，绒狄大军集结准备兵逼拒蛮关的消息已经有人马不停蹄送回去了！” “果真？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星落听了又高兴又疑惑。 马小刀如实以告：“是一个名叫痴虎的前辈透露的消息，已经由我的同伴带回拒蛮关了，他快马兼程，明早应该能到！” “竟然是他？”星落脸上的生气开始渐渐流失，“这样也好，那我就算死，也能死得瞑目了！” 马小刀心里一沉，问道：“第二个密报的内容是什么？” “你……自己看……吧！”星落的脑袋缓缓歪落，就此断了气。 马小刀神色瞬间变得黯然，犹豫了许久，他还是伸手入星落怀中掏出了那两份密报。 尾指大小的竹筒里卷着两张细小的纸条，其中一张纸条上写的正是绒狄发兵十万准备兵逼拒蛮关的消息！ 而另一张纸条上只写着短短八个字： 绒狄起兵，祸在天奉！ 第44章 御驾亲征 苦寒大荒往北六十里，绒狄十万大军营帐绵延一片，中军金帐戒备森严，帐旁飘扬着金边白底黑龙旗帜！ 黑龙旗帜在绒狄军中的出现历来罕见，代表绒狄王御驾亲征！ “报！”有令旗官急步冲入帐中跪倒在王座之前，上半身直接趴在了手工精美的地毯上。 长案后面的王座上，身穿黄金盔甲的耶律经天面容肃穆，正在伏身察看着铺在面前的一张羊皮地图，见状头也不抬地道：“起来说话！” 耶律经天右侧侍立着一个戴着狮状面具的魁梧身影，原本紧闭着的眼眸突然无声无息睁开，一双瞳孔深邃如渊，整个人散发出来的凌厉气息竟然不亚于耶律经天的帝王气势，让那跪在下方的令旗官瞬间遍体生寒！ 这人虽然不是出身绒狄，但在绒狄王朝中却是个声名显赫的恐怖存在，名声能与之抗衡的大概也只有一个曾经被称为绒狄第一神射手的耶律破云，不过后者已年过古稀，早已经隐退深山多年了！ 而眼前之人风头正盛，这些年一直深得绒狄王的信任，虽无实质官位在身，却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谢王上！”令旗官被两股逼人的气势一同威压，身上已经不由自主冒出了冷汗，他勉强直起了上半身，“禀报王上，先遣部队已在苦寒大荒的京观海中搭好了祭魂台，只等明日天亮大军一到便可行祭魂之礼！” 耶律经天随意地点了点头：“孤知晓了，你先退下吧！” 令旗官没有起身，欲言又止：“禀报王上，属下还有一事……” 耶律经天终于忍不住抬头，厉声道：“有事能不能一次说完？” 令旗官身躯再次伏倒，微微颤抖道：“是少主有了消息，他从拒蛮关出来后，也出现在苦寒大荒的京观海中！” “什么？”耶律经天闻言一怔，“孤御驾亲征，特意让黑山栏子传信令他速速赶回绒狄监国，他何故会出现在苦寒大荒京观海中？” “据说是为了引出拒蛮关里的一个少年，两人约好了要在苦寒大荒中较量一番！”令旗官小心翼翼回答道。 “胡闹！”耶律经天一拍长案，怒道，“谁允许他擅自行事了？” 令旗官身躯伏得更低，惶恐地道：“少主说，这次拒蛮关中的任务完成得有些不尽人意，要暗杀的人并没有全部杀掉，少主有些咽不下这口气，所以……” 耶律经天神色稍缓，皱眉道：“他等的是个什么人？” 令旗官回答道：“据说是拒蛮关里的一个小捕快，名字叫马小刀！” “马小刀？”耶律经天头一遭听见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姓名，有些愕然地看向旁边之人，“狂狮，这个人有什么特别？” 被称为狂狮的中年男子想了片刻，恭敬回话道：“王上，据之前从天奉传来的消息，天奉度望府北府在拒蛮关的主事人是一名斥候百长，名字叫马方安！他跟拒蛮关戍北营的樊昭，都护文魁，以及前礼部尚书太子太傅徐尘，都是这次少主入关刺杀的主要对象！而那马小刀，是马方安收养的孩子，如同他的亲孙子！” 耶律经天扭头看向令旗官：“刚才千目倌口中提到的那四人中，死的都有谁？” 令旗官连忙回答：“斥候百长马方安和都护文魁都已死在少主的谋划之中，戍北营将军樊昭身受重创，只有那徐尘毫发无损逃过了一却！” “甚好！”耶律经天这才脸色大喜，“原本只想着我儿天穹暗袭拒蛮关只能小打小闹，没曾想他竟能立下此等大功，让拒蛮关直接受到如此重创！” 狂狮在旁淡淡道：“王上，少主已然成材，可喜可贺！” 耶律经天笑道：“看来天奉帝祈光这些年也太过于守顺安逸，如此重要的拒蛮关竟然漏洞百出，让我绒狄有可乘之机，孤对他可是有些失望了！” 狂狮道：“所以天奉那位才会再度抛来橄榄枝，自上次苦寒大荒一役后，王上隐忍了十六年，相信也是时候再图大业了！” 耶律经天扭头看着狂狮：“这些年你都在孤的身边出谋划策，辛苦了！有朝一日我绒狄攻陷天奉，天奉城中的那位暂且不论，孤当兑现往日与你的承诺，许你一字并肩王的无上地位！” 狂狮微微躬身：“在下当歇尽所能，助绒狄王一统天下！” 耶律经天点点头，对跪在下方的令旗官道：“通令全军，半个时辰后拔营，启程前往苦寒大荒！” “是！”令旗官悄悄松了一口气，转身退出了大帐！ 耶律经天突然想起一事，问狂狮道：“对了，我的那位嫂嫂，最近可有什么异动？” 狂狮微微一怔，摇头道：“我的人一直在监视她在郁翠宫中的起居，目前为止并无发现任何异样！” 耶律经天缓缓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眯起双眼道：“这次孤同意让耶律天穹入关，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希望能找到旧绒狄王留下来的那个独女，当然，死活不论！不过如今看来，这件事情耶律天穹并没有办好！” 狂狮点了点头道：“从互市传来的密报，那个叫马小刀的好像的确带了一个女孩出关！” “很有可能就是她了！”耶律经天点头道，“你有没有想过，度望府能放她出关，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狂狮沉默了一会：“王上，他们也太瞧得起她了吧，我看天奉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话虽如此，但这事不得不防！”耶律经天扭头看着他道，“先不说孤那韬光养晦城府极深的嫂嫂和旧绒狄王留下来的那些愚忠手下，你可别忘了，在孤那位嫂嫂背后，还有另外一个棘手的家伙，那人与你可是有着很深的渊源！” 狂狮再次沉默，许久过后，才沉声道：“王上放心，当年我能压他一头，从他手中夺了这千目倌的位置，如今我也有把握能制衡住他，不让他来坏了王上的好事！” 耶律经天点头道：“绝对不能让他和孤那嫂嫂联手，在大军后方兴风作浪！” “王上放心，要是这二人还冥顽不灵——”狂狮举起右手作了个切喉的动作，“我会亲自动手，绝不留情！” 耶律经天点了点头，问道：“这次吾儿天穹与那马小刀的较量，你怎么看？” 狂狮问道：“王上可需要我亲自去一趟？” 耶律经天思索了一会，摇头道：“有奴也在他身边，想来不会出什么差池！再说了，明天大军就可以到达苦寒大荒，不差这半天时间，你暂且还是留在孤的身边吧！” “是”狂狮拱手应道，“谨遵王上号令！” 第45章 决战祭魂台 马小刀寻了一处隐秘的风化堆，在旁边挖坑掩埋了星落的尸骸，堆上土后从腰间解下了金色的小葫芦想祭个酒，才发现里面一滴酒都倒不出来了！ 天上的秃鹫在头顶苍穹不断盘旋，似乎是在等着马小刀离开后，好飞下来刨坟掘土啃上一顿！ 马小刀见状有些不放心，又从四处搬来了十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压在了坟堆上，脸上带着歉意道：“兄弟，对不住了，希望没有压疼你！如果这次我能侥幸活下来，再来带你回拒蛮关好好安葬，到时候肯定买一大坛好酒到你坟前陪你畅饮一番！” 马儿轻轻踱到马小刀身旁，用嘴巴拱了拱他的手臂！ “已经是申时末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马小刀起身看了看太阳的的位置，翻身上马赶往下一个京观，一人一马很快在远处变成了一个黑点！ 这苦寒大荒，也太大了些！ 十里外，苦寒大荒的最中央被称作京观海，也是当年两朝大战的中心战场，一眼看去数十座巨大京观错落排列，让人震撼无比！ 战场中间，座立着三座品字形的巨大京观，高度达到了骇人的十丈，如同三座小山一般气势恢宏，也不知当初是如何堆叠起来的！ 天上秃鹫的数量达到了数十只，黑压压的一片，叫声此起彼伏咶噪得很！ 在那品字形的三座京观中央，悄然耸立起一个十丈高的巨大木头架子，一条木制楼梯盘旋而上，直通最上方那个长宽各三丈的方形平台！ 这便是祭魂台，与周围的京观同高，乃绒狄王举前祭奠英魂之用！ 此刻有两人正在那平台之上，其中一人双脚悬空坐在平台的南面，身旁放着一把普通的带鞘长刀，他俯瞰着天奉王朝的方向，低声笑道：“奴也，最后一天了，你说马小刀敢来么？” 奴也手提玄弓背负箭囊，站在耶律天穹身后一丈处：“少主，据黑山栏子传回来的消息，马小刀也出关了！” “很好！”耶律天穹满意笑道，“他总算没让本王失望！” 奴也问道：“少主，奴也不太明白，为何要遣走搭建祭魂台那一百余人，只剩下少主与我？” “对付区区一个马小刀，你我足矣！”耶律天穹眯眼道，“这一次，我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奴也问道：“少主需要奴也何时出手？” 耶律天穹神色倨傲：“他的对手是我，你到西边那座京观上给本王掠阵就好，那里与祭魂台相距不足百丈，应该在你玄铁弓的射程之内！记住，除非我失手，否则你不能动手，你只需确保最后他没命走出苦寒大荒就行！” “奴也明白！”奴也躬身行礼，“少主，奴也现在就去！” 很快，平台上便只剩下耶律天穹一人的身影，他抬头看着天穹上的秃鹫，冷笑道：“怎么，已经饥不可耐了？” 酉时，在南边的地面上缓缓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大，距离祭魂台只剩一里的时候，才清晰现出是一人一骑的模样！ “马小刀，你果然来了，而且竟然是一个人！”耶律天穹嘿嘿冷笑，“也太自负了些！” 马小刀策马来到距离祭魂台二十丈的地方停了下来，仰头看着上面的身影大声喊道：“耶律天穹，你爷爷马小刀来了！怎么，不先派个千八百人给你爷爷我热热身？” 耶律天穹执刀起身，语气平淡地道：“逞一时口舌之快有个屁用，我就在这祭魂台上等着，你不怕死就上来！” 马小刀打量了一下四周，翻身下马后顺着那木梯盘旋而上，很快就到达了最高处的平台。 耶律天穹站在平台边上冷眼看他：“马小刀，敢一个人来应约，算你有种！不过很遗憾，今天你还是得死在这里！” 马小刀解下腰间杀鹿宝刀，笑了笑：“还认得它么？如果我用它来割下你的脑袋，你说会不会很有趣？” 耶律天穹抽刀扔鞘一气呵成，刀尖拖地扑向马小刀：“就怕你没有这样的本事！” 杀鹿宝刀出鞘，马小刀左手握刀后发先至，在耶律天穹冲到祭魂台中央时也已迎到了他的身前，二人一同挥刀劈向对方，两刃相交发出一声脆响！ 马小刀不待耶律天穹换招，刀随身转，手中杀鹿宝刀再度砍中了对方刀尖往里三寸处！ 咔嚓一声，耶律天穹手中长刀不敌杀鹿宝刀的锋利，刀尖被直接劈断，他退出两步后，神色愕然地看着手中的断刀，有些难以置信！ 马小刀这次没有乘胜追击，收刀后冷眼看着对面的耶律天穹：“在拒蛮关朱雀楼，你以杀鹿刀断我捕尺，今天我以杀鹿刀断你刀尖，算是礼尚往来！” “本王记得，在朱雀楼时你对上上没有丝毫还手之力，这短短几天的时间你不可能进步得如此之快！马小刀，别虚张声势了，我不相信你能胜得了我！”耶律手腕一转，刀刃变成了刀背，以刀背作刃再次劈向马小刀，“再来啊！” 两刀再次相交，耶律天穹手中长刀没被砍断，刀背处也只是出现了一个半寸深的缺口！ 耶律天穹见状得意大笑，趁其不备一脚踹中了马小刀的胸膛，马小刀身躯止不住向后倒退一丈，纵是胸口有铁甲保护，却仍是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 耶律天穹缩回右脚，看了看手中长刀上面的缺口，冷笑道：“马小刀，没有护甲的话你什么也不是，在朱雀楼的时候就被本王捅个透心凉了！” 马小刀伸手入怀把殴冶天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护胸铁甲取了出来，哐当一下扔在脚下，戏谑地道：“耶律天穹，瞧好了，别说我斯负你！” “马小刀，在本王面前，你还敢如此猖狂？”耶律天穹脸色如寒，拖起断刀直接凌空跃起，一刀劈向马小刀的脑袋！ 马小刀双手握住杀鹿宝刀的的刀柄，反向一刀朝上撩去：“狂就狂了，你又能奈我何！” 二人在祭魂台上你来我往，瞬间互换数十招！ 数十招后，耶律天穹趁着马小刀换招不及，一刀划伤了他的右大腿，要是手中长刀的刀尖不断，说不定凭着这一招就可以把马小刀的右脚整个卸下来！ 但耶律天穹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接下了杀鹿宝刀三番几次的进攻，但手中刀背却多出了七八个缺口，整把长刀伤痕累累！ 紧接着，耶律天穹闪避不及，左边脸颊竟被马小刀右小臂直接砸中，力道之大让他差点眩晕过去，伸手一摸，鲜血染指，脸上已经破了相！ 马小刀双臂用力互砸两下，发出哐哐的金属响声，他对着耶律天穹无耻笑道：“对不住了，忘了告诉你，我手臂上也有护甲！” 耶律天穹气得脸都快歪掉了！ 第46章 就问你服不服 夕阳西下，即将没入西边地平线上！ 有四骑先后往苦寒大荒京观海急奔飞驰，黄泥地上被马蹄拖出了五条长长的扬尘痕迹！ 最先一骑是个背负巨大怪弓的男子，脸上套着一个有矢状镂空的白色面具，在进入风化堆地域后他便放慢了速度，很快便在不远处发现了端倪，扭头对身后大声叫道：“老大，快过来，这里有发现！” 排在第二第三位的都是女子，一个身穿白衣气质出尘，脸上同样戴着一个白色面具；另一人身材魁梧背上负着一根鸡蛋粗细的铜棍，脸上的面具却是老虎的模样！ 这一男二女，分别是度望府夜幽小队的厉弦，陆零和马惊虎！ 而最后一骑并不是夜幽的最后一个成员牛大宝，而是突然去而复返的老乞丐侯悔，不知怎的竟然和夜幽几人走到了一起！ 厉弦下马观察了一会，道：“是八具绒狄栏子的尸体！” 陆零翻身落马，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后抬头对众人道：“错不了，都是由马小刀的玄牝和雀爪造成的致命伤，死了大概有一个时辰！” 侯悔低头看了一眼那几具尸骸，有些动容道：“这小子，比起在朱雀楼斗耶律天穹时狠多了！” “照这情况看，小刀子肯定已经进入苦寒大荒的中心区域京观海了，说不定已经和耶律天穹动起手了！”马惊虎的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陆零翻身上马：“事不宜迟，我们得快马加鞭赶到京观海！破风，到前面继续探路！” “是！”厉弦一马当先向北而行，其余几骑陆续跟上！ 马惊虎边扬缰策马边喃喃地道：“小刀子，撑住了，我们来了！” 京观海，夕阳被西边那座巨大京观完全遮住，而祭魂台上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马小刀胸膛手臂大腿皆有刀伤，左手握着杀鹿宝刀撑在平台的木板上面，佝偻着身躯不住喘气，却仍旧忍不住开口嘲讽道：“姓耶律的，你的兵器可不怎么样，要不我把杀鹿刀还给你？” “好啊！”有些鼻青脸肿的耶律天穹咧嘴一笑，身上锦袍也被渗出的血迹染红，要命的是，手中长刀已经短得只剩二尺了！ 马小刀骂道：“想得美！” 两人喘息片刻后，再次持刀冲撞在了一起！ 马小刀手中兵器更胜一筹，不断出刀把耶律天穹逼得狼狈不堪，慢慢地便退到了祭魂台的西边！ “耶律天穹，刚才的嚣张气焰呢？你别躲啊！”马小刀抡起杀鹿宝刀欺身上前，正想给对方补上一刀，突然听见有破空之声响起，一道玄黑色的箭影从耶律天穹的身后电射而至，瞬间命中了马小刀手中的杀鹿宝刀！ 马小刀整条左臂为之一麻，杀鹿宝刀脱手飞出，在空中盘旋几周后铮的一声插在了耶律天穹身旁的祭魂台上！ 不知是忌惮耶律天穹身后箭手恐怖的箭术还是怎的，马小刀竟然没有立刻去抢回地上的杀鹿宝刀，身躯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后退到了祭魂台的东边，甩了甩发麻的左手后再次嘲讽道：“怎么，打不过我竟然找人帮忙吗？耶律天穹，我有点高看你了！” “奴也，谁让你出手了？”耶律天穹扭头冲着西边近百丈远的那座巨大京观怒吼，回过头来后把目光缓缓落在半丈外的杀鹿宝刀上！ 这时候马小刀似乎才后知后觉，扭头看着杀鹿宝刀变了脸色！ 杀鹿宝刀的位置离耶律天穹只有半丈，但离马小刀却有两丈多的距离！ 两人同时扑向杀鹿宝刀，但耶律天穹却扔出手中断刀射向马小刀的胸膛，后者没有护甲在身，只能侧身避了一避！ 电光火石之间，杀鹿宝刀已落在耶律天穹的手上，他看着手中失而复得的宝刀有些得意，反过来嘲讽马小刀道：“啧啧啧，你大意了！” 马小刀神色似是有些无奈，耸了耸肩道：“只是一时失手而矣！” “这就够要了你的命！”耶律天穹人刀合一冲到马小刀跟前，双手擎刀自上而下劈向马小刀的脑袋！ 马小刀侧身避开了耶律天穹的直劈，不料对方这一招虽然势大力沉其实却是虚招，招式用尽后耶律天穹突然转身，直接用背部顶住了马小刀的前胸，迫使他蹬蹬蹬地向后退了几步，随后刀身一旋呈双手反手握刀，刀尖利落无比地捅入了马小刀的右腹！ 二人的动作一瞬间停滞不动！ “马小刀，你以为只有你会反手刀——”耶律天穹没有回头，背对着马小刀狰狞笑道，只是他脸上的狞笑还没能持续多久，双肋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他缓缓低头，脸色顿时骇然！ 两柄造型奇怪的短刃已经没入了耶律天穹的体内，几乎只剩下刀柄露在外面！ 马小刀不停地喘着粗气，嘴巴凑近耶律天穹的耳旁，一字一字道：“傻了吧，你真以为能刺中我？” “不可能的！”耶律脸上堆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马小刀，难不成你一直都在骗我？” “不然呢？”马小刀咧嘴一笑，有鲜血从嘴角不住淌出，“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比我强！大概你也这样觉得吧？所以你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耶律天穹低头死死盯着插在自己双肋的两把短刃，口张了张，流出的鲜血比马小刀多得多。 “我把胸前的护甲卸掉，我故意没能抢回杀鹿宝刀，就是为了让你能刺中我，就是为了与你近身相搏！玄牝与雀爪，是我最后的杀手锏！”腹部的疼痛开始成倍增加，马小刀痛得不禁皱起了眉头，“耶律天穹，你大意了！” 耶律天穹也开始急促喘气！ 地面三百丈处，有四骑疯狂驰来！ “这两刀，一刀是为了老爹，一刀是为了都护大人——”马小刀把玄牝与雀爪一同从耶律天穹身上拔出，鲜血顿时不住喷涌，“耶律天穹，就问你服不服？” 耶律天穹身躯一软，终于松开了握着杀鹿宝刀的双手，身躯瘫倒之际被马小刀拦腰抱住，踉跄着转身面向西边：“你说，京观上面的那个家伙，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奴也！你说他会不会不顾你的死活再次发箭？” 耶律天穹突然颠狂大吼道：“奴也，杀了他！” 马小刀松开雀爪，用右手缓缓拔出杀鹿宝刀扔在地上，和耶律天穹一同摔倒在祭魂台上！ “马小刀，就算是死，本王也要拉你垫背！”耶律天穹颠狂笑着，用尽全身剩余的力量滚到了祭魂台的边缘，一咬牙翻身跳了下去！ 马小刀愣了一下，不由抬头看向西边那座巨大的京观，方才有耶律天穹挡着一些，但如今祭魂台上只剩下了自己，已经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内！ 破空声果然再度响起，一支玄箭势如破竹射向祭魂台上的马小刀！ 马小刀右手捂不住腹部的血喷，感觉全身力气跟着涌出的鲜血一块被迅速抽走，身躯已经无力动弹，他脸色苍白地骂了一句：“你大爷的耶律天穹！” 离祭魂台百丈的地面上，厉弦直接在奔驰的马背上挽弓，十数道银光激射而出，其中一枚铁珠正正击中了那支玄箭，让它偏了一偏，一声闷响钉入了马小刀脑袋旁边的木板上面！ 厉弦二度挽起鲸骨弓，再有十数道银光凌厉飞出，目标却是西边那座巨大京观的上半部分，随着咔嚓声响不断，京观上堆叠的骸骨被铁珠直接击碎，整座京观开始往下坍塌，很快便卷起了漫天飞尘！ 陆零与马惊虎双双弃马落地，前者白裙飘荡扑入扬尘之中，后者则直接奔向了祭魂台！ 那一轮红日，在此刻，终于被地平线吞没！ 第47章 地上星河 当马惊虎与侯悔先后掠上祭魂台，看见马小刀正盘腿坐在地上，他一手捂着伤口，整个手背和身下木板上都沾满了血迹，有些是自己的，有些是耶律天穹的！ “小刀子！”马惊虎一下子扑到马小刀身上，眼眶瞬间就红了，“你伤得重不重？” “放心，死不了！”马小刀咧嘴一笑，回头看见侯悔很是惊讶，“前辈，你不是回拒蛮关送信了吗？” 侯悔缓缓挡在马小刀与西边那座京观之间，这才转身看着他解释道：“中途遇到你姐四人，想想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所以陆姑娘便让那个叫牛大宝的小胖子替换了我，由他负责回拒蛮关报信去了！” 马小刀点点头道：“前辈有心了！” “这算什么？”侯悔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你这小子了不起，竟然说到做到了！你不过年仅十六岁，却能单枪匹马杀入苦寒大荒干掉绒狄的一个王子，这件事情有够天马行空的，不用多久肯定会轰动天下！” 马小刀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前辈谬赞了，我今天纯粹是运气使然！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的下场跟那耶律天穹并无两样！” “知道就好，你小子这条命可是我救的，想好怎么谢我了吗？”厉弦肩膀上扛着耶律天穹的尸体走上了祭魂台，弯腰把尸体放到马小刀身旁。 侯悔打量了几人一眼，边往楼梯口走去边道：“天快黑了，看你身上伤得不轻，没处理好的话也不宜妄动，这祭魂台上乌灯黑火的，我下去弄两个火把上来！” 马小刀看了看眼前耶律天穹那具生气全无的躯体，心底有些五味杂陈，回过神后看着厉弦笑道：“要不，我以身相许？” 厉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滚犊子！” 马小刀顿时大笑了起来，扯动伤口后又疼得他呲牙咧嘴！ “小刀子，你伤成这样就别得瑟了！看，血又冒出来了！”马惊虎着急忙慌伸手想帮他摁住伤口，扭头看向厉弦，“他的伤口得处理一下，老大呢？” “追那箭手去了！”厉弦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西边那座在飞尘中若隐若现的巨大京观，走到马小刀一侧拔出了那支玄箭，“本来该我去的，那人是个好对手，我也想看看究竟是他的玄箭厉害还是我的银珠更厉害，希望他别死在老大手中才好，不然以后我都没得玩了！” 白影一晃，陆零也从楼梯口掠上了祭魂台：“那厮被我重创后逃了，估计也没法杀个回马枪，你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就好！”厉弦点头笑道，“还是老大懂我！” 马惊虎连忙招呼陆零道：“老大，你快来看看小刀子的伤口！” 陆零闻言点了点头，走近到马小刀身旁蹲了下来，淡淡地道：“手拿开！” 马小刀愣了一下：“不能拿开，拿开那血可就像喷泉一样了！” “小刀子，叫你拿开就拿开，废什么话？”马惊虎叱责道，“老大的医术是我们几人中最好的，要是连她都救不了你，你就只能和耶律天穹在这里做对同命鸳鸯了！” 马小刀没被伤口痛死，却差点被马惊虎的话噎死：“老姐，不会说话就少说点，没人会把你当成哑巴的！” 马惊虎瞪了他一眼，松手走开：“好心当成驴肝肺，不管你了！” 陆零移到他的身体右侧，淡淡地道：“不松手，我怎么检查你的伤口？” “其实我伤得不厉害，杀鹿宝刀的刀尖只刺进我身体三寸，甚至都不是贯穿伤，死不了！”话虽如此，马小刀还是听话地松开了手。 陆零用纤白如玉的右手中间三指在伤口周围轻轻摁了几下，直接从自己的裾摆上撕下了两条长长的碎布当作绷带，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粉洒了一些在马小刀的伤口上止住了出血，然后再用绷带穿过他的腰身几圈，小心缠好打结，手段干脆利落！ 马小刀看着她娴熟无比的手法，哑然道：“陆姑娘果然厉害，血一下子就止住了！” “目前只能先这样简单处理，还是得安顿下来再好好疗伤！”陆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从中倒出三粒黯红色的小药丸递给马小刀道，“这是用赤笼草密制而成的赤笼丹，能帮助止血和温补血气，吃了吧！” “谢了，陆姑娘！”马小刀连忙用右手接住，直接抛进嘴里吞掉！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侯悔手上举着两个火把去而复返，把其中一个递到了马惊虎的手上。 陆零借着火把的亮光打量着祭魂台的周围：“马小刀，真没想到你竟如此鲁莽行事，还好小命算是保住了，跟我们回去吧！” “绒狄的十万大军明日一早就会到达这里！”马小刀扭头看了一眼陆零面具上的双眸，“离开之前，这祭魂台和耶律天穹的尸体如何处置？” “身为斥候，必须要保证在战场上获取消息的真实性！”陆零想了想，扭头看向厉弦和马惊虎，“破风，你和雌虎骑马同去，亲眼看到绒狄大军后再折返，路上要小心时刻留意黑山栏子的出没，能不动手就不要动手，天亮之前必须赶回来与我们汇合！” “是，老大！”厉弦与马惊虎对视了一眼，眼眸中都有着一丝兴奋，转身一同走向楼梯口。 马小刀有些担忧地道：“这会不会有点冒险？” “天奉斥候过的就是这种火中取栗刀上舔血的日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时候，任务比个人生死更重要！”陆零起身走到祭魂台的北边，借着夜色看着地上两骑飞驰而去，背对着马小刀道，“马小刀，如果你没有这样的觉悟，我劝你还是死了进度望府的心思！” 马小刀神色凝重，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陆姑娘，多谢指教了！不过，我的想法是不会变的，等回到拒蛮关，我就去找陈叔，我一定要成为一名斥候！” 侯悔在祭魂台上把杀鹿宝刀、两柄短刃以及那块精铁护甲都捡回来一并递回马小刀手中：“小子，做人有目标是好事，不过没必要次次都拼的那么尽，太刚易折的道理你应该懂，不是每次都有人来得及救你的！” “前辈，我懂的！”马小刀把两柄短刃收回双臂衣物下的皮套之中，杀鹿宝刀系回腰间，精铁护甲塞回胸膛前面，在侯悔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站了起来，一起走到了陆零身旁。 “那些是什么？”马小刀低头看去，祭魂台下的整个京观海浮满了点点幽绿的光芒，数量之多让人叹为观止，景象之美宛如地上星河！ “小子，那些都是磷火，也就是坟岗里经常出现的鬼火！”侯悔神色有些凝重，“只是，眼前这个坟岗也太大了些！” 陆零淡淡地道：“战争无情，总是要死很多人的！” 第48章 杀一人慑十万兵 马小刀终究是有伤在身站不了太久，干脆仰天躺倒在祭魂台上，不料困意袭来不知不觉睡着了，到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身旁只有一袭朦胧的白衣，他揉了揉双眼：“陆姑娘，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陆零正盘腿坐在一旁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道：“已经寅时末了！”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马小刀抬头四处张望，“侯悔前辈呢？” 陆零回答道：“你刚睡下不久，他说突然想起有要紧事要做，然后就骑马离开了！对了，他还把我的马也借走了！” 马小刀思索了一会，想到了什么：“大概是赶回小荒村了，我们之前在那里留下了一辆马车的车厢架子！” 陆零听了心中恍然：“你身上的伤不轻，骑马的确太颠簸了些，有马车代步会更妥当！” 马小刀感慨道：“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不得我不服！” “马小刀！”陆零扭头看着他好奇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侯悔前辈竟然对你这般好？” “大概是因为那几十碗馄饨吧！”马小刀神色有些恍惚，低声喃喃自语道，“其实他早就还清了，已经不欠我什么了！” 陆零凑得近，把他的话都听进耳中，不禁哑然。 “老姐和厉弦已经去了三个时辰了！”马小刀回过神来，问道，“真不打紧？” “没事的，瞧，他们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陆零突然起身，站在祭魂台边往北看去。 马小刀走到她身旁，有些疑惑地道：“我什么都没听见啊，你是如何知晓的？” 陆零道：“我的听力跟普通人有些不同，要更敏锐一些！” 马小刀将信将疑，顺着她的目光往北边看去。 大约一刻钟后，果然有隐约的马蹄声从远处传了回来，马小刀顿时折服：“陆姑娘，厉害了！” “你还不是一样？”陆零语气如常，“据我所知，你对突然发生的危险也天生有敏锐的感知，我没说错吧？” 马小刀愕然：“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你就不必管了！”陆零淡淡道，“其实话说回来，就冲着这一点，你是挺适合做一名斥候的！” “那是！”马小刀亲耳听见陆零的肯定，心里忍不住有些得意，“要是老爹有陆姑娘这般通情达理，我当初也不必这般头痛了！” “马小刀，这真是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陆零摇了摇头，“其实你是知道的，百长只是想尽可能地保护你，不是吗？” 马小刀神色有些黯然，低声苦笑道：“是啊，我当然知道！可是，他总不能护着我一辈子不是？” “算了，百长毕竟也不在了，过去就过去了，不必再提！”陆零轻声道。 “也是，早知道以前有机会就问一问老爹，他是在苦寒大荒哪个旮旯捡的我，这回到苦寒大荒也好去瞅一瞅自己出生的地方！”马小刀叹了口气，“像沙大婶一样，没机会了！” 陆零愣了一下，破天荒地没有接话。 马小刀强打起精神道：“说回眼前的事，耶律天穹的尸体怎么处理？” “就留在这祭魂台上，可以震慑一下绒狄大军！至于你从他手中夺来的这柄杀鹿刀——”陆零扭头看了一眼马小刀腰间的宝刀，“不如扔了吧！” 马小刀愣了愣：“为何要扔？” “过了今天，你马小刀的大名很快就会传遍绒狄和天奉两个王朝！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将会成为所有绒狄人的公敌！尤其是绒狄栏子，在绒狄王的授意下明里暗里会不断地来追杀你，哪怕回到拒蛮关也未必安全！” 马小刀皱了皱眉头：“有这么严重吗？” “你杀的可是绒狄王之子，而且耶律天穹在耶律经天心目中的位置可不轻！”陆零旁观者清娓娓道来，“我劝你跟我们一样，找个面具来戴一戴！这柄杀鹿刀要么扔了，要么找个布囊或是皮套包起来，别轻易在人前使用！” “好吧！”马小刀想了想，突然惊喜问道，“陆姑娘，你的意思是，我已经算是夜幽的一员了？” 陆零不置可否，淡淡道：“等回了拒蛮关，你自己去问拾长吧！” “好嘞！”马小刀笑很有些心花怒放，“你是老大，听你的！” 二人说话之际，两骑快马自北边疾驰而回，很快厉弦和马惊虎便带着一身血迹掠上了祭魂台！ 陆零打量了二人几眼：“受伤了？” 厉弦兴奋地摇了摇头：“都是皮外伤，不打紧！回程被几队绒狄栏子咬上了，后来又追上来一队绒狄军队的先锋营，纠缠了五六里杀了十几人才算甩掉了他们！” 马惊虎在一旁冷哼了一声，佯装怒道：“杀栏子就杀栏子，你大声对他们嚷个什么劲？” 陆零一怔，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马惊虎瞪了厉弦一眼：“你自己跟老大说！” “我不过就是嚷了一句——”厉弦耸了耸肩，“耶律天穹已死，杀人者拒蛮关马小刀！” 陆零顿时愣住了。 马小刀也有些目瞪口呆，苦笑着道：“我去，真是谢谢你了！” “反正他们迟早都要知道的！”厉弦得意地道，“现在估计绒狄全军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等他们来到京观海亲眼看见耶律天穹的尸体，士气肯定会大受打击的！” 马小刀想了想，无奈地道：“你好像说得有点道理！” “对了，老大！有一件事忘了说——”马惊虎扭头看向陆零，神色凝重地道，“绒狄大军中竖起的是金边白底黑龙旗帜！” “什么？”陆零一震，“黑龙旗？也就是说，耶律经天御驾亲征了？” 厉弦点头道：“应该错不了！” “难怪会有祭魂台！那恐怕把耶律天穹的尸体留在台上还不够！”陆零扭头看着耶律天穹的尸身，思索片刻冷冷道，“把耶律天穹背下去，让他离祭魂台二十丈面北而跪，然后把祭魂台点了！” 马惊虎愣了一下，突然笑道：“不错，让绒狄王连祭魂都祭不成！” “事不宜迟，你俩已经打草惊蛇，他们肯定会快马加鞭追来！”陆零斩钉截铁地道，“我已经听到南边的马车声，应该是侯悔前辈赶回来了，现在就走！” 厉弦指了指耶律天穹的尸体：“谁把他背下去？” “这里除了我们四个人还有谁？谁背上来的就谁背下去！”马惊虎蹲下来背起马小刀，率先下楼。 陆零看着厉弦，象征式地问了一句，“要不，我来？” “哪能让老大来，我背就好！”厉弦苦着脸背起了耶律天穹的尸体，低声骂了自己一句，“我去，早知道就不多此一举扛你上来了！” 北方的天亮得早，卯时一到，东方天边便冒起了一抹微光。 一辆马车在苦寒大荒上向南疾行，身后紧跟着三匹轻骑！ 身后不远处，祭魂台燃起二十丈高的熊熊烈火！ 第49章 孤要他的首级 卯时末，天亮，十万黑压压的绒狄大军抵达苦寒大荒京观海，全军列阵静默，旌旗猎猎，一片肃杀！ 身披黄金盔甲的绒狄王耶律经天在几位绒狄大将军的簇拥下阴沉着脸色走下了帝辇，缓缓来到那个向背而跪气息全无的身影跟前，双眼通红，身躯微微颤抖！ 紧随其后的几位绒狄大将军见状纷纷骇然，抬头看了一眼耶律天穹背后那已经被烧成一堆灰烬却还在往外冒着黑烟的祭魂台，一同开口劝慰道：“王上，请节哀！” 帝辇后面三丈，数十个骑在马背上的千夫长自然也是看见了那个跪着的身影，顿时震惊不已！ 一个身背玄弓的黑影从旁边踉跄着冲了出来，后者双腿一屈跪倒在绒狄王的脚下：“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少主，恳请绒狄王赐属下一死！” 狂狮跟在后面出现，冷眼看着他的背影默言不语。 “奴也！”耶律经天快步上前狠狠一脚踹倒了他，低头咬牙切齿问道，“杀吾儿天穹的，是不是那个叫马小刀的黄毛小儿？” 奴也伏在地上，身上几处伤口还在不停往外冒着鲜血，他却不管不顾，语气悲愤地道：“是他，除了马小刀，还有几个天奉斥候！” 耶律经天身躯一阵踉跄，忍不住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旁边一众大将军脸色大变，纷纷簇拥上前，后面的数十个千夫指更是被吓得纷纷下马，一个个单膝下跪道：“王上，请保重龙体！” 耶律经天伸手擦掉嘴角血迹，目光依次扫过几位大将军的脸庞，最后落在狂狮的面具上面，冷笑一声道：“护国右仆射，你说，这一仗还能不能打？” 狂狮与几位大将军对视了一眼，回头看了一眼耶律天穹的尸身，沉吟再三，还是低声劝道：“王上，少主身死，凶手遁逃，先机已失，祭魂台毁，士气受挫，不宜起战！” 耶律经天缓缓闭上双眼，眼角有泪水淌出，再睁开时眼眸中杀气弥漫：“狂狮，吾儿不能白死！那个叫马小刀的小捕快，孤要他的首级！” 狂狮躬身揖手，沉声道：“是，我带人亲自走一趟！” 旁边的奴也颤着声道：“请王上允许属下同去将功赎罪，回来后再领死罪！” “奴也，你护卫不力以致少主身死，虽百死而难赎！”耶律经天怒声道，“但孤念在你是护国左仆射绒狄第一箭图鲁唯一亲传弟子的份上暂且先饶过你一命，你自行回师尊身前领罚去吧！” 奴也脸色惨白，跪拜在地不敢起来：“奴也谨遵王上旨意！” 耶律经天在耶律天穹的尸身前蹲下，伸出颤抖的右手去抚摸那个生气全无的脸庞，神情更是悲愤：“吾儿啊，孤不该任由你恣意妄为啊——！” 话未说完，耶律经天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躯摇摇欲坠！ 几位大将军连忙上前搀扶住绒狄王：“王上，龙体为重！” 血染金甲的绒狄王伏在几位大将军怀中一动不动，已然是昏厥过去！ 几位大将军面面相觑，一同扭头看向旁边的狂狮，其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低哀求道：“护国右仆射，此等情况，怕是只能暂时先退兵了！” 狂狮打量着其余几位：“诸位大将军以为如何？” 剩下几位大将军陆续点头，同意退兵。 “好，到时王上醒来，还望诸位通力承担此责，可别要我一人独扛才好！”狂狮淡淡地道。 几位大将军纷纷点头和应道：“护国右仆射放宽心，那是自然！” “收殓少主遗骸，通令全军班师回朝，择日再行出兵！”狂狮徐徐下令，扭头对着身后道，“出黑山栏子五十人，备轻装快马，与我一同前去缉拿凶手！” “是！”旁边有黑山栏子百目倌朝后快速做了几个手势，十队黑山栏子牵马狂奔而出！ “大军就交给诸位了！”狂狮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对着几位大将军拱了拱手，一骑当先往南驰去，身后数十栏子纷纷策马跟随。 狂狮等人走后，绒狄王很快就被送回了帝辇之中，同时有人小心翼翼收殓了耶律天穹的尸身，抬上马车后跟随在帝辇后头。 大军在一众大将军的指挥下，开始井然有序撤离苦寒大荒京观海！ 绒狄大军离开之后，那缕祭魂台的黑烟终于消散殆尽！ 辰时末，快马兼程赶路的夜幽众人终于再次见到了小荒村的轮廓。 “先在这村子里休整一下吧！”陆零带头策马进村。 侯悔赶着马车跟在后面，喃喃地道：“小荒村啊小荒村，老朽真是跟你有缘啊！” 进了村子，马小刀在下马车的时候忍不住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动作太大牵动腰间伤口，痛得他眉头紧皱。 厉弦骑马踱到他的身旁打趣：“人怕出名猪怕壮，看来果真是有人惦记上你了！” 马小刀边下车边对着厉弦翻了个白眼：“好意思说？还不是拜你所赐？” 厉弦摊了摊手：“好吧，算是我的不对，要是真有人追杀过来，我肯定不遗余力再救你一次！” 马惊虎瞪了厉弦一眼：“破风，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 就在一行人进入村子之际，一阵犬吠突然再次响了起来！ 马小刀和侯悔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有些诧异！ “有狗？”厉弦顿时收起了嬉笑的神色，翻身下马追到了陆零身后，神情有些凝重地道，“老大，村子里有人！” 侯悔一边控停了马车，一边喃喃地道：“不可能啊，几个时辰前我才刚回来取过马车！” 陆零缰绳一扯骑着马挡在众人身前，轻声道：“有人出来了，听上去是个高手！” 一人怀里抱着一条黑犬，慢慢地从村子里面走了出来，在陆零身前五丈停下，目光却越过几人落在了马小刀的身上：“小马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竟是本该带着耶律明空返回绒狄的痴虎！ “大家别紧张，是自己人！”马小心里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抬脚迎了上去，“痴虎前辈，你怎么还没离开？阿空呢，不会也还在村子里吧！” 一头灰白长发遮脸的痴虎放下怀中的黑柴，笑道：“你们走后，我跟小主人也离开了村子准备返回绒狄，但在路上收到了一个对你很不利的消息，想想还欠你一个人情，于是便让手下先护送小主人回去，自己回来助你一臂之力！” “对我很不利的消息？”马小刀愕然问道，“那是什么？” 痴虎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小马兄弟，你可听过狂狮这个名号？” 除了马小刀，侯悔以及夜幽几人一同变了脸色！ 第50章 狂狮 痴虎把众人带到了村子后头一间看上去整体还算完好的泥屋里面：“这就是我平日的住处，大家别客气，随便找地方坐！我刚好煮了肉汤，大家舟车劳顿，正好可以解解馋！” 屋里一角果然有个火坑，上面的黑锅里正咕噜咕噜煮着肉汤，香气弥漫了整间屋子！ 众人围着火坑而坐，陆续从痴虎手中接过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肉汤轻轻啜着，脸上都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方才看了几位的反应，没猜错的话，除了小刀兄弟，其余几位应该对那狂狮都有些了解！”痴虎另外盛了一碗放在地上，黑柴摇着尾巴过来，吧唧吧唧吃得挺欢。 侯悔手中捧着肉汤，欲言又止，最后叹息了一声道：“在这世上，恐怕没人比老朽更了解这个人了！要不，就让我先说说吧！” 夜幽几人闻言，脸上都露出惊诧的神色！ 马小刀差点没被肉汤烫着：“前辈，你认识他？” 侯悔点点头，神色有些唏嘘：“提起他，就得从三十五年前开始说起，时间有点久了，让我看看还记不记得！” 马小刀愣了一下：“那不是比十六年前苦寒大荒一役还要早太多，我都还没出生呢！” “那是，早着十几年呢！”侯悔回想了一下，开始把自己与狂狮的关系缓缓道来，“那时候我的名字还不叫侯悔，他也还不是狂狮，他原名叫什么来着？对了，叫令小师！” “令小师？”厉弦看了马小刀一眼，打趣笑道，“马小刀，跟你的名字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马小刀懒得理他，问侯悔道：“前辈，你继续说！” 侯悔想了想，接着道：“三十五年前，天奉与绒狄的关系就已经很是微妙，虽然两朝之间并无大的战事，但小打小闹的摩擦却层出不穷！” “尤其是在关外，绒狄栏子与天奉斥候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经持续了许多年，双方你来我往，每年都会有不少伤亡！” “那时候，我还只是天奉度望府北府里面的一名斥候拾长，而令小师恰好是我下辖其中一支斥候小队里的新成员！” 马惊虎有些愣住：“前辈，原来你们曾经都是斥候？” “是的！”侯悔点点头往下说道，“那一年老朽和他刚刚相见，老朽三十五岁，令小师十五岁，我们之间差了整整二十岁！” “十五岁的令小师非常聪明，而且在斥候这个特殊行业中竟然表现出惊人的天赋，所以很快便引起了老朽的注意，老朽欣赏他，把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还把他视如己出当成儿子一般，一直对他关照有加！” “其后十几年，令小师的进步之快，简直可以用恐怖二字来形容！老朽还是拾长的时候，令小师就脱离了老朽的管辖，成为了与老朽同级的拾长，到苦寒大荒一役之前，老朽成为斥候百长，令小师竟然也成为了一名斥候百长！”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甚至连陆零都是一脸的震惊！ 马小刀喃喃道：“这世上难道真有如此逆天之人？” 侯悔看了马小刀一眼，接着说了下去：“那时候，度望府西北二府还不曾从兵部独立出来，所以哪怕是从普通斥候到千侯官，仍旧都归兵部尚书管辖！” “苦寒大荒一役的前一年，绒狄王耶律诰天举兵二十万来犯，皇帝陛下为避免开战造成两朝生灵涂炭，特先礼后兵，令礼部尚书徐尘从天奉到拒蛮关外跟耶律诰天议和，当时兵部派出护送的人里面，就有斥候百长令小师！” “同时，为了能够及时应对议和失败后的突然开战，皇帝陛下还派出了洛慕城、顾不回两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分别率领黑甲军和天奉龙骑共计三十万驰援拒蛮关！” 马小刀心里微微一动，像是抓住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抓住：“所以议和失败了，才有了后来苦寒大荒一役？” 侯悔神色黯然：“不但议和失败，天奉的战略布防图也被人偷走，所以苦寒大荒一役，我们天奉三十万兵力只能险胜绒狄的二十万大军，两位将军先后战死，天奉损失惨重！” 陆零聪慧至极，大胆猜测道：“难不成，是令小师干的？” 侯悔脸上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点了点头道：“从那时候起，令小师叛出天奉不知所踪，不曾想原来一直都藏身在绒狄王朝！” 痴虎开口道：“他现在可不是以前天奉的斥候百长令小师了，是绒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护国右仆射，而且还是绒狄栏子的千目倌，权势滔天得很！” 陆零想到了一个问题：“斗胆多口一问，痴虎前辈怎会对此人如此熟悉？” 痴虎沉默片刻，苦笑着道：“惭愧，他这千目倌的位置，就是从我手中夺过去的！而且不瞒诸位，这人正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大哥！” 厉弦听了震惊得不行，喃喃道：“这真相也太狗血了些！” 陆零轻声问道：“前辈可知他的修为到什么地步了？” 痴虎肃然道：“在我之上，应该已经挤身大宗师之列了！” “好一个令小师，天赋还是这般逆天！”侯悔摇头苦笑，“老朽大半辈子才勉强摸到小宗师的门槛，想不到他已是大宗师了！放眼天下大宗师屈指可数，乃是武道之巅了！” “侯悔前辈是小宗师修为，痴虎前辈的修为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小宗师与大宗师之间——”陆零语气有些沉重，“也就是说，我们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如果是他亲自追杀而来，我们只有挨打的份！” 痴虎沉声道：“坏消息就是，他已经出发了，而且后面跟了数十个训练有素的绒狄栏子！” 马小刀心中一紧，打量众人一圈道：“话说，我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悠哉悠哉地喝着肉汤，不赶紧逃么？” 厉弦嘲笑道：“怎么，怕啦？” “狂狮不是耶律天穹，这点我还是拎得清的！”马小刀神色很是凝重，“我一个人的生死无所谓，可要是连累了你们，我肯定会过意不去！” “来不及了！”陆零摇头道，“此地离拒蛮关近三百里，再怎么逃也没有用，他随时都会追上我们！” “诸位，别太长他人志气！”痴虎扭头看了一眼侯悔，两人竟然默契地点了点头，“我与侯悔前辈联手，应该能与他战上一战！再加上你们几个，未必会输！” 陆零沉思了一会，轻声道：“我们向着拒蛮关的方向且战且退，只要撑到蛮牛带援兵前来就好！” 马小刀沉默不语，他心里有些难过，自己还是太弱了！ 第51章 开战 绒狄栏子与天奉斥候一样，一般都是五人一小队，天奉斥候的队长称作伍长，而绒狄栏子的队长则叫做伍目倌。 狂狮这次率领着近十个栏子小队追杀马小刀，由最擅长追踪的两个小队先行一步，除了留下拾目倌百目倌各一人以及两个小队在身旁差遣，其余的人全都向两边扩散出去，向南呈地毯式搜索！ 正缓行之际，有一骑急驰而返，马背上的伍目倌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禀千目倌，前面废村里有发现！” 狂狮执缰停马：“可是马小刀等人？” “应该错不了！”伍目倌恭敬道，“除了有马车的辙痕，在一家泥屋里还发现了未曾熄尽的火坑，以及换下的染血的绷带！” 狂狮面具下的目光突然有些古怪，问道：“那村子，可是叫小荒村？” 伍目倌回答道：“回千目倌的话，正是小荒村！” 狂狮沉默片刻，策马前行：“走，进村子看看！” 伍目倌心中诧异，悄悄抬头小心翼翼打量了一眼自己所在小队的直辖拾目倌：“老大，贼子刚离开不久，我们不趁机追杀上去吗？” 拾目倌还没回答，旁边的百目倌已经冷哼一声道：“千目倌自有决断，你区区一个伍目倌废什么话？” 拾目倌瞪了自己的手下一眼，眼神中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伍目倌连忙伏下身子，惶恐地道：“属下该死！” 策马走在前头的狂狮淡淡地道：“算了，起来吧，前面带路！” “是！”伍目倌连忙起身领路，悄悄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进村后，在那伍目倌的带领下几人很快便到了痴虎的泥屋门口。 狂狮一边抬脚跨过门槛一边沉声道：“阿伦格勒陪我进屋，其他人都留在外面！” “是！”旁边的百目倌右手微微握拳贴在心脏位置，恭恭敬敬地跟在狂狮后面进了屋子。 火坑中的柴炭看上去已经熄灭，但深处其实还有着点点火光，铁锅里似乎还剩了一点肉汤，所以屋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淡淡肉香！ 旁边地上，果然散落着几条染了血迹的绷带！ “好家伙，竟然还有心思熬肉汤？”狂狮冷笑一声，缓缓在火坑旁坐了下来，突然看见火坑旁边的柴灰上有人用木棍之类的东西划了一个字： 侯！ 狂狮顿时怔在了当场！ 阿伦格勒小心翼翼问道：“主上，没事吧？” “想不到，连他也来了！”狂狮回过神来，扭头对阿伦格勒道，“去给我找个碗来！” “主上，这肉汤可能有毒，要不还是算了吧？”阿伦格勒闻言顿觉惊恐，赶紧上前劝道。 “无妨的！”狂狮拿起锅中木勺翻了几下，“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个味道了，煮这肉汤的人若要杀我，只会堂堂站在我的面前，不会在暗地里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肮脏事！再说了，他小的时候经常忍饥挨饿，哪里会舍得糟蹋这般美味，你去拿碗就是了！” 阿伦格勒在旁边发黑的木柜子里找出了一个瓦碗，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白色方巾来回擦了多遍，递给狂狮道：“主上可是认得这个屋主？” 狂狮把锅里肉汤舀到瓦碗中，淡淡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千目倌的位置是从谁的手中夺来的！” 阿伦格勒怔了一下，口中吐出两个字：“痴虎？” “不错，就是那个与我势同水火的亲弟弟了！”狂狮点点头，掀起狮状面具，露出一张五官如刀刻般中年男子的阴沉脸庞，端起肉汤吹了吹后一饮而尽，“啧啧啧，还是这个熟悉的味道！” 阿伦格勒疑惑地道：“痴虎怎会出现在此地？他跟那马小刀难不成有什么关联？” “你别忘了，痴虎与花鹿台那位关系可不一般，而马小刀不久前才刚把她的女儿带出了拒蛮关！”狂狮淡淡地道，“倘若我没猜错的话，那小女孩出关后就是被送到这里来了！” 阿伦格勒恍然道：“马小刀帮痴虎的主子找回了女儿，所以痴虎要代主报恩？” 吃完肉汤，狂狮把面具重新戴上：“当年从他手中夺过千目倌的位置，嘴上不说，心底还是会觉得欠了那家伙一次，如果这次他要为马小刀出头，我还真有点为难了！” “主上是要念当年的旧情，所以才要入村子里来看看？”阿伦格勒问道。 “不只如此，这村子里还有着我和另一个人的回忆！”狂狮低头看了一眼柴灰中的那个字，嘿嘿笑道，“我就是和他在这里见了最后一面并反目成仇的！” “还有一人？”阿伦格勒有些愕然。 “我很早就知道痴虎隐居在此，只是我没有猜到那人也会出现在此地！”狂狮缓缓摇头，伸手缓缓抹平了那个侯字，“那两人也许以为，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我会对马小刀网开一面，可是他们都忘了，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叫做令小师的小斥候了，我现在是绒狄的护国右仆射和千目倌狂狮！” “属下明白了！”阿伦格勒点了点头。 “他们最好别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狂狮突然一脚踹中了火坑中的铁锅，铁锅径直飞起砸在对面的泥墙上，碎成了四五块，“否则惹恼了我，就如同此锅！” “报！”外面的拾目倌着急忙慌冲了进来，“主人，已发现了对方的行踪！” 狂狮起身便往外走：“人在何地？” 拾目倌紧跟在阿伦格勒后面道：“在十里外的一处枯树林里头！” 出了屋子的狂狮翻身上马，在一众绒狄栏子的簇拥下骑马出村：“几人？” “暂时只发现男女两人，都戴着斥候面具，男子使的是钢珠箭弩，女子使的是铜棍！”拾长赶紧回答道，“已经杀伤我们七八人了！” 狂狮冷笑一声，扭头看向身旁不远的阿伦格勒，语气不满地道：“两人杀伤我们七八人？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绒狄栏子如此不堪一击了？” “使钢珠箭弩的男子和使铜棍的女子？”百目倌阿伦格勒想了想，低声应道，“应该是天奉度望府北府的夜幽，这几年没少跟他们打交道，的确是几个棘手的家伙，不过在月前，他们中的一个已经被我们干掉了！” “不管是马小刀还是夜幽，这次绝对不能让他们有命再踏入拒蛮关半步！”狂狮双脚一夹马腹，率先策马奔了出去，“令所有栏子对枯树林进行围杀，不能有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第52章 绒狄是不是没男人了 午时已过，头顶仍是骄阳似火。 小荒村往西南方向约十里，是一片南北绵延一里多长的胡杨林，因为土地太过干旱，几百棵胡杨早已尽数枯萎，只剩下露出地面高高低低的光秃树干。 胡杨林最北端，厉弦冒着烈日站在两丈多高的树干上，用左手遮住刺目的太阳往北边看去，嘴里有些不服地问：“话说回来，为什么上树放哨的是我不是你？” 同一棵树下，马惊虎一手扛着铜棍靠在树干后面躲着太阳的暴晒：“因为我怕晒！” 厉弦愕然，低头看了她一眼，竖起大拇指道：“母老虎，算你狠！” 马惊虎闻言大怒，铜棍一甩就要去砸厉弦的脚踝：“哪个杀千刀教你的？你敢再叫一声试试？” 厉弦脚下一点，背着大弓往更高的树干跃升了数尺，腰间装钢珠的布袋里响起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他嘻嘻笑道：“还会有谁？当然是你的好弟弟了！” 马惊虎懊恼地低吼了两声，咬牙切齿道：“马小刀，你等着，看我得空不揍死你！” 胡杨林最南端，某个趴在马车边窗上发着愣的年轻男子突然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神色有些莫名其妙：“好家伙，谁又在念叨我了！” 他身旁的白衣女子在面具下轻轻一笑！ “别吵吵！”胡杨林北端，树上的厉弦突然收起了脸上的嬉闹，抬头往西边看去，突然惊叫了起来，“糟了，你快看！” “什么？”马惊虎不耐烦地扭头看去，顿时一愣，“我去，是沙尘暴？” 西角天边，一片浓厚的乌云悄无声息出现，远远看去，形如巨屏一般的漫天黄沙向着枯树林这边席卷而来！ “不对！”厉弦摇了摇头，沉声道，“这沙尘暴的规模太大，尾巴后面好像还跟着龙卷风！” “看这样子，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席卷这片枯树林！”马惊虎仰起头问道，“破风，要不先改变计划撤回老大那边吧？” “别呀，老大的计策向来有用！雌虎，先等等——”厉弦突然把目光移回了北边，沉声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绒狄的追兵已经到了！” “这算什么好消息？”马惊虎低头啐了一声，仰头问道，“有多少人？” “东北向和西北向大概各有十几人，距离大约都在两里外，北边四五里外的人数看不清楚，不过尘土飞扬的，肯定都骑着马！”厉弦在心里面盘算了一下，低头对马惊虎道，“赶紧给老大发信号吧！” “加上我们干掉的七八人，差不多跟痴虎前辈的情报对上了！”马惊虎从怀中掏出一枚度望府独有的信号烟火，朝着天上扯出了引线，“正好给绒狄栏子一个诱饵，别走错道了，往你们姑奶奶这里来！” 随着一声尖利的破空声响声，青天上突然炸出了一朵绚丽的烟火！ “西北向的绒狄栏子交给我来对付，东北边那些归你了！”马惊虎手提铜棍直接往西北方向冲了出去，“记住老大的嘱咐，请充分发挥你嘴贱的本色！” “放心吧，老子的嘴巴跟老子的鲸骨弓一样厉害，最适合拿来打消耗了！”厉弦把自己的身躯藏在树干后面，左手取弓，右手伸进腰间布袋里摸出几粒铁珠，拉弓如满月，对准了东北方向那渐渐靠近的十几个身影！ 胡杨林最南端，陆零自然也看见了西边的恶劣气象，随后便看到了前方不远处亮起的那一朵绚丽的烟火，轻声道：“诸位，绒狄追兵终于到了！” 双手抱肩背靠胡杨木的痴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终于来了！”侯悔也放下手中缰绳跳下了马车！ “到了吗？”马小刀兴奋地从马车中钻了出来，抬头看见天上那朵正在缓缓消散的烟火后愣了一下，“这烟火是厉弦他们放的？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对了，跟那晚在拒蛮关见到老姐时的一模一样？”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本来就是我们斥候之间互通消息的烟火信号！”陆零不以为然，轻声解释道，“你和雌虎重逢的那晚，其实大家都在拒蛮关！” “难怪厉弦那厮会出现在石巷阻拦我！”马小刀舒展了一下手脚，点了点头道，“还好，陆姑娘的药果然管用，我的伤口已经没那么痛了！” “话虽如此，你还是不能进行剧烈的战斗！”陆零扭头看向一旁的侯悔和痴虎二人，沉声道，“大家都要有心理准备，狂狮加上沙尘暴和龙卷风，这一仗很不好打！” 痴虎打量了一下沙尘暴的距离，点头道：“根据我在苦寒大荒生活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沙尘暴大概半个时辰后就会波及我们所在的胡杨林！” “诸位，如果狂狮战力太过恐怖，这沙尘暴说不定来得正是时候！”侯悔浑浊的双眼慢慢亮起，“毕竟，这般恶劣的天气，他们也不会喜欢！” “陆姑娘，狂狮就交给我们二人，马小刀就拜托你了！”痴虎与侯悔对视一眼，并着肩一同走入了胡杨林，方向正是北边。 马小刀把拉车的两匹马都解掉了缰绳，拍了拍马屁股道：“快逃命去吧！” 陆零目送两位前辈的身影消失在胡杨林深处后，抬脚来到了马小刀的身边，轻声问道：“准备好了吗？” 马小刀哐哐撞了撞手臂：“就等这一刻了！” 陆零转身看向北边：“破风与雌虎应该和对方动上手了！” 胡杨林北端，眼看东北边的一众绒狄栏子已进入鲸骨弓的射程范围，厉弦便毫不犹豫瞄准出手，数道银光电射而出，直接放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两人！ “不好，有埋伏！”其余绒狄栏子见状连忙伏倒在泥地里面。 “这么怕死，怎么做绒狄栏子？”厉弦大声取笑道，收弓翻身落地往东狂奔而去。 “岂有此理，快追！”有伍目倌手一扬，所有人手持兵器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偏西两里地外，马惊虎一根铜棍舞得虎虎生威，独自一人迎战十五个绒狄栏子！ “三位老大别看热闹了，这婆娘太凶猛，我们快撑不住了！”手持弯刀围攻马惊虎的绒狄栏子被马惊虎的粗暴棍法逼得节节败退，其中一人扭头看见三个伍目倌只是一脸戒备地在旁掠阵，心里感觉有点不平衡！ 马惊虎冷笑一声，抡起铜棍一棍敲在说话的绒狄栏子脑袋上，后者脑壳被一棍开瓢鲜血直流，身躯晃了两晃倒地晕死过去了！ 旁边几个绒狄栏子顿时被吓住，半晌没回过神来！ “你们绒狄栏子的战力不行啊，平时训练是不是都放水了！”马惊虎嘲讽完后，突然转身往更西的地方退去，“来呀，不怕死的就来追我啊！” “气死老子了！”有绒狄栏子伍目倌受不了这种赤裸裸的挑衅，差点没吹胡子瞪眼睛，“”贼婆娘你有种别逃！大家快追，抓住了把她的衣服全部扒光，看她还敢如此嚣张！” 马惊虎且战且退，竟把十几个绒狄栏子往西带偏了两里地，见走得已经够远了，便转身对着那十几个气喘吁吁的绒狄栏子道：“身为绒狄栏子，身子这么虚，绒狄是不是没男人了，才要你们这些不入流的渣渣来充数？” 十几个绒狄栏子被一个女子如此无情调侃，早就气得七窍生烟嗷嗷叫，全都手持弯刀疯了一般扑向马惊虎！ 第53章 总不能带着遗憾进棺材 胡杨林中央，痴虎与侯悔赤手空拳，肩并着肩面北而立。 他们都在等人，等的是同一个人，都已多年不见！ 痴虎还有闲情打趣道：“前辈，就快见到那人了，心里有什么感觉？” “百感交集！”侯悔吐出四个字，神色有些唏嘘，“痴虎老弟，你呢？” “其实我的姓名叫令小琥！”痴虎笑了笑，“不过这个名字，我已经很久不用了！因为知道这个名字的人，无论敌友，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侯悔一怔，点点头：“老朽之前也不叫侯悔，就是出了令小师这一档子事，羞愧得没脸见人，尤其是没脸见那些斥候老战友，这才改名叫侯悔！” “侯悔，后悔，妙哉！”痴虎微微一笑，“前辈，今天可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侯悔叹息一声道：“当然，老朽都憋了十六七年了，十六七年前问不出答案的问题，如今有机会了当然得再问一遍，总不能带着遗憾进棺材不是？” 痴虎点头道：“晚辈也是！” 侯悔正想再说什么，突然打住，沉声道：“来了！” 有一行人骑着马直接闯入了胡杨林，不多久就策马来到了二人身前十丈外！ 狂狮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一下子见到两个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心里还是有些恍惚，冷冷道：“今天刮得是什么风，竟把你们二位给吹来了？” 痴虎沉声道：“你是瞎了不成？睁开你的狗眼往西边看去，是沙尘暴加龙卷风！” “难怪！不过，我是狂狮，可没长狗的眼睛！”狂狮目光一寒，扭头转向了侯悔，淡淡道，“多年不见，以为你我会在小荒村再见，不料竟是在这鸟不拉稀的地方！如果我再叫您一声师父，您还会答应么？” 侯悔冷笑一声：“你叫叫看！” 狂狮神情一窒，转而笑道：“不曾想往日那个老是板着脸的侯伍长，今日竟也学会开玩笑了！” 侯悔冷着脸道：“既然你提到小荒村，那你可记得当年我追你到小荒村，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当时你没有回答！老朽现在再问你一遍！” 狂狮耸耸肩道：“你问问看！” 侯悔怒视着他，一字一字问道：“你当年，为什么要背叛天奉？” 狂狮沉默了片刻，冷笑一声：“叛了就是叛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您老都老了，还吃饱了撑着跑来关外问这问那的，不嫌自己矫情和幼稚？” 痴虎怒道：“侯悔前辈好歹是你曾经的伍长，你的言辞最好客气一些！” “你又在嚷什么？”狂狮不屑地瞪着痴虎道，“我不过就是抢了你千目倌的位置，值得你耿耿于怀到如今？” “你也知道自己抢了我东西？”痴虎怒笑道，“做哥哥的，你要脸吗？” 狂狮目光渐渐变得冰冷，打量了二人一眼：“所以，你们二位今天拦在此地，就是准备要跟我算一算账？” 痴虎冷笑道：“你敢算这笔账吗？” 狂狮突然问了一句：“马小刀到底给了你们二位什么好处？” 侯悔摇了摇头，黯然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唯利是图的！” “痴虎，要是你的话我可以理解，马小刀毕竟替你的主子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你要替主子报恩！”狂狮把目光从痴虎身上缓缓移到了侯悔身上，“但你呢？又是为了什么？” 侯悔沉声道：“你就当老朽是为了报一饭之恩吧！” “笑话！只要你们今天给我让开这条路——”狂狮伸手先后指了指痴虎和侯悔道，“痴虎，千目倌的位置我可以让回给你！而师父您，也可以跟我回绒狄，以后我的荣华富贵都分您一半，我亲自给您养老送终！” 痴虎与侯悔相视一眼，一起苦笑着，对着狂狮摇了摇头！ “看来是谈不拢了！”狂狮沉默许久，背对身后众人道，“你们先去追杀马小刀，我跟这两位解决一下私人积怨，很快就到！” “是！”阿伦格勒领着拾目倌和其余众人一扯缰绳，策马骁过了痴虎和侯悔往胡杨林的南边疾驰而去！ 痴虎和侯悔都没有动身去追，马小刀身边还有一个陆零，而他们二人要对付的是眼前的狂狮！ 狂狮翻身下马，缓缓向前走出两丈，冷冷道：“想清楚了，一旦动手，我不会留情！” “留情就不必了，今天就把你我的恩怨了结了吧！”痴虎首先发难，话音未落，人已经凌空跃起扑向狂狮，右手一拳朝着对方的胸口捶了过去！ “也好，千目倌的位置就在这摆着，能不能拿回去得看你本事！”狂狮左手迅速握住了痴虎的拳头，身躯纹丝不动！ 痴虎变招极快，身形一旋右脚飞踢向狂狮的左脸，却被狂狮举起左手手臂及时挡开！ 狂狮突然欺身上前，右肩重重撞在了痴虎的左边胸膛，后者受了一击后身躯蹬蹬蹬向后倒退了三大步，胸膛气血翻涌，嘴角已见血迹！ 另一边，侯悔突然化作一道残影冲到了狂狮身前，身躯一缩，以牙还牙撞入狂狮的胸膛，狂狮右脚向后迈出一大步稳住身形，右手手肘竖起击向侯悔背部！ 眼看这一击就要落在侯悔背上，侯悔的左脚突然划了一个大圈，带着身躯直接绕到了狂狮的身后，双脚一蹬踢中了对方的一双脚后跟！ 与此同时，痴虎也抱着肩重重撞在了狂狮的胸膛之上，狂狮直接被二人相互配合的一招撞飞出去三四丈，在空中一个转身踉跄落地，嘴角也涌出了一丝血迹！ “了不起，没想到多年不见，你们的修为不但没有拉下，而且还精进了！”狂狮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不怒反笑，脖子往两边歪折了两下，发出咔咔般的关节声响，然后向着二人缓缓走来，“我也很多年没有碰上你们这样的对手了，痛快，再来！” 虽然一击得手，但痴虎却没法高兴起来，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对方虽然吐了血，但伤得根本不重！ 侯悔脸色肃穆，开始挽起袖子来！ 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54章 陆姑娘也太恐怖了吧 阿伦格勒领着十余个绒狄栏子策马穿过整片胡杨林，便看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女子拦在了身前！ 女子一双眼眸大而灵动，气质出尘无双！ 在她身后三丈是一辆马车，马儿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个车厢架子倾倒在泥地之中！ 车厢侧面的窗帘突然被人掀开，一个看上去还算清秀俊朗的年轻男子伸出半个脑袋，好奇打量着前面十来个绒狄栏子，还嚣张地摆了摆手：“诸位好！” 阿伦格勒冷冷望着眼前的女子，用不算标准的天奉话问道：“你就是夜幽的伍长，白芒？” 陆零微微有些诧异：“你认得我？” “上个月，在苦寒大荒的死亡谷，你们夜幽是不是遭到了我们三队绒狄栏子的围攻？”阿伦格勒绷起了一张臭脸道。 陆零闻言身躯微微一震！ 阿伦格勒冷冷笑道：“里面那个手提巨斧长着络腮胡的大汉你还记得不？就是其中的一个伍目倌，乱战中他砍死了你们夜幽一人，结果也惨死在你们手中！” 马小刀在后面听到此处不由愣住，没想到竟是在绒狄人的口中听到这件事情的原委，敢情那个葬在望乡山上与老爹为伴的小五是这样没的！ 陆零双眼泛红，冷冷道：“他是你什么人？” “他叫呼图阿扎，是跟我一同拜过青冥天的好兄弟！”阿伦格勒收起脸上的冷笑，一字一字道，“今天算是冤家路窄，让我碰见了你，我要杀了你，帮我的好兄弟报仇！” 陆零冷笑一声，双手一抖，袖中涌出了那两根诡异的白线，白衣飘荡径直向着一众绒狄栏子走了过去：“正好，杀一个呼图阿扎不足以告慰小五的在天之灵，再添上你们这十二只脑袋，应该勉强够了！” “我就看看，你一个婆娘到底有什么本事能成为一队天奉斥候的伍长？”阿伦格勒冷笑一声，对着身后众人挥了挥手，“一起上，杀了她！” “马小刀，退回车厢里面去！”陆零话音刚落便拖着两条白线白衣飘荡般向着绒狄栏子冲了过去。 随着一阵利器切割骨肉的声音不断响起，拾目倌身边一众手下哭爹喊娘陆续瘫倒在地，一个个断胳膊少腿的，还有一人还被陆零手中白线直接切掉了脑袋，咕噜咕噜地滚了几丈远，死状甚是惨烈！ 马小刀没有退进车厢，趴在后面马车小窗上看着陆零舞动两根白丝霸气侧漏的杀人技法，整个人直接被吓懵了！ 表面看上去仙子一般的陆零，动手杀起人来却恐怖得如同魔鬼附身一般，这前后对比也忒吓人了吧？ 没等马小刀回过神来，阿伦格勒身边除了那个拾目倌，其余手下尽数被歼，二人看着满地的残骸断肢一脸的震惊，差点没吐出来！ 那拾目倌咽了一口唾沫，嗫嚅道：“老大，这婆娘真的只是区区一个斥候伍长吗？” 阿伦格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右手一条被白线所伤的巴掌长血痕，咬牙道：“别废话，你我同上，肯定能杀了她！” 一身雪白衣裙上洒满鲜红血迹的陆零拖着两根被鲜血染红的诡异白丝缓缓向着阿伦格勒二人逼近：“说那么多不嫌累，轮到你们了！” 在后面观战的马小刀只觉喉咙一紧，差点没把腹中之物呕吐出来，这才想起把脑袋缩回车厢放下帘子，胸膛不住起伏，喘着气喃喃地道：“妈呀，这陆姑娘也太恐怖了吧！” 陆零在车厢外面淡淡道：“马小刀，我听见了！” 马小刀连忙伸手捂住了嘴巴，在车厢里躲了一会，只听见外面陆续传来几声惨叫，随后便是一片死寂，很快就有人过来拍响了车厢：“没吓死的话，就出来吧！” 马小刀认出那是陆零的声音，只好缓缓挪到马车侧面的小窗上掀开帘子往外看去：“都……都死啦？” “没有！”陆零雪白面具下端沾了一抹腥红的鲜血，双手一抖震落了白线上面沾着的鲜血，随后无声无息收回袖中，“那百目倌还有些手段，用手下拾目倌的身躯挡住了我的致命一击，然后负伤跑掉了！” “便宜他了！”马小刀目光落在陆零她的面具上，心里不由得一紧，“你受伤了？” “不碍事！”陆零摇了摇头，转身往胡杨林看去，“不知道两位前辈和那狂狮斗得怎么样了？” 马小刀问道：“能听见吗？” 陆零闭上双眸凝神听了一会，睁开眼睛道：“还在打着！” “厉害！”马小刀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就只能听见远处那沙尘暴的声音！” “等等，好像刚刚分出胜负了！”陆零语气相当凝重，娇躯一移挡在马小刀身前，死死盯住了眼前的胡杨林！ 看见陆零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马小刀心里顿时觉得有些不妙：“前辈他们……输了？” “还有气，应该只是负了伤！”陆零突然扭头看向了西边！ 连天接地的沙尘暴规模太大了，看上去似乎已近在咫尺！ 一个魁梧的身影有些狼狈地从胡杨林中缓缓踱出，却是狮状面具已经破损一半嘴角挂着血迹的狂狮！ 看见此人，马小刀瞳距顿时收缩，心跳没来由加速起来！ 陆零似是察觉到了他身体内的变化，没有回头，轻声安慰道：“马小刀，别怕，还有我在！” 马小刀闻言，鼻子一酸，热血沸腾，抬脚便要与上前与陆零站到一起，却被她开口叫住：“你在后面替我压阵就好，不必上前！” 马小刀身躯一僵，红着双眸驻足点头：“好！” 狂狮并没有着急出手，更是把陆零身后的马小刀视作透明，他上下打量着陆零，点头道：“夜幽的伍长白芒，久仰大名！” 陆零冷冷道：“狂狮前辈的大名才是如雷贯耳！” 狂狮低头看了一眼拾目倌那四分五裂的身躯，皱眉问道：“我的百目倌阿伦格勒呢？” 陆零淡淡道：“受重创逃了，怎么，狂狮前辈没看见？” 狂狮咧嘴一笑：“姑娘挺伶牙俐齿的！” 陆零沉默片刻，突然说了一句：“前辈面具都被打烂了，戴着不难受？” 狂狮闻言一怔，转而大笑，伸手解下脸上的半个面具随手丢在了地上：“果然是后生可畏，只做一个小小的伍长太浪费了，要不你投诚于我，我给你一个百目倌之位？” 陆零摇了摇头，说出了一句让身后马小刀目瞪口呆的话：“算了吧，你又不是我男人，我为何要听你的？” 狂狮脸上神色为之一滞，一时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马小刀心想，陆姑娘这嘴巴可真不得了，跟她的修为一样恐怖啊！ 第55章 决战尘沙 沙尘暴明明还在两三里外，但头端的声势已经波及到胡杨林的最西边，恐怖的呼啸声从远及近不断传来，胡杨林上空开始有黄沙与枯草乱飞！ 陆零一双白线尽出，开始了与狂狮的近身缠斗，二人从胡杨林的边沿一路激斗进胡杨林中，在零落飞舞的黄沙中瞬间交手近百招！ 狂狮以赤手空拳迎战陆零的诡异白线依然游刃有余，打着打着，他双眼中的赞赏神色越来越明显：“白芒，世间修炼牵机丝的人极少，能把牵机丝修炼到这种程度的人更少，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造诣，实属难能可贵！” 被对方一眼看穿了自己的兵器，陆零心中不由得一震，以往所向披靡的牵机丝在赤手空拳的狂狮面前竟然讨不到一点的好处，眼前这个在斥候界中接近传说一般的人物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闪避完一轮牵机丝的攻击后，狂狮随意换了一种新的应对之法，每当有牵机丝切到身前，他的双手十指便一一灵活弹出，竟把两条软不着力的牵机丝接连不断弹开数尺之外，根本无法触及到他的身体！ “不对，这是早就失传的佛门指诀拈莲花指？”陆零语气惊诧之极，“你竟然会使这种指法？” 狂狮十指拈弹，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接下来牵机丝的所有攻击：“姑娘好眼力，这正是专门克制牵机丝的拈莲花指！万物相生相克，招式也一样，如果这两条牵机丝是你唯一的依仗，那你没有丝毫胜算！” 陆零沉默不语，手中一双牵机丝的游走速度顿时加快了一倍不止！ “没用的，就算再快几倍，你也触碰不到我的身体！”狂狮手中十指再弹，竟同时把两条牵机丝震开了半丈远，同时屈身弹射向前，眨眼间就欺身到陆零近前，侧肩狠狠撞在陆零的左膀上面！ 陆零只觉体内气血如海水翻腾，双手一抖，牵机丝各自缠住了两侧的一棵胡杨，不料狂狮这一撞的劲道竟非同小可，两棵胡杨的躯干被牵机丝直接切断，陆零的身躯瞬间倒飞了出去！ 十丈外，藏身在一棵干枯胡杨树后观战的马小刀连忙冲出，在陆零砸落地面之前及时拦住了她的身躯，两人一同向后跌退三丈！ 陆零一口鲜血喷出，被面具挡住后顺着面具内侧流了下来，染红了胸前白衣！ 马小刀轻轻放下陆零身躯，腰间杀鹿宝刀瞬间出鞘，咬牙冲向狂狮！ “马小刀，别乱来！”陆零伸手去拉他却拉了个空。 “马小刀，想不到你敢向我出手，倒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狂狮不躲不避，一手抓住马小刀持刀的手腕，空手入刃夺下了杀鹿宝刀，“小子，我绒狄的东西该物归原主了！” 马小刀手中宝刀被夺即时松手，伏身一拳擂出正正击中对方的胸膛，却如中铁板！ 狂狮咧嘴一笑，一脚踹中马小刀的胸膛，哐当一声闷响，后者直接倒飞出去，人在空中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狂狮咦了一声，缓缓收回右脚道：“小子，要不是你身上穿有护甲，肋骨至少断上五六根，算你命大！” 重重摔倒在陆零身旁的马小刀挣扎几下站起，嘴角涌出血迹，他伸手从怀里掏出那块护甲，发现中间已经凹陷下去一大片，便随手扔在了地上。 陆零一把扯住他的手臂，语气略带慌张：“马小刀，你没事吧？” “死不了！”马小刀一开口，嘴角又涌出来一缕鲜血，他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瞪着对面的狂狮惨然笑道，“好了不起的大宗师！” 狂狮把杀鹿宝刀随手插在腰间，点了点头道：“马小刀，我承认之前是小看你了，你的修为虽然低，却还是敢向我出手，你有种！” 沙尘暴距离他们所在之地不足一里，胡杨林上空开始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陆零踉跄站起，身躯一移缓缓挡在了马小刀身前，一身染血白衣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狂狮一头散发在狂风中不断飞舞，沉声道：“你还是要护着他？” 陆零双袖一抖，两根牵机丝再次从袖中涌出，然后两根后面还有两根，四根后面还有两根！ “马小刀，待会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要离我远一点！”陆零垂下脑袋，双袖之中从未尽数示人的六根牵机丝尽出！ 后面的马小刀闻言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什么？” 对面狂狮的神色则有些惊讶，眯着眼睛点头道：“了不起，原来你还有后着！” 六根雪白的牵机丝在空中诡异飞舞，陆零缓缓抬头，原本一双漆黑如默的双眸竟然诡异地变成赤红色，双手一扬，控着六根牵机丝冲向狂狮！ “这算是有点样子了！”狂狮看着那个速度和气势都提升了数倍的女子道，“那我就认真些与你斗上一斗！” 陆零瞬间冲到了狂狮身前一丈处，两根刺向对方胸膛的牵机丝突然往上一抬，然后疾如闪电般刺向狂狮的下颌！ 狂狮冷哼一声，脑袋上扬堪堪避过两根牵机丝的攻击，不料感觉身上一紧，低头看去，发现另外四根牵机丝已牢牢缠在了自己的腰腿之上！ 陆零招式未尽，突然以牙还牙侧起肩膀重重撞在了狂狮的胸膛上面！ 狂狮右脚往后撤了一步，脸上微微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运劲欲挣脱身上的牵机丝，结果却发现越缠越紧！ 而开头避开的两根牵机丝，在空中调了一个头，无声无息刺向了他的后背！ 沙尘暴已至，声势铺天盖地，胡杨林中睁目难开！ 一个身影借着漫天飞沙从陆零身后瞬间冲出，直接避开牵机丝扑入狂狮怀中，双袖一抖，两柄短刃滑入掌心刺向狂狮两肋！ “小子，有想法，不过这招对我没用！”狂狮哈哈大笑，一手往后准确抓住两根牵机丝，扯到身前分别缠住了马小刀手中的两柄短刃，右脚同时横扫踢中了马小刀的右腰！ 马小刀一口鲜血喷出，身躯再次飞出！ “我都有点不舍得杀你们了，绒狄栏子就缺你们这般的好对手来做磨刀石！”狂狮一身衣物头发被狂风吹得不住激扬，“尤其是我最近几年亲自调教出来的玄水十三骑，正缺少真正的实战机会，早知道这次就带上他们出来历练一翻了！” 一条龙卷风紧随在沙尘暴之后掀起满地飞沙，十余棵胡杨木被连根拔起扯向空中！ 地面三人也不敌这自然之威，在各自苦苦支撑片刻之后，先后被一股恐怖的吸力扯上了半空！ 情急之下，陆零只来得及操控牵机丝把马小刀的身躯拉到自己身边紧紧抱住，然后双双消失在疯狂肆虐的龙卷风漩涡之中！ 等56章 图雅部落 马小刀在迷迷糊糊中醒来，顿时发现自己身上多处地方在剧烈疼痛，同时那些痛处又隐隐有清凉酥麻的感觉！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类似帐篷一样的圆形房子里面，房子宽不过两丈多些，身下铺着图案精美的毯子，在他身下还多了一块又厚又大的白色牦牛皮，毛长且厚又柔软无比！ 不过有点吓人的是，陆零正紧挨着他躺在一旁，面具上的双眸紧闭，呼吸绵长睡得正酣！ 想起陆零操控牵机丝杀人的画面，马小刀就情不自禁吞了一口唾沫！ 他依稀记得，自己和陆零被龙卷风卷到天上后就不省人事了，那么高的天上掉下来竟然没有摔死！ 马小刀趴到陆零身前，轻轻呼唤道：“陆姑娘？” 陆零黑长的睫毛轻微颤抖着，身躯一动不动！ 马小刀继续轻声唤道：“陆零？” 陆零在牦牛皮毛中像个婴儿一样缩了缩手脚，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马小刀醒来后脑海里有一大堆的疑问，哪肯轻易作罢，直接凑到陆零耳边再次小声喊道：“伍长大人？” 陆零干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酣睡！ 马小刀这下是彻底无语了，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悄悄摸到了陆零的正面，双手一伸就想去揭她的面具！ 面具被马小刀拉到一寸高的时候，一道冰冷的声突然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马小刀，你敢揭我面具？” 马小刀心里一窒，咧嘴一笑后，动作利落地掀开了陆零的面具，看见面具下的容颜后马小刀顿时呆住了！ 陆零狠狠瞪着他，冷笑道：“满意了？” “好了，这就算我加入夜幽了！”马小刀竟然傻笑了起来。 陆零一怔，这才想起以前跟马小刀的那个打赌来。 马小刀呵呵笑道：“陆姑娘，你知道吗？如果要用一个字来形容你这张脸那就是美，两个字就是惊艳，三个字就是好好看，四个字是出尘脱俗！” 因为受伤，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的陆零双颊顿时印上了红晕！ 马小刀然后还补了一句：“我长这般大，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般好看的女子！” 陆零的脸顿时变得更红了，别过脸去轻声骂道：“马小刀，你要不要脸，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马小刀神色有些得意：“以前在拒蛮关北大街墨砚巷里摆摊子专门替人算命批姻缘的郝道士啊！这些年那厮没少忽悠我，不过前年在算命时出言不逊调戏了张屠户的老婆，被张屠户拿着剔骨刀追了整整七条街，要不是我拦住他们劝了些好话，估计郝道士舌头都会给张屠户切下来佐了酒，以后想继续给别人算命都难！” 陆零听了忍不住扑哧一笑，扭头又瞪了马小刀一眼：“那后来呢？” 马小刀挠挠头：“他调戏别人只是过过嘴皮子瘾，从来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出格事，但还是有人不停地找他麻烦，为了落个清净，他去年年初就悄悄离开了拒蛮关，听说好像是回天奉去了！” 陆零冷哼了一声：“你也别替他说好话，就是一个欺世盗名的家伙，别让我见到他，否则见一次打两遍！” “行吧，以后看还有没有机会跟他再见，倘若见着他，我肯定把你的话带到的！”马小刀收起脸上的嬉闹，“说回正事，陆姑娘，我记得我们被龙卷风吹上了天的，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方？这到底是哪里？” “这是绒狄西境一处名为图雅的部落！”陆零轻声道，“图雅的驼队在苦寒大荒的边上发现了昏迷的我俩，就直接把我们带回部落里来了！” 马小刀有些惊讶：“那狂狮呢，我记得当时一起被龙卷风卷走的？还有我姐、厉弦和两位前辈呢？” 陆零摇了摇头：“估计都被龙卷风刮到别的地方去了！” 马小刀松了一口气，低声喃喃道：“还好狂狮那厮没跟我们在一块，不然就惨了！” “我伤的比你轻，三天就醒过来了！”陆零继续说道，“你晕的时间就久了些，还得了热病，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你才刚刚退了热！” “我竟然昏迷了七天？乖乖！”马小刀回过神来，突然在地上一个角落看见了两柄有些眼熟的短刃，眼睛一亮忍着伤痛过去捡了起来，正是完好无损的玄牝和雀爪，不禁惊喜地道，“我还以为把它们弄丢了呢？” 陆零轻声笑道：“这你得感谢狂狮，要不是他破我招时用两根牵机丝缠住了这两柄短刃，早就不知道被龙卷风刮到什么地方去了！” “陆姑娘，说起牵机丝，我能不能问问那到底是什么逆天的宝贝？”马小刀有些好奇地道，“还有，你袖子里面一共藏着多少根？” 陆零淡淡地道：“这些话除了夜幽的人，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你真想知道？” 马小刀点了点头。 “是用东极寒荒万丈冰峰上的千年蛛丝和几种特殊的天材地宝一同熬制而成的特殊兵器！”陆零和盘托出，“我一共要修十二根，不过以我目前的修为，六根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马小刀想起一事，又问：“我记得你在出到六根牵机丝之前，曾经跟我说让我离你远点，为什么？” 陆零沉默了一会，才继续低声说道：“我方才说了，六根已是我的极限，第六根牵机丝一出，我会暂时丧失一些理智，可能会对周围的人进行无差别的攻击，我怕误伤了你，所以才让你别靠我太近！” “我懂了！”马小刀闻言心里很是内疚，“陆姑娘，还是我太弱了，连累了你！” 陆零摇头道：“别说这种胡话了！我也不是天生就能操控牵机丝的，你也别灰心，来日方长！” 马小刀点了点头，把玄牝与雀爪各自收入手臂皮套之中，突然想起一事，脸上神色瞬间滞住，问道：“陆姑娘，还有一事，我那杀鹿宝刀的刀鞘呢？我记得刀是给狂狮夺走了，但刀鞘还在我身上的，上面可嵌着不少宝石呢，老值钱了！” 陆零顿时有些脸红：“你我身上的银钱都被龙卷风吹走了，为了搭谢图雅部落的救命之恩，我就把刀鞘送给了他们！” 马小刀呆了一下，挠挠头讪笑道：“那就算了，反正杀鹿宝刀也没了，留着个刀鞘也没意思，送了就送了！” 陆零脑袋低垂，轻轻地嗯了一下。 马小刀看着她的俏脸，再次走神起来！ 陆零见他久久不说话，抬头看了他一眼，脸更红了，自己重新戴上了面具：“马小刀，你看够了没有？” 马小刀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脑袋，过了许久才敢开口问道：“陆姑娘，方才我看见你的脸又红了，没事吧？” 半天没人回答！ 马小刀回头一看，陆零双眼紧闭，竟然再次睡了过去！ 他没有再去吵她，忍着伤痛起身，掀开帐篷的帘子走到了帐篷外面。 外面阳光灿烂！ 面前的景象竟与苦寒大荒有天渊之别，一眼看去竟都是碧绿的草地，草地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 一条清澈的小溪从东往北蜿蜒流淌，溪水两边均匀分布着五六十座帐篷，随处可见马牛羊驼的影子！ 不久前才经历过一番残酷厮杀的马小刀看着眼前这个与苦寒大荒完全不同的人间仙境，举起双手小心翼翼地伸了个懒腰，缓缓吐出了胸腔里的一口闷气！ 一个身披皮裘长得虎头虎脑的黑脸小男孩抱着一只土黄色的小狗缓缓走到了马小刀跟前，仰头对着他咧嘴一笑，然后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大通马小刀听不懂的话语！ 马小刀努力听了半天还是于事无补，当场懵圈！ 第57章 图雅王 马小刀醒转，陆零却病倒在榻！ 接下来的几天她的状态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迷糊的时间明显更多，而且身上脸上一直烫得发红，敢情继马小刀之后也染上了热病，而且病情似乎更严重！ 两人不得不互换了之前的角色，轮到马小刀无微不至照顾陆零。 好在有黑脸小男孩的热心帮助，马小刀与他手舞足蹈叽哩咕噜，勉强也能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 黑脸小男孩是图雅部落首领的独子，名字叫做部日固德，这也是马小刀学会的第一个绒狄词语！ 而图雅部落只是绒狄四十九族之一，规模几乎最小，只有区区不到一千人！ 马小刀二人如今所在之处是图雅的本部，平日只有三分之一的人留守，有三分之一的族人则在五六里外的草场放牧，剩余三分之一的族中青壮年应绒狄王之召跟随自己的首领编入了绒狄大军开拔苦寒大荒！ 只是不知为何前两天突然传回了消息，绒狄大军在到达苦寒大荒后却被莫名解散，召集起来的十万兵士撤兵后只好各回各族！ 因为图雅部落人口式微的关系，图雅王部日巴戈虽然贵为一族首领，但在绒狄王麾下却只得了一个百夫长的封号，再加上图雅部落以前与旧绒狄王耶律诰天交好，绒狄换了新主后部落虽然没有受到牵连，但其后也一直受不到耶律经天的重用！ 这一趟仗打不起来，图雅王部日巴戈是有些暗自高兴的，因为两朝一旦开战就是你死我活的状况，图雅部落的兵士将会首当其冲被派上战场，能侥幸活下来的少之又少！ 既能避免部落人员的减损，也不用看到妻离子散生离死别的情景出现，图雅王觉得实属大幸！ 他此刻就站在距离本部几里外的一个小山坡上，身后是完完整整的三百多个同族兄弟：“终于回家了，兄弟们！” “回家噜！”身后一众族人同声欢呼起来！ “走吧，回家！”图雅王部日巴戈大手一挥，率先走下了山坡。 这是陆零病后的第四天，马小刀用手探过她的额头，摸上去还是有些烫手，一张俏脸苍白中乏着病态的氲红色！ 马小刀不是大夫不懂丁点医术，手足无措愁得直叹气，差不多到了正午时分，外面突然传来比平日热闹许多的人马声，他也没心思去瞧个究竟！ 不多久，帐篷帘子突然被人掀开，部日固德一手捧着热气腾腾的草药汤，一手提着一个软囊之类的东西走了进来，吚呀哇说了几句后，把手中的药汤和水囊递到了马小刀的手中！ 药汤是部日固德的阿娘亲手熬制，据说能治热病，至于那个水囊，是用羊的胃囊做成的储水袋，里面装着部日固德从小溪中盛来的清凉溪水，正好用来给陆零的额头降温。 “辛苦你了，部日固德！”马小刀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感谢的话还是得说，他扶起陆零的上半身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吹了吹碗里的草药汤，小心翼翼地喂陆零喝下，完事后又慢慢助她放躺下，把水袋轻轻扯平后贴在对方的额头上面，“陆姑娘，快点好起来吧！” 部日固德伸手扯了扯马小刀的衣服，然后指了指帘子外面，嘴里重复说着：“阿爸，阿爸！” 马小刀愣了一下，眼睛一亮：“你父亲回来了？” 部日固德自然也听不懂马小刀的话，只是一直拉着马小刀往外走，出了帐篷后往右再走了十丈，站到了一顶最大的帐篷面前。 帐篷里面，有男子与女子对话声不时响起，听上去像是在争吵着什么！ 马小刀心中微微一窒，顿时站住不动。 部日固德则直接掀开帐篷帘子走了进去，回头看见马小刀发呆的样子，于是向着他招了招手！ 马小刀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里面空间很大，布置得比马小刀与陆零住着的帐篷更奢华了一些，除了一名脸容温柔的妇人守在火坑边上煮着东西，旁边还多了一个身穿狐裘腰间挎着弯刀脸容威严的中年男子。 正是以绒狄百夫长的身份带领一众族人参战后刚刚回到部落的图雅王部日巴戈！ 部日巴戈正用绒狄话和自己的妻子争辩着什么事情，手中拿着的一物看上去有些眼熟，却正是被陆零当作谢礼送给了图雅部落的宝刀刀鞘！ 部日固德对着父母叽哩哇啦说了几句，貌似是在劝架！ 部日巴戈扭头向马小刀看了过来，眼神犀利如刀，用略带生涩的天奉话问道：“你就是我们图雅驼队从苦寒大荒救回来的天奉人？” 马小刀点了点头：“是的，见过图雅王！” 部日巴戈扭头对自己的妻子叽哩咕噜说了一通，妇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便带着部日固德离开了帐篷！ 等妻儿离开之后，部日巴戈对着马小刀扬了扬手中的宝石刀鞘：“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马小刀犹豫了一会，有些难以启齿！ “这是我绒狄少主的刀鞘，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那个在苦寒大荒京观海杀害了我们少主的天奉斥候马小刀，对吧？”部日巴戈冷笑一声，怒骂道，“你把这东西送给我们图雅部落，是想我们背上与敌私通的罪名，然后被绒狄王屠族吗？” 马小刀愣了一下，连忙摆手道：“绝无此事，就是为了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所以才把它送给你们的！” “报恩？本王看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图雅一族啊！”部日巴戈把手中刀鞘扔向马小刀，“赶紧带着它，还有你的那个同伴，马上离开图雅部落，我就当你们从来没有来过！” 马小刀任由那个刀鞘砸在自己身上又掉落在地毯上面，既没有躲开也没有动怒：“我们天奉有两句话，分别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绒狄固然是我们天奉的敌人，但你们图雅部落却是我和陆姑娘的救命恩人，真正的天奉子民从来不做恩将仇报的事！” “别扯那么多！你就说走不走？”部日巴戈突然抽出腰间弯刀，杀气腾腾地道，“不走也行，我就动手杀了你们，亲自提着你们的脑袋和刀鞘去向绒狄王请罪！” 帐篷帘子突然被人掀开，部日固德冲进来抱住了父亲的大腿，红着眼叽哩哇啦说了一通！ 图雅王之妻也去而复返，进入帐篷后悄悄看了马小刀一眼，竟然用非常正统的天奉话语说了一句：“不必担心，让我来劝劝他！” 马小刀顿时愣住了！ 第58章 君臣貌合神离 苦寒大荒往北九百里，绒狄都城火戎城的皇殿之中。 大殿尽头，有九级又宽又高的台阶直通上面的一丈宽的黄金龙椅，铩羽而归的耶律经天坐在王座上面，手上拿着一份奏折看了一会，俯首偷偷打量着大殿下方鸦雀无声的文武百官，面无表情地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耶律经天是个穷兵黩武的家伙？” 文武百官们面面相觑，尤其是那几个当初和狂狮一同商议退兵的老将更是神色尴尬！众人不约而同跪倒在大殿之上，一个个面相戚然地道：“臣不敢！” “哼，不敢？”耶律经天把手中奏折往下方狠狠扔了下去，奏折噼啪一声落在一位须发皆白的文官身边，吓得那老臣身躯一个激灵，差点没吓晕过去，“这次十万大军不战而返，你们肯定都在心里嘲笑孤是吧？” “臣等绝无此意，恳请王上明察！”一众大臣吓得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耶律经天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深呼吸了几下，声音温和了一些：“护国右仆射呢，不是说昨晚就回来了吗，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来觐见？” 下面大臣全都噤若寒蝉，没人敢上前应话。 王座旁边，一个低眉顺眼恭敬伺立的老宦官瞥眼打量了一下那些屁都不敢放一下的文臣武将，马上小碎步凑近王座回话道：“禀王上，护国右仆射在苦寒大荒追捕贼人的时候遭遇了沙尘暴和龙卷风，与贼子马小刀等人一同被吸上了天空，昨晚黑山栏子历尽艰辛才终于找到他把他给带了回来，据前去医治的冯御医回宫禀报，右仆射从极高外跌落下来，身受重创晕迷不醒，所以无法亲自前来面圣，还请王上莫怪！” 耶律经天愣了一下，沉声道：“他不是所谓的什么大宗师吗？竟然会伤成如此模样？真的假的？” 老宦官弯腰低头道：“巨大天灾面前，人皆渺小如蝼蚁，甭说什么武修的小宗师大宗师了，那怕就是那些从不曾在世人面前现身、传说中能飞来飞去的仙修，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你胡说什么呢？”耶律经天神色有些不满，但胸中的怒意已经消退了过半，“如今这世上只有寻常武夫，哪里还有什么神修仙修？拓跋宏，别在孤和众爱卿面前宣扬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小心孤治你的罪！” 老宦官赶紧下跪告饶道：“老奴口无遮拦妖言惑众实属该死，还请王上责罚！” 耶律经天不怒反笑，挥了挥手道：“孤罚你一个鸟都没有的三朝老臣做什么，起来吧！” “是，谢王上不罚之恩！”老宦官被绒狄王当众嘲笑痛处，脸色依旧如常恭敬，颤颤巍巍从地上爬了起来。 耶律经天沉吟片刻，道：“告诉右仆射府，等孤身体好些，当亲自到府上探望！你们都散了吧，拓跋宏留下！” “臣等告退！”众大臣叩谢后陆续退出了大殿。 耶律经天看着最后一人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再也不正襟危坐，身子往后靠在了龙椅背上，还把右脚也踩到了龙椅上面：“拓跋宏，冯御医的话能信几成？狂狮的伤势真有那么重？” 老宦官拓跋宏恭敬地道：“王上别忘了，老冯也是我们的人！” “最好是！”耶律经天冷笑了一声，“但孤也知道，时间久了人是会变的！” “王上，当年先王的那一档子事，我俩的把柄可都在您的手上，要是不慎传出去我和他死一万次都是不够的！”拓跋宏陪着笑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王上大可放心！” “记住今天你说过的话！”耶律经天伸手指着他道，“如今你们和孤可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别在暗地里作什么妖，否则别怪孤不留情面！” 拓跋宏的腰弯得更低了：“当然，当然！” 耶律经天伸手抚摸着龙椅两旁的一对黄金龙首，轻轻叹息了一声：“早知道这个位置只是表面风光无限，其实内里也不过如此，孤哪里还会那般折腾，老老实实做我那兵马大元帅不是更威风更自由？” 拓跋宏听了有些愣住，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耶律经天拍了拍两个龙首起身离座：“拓跋宏，这个座位你别看是用黄金铸成，其实是硬梆梆冷嗖嗖的，他娘的就是一个囚人的牢笼！” “王上！”拓跋宏还是陪着笑道，“世间帝王担天下，天下如山压双肩啊！” 耶律经天点了点头：“这个道理孤是懂的，要不也不会心甘情愿坐到现在！” “王上身体有恙，要不还是回寝殿歇息？”拓跋宏小心翼翼问道。 “有恙个屁！”耶律经天冷笑道，“孤带着十万大军开拔到了苦寒大荒，不成想儿子竟然被人干掉了，祭魂台也烧没了，像狂狮说的那般，士气受挫先机已失，孤能不喷个血晕一下吗？不然去哪里找个台阶班师回朝，那天孤可是把毕生的演技都拿出来用了！” 拓跋宏听得目瞪口呆，想了许久，才竖起一个大拇指讪讪赞道：“王上神想妙思，厉害得很，老奴自愧不如！” 耶律很是得意，怎么看怎么不像刚死了儿子的人：“你先走吧，孤再呆一会想想事情！” “是，老奴告退！”拓跋宏恭恭敬敬弯腰行礼，转身小碎步退出了大殿。 耶律经天目送着他的身影远去，脸上的得意神色渐渐消失不见，换成了一脸的阴沉！ 拓跋宏出殿，殿门自动关上了！ 耶律经天缓缓坐回到龙椅上，冷笑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空气说话：“这厮的话可有所保留？” 大殿不知哪个角落里传出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大体上没有！” 耶律经天点点头，继续问道：“右仆射府有何动作？” 那声音回答道：“今日卯时，右仆射府中的玄水十三骑皆有异动，除了老大的金一留在府中张罗琐事，其余十二骑皆已出府，目标应该是苦寒大荒！” “金、木、水、火、土、风、云、雷、电、霜、雪、雨、露，谓之玄水十三骑！”耶律经天轻蔑一笑道，“还有什么？” 沙哑声音回答道：“狂狮已夺回杀鹿宝刀，但只有刀身没有刀鞘！” 耶律经天沉思许久，点了点头：“他特意不夺刀鞘应该是想顺藤摸瓜，狂狮啊狂狮，你还真有一手！” 那声音请示道：“主上，可需要幽渊暗中前去监视？” “不必，让他们自己先折腾折腾！”耶律经天突然又问了一句，“我的那位嫂嫂，最近在郁翠宫中心情应该很不错吧？” 那声音回答道：“没错，那个十五岁的少女已经被她偷偷弄进了宫中！主上，要动手吗？” 耶律经天笑了笑：“一大一小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孤的眼皮子底下翻不起什么风浪的！再说了，太早下手，她们背后那些藏头藏尾的家伙哪里还会冒头出来，先暗中盯着就行！” “是，属下领命！” “对了！”耶律经天突然想起了一人，“以前我大哥的那个千目倌，他可有消息？” “在胡杨林与狂狮打了一场，后来估计也被龙卷风卷走了，目前踪迹全无！” “知道了！”耶律经天摆了摆手，“下去吧！” “是！” 一字过后，声息全无！ 耶律经天低头看着身下的黄金龙椅，嘿嘿冷笑道：“拓跋宏，孤逗你玩呢！要是孤真不喜欢，当初怎会愿意与你们沆瀣一气，出手夺这王位？” “还好，马小刀应该是被天收了，不然吾儿天穹还真是白死了！”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幽幽响起了耶律经天的话语，“儿子死了就死了，孤可还有好几个呢！” 第59章 图雅王妃 马小刀走出王帐，发现部日固德竟然屁颠屁颠跟了出来，他伸手刮了刮黑脸小男孩的鼻子，笑着打趣道：“部日固德，你娘能说一口流利的天奉话，为何你一个字都不会说？” 部日固德叽哩哇啦又说了一通，马小刀只得无奈摇头，苦笑道：“算了算了，鸡同鸭讲！走吧，回去看看你的陆姐姐好些了没！” 年龄相差六岁的两个大小男人并肩走着，很快便回到了原来的帐篷，掀开帘子进去一看，发现陆零已经在牦牛皮榻上坐了起来！ “你醒了？”马小刀赶紧过去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欢喜地道，“不烫了，看来图雅王妃的草药汤果然管用！” 陆零俏脸一红，伸手格开了马小刀的手掌，低声道：“马小刀，我感觉已经好多了！” 部日固德在旁边看着也很是高兴，对着陆零叽哩哇啦说了几句绒狄话。 陆零笑着点头，竟然也开口用绒狄话跟对方沟通了起来。 一旁的马小刀顿时愣住，诧异地道：“陆姑娘，你竟然也会绒狄话？” 陆零轻轻瞪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夜幽其余几人都会说绒狄话，不过——” “不过什么？”马小刀见她神色变得有些黯然，便好奇追问起来。 陆零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不过夜幽里面绒狄话说得最好的不是我，是小五！” 马小刀愣了一下，感觉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许沉重，赶紧扯开了话题：“对了，方才你们俩说了什么？” 陆零回过神来，笑着抚摸了一下部日固德的小脑袋：“他说见到我病好了很高兴，我说谢谢他和图雅王妃了！” 马小刀疑惑地道：“陆姑娘，你之前是不是已经见过他的母亲了？” 陆零点了点头道：“在你昏迷的那几天，我们已经见过了！” “难怪她会亲自为你熬草药汤！”马小刀想起一事，“对了，那你肯定也知道她会说我们天奉话，对吗？” 陆零点头道：“你还不知道吧，她以前曾是红凰公主的陪嫁侍女！” 马小刀更加糊涂了：“红凰公主又是哪位？” 陆零瞪了他一眼：“咱们天奉皇帝的亲妹妹，旧绒狄王耶律诰天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耶律明空的亲生母亲，如今被耶律经天禁足在郁翠宫中的红凰王妃！” “什么，是阿空的母亲？”马小刀一脸惊讶地道，“这么巧？” “还好是图雅部落发现了我们，要换成其他的部落，你我可能已经没命了！”陆零拿起旁边的面具自行戴上，挣扎着起来往帐篷外走去。 马小刀想去扶她却慢了半步，伸出的手扶了个空，他只好追上去问：“你去哪？” 陆零没有回头：“方才听部日固德说他阿爹已经回了部落，还和图雅王妃吵了起来，大概是因为你我的缘故，我得去找图雅王解释一下！” “不必了！”帐篷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进来的正是脸带和绚笑意的图雅王妃，她对着陆零柔声道，“陆姑娘，你有伤在身，热病又刚退不久，身体很虚弱，还是不宜走动太多！” 陆零有些惭愧：“王妃，听部日固德说您和图雅王吵起来了？” “陆姑娘放心，我和部日巴戈永远也不会争吵的，因为——”图雅王妃笑了笑，搀扶着陆零回到牦牛皮榻上坐下，继续道，“通常都是我在骂他！” 马小刀有些愣住：“刚才是您在骂图雅王？” “你就是马小刀，对吗？”图雅王妃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指了指陆零的旁边道，“你也坐吧！我知道你们有许多的疑惑，别着急，稍后我全部都会解答的！” 马小刀只好点点头，回到陆零身旁坐了下来。 图雅王妃扭头对部日固德说了几句绒狄话，后者便点点头走了出去。 陆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王妃，不必让部日固德特意去为我采花的！” “不妨事，这是我们图雅的习俗，有贵客上门必须要送上鲜花，前几天着急替你们治病一时忘记了，今天得补上！”图雅王妃的笑容还是很温柔，“再说了，把他支开，我才能和两位好好说说话不是？” 陆零只得点头道：“好吧！” 图雅王妃悄悄打量了马小刀几眼，突然双膝跪地伏下身去对着他行了一个跪礼：“恩公把我家小主人从拒蛮关安全送回了绒狄，阿桑在这里先替公主殿下谢过大恩大德！” 马小刀被吓了一跳，脸顿时红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陆零，又回头对着图雅王妃道：“王妃言重了，我本来就是要出关的，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陆零见状赶紧上前扶起图雅王妃：“马小刀说的没错，王妃如此大礼实在是折煞我们了！再说了，我们的命还是你们图雅部落救下的，我们还没谢您呢？” “好吧，那我们就别谢来谢去了，今天就当是聊聊家常吧！”图雅王妃起身坐回原位，“你们有什么疑惑，但问无妨！” 马小刀犹豫了一下，开口先问：“王妃，图雅王如今的意思，是否还要驱赶我们离开部落？” “恩公不必担心，刚才我已经说服他了，你们就安心留下来把伤养好，其它事情以后再说！”图雅王妃脸上有些歉意，“抱歉了，其实部日巴戈对你们并没有恶意，只是这些年在耶律经天的统治下，我们图雅部落的处境有些微妙，说白点就是处境有些艰难，他担心留下你们会危及到族人的安全，一时情急才想着把你们赶走，请两位千万不要怪他！” “王妃言重了！”陆零连忙摆手，“其实我们也知道，现在两朝局势紧张，我和马小刀留在图雅部落的确不适合，万一走漏风声传到绒狄王耳中，恐怕真的会给图雅部落带来灭顶之灾！” “这点陆姑娘不必担心，我们图雅族人一向同心同德，有我和部日巴戈在，你们的行踪大家肯定都能守口如瓶！” 陆零松了一口气：“那我就先谢过王妃了！” 图雅王妃笑道：“方才不是说了吗，我们之间不要谢来谢去了！” 三人相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马小刀心里一动，问了一句：“王妃，您能不能和我们说一下如今绒狄的形势？” 图雅王妃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不过，可能由另外一个人来说更适合！” 马小刀愣了愣：“谁？” 图雅王妃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请恩公稍稍等上一两天，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第60章 火戎城外母女相认 火戎城内城北角，距离皇宫十里外，有一座被寻常街巷包围的奇怪府邸，名为郁翠宫！ 虽名为宫，却不在皇宫之内，而在王城偏僻街巷之中，方圆半里内人迹罕至，半里外就是喧嚣的市井百姓！ 这宫邸的存在很不合理，甚至可以说可笑，但整座火戎城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却没有一个人胆敢笑话它的存在，除了住在里面的人身份特殊，还因为设立它的不是别人，正是火戎城乃至整个绒狄最高高在上的现任绒狄王耶律经天！ 据说，郁翠宫中住着的是一个传奇的女子，当年从千里之外的天奉王朝远嫁绒狄，夫君正是十六年前苦寒大荒一役后因病离世的旧绒狄王耶律诰天！ 在出嫁之前，她是一位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平时喜欢穿着红裙戴着精致镂空的凤凰面具，嫁到绒狄后还是喜欢这般打扮，所以人称红凰王妃！ 许多年前，绒狄新王替旧王，耶律经天成为了皇宫中新的主人，红凰王妃便不再适合住在皇宫里面，于是便被耶律经天安置到了此处！ 郁翠宫中除了红凰王妃，还有一个从天奉陪嫁而来名为怜怜的侍女，以及十余名从皇宫那边安排过来的男女家仆。 这些家仆表面上负责郁翠宫里的日常琐事，暗地里却是耶律经天派来监视红凰王妃一举一动的眼线！ 红凰王妃就像是被囚于笼中的金丝雀，但跟金丝雀不同的是，耶律经天对她一直很有分寸，从来不曾踏足此地之余，也没有对这位他名义上的兄嫂有任何非分之想！ 所以红凰王妃也乐得清净，除了偶尔会在绒狄的一些热闹节日由侍女怜怜陪同出门到街上瞧瞧热闹，更多时候都是留在郁翠宫中过着半隐居的生活。 几天前，郁翠宫周围的市井之中流传开一个天大的消息，红凰王妃失踪多年的女儿被绒狄王派人寻了回来，母女俩离别多年终于在郁翠宫中团聚，算是苦尽甘来了！ 这天清晨，郁翠宫许久不曾打开的大门徐徐而开，一袭红裙脸上戴着镂空面具的红凰王妃手上牵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走下了门前台阶！ 少女身穿一件泛旧的白色长裙，双眸泛着浅浅的蓝色，跟当年绒狄王耶律诰天的眼睛一模一样！ 二人身后紧随着一名脸容冷峻的青衣侍女，再后面就是两男两女四名家仆！ 一行人走过那僻静的半里地，很快便进入一条名为金笼的热闹街道。 红凰王妃一边带着几人这里看看那里买买，一边和周围凑上来的百姓招呼寒暄，态度很是亲民！ 金笼街道逛完大半，后面四名家仆手上都捧满了大小不一的各种礼盒，吃的穿的用的都有，数量多得走路都有些艰难了！ 百姓从来没见过像今天这般开心的红凰王妃，简直可以用神采飞扬惊艳动人来形容！ 有百姓眼尖，看见小公主殿下身上穿的衣裙很是破旧，心中怜惜，便好意提醒红凰王妃要给小公主殿下多买些新的衣裳。 红凰王妃颀然答应，于是便牵着女儿的手便往前方不远的成衣铺子走了过去，到门口后见围观的百姓也散得差不多了，她便转身对着那四个家仆道：“你们四个手上东西太多了，可别掉地上了，就在门口等着吧！” 四个家仆胸前都堆着几尺高的礼盒，只好点头应道：“是，王妃！” 红凰王妃于是便顺理成章牵着女儿的手走进了成衣铺子，身后紧跟着侍女怜怜。 一柱香不到，三人便从成衣铺子中走了出来，小公主殿下也换上了一身红色的纱裙，与母妃相映成趣，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侍女怜怜跟在母女二人身后，手上也捧着好几尺高的衣裳布料，边走边瞪了旁边四名家仆一眼：“发什么呆，走啊！王妃走得有些累了，直接回府！” “是，怜怜姑娘！”四名家仆闻言连忙跟了上去。 一行人满载而归，郁翠宫的大门重新关闭。 街道上的吆喝声依旧，后面也有几拨人先后进了成衣铺子，很快又走了出来。 等到日上中天，金笼街道上热气逼人，来往的行人心急浮躁，纷纷都加快了脚步。 一条阴暗的小巷里面，有人头戴垂纱的蓑笠身穿灰衣藏身在阴影之中，身后还牵着一匹浅黄色的瘦马，目光死死盯住了街道对面的成衣铺子。 一辆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到了成衣铺子门口，赶车的老汉有些驼背，吁的一声扯停马儿后，似是冲着铺子里面吆喝了一声。 一个伙计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开始不断从铺子里往外搬出布匹，打开马车后门塞进了车厢里面，前后搬了十余件，伙计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钻进了车厢里面。 马车缓缓朝着西边而去。 暗巷中的灰衣人翻身上马，远远地跟在后方。 马车先是驶出了金笼街，七拐八拐后转向了西边，然后又顺利出了火戎城的西门。 灰衣人骑着瘦马走到城门甬道，冲着拦上来的守卫亮了亮手中的一块令牌，守卫连盘查也免了，直接恭敬地让出了通道。 出了城门，灰衣人与前方马车的距离拉开到三十丈，继续跟随前行了一段路，眼看着驿道上的路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前面那一辆马车。 偏偏这时，那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灰衣人心中一窒，只得硬着头皮策马继续前行。 二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只剩十丈的时候，前面那个赶车的老人突然从马车上跳下，背也不驼了，转身朝着灰衣人走来，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直接变成了狂奔！ 瘦马上的灰衣人瞳孔一阵收缩，右手迅速从马背上抽出一柄弯刀，直接在马背上一跃而起，凌厉一刀劈向老者的脑袋！ 老者最后的几步跨度更大更快，眨眼间已冲到了灰衣人跟前，左手一把扯住灰衣人握刀的手腕，右手一拳重重硬在了对方的胸膛上面！ 咔咔咔~ 随着几声肋骨的断裂声响起，灰衣人的身躯直接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与那匹瘦马撞在了一起，连人带马摔成了一团！ 瘦马被自己的主人直接砸晕，灰衣人背靠马首跌坐地上，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遮脸的垂纱！ 赶车老者左手一甩，手中弯刀铮的一声插在地上，他走到灰衣人跟前问道：“你不是黑山栏子，也不是柔水栏子！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灰衣人嘿嘿冷笑两声，蓑笠一歪就此断气！ 赶车老者从他怀里摸出一块黑色的令牌，上面只刻着一个字： 渊！ 赶车老者皱了皱眉头，把令牌塞入怀中，转身走到了马车后面，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后，轻声道：“没事了，我都解决了！” 车厢门被人推开，一身伙计打扮的绝色女子双眼有些通红，百感交集地唤了一声：“小琥！” 赶车老者正是痴虎所扮，听到对方叫自己的真名后，他的眼睛也一同红了起来：“公主殿下，是我！” 红凰王妃身后钻出来一个年若十四五岁的蓝眸少女，一下子从马车上跳下来扑入痴虎怀中，回头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轻轻问道：“虎叔，她真的是我娘吗？” 身为糙汉子的痴虎此刻也有些鼻子泛酸，点头道：“小主人，不叫娘亲，叫母妃！” “阿空，刚才在马车里你已经躲了我一路了！”红凰公主柔声哀求道，“快到母妃怀里来！” 痴虎把耶律明空抱上前去，把她轻轻放在了红凰王妃的身旁，自己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母妃，我终于见到你了！”耶律明空扑入对方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红凰王妃紧紧抱住她，泪如雨下！ 痴虎红着眼，大声笑道：“走，我送你们去图雅部落！” 第61章 如果有以后 等待的两天里，除了养伤，马小刀一直跟着陆零或部日固德学绒狄语，那认真专注的程度让陆零在旁看了也觉得诧异！ 而让陆零更吃惊的，是马小刀这方面的天分竟然出奇地高，短短两天时间已经掌握了不少简单的绒狄词句，甚至可以用有限的绒狄词汇和部日固德进行简单的沟通了。 尽管如此，马小刀还是有些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终于察觉到陆零自打醒来后，便开始有意无意躲着自己！ 马小刀今年刚满十六岁，本来已经到了请德高望重的长辈给自己举行成人礼的时候，只是老爹刚走，自己此刻也身在关外，这成人礼可能要不了了之了！ 但是无论有没有成人礼，马小刀都不再是以前那个每天只会在拒蛮关中瞎晃荡的小屁孩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也开始领悟到一些男女情感之事。 而在这个特殊的转变之际，马小刀恰恰遇到了陆零，短暂的相处过后，马小刀好像有点开了窍！ 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对陆零产生这种别样的情愫的？ 是老爹死的那天，在洗石街中的匆匆一瞥？ 还是二人从家中赶往朱雀楼时，她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名字？ 应该都不是，还要再往后一些。 是众人在都护府厢房里商讨对策时，她突然开口帮自己说话？ 还是晚上马小刀带着耶律明空偷偷溜走准备出关时，她主动让出的前路？ 又或是在胡杨林斗狂狮时，她挡在自己身前说的那句话？ 她说，马小刀，别怕，还有我在！ 还是两人被龙卷风吹走后，她紧紧抱住自己的时候，从她身体上传递过来的温度？ 最后一次，是自己在帐篷里醒来，发现她偎依在身旁酣睡，那劫后余生的一瞬间？ 马小刀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可以感觉到陆零对自己也有着一些跟别人不一样的微妙感觉，但两人就是捅不破这层窗户纸！ 现在要更惨一些，不知为何，陆零竟然开始有意无意与自己保持距离了！ 马小刀与部日固德并排坐在溪边的石堆上，前者手中捧着一堆细小的石子，一颗接着一颗砸在溪流之中，脸上愁容惨淡：“部日固德，你说说看，她现在为何要故意疏远我呢？” 部日固德学天奉语要慢太多，叽哩咕噜说了一大通，两人还是牛头对不上马嘴。 马小刀叹了一口气：“算了，让一切顺其自然好了！” 部日固德突然跳下石头，弯腰在附近的草地上采了一大捆野花，回来一把塞到马小刀手里。 马小刀愣了愣：“你这是干嘛，你昨天送的花还插在帐篷里面呢！” 部日固德用生涩的天奉话道：“每天……摘花……送她……” 马小刀怔了片刻，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小家伙可以啊，是谁教你的！” 部日固德挠头笑笑，用生涩的天奉话道：“我娘……让我……说给我爹听！” 马小刀对着部日固德竖起了大拇指：“你娘真厉害！” 部日固德又挠头傻笑。 “走！”马小刀顿时重拾信心，手拿鲜花跳下石头往回走，“等我把她的帐篷堆满鲜花，她应该就会高兴了！” 二人回到帐篷门口，部日固德在后面停下了脚步，右手在胸膛敲了两下表示鼓励，伸手指了指帐篷里面：“快去吧！” 马小刀重重点了点头，深呼吸了一口气，捧着鲜花走了进去。 重新戴回面具的陆零正在帐篷中盘着腿闭目养神，听见动静后睁开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马小刀手中的花束：“你……这是干嘛？” 马小刀讪讪笑道：“昨天见你收到部日固德送的花挺喜欢的，我今天也去摘了些！” 陆零的面容藏在面具后面看不见，但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却眨了几眨，就那样盯着马小刀看了许久。 马小刀的手不自然地挠了挠头，有点不敢去看她。 陆零起身，缓缓在帐篷里面踱起了步子，几圈过后突然转身看向马小刀道：“马小刀，这几天我一直有一件事想跟你说的！” 马小刀看着她的模样感觉有一丝不妙，只能硬着头皮道：“什么？” 陆零轻声道：“这些天过来，你和我们夜幽算是共过生死同过甘苦，大家都已经把你当成了伙伴甚至是战友同袍了，回拒蛮关后我会跟拾长说明你的表现，你入度望府应该没什么问题！” 曾经削尖了脑袋也想进入度望府成为一名斥候的马小刀破天荒地并没有很高兴，轻轻哦了一声后，问道：“陆零，那我可以加入夜幽吗？” 突然被对方直呼其名，陆零还是诧异了一下，回过神来后轻声解释道：“这个……还是得看拾长的意思！” 马小刀突然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陆零的双眸：“如果陈叔同意了，夜幽是不是就会接纳我了，或者说，你也会认同我？” 扑通~ 陆零的心突然狂跳了一下，她连忙别开了脑袋，过了许久，才低声问道：“马小刀，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小刀垂下了脑袋：“我以为你已经听懂了我的意思！” 帐篷之中，一片沉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零才重新开口：“马小刀，我今年十八岁了，比你还年长两年，但我们都太年轻了，还不到说这些事的时候！” 马小刀不解，也有些不服：“十六岁已经是成年人了，拒蛮关里这个岁数的寻常百姓很多都已经成家了！” “你说得没错，但我们并不是寻常的百姓！”陆零扭头盯着他，语气变得有些严肃，“我是天奉度望府北府的一名斥候伍长，而你也信誓旦旦说过要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不是吗？如今天奉与绒狄的关系微妙，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开战，像我们这种人，注定了是没有资格过寻常百姓生活的！马小刀，你懂吗？” 马小刀咬着牙，神色黯然。 陆零见状有些于心不忍，声音变得轻柔了些：“我承认，你的确跟我以前见到的其他人都很不相同，但如今这个世道，并不允许我们有太多的想法，你我既然都选择了这一条路，就注定要放弃很多的东西！” “我懂了！”马小刀叹息了一声，声音低沉得有些沙哑，“陆姑娘，那以后呢？” 陆零给了马小刀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如果有以后，那就以后再说！” “好嘞！”马小刀只得点头同意。 “所以——”陆零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脸上的神色变化，“我们，还能不能像之前那样相处？” 马小刀抬头点头，强自笑道：“当然，我可以的！” 陆零沉默了一会，轻声道：“那就好！” 马小刀找了个空的瓦罐子把手里的花都插上后，转身朝帐篷外面走去，语气还是很倔强地道：“但是陆姑娘，我还是会每天都给你送花的！” 陆零愣了一愣！ “还有——”马小刀脚步不停也没有回头，“下一次生死关头，请务必让我挡在你的前面！” 陆零身躯微微一震，看着那个身影走出帐篷后，久久说不出话来！ 出了帐篷的马小刀自嘲一笑，张开双手对着日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旁边的部日固德凑上前，笑嘻嘻问道：“咋样？” 马小刀无奈笑道：“衰噜！” 部日固德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可能……我爹……都成了！” 马小刀叹气道：“所以嘛，我才说你娘厉害！” 部日固德挠挠头，想不明白。 远处的小草坡上突然出现了一辆马车，向着这边缓缓驶来！ 马小刀眯眼看去，脸色慢慢变得肃然：“部日固德，有客人来了！” 第62章 聚于图雅 “谁来了？”陆零听见声响走出帐篷来到马小刀身旁，看见那辆渐渐靠近的马车后似是有些惊讶，“这就是王妃口中提到的那位适合的人么？” “不知道！”马小刀摇了摇头，心里也是疑惑。 “我去告诉爹娘！”部日固德撒腿便向王帐跑去。 很快，图雅王一家三口便从王帐中急步走了过来，图雅王妃微笑着对马小刀和陆零道：“不介意的话，两位就陪我们一同去迎一迎贵客吧！” 马小刀与陆零相视了一眼，点点头，一同跟了过去。 马车缓缓靠近，赶车的人吁的一声扯停了马车，对着马小刀笑道：“马小刀，别来无恙啊？” 马小刀认真看了那人片刻，脸上突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连忙迎上前道：“痴虎前辈，怎么是你？” 陆零也迎上前拱手道：“想不到，会在绒狄境内再见到前辈！” 痴虎笑着点了点头：“胡杨林一别，如今看到两位安然无恙，真的是太好了！” 陆零问道：“前辈可有看到我的两个同伴，以及侯悔前辈？” 痴虎摇了摇头道：“那天我与侯悔前辈联手对付狂狮，可惜到最后也留不住他，但奇怪的是他也没有对我们下死手，他最后是一个人带伤离开胡杨林的，我和侯悔前辈本打算追他，奈何伤势太重，然后龙卷风也到了，我们都被各自刮跑了！” “原来是这样！”马小刀恍然，喃喃道，“希望侯悔前辈吉人自有天相，否则我会很愧疚！” 车厢后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红凰王妃牵着耶律明空先后走了出来。 “小刀哥哥！”耶律明空眼尖得很，看见马小刀后蹬蹬蹬就扑到了他的身上，双手一环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 旁边的陆零似是怔了一下！ 马小刀轻轻拍了拍耶律明空的后背，打趣道：“阿空，短短几日不见，你怎么好像更重了！” 陆零有些无语了，在旁边低声道：“马小刀，你到底会不会说话的？” 马小刀挠挠头，傻笑了起来。 红凰王妃与图雅王妃隔着两丈远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睛都红了起来，相互走近紧紧抱住了对方！ “公主殿下，见到您安然无恙，阿桑很高兴！”图雅王妃口中说着高兴，眼角处却滑下了一滴泪水。 “阿桑，都是王妃了，怎么还是这般爱哭？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吗？”红凰王妃伸手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痕，“这次出来用马车给你们带了些布匹，可以用来裁些新衣！对了，还记得怜怜吗？她让我问你好呢！” ‘殿下太客气了！’图雅王妃抬头看了看马车两边，疑惑问道，“阿怜怎么没跟殿下一起来？” 红凰王妃笑道：“我这次是偷偷出来的，怜怜现在估计正在郁翠宫里陪着假王妃假明空煮茶呢！明空，快过来见过你的桑姨！” “哦！”耶律明空从马小刀身上跳下来，慢慢走到红凰王妃身旁。 红凰王妃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快叫人！” 耶律明空看着面前的图雅王妃，脆生生地叫了一声：“桑姨！” 图雅王妃蹲下身子，伸手握住了耶律明空的右手，流着泪柔声道：“小主人，差不多十五年了，奴婢终于再见到您了！” 耶律明空扭头望向红凰王妃：“母妃，桑姨怎么哭了？” 红凰王妃一双凤目泛着泪光，笑道：“你出生那年有坏人要来杀你，是桑姨用背部替你挡了一刀，如今她背上还有着一条两尺长的疤痕呢！她呀，是像母妃一样，太想你了！” 耶律明空走上前，用手笨拙地替图雅王妃擦去脸颊上的泪痕：“桑姨不怕，等我再长大些，肯定可以保护你的！” 旁边的部日固德听不太懂几人之前的对话，最后这两句像是听懂了一些，伸了个小脑袋过来，用蹩脚的天奉语插话道：“我娘……我保护……” “你保护？”耶律明空低头俯视着他，“我比你高了一个头哩！” 两个差着四五岁的孩子相互瞪着眼，引得旁边众人哈哈大笑！ 一直在后面悄然等待的图雅王走到图雅王妃旁边，右手握拳轻轻砸了两下自己的胸膛，对着红凰王妃恭敬地道：“部日巴戈见过绒狄王妃！” 红凰笑着摇了摇头道：“部日巴戈，如今我己不是绒狄王妃了！” 部日巴戈沉声道：“您永远都是部日巴戈心目中的绒狄王妃！” 红凰王妃愣了一下，欣慰笑道：“你呀，还是像以前一样实在啊，不枉我当初把阿桑许配给你！” “王妃放心，部日巴戈现在都听阿桑的！”部日巴戈伸手邀请道，“此处阳光猛烈，还请王妃移步王帐歇息！” “不急！”红凰王妃突然扭头看向了马小刀，“容我先跟救我女儿的恩公说句话！” 部日巴戈怔了一下，抬头悄悄看了马小刀一眼，先前的敌意已经尽数退去：“是！” 红凰王妃缓缓走到马小刀和陆零面前，笑问道：“两位，可否跟我进王帐里聊一聊？” 马小刀与陆零对视一眼，一起揖手弯腰见礼：“恭敬不如从命，王妃请！” 红凰王妃看了旁边的部日固德一眼，对耶律明空道：“你在外面等一下母妃，好吗？” 耶律明空只得点了点头：“好吧！” 等两位王妃、马小刀和陆零，以及痴虎先后进入王帐后，图雅王用绒狄语吩咐身后几位族中长老道：“保护好小殿下，另外派人在王帐十丈外戒备，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靠近！” “是，图雅王！”几位长老招了招手，二十几个图雅战士在十丈外把王帐围了一圈！ 图雅王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用绒狄语嘱咐道：“部日固德，大人要在王帐里谈些重要事情，你不能进去打扰，正好小殿下也不进去，你就陪陪她，但是不能走得太远，明白吗？” “知道了，阿爹！”部日固德有些垂头丧气地道。 “看好他们！”图雅王对一同留在外面的族中长老重复了一句。 “请绒狄王放心！”族中长老用拳头砸着胸膛道。 等图雅王最后一个走进王帐后，耶律明空和部日固德再次大眼瞪起了小眼，好像都有点瞧不上对方！ 耶律明空低头上下打量着部日固德，用天奉语问道：“你的名字叫部日固德对吧？乖乖，怎么长得这般黑哩？” 听不全懂的部日固德挠了挠头，用生涩的天奉语反问了一句：“我去摘花……送你……好吗？” 第63章 红凰王妃的豪赌 进了王帐，图雅王夫妇主动把红凰王妃让上了主位，下方左右各摆着两个绣墩，余下四人主客各一边陆续就座，痴虎则直接站到了主位的后面！ “我从郁翠宫偷跑出来一趟不容易，为了家中的那几位不露出破绽，也不能在外头停留太久，在座几位都是自己人，我们就长话短说直奔主题吧！”红凰王妃抬头看着眼前四人道，“其实按照原来的构想，我是不会提早前来图雅部落的，郁翠宫里外有太多耶律经天的眼线，这个时候时机并不成熟，贸然前来可能会连累了图雅部落！” 陆零疑惑问道：“那是什么让王妃改变了主意？” “是你们的到来！”红凰王妃把目光缓缓移到了马小刀的身上，“我在郁翠官收到阿桑的消息，说恩公恰好也在部落里面养伤，所以我就赶过来了！” “因为我吗？”马小刀伸手指了指自己，神色有些惊讶，“王妃想见我？” “对，就是因为恩公你在这里！”红凰王妃点了点头，继续道，“其一，恩公排除万难亲自把明空送回了我身边，我觉得必须亲自见到恩公说一声谢谢才算有足够的诚意；其二，是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拜托二位！” “王妃，不知你所说的很重要的事是什么？”陆零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我和马小刀都有伤在身，说句不好听的，未必能帮到王妃的忙！” 红凰王妃柔声道：“是一封我的亲笔书信，想拜托你们带回天奉城，亲手交给我的皇帝哥哥！” 马小刀与陆零俱是一愣：“只是一封给皇帝陛下的亲笔书信？” “这个问题我后面再回答！”红凰王妃摇了摇头，“我先跟二位说说十六年前的事情！” 马小刀心中一震，脱口而出：“十六年前苦寒大荒一役？” 红凰王妃起身，轻轻抚摸着椅背，神思却仿佛己飘然天外：“你们可有想过一个问题？我既然从天奉嫁来了绒狄，成为绒狄王耶律诰天的妻子，为什么他还会三番五次侵扰我天奉边关，甚至发起十六年前苦寒大荒那般惨绝人寰的战事？” 陆零沉默了一会，问道：“斗胆问一句，是因为绒狄王耶律诰天不重视王妃么？” “不是的！”红凰王妃轻声道，“他很爱我！” 马小刀这就有些不懂了：“他爱王妃，但又出兵对付王妃的娘家国土，这有点说不过去啊！” 红凰王妃叹息一声：“那是因为，三番五次侵扰天奉边关的，并不是我的夫君！” 马小刀听得有些懵了！ 陆零一语道破天机：“不是耶律诰天，是耶律经天，对吗？” 红凰王妃扭头看向陆零，一脸赞许的表情道：“不错，正是这样！” 马小刀还是有些不解：“但耶律经天那时候还不是绒狄王吧？” “你说的没错，那时候耶律经天还不是绒狄王！”红凰王妃回答道，“但当时的他已经是绒狄的兵马大元帅了，兵权都在他的手上，他假传圣旨，屡次出兵侵扰我天奉边关，我夫君知道后暴怒之极，耶律经天便以那几年绒狄天灾频发，国库空虚无法正常给天奉交纳岁贡为由，打算出兵闹上几闹，好让天奉能减免当年的岁贡！” 马小刀问：“那几年，绒狄果真天灾频发么？” 图雅王部日巴戈点了点头，用略显生硬的天奉语插话道：“我可以证明，那几年干旱以后又闹涝灾，然后蝗虫过境吃光了庄稼，绒狄的确是民不聊生，很多族人都先后饿死了！” 说到后面，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眼眶都红了！ 图雅王妃没有出言安慰，只是轻轻牵住他的手。 马小刀听了心里也有些不好受，继续问道：“所以，天奉后面有减免绒狄的岁贡吗？” “这就是最关键的地方了！”红凰王妃神情变得有些凝重，“如果按照我那皇帝哥哥的性子，肯定会同意减免绒狄的岁贡，可是并没有！” “没有？”马小刀也是呆住了。 一旁的陆零开口道：“这事我略有耳闻，当时朝中近二十名文武大臣联名上书，说绒狄一介蛮夷，胆敢屡次犯我天奉天威，理当严惩！于是皇帝陛下便犯了两难，最后双方各让一步，皇帝陛下派出了当时的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徐尘前往拒蛮关议和，结果不知怎的议和失败，两朝最后还是开了战！” “陆姑娘，你才十八岁，竟连这个都知道，厉害了！”马小刀扭头悄悄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喃喃自语道，“想不到徐老头当年也参与其中，等我回了拒蛮关可得找他唠一唠！” 陆零只是看了马小刀一眼，对他的赞扬并没有回应。 红凰王妃对陆零的赞赏却多了几分，点头道：“所以，你们有没有觉得，在这些事情背后，似乎有着一只无形大手，偷偷在暗中推波助澜？” 马小刀与陆零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了带着战略布防图叛出天奉的狂狮，细思极恐！ 马小刀皱眉问道：“王妃的意思是，在天奉中有叛徒奸细？而且能让近二十名文武官员一起出手，这人的职位可不容小觑！” 红凰王妃缄默不语，许久过后，才轻声道：“恩公，如今两朝为何又起战事，你有想过么？” 马小刀摇头：“王妃，无凭无据的，我实在说不好，不好说！” “所以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们之前的那个问题了！”红凰王妃转身面对着马小刀道，“那不仅仅是一封我的亲笔书信，它还是一块投进深潭里的石块，或者说——” “诱饵！”陆零与红凰王妃异口同声说出了这两个字！ 红凰王妃一字一字道：“我要帮助皇帝哥哥，把藏在黑暗中的这个人揪出来！这是我余生最想做的两件事中的第一件？” 马小刀疑惑地道：“王妃，这一件事就已经很石破天惊了，第二件事岂不是更惊世骇俗？” 红凰王妃定定地看着马小刀，说出了更震撼的第二件事：“第二件事，就是我要从耶律经天手中夺回原本属于我夫君的东西！” 马小刀身躯一震：“王妃要夺回绒狄王的王位？” “方才我说了，在这王帐之中的都是自己人，所以今天我不会隐瞒那怕一星半点！”红凰王妃缓缓坐回主位上，神色坚定地道，“以前我可以什么都不想，可是现在明空回来了，我身为她的母妃，总得为她做些什么！” 陆零问了一句：“那么，王妃打算如何做？” “在这边，我会集结以前那些忠于我夫君的旧部共图大事！”红凰沉默了片刻，脸上有愧疚的神色一闪而过，“而等你们养好伤启程离开绒狄之时，我会暗中放出消息，让那些一直虎视眈眈的人知道，我给天奉帝的密信在你们手上！” 陆零身躯一震，低声喃喃道：“看来不只书信是诱饵，连我们也是！” “你们帮我吸引掉耶律经天一部分的注意力，我们这头行事就会更容易些！”红凰王妃脸上的愧疚神色更重了几分，“这也是我最对不住你们的地方，毕竟这很有可能是一条向死而生的不归路！” “多谢王妃的坦诚相告！”陆零苦笑了一下道，“可是王妃可曾想过，耶律经天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截杀我们，无数的绒狄栏子会蜂涌而至，再加上那个修为到达大宗师境界的狂狮出手，我们很有可能会死在关外，连拒蛮关的北门城墙都看不见！” 红凰王妃沉默了一会，轻声道：“离开图雅部落后，我和痴虎会暗中去见你口中的那位大宗师，我有八成的把握劝说他不出手，其它的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马小刀惊诧地道：“王妃，你这可是一场惊天动地的豪赌啊！” 红凰王妃坦然一笑：“我赌的是天奉和绒狄两朝以后再无兵祸，我赌的是千千万万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我赌的是倘若有一天我有命回天奉省亲，是真正意义上的回娘家！” “本来这样的大事应该先征得度望府同意的！”陆零沉吟片刻，抬头道，“不过这次我想自己决定，王妃，算我一个吧！” 马小刀突然问了一句：“王妃，为什么是我们？” 红凰王妃深思熟虑以后，给出了这样的回答：“你年纪不大，却敢孤身出关，在苦寒大荒京观海以一人之力搏杀了耶律天穹，还能在世间最强斥候狂狮手中脱身活命，你不顾安危护送我的女儿回来绒狄，现在还肯坐在这里听我说了这么多，你勇敢而不莽撞，知晓进退，守诺又有耐心，这些还不够吗？” 马小刀苦笑道：“王妃不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优点呢！” 红凰王妃定定地看着他：“所以……” 马小刀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笑道：“也算我一个吧！” 第64章 最快乐的时光 离开之前，红凰王妃轻轻摸着耶律明空的脑袋，有些不舍地对图雅王妃道：“阿桑，明空就暂时托付给你们图雅部落照顾了！” 图雅王妃把耶律明空拥在身前，点头道：“放心吧殿下，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小殿下的！” 耶律明空有些委屈地道：“母妃，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回郁翠宫啊？” “那个地方太过凶险，母妃一个人回去就够了！再说了，郁翠宫里已经有了一个假的耶律明空，你不必和母妃一起涉险！”红凰王妃在耶律明空身前蹲下来，微笑着抚摸着她的脸道，“你在图雅部落要听桑姨的话，不许欺负部日固德，知道吗？” 耶律明空点点头：“知道了？” 红凰王妃起身看向马小刀和陆零，神情有些复杂道：“半个月的时间，够吗？” 马小刀与陆零对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应该够了，不管恢复得如何，半个月后，我和马小刀就会离开图雅部落，启程赶回拒蛮关！” 痴虎走过来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我会尝试派出手下到苦寒大荒一带，看能不能联系上你们的同伴，有他们的接应，你俩的压力应该可以少一些！小刀，千万一定要活着，期待我们下次再见！” 马小刀点头道：“痴虎前辈放心，我肯定会小心的！” 红凰王妃对马小刀和陆零道：“像先前说的，离开这里后我就会去见那一位大宗师，我一定会说服他袖手旁观的，你们多多保重！” 马小刀与陆零一同揖手道：“也请王妃多多珍重！” 红凰王妃点点头，转身看向图雅王夫妇，笑着道：“阿桑和部日巴戈，不用远送了，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公主殿下保重！”图雅王妃红着眼道。 红凰王妃上了马车，回头看了一眼耶律明空，然后才狠心地走入车厢之中：“小琥，走吧！” “好！”痴虎扬缰策马，马车缓缓离开了图雅部落。 耶律明空看着马车远去，眼角忍不住有眼泪流了下来！ 部日固德凑到她身前，用天奉语讨好地道：“别哭啊……带你……去溪里……嬉水？” 耶律明空红着眼摇头道：“我又不会！” “没事……我会……教你！”部日固德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道，“我还……给你……抓鱼呢！” 耶律明空扭头看向了图雅王妃。 图雅王妃点点头，一左一右分别牵着她和儿子的手转身往小溪边走去：“没事，桑姨陪你们一块去！” 图雅王部日巴戈目送一大二小缓缓远去，走到马小刀跟前用生涩的天奉语问道：“马兄弟，既然误会已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绝无二话！” “图雅王不必客气，接下来这半旬我们还要在你这蹭吃蹭喝呢！”马小刀挠头笑着，突然想起了一事，“对了，眼下倒真的有一件小事想请图雅王帮忙，就是我的胸甲丢在了胡杨林，能不能请部落里的能人巧匠帮我再打一块？” “可以，我们部落里有自己的铁匠！”图雅王扭头看向陆零，“陆姑娘呢？” 陆零想了想，道：“那就请图雅王帮我打一柄铁枪吧！” 马小刀一听愣住，一脸惊奇地看着她道：“陆姑娘，你还会使枪？” 陆零淡淡地道：“学牵机丝之前，我使的就是长枪！” “厉害！”马小刀竖起大拇指，“我跟着图雅王同去，做好了顺带给你捎回来！” 陆零点头道：“好！” 图雅王问道：“陆姑娘，这枪可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陆零摇头道：“一体成型呈螺旋状，枪长一丈，重量在十斤以下就可以了！” 图雅王点头道：“这不难，部落里还有些上好的精铁，刚好用来替二位做这两件东西！马兄弟，现在就走？” “好嘞！”马小刀扭头看向陆零，“那你呢？” 陆零笑了笑，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小溪边：“别担心我，我这边可有三个伴呢！” “那行，我先去了！”马小刀笑着点了点头，和图雅王一起找族中铁匠去了。 陆零看着二人渐渐走远，转身走向溪边。 图雅王妃坐在马小刀之前坐过的石头上，赤脚泡在冰凉的溪水中，看着两个小的在开心嬉水，看见她后赶忙挥手道：“陆姑娘快来，这溪水泡脚很舒服的，部日固德在溪中抓了好几条鱼呢，今晚给你熬个鲜鱼汤啊！” “好啊，我也好久没喝过鱼汤了！”陆零脱去鞋袜坐到图雅王妃身旁笑道。 部日固德在齐腰深的小溪中游得畅快，如同一条小泥鳅般钻来钻去，看得岸边的耶律明空既害怕又羡慕！ 下潜水中许久的部日固德突然从耶律明空脚下钻了出来，用双手泼了她一脸的溪水！ 耶律明空气得不停跺脚：“部日固德，你想死是不是，上来看我不揍你啊！” 图雅王妃和陆零在旁边看着，也没有开口阻止他们的打闹，只是一同发出了银铃般的欢快笑声！ 接下来的半旬时间，除了养伤，马小刀还继续跟陆零甚至是图雅王妃学习绒狄语，一天一天渐入佳境！ 同时，马小刀也成了耶律明空和部日固德非正式的小师父，教给了二人一些简单的身法和打斗技巧！ 除了这些看上去比较正经的事情，马小刀就仿佛回到了最快乐的童年时光，和耶律明空和部日固德在图雅部落里窜来窜去，玩得不亦乐乎！ 一会是马小刀带着两个小的去小溪里摸鱼抓虾，一会是部日固德带着二人去学骑马射箭，一会是三人一同去草原采来鲜花偷偷送到陆零的帐篷里面，把枯萎的花束替换出来。 自打马小刀和陆零那天在帐篷里面说开之后，为着陆零名节着想，马小刀便央求图雅王在旁边给他另外找了一个帐篷搬了出去，把原来的帐篷留给了陆零一人！ 搬开后两人的帐篷距离很近，大概只有三四丈，可是又像是很远，总之关系相当微妙！ 耶律明空和部日固德仿佛也知道陆零的性子冷清，所以平时也不去打扰她，只找马小刀玩！ 每天疯玩过后，两个小的经常把马小刀的帐篷当成自己的房间不愿意走了，耶律明空率先占了床褥，部日固德只得把马小刀的被子抱到了帐篷内的一一小角当床铺，搞得马小刀只能可怜兮兮睡地毯！ 部落铁匠做好的胸甲很合身，用的果然是上好的精铁，上身后马小刀重新额外负重六十斤！ 而陆零在拿到长枪后并没有当着别人面拿出来显摆过，而是用牦牛皮缝制了一个长长的枪袋，把玄星斜斜背在了身后！ 玄星，正是陆零给自己新武器起的名字！ 最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眼看半旬时间如期而至，即将又是分别的时刻！ 等着马小刀和陆零的，又是一场新的腥风血雨！ 第65章 右仆射府 火戎城西，右仆射府。 这是一处占地宽广的宅院，门口只有寥寥数人值守，进了正门是一座三丈高的灰黑色假山石，山石后面是一个活水荷花池，顺着池上的曲折廊道往里走三十丈，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护国右仆射狂狮平时处理大小事情的议事大厅。 红凰王妃与痴虎装扮成普通的奴仆，在一个身穿金衣男子的带领下旁若无人地进了府。 走在荷池廊道上，痴虎眯眼看着前方两丈那个金灿灿的身影，脸上神色若有所思！ 红凰王妃哪怕身穿寻常奴仆服饰，也遮挡不住她的绝色容颜和独特的气质，她扭头发现痴虎的神情有异，低声问道：“怎么啦？” “听闻我们绒狄的这位护国右仆射除了掌控着黑山栏子以外，自己还搜罗培养了十三个了不得的亲信，分别取名为金木水火土风云雷电霜雪雨露，每个人的修为都有其独到之处，都能以一敌百！”痴虎沉着脸看着前面的金衣人，“没猜错的话，领路之人就是十三人之首的金一！” “他们人再多再厉害也没关系，我们这一趟是带着善意来谈合作的，不是来打架的！”红凰王妃缓缓前行，“小琥，我知你和他素有积怨，但是我们求人得有求人的姿态，等一下见了面你尽量忍让一下吧！” 痴虎沉默片刻后点点头，低声道：“殿下，这些年没见，我发现您的变化挺大的！” 红凰王妃轻声问道：“变得比前好了还是坏了？” “无所谓好坏吧！”痴虎道，“只是更成熟了些，不像以前那般爱使小性子了，更能忍耐，也更有大局观了！” 红凰王妃愣了愣，轻笑道：“夹缝中求生存的人，没办法！” 痴虎面有愧色：“当年，我不该那样一气之下就走掉的！” “没事啊，现在你不是也回来了！”比痴虎低了一个脑袋的红凰王妃停下来等他，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琥，这么多年了，也就只剩下你还留在我身边了！” 痴虎身躯微微一震，肃然道：“殿下，这是我的荣幸！” 曲折廊桥走完便是大门敞开的议事大厅，门楣上挂着的是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只观风雨！ 红凰王妃与痴虎不约而同抬头看着匾上的字，神色肃然！ 金衣男子伸了伸手，彬彬有礼地道：“两位请吧，主上已在里面恭候大驾！” 痴虎回过神来，低头看着金衣男子道：“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进府，会不会不太妥当？” 金衣男子笑道：“无妨，今天府外的人和事，我们都会暗中处理妥当！” “那就好！”痴虎闻言点了点头。 红凰王妃对着金衣男子嫣然一笑：“谢过金一先生领路！” 金衣男子正是玄水十三骑之首的金一，微微愣了一下之后，坦然笑道：“王妃，请吧！” 红凰王妃在先，痴虎在后，抬脚进屋，大门在二人身后徐徐关上！ 大厅尽头，狂狮有椅子不坐盘腿坐在了案桌上面，手中拿着一支卤鸡腿正在大快朵颐，怎么看怎么不像被龙卷风摔成了重伤的人，见二人进来头也不抬地道：“没想到王妃的胆子竟然这么大，青天白日敢出郁翠宫，而且敢来我这右仆射府？” 红凰王妃笑道：“右仆射的胆子也不小，竟然敢欺君，这可不像重伤晕迷不能上朝的样子！” 狂狮点头道：“王妃困身在郁翠宫，却也能知朝堂之事，了不起！” 红凰王妃站在两丈外，淡淡笑道：“来你这之前，我还去了图雅部落！” 狂狮闻言一怔，手上鸡腿僵在了空中，冷笑一声道：“王妃倒是实在，就不怕我把你直接押去见绒狄王？” 痴虎身躯一移挡在了红凰王妃身前：“你得先问问我！” “手下败将还敢到我面前口出狂言？”狂狮扔掉手中吃了一半的鸡腿，拿着案桌上的方布擦着手上的油渍，“令小琥，难道你忘了在胡杨林中我还饶了你一命！” “别叫我这个名字！”痴虎脸上隐隐有了怒意。 红凰王妃伸手拉住了痴虎，抬头淡淡笑道：“远来是客，护国右仆射难道不请我入座？” 狂狮冷冷道：“你自便！” 红凰王妃缓缓坐到了旁边的位置上，就像拜访多年好友的宅子一般，仪态要多自然就有多自然。 痴虎只好压下怒火站到了红凰王妃身后。 狂狮依旧还是坐在案桌上，冷冷道：“王妃的来意，可以说了！” 红凰王妃淡淡道：“我既然出现在这里，右仆射应该能猜到我想做什么吧？” “王妃是想谋逆？”狂狮沉着脸问道。 “谋逆？”红凰王妃摇了摇头，“我只是想拿回我夫君失去的东西！” 狂狮冷笑道：“就凭你？加上你身后的这个手下败将？王妃，别异想天开了，你连我这关都过不了！” “如果我说，再加上我夫君的旧部呢？”红凰王妃神色如常地道，“绒狄四十九族之中，他们可占了差不多半数！” “不够！”狂狮冷笑着摇头，“再说了，如今的绒狄王权势稳固，王妃如今不过就是一个被囚于郁翠宫里的旧妃，就算你不怕死敢登高一呼，旧绒狄王的那些老部下敢吱声和应吗？不怕被诛尽九族？” 红凰王妃脸色肃然：“如果再加上整个天奉做后盾呢？” 狂狮愕然，从案桌上跳了下来：“你说什么？你是什么时候和天奉勾搭上的？” “右仆射口中的勾搭二字可严重了些！”红凰王妃起身道，“右仆射可别忘了，你兄弟二人和我都来自天奉，曾经都是天奉的子民！” “不！”狂狮脸容有些扭曲，“王妃你难道忘了我是天奉的叛徒？你指望我会背叛绒狄王与你们结盟？不可能的！” “狂狮，当初你为什么要叛出天奉！”红凰王妃定定地看着他道，“不就是为了一个你深爱着的女子吗——” “住嘴！”听到此处的狂狮突然咆哮了起来，“不许在我面前提她！” “行，那就不提她了！”红凰王妃神色有些黯然，“狂狮，我知道耶律经天给你许下了承诺，不过就是他日绒狄大败天奉，他会封你为绒狄的一字并肩王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耶律经天真的就百分百相信你吗？你得了黑山栏子，他却把柔水栏子给了拓跋宏那个老宦官来制衡于你，这些年难道你都熟视无睹？” 狂狮缓缓平复了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地道：“王妃使得好一手离间计！” “还不止如此！”红凰王妃淡淡道，“耶律经天生性多疑，无论是谁他都信不过的，除了把黑山栏子和柔水栏子的权放给你和拓跋宏相互制衡，他其实还私自培育了另外一个神秘的组织玄渊，就是用来监视和对付那些与他不合的人，你大概还蒙在鼓里吧？” “玄渊？”狂狮抬头，脸色有些愕然。 “我的人查了几年才查出了一点苗头，不久前我也才第一次碰上他们！”痴虎从怀中掏出那块刻着渊字的令牌扔了过去，“你自己看吧！” 狂狮伸手接住令牌看了一眼，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 红凰王妃道：“狂狮，就算有一天他真的封了你为一字并肩王又如何，你觉得自己最后的下场会好过？他真的能容忍你这头功高盖主的狂狮留在他的身边威胁到他的王位？” 狂狮冷冷道：“王妃是想坐上绒狄王的宝座？” 红凰王妃上前，距离狂狮不足一丈：“你我联手，助我女儿耶律明空成为绒狄王，你就是绒狄的摄政王，我从此退居后宫不问政事，还会请求天奉帝祈光哥哥为你正名撤去叛徒之名，以后你随时可以光明正大来回绒狄与天奉！” 狂狮缓缓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死死攥着手中的令牌，脸上神色变化莫测，过了好久，他才低声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第66章 黄沙漫漫 苦寒大荒往北二十里，一处早已荒无人烟的破败村子。 “母老虎，已经找了大半个月了！”身背鲸骨弓的厉弦蹲在一堵半人高的土墙上面，面具下刚好露出的嘴巴咬着一根巴掌长的枯草，看着面前的漫漫黄沙神情郁闷地道，“老大和马小刀到底在哪里啊？” 蹲在墙头阴影中啃着干粮的马惊虎冷冷道：“再叫我母老虎，一棍子敲断你的腿信不信？” “我都快被晒成人干了，宁可被你打死算了！”厉弦唉声叹气道，突然神色一顿，呼地一下站了起来，眯眼往前方看去，兴奋大叫道，“有人来了！” 百丈开外，十余个骑着高头大马手执各式兵器的家伙正杀气腾腾地撵杀着一人，渐渐地向着荒村这边移了过来！ “莫非又是绒狄栏子？”马惊虎精神为之一震，把没吃完的半只馕塞入怀里，扯下头顶的虎首面具遮住面容，起身趴上墙头抬眼看去，“这下好了，又可以练练手了，有多少人？” “一个可怜的家伙正给十来个骑兵撵着打呢，等等，不太像是绒狄栏子——”厉弦睁大双眼看去，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我去，那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啊？” 马惊虎干脆也跳上了墙头，瞪眼看了一会，手提铜棍冲了出去：“破风你眼瞎了不成，那是侯悔前辈！” “我去，难怪那么眼熟，一身破破烂烂的，我还以为是个乞丐呢！”厉弦伸手取下鲸骨弓跃下墙头追了上去！ 五十丈外，模样狼狈不堪的侯悔一手挥舞着抢来的半柄弯刀，一手捂着腰间的伤口，与十余个骑兵苦苦周旋着！ 那十余个骑兵不像绒狄栏子，穿皮披裘的，倒像是绒狄某处的部落族人，领头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瘦小老者，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天奉话喊道：“老乞丐，都这样了，还不肯投降？” 一脸尘土早已疲惫不堪的侯悔脚步踉跄且战且退，干透开裂的嘴唇张了两下，凄然一笑道：“真他娘的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要换了以前，像你们这般的虾兵蟹将，老朽一人可以打趴下一百个！” “扎扎长老，这厮还这般嚣张，直接打死算了！”旁边的马上有个听得懂天奉话的族人怂恿道。 被叫做扎扎长老的瘦小老者点点头道：“行，就你吧！古亚罗，你上去杀了他，把脑袋割回去，族长肯定赏你一头羊！” “好嘞！”古亚罗右手弯刀在身后马臀上重重一拍，策马便向着侯悔冲了过去，举起弯刀重重劈落！ 有破空之声突然响起，一根丈余长的铜棍笔直飞来，正正撞在古亚罗的胸口之上，把他整个人击的倒飞出去，人在空中还喷出一大口鲜血，落地后身躯动弹了两下，断气死去！ 马惊虎直掠而至，一手接住空中弹回的铜棍高高跃起，双手擎棍重重砸在了古亚罗那匹马的脑袋上面！ 一声闷响过后是马匹的惨痛哀嚎，整匹马被马惊虎砸死在众人身前！ 侯悔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看着马惊虎的魁梧背影乐不可支：“黄土漫漫千百里，我自独行遇故人，甚好甚好！不过，这马就没必要杀了吧？” “别人杀鸡儆猴，我杀马儆人，吓吓他们！”马惊虎头也不回地道，“前辈都狼狈成这样了还有心情念诗呢？还是闭闭嘴省口气吧！” 对面一众绒狄人看着地上一人一马两具尸体，一个个吓得面面相觑！ 扎扎长老看着面前这个凶悍的陌生女子，害怕得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唾沫，扭头看着地上喘着气的侯悔道：“没想到啊，你这老乞丐竟然还有同党！” 侯悔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马惊虎的背影道：“没错，她就是老朽的同党，你们抓她就好！” 马惊虎很是无语，转身瞪了他一眼道：“前辈，能不能别玩了？” “好机会，一起上！”扎扎长老看见马惊虎竟然敢转身背对自己，兴奋得赶紧挥手，领着一众族人向着马惊虎冲杀过去！ 嗖嗖嗖~ 随着低沉的破空声陆续响起，十数道银光突然呼啸而至，打得一众绒狄骑兵措手不及人仰马翻！ “还想偷袭我？”马惊虎转身怒喝一声，扛起铜棍冲杀过去，噼哩啪啦一顿乱敲，几乎全员皆灭！ “母老虎，留个活口！”厉弦手持鲸骨弓缓缓走到侯悔身旁，低头看了他一眼，“唷，前辈，您这看上去有点狼狈啊？” 侯悔无奈摇头：“说来话长，先解决眼前之事吧！” “已经解决了，其他人都敲死了！”马惊虎一手扛着铜棍，一手提溜着那个叫扎扎的长老走了回来，“就留下了这个叫扎扎的，都吓出尿来了，果然是个渣渣！” 扎扎长老湿着裤裆怒道：“士可杀不可辱！” 马惊虎扣起手指狠狠凿了他的脑袋一下，威胁道：“闭嘴吧，再叽歪把你的翔都打出来信不信？” 扎扎长老哭丧着脸道：“这般凶残，你到底是男的女的？” 马惊虎咬牙道：“我是你娘！” “这里风沙大，要不还是回那荒村吧，那里有半间泥屋可以休息一下！”厉弦搀扶起侯悔问道，“前辈，伤得可要紧？” 侯悔捂着腰上伤口道：“死不了，走吧！” 一行四人回到荒村，果然有一处泥屋塌剩了半边，马惊虎率先走了进去，把扎扎长老扔到墙角，捂着鼻子道：“臭死了？” 侯悔靠着泥墙坐了下来，喘着气问道：“有水吗？老朽已经好些天没喝水了，都快渴死了！” 厉弦晃了晃腰上的小水囊，无奈道：“我们的水也喝光了，我回刚才打斗之处找找看，那里应该有水！” “有的有的，不止水，吃的也有的，还有牛羊肉干，可好吃了！”旁边的扎扎长老点头如捣蒜。 “真乖，就冲着你这配合的态度，今天小爷就不杀你了！”厉弦手提鲸骨弓走了出去。 “前辈，让我看看你的伤口！”马惊虎拿开了侯悔捂着伤口的手，血肉外翻触目惊心，她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药粉洒了上去，“老大不在，我身上也只有些止血粉，前辈先将就着，等我们找着个有人的村子再好好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没事！”侯悔微微皱眉，忍着痛道，“都说了，死不了！” 旁边的扎扎长老见二人聊得入神，悄悄起身想溜出去，一根铜棍呼的一下贴着他的鼻子插入了土墙之中，吓得他差点又尿了一回！ 马惊虎边撕下一条裙摆给侯悔包扎伤口，边冷冷道：“想死你就逃，逃得掉我跟你姓？” “再也不敢了！”扎扎长老打了一个冷颤，乖乖缩回了墙角里面！ 厉弦去而复返，手中提着三个水囊和两袋子的干粮，语气中很是开心：“以为是绒狄栏子，想不到是来给我们送补给的，除了有水还真的有肉干，我还牵回来三匹马呢！” “先给我水！”侯悔伸手拿接过一个水囊，打开后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这才满意地吐出了一口气，“爽！” “前辈悠着点，喝太猛了对伤口不好！”马惊虎问道，“对了前辈，您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侯悔闻言神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墙角里的扎扎长老插了一嘴：“这老头——不，这老先生闯入我们弥鹿部落偷东西，还偷看了我们族长的女儿洗澡，我们才追的他！” 马惊虎与厉弦闻言顿时愣住，一起扭头惊诧地看着侯悔，厉弦摇头笑道：“前辈，没想到您老还有这般嗜好呢？” 侯悔脸色苍白，尴尬得不得了：“误会误会，纯属误会！” 厉弦还想再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瞬间挽弓搭珠对准了破屋外头，沉声喝问：“什么人？” 马惊虎一怔，起身走到扎扎长老身旁拔出铜棍站到了厉弦身旁！ 片刻之后，外面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说的天奉话有些生涩：“里面的可是天奉度望府夜幽小队的人？” 马惊虎心中一动，肃然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外面那男子沉默了片刻，又问了一句：“诸位可认识痴虎？” 第67章 前路艰难 离开图雅部落之后，马小刀和陆零已经换上了一身绒狄人的衣着打扮，陆零甚至用挂纱的帷帽代替面具遮住了自己的绝色容颜。 所幸关外多风沙，戴这种帽帽的人多得是，再加上地广辽阔路人极少，二人一路上并没有引起别人太多的注意！ 三天后的晌午，两人各自牵着一匹枣红色的快马，顶着几乎要晒死人的日头出现在一处多族汇聚的热闹集市。 “我们的水都喝光了，找地方喝口水吧！”身后斜斜背着玄星的陆零隔着面前帷帽的挂纱打量着眼前人来人往的集市，“马小刀，这地方不错，正适合咱们抛出诱饵！” “陆姑娘，我也正有此意！”马小刀被关外风沙打磨了一个月的脸庞比出关前更加轮廓分明，而且也多了几分刚毅少了几份稚气，他四下打量了一会，伸手指了指，“看，那里就有一家茶肆！” 这是二人几天赶路以来见到的最热闹的集市，里面不但有卖牛马羊驼的，还有卖皮毛裘衣的，以及各种坚果奶酪之类的吃食，除此之外竟然还有着一间供商贩歇脚的简陋茶肆。 此时茶馆中的七八张桌子几乎都坐满了人，看他们的装束是绒狄人居多，一个个高谈阔论的甚是热闹！ 两人把马儿拴在门口马桩，大大方方地走入茶馆里面，好不容易找了一张空桌子，落座后陆零用标准的绒狄话喊了一声：“掌柜的！” 就算帷帽遮住了陆零的容颜，但也遮不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出尘气质，茶馆中那些五大三粗的绒狄人很快注意到了二人，一个个停止聊天扭头看了过来，寂静片刻过后，依依不舍地转头回去继续唠嗑，不过不少人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 有店小二快步走了过来，偷偷打量了一下陆零，用绒狄话问：“客官需要什么？” 陆零从束腰中取出一块碎银放在桌面上推到了店小二面前：“一壶好茶，一荤一素两个小菜，两个馒头，另外再来两袋水，够吗？” “够了够了，稍等片刻，马上就来！”店小二收了银子连连点头，临走前又偷偷多瞄了陆零几眼！ 马小刀见状在旁打趣道：“陆姑娘，看来人长得太好看也很麻烦！” 陆零瞪了他一眼，低声问道：“东西什么时候拿出来？” 马小刀想了想，回答道：“不急，先好好吃完这顿饭吧，过了今天怕是有一阵子要忍饥挨饿了！” 陆零定定看着他：“后悔了？” “才怪！”马小刀摇头笑道，“不过在拼命前得吃饱饭，这可是铁律！” 陆零淡淡地道：“马小刀，有没有想过其实留在图雅部落也挺好的，我看那耶律明空就很喜欢你！” 马小刀愣了一下，感觉这个问题有些危险，小心翼翼瞅了瞅帷帽下面的陆零，讪讪笑道：“陆姑娘，你这不会是在吃醋吧？” 陆零神色似是一窒，没好气地道：“行，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好嘞，我啥也没听见！”马小刀悄悄咧嘴一笑。 店小二去而复返，上了一小壶花茶，一小碟牛肉，一小碟南瓜片，还有两个拳头大小的馒头，无一例外都是量少吃不饱！ 除此以外，还有两个灌满水的小水囊！ “我去，奸商！”马小刀低声骂了一句。 二人正吃着，挨得最近的一张桌子上，两个绒狄男子正用绒狄话低声聊得起劲。 “听说了吗？郁翠宫里那位最近可坐不住了！”一个戴着黄狐裘帽的方脸男子用手挡着半边嘴巴跟对面长着八字胡模样有点猥琐的汉子道。 马小刀与陆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正摸着酒杯底的猥琐汉子眼中一亮，兴奋地道：“莫不是那红凰王妃耐不住寂寞勾引汉子了？” “你丫的，脑子里还能不能有点正经东西？”方脸男子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压低声音道，“不是勾引汉子，是谋逆！” 猥琐汉子愣了一下：“真的假的？她一个妇道人家敢谋逆，开什么玩笑？” 方脸男子言之凿凿地点了点头：“听说有天奉的斥候摸到了关外，不但杀了咱绒狄王的小儿子，还策反了郁翠宫里的红凰王妃，带着她的亲笔密书要回天奉呢？” 猥琐汉子还是不太相信：“你丫的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到底靠谱不靠谱？” “要是撒谎老子输你两头牛！”方脸男子趴在桌面上小声道，“这可是我小舅子亲口说的！你知道我小舅子是干嘛的吗？他可是拓跋公公手下柔水栏子的一名拾目倌！” “乖乖！”猥琐汉子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红凰王妃不是死定了？那般的美人，可惜了！” “你真是狗改不了吃粑粑！”方脸汉子低声骂道，“红凰王妃是一般人吗？她可是旧绒狄王的妃子，在族人心中还有着一定的威望呢，哪能说杀就杀的，抓贼还要拿脏！” 猥琐汉子问道：“不然呢？” 方脸汉子凑上前去，又压低了些声音道：“绒狄王这回可怒大发了，听说派出了许多绒黑山栏子和柔水栏子，誓要把那杀了少主身藏密信的天奉斥候给揪出来，到时候让那红凰王妃死得心服口服！” “敢情是同一个人？”猥琐汉子问道。 “可不是，听说还很年轻！” 两个绒狄汉子说到此处一同扭头向着马小刀这边看了过来！ 马小刀赶紧摆手，用绒狄话解释道：“两位大哥，你们说的天奉斥候可不是我！” 两人将信将疑地扭回了头去，交谈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那这回红凰王妃铁定要香消玉殒了！”猥琐汉子一脸的可惜，“这可是咱绒狄的地界，离那天奉的拒蛮关有一千多里呢，再加上那么多的栏子兄弟出动，对了，还有咱们那位护国右仆射兼黑山栏子千目倌的狂狮大人呢，他可是世上屈指可数的大宗师，他老人家一出手，别说几个天奉斥候，就算天奉大军来了也能杀个七进七出！” “那是！”方脸男子很认同地点了点头，突然又摇了摇头，“不过你还不知道，咱们的这位护国右仆射现在还重伤卧床呢，大概在短时间内是不会出来了！” 猥琐汉子一脸的不相信：“大宗师还能受重伤？谁干的？” 方脸男子道：“听说是之前追杀那个害死咱们少主的凶手，在苦寒大荒附近遇到了大龙卷，摔坏了身子！” 猥琐男子叹息道：“这也是够倒霉的！” “谁说不是呢？”方脸男子突然想起什么，“不过护国右仆射虽然无法出手，他手下的玄水十三骑可是倾巢出动了，那十三人可都是怪胎，据说个个都能以一敌百呢？” 猥琐男子使劲点头道：“这样看来，那几个天奉斥候肯定都要吓尿了，够他们喝上一壶的！” 马小刀在旁边越听越哭笑不得，低声对陆零道：“看来王妃已经兑现了承诺，没了那头疯狮子，这下我俩可轻松了不少！” “别轻敌大意，那么多的黑山栏子和柔水栏子也够让我们头痛的了，更别说还有那什么玄水十三骑！”陆零语气有些沉重，“马小刀，恐怕这一趟前路艰难！”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马小刀问道，“陆姑娘，吃好了吗？” 陆零知道他的意思，拿起桌上的两个水囊道：“开始吧！” 马小刀点点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物重重拍在桌上，打了一个饱嗝夸张嚷道：“吃得好饱啊，好满足！” 整个茶肆中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移了过来，目光慢慢落在马小刀身前的桌面上！ 那是一个嵌满了宝石的刀鞘，价值连城得很！ 第68章 龙颜震怒 皇殿里面，耶律经天脸色阴沉地坐在黄金龙椅上，看着前面空荡荡的大殿道：“拓跋宏，人手都撒出去了？” “禀王上，右仆射府出动了三百名黑山栏子以及玄水十二骑，还有老奴下边的三百名柔水栏子，在两天前都已经派出去了！”拓跋宏躬身伺候在皇座之下，模样诚惶诚恐的，有些不敢抬头，“王上请放心，马小刀等贼人肯定插翅难飞！” “想不到他竟然还没死，命可真大，而且还敢在孤的眼皮子底下蹦哒，孤一定要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耶律经天脸有愠色，“拓跋宏，话说回来，这个消息到底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拓跋宏回答道：“大概是在四五天前，最先是在城中市井间流传，后来愈演愈烈，连朝中大臣之间也是议论纷纷！” 耶律经天沉声问道：“军中呢？” 拓跋宏连忙道：“军中尚未发现！” 耶律经天脸色很是难看：“依你所见，故意把这消息散发出来的会是什么人？他们到底有何居心？” 拓跋宏想了想，小心回答道：“奴才大胆推测，这背后之人实在是阴险叵测，可能是想借王上的手对付红凰王妃，好从中渔利！” 耶律经天冷冷道：“怎么说？” 拓跋宏弯腰道：“红凰王妃这些年虽然久住郁翠宫，但在百姓中还有着不错的声望，再加上以前忠于旧绒狄王的旧部并不少，这些年王上恩威并施，才把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压下去一些，咱们绒狄的局势才稍稍稳定，并有了这几年的不错光景！如今我们绒狄要再度向天奉宣战，对方肯定不会坐以待毙，说不定这一次便是天奉度望府使的肮脏手段，让我们内乱而无睱南顾！” 耶律经天沉吟许久，冷笑一声道：“我看这可不像是天奉的手笔，要是天奉真的与我那嫂嫂勾结上了，他们怎会自己泄密？” 拓跋宏愣了一下，弯腰问道：“王上的意思是？” 耶律经天肃然道：“拓跋宏，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是红凰王妃自己放出来的消息？” “怎么会？”拓跋宏身躯一震，惊诧地道，“这可是自寻死路啊！” “别忘了，不久前她还把救回女儿的功劳强加到孤的头上呢！外面也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差点连孤自己都相信了！”耶律经天不住冷笑道。 拓跋宏皱着眉头道：“可是王上，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我的这个嫂嫂城府一向颇深，虽然出身天奉，却是个了不得的奇女子，她的想法一般人还真想不通透！”耶律经天喃喃道，“孤只是没想明白，她都隐忍那么多年了，为何偏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发难？这些年为了通过控制她来压制耶律诰天的那些旧部，孤一直没有把她逼得太紧，想不到竟给她缓过了一口气，孤当初怕是有些心慈手软了！” “王上，可需要老奴派人——”拓跋宏脸色凶狠，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耶律经天摇了摇头：“当初没有杀她，放到如今已经不好杀了，否则绒狄内部必乱无疑，而且局势肯定会一发不可收拾，真到了那个时候，还拿什么去跟天奉开战？” 拓跋宏道：“王上，这十几年来我们休养生息秣兵厉马，军中人数已经扩至四十万，这可是当初苦寒大荒一役时的两倍之多，而天奉的主要战力黑甲军与天奉龙骑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折损得差不多了！王上，这一次我们绒狄肯定胜券在握！” 耶律经天摇头道：“拓跋宏，这些年天奉也没有闲着，从天奉城传回来的半条消息，黑甲军与天奉龙骑一年前已经恢复了番号，只是到底恢复到什么程度却仍未探清！” “半条消息？”拓跋宏愣住了，直接抱怨道，“黑山栏子是怎么做事的？这也太儿戏了吧？” 耶律经天冷哼一声道：“这些年，我们那位护国右仆射兼黑山栏子千目倌的狂狮大人不是在闭关修炼就是在暗中培养他的玄水十三骑，哪里还有心思打理黑山栏子，你也不看看，黑山栏子如今的战力有多惨不忍睹，竟连区区一个马小刀都杀不掉！” 拓跋宏连声附和道：“就是就是，王上，要老奴来说，当初就不该让他来接管黑山栏子，一并交给老奴打理，王上肯定能轻松许多！” 耶律经天闻言，扭头似笑非笑地盯着拓跋宏道：“要真那样，现在就不是你与孤在这里编排他了，而是他与孤在此议论你！” 拓跋宏身躯一震脸色大变，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奴才该死，是奴才贪得无厌，请王上责罚！” “起来吧，人有野心不是坏事，只是要知道尺度！”耶律经天挥了挥手，“拓跋宏，你要知道，孤当初给你执掌柔水栏子，就是为了制衡狂狮的黑山栏子！不过你心里应该明白，孤的心还是稍稍偏向你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定下什么柔水栏子主内黑山栏子主外的规矩，这些年狂狮的黑山栏子在外头冲锋陷阵送人头，你的柔水栏子可一直都是在后方韬光养晦，孤希望你能拎得清！” 拓跋宏趴在地上，额头上冒出大片的冷汗：“老奴明白，老奴万谢王上的栽培！” “起来吧！”耶律经天淡淡地道，“你的柔水栏子监视右仆射府和郁翠宫那么久，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拓跋宏边擦着额头冷汗边恭敬回答道：“这两个地方倒没什么异样，不过老奴派去监视右仆射府的十个栏子，前些天突然失踪了三四个！” “什么？”耶律经天脸色一变，起身时一掌把身前的整张桢楠木雕成的书案拍裂两半，震怒道，“拓跋宏，这么重要的事，我不问你竟然不说？” 拓跋宏顿时吓得腿一软又跪了下去：“老奴该死，老奴还想着先自行查清楚了再来禀报王上的！” 耶律经天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收回了手掌，神色阴冷地道：“看来，白眼狼就是白眼狼，无论喂多久，都是养不熟的！” 拓跋宏闻言吓得汗流浃背：“老奴该死，请王上恕罪！” 耶律经天神色渐渐缓和下来，有些好笑地道：“孤说的不是你，你怕个什么劲？告诉你下面的柔水栏子，一定要把那该死的马小刀和密信给孤一起带回来，孤可不想空着手进郁翠宫见那个女人，明白了吗？赶紧退下吧！” “是，老奴肯定能办好，老奴告退！”拓跋宏连忙起身，战战兢兢退出了大殿。 大殿中，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主上，属下马上让人去把案桌换掉！” “这是小事！”耶律经天思索再三，沉声道，“我还是信不过柔水栏子的战力，你从玄渊中挑出十人，暗中前去收尾，除了密信之外，马小刀一定得死！” “是，属下马上去办！” 耶律经天仰坐在黄金座位上，瞪眼看着飞粱走兽的殿顶，冷笑一声道：“跳粱小丑都蹦出来了，这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69章 黄沙粒粒皆如血 二人离开前，还故意骑马在集市上招摇过市绕了一大圈，然后才拍拍马屁股继续向南缓行。 马小刀腰间挂着的刀鞘随着马儿的前行轻微晃动着，被猛烈的日头一照，上面十几个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宝石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离开集市二里地，二人就被两小拨绒狄栏子吊住了尾巴。 马小刀骑在马背上悄悄回头瞧了一眼：“左边一拨十余人，右边一拨四五个，共三个栏子小队！” 陆零仍是戴着帷帽，扭头透过挂纱瞧去：“你去还是我去？” “一人一边吧，右边的五人小队给你，另外那十来个栏子我来！”马小刀调转马头正想策马迎敌，身旁的陆零已率先骑马冲了出去，目标正是那十余个栏子！ “伍长大人，这也要跟我争吗？”马小刀苦笑一声，双脚一夹马腹径自冲向了另外那五人！ 五十丈外的一个拾目倌神色微变，扭头对旁边一个年龄最小的手下道，“阿伊顿一，你骑马快走，得把敌人行踪消息带回去！” 阿伊顿一有些不服：“拾目倌，对面才两个人，我们有十个，再说了，那边还有一小队柔水栏子呢！” “阿伊顿一，你是第一天成为黑山栏子吗？别他娘跟人说是我突罗带出来的！”拾目倌一拍对方的马屁股，铁青着脸道，“快走，记得沿途留下我们黑山栏子的隐秘记号！” 阿伊顿一只好一人策马往北退去，等陆零靠近到五六丈后，他已远在五十多丈远外。 陆零并没有去阻拦阿伊顿一，而是直接在马背上凌空飞起，两根牵机丝突然从袖中涌出，瞬间如银龙入体，钉死了一个靠得最近的黑山栏子！ 拾目倌突罗眼头皮有些发麻：“你果然是天奉斥候，身后的可是马小刀那厮？快把密信交出来！” 陆零双手轻轻一抖，染满血迹的牵机丝洁净如雪，身形一掠再次冲入了一众栏子之中！ 另一边，马小刀策马来到那队柔水栏子跟前，在猛烈的阳光下灿烂一笑：“诸位好啊，吃过午饭了吗？” 领头的伍目倌手执一柄五尺长的铜锏，目光落在马小刀腰间的刀鞘上，冷冷笑道：“你就是马小刀？” 马小刀翻身下马，缓缓向着五人走了过去：“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伍目倌扭头对着一众手下道：“兄弟们听好了，这就是杀害我们绒狄少主的家伙，他身上还藏着红凰王妃勾结天奉的密信，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了，还等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看见四个手下的脸上突然出现的惊恐神色，其中一人嗫嚅着道：“老大，小……小心身后！” 伍目倌回头转身，马小刀不知何时已如白日鬼魅一样站在自己身前半丈，他顿时被吓了一个激灵，抬脚后撤一步一锏向着马小刀的脑袋敲了下去：“小子你找死！” 马小刀身躯一侧避过铜锏，直接握住锏尾把对方连锏带人拖到了自己跟前：“给老子过来！” 伍目倌哪里见过这般打法，恼羞成怒之下，一拳重重砸在了马小刀的胸膛上，哐当一声闷响，等发现马小刀不但没有闪避还笑吟吟看着自己的时候他心中暗道不妙，拳面上已经传来了锥心般的刺痛！ “如何，够不够硬？”马小马一脚把伍目倌踹得倒飞出去两三丈，“唷，兵器握得挺紧的，这都不撒手？” 马小刀的这一脚势大力沉，伍目倌体内如同翻江倒海，嘴角有一丝血迹流了下来：“小子身藏护甲，忒无耻了！” 马小刀摊了摊手道：“没办法，你死我活，兵不厌诈！” 伍目倌气得脸都歪了，扭头骂道：“你们发什么呆，一起上去杀了他，平分富贵！” “杀呀！”富贵就在眼前，其余四人顿时精神一震，扛着兵器杀气腾腾冲向马小刀！ “算了，不逗你们了！”马小刀手腕一抖，两柄短刃滑入掌心，伏身向着五人冲了过去，右手雀爪防守，左手玄牝攻击，双刃翻飞带起一朵朵的血花，“还以为柔水栏子能比黑山栏子厉害，还是一般不中用，让我很失望！” 四个柔水栏子先后被马小刀放倒，从第四个柔水栏子腹中抽出玄牝后，马小刀手持滴血的双刃缓缓走向那个伍目倌：“只剩下你了！” 能孤身出关杀掉绒狄少主耶律天穹的人哪里会是草包，伍目倌这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个才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战力尤在自己之上，顿时腿都软了！ 马小刀距离他一丈远停下了脚步：“怎么，好歹也是个伍目倌，连垂死挣扎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这番杀人诛心的话一出，竟唤醒了伍目倌体内的一丝血性，手持铜锏咬牙切齿扑向了马小刀：“小子，休要猖狂！” 马小刀身影一掠欺身上前，右手雀爪封住长锏的同时，左手玄牝悄无声息捅入了伍目倌的胸膛之中，直没入柄！ 伍目倌全身气力顿时一泄，瞪大双眼狰狞看着近在咫尺的马小刀道：“杀了我……你也……逃不掉……” 马小刀抽出玄牝甩干血迹：“老子要逃早逃了，老子就是在等你们，懂吗？” 伍目倌的身躯像死蛇烂蟮一般滑落在地，已经说不出懂还是不懂了！ “马小刀，小心！”远处突然传来了陆零的示警。 马小刀收回双刃，捡起伍目倌的铜锏抬眼看去，只见三十丈处一个绒狄栏子正撒腿向着自己狂奔而来！ “来得正好，我还没过够瘾呢！”马小刀甩了甩手中的铜锏，感觉也相当趁手，突然目光一滞，死死盯住了那人身后的天空，喃喃道，“我去，伍长威武！” 一道乌光掠过天穹急剧下坠，势如破竹地钉入了那名绒狄栏子的后背，然后从前胸透出，把他死死钉在了地上！ 马小刀抬脚走了过去，看着插在那名绒狄栏子胸膛中的长枪玄星，和那顺着螺旋枪身不断涌出的血水，咕咚咕咚地浸染了脚下的黄沙，喃喃道：“乖乖，难怪要做成螺旋状！” 陆零牵着马儿缓缓走了回来，抽回玄星甩干血迹纳回身后皮套之中：“此地不宜久留，已经有黑山栏子回去报信了，用不着多久就会有许多黑山栏子追杀过来，走吧！” “好嘞，我的伍长大人！”马小刀点点头，转身找回自己的坐骑后翻身上马，二人策马继续南行！ 二人身后血染黄沙，狂风卷起粒粒如血！ 第70章 噩耗频频 申时初。 黄沙满天飞舞之际，一个两丈高的的小土包上，三个百目倌一脸愁容地向南而望。 其中一个脸色黑黄的精瘦老者用绒狄话低声呢喃道：“两位，已经追了那厮三天三夜了，这几天以来，咱们的黑山栏子损失惨重啊！” 其中一个身穿土黄色麻裙背上负着两柄弯刀的俏脸女子沉声问道：“乌钵托，你那边还剩多少栏子？” 一个肥头大耳的光头汉子挠了挠头，一脸沮丧地道：“别提了阿诗娜，是我下面的栏子最先发现了那二人的行踪，结果第一天就只有一个阿伊顿一活着回来，这两天加起来又有三十来人折在了那二人手上，我的手下已经折损近半了！” “你的小舅子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没想到你手下那个叫突罗的拾目倌临死前都给你拍了个马屁！”名为阿诗娜的女子冷笑声，“我那几个拾目倌都是饭桶，连我表弟的性命都保不住，气煞老娘了！” “你就算了吧，起码你手下还有七八十人！”乌钵托一脸羡慕地道，“我手下兄弟死那么多，回去都不知道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代！” “选择了做黑山栏子，难不成还看不惯生死？”阿诗娜嘲笑了几声，扭头问精瘦老者道，“尼路奇，你呢？” 名字叫尼路奇的老者咬着牙道：“我下面的栏子也折损过半了！不过据我的拾目倌巴提隆今天傍晚临死前所说，那两人已经负了伤，再加上被我等一直追杀，恐怕早已精疲力尽，捉住他们是迟早的事！” “天快黑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阿诗娜扭头看向尼路奇，“你比我俩年长，有没有什么好的计策？” 尼路奇沉思许久，道：“之前我们各打各的，像一盘散沙一样，结果被对方轻易就收割了人头，看来我们得团结在一块才更有胜算！” “现在我们的人数加起来也只剩下百七八十人，已经没了超过三分之一！”乌钵托有些恼怒地道，“千目倌手下的玄水十三骑不是也出来了吗？娘的，怎么一个人都瞧不着？” 尼路奇无奈地道：“人家早十几天就出来了，去的是苦寒大荒那一带，你能在这里见到才怪！” 乌钵托低声又骂了句娘：“我的青冥天呐，这就是亲生和捡来的区别，我乌钵托算是服了！” 阿诗娜冷声劝道：“瞧你这怂样，我劝你少说两句吧，这话要是传回千目倌耳中，你这个肥头大耳的猪脑袋还要不要了？” “你说我怂？”乌钵托有些不服，“要不今晚你我找个地方，再大战三百个回合，看看到底谁怂？” “再？”尼路奇愣了愣，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两位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阿诗娜俏脸一红，怒瞪了乌钵托一眼，双手执着身后的一对刀柄，破口大骂：“死肥猪你胡说些什么，信不信我把你那条肥肠给剪了？” 乌钵托赶紧往后躲，口上还不服输：“你舍得？” 阿诗娜气得脑袋要生烟，作势就要拔刀，被尼路奇喝止，她扭头骂道：“干嘛？” 尼路奇脸色肃然，一本正经地道：“阿诗娜，其实，我的也不小！” 阿诗娜懵了一下，回过神来呸地啐了一嘴，恼羞成怒地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这两个王八蛋还在想什么，小心精虫上脑，你们迟早死在那两个天奉斥候手上！” “报！”一个黑山栏子冲上了小土包，气喘吁吁单膝跪地道。 尼路奇见是自己下面的一个拾目倌，便没有再理会阿诗娜，急忙上前问道：“木托托，情况如何？” 那叫木托托的拾目倌神色有些惊慌：“禀报百目倌，我方栏子又死了三十余人！” 尼路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那两厮竟还有这般战斗力？” 旁边的乌钵托脸上的神色总算正经了些：“如今那两个斥候在什么位置？” “在前方五里外一条干枯的河床里面！”木托托喘着气道，“他们的马都被我方射杀了，现在应该举步维艰！” 阿诗娜建议道：“现在我们加起来只剩半数人马了，只能一同行动了！” 尼路奇点了点头，咬牙道：“让所有的栏子一起出动，把那对狗男女围死在河床里面，今晚点上火把从北往南搜索整条河床，最迟到天亮，一定要把他们揪出来，可别又让他们逃了！” “走吧！”其余两个百目倌点了点头，各自下了小土包召集自己的人手去了！ 尼路奇对仍旧跪着的木托托道：“起来吧！” 木托托拱了拱手道：“百目倌，我现在马上去召集剩余的兄弟，一起去围杀那对狗男女！” “站住——”尼路奇一把扯住了木托托的肩膀，压低声音骂道，“我们只剩下一二十人，死的兄弟已经够多了！你悄悄去跟剩下的兄弟们说，再打起来别他娘的一个劲往前冲，都给老子躲后面一点，做做样子就行了，老子可不想只剩自己一个人回去，懂了吗？” “懂了懂了，老大，我现在马上去跟他们说！”木托托连连点头，踉跄着跑下了小土包。 尼路奇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低声骂了一句娘，狠狠地道：“格老子的，这回可是亏大发了！”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五里外，一条深两丈宽七八丈的干枯河床从北往南蜿蜒着，在夜色之中，如同一条狰狞的巨蛇！ 在河床底下，有一个被旧时河水冲涮而成的天然凹洞，大概深有一丈，洞口刚好被一堵还没坍塌的河泥挡住了大半，地方也算是隐蔽。 凹洞中，全身白衣沾满血迹的陆零正在给同样一身血迹的马小刀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 马小刀微微颤抖的双手中还握着两柄短刃，一下没握住，两柄短刃一同掉在了地上！ 这几天的残酷厮杀，捡来的铜锏第一天就打断了，马小刀终于还是使出了自己的两柄贴身短刃！ 陆零手上一顿，低头看了一眼，轻声问道：“怎么，没力气了？” 马小刀捡回两柄短刃塞回皮套之中，强自笑道：“没力气也是正常的，我今天可是一口气杀了三十多个黑山栏子，比前两天都多！” “马小刀，我杀了五十多个也没有炫耀！”陆零淡淡地道。 “那是！”马小刀呸地一下吐出了嘴里的半口血水，由衷钦佩道，“谁叫你是我的伍长大人呢！” 看着已经把自己当成夜幽一员的马小刀，陆零也有些无奈：“你身上的伤……” 马小刀连忙道：“我没事，昨天左腿中了一刀，今天右臂也中了一刀，正好对称，都死不了！” 陆零点点头：“那就好！” “等一下——”马小刀一把拉住陆零的手腕，伸手轻轻掀开了她的面具，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伍长，你身上明明没有伤口的？” 陆零脸色有些苍白，嘴角淌下的血迹早已干了，自己若无其事戴回面具道：“昨天对上了一个使硬气功的拾目倌，后背不小心中了一掌，有一些小内伤，不打紧！” 马小刀没有松手，垂下头沉默不语。 “马小刀，别自责！”陆零只好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轻声道，“顺着河道继续往南，应该就是苦寒大荒的方向，不过恐怕还有一百多里远！” 马小刀终于松开了陆零的手腕，沉声道：“我担心今晚绒狄栏子会搜索河道，等天再黑些我们还是得走，你撑得住吗？” 陆零退了两步，取下身后装着玄星的皮套，背靠着土壁坐了下来，淡淡道：“怎么，觉得我会拖你后腿？” 马小刀讪讪笑道：“胡说，你不嫌我拖累你就行了！” 陆零沉默了一会，低声道：“马小刀，以后别再说这种谁拖累谁的话了，我们夜幽没有这种说法！” 马小刀愣了一下，点头道：“行，我记住了！” 两人闭上眼睛，开始趁着这片刻的安宁各自养精蓄锐！ 许久过后，幽暗中的陆零突然问了一句：“马小刀，如果这次我们走不出这条枯河——” “没有这个如果！”马小刀立即打断了她的话，“别担心，有我在，一定能带你走出去的！” 这话听上去好熟悉，好像自己什么时候也曾经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吧！ 面具之下，陆零沾着血迹的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第71章 被围 戊时末，天光尽灭，漆黑的苍穹中升起一轮弯月，有无数星辰交替闪烁。 河床凹洞往南三里，马小刀借着迷蒙月色爬上了河床中一块高高的岩石，转身往来路看去。 身后两里外的河道中模亘着一条火蛇，一直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缓缓移来！ 那是绒狄栏子点起了火把，正排成一线在后面呈地毯式搜索！ 马小刀从岩石上跃了下来，走到陆零身旁道：“他们果然是在搜索河道，大概就在两里外！” 陆零凝神听了一会，摇头道：“不对，他们除了大部分在搜索河床，还有约十来个栏子小队正加快朝着我们来了，最近的一组距离我们不到一里地！” 马小刀问道：“要不，我们先离开河道到岸上躲躲？” “不行！”陆零摇头道，“岸上地势空旷更易暴露行踪，只有在河床里才可以利用这里面复杂多变的地形攻守交替！马小刀，我们恐怕没时间逃跑了，准备迎敌吧，看能不能先解决掉这打前锋的几十人，后面才能轻松一些！” “好！”马小刀问道，“最快的那组栏子在哪个方向？” 陆零伸手指了指正前方偏右一点的位置：“就在这边，距离我们只有半里路！” “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先去杀几个挫挫他们锐气！”马小刀手持双刃撒腿冲进了夜幕之中。 “马小刀，你我不能分开！”陆零一咬牙，反手从身后抽出长枪玄星，身影一掠追了上去。 五十丈外，马小刀已与五个绒狄栏子开始了激烈的厮杀，其中一人后撤几步吹响了嘴里的哨子，却被疾冲至二十丈外的陆零扔出手中玄星刺了个透心凉！ 马小刀右手雀爪勾住一个绒狄栏子的弯刀卸到了身侧，身躯前冲撞入对方怀中，左手玄牝一挥瞬间划破了对方的喉咙，一股滚烫的鲜血顿时喷了马小刀一脸！ 陆零身随枪到，一手抽回长枪玄星后掠至马小刀身旁，几枪挑翻了剩余的几个绒狄栏子，沉声道：“不对劲，其他绒狄栏子已从两边包抄过来了，后面搜索的那些绒狄栏子肯定也听到了哨声！马小刀，只有南边还有一个缺口，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马小刀伸手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咬牙道：“你先走，我给你殿后！” 陆零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瞪着他厉声道：“一起走，两个人逃掉的机率更大，如果只剩下我一个人，根本逃不了多远！” 马小刀想了想，只好点头道：“行，我们一起走！” 二人再不逗留，一同冲向南面的缺口！ 月色之下，两边追赶的绒狄栏子呈犄角之势向南围拢，而马小刀与陆零二人把奔逃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已渐渐和两边角尖处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再快点，能逃出去！”陆零催促着马小刀，自己的身躯却稍稍放缓，退到了马小刀身后半丈外，“马小刀，你先走！不对，等等——” 马小刀正想说什么，突然心中一个激灵，抬头看去，前方十丈远的一块岩石上突然出现了四五个朦胧的黑色身影，随后便有无数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十数支劲箭迎面射来，瞬间封死了马小刀与陆零所有前进的道路！ “你大爷的！”马小刀身躯一移挡在陆零身前，正准备用手中一双短刃拦截下那些激射而至的箭矢，手臂上突然一紧，身躯直接被陆零扯到了身后。 “让我来！”陆零单手转动长枪玄星，把射到二人身前的几支箭矢尽数挡掉，口中却道，“马小刀，走不掉了，我们已经被绒狄栏子包围！” “你大爷的，就差了那么一点！”马小刀抬头狠狠看着前方岩石上的几个黑影，“这几个家伙有够精的，是什么时候避过了你的耳目摸到我们前面来的？” 陆零眯眼看去，沉声道：“马小刀，他们不像是绒狄栏子，怕是一早就在这里等着我们了！” 马小刀愣了一下：“难不成追杀我们的除了绒狄栏子，还有其他人？” 似乎是为了佐证陆零的判断，前方岩石上那几个黑影非但没有继续出手，还一同跃下岩石后消失不见！ 他们出手只为挡住马小刀与陆零脱困，完事马上撤走得干净利落，足够阴险！ 过了没多久，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神秘黑影站过的岩石下面左右一分突然涌出了十余个绒狄栏子，散开后把马小刀和陆零唯一的逃生出路也堵死了！ “我去，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倒霉透了！”马小刀抬眼打量着四周，无数脚步声接连响起，五六丈外一圈都是密密麻麻的身影，粗略算去得有四五十个绒狄栏子！ 一个身后背着一双弯刀的俏脸女子越众而出，正是绒狄栏子百目倌阿诗娜，她不断打量着马小刀与陆零，冷笑道：“终于追着你们了，天奉斥候挺能跑的呀？” 陆零走到马小刀身后，与他背对背而立，轻声道：“马小刀，看来这次是真的逃不出去了，你我唯有死战一场！” 一脸血迹的马小刀心里很是内疚：“抱歉了伍长，我还是没能带你闯出去！” “我说的话你这么快就忘记了？”陆零摇头道，“我们夜幽小队的人，一不说连累，二不必道歉！” 马小刀点点头：“行，能和伍长大人死在一块，我马小刀也算心满意足，够了！” “你……”陆零身躯微微一震，心里百感交集，喃喃道，“马小刀，记得我说的那句话吗？如果有以后——” “那就以后再说！”马小刀点头接了下半句。 火光陆续出现，绒狄栏子大部队也终于赶到，人群再一分，肥头大耳的乌钵托和精瘦乌黑的尼路奇也出现在了阿诗娜的身边！ 尼路奇上下打量着马小刀，神色有些诧异地道：“我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几天竟然杀了我那么多的兄弟！” 乌钵托的目光则一直停留在陆零的身上，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唷，竟然还有一个姑娘，这气质没得说，不如摘下面具，让我瞅瞅长得俊不俊？” 阿诗娜一巴掌扇在乌钵托的脸上，冷笑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丫的给老娘收敛一点行不行？” 乌钵托悻悻然道：“就是开个玩笑，你打我作甚？” “行了，别吵了，正事要紧！”尼路奇上前一步，冷眼看着马小刀道，“小子，看见这阵势了吧？你们就别想逃了，赶紧把密信交出来，到我这领一个痛快！” 马小刀轻轻喘着气，笑道：“这位前辈，我已经没力气了，信就在怀里，不如你亲自过来取？” 第72章 援兵被阻 酉时末。 在那个自称痴虎手下，名字叫安雷的绒狄汉子带领下，脸上戴着斥候面具的厉弦和马惊虎，以及有伤在身的侯悔星夜兼程向北而行，已经连续赶了七天七夜的路！ 期间，众人路上遇到了几拨在外侦查的绒狄栏子，由厉弦和马惊虎直接出手一一抹灭，此后一路顺利再无变故！ 这时的四人已经远离苦寒大荒进入绒狄王朝的腹地，身下的马匹都已疲惫不堪，经过简单商议后，在一个小土坡下稍作休整。 马惊虎取下水囊给几人分喝以后，依次给四匹马儿喂起水来，厉弦则转身往旁边的小土坡上爬了上去。 侯悔闲着无事，便与身旁的绒狄人聊了起来：“安雷兄弟，还没多谢你呢，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及时带给了我们？” 安雷摆摆手，用有些生涩的天奉话道：“不必客气，我这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侯悔身上有伤，脸上还是有些苍白，沉吟了片刻之后，问道：“有一事老朽这些天一直想问你，那个叫耶律明空的小姑娘，是否已经安全回到了她娘亲身边？” 安雷点点头道：“侯前辈放心，小殿下已经安全抵达并且和王妃见了面，我出来的时候，王妃已经把她暂时送到了图雅部落代为照顾，马兄弟与陆姑娘当时也在图雅部落之中！” “那就好，看来他们在图雅部落还见上了一面，这样的话老朽总算心安了些！”侯悔松了一口气，又问道，“依安雷兄弟的猜测，我们还要多久才能见到马小刀与陆姑娘？” 安雷想了想，道：“绒狄都城火戎城与苦寒大荒相距大概九百里，这些天我们几乎马不停蹄一直赶路，走了大概有五六百里路，你们的两个伙伴从图雅部落出来也有些时日了，应该很快就能和我们碰上！” “要不是途中经过几个村落换药处理了伤口，老朽这带伤之身恐怕也受不了这种程度的赶路，更别说能撑到现在了！”侯悔闻言，感慨地道，“那小子和陆姑娘一路上被人不断追杀，肯定吃足了苦头，老朽真希望他们能撑住！” 安雷劝慰道：“前辈放心，主上和王妃亲自挑选的人肯定能不负众望！” 侯悔点头道：“希望如此！” 另一边，厉弦已经爬到了小土坡的坡顶，开始面向北边极目远眺！ 马惊虎给马儿喂完了水，抬头冲着土坡顶上的厉弦喊道：“咋样？” 厉弦借着月色眯眼细看，回答道：“前方一马平川呢，往北十里好像隐约能见到一些移动的火光！” 侯悔与安雷心中一动，一同站了起来。 “有可能是小刀和老大，破风你快下来，我们赶过去瞅瞅！”马惊虎挂好水囊翻身上马。 侯悔与安雷也起身上马，等厉弦直接从坡上滑下来后四人立刻策马出发。 继续往北走了大概几里地后，前面的地势突然有了明显变化，一条干枯的河床在月色的照耀下隐隐约约出现在众人眼前！ 安雷稳坐在马背之上，打量着不远处的干枯河床道：“那是咱们绒狄曾经三大母亲河之一的密苏河，不过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干枯了！” 那一溜火光还在六七里外的河道之中，像围起来一个很大的圆圈，可以明显看出是由许许多多的火把组成！ 马惊虎突然想到什么，心中一沉道：“好像是有什么人被围困住了！破风，你说会不会是小刀和老大？” “诸位小心，前方有人！”厉弦没有回答，而是策马挡在众人身前，右手从腰间布囊中掂出几颗铁珠，挽弓对准了前方的黑夜！ 半里外的河道边上，突然出现了五个骑着黑色骏马的模糊身影，好像正缓缓向着他们策马而来！ 侯悔疑惑地问：“到底是敌是友？” 马惊虎反手从背后取下了铜棍，骑着马缓缓走到了厉弦身旁，仔细观察了一会后道：“五个黑衣人，虽然天黑看不清样貌，但绝对不是小刀和老大！” 那五骑在二十丈外突然排成一排停了下来，远远看去都穿着带帽兜的黑袍，脸容被帽兜遮了个严严实实，他们手上都提着相同的大弓，身后负着弯刀和满载的箭囊！ 厉弦用绒狄话问道：“什么人？” 对面一人回话，声音低沉：“你们又是什么人？” 安雷担心厉弦话说多了容易露出破绽，连忙策马来到厉弦身前，用正统的绒狄话回答道：“我们是绒狄花狐部落的皮商，刚从天奉拒蛮关互市卖货回来，正准备赶回部落去，还望各位兄弟能行个方便！” 对面沉默，没有再接话。 安雷扭头，故意用绒狄话对厉弦三人道：“大家莫怕，是咱们绒狄的兄弟——” 弟字还未说完，对面突然毫无征兆出手，一阵凌厉的破空声瞬间由远而近！ “快躲开！”厉弦叱喝一声，手中鲸骨弓已拉满释放，三道银光电射而出，与空中的三枚玄箭一一相撞，三声清脆的金属交击声后，最后一支玄箭被铁珠击中后竟然一分为二，一半钉入地面，另一半则随着一声入肉闷响射入了安雷的后背，箭矢穿透他的躯体从前胸冒出来一尺，触目惊心！ 安雷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胸前冒出来的箭矢，一口鲜血从口中涌了出来，身躯在马背上晃了两晃，噼啪一声摔到了地上！ 后面的马惊虎和侯悔顿时心中一惊！ “你大爷的，一弓发三箭，其中一支竟然还是子母箭？”厉弦语气中很是懊恼，抬头看向对面中间的黑袍人，用绒狄话冷冷问道：“你是怎么瞧出破绽的？” 中间黑袍人缓缓垂弓，淡淡道：“我们绒狄人，不喜欢戴着面具做人！” 厉弦咬牙道：“该死，我竟然忘了这一茬！” 马惊虎翻身下马来到安雷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对着厉弦和侯悔缓缓摇了摇头。 厉弦现在可不止懊恼，心里内疚得要死，没想到自己一时大意，竟让安雷死于非命：“母老虎，你和侯悔前辈继续往前接应老大和马小刀，这几个家伙交给我！” 马惊虎起身一把扯住了他的坐骑，低声道：“破风冷静些，倘若老大和小刀真在那火光之处，那他们要面对的敌人肯定多得多，你的兵器能以少胜多，你去比我们更适合！” 对面的黑袍人淡淡道：“别想了，你们谁也过不去！” “别犹豫了，快从河床走！”马惊虎铜棍在手中旋了一圈，直接躬身向着那五个黑袍人冲了过去，脚掌踩过之处尘土飞扬，“侯前辈，替我掠阵！” 厉弦见状再不迟疑，一扯缰绳策马调头，直接向着左边的河道冲了过去！ “想走？”最左边的黑衣人弓上搭三箭，故技重施射向厉弦，后者策马不停，指间三颗铁珠搭上鲸骨弓拉成满月，三道寒光正正命中飞来的三箭！ 第三支子母箭再次一分为二，一半射向厉弦，一半射向他坐骑的前腿！ “同一招对我不管用！”厉弦用手中鲸骨弓砸掉射向自己的半支箭，手上一撑翻身下马，石脚把那半支射向马腿的箭矢踢飞了出去，随后整个人在空中旋了一圈，重新稳稳坐回马背上面！ 身下骏马发出一声长嘶，直接驼着厉弦跳入了干枯的河道之中！ “我去追他！”失手的黑袍人一扯缰绳，策马追了过去！ 中间的黑袍人对右侧的同伴道：“你也同去，务必把那人截下，我们这边三人足矣！” “是，老大！”旁边的黑袍人拍马追向自己的同伴，两匹马一同跃入了河道之中！ 这边的马惊虎魁梧的身躯在地面上左闪右避，躲开了另一个黑袍人的两箭，第三箭射至面门时他直接把铜棍往身前地上一插，子母箭在击中铜棍的瞬间一分为二向两边射了开去！ 马惊虎头也不回冲着后面策马而来的侯悔喊道：“前辈，请送我一程！” “来了！”侯悔策马跟在马惊虎身后，伸出右手一把捉住马惊虎的左手，利用身下骏马往前奔跑的强大冲力，直接把马惊虎的整个身躯拉上半空朝前甩了出去！ 从没在战斗中合作过的一老一少，头一次合作就使出了一招完美的配合！ 马惊虎人在空中双手擎棍，如同猛虎扑羊一般一棍向着最中间的黑袍人重重砸了下去！ 第73章 鲸骨铁珠 河床之中，两个黑袍人如附骨之疽般，趁着昏暗的月色策马紧追着前方的厉弦。 双方在黑暗中不时挽弓相互对射，都是箭法如神，都准得有些离谱，空中不时闪起箭矢与铁珠相撞后产生的火花和响起清脆的炸裂声，景象让人叹为观止！ 而双方的距离，从最开始的五十多丈渐渐缩小到了如今的二十多丈！ 周围的乱石变得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椭圆形，个别也有一些不规则的，有些小如人头，有些却有一两丈高大！ 厉弦一个不察，身下马匹被一支玄箭钉入了右前腿，哀鸣之后一个趔趄仆倒在地，厉弦顺势向前翻滚，起身之际挽弓射出了三枚铁珠，然后身影转了一圈瞬间躲到了一块巨石身后，刚刚躲好，一支玄箭就急促射到，竟直接钉入了他脸旁的巨石之中，羽尾还剧烈地晃动了好久！ 厉弦身躯贴着地面，探出半边脑袋观察了一下地形，心中便有了计较，瞬间起身挽弓，依次向着正前方和左右呈扇形各射出了三枚铁珠，速度之快让人乍舌！ 两个黑袍人很是训练有素，一同弯弓搭箭，一人的箭矢射向了迎面而来的铁珠，一人的箭矢继续射向了厉弦藏身的巨石！ 正面的三枚铁珠被尽数击落，黑袍人的三支玄箭再度没入了巨石之中！ 但黑袍人并没察觉到，两旁各三枚的铁珠竟是瞄准了距离他们身下坐骑不足一丈远的两块椭圆形巨石，六枚铁珠直接被巨石弹开改变了飞行的轨迹，各自有一枚从旁侧击穿了马匹的脑袋！ 两个黑袍人翻滚落地，不约而同伸手往背后的箭囊取箭，结果其中一人却摸了个空，他心中一惊，身躯一滚躲到一块巨石后面，沉声道：“糟了，亚罗克，一时没注意，我的箭射光了！” “我去，乌辛吉，你躲也得跟我说一声吧！”另一个叫亚罗克的黑袍人慌忙躲到了另一边的石头后面，还好对面没有出手，他擦掉额头上的冷汗低声骂道，“差点被你害死了！” “抱歉抱歉！”乌辛吉连忙道歉，“你的箭还有多少，借我几支！” 亚罗克数了数，除了刚刚取出的三支玄箭，箭囊中也只剩下五六支箭了，他取下弓上的三支箭朝对方扔了过去，“给你三支，省着点用！” 几道银光电闪而至，直接把空中的三根玄箭击成了六段！ 两个黑袍人傻眼了！ 那边的厉弦大声嘲笑道：“怎么，两位没箭了？我的铁珠还有两百多颗，要不要借你们一些啊？要的话就站出来，我多射一些给你们啊！” 两个黑袍人气得脑袋生烟，哪里敢真的出去，再说了，自己的弓也射不了铁珠啊？ 乌辛吉怂恿道：“再给我三支呗！” 亚罗克摇了摇头，他可不想再浪费所剩不多的箭矢了！ 乌辛吉很是无奈，只好伸手抽出了背后的弯刀，对自己的同伴说：“你吸引他的注意力，我从右边摸过去宰了那小子！” 亚罗克点了点头，伸出了三根手指，意思是我最多浪费三箭给你打掩护，你自己看着办！ 乌辛吉更是无奈，只好点头表示同意！ 亚罗克挽弓起身，一箭射向在石头侧面探出半边脑袋的厉弦，却被对方及时缩回避过！ 乌辛吉赶紧起身掠向了右边三丈外的巨石后面！ 如是这般三箭过去，手拿弯刀的乌辛吉已经来到了与厉弦藏身处在同一水平线的一块石头后面，距离厉弦不足三丈！ 乌辛吉悄悄调顺自己的呼吸后，突然举着弯刀从石头后面冲了出来，跃身而起一刀砍向巨石后面的厉弦！ 但他人还在半空中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因为他突然看见厉弦正后背贴地而躺，手中挽弓如满月对准了自己！ 厉弦右手一松，一道银色光芒瞬间射到了乌辛吉的眼前，后者只觉得额头一痛眼前一黑，噼啪一声摔在了地上！ 厉弦冷笑了一声：“等你丫的好久了！” 对面的亚罗克等了许久，心中疑窦丛生，数了数囊中箭数，只剩下最后三支，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其中两支是子母箭！ 他悄悄探出半边脑袋朝前看去，竟然看见自己的同伴从那块巨石后面走了出来，冲着他招了招手！ 亚罗克松了口气，起身赶紧奔了过去：“厉害了乌辛吉，终于把他干掉了！” 对面身穿黑袍的乌辛吉点了点头，右手提着玄弓，左手指了指巨石背后，意思是你自己来看！ 亚罗克走到两丈外，目光无意中落在同伴腰间的一个布袋上面，心中突然一惊！ 对面的乌辛吉左手突然抽出了巨石上的一支箭矢，身躯弹射而出扑向了亚罗克！ 亚罗克瞳孔一阵收缩，取箭，挽弓，举起瞄准一气呵成！ 但他还是晚了，箭射出之际被对方脑袋一侧堪堪避过，再想取箭已经来不及，对方右手玄弓从上砸落，一瞬间竟然套住了自己的脑袋！ 突然发难的自然是换了乌辛吉衣物进行偷袭的厉弦，只见他左手发力一扯，直接把对方拉到了自己跟前，右手玄箭朝着对方心脏位置捅了过去！ 亚罗克反应也算是快了，反手取箭捅向出厉弦的腹部！ 两支玄箭同一时间刺入对方体内，亚罗克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厉弦：“小子……算你……狠……” 厉弦左手松掉玄弓捂住了腹部伤口，右手松开插在对方心脏的玄箭后一把扫掉了对方的帽兜，低声骂道：“我去，绒狄人果然不戴面具，好丑！” 亚罗克身躯一软瘫倒在地，死得不能再透了！ “这衣服的用料倒也不赖，就是可惜破了个洞！”厉弦揭起面具喘着气，伸手摸了摸身上的黑袍，有点爱不释手！ 他一把握住腹中的玄箭直接拔掉，鲜血顿时喷涌而出，痛得他呲牙咧嘴，“娘的，好痛！” 从怀里取出止血粉洒在伤口上，脸色苍白的厉弦咬牙忍痛，撕下衣物包扎好伤口后，从亚罗克的怀里摸出了一块刻着‘渊’字的黑色令牌，看了几眼后收了起来！ 厉弦挣扎着起身回到巨石后面取回自己的鲸骨弓，扭头往北看去，四五里外，火把的光芒清晰可见！ “老大，马小刀，撑住别死，我来了！” 第74章 绝境之战 马小刀与陆零脚下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三四十个黑山栏子的尸体，二人身上的衣物被鲜血浸透，尤其是陆零的一身白衣几乎变成了一袭红衣，模样凄美绝伦！ 五六丈外，三个百目倌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看着尸堆中间那两个杀神一般的血人，尤其是那个手提玄枪的女子，心里震惊得无以复加！ 阿诗娜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埋怨道：“早跟你们说了，乱箭射死最省事，非要搞什么车轮战，说什么要看到他们最后绝望无助求饶的恐惧神情，现在好了，一下子又死了几十个兄弟，你俩满意了？” 乌钵托被阿诗娜说得很是懊恼：“谁曾想这两个家伙竟如此命韧，都这样子了还死不了？” 尼路奇也有些后悔，冲着身后怒吼一声：“弓箭手！” 四五十个绒狄弯弓搭箭，一同对准了场中的马小刀与陆零，只等尼路奇一声令下，就要把他们射成两只刺猬！ 马小刀握着短刃的双手微微颤抖，身躯一移挡在了陆零身前！ 陆零在轻轻喘着气，手中长枪玄星染满鲜血，握在手中又粘又滑很不舒服，但她还是紧紧握住了它！ 尼路奇上前一步，沉声道：“两位还不肯束手就擒么？” 马小刀冷笑一声，懒得回答！ “说真的，你们能撑到现在的确出乎我的意料，我尼路奇都开始有些佩服你们了！”尼路奇脸容有些扭曲，“不过结局早已注定，还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出来，不然就没机会了！” 满脸污血的马小刀和一身染血的陆零对视一眼，后者轻声问道：“马小刀，你还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马小刀干脆把两柄短刃收回到手臂皮套之中，背对着她摇了摇头：“没有了，只要有你在，死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陆零双眼通红，沉默了片刻，缓缓伸出右手握住了他的右手！ 马小刀身躯一震，扭头惊诧地望住了她！ 陆零没有说话，只是手上再使了些劲，把他的手再握紧了一些！ 她手心里传递的温暖，跟以前二人被龙卷风刮到空中相互紧抱时的感觉一样！ 马小刀双眼顿时泛红！ 尼路奇哪里见得二人这个时候还卿卿我我，手朝前狠狠一挥，咬牙道：“放箭！” 几十支利箭如过境蝗群般射向尸堆中的二人！ 千钧一发之际，北面二十丈外一个黑袍人伸手取珠挽弓如满月，短短一息间竟然连发了五箭，五箭之后又是五箭，动作之快让人眼花缭乱：“马小刀，发什么呆呢？” 在周围火把的映照之下，三十余道银芒疾如流星与空中箭群陆续相撞，噼哩啪啦竟摧毁了大半箭矢！ “陆零，是破风赶到了！”马小刀精神为之一振，心中狂喜不已！ 陆零手持玄星掠到马小刀身前，长枪旋作一圈挡去了余下的箭矢：“马小刀，我们不用死了！” 对面的绒狄栏子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懵了，一众箭手更是愕然当场！ “他奶奶的，怎么还有援兵？”乌钵托从腰间抽出弯刀向着厉弦所在之处冲了过去，“那箭手交给我，你们继续！” 厉弦在一众栏子的围杀中且战且进，以惊人的手速不断射出铁珠，优先瞄准的都是人群中手持弓箭的男子，银光漫天飞舞，惨叫声此起彼伏！ 趁着对面的弓箭手不断被厉弦消耗之际，马小刀双手一抖，两柄短刃再次出现在他的手心，弯腰朝着对面的尼路奇冲杀过去！ 陆零紧随其后，一根玄星舞出无数枪影，竟然后发先至抢先一步掠至两个百目倌身前，一枪朝着尼路奇的胸膛捅了过去！ “小心！”阿诗娜一双弯刀尽出，奔到尼路奇身前封住了陆零的长枪，扭头咬牙道，“这贱人交给我，你去杀马小刀夺回密信，不能再让他逃了！” “贱人，你骂谁呢？”马小刀听见那二字怒火中烧，身形一折放弃了攻击尼路奇直接扑向了阿诗娜，手中双刃交叉切向对方面门！ “小子，你这是找死！”阿诗娜撤回双刀，娇躯往一旁侧退两丈，把马小刀也引了过去！ 陆零收回长枪，目光清寒，缓步逼向尼路奇！ 百余人的绒狄栏子被突然出现的厉弦打了个措手不及，在折损过半后，乌钵托终于追上了厉弦，两人开始了激烈的缠斗！ 尼路奇抽出腰间弯刀，神色懊恼地看着步步紧逼的陆零，对簇拥在自己周围的绒狄栏子道：“她已力竭，大家一起上去杀了她，泼天富贵就可到手！” 人为财死！ 二十几个栏子面面相觑，然后边吆喝边挥舞兵器冲向陆零！ 尼路奇却悄悄移步往后退去！ 陆零手中长枪插在身旁地上，双袖一抖，四根牵机丝如长蛇般蜿蜒游出，迅速在人群中翻飞狂舞，惨叫声中鲜血飞溅，断肢残骸掉落一地！ 尼路奇看见此幕后顿时肝胆俱裂，直接转身飞逃而去！ 肃清周围的绒狄栏子后，陆零双手一震抖去牵机丝上的血迹，无声无息纳回了袖中，伸手提起地上的长枪，直接朝着二十丈外的尼路奇扔了过去！ 尼路奇似是听见了破空声，脚下不停转身看去，只见一道乌光瞬间而至，直接钉入了自己的腹背之中！ 在一众神情恐惧的绒狄栏子注视下，陆零缓缓走到尼路奇尸体旁边抽回了长枪，扭头望了他们一眼：“剩下人不多了，你们要不要一起上？” 二十几个绒狄栏子花容失色作鸟兽散，逃得比谁都快！ 厉弦一手提着鲸骨弓，一手提着乌钵托那大耳肥头走了过来，用握弓的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打量着那些逃跑的栏子问道：“老大，就这样让他们跑掉？” “总得让他们把恐惧带回去给耶律经天感受一下不是？”陆零摇了摇头，看见厉弦渗血的腹部后问道，“你还好吧？” 厉弦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笑了笑：“我无大碍，就是三百六十五颗铁珠都打没了而已！” 二人不约而同扭头向马小刀的方向看去，发现他正和阿诗娜斗得正酣！ 厉弦扔掉了乌钵托的首级，隔着不远的距离大声打趣道：“马小刀，打这么久，你不太行啊！” “你大爷才不行！”马小刀刚被阿诗娜一脚踹中小腹护甲，蹬蹬蹬后退了半丈仰跌坐在地，拍拍屁股又站起来冲了过去！ 三个百目倌死了两个，剩下一个阿诗娜独木难支，再看到剩下为数不多的绒狄栏子也在四散逃命后，她更是绝望之极，双手举着弯刀一脸凶狠扑向马小刀：“马小刀，我跟你拼了！” “本来我是不杀女人的！”马小刀深呼吸了一口气，迎着对方疾冲而去，还有一丈多远时身躯突然扭转倒地，不但避开了一对弯刀的攻击，人还仰脸朝天从对方的胯下滑了过去，手中一双短刃准确无误地刺入了阿诗娜的腰间！ 阿诗娜的动作为之一滞！ “但是人啊，该不善良的时候就千万别善良！”马小刀抽出一对短刃冷冷道。 阿诗娜的娇躯向前仆倒！ 厉弦有些目瞪口呆：“你小子真行啊，连女人的裤裆都敢钻？” 第75章 黄雀后的黄雀 大局似乎已定。 陆零，厉弦，马小刀，三人相互靠着背席地而坐，都在轻轻喘息着，看着周围遍地的尸骸，一同享受着这却后余生的快意。 厉弦扭头望了马小刀一眼，笑道：“马小刀，我又救了你一次！” “你可别再问我怎么报答你了！”马小刀脸色有些无奈，“再问我就真的以身相许了！” 厉弦没好气笑骂道：“滚，老子不稀罕！” 马小刀头往后一仰，后脑勺直接靠在了另外两人的肩背上，看着漆黑天穹上的星星和月亮，无力地道：“没力气了，滚不动了！” “老大怎么不说话？”厉弦的脸转向另一边的陆零，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话说，刚才我好像看见你和马小刀拉手了？” 陆零轻声道：“你看错了，得空去找个郎中检查检查眼睛吧！” 厉弦心中一窒，无奈地道：“老大说得对，肯定是我眼花了，等明儿回了拒蛮关，我第一时间就去找个郎中治治眼睛！” 马小刀插了一嘴：“我跟春风街妙手回春医斋的付大夫很熟，他看妇病替孕妇接生最有一手了，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 三人沉默了片刻，一起哄堂大笑！ 厉弦问道：“两位可恢复了些？马小刀，你大姐和侯悔前辈可还在那头对付着黑袍人呢！” “黑袍人？”马小刀一下子直起了身子，“差点忘了，还有把我们堵在绒狄栏子包围圈里的那五个黑袍人！” “我们也碰上了五个，有两个追着我下了河道，被我好不容易给宰了！你们也遇到他们了？”厉旋心中疑惑，摇头道，“不对，时间对不上啊，难不成你们遇到的是另外一拨？” “先别聊了，有人来了！”陆零起身，语气肃然道，“南边三十丈外四人，北边八十丈外一人！” 马小刀挣扎起身，低声骂道：“我去，这些绒狄栏子前赴后继的真不怕死吗，还有完没完？” 很快，南边四人先行现身，正是那群来历神秘的黑袍人，四人在十丈外一同弯弓搭箭，嗖嗖嗖破空声不断响起，十二支玄箭凌厉飞至，在两丈外尽数裂分为二，变成了二十四支的箭雨！ “你大爷的，全都是子母箭！”厉弦挽起鲸骨弓，伸手往腰间布袋一摸，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我忘了，我的铁珠用光了！” “退后！”陆零伸手一抄长枪玄星在手，掠至二人身前不断挥舞，飞至的箭矢被不断击落，偏偏有一支从玄星的防御缝隙中穿了过来，瞬间钉入了陆零左边锁骨对下几寸处！ “老大！”厉弦身躯一移挡在了陆零身前，“你中箭了！” 一旁的马小刀见状顿时红眼，手腕一抖双刃在手，用尽刚恢复不多的气力向着对面冲了出去！ “马小刀，回来！”陆零伸手想去拉他，娇躯晃了两晃，还是迟了！ 十丈外，四个黑袍人再次挽弓搭箭，动作出奇一致，箭雨破空飞出，直指疾冲而至的马小刀！ 就在这时，陆零与厉弦身后，一个戴着狮状面具的魁梧身影挟带着让人窒息的恐惧气息大步流星疾冲而至，瞬间越过二人扑向前方的马小刀！ 陆零瞳孔一阵收缩，惊道：“糟了，是狂狮！” 突然出现的狂狮转瞬间便掠到了马小刀身旁，一把扯住他狠狠往后扔了出去，然后他的身影稍稍一滞，瞬间便以更大的爆发力化作一溜残影冲到了四个黑衣人的身前，双手尽出接连挥出了四拳！ 四拳刚好击中四个黑袍人的胸膛，随着一声声肋骨断裂的咔嚓声不断响起，四个黑袍人口喷鲜血陆续飞出了七八丈外，噼哩啪啦重重摔倒在黄沙之中，声息全无！ “呸呸呸，你大爷的，谁扔的我！”马小刀直接摔落在陆零和厉弦身旁，脸庞着地吃了一嘴泥沙，起身后看见不远处那个杀神一般的身影后顿时哑口无言！ 一招杀四人的狂狮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身打量了一下周围遍地的尸骸，缓缓朝着三人走了过来：“果然是后生可畏，几个人竟杀了我手下那么多的栏子！” 陆零和厉弦身躯一移挡在了马小刀跟前，一脸戒备地瞪着眼前这个在斥候界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狂狮在三丈外停下脚步，淡淡地道：“大可放心，这一次我不是来杀你们的！” 陆零仍是不敢松懈，疑惑地道：“看来前辈已经与王妃达成了盟约？” 狂狮如今脸上戴着的是一个崭新的狮状面具，闻言点了点头道：“算是吧！” 陆零闻言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谢过前辈出手救了我们一命！” 马小刀在后面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提醒道：“小心有诈！” 狂狮冷笑一声道：“马小刀，我要是想杀你们直接动手就好了，没必要浪费时间！” “你说得好像有道理！”马小刀心里很是憋屈，而且非常别扭，不久前还生死相向的双方如今关系竟然完全反转，这状况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陆零疑惑问道：“前辈此行是特意前来助我们一臂之力吗？” 狂狮淡淡道：“别想太多，也就只有这一次！” “一次就够了！”陆零点点头道。 厉弦在旁边提醒道：“老大，雌虎和侯悔前辈还在那边应付着三个黑袍人呢，侯悔前辈有伤在身，我怕他们撑不住，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 马小刀心中一惊：“他们在哪里？” 厉弦伸手一指道：“那边！” 陆零把长枪收回身后皮囊之中，对着狂狮恭敬揖了一礼：“前辈，还有两个同伴也在另一处应付着这些黑袍人，我们必须赶过去，实在抱歉！” 狂狮沉声问道：“你们方才说，姓侯的也在那里？” 陆零知他与侯悔的关系，点了点头道：“对！” 狂狮沉默了片刻：“我与你们一同前去！” “好，前辈请随我来！”陆零扭头对厉弦道，“破风，快快带路！” 厉弦点点头，转身往河岸方向奔去：“走这边！” 一行四人的身影瞬间远去！ 在四个黑袍人尸身旁边的一块巨石后面突然走出一个漆黑的身影，却是第五个黑袍人！ 他走到死去的同伴跟前，分别从他们怀里取出了那块刻着渊字的令牌，起身打量了一会陆零等人离去的方向，转身准备返回北方。 三丈外，一个魁梧的身影却拦住了他的前路，去而复返的狂狮语气中杀气腾腾：“怎么，想回去通风报信？” 黑袍人身躯一震，藏于帽兜下的一对瞳孔顿时收缩！ 第76章 老朽不欠你了吧 河岸之上的战斗也快进入尾声！ 三个黑衣人已殁其二，只剩下最后那名被称作老大的头领仍在垂死拼命，他的左臂几乎被马惊虎一棍子敲断，痛得他差点没晕厥过去！ 但侯悔与马惊虎也负伤不轻！ 侯悔背上插着一支玄箭，身上至少还有两三处刀伤，跌倒在马惊虎后面不停喘气，脸色苍白如纸！ 马惊虎脸上的面具刚刚被黑袍首领一刀劈成了两半，所幸她后缩的速度足够快，脑袋才没有被劈成两半，但额头上还是被劈出了一条三寸长的伤痕，鲜血滋了她一脸！ 黑袍人随后踹出了一脚，马惊虎小腹一痛，整个人被踢飞三丈外，一口鲜血没憋住从嘴角涌了出来！ 黑袍人收刀回鞘，伸手把箭囊中最后三支箭取了出来，咬牙忍着手臂上的疼痛，挽弓瞄准，松手放箭！ 马惊虎挥动铜棍砸飞了第一支玄箭，但第二支玄箭却是子母箭，在即将被铜棍砸中之前迸射为二，有半支瞬间没入了马惊虎的小腹之中！ 第三支玄箭却比前两支慢了整整一息的时间，眼看就要钉入马惊虎左前胸，旁边一个青蓝色身影踉跄着扑过来挡在了她的身前！ 一声入肉闷响，箭矢射入侯悔后背从前胸穿透而出，箭矢离马惊虎的心脏部位不到一尺的距离！ 马惊虎心中一惊，呆立当场！ 黑袍首领见机不可，瞬间扑到侯悔身后，双手握住那支箭尾往前一捅，誓要把眼前二人钉死在同一箭下！ 侯悔用尽身上力气仰起脑袋向后撞去，直接把黑袍首领的鼻子撞得鲜血四溅，然后张嘴叫了一声：“女娃，快动手！” 马惊虎的身躯颤抖了一下，抬头惊惶地看着侯悔的脸！ “你还等什么？”满脸血迹的侯悔冲着马惊虎大声吼道。 马惊虎双眼通红，身躯立即从侯悔身前旋转到那黑袍首领的身侧，同时带动手中铜棍转了半个大圈，棍头狠狠砸在了黑袍首领的脖子上面！ 咔嚓～ 黑袍人的颈椎发出一声断裂脆响，脑袋顿时歪在了一边，他双目圆睁表情惊诧，口中发出嘶嘶般的怪声，身躯缓缓倒在了地上！ 侯悔脚步蹒跚走出几步后跪倒在地，咧嘴一笑满口鲜血！ 马惊虎扔掉铜棍扑到他的身前，泛红的眼眶中满是泪水，一脸愧疚扶住身前那个苍老的身躯：“前辈！” 不远处，有三个身影沿着干枯的河道旁边冲了过来，正是陆零三人！ 马小刀直接扑到二人身边跪倒在地，伸出颤抖的双手去扶着侯悔的身躯：“侯悔前辈，您一定会没事的！” 侯悔缓缓摇头，惨然笑道：“小子……别安慰我……我活不长了……” 陆零与厉弦走到他们身旁，悄悄看了一眼侯悔胸前的伤势，神色黯然地垂下了脑袋！ 马惊虎痛哭流涕道：“前辈，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箭？” “谁叫……你是这小子的……姐姐啊！”侯悔缓缓扭头看向马小刀，咧嘴笑道，“小子……现在老朽不……欠你了吧？” “前辈，我跟您说过的，您早就不欠我了！”马小刀泪如雨下，“现在是我欠您的了，我该怎么还？” 侯悔满脸愧疚的神色，凄然一笑道：“马小刀，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没告诉你啊……我欠你的……远不止如此……” 十丈外，一个魁梧的身影疾冲而至，掠到三丈外后却慢慢停下了脚步，竟是不敢走过来了！ 侯悔双眸的余光瞥见了那个身影，喘着气嚷道：“令小师……给我滚……滚过来……” 狂狮犹豫了片刻，缓缓走了过来！ 侯悔问道：“你是……来杀马小刀的？” 狂狮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来救他的！” 侯悔不相信地道：“果真？” 狂狮低声道：“青冥天可鉴，我狂狮如有妄言，不得好死！” “好……好……好！”侯悔开口大笑，“令小狮……我信你……因为这世上……谁都可以……杀马小刀……就你不行！” 狂狮一脸狐疑地道：“老伍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侯悔凄然大笑道：“因为……他就是……十六年前…………我从苦寒大荒……京观海……带出来的……那个男婴！” “什么？”狂狮身躯一震，扭头死死盯住了马小刀，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低声喃喃道，“马小刀……是她的儿子？” 在场的其他人闻言更是惊在了当场！ 尤其是马小刀，神色愕然地道：“前辈……你说什么？捡我回来的明明是老爹啊！” 侯悔低声道：“诸位……我想单独……和令小师……聊一下……” 马小刀哀求道：“前辈，您是不是知道我身世，求您告诉我吧，我爹娘是谁？” 侯悔脸上的生气越来越弱：“小子，别急，你会知道的！” “马小刀，听话，迟些再问！”马惊虎起身在旁边捡回铜棍，伸手拉着马小刀就往外走。 四人一直走出二十丈外，默默地注视着原地那曾经亦师亦友的俩人！ 马小刀神色黯然地道：“也就是说，前辈和狂狮都知道我的身世！” 厉弦在旁边劝说道：“迟早都会知道的，不必急在这一时！” 马小刀红着眼道：“可是，我已经等了十六年了！” 陆零突然开口道：“你们都不必劝他，他不是小孩子了，会自己想明白的！” 不远处，狂狮双膝跪倒在侯悔身前，两人面对面张口说了许久的话！ 马小刀心中一动，问道：“伍长，你能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吗？” 陆零迟疑了片刻，缓缓点头。 马小刀又问：“能听到多少？” 陆零轻声道：“八九不离十吧！” 马小刀点点头道：“如果最后他们都不肯告诉我，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他们都聊了啥？” 陆零再次点头：“好！” 不远处，侯悔似是累了，嘴巴终于合上，然后脑袋突然往前无力地垂了下去！ 狂狮似是愣了一下，跪在那里半晌没再动过！ 陆零叹息了一声：“侯悔前辈走了！” 马小刀率先冲了过去，到了近前缓缓放慢了脚步，看着那个跪倒在地死而不倒的身影，双手紧紧握住了拳头！ “他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狂狮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他说他也要埋在那里！我来背他！” “我来！”马小刀红着眼缓缓走到侯悔跟前，伸手小心翼翼拔掉了他身上的两支玄箭，转身把他背了起来，“走吧，现在就去！” “你有伤在身，要是受不了就交给我！”一向杀气逼人的狂狮竟然一瞬间柔和了许多，“毕竟，他和我也算是师徒一场！” 马小刀点点头：“那个地方在哪里？” “往南，苦寒大荒，京观海！”狂狮率先抬脚前行。 厉弦凑到马小刀身旁低声道：“小刀，如果你累了，我也可以接力的！” “行！”马小刀扭头看向陆零和马惊虎，“你们的伤？” 陆零和马惊虎相互搀扶着往前走：“放心吧，箭已拔出，伤口也处理过了，没什么大碍的！” “好！”马小刀点了点头。 狂狮停下来等了等马小刀：“要不，还是我来吧？” 马小刀摇了摇头道：“让我再背一会！” “够倔，随你！”狂狮只好继续往前走去。 “狂狮前辈，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马小刀突然喘着气问了一句。 “什么？”狂狮头也不回地道，“是想问你的身世？” 马小刀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下，问道：“侯悔前辈以前叫什么名字？” 狂狮突然停住脚步，想了想才继续往前走！ “侯月年！” 第77章 出生的地方 关外气候炎热恶劣，尸体根本无法长期保存，众人没有办法，到第三天的时候只能先把侯悔的遗体进行火化，厉弦把原先装铁珠的布袋借给了马小刀，装上骨灰后继续赶路！ 走走停停，十天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苦寒大荒的京观海！ 青天之上，十数只秃鹫不住盘旋与哀鸣！ 当面前出现第一座京观的时候，脸上已现疲态的马小刀扭头看向狂狮：“还没到吗？” 狂狮沉声道：“别急，已经不远了，继续往西走！” 狂狮领着大家穿行在这个被称作京观海的荒凉区域，看着周围不时出现的巨大尸骨堆，心里俱是感觉莫名！ 这里的大还是出乎了马小刀的意料之外，他甚至都没有看见祭魂台所在的京观海中心，而是从遥远的另一边直接绕行往西！ 狂狮口中的不远，足足走了大伙一天一夜，次日卯时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京观海最西边的一座京观，规模比起祭魂台旁边那几座小了许多，孤零零地伫立在一片岩山旁边，周围碎石遍地！ 一靠近此地，马小刀心中就没来由地涌起了一股隐隐约约的奇怪感觉！ 有点似曾相识！ 厉弦见他神情古怪，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俗语有言近乡情怯，我想你现在的心情大概差不多！” 马小刀有些惘然地道：“我以前好像来过这里！” “你当然来过！”狂狮抬头看着不远处那座京观旁边的岩山，淡淡道，“因为这就是你出生的地方！” 马小刀扭头看他：“所以……” “走吧，我带你去见你爹娘！”狂狮向着不远处的岩山大踏步走去。 马小刀身躯一震，抬头望着那个魁梧的背影，脚上似是沉重万分，正失魂落魄之际，察觉自己的右手被人轻轻握住，扭头一看，却是马惊虎！ “走吧，我陪着你！”马惊虎对着他道。 马小刀点了点头，被马惊虎牵着跟在了狂狮身后。 陆零与厉弦相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一行四人很快便到了那片岩山所在之处，在两块巨大的岩壁之间出现了一条一丈多宽的黄沙小道，狂狮抬脚便往里面走！ 顺着岩壁小道往前十余丈，眼前视野突然变得开阔起来，竟是一个几乎与外界隔绝的岩窝，纵深十多丈，宽不过五六丈，被一圈两三丈高的岩壁包围着，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黄沙，头顶上方就是万里无云的青冥天穹！ 沙窝尽头靠近岩壁的地方，一字排开三个竖碑的坟堆，似是已经存在了不少年头！ 狂狮走到墓前，伸手取下了自己的面具，像是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些事情，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有些神色肃然！ “天奉王朝一品大将军洛慕城字天纬之墓！” “天奉王朝一品大将军顾不回字同战之墓！” “天奉王朝一品武诰顾氏纳兰飞鸾字青衣之墓！” 厉弦从左往右一一读去，心中震惊不已：“这……这三位是……” “是十六年前率黑甲军与天奉龙骑在苦寒大荒血战绒狄大军的两位大将军，想不到，竟是葬在了此地！”陆零轻声道，目光移到墓碑的最下方，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没有落款，不知是谁埋的！” 马惊虎扭头看向最右边的墓碑：“那她呢？难不成……” “雌虎，应该就是你想的那般了！”陆零扭头看向马小刀，“所以，小刀你原本姓……” 马小刀一脸疑惑地站在三个坟墓之前，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狂狮对着陆零点了点头：“不错，他应该姓顾才对！” 马小刀皱着眉头绷着脸，目光落在右边两个墓碑上，喃喃道：“所以我是大将军顾不回和纳兰飞鸾生的孩子，对吗？” 陆零点点头，肃然道：“应该错不了！” 一旁的狂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扭头对陆零道：“陆丫头，借你背上长枪一用！” 陆零取下玄星递了过去，被对方单手接过！ 狂狮手提长枪走到最右边的位置开始挖墓坑，挖好后对马小刀道：“你来埋他，我去刻碑！”说完，径自提着长枪往小道外走去！ 马小刀走到墓坑前，在腰间解下装着侯悔骨灰的布袋端正地放入坑中，在其他三人的帮助下开始掩埋沙土，不多久就垒起了一个和旁边纳兰飞鸾一样高的墓堆！ 狂狮左手提着长枪，右手扶着肩膀上的一块石碑去而复返，把墓碑插在墓堆前面后，单手提着长枪开始刻字： “天奉王朝度望府东府斥候百长侯月年字——” 刻到这里，狂狮突然停了下来，想了片刻后，继续刻下了余下三字： “悔之墓！” 字迹龙飞凤舞，却与其余三碑的字迹并不相同！ 狂狮喃喃道：“你出身贫寒，只有姓名没有字，既然改名侯悔，那就字悔好了！” 厉弦在一旁疑惑地道：“为什么是东府？侯前辈不是我们北府曾经的斥候吗？” 狂狮摇了摇头：“你们平常听到度望府北府，便以为与之对应的是南府，其实度望府没有南府！” 陆零点点头，接过话解释道：“狂狮前辈说的是对的，度望府的确设立有两个分府，一是我们所在的北府，二是东府！” “东府？”厉弦也不是第一天进度望府成为一名斥候，但这东府好像也是头一次听见！ 陆零轻声道：“东府，是用来防备东荒蛮夷也就是俗称东夷蛮部的斥候组织，他们一直活跃在东边，几乎不会涉足到拒蛮关这头！就是不知道侯悔前辈为什么当年会来到北边？” “自然是有原因的，不过说来话长，今天就不说这个了！”狂狮脸上露出了赞赏的神色，把玄星递回给了陆零，“陆丫头，谢谢你的长枪！” “前辈客气了，能被前辈用来给侯悔前辈刻碑，是它的荣幸才对！”陆零接过长枪收回到背后皮套之中，轻声问道，“接下来，前辈是不是要和马小刀好好聊一聊了？” 狂狮点头道：“当然！” “那我们几个就不打扰了！”陆零向着另外两个同伴打了一个眼色，“走吧，我们去看看那座京观！” “京观有什么好看的？”厉弦挠挠头道，很快便被马惊虎扯着脖子上的衣领往外走，有些无奈道，“雌虎，你这是干嘛呢？” 马惊虎脸色如寒脚步不停：“叫你走就走，哪那么多废话！” 狂狮看着三人从黄沙小首离开后，便转身在侯悔墓前盘腿坐了下来，对马小刀道：“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坐下吧，我来告诉你！” 第78章 前尘往事 十六年前，绒狄王耶律诰天（实则是绒狄兵马大元帅耶律经天）屡次派兵侵扰天奉王朝。 天奉帝祈光为免引起战祸，先礼后兵，派出礼部尚书徐尘前往拒蛮关议和。 天奉兵部某位大人物为了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惜挑动两朝纷争，暗中指示最强斥候狂狮与绒狄兵马大元帅耶律经天暗中勾结，促成了绒狄举大军二十万兵逼拒蛮关。 见议和陷入僵局敌军兵临城下，天奉帝很快便派出了天奉双将洛慕城率黑甲军、顾不回率天奉龙骑共三十万兵出拒蛮关！ 狂狮奉那位兵部大人物的命令，将天奉兵力部署图暗中偷出送给了耶律经天，天奉大军在苦寒大荒陷入苦战，最后以双将军及二十几万将士捐躯的代价才勉强惨胜！ 当时顾家夫人纳兰飞鸾已怀胎七月，闻讯后领八百顾家军驰援苦寒大荒，最终一并战死沙场，临死前自行生剖下一名遗腹子于死人堆中，被打扫战场的斥候百长候月年和下辖拾长马守宁一同发现，后来就带回了拒蛮关！ 狂狮盘面无表情坐于墓前，把诸多前尘往事一一道来！ 马小刀听得浑身颤抖，双拳紧握，泪流满面；“所以那位兵部大人物就是这一切祸事的罪魁祸首，而你则充当了他的刽子手？” 狂狮默言不语，似是默认了！ 马小刀双眼通红，低声怒道：“所以星冥等人冒死从关外带回的那份情报，说什么‘绒狄起兵，祸在天奉’，说的就是你口中的那个兵部大人物？他到底是谁？” 狂狮沉声道：“我以前有过承诺，不能说出这个人的名字，这一件事言尽于此！” 马小刀红着眼冷笑道：“范围那么小，我们肯定能查出来的！” 狂狮点头道：“那是你们的本事！” “所以，你当初为什么要叛出天奉？”马小刀问出了侯悔一直想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你和我的爹娘到底又有什么关系？” 狂狮沉默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道：“阿鸾，也就是你的母亲，在嫁给你的父亲顾不回之前，曾经跟我一样，是斥候伍长候月年麾下一名小小的斥候，那时候我们的斥候小队名为‘经年’，我的斥号是小狮，你娘的斥候就叫飞鸾！” 马小刀摇头道：“第一个问题你还是没有回答，为什么要叛出天奉？” 狂狮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在经年的时候，阿鸾与我年纪相仿，她一直待我很好，在几次凶险万分的斥候任务中她都救过我！” 马小刀皱眉道：“所以，你喜欢我娘？” “不止是简单的喜欢！”狂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明白吗，是那种同生共死过，会心甘情愿为对方流血流泪的情感，很复杂！” 马小刀怔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和陆零，好像，也是这般模样！ 回过神来后，马小刀继续质问道：“你既然喜欢我娘，为什么还要做出这般伤害她的事情？” 狂狮脸上一瞬间现出痛苦的神色：“那是因为，后来你娘就遇到了你爹，一切都变了！” 马小刀愣了愣：“所以，是我娘见异思迁了？” 狂狮连忙摇了摇头：“不是，毕竟当时我也只是偷偷喜欢着她，她也从来没有承诺过我什么！” 马小刀在理解：“那你为何……” 狂狮苦涩笑道：“你年纪太小不会懂得，有时候男人一旦钻起了牛角尖，比女人的破坏力要恐怖许多！” “你既然喜欢我娘，为什么不告诉她？”马小刀问完这句话后，心里就已经后悔了！ “有的，后来我告诉了她我的心意，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狂狮满脸的意难平，“无论我怎么哀求，她还是嫁给了你爹！” 马小刀冷冷道：“你堂堂狂狮，也有这般求人的时候？” 狂狮闻言脸上顿时起怒，只是很快又消散不见，神色有些惘然地道：“马小刀，之前我说你倔，其实某些时候，我比你还要倔！” 马小刀冷冷道：“所以你就叛出了天奉？” “不错，我一气之下就听了某人的命令，偷了黑甲军与天奉龙骑的战略布防图，投靠了耶律经天！”狂狮咧嘴一笑，笑容有些苦涩，“你爹因此在苦寒大荒陷入苦战！但我没想到的是，你娘竟不顾自己已怀孕七个月的身体，决意带着顾家军前去驰援，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迟了！” 马小刀脸上热泪滚汤，咬牙切齿道：“就是你害死了我父母，我一定会杀了你为他们报仇！” 狂狮默言不语，许久过后才淡淡道：“想杀我的人，两朝之中多如过江之鲫，敢动手的最后全都死在了我的手上！马小刀，你以后若有了这个本事尽管来找我报仇，我狂狮随时奉陪！不过我劝你，今天就算了，你打不过我，只会白白送命！” 马小刀缓缓起身，双手紧紧握拳！ “怎么？不信？还是想动手？”狂狮不屑地笑道，“你为人处事这般莽撞冲动不顾后果，是如何成为斥候的？这十几年马方安就是这般教你的？” 黄沙小道中突然冲出一个白衣染血的身影，掠到马小刀身旁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轻声劝说道：“马小刀，别冲动！” 沙窝外头，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利的鹰啸，狂狮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注视着突然冲出来的陆零：“我知道你耳力出众，方才我跟他的对话，你都听见了？” 马小刀身躯一移，缓缓挡在了陆零身前，冷冷地瞪着狂狮！ 狂狮愣了一下，很是感慨地道：“看见你们这个样子，像极了以前的我和阿鸾！” 马小刀冷冷道：“别提我娘的名字，你不配！” “你说得对，我是不配，她是这世上我唯一愧对的人——”狂狮扭头看向最右边那个新起的坟堆，“还有他，也是有一点点的！” 马小刀咬着牙道：“狂狮，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的！” “不是说过了吗，我等着你！不过现在我的人来接我了，我该走了！”狂狮起身，拍干净衣服上的尘土，转身往黄沙小道走去，“马小刀，青山不改，我希望你能快一点成为大宗师，在这之前，真的别来烦我，我瞧不上！” 陆零牵着马小刀跟在狂狮后面出了黄沙小道，抬头往前方京观的方向看去：“是玄水十三骑，都来了！” 远处巨大的京观之下，一字排开了十四骑，距离太远面容都是模糊不清！ 中间之人金衣灿灿，手上多牵了一匹枣红骏马，正是玄水十三骑的老大金一！ 狂狮走出几步后又回头看了马小刀一眼，仅仅一眼，就此转身大踏步离去！ 不远外尸骨累累成堆，黄沙漫天！ 第79章 回城 一行四人风尘仆仆，在互市附近的的黄泥驿道上与一队一百多人的天奉骑兵不期而遇！ 骑兵是拒蛮关戍北营的精锐，领头的是大将军樊昭，樊昭身旁二人却不是他的属下，却都是马小刀的老熟人，分别是夜幽小队中的牛大宝和互市里的捕头吕全！ 樊昭看见马小刀后神情有些激动，立即翻身下马迎了上来：“小刀子！” “干爹，你们怎么来了？”一脸灰尘的马小刀连忙上前，有些惊讶地道。 “有斥候兄弟传回消息，你在关外的事我基本都听说了！小刀子，不曾想你真的能把耶律经天的儿子杀掉，干得漂亮，你干爹我很是佩服呢！”樊昭双手抱住马小刀的的肩膀，上下打量着他，神色都是关切，“受伤了？对了，那个老乞丐呢？” 马小刀神情一黯，低声道：“前辈他……回不来了！” 樊昭脸色一怔，半晌没回过神来，叹息了一声喃喃道：“想不到连他那般的人物也折在了关外！小刀子，你能活着回来实属不易，以后切莫再这般冲动行事了！” 马小刀低头应了一声：“放心吧干爹，我已经长记性了！” 与戍北营同行的牛大宝和夜幽三人寒暄过后，有些沮丧地走到马小刀跟前道：“小刀兄弟，早知道的话，我就不和侯悔前辈换了！” 马小刀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这事不怪你，别内疚！” 牛大宝还是很沮丧：“要是我也能和你们一起在苦寒大荒并肩作战就好了，现在感觉自己像个逃兵一样，不得劲！” 厉弦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往外拖，笑着道：“傻大宝，回拒蛮关后请我们一起到醉千里吃顿好的就行！” 听到醉千里三个字，马小刀有些精神恍惚。 早已下马的吕全走过来和马小刀拥抱了一下：“兄弟，能活着回来就好！” 马小刀回过神来，问道：“互市现在什么情况了？” “别提了，各地的蛮商可能都嗅到战火的味道，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撤走了，到今天为止都走了一大半噜，估计不久后互市就会彻底解散！”吕全苦笑道，“以前和总捕头他们忙活那么久才搞起来的互市，没想到竟只撑了一个多月！不过也好，互市没了，我也可以调回拒蛮关，不用再在关外吃沙子了！” 马小刀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牵马帮的卢帮主和盛红豆怎么样了？” “你走后，卢帮主在和另外的绒狄势力争地盘时被暗算丧了命，后来盛姑娘就接替了帮主之位，她的手段不得了，没多久就肃清了所有的敌对势力，牵马帮也成了互市里面的第一大帮！”吕全神情很是钦佩地道，“盛帮主很有魄力，还把帮名改成了刀马帮呢！” “刀马帮？”马小刀愣了一愣。 “可不是，出来时我没告诉她，要不然她肯定会来见你一面的！”吕全意味深长地瞅了马小刀一眼，“你这一路上吃尽黄沙蓬头垢面的，要不先到互市里洗漱一下去去风尘，顺道也见她一面？” “用不着，我还是直接回拒蛮关好了！”马小刀连忙扭头打量了一下不远处的陆零，见她正专心和牛大宝说着话，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吕全道，“你见到了帮我带个话，就说我已经回来了！” 樊昭吩咐手下牵来四匹骏马交给了夜幽几人，翻身上马对众人道：“诸位还是先启程回拒蛮关吧，还有什么话可以边走边说，回城后大伙随我一同到醉千里吃宴，我请客！” 旁边几人精神为之一振，一个个连连拱手感谢樊将军！ 吕全上马道：“走吧兄弟，我送你入关！” 马小刀接过牛大宝手中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后与众人一起向南而行！ 走着走着，陆零有意无意骑着马跑到了马小刀身旁，看着前方目不斜视，轻声问道：“马小刀，盛帮主是谁啊？” 马小刀脸色为之一窒，狠狠瞪了旁边的吕全一眼，心中叫苦不迭：“回伍长大人的话，就是当初刚出关时在互市认识的一个朋友！” “哦！”陆零把哦字的音拖得极长，冷冷瞪了马小刀一眼，策马回到了厉弦等人的身边。 吕全心如明镜，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了起来！ 马小刀悻悻然道：“吕大头，我这次被你害死了？” “难怪连千娇百媚的盛姑娘都瞧不上，原来你的心思早就有主了！不得不说，你丫的眼光真不错！”吕全憋着笑打趣，想起一事笑容顿消，扭头看着马小刀提醒道，“不过兄弟，别怪我没提醒你，斥候之间杜绝谈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马小刀策马扬缰，假装没听见！ “算了，以后有你受的！”吕全苦笑着摇了摇头。 很快，拒蛮关的城头和上面的旗帜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 马小刀看着越来越近的城关，心中百感交集！ 终于，回来了！ 众人正准备入城，东北向突然驰来四骑，在黄土大地上拉出了一条尘土飞扬的痕迹！ 马小刀勒马回首，只隐约看见领头之人身穿一袭红衣！ 吕全感叹道：“该来的还是会来，挡也挡不住！” 除了红豆姑娘，在这关外怕是再无女子敢身穿红衣！ 马小刀只能硬着头皮对樊昭等人道：“干爹，你们先入城吧，我见个朋友！” “好！”樊昭点点头，领着一众戍北营的兄弟先行入城！ 陆零在不远处看着那一袭红衣，扭头对马惊虎等人道：“走吧，拾长还在等着我们呢！” 厉弦悄悄打量了一下她的样子，策马跟在最后面入城，突然扭头对着不远处的马小刀大声喊道：“马小刀，老大脸色不大好看，你自个悠着点！” “知道了！”马小刀没好气地应了一句，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回要糟！ 一袭红衣的盛红豆领着三名女子策马来到马小刀跟前，吁的一声扯住了缰绳，笑着道：“马小刀，怎么回来了也不到互市和我打个招呼？” 四个女子，腰上都挂长刀！ “你们聊吧，互市里还有一大堆破事呢，我先走了！”吕全拍了拍马屁股，顺着盛红豆来时方向缓缓策马而行，走出没几步后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兄弟等我啊，拒蛮关捕房见！” “红豆姑娘，这不怪我，就是吕全这家伙忘了告诉你！”马小刀挠了挠头，看了一眼盛红豆身旁的三个女子，有些惊讶地道，“这三位姑娘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 盛红豆道：“这么快就忘了？她们都是你在刀疤图吉手中救下来的女子，现在都加入了刀马帮，是我的左膀右臂！” 三个女子一起在马背上福了一安：“奴婢谢谢恩公当日的救命之恩！” 马小刀连连摆手：“三位姐姐不必客气，我当时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盛红豆道：“你的举手之劳把她们从地狱里拉了出来，值得这一礼的！” 马小刀无奈笑笑：“听说红豆姑娘现在已经是盛帮主了，本来应该道声贺的，不过我还听说卢帮主没了，这声贺就先记下了！” 盛红豆点了点头：“好！” 马小刀问：“互市就快解散了，盛帮主可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回拒蛮关做做营生？我可以帮忙向都护府打个招呼的！” 盛红豆突然问了一句：“马小刀，你现在已是一名天奉斥候了，对吗？” 马小刀愣了一下，点头道：“算是吧！” 盛红豆想了想，摇头笑道：“那我还是留在关外吧，毕竟我已经习惯了关外的风沙！” 马小刀沉默了一会，点头道：“好吧！” “当初送你离开，此行前来只为送你回城，算是有头有尾！”盛红豆轻声道，“马小刀，你入城吧！” “好！”马小刀调转马头走向城门，“红豆姑娘，多多保重，有缘再见了！” 一袭红衣坐于马上，目送着那一人一骑慢慢消失在城门之中！ “马小刀，我们关外再见了！” 第80章 我就叫马小刀 众人从醉千里出来，夜色已经降临。 樊昭有些醉眼惺忪，在副将曹平和其他几个属下的搀扶下走到了马小刀跟前，红着脸打了个酒嗝道：“你这小子贼精，都没跟干爹喝上几杯！” 马小刀对着他晃了晃手中的金色小葫芦，笑着道：“干爹，我喝这些就够了！” 樊昭挣脱一众手下，双手突然按住马小刀的双肩，眼定定地看着他。 马小刀心里有些发毛：“干爹，你不会是想亲我吧？看清楚些，我可不是干娘！” 樊昭突然用右手摁在马小刀的后脑勺上，和他重重地撞了撞额头，低声道：“小刀子，能活着回来就好，干爹很高兴的！” 马小刀脑袋生疼，却不敢躲开，轻声道：“干爹，我知道的！” 樊昭松开马小刀的脑袋，酒意一瞬间竟像退去了大半，沉声问道：“真不做小捕快了？真要做斥候？” 马小刀认真点头道：“是！” 樊昭点头，转身在曹平的搀扶下上了马，扭头对马小刀道：“哪天要是改变了主意，就来投奔干爹，戍北营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着！” 马小刀连忙点头道：“小刀知道，谢谢干爹！” “走了，回营！”似醉非醉的樊将军领着一众手下扬长而去！ 马小刀目送樊昭远去，扭头看向陆零等人道：“你们呢？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城东！” 陆零摆手拒绝道：“你们姐弟俩回家肯定有许多话说，我们就不跟过去了，这几天会暂时借住都护府！对了，明天你到望乡山上找一下拾长吧！” “好！”马小刀点头，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了过去，“王妃给陛下的密信，还是给你拿着吧！” “行，回去吧！”陆零接过密信收入怀中，又看了马小刀一眼，转身领着厉弦和牛大宝顺着南北大街往南走去。 马小刀扭头对着马惊虎笑了笑：“老姐，回家吧！” “嗯，回家！”马惊虎轻轻点了点头。 街上行人寥寥，两人趁着夜色转入旁边巷子，七拐八拐向着城东的方向缓步而行，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不知不觉，二人就走到了洗石街，走到街道中央后，突然都默契地停下了脚步！ 干净的青石街道上，早已经没有了鲜血淌过的痕迹！ “小刀！”马惊虎突然低着头轻轻唤了一声。 马小刀扭头看着她：“怎么了？” 马惊虎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如今既然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要不要把名字改回来？” 马小刀怔了一下，这些天来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会，摇头道：“没有这个必要了吧，我就叫马小刀好了！” 马惊虎愣了一愣：“为什么？” 马小刀笑了笑道：“在拒蛮关生活的这十六年，大家都只知道我叫马小刀，并不知道我姓顾，这样其实也挺好的！再说了，我娘生下我就死了，也没来得及替我改个名字，难不成我就叫顾小刀？还是算了，简单点，别折腾了！” 马惊虎点头道：“随你吧，反正你不管姓马姓顾，我们还是家人！” “而且呀，以后老马家就只剩下你和我相依为命喽！”马小刀抱着后脑勺继续往前走着，“我要是去认祖归宗了，剩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可怎么办？” “那是！”马惊虎追上了他，一把揽住了他整个肩膀往前拖着走，“不过可说好了，我可是你姐，以后你要是还敢惹我生气，小心我用棍子把你手脚敲断！” “敲断？这样也太残暴了些！”马小刀被挟持着往前走，一脸的苦涩和无奈，“老姐，话说你不是受了伤吗，劲怎么还这般大？这可有些粗鲁了啊，小心嫁不出去！” 马惊虎不在乎地道：“老娘脸上都破相了，嫁不出去也是正常，以后就缠着你了，你得给老姐养老送终！” “胡说，说不定有些人就喜欢你这样的！”马小刀一本正经地道，“比如说厉弦那个家伙，你和他朝夕相处，难道就没有那个啥？” 马惊虎扬起拳头给了他的脑袋一个爆栗：“你小子什么时候成月老了？乱点什么鸳鸯谱？” “轻点轻点，疼！”马小刀揉着自己的脑袋呲牙咧嘴讨饶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真把我打傻了，以后谁养你！” “斥候之间不能谈情，以后你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马惊虎突然有些恍然，停下脚步死死盯住了他，“我就奇怪了，这一路上你和老大都怪怪的，我们不在身边的那些日子，你和老大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马小刀，别藏藏掖掖的，赶紧给我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马小刀强装镇定地道：“没有的事，我们就是在一起杀了不少绒狄栏子，关系比以前熟络了一些！” “没有最好！”马惊虎松了一口气，“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既然想好了要成为一名斥候，就别碰感情，免得累人累己！” “老姐，我知道了！”马小刀随口应了一句，催促道，“快走吧，赶紧回去洗洗睡，这些天一直在关外赶路，我都快累死了，你闻闻，身上好像都有点馊了！” “马小刀你快走开，脏死了！”马惊虎慌乱松开了他，逃也似的往前窜去！ “好像你身上不脏似的！”马小刀笑着追上前去，“老姐别跑啊，闻一下又死不了！对了，跑慢点，悠着点你的伤口！” 二人追着闹着，身影渐渐消失在洗石街的尽头。 亥时，都护府北边厢房。 洗漱过后换了一袭白色纱裙的陆零戴着面具走出了厢房，站在小院中央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月亮，默言不语。 许久过后，她才冷冷地道：“破风，你看够了没有！” 旁边的屋顶上，厉弦无奈地直起了上半身，解释道：“老大，事先说明，我出来得可比你早，不是存心偷看你的！” 陆零冷冷道：“这么晩还不睡，你想干嘛？” 厉弦嘻嘻笑道：“我还想问你呢，这么晩还不睡，是想干嘛？” 陆零心中一窒，没好气地道：“没事半夜爬屋顶上吓什么人，滚回房间睡觉去！” “好嘞！”厉弦乖乖从屋顶上跃了下来，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对着陆零嬉皮笑脸地道，“老大，有些事情一时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来日方长嘛，顺其自然就好！” 陆零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么喜欢讲道理，不如别睡了，来陪我好好练练牵机丝，我再好好听你讲一讲？” “老大再见，老大晩安？”厉弦头皮发麻直接溜进了房间，房门刚刚关上，便听见他那厚颜无耻的声音传了出来，“哎呀，我已经睡着了！” 陆零有些无语，回过神来仰头看着夜穹，突然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喃喃自语说了一句：“顺其自然么……” 第81章 起个斥号吧 次日清晨，望乡山。 马小刀喘着气爬上了南坡断崖，发现崖上已经有了两个身影，其中一个正是陈墨。 另一个竟是个年纪大得出奇的老者，看上去至少得有八九十岁的光景，眯着一对成线的浑浊眼眸，一头散发白若银丝，穿着一身松闲的灰色长袍瘫坐在马方安的墓前，正一口一口地喝着一个金色葫芦里的美酒！ 老者手上的葫芦跟马小刀的很像，就是更大了一些，看那成色也被盘得金黄玉润的，肯定下了不少功夫！ 马小刀没想到这里竟还有外人，心里有些惊讶，走到陈墨身旁道叫了一声：“陈叔！” “来了？”陈墨点点头，“先去给你老爹祭个酒！” 马小刀只好走到那老者身旁，从腰间取下金黄色的小葫芦，恭敬地在墓前洒了三撇酒：“老爹，对不住了，你的仇我只报了一半，耶律天穹已经被我杀了，还有一个叫奴也的箭手给他逃掉了！不过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会找着他的！” 旁边老者在旁边默默听着，自行灌了一口酒，还吧唧了两下嘴巴！ 祭完酒，马小刀狐疑地打量着身旁的老者，问陈墨道：“陈叔，这位老先生是谁啊？” “别多问！”陈墨淡淡道：“你只需知道，胡老是自己人就行了！” 姓胡的老者眯眼看着马小刀腰间的小葫芦，千沟万壑的脸上露出了赞赏的表情，声音很是沙哑地道：“没想到，守宁竟把它给了你这小鬼？” 马小刀低头看着手中的金黄小葫芦，有些讶异地道：“老先生，你认得我的葫芦？” 胡老拿起自己的葫芦跟马小刀手中的比了比，呵呵笑道：“当然，你这个跟我这个可都是同一条葫芦藤里结出来的，是我多年以前送给你老爹的！” “对哦，这一看还真像！”马小刀点头道，“你这个也盘得不错，老先生平时也没少把玩吧？” “那是！”胡老脸上有些得意，伸出右手把葫芦递向马小刀，“里面装的可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美酒，你要不要尝一口？” “真的？”马小刀听见美酒二字，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去接。 “胡老……”一旁的陈墨带着一丝埋怨轻轻唤了一声。 胡老一愣，笑着缩回了枯枝一般的右手：“呃呃，小墨墨不给，那就算了，下次吧！你们聊，老头子我年纪大了，得去放放水了！” “放水？”马小刀看着胡老起身蹒跚着走向不远处的草丛，狐疑地望向陈墨。 陈墨没好气地道：“他是去解手了，年纪大了，憋不久！” “呃呃！”马小刀听了顿时觉得有些尴尬，“陈叔，这胡老先生挺有趣的！” 陈墨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点头道：“那是！” 马小刀盘腿在马方安的墓前坐了下来：“说吧陈叔，找我来干嘛？是不是这次我在关外表现出色，你同意让我入度望府了？” 不远处，刚解完手的胡老驼着背走了出来，对着二人摆了摆手道：“你们聊，我到崖边看看风景！” 陈墨在马小刀对面盘腿坐下，看着他道：“你觉得自己这次出关表现出色，立下了大功，对吗？” 马小刀挠了挠头道：“我方才就是随口一说，陈叔可别当真！” “你出色还是不出色，我想夜幽小队的几人最能证明！”陈墨脸色有些肃然，“想不想听听夜幽伍长白芒是怎么评价你的？” 马小刀心中一突，讪讪笑道：“陆姑娘是怎么说的？” 陈墨淡淡道：“其实就两个字！” 马小刀顿感不妙，小心翼翼地问：“是哪两个字？” “冲动！”陈墨缓缓吐出二字。 马小刀心一凉，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陈墨打量了他一眼，继续道：“要知道，这两个字可是斥候的大忌！往轻了说，它可能会害你在战场上丢掉性命；往重了说，它可能会让你害死许多同僚伙伴！” 马小刀神情灰黯，低下头哑口无言。 陈墨道：“小刀，做斥候并不像你想象中那般简单，因为它不仅仅关系到个人的生死，可能还关系到身边同僚伙伴的生死，任务的葬送，一场战役的胜败，甚至一个王朝的覆灭！马小刀，它不是一件闹着玩的事情！” “我知道它不是一件闹着玩的事情，我知道的！”马小刀抬头看着陈墨，沮丧地道，“所以我入不了度望府，成为不了一名真正的斥候，对吗？” 陈墨沉默了一会，叹息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块玄黑色的令牌递给马小刀：“小刀，希望以后你不会后悔！” 马小刀看着令牌上面刻着的‘度望府’三字顿时愕然：“陈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墨沉声道：“从今天开始，你正式成为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斥候中的一员，补上夜幽小五的缺位！” 马小刀还是不敢去接那令牌：“可是你方才不是说……为什么？” 陈墨笑了笑，道：“因为白芒除了说你冲动，还说你很聪明，而且天赋异禀，能预知身边危险的发生并及时作出应对，说你还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不服输不认命，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可以为了伙伴牺牲自己！” 马小刀听着听着，双眼慢慢变得通红起来！ 陈墨接着道：“她还说了，这一次关外之行，就算换了再厉害的斥候前辈，做的也未必有你出色！再加上夜幽其他三人的一致认可，所以马小刀，你现在是天奉王朝辖下一名真正的斥候了！拿好这块令牌，他就是你作为天奉斥候的凭证！” 马小刀伸手擦去眼角的泪水，伸手接过令牌，翻到背面一看，上面刻着的是夜幽二字！ 陈墨拍了拍他的肩膀，扭头看了一眼马方安的坟墓，很是感慨地道：“师父他老人家一直反对你做斥候，原因无它，就是不想你丢了性命，可是他忘了，他自己也是一名斥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王朝大难在即，谁又能独善其身啊？” 马小刀把令牌小心收入怀中，问道：“陈叔——” 陈墨伸手阻止他道：“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叫我陈叔了，得叫拾长！” “是，拾长！”马小刀连忙点头。 陈墨道：“每个天奉斥候都有一个斥号，方便在外执行任务时隐藏身份，你也给自己想个斥号吧！” 马小刀想了想，抬头道：“就叫小刀好了？” 陈墨点点头：“行，就叫小刀！” 马小刀好奇问道：“拾长的斥号是什么？” 陈墨笑了笑道：“我的斥号，叫哑巴！” 马小刀一听愣住，笑着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了一事，连忙从怀里掏出两物递给了陈墨，“对了，这是你辖下另一个斥候小队星冥的伍长星落临死前托付给我的密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整个小队已经都牺牲了！” 陈墨脸上的笑容一顿，颤抖着伸手接过密报，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我知道了！” 马小刀问：“拾长，接下来我要做什么，是到度望府接受训练和考核吗？” 陈墨想了想，摇了摇头道：“这次关外一行已经算是你的考核了，很显然你完成的相当漂亮！至于系统的训练肯定还是要的，不过可以先放一放，不急在这一时！” 马小刀点点头：“那我当下要做什么？” 陈墨想了想，道：“你先和夜幽其他伙伴一起，在拒蛮关中休息三天，三天后，你的伍长会告诉你下一步要做什么！今天就到这吧，你去给小五也祭个酒，完事了先下山，我和胡老再呆一会！” “是！”马小刀走到小五坟前，把金黄小葫芦里的所有烧刀土酿尽数倒在了那柄泛着蓝光的天刃之前，“小五兄弟，占了你在夜幽的位置，对不住了，以后我一定替你多杀些绒狄栏子，得空了肯定拿上好酒来与你一同畅饮，安息吧！” 说完，马小刀对着陈墨和崖边的胡老一起拱了拱手，转身顺着上下山的小径离开了望乡山南坡！ 陈墨走到胡老身旁，和他一起目送着马小刀的背影远去，把手中两份密报递给对方道：“果真如您的猜想一般，天奉的那位又不安份了！” 胡老看完两份密报，直接扔进嘴里嚼烂吞掉，吧唧了两下嘴巴，笑道：“这一次得出奇兵，不能再让他全身而退了！” 陈墨有些疑惑：“奇兵？在哪里？” 胡老呵呵笑道：“奇兵之一，刚刚才下了山啊！” 第82章 夜幽齐员 都护府，夜幽小队居住的小院里。 马惊虎舞动着铜棍，正和手持铜盾的牛大宝斗得难分难解，身穿白衣戴着面具的陆零在一旁俏然而立静静观战。 厉弦坐在旁边的屋顶上，看着小院的门口不知在想着什么。 陆零突然开口道：“雌虎，你有伤在身，今天就练到这吧！” 马惊虎最后一棍把牛大宝连盾带人砸得向后滑出了半丈，满头大汗地道：“老大，我还撑得住！” “过犹不及！”陆零摇头道，“要适可而止！” “行吧，听老大的！”马惊虎把铜棍收到背后，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神色有些满意：“痛快！” 牛大宝把铜盾背到身后，甩着发麻的双手苦着脸道：“虎姐，你怎么不问问我撑不撑得住？” 马惊虎笑骂道：“你皮糙肉厚的，怕什么？” “虎姐，小刀上望乡山见拾长好像挺久了，也不知道成还是不成！”牛大宝扭头看向院门道。 厉弦在屋顶上一语道破最关键之处：“这就要看老大昨天跟拾长说了些啥了！” 陆零淡淡地道：“我能怎么说，当然是实话实说了！” 厉弦笑着摇了摇头：“那马小刀估计就悬了！” “他来了，你们自己问他吧！”陆零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陆零的话音刚落，小院大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从望乡山上下来的马小刀！ 牛大宝第一个迎上前，着急问道：“咋样？” 马小刀灿烂笑着，伸手把一物递给几人看，正是那块度望府的令牌！ “我去，真成了！”牛大宝一拍马小刀的肩膀高兴地道。 马惊虎上前轻轻捶了马小刀一拳，勉强笑道：“终于得偿所愿了？” 马小刀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些许笑意：“嗯！” 厉弦从屋顶上跃了下来，摇头道：“看来，老大还是嘴下留情了！” 陆零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几人跟前，目光落在马小刀手中的铜牌上，轻声问道：“斥号是什么？” “什么？”马小刀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赶紧回答道，“小刀，我的斥号叫小刀！” 陆零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斥候令牌握在手心递了出去：“开始吧！” “这是……”马小刀挠挠头，有些看不懂。 “照着做就是了！”厉弦笑着伸手出去，把自己的斥候令牌与陆零的叠在了一起。 然后是马惊虎！ 然后到牛大宝！ 四人一起扭头看向了马小刀，后者马上会意，把自己的的斥候令牌也叠了上去！ 陆零轻声道：“不离不弃，同生共死！” 厉弦收起笑容，正色道：“不离不弃，同生共死！” 马惊虎笑道：“不离不弃，同生共死！” 牛大宝笑出了一大口白牙：“不离不弃，同生共死！” 马小刀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跟随在众人之后，一字一字道：“不离不弃，同生共死！” “好了，咱们夜幽再次齐员！”陆零取回令牌转身回屋，“雌虎留下来给伤口换药，你们男的该干嘛干嘛去！” 马小刀看着两个女人进了屋，扭头对着厉弦和牛大宝道：“这就完了？” “不然呢，难不成还得给你放个烟火庆祝一下？”厉弦在中间一把揽住他和牛大宝的肩膀转身便往院外走去，“趁两位现在有空，先陪我去找家打铁铺，我得补一些铁珠了！” 马小刀笑道：“这你可找对人了，我带你去欧冶天工，包你满意！”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厉弦簇拥着两人出了都护府，径直汇入了街道行人之中，说着笑着朝着城西走去。 马小刀扭头看着牛大宝，打趣问道：“对了大宝，要不要给自己多打一柄兵器，长剑或是短刀，比你只扛着个大盾砸来砸去好得多！” 牛大宝摇头道：“用不着啊，我习惯了用铜盾！” 厉弦笑着劝道：“马小刀，别劝了，让他怎么舒服怎么来！” 马小刀笑着摇了摇头：“好吧！” 三人很快便到了城西，转入叮当街后，叮叮当当的声音便在耳边接连不断地响了起来！ 牛大宝呵呵笑道：“我喜欢这个地方！” 马小刀领着二人来到欧冶天工门外，伸手象征性地拍了拍门，随后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欧冶天纯今天没有打铁，正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悠哉悠哉地喝着茶，看见马小刀出现后白了他一眼：“唷，马小捕爷，可有一阵子没见了，看来是真的出关去了！能在绒狄人的手中捡回性命，运气着实不错！” “前辈这话说得！”马小刀大大咧咧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拿起茶壶和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道，“回城后第一时间就带朋友来帮衬你了，我这算够意思了吧？” 欧冶天纯抬头打量了一下厉弦和牛大宝，动手多斟了两杯茶水缓缓推到了马小刀两侧：“一起来了就坐吧，不知道天奉斥候能不能喝得惯打铁匠泡的粗茶？” “前辈说笑了，在关外别说茶了，有时候水都没得喝，哪里还会挑三拣四的！”被对方一眼看穿了身份，厉弦心里一阵讶异，只好笑着坐到了马小刀的左侧，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吧唧了两下嘴巴后笑道，“甜！” 牛大宝也在马小刀右侧坐下，想也不想直接喝掉了杯中茶水：“好喝！” 欧冶天纯愣了一下，哑然笑道：“马小刀，你的这两位朋友挺有意思的！” 马小刀点点头，笑道：“那是，以后他们可能会经常来光顾你，你可得给些优惠！” “他们的事稍后再说！”欧冶天纯拍了拍马小刀身前的桌子，“你先把玄牝和雀爪拿出来给我瞅瞅！” 马小刀心中不解，却还是把两柄短刃解下来放在了桌面上！ 欧冶天纯拿起双刃仔细打量了许久：“马小刀，拿它们杀过人了？” 马小刀点点头：“不止一个！” 欧冶天纯又问：“可顺手？” 马小刀又点头：“前辈锻造技术巧夺天工，我对它们简直是爱不释手！” 欧冶天纯被马小刀拍马屁后神色如常，把两柄短放回桌面推了回去：“别胡扯了，这是你跟它们的缘分！对了，马老头的仇报得怎么样了？” 马小刀回答道：“主凶已死，还有一个帮凶，下次出关，我肯定也能宰了他！” 欧冶天纯点了点头，目光移到厉弦身上：“是这位小兄弟对吧，想让我锻造什么？” 厉弦从怀里掏出一粒铁珠递了过去：“回前辈的话，晩辈使的是珠弩，想打些铁珠子！” 欧冶天纯接过铁珠仔细端详了起来：“这手法，算是比外面一般的师傅要好些！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再改良一下，在射程与破坏力上都能有所提升！” 厉弦闻言顿觉惊喜：“那太好了，求之不得，那就麻烦前辈了！” 欧冶天纯问道：“什么时候？多少数量？” “三天后我们就要离开拒蛮关了！”厉弦问道，“不知道前辈能不能先赶个几百颗出来？前辈放心，银子不是问题！” 马小刀在一旁看着厉弦从怀中取出了一袋银子，顿时惊了一下：“我去，破风，没想到你这般有钱？” “三天后这个时辰来取，可以先给你五百颗！”欧冶天纯伸手指了指马小刀，“不收现钱，费用记在他的账上就好，我以后跟他一起算！” “凭什么，他钱都掏出来了！”马小刀傻眼了，伸手夺过厉弦的钱袋子推了过去，“都记我账上，你不怕我赖账不还？” 欧冶天纯起身开始系围裙：“我要干活了，你们好走，不送！” “那就多谢前辈了！”厉弦笑呵呵地取回钱袋塞入怀中，搭着牛大宝的肩膀就往外走，“大宝，我请你去醉千里吃酒去！” 剩下马小刀一人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挠了挠头道：“我去，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第83章 馄饨摊子 夜间的南北大街，突然起了一阵凉风，吹散了白日的暑气。 三个勾肩搭背的家伙脚步歪斜从醉千里走了出来，一同眼神朦胧地哼着几句不知名的小诗：“吹灯秋水长，几声猫同狗，谁人轻拍子，一夜鱼龙舞！” 然后，三个家伙又异口同声地点头赞叹：“好诗啊，好诗！” 马小刀手里还抱着一坛花厉弦的钱买来的阳春白酿，打了个酒嗝：“怎么有点发凉，几月了？” 厉弦皱着眉头用力想了许久，一拍脑门道：“十月中下旬了吧！” “难怪！”马小刀被晩风吹了一吹，仿佛有了几分清醒，仰头道，“暑末秋风凉，凉意上西墙啊！” 厉弦开口笑骂道：“你丫的今天见鬼了，没事干嘛念那么多诗，还逼着我俩跟着念，你没事吧？” “就说你没读过书吧！”马小刀嘲讽道，“告诉你，我小的时候在弥尘书塾，可跟徐老头学了不少诗词！” 厉弦无奈道：“醉鬼不可怕，就怕醉鬼有文化，服了你了！” 差点醉晕过去的牛大宝突然伸手朝着前面指了出去，惊讶地道：“小刀，你瞅，馄饨摊子怎么还开着呢？” 马小刀闻言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去，心中也是诧异不已！ 此时此刻，沙大婶的馄饨摊子竟然真的还在营业！ 只是在里面来去忙碌的换成了一个小巧的女子身影，再也不是五大三粗的沙大婶了！ 马小刀脸上的醉意又退了几分，低声道：“你们先回吧，我自己一个人回城东！” 厉弦趴在牛大宝的肩膀上道：“你姐今晚肯定让老大留在了都护府，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回都护府算了！” 马小刀摇了摇头：“家里还有些东西没拿，我今晚肯定要回去的，明天再去都护府找你们！” “行吧，那你自个悠着点！”厉弦无奈，只好和牛大宝相互搀扶着往南而去。 马小刀见二人走远，便缓缓走向馄饨摊子！ 摊子还是那个摊子，桌子板凳都是原来的没有变，变的只是摊子的主人！ 那是一个身材小巧的年轻女子，身上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裙，鹅蛋小脸上不施粉黛，给人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 摊子上没什么客人，唯一的一桌也刚好吃完结账走人。 马小刀脑袋有点晕胀，觉得那女子眼熟，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是谁，他走到以前常坐的位置坐下，把手中那坛阳春白酿咚的一声放在了桌面上，却扭头看着对街那处空荡荡的墙角，有些晃神！ 两个月不到，好像很多东西都变得面目全非了！ “你……你是马小捕爷吧？” 马小刀听见声音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正是那年轻的老板娘，正站在半丈外揉着衣角有些羞涩地打量着自己！他连忙问道：“你是？” 女子脸上隐隐一红，低声道：“我是隔壁茶馆掌柜的女儿素娘，马小捕爷应该不记得我了！” 马小刀想了一会，顿时恍然，有些尴尬地道：“我记得，素娘，你怎么在这里卖起馄饨来了？” 素娘柔声道：“月前听闻沙大婶过世的消息，想想这馄饨摊子没了也很是可惜，毕竟我从小就吃着这里的馄饨长大，不舍得啊，所以就央求爹爹把它盘了下来，现在是我在负责打理！” “原来是这样！”马小刀点了点头，“素娘，你也是有心了！” 素娘悄悄打量了马小刀几眼，鼓起勇气问了一句：“马小捕爷，我看你好像有心事，要不要尝一碗我做的馄饨，街坊们都说我做的味道和沙大婶的差不了多少呢！” 刚从醉千里出来吃得肚子滚圆的马小刀本想婉言拒绝，想了想还是改变了主意，点头道：“那就劳烦素娘了，来一碗吧！不对，来两碗！” 素娘有些疑惑地道：“两碗小捕爷吃的下？” 听着这似曾相识的问话，马小刀一瞬间又有些恍神，轻声道：“没事，另一碗我拿来送人！” “好呢，小捕爷稍等！”素娘轻盈转身往摊子走去，脸上带着笑意开始忙活起来！ 马小刀等着等着，脑袋愈发昏沉，不知不觉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素娘端着做好的馄饨走了过来，看见睡着的马小刀后突然愣住，捧着馄饨驻足在桌旁有些手足无措，馄饨太烫她赶紧放在了桌上，怕凉了又特意拿来一个碗盖上！ 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男人走入了馄饨摊子，有些埋怨地道：“素娘，夜已深，怎么还不收摊呢？” “爹，你怎么来了！”素娘连忙迎了上去，“不能收，还有客人呢！” “闺女，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混小子喝醉酒又来调戏你了？看爹不收拾他！”茶馆掌柜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作势便要上前驱赶马小刀。 素娘连忙拉住他道：“爹别闹了，没有人调戏我，他是马小捕爷！” “马小捕爷？”茶馆掌柜愣了一下，“就是以前沙大娘来牵过红线、后来竟然自己变卦的那个马小刀？这厮还敢来找你？别怕，爹给你出出气！” “哎呀，不是这样的！马小捕爷不是坏人，你误会他了！”素娘急得不行，直接拉着自己老爹往外赶，“爹，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哎呀，你这闺女，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茶馆掌柜被自己女儿直接推出了摊子，只得悻悻然转身离开，“他要是敢欺负你就嚷一声，爹在茶馆能听见的！” “知道啦，你快回去吧！”素娘小声应了一声，这才松了一口气。 马小刀还是被父女俩吵醒了，睁眼一脸歉意地道：“抱歉了，我竟然睡着了！” 素娘走过来帮他掀开了盖着馄饨的碗，柔声笑道：“没事的，小捕爷，你先吃馄饨吧！稍等一下，第二碗很快就好！” “素娘！”马小刀解释道，“其实我现在已经不是捕快了！” 素娘怔了一下，轻轻哦了一声后，才走回摊子继续煮馄饨：“这样子啊？” 马小刀点头道：“你直接叫我马小刀就行！” “好的！”素娘手脚利索，片刻又把第二碗馄饨端了过来。 马小刀吃完自己的那碗馄饨，从怀里摸出几个铜钱放在桌面，起身一手抱起那坛酒，一手捧起那第二碗馄饨：“素娘，我吃好了，多谢了！钱就放在桌上，我先走了！” “这么快？”素娘看着马小刀穿过街道往对面走去，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默默看着马小刀走到了对面！ 然后她看着他突然在那处墙角下蹲了下来，把手中那碗馄饨轻轻放在了地上！ 素娘远远看着他那有些奇怪的举动，喃喃地道：“小捕爷这是在干嘛呢？” 片刻过后，她才突然想起，那个位置原来好像是有个老乞丐的！ 第84章 圣旨到 次日清晨。 马惊虎从都护府回城东家中，发现马小刀的房间空无一人，于是又到了原来老爹所住的房间，一推门就闻到了满屋浓烈的酒香！ 地上滚倒了一个酒坛子，自己的好弟弟正趴在桌子上睡得像头猪一样！ “可以啊马小刀，竟然一个人躲在家里喝得烂醉如泥！”马惊虎走到桌旁正要摇醒他，突然发现马小刀双眼紧闭的脸庞上竟隐隐可见有哭过的痕迹，她伸出的右手顿时僵在了空中！ 桌子对面，端端正正摆放着一个瓦碗，里面大半碗酒水很是清澈！ 马惊虎沉默了一会，伸手端起他对面的那碗酒一饮而尽，然后喃喃自语道：“好你个马小刀，难怪我闻着味儿不对，真是醉千里的阳春白酿，真有钱！” 趴在桌面上的马小刀脑袋突然翻了个边，还吧唧了两下嘴巴！ 马惊虎见状有些恼，伸手摇晃着马小刀的手臂：“睡够了没有？起来了！” 马小刀睡眼惺忪抬起头，眯眼认出了身旁的人：“老姐，你怎么回来了？” “马小刀，趁我不在家，自己一个人偷偷酗酒是不是？”马惊虎叉着腰质问道。 “谁说一个人，昨晚我明明是陪着老爹一起喝的——”马小刀看见对面的空碗愣了一下，伸手一指道，“你看，老爹碗里的酒都空了！” 马惊虎伸手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骂道：“喝傻眼了是不是，老爹已经不在了！” “我昨晚明明见着了老爹，难不成是做梦了？”马小刀这才回过神来，神色有些黯淡，却仍是指着对面的空碗倔道，“那他的酒怎么没了？” “给鬼喝了！”马惊虎走到窗边推开了木窗，外面风吹叶动阳光明媚，“起床吧，我们可能要提前出发了！” 马小刀走到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把脸，解下腰间的金色小葫芦晃了几晃，才想起昨天在望乡山上全倒来祭酒了，晩上在醉千里也忘了补上，他走过去捡起地上酒瓶，发现里面竟然还装有一些酒水，尽数倒进金色小葫芦后恰好装满，马小刀心中很是欢喜！ 他边把小葫芦封回腰间边笑着问了一句：“出发？去哪！” 马惊虎道：“天奉城来人了，是奉皇帝陛下令前来宣旨的使臣，刚刚从南门入城到了都护府！” 马小刀疑惑地道：“宣旨？给谁宣旨？” 马惊虎道：“我问过老大了，听说使臣这次一共带了四道圣旨到拒蛮关，分别是给都护府、戍北营、徐老夫子和我们老爹的，大家晚些时候一同在都护府领旨！” “老爹竟然也有？”马小刀有些疑惑。 马惊虎瞪了他一眼：“老爹身为拒蛮关捕房的总捕头，又暗中身兼度望府北府斥候百长之职，为王朝尽忠捐躯，为什么不能有？” 马小刀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连连点头道：“老姐说得对，当然得有，不可能没有的！” 马惊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赶快收拾妥当，跟我一块到都护府领旨去！” 马小刀其实是有些不感兴趣的：“不是说晚些时候吗，要不你先过去，我去书塾找一趟徐老头，刚好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马惊虎恼道：“徐老夫子自己会到都护府接旨，哪用你多此一举？” “老姐你不懂！”马小刀瞬间掠出房间窜入院子之中，朝后摆了摆手笑道，“晚些我会和徐老头一块到都护府，你先过去吧，别管我了！” 马惊虎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门口，无奈摇头道：“这小子，溜得可真快！” 走出家门的马小刀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径直往南而去。 每日辰时，桃花巷都会响起书塾稚子朗朗的读书声！ 马小刀觉得，这是这条巷子甚至整座拒蛮关中最动听的声音！ 他独自一人站在书塾门口，隔墙安静听完了整篇的《论语·四则》。 徐尘还没开始授课，刚走出书塾门口准备伸个懒腰，看见马小刀后顿时愣住！ 马小刀扭头看见他，讪讪笑道：“徐老头，身体可还算硬朗？” 徐尘淡淡地道：“你小子，这一回在关外都快捅破天了吧？还能有命活着回来，看来运气相当不错！” 马小刀挠了挠头：“徐老头你就别取笑我了！” 徐尘瞪了他一眼：“好歹我也教了你几年书，正经叫一声夫子会死？” 马小刀嘻嘻笑道：“这不是叫徐老头更亲切嘛！” “我徐若虚怎会教出你这般顽劣的学生？”徐尘气得摇头，“来书塾干嘛？” 马小刀讪讪笑道：“来给你老人家送好消息了！” 徐尘边转身往书塾里走着边没好气地道：“如果是王朝使臣宣旨的事就不必了，刚才使臣手下已经来过了！说吧，到底来干嘛？” 马小刀沉默了一会，低声道：“过两天我可能又得离开拒蛮关了，再来听听书塾的读书声！” 徐尘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特意跑这一趟，就是为了这事？” 马小刀点头道：“当然！” “这有什么好听的？”徐尘戏谑地道，“听了难不成能成仙？” 马小刀愣了一下，没想到平时最喜欢摇头晃脑之乎者也的徐老夫子竟会问出这种问题。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马小刀，人生的道理从来不在书卷之中！”徐尘伸手对着他做出驱赶的动作，“该干嘛干嘛去！” 马小刀闻言怅然若失，正想转身离开，却又被对方叫住！ 徐尘看着他，脸上神色好像有些恨铁不成钢：“既然来了，那就多等老夫一会，一起到都护府去！” 马小刀连忙点头道：“好！” 过了没多久，在书塾稚子清脆的读书声中，一老一少并着肩缓缓走出了桃花巷，汇入南北大街形形色色的路人之中！ 都护府议事厅中，该来的人都来了！ “圣旨到！” 巳时末，终于沐浴更衣完毕的天奉使臣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出现在了都护府议事厅的门口，面对着厅中众人朗声道，“拒蛮关戍北营大将军樊昭，都护府管事莫忠，捕房总捕头马方安家人，弥尘书塾夫子徐尘，一并跪下接旨！” 第85章 启程天奉 午饭过后，拒蛮关南城门护城河外的空地上，三辆马车一字排开，马车周围人头涌涌！ 夜幽几人跟在陆零身后走过护城河的浮桥，除了马小刀，其余几人都戴上了斥候面具！身负铜盾的牛大宝看着面前的阵仗很是兴奋，小声问道：“老大，我们这次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陆零低声解释道：“一是把红凰王妃的密信带进宫中交给陛下，二是护送徐老夫子回天奉官复原职，三是负责使臣一行返程的安全！” 马惊虎低声感叹道：“徐老夫子这么多年总算是熬出头了，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啧啧啧，了不得！” 陆零扭头望向一旁四处张望看热闹的马小刀，问道：“破风人呢？” 马小刀回答道：“这不是要提前出发嘛，他到欧冶天工取铁珠去了，应该就快到了！就是时间有些紧，不知道欧老头给他赶了多少铁珠出来！” “马小刀，人家姓欧冶不姓欧，你怎么就是改不过来呢？”马惊虎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骂道。 马小刀轻揉着脑壳，悻悻然道：“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个人这般亲切叫他，这有什么不好？” “你们等等我啊！”身后突然传来了厉弦的声音，几人一同回头，看见那货背着鲸骨弓从城门口冲了出来，腰间一个褐黄色的崭新皮袋中不断传出沙沙般的摩擦声响！ 马小刀看着他奔跑的样子道：“看来这次他在欧冶天工的收获可不少！” 厉弦追到几人跟前，双手撑着膝盖，喘着气笑道：“总算是赶上了！” 马小刀笑问道：“如何？” 厉弦拍了拍腰上皮袋，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虽然欧冶前辈只给我赶出了三百八十颗，不过已经比我以前的数量多了！而且我告诉你们，里面有十颗珠子是他特别给我制作的，据说杀伤力很是恐怖呢！” “行了，别得瑟了！”陆零淡淡道，“差不多要出发了！” 几人一起走到几辆马车旁边，分别和一众送行的人打招呼寒暄。 送行的人中，有刚刚官拜一品武将的樊昭，看见马小刀后马上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刀子，没想到你刚从关外回来，现在又要去天奉城了！长大了，天高任鸟飞，你那老爹在天有灵，一定很替你开心的！” “他在天有灵不骂我就已经不错了！”马小刀点头道，“我走后，干爹多保重！下次回来，我再到戍北营找您一块喝酒！” “那就这样说好了！”樊昭悄悄凑到他耳边小声叮嘱道，“小刀子，天奉城可不比咱拒蛮关，天子脚下巍巍都城，凡事悠着点，可别又乱闯祸了！” 马小刀点头道：“干爹，我晓得分寸的！” 樊昭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干爹就放心了！” 都护府莫管事捧着一物走到马小刀跟前道：“小刀，莫叔有一事想求，还望你能答应！” “莫叔您太客气了，有事尽管吩咐就是！”马小刀连忙上前，看见对方手中之物后有些惊讶，“莫叔，这是……圣旨？” “便是这事了！”莫忠道，“老爷获陛下钦赐定北侯的无上封号，莫叔斗胆代领了圣旨，想让你把圣旨带到天奉交给夫人和玉儿，也算是给她们娘俩一份念想！” 马小刀连忙接过圣旨：“莫叔放心，我一定亲自交到她们手上！” 莫忠总算放下了一块心头巨石，点头道：“那莫叔就先谢过了，祝你们一路顺风吧！” 马小刀点头道：“好嘞！” 在他身后，厉弦小声打趣道：“老大，咱们夜幽的这位新伙伴可真是习万千宠爱在一身啊，我都有些妒忌了！” 陆零淡淡道：“人多眼杂，别口无遮拦乱说话！” 厉弦脸上一窒，苦笑着摇了摇头：“好嘞！” 马惊虎看着不远处的三辆马车道：“老大，竟然出动到三辆马车，这次同行的人可不少！” “最后头的那一辆，应该是使臣坐的！”陆零淡淡道，“看见了吗？周围那一圈骑马的可都是他的随从！” “我知道，中间那一辆是徐老夫子坐的，他就站在车厢旁边呢！不对——”马惊虎脸上露出了狐疑的神色，“车厢里怎么还有一个人影？” 几人扭头一同看去，果然透过第二辆马车车厢侧面的车帘看见里面隐约已经坐着一个人影，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 牛大宝问：“那还多出了一辆呢？” 陆零边抬脚走向排头的那辆马车边道：“那是都护府莫管事为我们准备的！走吧，要出发了！” “想不到做护从也有这般的待遇，不错不错！”厉弦扶了扶背后的鲸骨弓跟了上去。 马惊虎在后面道：“咱们拒蛮关可在最北边，天奉王朝可有十八郡呢，此去天奉也隔着好几个郡，起码得走上一个多月，要天天骑马的话，你屁股怕是都要颠烂了！” 第二辆马车旁边，徐尘对着众人拱手揖礼道：“多谢诸位前来送行，古语有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老夫也不好意思让大家真送我千里，到这就可以了，大家请回吧！” 南城门里突然涌出了几十个弥尘书塾的学童，在各自家长的带领下一直小跑到了浮桥上面，对着这边一起恭恭敬敬行见师礼，异口同声道：“弥尘书塾当届所有弟子在此，恭送先生荣归朝都！” 马小刀回头看去，嘴角悄悄咧了开来！ 正准备踏上马车的徐老夫子闻言身躯一震，缓缓转身，红着眼睛正了正衣襟，对着浮桥的方向深深揖了一礼，然后偷偷擦着眼角的泪水钻进了马车！ 车厢里面，年纪看上去比徐老夫子还要大上许多的老人对着他点了点头，很是赞赏道：“若虚老弟，看来十六年在这苦僻边城教书育人的成效也很不错啊！” 徐尘在老人对面盘腿坐下，淡淡地道：“那是！” 老人笑问道：“那个叫马小刀的小子，也是你书塾教出来的弟子吧？” 徐尘没好气地道：“我不认识他！” 老人哑然失笑，过了一会，沟壑纵生的脸上笑容渐失：“想好了？真不后悔？对于你来说，如今的天奉城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半只脚都踩在棺材里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徐尘把双手拢入袖子里面，闭上了双眼道，“倒是你，千里迢迢来了这拒蛮关一天又要离开，觉得好玩？” 老人笑道：“我要是不来，这千里迢迢的一路上杀机四伏，你敢说你能活着回到天奉？” 徐尘睁开眼瞪着他道：“我谢谢你，谢谢你全家整族，行不？” “好歹是个读书人，说话能不能别这般尖酸刻薄？”老人有些无语，叹了一口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全家整族只死剩我一人了！” 徐尘闻言脸色稍缓，也没有再跟对方斗嘴，伸手拍了拍车厢，对外面道：“陆姑娘，启程吧！” “好的！”车厢外面的陆零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有刀状镂空的面具递给马小刀，悄声道，“戴上！” “这是给我的？”马小刀拿着面具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喜悦之意溢于言表，赶紧套在了脸上！ 陆零翻身上马，吩咐几人道：“使臣有自己的随从赶车，徐老的马车由马小刀执掌缰绳，头车由蛮牛负责，我骑马走前，破风和雌虎骑马殿后，出发吧！” “是！”夜幽众人一一应道，各就各位。 “诸位保重，再会了！” 拜别了送行众人，夜幽五人护着三两马车，陆续启程向南驰去！ 第86章 无形巨网 千里之遥，天奉城，某座巨大府邸的地下密室之中。 一条两丈宽的甬道直通幽暗深处，两旁的墙壁上每隔三丈插有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把。 全身包裹在黑袍中的神秘来客在甬道里面缓缓而行，前面三丈外领路的是一个杀气森然的家伙，身上穿着赤红盔甲，脸上戴着相同颜色的鬼面具，身后交叉插着两柄寒光闪烁的无鞘窄刀！ 甬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黑袍客人不由自主停住了脚步！ 前面的鬼面人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着，解释的时候声音很是低沉沙哑：“不必害怕，只是一些不识抬举反对国公爷的贱民！” 黑袍客人点点头，继续抬脚跟了上去！ 甬道很长，惨叫声不时回荡在二人耳边，往前走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在一个石室前停下了脚步！ 石室门口堵着两个装束与带路之人有些相似的鬼面护卫，见到来人后纷纷躬身行礼道：“参见鬼首！” 带路的鬼面人点了点头：“国公爷的贵客到了！” “是！”两个鬼面护卫一同把门口让了开来！ “客人，请跟我来！”被称为鬼首的带路人率先抬脚跟了进去！ 石室里面竟是一个布置得极其素雅的书房，前面左右都是两丈高的紫檀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珍贵罕见的珍籍旧卷玉石古玩，最特别之处是书房的顶出奇的高，大概有六丈的样子，中间位置竟然还开了一个丈余宽的窗洞，像是嵌着一层透明的物事，外头赫然就是蓝色的天穹！ 正对面的紫檀书案背后，一个穿着丝绸便服身材匀称的中年男人正在书案上对着一张洁白如雪的宣纸即席挥毫！ 鬼首上前揖手道：“国公爷，贵客已经带到！” 黑袍人见状，连忙上前躬身弯腰，右手拳头轻轻砸在左胸上，恭敬地道：“绒狄耶律天意见过护国公！” 那声音异常轻柔甜美，竟是一个女子！ 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有而立之年长着两撇匀称胡须的俊朗男子，其实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正是天奉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洛惊鸿大人，身兼中书令与兵部尚书两职，还被皇帝陛下封为当朝护国公，权倾朝野！ 此刻，这个身份尊潢显赫的男人非但没有抬头，握笔的手腕依旧极稳，在五十金一刀的昂贵宣纸上落下了最后一笔，才志得意满地把毛笔放回书案的紫金笔架上，淡淡地道：“绒狄的六公主大驾光临，请恕洛某没能亲自相迎！” 字面上的歉意，语气中却没有半点愧疚的意思！ “护国公言重了！”耶律天意的神态更加卑微，“护国公日理万机，能于百忙中挤出时间接见奴家，已是奴家万幸！” “天意，你在我们天奉城呆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快来看看我这一幅字写得如何！”洛惊鹄朝着她招了招手！ 耶律天意心里迟疑了片刻，但也只是迟疑了片刻，马上揭开连着黑袍的兜帽，露出一张嵌着蓝眸的绝色脸孔，缓步走向书案后面的洛惊鹄！ 人影一晃，鬼首瞬间拦在了她的前面，一股杀气顿时向着四周漫延开来！ 耶律天意心中一寒，马上停下了脚步！ “鬼首，退下！”洛惊鹄淡淡地道。 鬼首一双锋利如刃的眼眸死死盯住了耶律天意，身躯一移退到了三丈外！ 耶律天意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松了下来，但手心里已经满是冷汗，她悄悄顺了顺自己的呼吸，才抬脚走到书案前面！ 那洁白如雪的半丈长宣纸上，赫然题了四个笔划苍劲的大字： 云巅平天！ 耶律天意只觉身后一紧，一个身躯已经贴身凑到了自己的背后，她心中一慌正想逃开，却发现自己已被洛惊鹄和书案夹在中间退无可退！ 洛惊鹄的嘴唇凑到耶律天意的耳垂旁边轻声问道：“如何？” 耶律天意深呼吸了一口气，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杀神一般的身影，柔声呢喃道：“国公爷，有别人在呢！” 洛惊鹄干脆双手环住了她的纤腰，淡淡道：“放心吧，鬼首一向很有分寸，不该看见不该听见的东西，就算他离你只有几丈远，他也是看不见听不见的！” 耶律天意顿时脸颊绯红！ 洛惊鹄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你还没回答我呢！如何？” 耶律天意情不自禁扭动了自己的身躯几下，闭上双眸道：“国公爷的字自然是这天奉王朝中写得最好的！” 洛惊鹄摇了摇头：“我问的不是字！” 耶律天意愣了一下：“那国公爷问的是什么？” 洛惊鹄埋首在她颈部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说的是这个地方！” “什么？”耶律天意还是没有领会到对方的意思。 “以前都是我去你的栖云馆，今天试试我这书房！”洛惊鹄双眸中有火，“如何？” 耶律天意芳心一颤，瘫软在对方怀中！ 不远处的鬼首悄然转身，面墙而立，岿然不动！ 墙上火把猎猎，石室中活色生香！ 半个时辰过后，风雨停歇！ 洛惊鹄伸手替耶律天意轻轻整理好身上凌乱的衣物，一脸满足地道：“这次如此着急前来见我，可是为了你那倒霉的弟弟？” 耶律天意一脸忧怨地躺在他的怀中，柔声道：“国公爷，耶律天穹不能白死啊！” 洛惊鹄轻轻把玩着她鬓间秀发，淡淡地道：“放心吧，杀他的人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听说那人叫马小刀，是拒蛮关中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捕快？”耶律天意咬牙切齿地道，“国公爷，我要他的项上人头！” 洛惊鹄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放心，他已经在来天奉的路上了，身上竟还带着红凰王妃写给陛下的密信，我会顺道一起解决掉他！” 耶律天意闻言面色大喜，却有些疑惑地道：“顺道一起？” 洛惊鹄眼神阴冷：“有两个老家伙，是我的死对头，刚好与他同行！” 耶律天意脸上也露出了残酷的神色，咯咯笑道：“国公爷出手，那奴家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们这些家伙啊，老是想方设法阻止两朝开战，不打仗，本国公爷怎么中饱私囊？”洛惊鹄再次把鼻尖凑到她的发梢之中，闭上眼一脸陶醉的模样，喃喃地道，“既然他们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的雷霆手段了！” 第87章 下马威 荒凉之地，必出盗贼。 拒蛮关往南约八十里，有座让来往南北两地商贩闻之色变的嗟来山，山上住了一伙近千人的山贼，横行霸道杀人如麻，是北荒郡诸多毒瘤中势力最大的一颗！ 这伙自称好汉帮的山贼在山上呆闷了就下山，如过境飞蝗般见啥抢啥，钱物女人都不放过，让方圆百里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据说拒蛮关里的戍北营曾经听从民愿出兵清剿过几次，奈何这伙山贼鸡贼得很，总是利用周围复杂的山形地势和将士们打游击战，从来不敢正面硬刚，所以几次下来也只是折损了两三百人，算不上伤筋动骨！ 此刻，好汉帮的帮主郝悍正坐在他那高出大厅半丈的宝座上，一手搂着个抢来的姑娘，一手扛着个大鸡腿津津有味地啃着，低头瞥了一眼大厅中间那个不速之客，一点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大厅两旁簇拥着几十个手持兵器满脸横肉的小头领，一个个凶神恶煞地盯着大厅中央的来客，像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一般！ 来人是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着一件浅蓝色的长袍，身上没有带兵器，但上山时带了两口半丈长的大箱子，听手下的小喽啰说是这人直接一手一个扛上山来的！ 郝悍反正是不太相信的，毕竟等他好不容易从第七个压寨夫子床上爬起来出了聚义厅，就看见这家伙云淡风轻般站在了大厅中央！ 郝悍眯着双眼悄悄打量着中年男子身前的两个大箱子，漫不经心问道：“阁下是谁？只身上山入我好汉帮所为何事？” 中年男子语气平淡：“在下姓洛名怀义，上山来跟郝帮主谈笔买卖！” “哦？”郝悍吃完鸡腿随手扔掉骨头，然后把油腻腻的右手手掌往旁边女子身上衣物上使劲擦了擦，“不知洛先生要跟本帮主谈什么样的生意？” “不急，不如郝帮主先看看这趟买卖的酬劳！”洛怀义右手绷直往地上一震，半丈外的两个木箱盖子竟然直接弹了起来！ 郝悍吓得差点从帮主宝座上跌落，好不容易稳住了身躯，模样很是狼狈！ 面前这个家伙，竟然真的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等郝悍有些惊恐地把目光落在两个木箱之中后，差点没被闪瞎了眼睛！ 一箱装满了金光灿灿的天奉元宝，一箱装满了白花花的雪花纹银！ 周围的山贼一同露出了贪婪的目光，陆续怂恿起来： “帮主，接了吧！” “这么多金银，兄弟们大半辈子都不用愁了，帮主快接了吧！” “对啊帮主，别犹豫了！” 郝悍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唾沫，抬头问道：“不知道洛先生需要我们好汉帮做什么？” 洛怀义问道：“郝帮主如今手下还有多少人马？” 郝悍拍了拍胸脯理直气壮地道：“咱们帮中好手还有七八百人呢！” 洛怀义脸上瞬间露出了嘲讽的神色：“如果是在三年前，我还愿意相信帮主的话，可是这几年被拒蛮关的戍北营剿过几次后，要是山上还有八百人，我洛怀义的名字反着写！” 郝悍老脸一红，讪讪笑道：“那是我记错了，花老二，山上到底还有多少弟兄？” 一个瘦如竹竿的山贼屁颠屁颠从人群中跑了出来：“禀报帮主，还有五百余人，另外再加上七八十个掳来的婆姨，山上总共不到六百人！” “谁他娘的让你算上娘们的？”郝悍被气得不行，沉着脸骂道，“给老子滚下去！” “好嘞！”花老儿赶紧溜回了人堆中。 郝悍扭头看向洛怀义，堆起笑脸道：“真是我记错了，洛先生，我们好汉帮如今约有五百多的兄弟！” 洛怀义点了点头：“郝帮主，我要你举全帮之力，替我下山截杀十数人！” “洛先生，杀十来个人用不着五百多人吧！”郝悍陪着笑道，“我亲自带上五十个兄弟下山，绝对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 洛怀义淡淡地道：“行啊，那这箱金子我就拿走了！” “别——”郝悍连忙伸手阻止，想了想，咬牙道，“行，我带着五百个兄弟下山，别说只杀十余人，就算把他们全部剁成肉酱都不是问题！” 洛怀义冷笑道：“别怪我没提醒郝帮主，那些可不是普通人，你五百多个兄弟要是混水摸鱼只凑人头不尽全力，我不敢担保你们还有几人能回山！不过，只要你们完成了这个任务，这两箱金银只是定金，后面还会再来一模一样的两箱，我的诚意够不够？” 郝悍闻言身躯一震，脸上顿时露出了更为炽热的神色，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大箱财宝，又扭头看了看大厅中的五十多个小头领，狂笑着道：“小的们，你们自己都听见了，表个态吧！” 五十多个小头领眼里都是那两箱金银，不停举着手中兵器喊道 ：“帮主放心，我们肯定死战！” 郝悍扭头看向洛怀义，陪着笑道：“不知洛先生现在是否满意？” “行，那这个交易就算是谈拢了！”洛怀义点了点头，“三天之内，他们就会乘坐三辆马车从附近经过，你们好自为之吧！” 郝悍连忙点头道：“洛先生请放心，从现在开始，我马上派人下山往北暗察，他们绝对出不了北荒郡的！” 洛怀义冷冷道：“记住了，那些人全部都得死，尤其是里面有两个老家伙，还有一个叫马小刀的，我一定要见到他们的脑袋！” 郝悍点头如捣蒜：“洛先生放心，就算他们无意中带了一只苍蝇过来，我也会替你把苍蝇大卸八块！” “最好如此！”洛怀义转身往大厅门口走去，“多提醒你们一句，要是敢随便应付了事，又或者拿了钱财不办事，我会直接派人铲平你们嗟来山，鸡犬不留！” 郝悍当然相信对方有这个实力，他赶紧从宝座上跳到了大厅地面，对着那个背影弯腰曲膝道：“洛先生请放心，那些人死定了，洛先生请慢走！” 等洛怀义的身影消失在大厅门口之后，厅中众人顿时兴奋得大叫狂跳！ 郝悍有些得意：“每人先分一个金元宝，事成之后，再加倍奖赏！” “谢谢帮主！”一众山贼小头目顿时狂欢起来，一个个追先恐后扑向箱子分起了金子！ 郝悍看着兄弟们兴高采烈的模样，喃喃道：“都送到眼前了，没理由不要啊！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 可是他忘了还有一句俗话也说得很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走出二十多个山贼把守的寨门后，洛怀义头也不回继续下山，边走边对着周围的空气道：“不管事成与否，这山上所有人都得死，一个不留！” “是，少主！”有人不知藏身何处，却瞬间开口应道。 洛怀义冷笑一声，喃喃道：“姓徐的，你不是要荣归天奉城吗？还有姓胡那老不死的，还有什么马小刀，我先替义父送你们一个下马威好了！” 第88章 玉爪小白 北荒郡南部，荒原一马平川。 三辆马车前后排成一线，顺着两丈宽的驿道一直往前行驶。 说是驿道，其实就是黄泥土路，车轮马蹄所过之处尘土飞扬。 马车的车厢关上门窗后密封还算良好，里面的人并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只是苦了外面那些骑马的，尤其是骑马跟在后面的人！ 离开拒蛮关的第一天，簇拥在使臣马车周围的那十骑随从就叫苦不迭，在吃了半天的灰尘后终于受不了，由带头一位姓武的统领策马上前，打算和护从之首的陆零交涉一番，看能不能把使臣的马车调到最前头，结果被陆零以车队前头最不安全，使臣不能以身犯险为由直接拒绝了！ 吃了瘪的武统领不肯放弃，回来获得了使臣撑腰后又直接找了第二辆马车的徐尘，徐尘不好拒绝便只好应允，让陆零给使臣一行人行个方便！ 陆零无奈，只得把使臣的马车和那十骑随从都让到了最前面，然后把牛大宝和空马车放到出最后。 这样一来，那十骑的马蹄和车轮扬起的尘土变得更加厉害，后面赶车的马小刀和牛大宝敢怒不敢言，憋了一肚子的火！ 骑马跟在最后面的厉弦和马惊虎有些小聪明，直接策马把距离拉开到了二十丈外，不紧不慢悠哉悠哉地跟着马车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俩口骑马出来踏青的！ 三天后，前面的地势慢慢变化，开始出现了一些山丘的影子。 马车稳稳朝前行驶，坐在车厢里的徐尘有些无聊，隔着车窗纱帘打趣马小刀道：“马小刀，吃了三天灰尘了，饱了没有？” 马小刀有些无语：“托你的福，把那十几个家伙弄到了前面，我都快被灰尘噎死了！” 徐尘闻言，顿时笑得胡子乱颤！ 与徐尘同坐一车的胡老看不惯他的损人不利己，想着眼不见为净，便上前拍了拍车厢道：“老不修，适可而止吧！小子，跟你的伍长说说，老头子我颠得都快尿出来了，休息一下吧，让老头子我下车放放水！” “又放水？”马小刀扭头掀开车窗纱帘探头往里一看：“胡老前辈，今天都第几回了？” 胡老丝毫没有前辈的风范，双手捂着裤裆催促道：“你再不停车，老头子我就尿车厢里了！” “你别啊！马小刀，快停车，这老家伙说得出就做得到的！”徐尘马上捏着鼻子，还用手扇子扇身前的空气，一脸的嫌弃，“早知道老夫就不跟你一辆马车了，真是有辱斯文！” 马小刀看着眼前的这一对老活宝觉得好笑，无奈道：“胡老稍等，我去跟伍长说说！” 马车一停，车厢后门就被人大力推开，一个小老头跳下马车往驿道后头窜了出去！ 队伍前方的陆零察觉到了异样，叫停了使臣的马车和武统领等人后，独自策马走了回来：“马小刀，怎么了？” 马小刀有些尴尬，挠挠头道：“那个……和徐老头同一辆马车的胡老先生，又下车解手去了！” 车厢里面的徐尘拍着车厢低声骂道：“马小刀，晓不晓得什么叫尊师重道，叫夫子！” 陆零有些无语，坐在马背上瞪了马小刀一眼，轻声道：“别胡闹！” 马小刀有些委屈：“我没有！” 高高的青穹之上突然出现了一只鸟影，很快众人便听到了那高亢破空的啸叫声。 马小刀抬头瞅了许久，皱眉道：“那是……一头……矛隼？竟然是白色的？” “马小刀，你竟然认得此鸟？”从车窗中探出一个脑袋的徐尘脸上隐隐有赞赏之色，“矛隼又名海东青，民间把它称为万鹰之王，尤其是白色的最为罕见，被称为玉爪，据说价值万金！” 陆零抬头看了许久，勒转缰绳策马往前而去，大声道：“诸位原地休息，我去前面探探路！” 马小刀连忙跳下马车道：“伍长大人，让我去吧！” “你留在原地，守好徐老夫子！”陆零说完，策马离开了车队。 马小刀只好转身，却没有回到马车上，踮起脚尖想看看胡老这次究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徐尘的脑袋还没有缩回车厢里面，默默打量着马小刀，突然问了一句：“马小刀，为什么要在伍长后面加上大人二字？” 马小刀往后极目远眺，没好气地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徐尘被怼得愣了一下，老脸有些涨红：“你这小子，能不能好好说话？” 马小刀没理他！ 徐尘脸色稍稍缓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盯着马小刀道：“小子，看来真的是长大了，马老头泉下有知应该会笑起来吧？” 马小刀嫌弃地道：“青天白日，能不能别说恐怖故事？要说，也留到晩上啊！” 驿道后面，厉弦与马惊虎在马背上一起抬头看着天穹上那个白色的鸟影，眼神都很惊诧！ “破风，你眼神好，天上那只是不是鹰？”马惊虎问道。 厉弦摇头道：“是海冬青，而且似乎是有人驯养的海冬青！” 马惊虎沉声道：“看来好日子过到头了！” “吃三天灰尘了，这可不算什么好日子！”厉弦苦笑道。 二人刚准备策马往马车方向赶，突然看见一个老头提着裤头着急忙慌地冲进了旁边一个半人高的荒草堆中，随后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马背上的马惊虎顿时呆住，回过神来后赶紧别开脸去：“怎么又是他？第几次了？还要不要脸了？” 旁边的厉弦忍住笑，低声道：“他是徐老夫子的客人，你还是忍忍吧！” 马惊虎啐了一声，骂道：“真是为老不尊！” 胡老提着裤头从草丛中钻了出来，脸上略有歉意：“对不住了俩位，人老了憋不住，见谅见谅！” 厉弦哭笑不得，提醒道：“前辈，天上有驯养的海冬青出现，可能前路不太平，您还是快回马车里面吧！” “你说它呢？不打紧的——”胡老突然圈起拇指食指放入口中吹了一个响亮的哨声。 青穹之上，那毛发洁白如玉的海冬青突然双翅一夹，像个锥子一般向着几人所在之处直坠而下，速度快得惊人，偏偏在离地面还有七八丈时双翅一展，倒冲上天盘旋一圈，才稳稳地落在了胡老的右手手臂上！ 厉弦和马惊虎直接看傻了眼，半晌没回过神来！ 胡老从海冬青的脚踝旁解下了什么东西收入怀中，随后又把它抛回了天上，对着两人咧嘴一笑：“两位见笑了，它是我养了多年的鸟儿，名字叫小白！” 第89章 是谁这般不长眼 回到马车车厢的胡老从怀里掏出了海冬青带来的密信，看完后递给了徐尘：“好戏要开始了！” 徐尘展开小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只写了五个字： 山贼，五百人！ 胡老背靠着车厢，对徐尘道：“喜不喜欢这份见面礼？” 徐尘悻悻然道：“老夫北荒郡还没出呢，天奉城那位就忍不住动手了，看来真的是恨我入骨啊！” 车厢外头有人策马靠近，却是刚刚去前面探路回来的陆零：“徐老，周围出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探子，可能会有状况发生！” 旁边赶车的马小刀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道：“唉，才过了没几天的安生日子啊！” “少说话多做事！”陆零瞪了马小刀一眼，“继续启程！” 趁着马小刀还没扬缰之际，徐尘直接把纸条从纱窗中递了出去：“接下来的路，你看着办！” 陆零接过纸条，低头看了一眼后塞入怀中，调转马头往前走去，同时高声对整个车队道：“全员警戒！” 车队继续缓缓前行，三辆马车把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一丈，在后策应的厉弦和马惊虎也收拢了回来，一左一右护卫在最后一辆马车的两侧！ 使臣的那些随从见状有些不解，武统领上前询问陆零道：“出什么事了？” 陆零回答道：“可能有状况！” 武统领有些不以为然：“天奉境内皆属天子脚下，是谁那般不长眼？” 陆零轻声道：“很快就会知道了！” 驿道穿过了整片平原，渐渐驶入了一片丘陵之中，远处陆续出现了一些更高的山峦，驿道两旁杂树林立，地形渐渐变得有些复杂。 在即将穿过一片山谷的时候，走在最前头的陆零死死盯住了前面的树丛，举手阻止了车队的前行：“蛮牛！” 牛大宝从第三辆马车上跳了下来，扶了扶身后的铜盾后走到了陆零身旁：“老大！” “你先看着，我去告诉徐老！”陆零翻身下马，走回第二个马车旁边道。 徐尘探出个脑袋问：“来了？” 陆零点头道：“就藏身在前面五十丈外的树林里面，应该埋伏很久了！” “知道了！”徐尘缩回车厢与胡老低声交谈了几句，又探出脑袋来：“马小刀，你身上的伤可都好了？” 马小刀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却还是点头应道：“好了！” 徐尘扭头对陆零道：“让这小子先上，打累了再换他下来！” 陆零已听见了两个老人在车厢中的交谈，知道这是那个身份神秘的胡老的意思，没有惊讶也没有多问，点头道：“好的！” 马小刀却愣了愣：“徐老头我跟你有仇是不是？难不成就因为我没叫你夫子？还为人师表呢，没这么整人的！” 陆零再次瞪了他一眼：“废话少说，到前面去！” “好的，伍长大人！”马小刀无奈下车，走到车队最前面和牛大宝站在了一起！ 陆零轻盈跃上马车代替了马小刀的位置，开口朝后头唤了一声：“破风，上车顶！” 车队最后面，厉弦直接从马背上跃起，落在了空马车的车厢顶上，缓缓取下了身后的鲸骨弓。 车队前方五十丈外，好汉帮的帮主郝悍从树丛间探出半个脑袋打量了一番，狐疑地道：“怎么不动了？” 在他身后，黑压压一大片人头，好汉帮五百多个山贼倾巢而出，已经无聊到拍了好一阵子苍蝇蚊子了！ 旁边瘦成一根竹竿的花老二凑到郝悍的身前道：“帮主，我们会不会被对方发现了？” “我们藏得滴水不漏，他们怎会发现？”郝悍问道，“花老二，确认后面没有其他隐藏行踪的护从？” 花老二点头道：“几个兄弟都探出去十里地了，除了眼前这二十人不到，鬼影都没有一个！” 旁边一个大腹便便的山贼跃跃欲试：“老大，动手吧的，后头可还有两箱金银在等着咱们呢！” 郝悍咬了咬牙，伸手一招：“兄弟们，想想那些金灿灿的元宝，想想那些雪花花的纹银，想想那些肤白水嫩的好看婆姨，想想那些卤好的鸡腿猪蹄，给我冲啊！” 五百多个红了眼的山贼扛起各自手中的兵器，向着五十丈外的三辆马车杀了过去！ “第一仗就看你的了，这伙山贼为祸一方，连戍北营也曾清剿过他们，所以不必手下留情！”陆零扭头对马小刀道，“扛不住了就退下来，别逞强！” “知道了？”马小手腕一抖双刃在手，瞬间冲向那群山贼！ 数里外一个高高的山坡上，洛怀义冷冷看着下方山谷中杀气腾腾的人群，嘴角挂起了一抹冷笑。 旁边一个黑衣人有些不解，问道：“少主，这伙山贼真能杀掉那十数人？” “难，郝悍之流只不过是一群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人数再多也没个卵用的！再说了，他们对上的可是我们天奉最精锐的斥候小队之一的夜幽，就拿这个打头阵的马小刀来说，据说年纪轻轻就敢只身出关，凭一己之力在苦寒大荒搏杀了绒狄王之子，而且还能在狂狮那种人物手上全身而退，就更别说他的几个同伴了，都是些棘手的人物！”洛怀义冷笑着摇了摇头，“我就是想用这五百多条贱命恶心一下徐、胡两个老儿，好让他们知道，这北荒郡再远，除了是天子脚下，还是我干爹触手可及之地！徐老儿不是想回天奉吗？可以，不过得先过过关斩斩将才行！这一路上，我有大把的手段来招呼他们！” 黑衣人恭敬地道：“少主英明！” 洛怀义侧首问道：“我吩咐你办的事如何了？” “已经派了人上嗟来山清场，绝对鸡犬不留！另外也安排好了人手，这堆乌合之众中若有人能大难不死，也绝对活不到明天！”说起这等人命生死，黑衣人语气很是平淡。 “把那两箱金银给我带回来！”洛怀义俯首看着那五百多个身影，冷笑道，“只不过是五百条贱命，反正也没命花！” “属下明白！”黑衣人恭声应道，“另外，国公爷的军令应该也到了前面的北壑郡了！” 洛怀义满意地点了点头，眯眼朝不远处的山谷看去，喃喃道：“马小刀，我就看看你仅凭一人之力能杀几个山贼！” 山谷中，被一众山贼围攻的马小刀愈杀愈勇，一双短刃在手中不断翻飞，身旁山贼身上不断被切割出一朵朵的血花，眨眼之间就有三四十人被他放倒在地！ “老子就不信他是铁打的，给我上，耗死他？”郝悍看着神勇的马小刀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分两百人直接杀向马车，那里还有两个老头！这三人的脑袋谁拿下任何一个，老子就赏他十个金元宝！” 其余山贼一听顿时红了眼，神色颠狂般冲向了不远处的马车！ 看着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身影和寒光闪烁的兵器，武统领和一众手下面面相觑，身下马儿也纷纷撤蹄往后退！ 最后一辆马车顶上的厉弦弯弓搭珠，十数道银光瞬间射中了冲在最前头的一排山贼，惨叫声中噼哩啪啦倒了一地！ 厉弦从皮袋暗格中摸出一颗特别的铁珠，搭在弓弦中间拉成满月瞄准了三十几丈外的山贼头子郝悍，嘴角一翘瞬间松手！ 一道流光去势惊人，划过一众山贼的头顶上空后钉入了郝悍胸前，然后直接炸开了一团一丈宽的血雾！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郝悍临死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血肉模糊的胸膛，懊悔得要死：“兄弟们……这活……亏大发了……” 帮主一死贼心大乱，除了还有两百来个杀红了眼睛不怕死的继续往前冲着，其余的两百多个山贼瞬间作鸟兽散！ 第90章 蛛丝马迹 马小刀在解决掉六十多个山贼后终于有些力竭，只好退回使臣马车旁边，把双刃收回皮套之中！ “马小刀，你回来继续保护徐老和胡老！”陆零从第二个马车上轻盈跃下，“剩下的山贼由雌虎和蛮牛负责解决！” 守在后面的马惊虎扛着铜棍大步流星冲了出去：“终于到我了，我的棍子已经饥渴难耐！” “虎姐，我的大盾也是呢！”牛大宝解下铜盾，乐呵呵地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冲了出去，二人如同两只出笼猛虎，一头扎入了山贼堆中！ 这两个家伙都是一力降十会的主，最擅长近身肉搏，冲入两百多名山贼中如入无人之境，一根棍子加上一面盾牌，砸得山贼们哭爹喊娘！ 徐尘从纱帘里面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口中直言：“乖乖，太过惨烈了！”赶紧又缩回车厢之中不忍再看。 厉弦冲着战场中心的两个伙伴大声喊到：“留几个活口，我有用！”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山谷中就躺倒了几百具山贼的尸体，花老二和最后五六个山贼瘫坐地上，看着身前两个杀神一般的男女，惊恐地扔掉了手中兵器，花老二带着哭音道：“都是咱们帮主指使的，咱们知错了，请饶咱们一命吧！” 厉弦从马车顶上跃了下来，急步走到他们跟前，从怀里掏出一粒铁珠给他们看了看道：“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刚才我射了十几粒铁珠子，你们谁要是能把它们找回来，我就让谁走！” “破风，你这算盘打得够响啊！”旁边的马惊虎有些无语了，“这种办法你都能想得出来？” “没办法！”厉弦嘿嘿笑道，“铁珠子数量有限，总要省着点用不是？” 马小刀愣了愣，笑骂道：“好精打细算！” 牛大宝则直接对着厉弦竖起了大拇指：“佩服！” “我们找，我们马上找！”花老二等贼人见有一线生机，连忙趴在尸体之中翻找了起来，有些铁珠入肉太深的，他们直接拿起旁边的兵器挖了起来！ “我找到了一颗！” “我也找着了两颗！” “我这颗崩了一角，算么？”有个山贼带着哭音问。 厉弦射出去的十几颗珠子，竟给那五六个山贼寻回了八九颗！ 厉弦从花老二手中接回那九颗铁珠子，检查一翻后，除了那颗崩角的，其余的都用水囊的水清洗掉血迹后塞回了腰间皮袋之中，伸手指了指花老二道：“我说到做到，除了他，其他人都可以走了！记住了，以后别做山贼了，没前途的！” 其他五人连爬带滚往山谷外逃去，只有花老二双脚一软瘫倒在地：“英雄啊，别杀我啊，做人要讲信用啊！” “放心，只要你能好好回答问题，我们就不杀你！”厉弦直接拎着他的脖子把他押到了徐尘马车旁边，对陆零道，“老大，留了一个活口，问吧！” 徐尘在车厢中淡淡道：“我们就不出去了，你问就好！” 陆零点头走到花老二面前，轻声道：“说吧，你们是哪一路的山贼？” 花老二悄悄抬头瞅了一眼陆零脸上的面具，颤抖着道：“禀报女侠，我们是往前五里嗟来山的好汉帮！帮主名叫郝悍，刚刚被一箭射死了！我是他的手下花荣，兄弟们平时都叫我花老二！” 陆零点点头，继续盘问道：“来了多少人，山上还有多少人？” “这次我们好汉帮五百多人几乎全都下山了！”花老二嗫嚅着回答道，“山上只剩下一些掳来的婆姨，加上留下来驻守山寨的十余人，不足一百人！” 陆零淡淡道：“谁叫你们来的？” 破空声突然响起，一支利箭从三十丈外的树丛中射了出来，目标正是瘫坐地上的花老二！ “在我面前还想杀人灭口？”厉弦冷哼一声，弯弓搭上那颗崩角铁珠，一道银光瞬间击落了飞箭，铮的一声插在了离众人几丈远的地上！ “雌虎和蛮牛去看看！”陆零沉着下令。 “是！”二人连忙冲了出去。 花老二听见声响回头看着几丈外那枚箭矢，吓得差点没尿了裤子！ 陆零轻声道：“别害怕，只要有我们在这里，你就死不了！” “我说我说！”花老二叩头如捣蒜，把洛怀义扛着两箱金银上山入寨收卖好汉帮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洛怀义？”车厢中，徐尘一脸疑惑地道，“这名字怎么听上去这么耳熟呢？” “你忘了？”胡老皱着眉头道，“就是天奉城那位的养子，没想到他雇人行凶还敢自报真实的家门，有够猖狂的！” 徐尘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欺人太甚了，等回到天奉城，老夫一定到陛下面前参他一本！” “看来，洛怀义是真的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回到天奉城了！”胡老伸出手指在嘴里连续吹了三次尖利的哨声！ 青穹之上很快出现了一只浑身洁白如雪的矛隼，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突然夹住双翅向着南边不远的一个山坡疾冲而下！ “小白找到他了！”胡老淡淡地道。 “我去看看！”陆零双袖一展，直接回到座骑旁边抽出长枪掠了出去！ 花老二小心翼翼打量着马小刀问：“你们……不放我吗？” 马小刀嘲讽道：“放了你，你敢走吗？不怕半路上被人射成刺猬？” 花老二顺手一把抱住了旁边的马车轮子，一脸哀求道：“好汉保我一命，我把帮主藏钱的地窖位置告诉你呗！” 山坡之上，黑衣人已经不在，洛怀义突然听到了头顶上空传来的破空之声，抬头一看顿时有些讶异，宽大的衣袖瞬间向上拍了出去：“好一个玉爪海冬青，竟敢对我出手！” 那小白机敏之极，身躯一个侧翻倒掠上天，悬在半空中死死盯住了洛怀义！ 洛怀义一击不中，有些恼羞成怒：“把它给我射下来！” 周围的树丛中顿时有几十支利箭射上天穹！ 小白发出一声高亢的啸鸣，直接拍翅拨高直冲云宵，瞬间消失在云海之中！ 洛怀义脸色很是难看，沉声吩咐道：“我们的位置已经暴露，马上撤离！”说完直接掠下山坡朝南逃去！ 半盏茶的时间，陆零雪白的身影便出现在山坡上面，她四处打量了一会周围的环境，直接向着山谷的方向掠了回去！ 山谷中，先一步回来的厉弦和马惊虎对着众人摇了摇头：“去迟了一步，下黑手的都逃了，而且那些逃走的山贼都死在了树林各处，都给人灭了口！” 没多久，陆零也去而复返，直接翻身上马冲了出去：“小刀和雌虎随我上嗟来山，破风和蛮牛留在原地保护大家！” 马小刀闻言大喜，凑到花老二身前，朝着他打了个眼色：“要不，你与我同去？” 花老二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回去了！” 马小刀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 花老二马上会意，连忙道：“就在大厅的帮主宝座下面，你自己去拿吧！” “小刀，老大都走了，你还在磨蹭什么？”马惊虎策马追出了驿道！ 马小刀满意地拍了拍花老二的肩膀，起身从厉弦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边追边道：“你们等等我！” 第91章 迟了一步 嗟来山，好汉帮的山寨门口。 十余个留守的山贼百无聊赖地倚在各处，要么两两侃着大山，要么打着瞌睡，浑然不知死神已经逼近眼前。 三十多个身穿黑衣黑巾蒙面的弓箭手顺着上山小道悄悄摸了上来，在二十丈外动作娴熟地拉弓搭箭，瞄准了寨门口的一众山贼！ 领头的黑衣人一摆手，三十多支箭矢凌厉射出，最外头的几个山贼纷纷中箭倒地！ “有人闯寨，快抄家伙！”有山贼发现敌情马上大喊了起来，剩下五六个山贼纷纷抽出兵器找地方躲避箭矢。 黑衣人射完一波弓箭后马上把弓负到了身后，同时抽出腰间长刀扑向了寨门，留守寨门的山贼武力值几乎为零，很快就被黑衣人屠戮殆尽！ 黑衣头领用地上一个山贼的尸体抹干净刀上的血迹，沉声道：“留下五人守着寨门以防有漏网之鱼，其余人随我一同进寨！少主说了，鸡犬不留！” “是！”十几个黑衣人手持利刃跟随着头领冲进了山寨之中，很快惨叫声便在寨子各处不时响起！ 半盏茶的时间，黑衣人便抬着两口大箱子从寨中退了出来，然后顺着下山小道逃了个无影无踪！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陆零三人才骑马急匆匆上了山！ 看见寨门口的惨状后，马惊虎勒住了缰绳：“老大，我们似乎来迟了！” “尽人事，听天命！”进了寨子后，陆零翻身下马直奔聚义厅。 马家姐弟俩默默对视了一眼，连忙下马跟了进去。 聚义厅中只有两三个山贼的尸体分散倒在一边，厅里面的物件仍是整整齐齐的，丝毫不乱！ 马惊虎凑到其中一具尸体旁边查看了一会，扭头对陆零道：“跟寨门口的死状类似，都是一击毙命，下手的不止一人，训练有素！” 马小刀皱眉道：“看来整个寨子都被灭口了！不对，花老二说寨子里还有七八十个掳来的妇人呢？” “我去后堂瞧瞧！”马惊急忙起身掠入了后堂。 陆零刚想开口阻止她，最后还是任由她去了，叹息一声后喃喃道：“没用的，我们来迟了！” 马小刀一愣：“你……听见了……” 陆零轻轻点头：“除了我们三人，整个寨子里面已无活物！” 马小刀低头狠狠骂了一句：“我去你大爷，杀千刀的……” 马惊虎很快去而复返，嵌在面具上的双眸很是通红：“老大，我们来迟了一步，关在后院牢房里的八十多个妇人都被杀了，我仔细查看过了，一个活的都没有！” 马小刀闻言默默垂下了脑袋，神色黯然：“为什么，在某些人的眼里，人命就这般不值钱？” “我在值守牢房的两个山贼身上搜出了这个！”马惊虎把手中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扔给了陆零！ 陆零伸手一把接住，细看之下发现是一个五十两重的金元宝，她翻过来看了看底部，然后默默收入了怀中，低声道：“我先收着，带回去给徐老看看！” “花老二口中提过的两个箱子都没了？”马小刀回过神来四处打量，“老姐，后面有没有发现？” “没有！”马惊虎摇了摇头。 “看来是给人带走了！好一招空手套白狼，要不是这伙山贼本就该死，我还真想骂一句那些杀人的家伙，真是缺德不要脸！”马小刀咬了咬牙，突然想起一事，便冲到大厅尽头的帮主宝座跟前仔细打量了起来！ 马惊虎疑惑地道：“马小刀，你在做什么？” “我找一下机关！”马小刀回答道，“好汉帮的钱财都藏在这下面呢，得把它们找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竟还顾着这事？”马惊虎不禁嗔骂道。 陆零看着马小刀认真翻找的模样，对马惊虎道：“算了，先不管他了！” 马惊虎点点头，问道：“老大，那后面的八十多具尸体怎么办？要不埋了吧，让她们入土为安！” 陆零想了想，摇头道：“数量太多埋不过来的！再说了，我们这一路上危机四伏，也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雌虎，你去放把火把牢房和尸体都烧了，也免了她们曝尸荒野！” “好吧！”马惊虎点了点头，转身找东西放火。 “找到了！”另一边的马小刀在推开宝座后终于在地上找到了机关，伸手按下后一块地板顿时翻转，露出一个一丈多深的地窖，里面依稀可见藏了三个五六尺长的大红箱子，“伍长大人，看来这伙山贼往日没少搜刮民脂民膏！” 陆零缓缓走到他的身边，轻声问道：“马小刀，我认识的你不是这般贪财的人，所以……” 马小刀回头对着她咧嘴一笑，故作高深地道：“别着急，以后就知道了！” 陆零轻轻点头：“行！” 一股浓烟从寨子后头慢慢升起，马惊虎再次从后堂走了出来，看见地上的大洞后瞪了马小刀一眼，低声嗔骂道：“真是个财迷！” 马小刀也不恼，冲着她招了招手后跳下了地窖：“别骂了，快来帮忙抬上去！” 马惊虎抱着双手不为所动：“凭什么？” 马小刀一边在地窖下面用力搬着箱子一边道：“就凭你是我姐，就凭你力大无穷，就凭你一人顶三头牛！” 马惊虎双手叉腰走了过去：“你等着，我现在就下去揍你！” 三人合力把那三个红木箱子从地窖中搬上了地面，打开一看，金子银块玉石珠宝不少，但更多的是铜板串钱，一看就是从穷苦百姓手中抢夺而来的不义之财！ 马小刀俯视着箱子中的那几大堆铜钱，无奈笑骂道：“这群杀千刀的，这里怕是够我在素娘的摊子吃上一辈子的馄饨了！” 旁边的陆零愣了一下：“马小刀，谁是素娘？” “那个……就是……”马小刀顿时有点语无伦次，“一个……朋友……” 马惊虎双手各自抱起一个箱子往外走，边走边揭马小刀的老底：“老大你有所不知，以前老爹托北大街开馄饨摊子的沙大婶给这家伙牵过红线，对象是茶馆掌柜的女儿素娘，不过这小子不知好歹竟然拒绝了！” “哦？”陆零扭头看了马小刀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母老虎你快给我闭嘴吧，那都是多久以前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你还拿出来说！”马小刀连忙搬起剩下的一个箱子，三步作两步追了出去。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冷哼声，马小刀顿时头皮发麻！ 第92章 黄沙府 下山后，刚好厉弦也带着车队到了嗟来山脚下。 把三箱财物搬上牛大宝赶的马车，马小刀便回到徐尘的马车继续执起了缰绳：“徐老头，问你一件事呗，前路上有没有村镇什么的？” “我跟你不熟！”徐尘冷哼了一声，缩在车厢一角假寐，并没有理会马小刀。 马小刀很是无奈：“一把年纪，忒小气了！” 旁边的胡老看不过眼，笑呵呵代为回答道：“有的，在离开北荒郡之前我们会经过黄沙府，大概离这里有三十里，那里也是北荒郡郡府的所在地，你可是有什么东西想买？” “没有！”马小刀摇了摇头，面具下的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扭头无意中看见花老二正可怜兮兮地站在马车旁边，几乎被吓了一跳，“不是答应不杀你了吗，怎么还没走？” 花老二欲言又止：“那个……我怕还有人来杀我！” “你以为自己是谁？行吧，我给你两个选择！”马小刀想了想道，“一是你自己离开，二是我把你带到黄沙府送官法办，你选一个！” 花老二迟疑了片刻，向着马小刀伸出了食中两个手指。 “像你这般怕死，学什么人家做山贼？”马小白了他一眼。 花老二老实回答道：“人要是死了，什么都没了！” “不错，这也是一种智慧！”马小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得先跟你打听一些情况！” 花老二连连点头：“只要不让我自己走人，我知无不言！” “大概一个多月前，你们有没有看到一队绒狄商人从嗟来山下经过，他们也是赶着三辆骡车，骡车上装满了货物！”马小刀迟疑了一下，继续问道，“再往后些，也有一辆拒蛮关都护府的马车经过，车上坐的是母女俩人！” 花老二皱起眉头苦想许久，点头道：“我想起来了，有的！” 马小刀眼睛一亮：“好汉帮也对他们下手了？” “那倒没有！”花老二摇了摇头，“那队蛮商经过时，我们的确是动了心思的，结果突然来了一队黄沙府的府兵接应，人数竟有三百多人，老大怕打起来两败俱伤，就吩咐让他们离开了！至于那坐着都护府马车的母女一行人数虽少，但老大也怕劫了她们惹来拒蛮关戍北营的再次围剿，所以也没动手！英雄，我们做山贼的其实只想着有个地方安身立命，平时抢的都是些没背景的主，这样可以少惹许多麻烦！” “你这话，骗骗三岁小孩还行！”马小刀瞪了他一眼，“滚到后面那辆马车上去！” “好嘞！”花老二连忙低眉顺眼地跑到了牛大宝身旁，鞠了个躬后有些狼狈地爬进了车厢里面！ 这样说来，玉儿和她母亲至少没在这伙山贼手中出事，马小刀算是放心不少！ 至于那队蛮商会有黄沙府的府兵接应，背地里可能没那么简单，也算他们走了狗屎运，竟能逃过这一劫！ 马小刀思索许久，回过神后冲着后面喊道：“蛮牛，他要是敢打箱子里财物的主意，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牛大宝牛气哄哄地道：“放心，我保管一脚把他踹下车去！” 花老二缩在车厢一角，连忙道：“放心放心，这些财物现在都是你们的了，我碰都不会碰一下的！” 陆零策马走到车队前面，淡淡道：“启程吧，争取在天黑前赶到黄沙府过夜！” 一路上再无大事，众人马不停蹄，到酉时末便看见了黄沙府那用黄泥垒起的城关！ 北荒郡乃是荒凉之地，堂堂一郡之府看上去也有些寒酸，繁华程度甚至比不上更北些的拒蛮关！ 所幸城关不严，入城也不用出示通关文谍，车队随着路上行人一起慢慢驶入了城中！ 陆零悄悄瞥了几眼周遭，策马缓缓退回到徐尘的马车旁边：“徐老，后面有尾巴！” 旁边的马小刀听了顿时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对陆零的佩服，没想到刚入城不久她就能发现威胁，相当利害！ “无妨，我们走我们的！”徐尘的声音在车厢里传了出来。 陆零点头道：“那我们是按惯例入住黄沙府的官家驿栈，还是另外找别的客栈落脚？” 车厢中两个老人对视一眼，胡老低声建议道：“驿栈！” 徐尘点点头，从车窗中探出脑袋对陆零道：“入住驿栈就好，不必另外破费了！” “好？”陆零轻声道，“方才入城时我已向值守的兵士打听过了，官家驿栈在东南方向四里！” “你来安排！”徐尘点完头就缩回了车厢里面。 马小刀突然叫住了陆零：“伍长大人，我想向你告个假，把花老二押去府衙！” 陆零沉默了片刻，点头同意：“破风，你与他同去，雌虎来赶车！” 后头的二人翻身下马，把缰绳系在最后一辆马车车厢尾端的铜环上！ 陆零对马小刀道：“黄沙府衙在城北五里外！” 马小刀笑道：“我知道，刚才入城时我也问了值守的兵士！” 陆零扭头看向厉弦：“尾巴不用管，速去速回，切莫节外生枝！” 厉弦点头道：“放心吧老大，有我在，出不了乱子！” “大宝，到驿栈后，别忘了车厢里的三个箱子！”马小刀从牛大宝的车厢里把花老二押了下来。 牛大宝点头道：“我帮你把它们都搬到驿栈里面去！” 马惊虎边跳上徐尘的马车边拿起缰绳道：“小子，你放心去吧，我会帮他一起搬的！” 马小刀无奈地道：“老姐，能不能好好说话别咒我？” 马惊虎目不斜视，置若罔闻。 于是车队继续前行，留下马小刀三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间。 厉弦目视车队远去，走近马小刀身旁悄悄道：“小刀，老大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是被人盯上了，还不止一拨呢！” 旁边的花老二闻言腿顿时发软，“不会又是来杀我的吧？” “花老二你放心，不一定是冲你来的，别四处乱瞅！”马小刀扭头看着厉弦，轻声问道，“瞧不瞧得出对方的来路？” 厉弦摇了摇头：“暂时还看不出来！” “没事！”马小刀语气很淡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厉弦抬头看了看天色：“抓紧时间把这货押去府衙吧，天快黑了！” 马小刀扭头对花老二道：“要不要再选一次，自行离开，或者到府衙伏法？” 花老二差点没哭出来：“去府衙，就算要蹲大狱也比丢掉性命强！” “正解！”马小刀点头道，“那请吧！” 花老二苦着脸哀求道：“我腿有点软，两位英雄，能不能扶兄弟一把？” 第93章 杀机四伏 酉时末，黄沙府府衙门口。 天色已暗，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三人看着无人值守且大门虚掩的府衙，面面相觑！ 花老二站在门口台阶下探身从门缝里瞅了进去，脸上有些疑惑：“两位，这府衙门都没关好，里面还乌灯黑火的，会不会是晩上不办公？” 马小刀愣了一下，挠着头道：“这个我倒是没想过！” “看这阵仗有些古怪，连值守的人都没有！”厉弦扭头看了一眼马小刀，“进不进去？” 马小刀一咬牙，捏着花老二的脖子后面就往台阶上走：“当然，除了押这个家伙过来，我还有别的事要找那府尹帮忙呢！人家门都给开好了，不进白不进！” 厉弦苦笑着摇了摇，抬脚跟了上进去：“马小刀，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推开大门走了进去，面前是一个纵横约十丈的简陋院子，不远处有一片不大的假山石，前面的府衙大堂以及周围的厢房屋子连一盏亮着的灯火都没有，静谧得有些让人心底发凉！ 马小刀领着二人走到院子中央，打量了四周一会，干脆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嚷了一句：“有人吗？” 呯的一声巨响，大门在三人身后突然自动关上，无数脚踩瓦片的清脆脚步声突然响了起来！ 厉弦悄悄取下鲸骨弓，对着马小刀有些无奈地道：“情况不对，看来果然是个陷阱！” 四五十个黑衣蒙面的弓箭手从正前方的辅楼中鱼贯而出，密密麻麻占据了四周屋顶的所有位置后，动作娴熟地拉弓搭箭，箭头全都对准了院子下面的三人！ 花老二双脚一软瘫倒在地，一脸惊恐地道：“妈呀，堂堂一郡府衙都不安全！” 厉弦在他身后冷冷道：“别嚷嚷！” 前方屋顶上的弓箭手往两边一分，把一个头领模样的黑衣人让了出来，后者居高临下打量着马小刀道：“欢迎两位来到黄沙府衙！” 马小刀仰头看去，冷笑道：“看来阁下的眼力不是很好，算术也差，这里明明有三个人！” “哦？”黑衣头领俯首看了一眼躲到马小刀身后的花老二，眼神中毫无表情，就像在看死人一般，“躲在你身后的那一个就不算了，要不是你们多事，他应该早就死了！” 花老二吓得身躯颤抖，伸手抱着马小刀的大腿，带着哭音哀求道：“俩位，救我！” “给老子撒手，想害死我是不是？”马小刀扭头无奈地瞪了花老二一眼，“你丫的抱着我的腿，待会我怎么动手打架？” 花老二连忙松手：“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 马小刀抬头看着屋顶上的黑衣头领，沉声道：“没猜错的话，上嗟来山指使好汉帮劫杀我们就是你们这些家伙了，不过，你应该也是听命于人吧，身后之人是谁？” “两位到了地府下面可以去问阎王爷！”黑衣头领冷笑道，“临死前，两位可有什么遗言要说？” 马小刀侧首轻声问厉弦道：“对付上面的这一圈弓箭手，你有多大把握？” “人太多了！”厉弦没好气地道，“马小刀，你别老是考验我的手速行不行？” 马小刀咧嘴一笑：“我不鞭策你，你哪能有进步？” “说不过你——” 一个你字刚刚脱口而出，厉弦就动手了！ 黑衣头领脸色一变，沉声喝道：“放箭！” 厉弦以鬼影一般的手速从腰间皮袋中抓出一把铁珠搭在弓弦之上，挽弓如满月对准了屋顶上那圈黑衣人迅速旋转发射，十数道银光依次击中了右边的十余名弓箭手！ 但对方的箭矢也已经射到他的身前！ 马小刀一把拖住地上花老二的后领把他甩到了一块假山石后面，手腕一抖双刃在手躬身冲向厉弦，一对短刃上下翻飞，替他挡住了二十余支箭矢！ 厉弦临危不乱，鲸骨弓继续旋转半圈，腰间皮袋沙沙作响，十数道流光再次命中左边屋顶上的一排弓箭手，惨叫声接连响起！ 屋顶上的黑衣头领心中一寒，大声吼道：“给我射死他们？” 剩下的三十多个弓箭手一同拉弓搭箭，正要继续射向院子中央的马小刀和厉弦，围墙外面突然跃上来另外一批手执短刃的蒙面黑衣人，直接被他们杀了个撒手不及人仰马翻！ 马小刀看着眼前一幕不由得愣住，喃喃道：“破风，有援兵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不清楚！”厉弦也是一头雾水，扭头一看，屋顶上的黑衣头领见势不妙似是想逃，连忙摸出两颗铁珠搭在弓上射了出去！ 一前一后两道银光相隔几尺从院子下方直接窜上了正前方的屋顶，黑衣头领反应也快，转身一刀拍掉了头一颗铁珠，第二枚铁珠却瞬间钉入了他的左边肩膀，顿时鲜血飞溅！ “撤退！”黑衣头领一个踉跄，捂着肩膀上的伤口翻墙就逃。 四周的弓箭手被后来的这十余个黑衣人杀得四处溃逃，只有七八人跟随黑衣头领身后逃离了府衙！ 手执各式短刃的援兵们似乎没有打算去追，在解决战斗后干脆利落翻墙撤走，只有一人跃下墙头走到了马小刀和厉弦面前，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亮给二人看，上面刻着三个熟悉的文字： 度望府！ 来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对着二人拱了拱手道：“夜幽的两位兄弟，我是度望府北府辖下潜伏在黄沙府的斥候拾长见岳，这次奉上面的命令带了两个斥候小队前来支援你们，事先没有跟你们打招呼，有些唐突了！” “哪里的话！”厉弦连忙拱手还礼，“没想到原来是自己人，我们要多谢见岳兄弟出手相助才是！” “大家都是度望府的斥候兄弟，不必客气！”斥候拾长见岳解释道，“你们来迟了一步，在你们来之前黄沙府尹就带人前往官家驿站了！这伙人趁着府衙空虚，杀光守卫占据这里设下埋伏，就是为了对付你们！” 除了在关外见过星冥的伍长星落，这是马小刀第二次见到其他的斥候同僚，心里感觉很是特别：“幸亏各位兄弟来得及时，否则我们怕是很难全身而退！” “既然任务完成，我也该走了！这里的事二位不必理会，很快会有其他人前来处理妥当，你们直接离开就行了！！”见岳向着马小刀和厉弦拱手道，“有缘的话，以后再与俩位兄弟一同并肩杀敌！” “多谢见岳兄了！”马小刀目送见岳出门离去，感慨地道，“动手干脆利索，来去如风，斥候本色！” “等我一下！”厉弦则走到花老二身前想把他揪了起来，却突然捂住鼻子骂了起来，“我去，你这家伙，怎么裤裆都湿了？乖乖，你不会是尿了吧？快起来，别装死，帮我捡铁珠子去！” 马小刀看着面前二人，直接无语了！ 第94章 先生与学生 入夜，官家驿栈，车队下榻的小院里面。 一道白光急坠而下，瞬间掠入了某间窗户敞开的厢房之中。 胡老起身从海冬青的脚踝上解下装着密信的小竹筒，在旁边桌面小碗里拿了一块生肉干抛给小白，鸟儿一口叼住后扑翅飞出了屋外。 坐在桌子对面品着茶的徐尘问道：“如何？” 胡老从小竹筒中取出小纸条，看完后递给徐尘道：“洛怀义果然不会善罢甘休，已经再次出手了！黄沙府衙设下了陷阱，马小刀和破风两人被五十多个弓箭手包了饺子，不过有我派去的斥候相助，二人现在已经脱困了！” 徐尘有些不解：“你明知道我们进城后就被监视，人员一旦分开杀手组织肯定会忍不住出手，为什么还由得他们前去府衙？” “好刀当然得经常拿出来磨一磨，洛怀义也勉强算得上是一块上好的磨刀石！”胡老走到窗边往外看去，“再说了，躲在暗中的鼠辈精得很，你得丢个诱饵才能把它们引出来，否则它们一直躲在暗处，你也觉得头疼不是？” 徐尘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后直接用桌面上的油灯点着烧掉：“他再怎么折腾，也还是逃不过你这老滑头的耳目！” 胡老掏出金黄葫芦拔出木塞喝了一小口，吧唧了两下嘴巴道：“人家重金请来的可是天奉排名第二的杀手组织黄泉，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徐尘道：“你一直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说说呗，这次为了保住我这个半只脚踩在棺材里的老头子，调来了度望府多少人马？” 胡老塞好葫芦挂回腰间，淡淡地道：“不过也就是两个百长而已！” “两百斥候？”徐尘脸上微微动容，“你这老家伙是疯了不成？” 胡老神色如常，淡淡地道：“本来是三个的，不过我最喜欢的一个也是你的老友，已经长眠在拒蛮关里来不了了！” 徐尘死死攥着手里的茶杯，抬起头看了胡老一眼：“值得吗？” 胡老走回桌旁坐下，拿起茶壶茶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热茶：“你能活着回到天奉就值，要是死在半路就不值！” 徐尘喃喃道：“可是两百斥候也太夸张了些！” “很多人都以为，我们度望府的斥候战场应该在外，得像一把把尖刀一样直插敌人心脏，从内部瓦解敌人，其实不然！”胡老笑了笑，脸上沟壑丛生，“有时候王朝内部滋生了腐肉，也得靠他们拿刀来剜个干净，否则你我有什么资格让人家把后背放心交给我们！” 徐尘叹息一声：“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我还是会觉得惭愧！” “让你惭愧的事可不止这一件，纸条方才你也看了，你的那个学生马上就会上门了！”胡老扭头看了他一眼，“他这十几年被你所累，从天奉贬来了这鸟不生蛋的苦僻之地，难道你就不觉得惭愧？” 徐尘嘴唇蠕动了几下，神情复杂，说不出话来！ 胡老笑了笑，安慰他道：“其实也不必惆怅，先生还是以前的那个先生，学生却不一定还是那个学生了！你若是只替别人想太多，最后为难的肯定是自己！” 徐尘喃喃自语道：“我还是不相信他会变！” 胡老肃然道：“如果他真的变了？” 徐尘哑口无言！ 胡老从怀中掏出另外一张纸条递给徐尘道：“这样吧，我在这里替你拟了三条问题，待会你可以直接问问他，看看你当年最看重的这个学生，十六年后会怎么回答！” 徐尘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眉头缓缓皱了起来，许久过后，点头道：“我懂了！” 屋外有脚步声响起，房门被人轻轻叩响，陆零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徐老，黄沙府衙府尹李桐大人来访，说是您的学生，想求见您一面！” 徐尘身躯微微一震，扭头看了一眼胡老！ 胡老淡淡地道：“你们就在驿栈大堂见面吧，无关人等已被清场，你们师生俩人多年不见，可以坐下来好好叙叙旧！” 徐尘点点头，起身往门外走去，走了几步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地道：“就算他不再是以前的李桐，老夫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行不？” 胡老点头：“你的学生，你说了算！” “谢了！”徐尘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对伺立门外的陆零点点头道，“陆姑娘，走吧！” 陆零顺着门缝偷偷瞥了一眼屋里悠哉悠哉喝着茶的胡老，默默转身追上了徐尘。 驿栈前堂，一个身穿黯红官服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正负手站在大堂一边，抬头默默看着驿栈墙壁上的一块木匾怔怔出神。 木匾上题着的是四个岁月斑驳的大字： 岁月斑驳！ 在他身后是十余个系着披风腰间挎刀的府兵亲信！ 另一边，戴着面具的马惊虎和牛大宝抱着手臂挨靠在柱子旁，悄悄打量着大堂里面这十余个不速之客！ 有脚步声响起，徐尘急步从后堂走了出来，在离李桐三丈远的地方突然站住。 李桐上前几步，深深弯腰双手揖礼：“学生李桐，拜见先生！” 徐尘脸上涌出笑意，上前把他搀扶了起来：“子鸿，多年不见，还是这般丰神俊朗，不错不错！” 陆零向徐尘示意了一下旁边那张靠近后堂的桌子：“徐老和李府尹久别重逢，不如坐下来慢慢聊吧！” 徐尘点点头，招呼李桐入座：“子鸿快来，坐下说！” 李桐再次躬身道：“请先生先入座！” “那老夫就不客气了！”徐尘背靠后堂坐了下来，“你也别拘谨了，坐吧！” 陆零身躯一移，悄悄站在了徐尘身后半丈处！ “学生谨遵师命！”李桐整理了一下衣襟，在徐尘对面坐了下来！ 他身后的府兵亲信也想凑上前来，却被马惊虎和牛大宝拦在了两丈开外，马惊虎冷冷地道：“人家师生久别重逢叙旧，你们这些做下人的凑什么热闹，还是坐到门口那边等着吧！” 李桐见状，缓缓侧首道：“听这位姑娘的，你们在外围等着就是了！” 一众府兵亲信脸上隐隐不忿，只好往后退了几步！ 马惊虎冷冷打量着他们，退回到了柱子旁边。 徐尘看着面前的李桐，神色有些唏嘘，问道：“子鸿，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李桐正襟危坐，回答道：“十六年前学生与先生一同被贬来北方，我来的是黄沙府，先生去的是拒蛮关，那时候黄沙府的官家驿栈未曾搬来此处，还在城南那边，学生就是在旧驿站拜别先生的！” “是啊，一眨眼就十六年了！”徐尘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对面的李桐，脸色很是愧疚地道，“子鸿，你被我连累了整整十六年，先生对不住你了！” 李桐红着眼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先生与我既是师生更像父子，父子之间哪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先生这般说话，倒让学生无地自容了！” 徐尘双眸也泛红，点头问道：“多年不见，你我喝上一杯可好？” 李桐点头道：“听先生的！” 徐尘呵呵大笑，伸手指了指牛大宝：“那个谁，给老夫拿坛酒来！” 第95章 弑师 牛大宝抱着一坛酒两个瓦碗放到桌面上，揭开酒坛泥封给二人倒上满满两大碗，烧刀土酿的浓烈香气便弥漫了整个驿栈大堂！ 李桐双手端起酒碗道：“学生敬先生，恭贺先生沉冤得雪，荣归朝都！” “沉冤得雪这三个字说得太沉重了些！”徐尘呵呵笑道，“不过子鸿有心了，那就承你贵言！” 两个酒碗咣当一声撞在一起，两人皆是一饮而尽！ 看见徐尘放下了酒碗，起身准备去抱酒坛，李桐连忙抢着起身道：“还是学生来给先生倒酒吧！” 徐尘伸出右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他继续坐着，他则抱起酒坛给两个酒碗满上，重新落座后把对方的酒碗推了过去：“子鸿，倘若我这次回了朝都能站稳脚跟，你可愿意调回天奉？” 李桐猛地抬头，神色有些错愕，嘴巴张了张，没有说话。 在他身后，一个府兵亲信突然很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府尹大人，时间不早了，夫人和小少爷还在府衙等着大人回去呢！” 徐尘和李桐一起变了脸色！ 旁边的马惊虎和牛大宝一脸惊讶地盯着那个神色桀骜的府兵亲信，想不通为什么区区一个府衙护卫竟敢出言不逊催促自己的主子！ 徐尘身后的陆零死死盯住那人，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敢口出狂言催促府尹大人？” 李桐放在桌面上的双手微微颤抖，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徐尘抬头看着他的异样，哑声问道：“子鸿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桐脸色苦涩：“先生，我……” 看着他的奇怪反应，徐尘神色还是很平静：“我记得当年离别之际，你妻子已有了七个月的身孕，如今你的孩子应该也长大成人了吧，是儿子还是女儿？” 李桐双眼通红地道：“回先生的话，是女儿！” 徐尘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那十个杀气渐露的府兵亲信，叹息一声道：“子鸿，是我不好，害了你们一家子！” “学生不敢！先生在上，学生最近偶然得到一块古玉，斗胆请先生鉴赏！”李桐颤抖着身躯，伸手入袖中掏出一物，却不是古玉，而是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 “子鸿，洛怀义明明知道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根本杀不了我，却还是威胁你来驿栈，就跟他上次收买嗟来山山贼对付我一样，更主要的是想恶心我！”徐尘叹息一声，神色很是难过，“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只要我拿刀刺先生，他就放了我妻子和女儿！”李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缓缓起身，颤抖着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徐尘坐位置上站了起来：“子鸿，那你就刺出这一刀！” 李桐泪流满面，拿着匕首的右手颤抖得更加厉害！ “动手！”方才出言不逊的府兵怒吼一声，领着其余九人抽出佩刀向着徐尘冲了过来。 “就知道你们有问题！”马惊虎大步拦在一众府兵面前，抡起棍子就砸了过去！ 陆零吩咐道：“蛮牛，驿栈外面！” 牛大宝手提铜盾冲出大堂门口，不一会外面就响起了激烈的厮杀声。 徐尘双手微微握拳，用浑浊的双眸看着李桐：“子鸿，刺出这一刀，你就能救回妻女，来吧！” 站在徐尘身后的陆零双袖鼓荡，牵机丝在袖口不住吞吐！ 李桐呆立许久，手中匕首突然咣当一声掉落在地，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痛哭流涕！ 徐尘神色悲悯地看着面前的学生，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人也松了一口气，缓缓瘫坐在椅子上。 陆零袖口的牵机丝无声无息缩了回去，她抬头对着不远处和十个府兵混战在一块的马惊虎道：“雌虎，只留一个活口！” “早说啊老大，适可而止对于我来说实在难受！”马惊虎闻言大笑，整个人气势大涨，手中铜棍舞出一溜残影，一棍一个陆续把其余九人直接敲倒在地，然后横腰一棍把口出狂言的那个府兵击飞几丈，噼啪一声摔倒在李桐身旁，她则收棍向着门外冲了出去，“老大，他就交给你了，我去外面支援蛮牛了！” “你果然是个窝囊废！”府兵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挣扎着提起手中弯刀劈向李桐，“既然如此，那就下去地府跟你的妻子女儿团聚吧！” 眼看这一刀就要砍在李桐的脑袋上，刀柄却被两条蜿蜒而至的白丝瞬间缠住动弹不得，陆零缓缓走到他的跟前，冷冷道：“你是杀手组织黄泉的人？” 府兵咧嘴一笑，满口鲜血！ 陆零继续问道：“洛怀义在哪里？”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黄泉虽然干的都是杀人的勾当，但从来不出卖雇主！”府兵嘴巴突然涌出一股黑血，脑袋一歪，身躯软倒在地。 陆零收回牵机丝，俯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对着徐尘摇了摇头：“服毒自尽了！” 一旁的李桐满脸愧意，从位置上蹒跚着走出来跪倒在徐尘面前，痛哭道：“学生对不起先生，做下此等糊涂蠢事，实在是罪无可恕，任凭先生发落，绝无怨言！” 胡老从内堂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戴了弥勒佛面具的男子，再后面跟着的是一对神色惊恐的母女！ 母女俩看见李桐后顿时跑到了他的身边： “夫君！” “爹爹！” 李桐一脸愕然地看着她们：“你们……没被杀死？” 他的妻子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戴着弥勒佛面具的男子：“夫君，是这位大哥带着度望府的斥候救了我们母女俩！” “多谢！”李桐直接对着徐尘三人狠狠叩了几个响头，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嚎啕大哭了起来！ 徐尘扭头看着胡老：“老夫跟你说过，会再给他一个机会的！” 胡老点点头，问：“那几个问题也不问了？” 徐尘摇头道：“不必问了！” “行！”胡老扭头对李桐道，“你可以继续回去做黄沙府的府尹，旁边这位是度望府北府的斥候百长，斥号笑佛，从今天起他会留在黄沙府衙保护你一家三人！将来你的先生若是既往不咎保你回朝，度望府也不会阻拦，希望你好自为之吧！ 李桐叩头如捣蒜，泪流满面：“李子鸿多谢度望府和先生不杀之恩！” 徐尘红着眼挥挥手：“子鸿，今天的叙旧就到这了，回去吧！” “学生万死，拜别恩师！”李桐领着妻女再次向着徐尘叩头三次，起身后相互搀扶着走出驿站，却被门前一幕吓呆了！ 只见夜色之下，门外的街道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黑衣人的尸体，粗略看去得有四五十人，打完收工的马惊虎和牛大宝仍是杀气腾腾，提着各自的铜棍铜盾与他擦身而过走进了驿站！ 斥候百长笑佛从驿栈走了出来，轻声催促道：“走吧，我来护送你们回黄沙府衙！” 第96章 出郡 三天后的巳时，秋意已起。 风尘仆仆的车队泅过了十丈宽膝盖深的苦水河，算是正式离开了北荒郡，踏入了北壑郡的地界。 过河后车队在河边稍作休整，众人分别解马到河边饮水！ 当日官家驿站一战，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使臣和他的一众随从都躲在各自房间里面，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来帮忙，很是遭了马小刀等人的鄙夷，接下来几天赶路双方交谈甚少，形同陌路之人！ 就像此刻，连饮马苦水河都分开了两拨，上下隔着差不多七八丈的距离！ 身在上游的厉弦脱下鞋袜走入冷冽清凉的河水之中，对着岸边的马小刀和牛大宝招手道：“这河水很舒服，你不下来泡泡脚吗？” “等着，我来了！”心痒痒的牛大宝受不了这般诱惑，也脱掉鞋袜冲了下去，入水之际河水四溅！ 马小刀则摇头道：“我劝你俩做个好人吧，十几匹马儿都在喝你们的洗脚水呢！” 厉弦有点不服：“有本事你劝劝老大和你老姐啊，没看见她们都在上游洗头呢，我们泡得可都是她们的洗头水！” 更上游的河边，约莫离马小刀等人十多丈的距离，两个女子果真悄悄在河边洗着头！ 马小刀也有些无语：“我也有点搞不懂她们，好好的官家客栈不洗，偏要来到苦水河才洗，的确有些莫名其妙！” 厉弦边给自己骑的那匹马儿刷着身子边问道：“马小刀，把好汉帮那三箱财物都交给了黄沙府府尹安抚被掳女子的家人，你就不给咱们留一点？” 马小刀道：“那些财物本来就不属于我们！” “也是！”厉弦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事，“说回来，那花老二捡铁珠子挺利索的，在黄沙府衙又给我捡回来二十多颗，离开拒蛮关到如今，两次杀敌加起来只损耗了我十余颗铁珠子！啧啧啧，早知道把他一块带上，以后就专门给我捡铁珠子好了！” “别开玩笑了！”马小语气中满是嘲讽，“别看那家伙胆小怕死尿裤子，心里面贼精的要死！你没瞧见？黄沙府的事刚告一段落，那家伙就主动提出放他自己走了！” “好汉帮五百多人只有他能活到现在，是有原因的！”厉弦摇头道，“便宜他了！” 青穹之上一声鸟啸，海冬青小白再次出现在众人头顶，盘旋几圈后一头扎了下来，翅膀一收落在了正在马车外面透气的胡老手上！ “乖乖，又是这货！”厉弦无奈地道，“只要看到它出现，准没好事！” “玩够了没有？把马都牵上岸，准备启程！”散着一头乌黑长发及腰的陆零带着马惊虎走到了几人身前，重新戴上面具后的她用目光悄悄瞪了马小刀一眼，“没听错的话，刚才好像有人在背地里说我们莫名其妙？” “反正不是我！”厉弦和牛大宝异口同声地道，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把目光都落在了马小刀身上，然后一起牵马往岸上溜去，“老大你们慢慢聊，我们先把马儿牵回去！” 马惊虎打量了陆零和马小刀一会，连忙转身追了上去：“老大，我去帮破风！” 本来看见出水芙蓉一般的陆零被惊艳得有些发呆的马小刀身躯微微一震，心里顿时叫苦不迭！ 隔着那么远，河水还哗啦啦的，伍长大人还能听见自己说的话，这耳力也实在是太恐怖了！ 马小刀伸出三个手指并在一起伸到耳边作发誓状，讪讪笑道：“伍长大人，我再也不敢了！” 陆零径自与他擦身而过，轻声嗔骂道：“马小刀，跟你说过多少次，少说话多做事，敢情你一点都没听进去！还不快走，要发呆到什么时候？” “哦！”马小刀有些沮丧，“来了！” 马车旁边，胡老默默看完海冬青带来的消息，沟壑丛生的脸上一脸的肃穆，眉头皱得大概能夹死几只苍蝇，他把纸条递给徐尘后沉声道：“徐老弟啊徐老弟，接下来的可不仅仅是什么恶心人的好戏了！” 徐尘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后也是一脸的懵，回过神来沉声骂道：“姓洛的竟敢来这一招，他眼里还有没有陛下，还有没有天奉律法了？” “山高皇帝远啊！”胡老一脸的感慨道，“何况，人家本来就兼着兵部尚书一职，随便下个军令说剿个匪什么的，你我就得焦头烂额一番！把纸条交给陆姑娘吧，让她心中也有个数！” 看见陆零与马小刀并肩而回，徐尘把手中纸条递了过去：“陆姑娘，最新的情报！” 陆零接过纸条看了一眼，顿时沉默了起来。 马小刀见几人神色都有些凝重，扭头悄悄往陆零手中纸条上瞥了一眼，只隐约看见了五百的字样，惊诧道，“我去，该不会又来五百个山贼吧？真是莫名其妙，还有完没完？” 陆零突然开口道：“马小刀，张嘴！” “什么？”马小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还是拉开面具张开了嘴。 陆零把手上的纸条揉成一团丢进他的嘴巴，淡淡地道：“把它吞了！” 马小刀把纸条吞下肚子，觉得有些不解和委屈！ “马小刀，以后再让我听见你说莫名其妙这四个字，让你吞的可就不是纸条了！”陆零翻身上马，大声吩咐道，“继续启程！” 马小刀叹了一口气，苦着脸道：“伍长大人，方才不是说了吗，我再也不敢了！” “年轻真好！” “可不是？” 两个老人在旁看得津津有味，相视一笑后陆续钻入了车厢！ 车队再度启程，一路向南！ 陆零策马回到第二辆马车旁边，吩咐道：“破风、雌虎和马小刀到蛮牛的马车里休息，一个时辰后，雌虎替换蛮牛！” 马小刀愣了一下：“那我这辆马车谁赶？” 陆零淡淡地道：“我来！” 马小刀摇头道：“要不还是你去休息，我来赶车就好！” 陆零在马背上瞪着他道：“谁是伍长？” “好吧，当然是你！”马小刀只好松了缰绳跳下马车，把位置让给了陆零，他边往后走边喃喃自语道，“今天的伍长大人有点凶啊！” 厉弦一把抱住他的肩膀往最后一辆马车走去，悄悄笑道：“你不懂，女的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很暴躁的，不信问问你老姐！” 一旁的马惊虎瞪了厉弦一眼，俯身钻进车厢里面道：“你懂个屁，没看见老大用河水洗头吗？” 这下连厉弦也挠头了：“这跟老大洗头有什么关系？” 两人也钻入了车厢，还是一脸的疑惑！ 马小刀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小声问道：“老姐，说清楚些，倒豆子别只倒一半行不行！” 马惊虎感觉有些无语，向着两人招了招手：“行吧，赶紧凑过来，我告诉你们！” 马小刀和厉弦把脑袋一起伸了过去：“快说快说！” 马惊虎突然一手摁住一人的脑袋往中间重重撞在了一起：“我让你们问问问，闲得蛋疼是不是！” 马小刀和厉弦各自捂着脑袋，痛得呲牙咧嘴！ 第97章 雷山营铁骑 秋风渐凉，北壑郡中部，五百身穿玄甲的骑兵在驿道旁边的平原上列成方阵，方阵前面两丈，有两骑并排而立向北眺望。 满身盔甲的将军看着前方驿道的尽头，沉声问道：“张某有些疑问，不知洛兄能不能帮忙解一解惑？” 旁边马背上的人赫然便是洛怀义，只见他淡然笑道：“张将军可是义父一手带出来的兵，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话不妨直说！” 张将军名轰，字山雷，乃是北壑郡驻兵雷山营的大将军，不久前收到兵部军令，亲率五百铁骑前来与洛怀义汇合，执行一顶特别的任务：“洛兄，以往追截外族谍子这种事自有度望府负责，轮不到我们军队来管，为什么这次兵部会下达这样的军令？” 洛怀义目视前方，淡淡地道：“命令是义父所下，张将军莫非是怀疑义父有错？” 张轰连忙道：“张轰不敢，国公爷自然不会出错的！” “知道就好！”洛怀义想了想，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还是决定解释一下，“不瞒张将军，据可靠消息，度望府中已经有人被绒狄策反变节，这次绒狄谍子南行打探我朝兵备机密，就是他们一手促成的！” “什么？”张轰心中一震，失声道，“连度望府都被外族渗透了？” “所以说嘛！”洛怀义假惺惺地叹息一声，“军队与度望府斥候从来就是我们天奉王朝左膀右臂，外族这一次下手有点狠啊，无异是生生断了我们一臂，情况相当严峻！” 张轰皱眉道：“洛兄，这事非同小可，消息准确吗？” 洛怀义冷冷道：“头一拨绒狄谍子扮成绒狄使臣，已被我们截下押往天奉，这消息就是从他们口中挖出来的，你说准确不准确？” 张轰一脸恍然：“所以，我们这次是……” 洛怀义沉声道：“刮骨去腐，正本清源！” 张轰点头道：“洛兄放心，我懂了，今天雷山营的这五百个兄弟就算尽数战死，也绝不让度望府的叛徒与外族谍子继续南行一步！” “放心吧，我另外从天奉带来了一百名好手，待会到了以后会尽数编入雷山营中伺机而动，此事必成！”洛怀义扭头往驿道南边看去，笑道，“你看，帮手来了！” 驿道往南尘土滚滚，出现一群负弓挎刀杀气腾腾的黑衣人。 张轰是个久经沙场的大将，一眼辨别出那些不是军中兵士，但也不是普通百姓，疑惑地道：“洛兄，这些人……” “天奉排名第二的杀手组织黄泉！”洛怀义眯眼笑道，“非常时期当行非常手段，为保今日任务顺利完成，还望张将军允许能让他们协同作战！” 张轰一脸鄙视地看着那批渐行渐近的杀手，有些抗拒地道：“洛兄，有五百名正规雷山营的兄弟在，对付二十人不到的外族谍子已绰绰有余，用不着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家伙参战吧？” “张将军，叛变的度望府斥候可不止一人，而且战力都不可小觑！这些杀手多死一些，你雷山营的兄弟就能少死一人！”洛怀义扭头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再说了，这是义父的意思！” “好吧！”张轰只得让步，朝身后缓缓举起了右手，“副将何载何在？” 雷山营方阵中出来一骑，急急踱到张轰身前揖手道：“末将在！” 张轰见那百余黑衣杀手已到眼前，吩咐道：“何载，把这百余人编入阵中，他们待会会与我们一同杀敌！” 副将何载扭头看了一眼那百余个黑衣蒙面的杀手，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道，但很快神色便恢复如常，拱手道：“谨遵将军命令！” 一百余个黑衣杀手很快便被何载编入军中，如水渗沙砾，很快便尽数藏匿其中！ 张轰抬头张望：“洛兄，对方什么时候到？” 洛怀义看着驿道远处，嘴角挂起了一抹阴冷的笑意：“张将军不必着急，他们很快就会出现！” 半个时辰之后，南边驿道的尽头有尘土扬起，几辆马车缓缓出现在二人眼中！ 双方相距约不足千丈，双方距离还在不断缩短！ “来了！”洛怀义眼眸中顿时变得狂热，“徐胡两个老儿，这次我可是认真的！” 张轰策马踏前几步，举起右手朗声道：“雷山营众兵士听令！” “在！”五百多名兵士异口同声应道。 张轰沉声喝道：“准备杀敌！” 六七百丈外的另一边，最先察觉出异样的是护送着使臣马车走在最前面的武统领，看见前方黑压压的军队后有些诧异：“陆姑娘快看，前面有军队，难不成是来接应我们的吗？” 陆零从第二辆马车上跳下来走到他的身旁，抬眼望去，淡淡地道：“武统领想多了，他们不是来接人的，是来杀人的！” “杀人？”武统领有些愕然，“杀谁？” 真是死到临头也浑然不知！ 这家伙是怎么做上统领的？ 陆零心里有些好笑，反问道：“您说呢？” 武统领和周围的一众随从纷纷变了脸色，有人想不明白：“有没有搞错，这是哪里的军队，为什么要来杀我们？” 陆零没有回答，只是扭头看了一眼马车中声息全无的使臣大人，心里涌起了一些疑惑！ 军队都杀到眼前了，这使臣大人也太淡定了吧？ 陆零回到第二辆马车旁：“徐老，前方约六百多丈有军队拦路，看那旗帜应该就是北壑郡的雷山营！” “洛怀义果然选择了在这虎落平原动手！”车厢中的胡老笑了笑，“雷山营的大将军张轰，是天奉那位一手提拨起来的悍将，这雷山营虽不像庸山郡的东策营和拒蛮关的戍北营般需要值守边疆，但战力也不可小觑！” “两位放心！”陆零肃然道，“我们夜幽伍人将会拼死保护大家的安全！” 徐尘在马车中叹息一声：“力量太过悬殊了，同样的五百人，嗟来山上的山贼还好，只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可今天对上的却是久经沙场的正规军队，我们无疑是飞蛾扑火啊！” “行了，你就别吓唬陆姑娘了，她也不是那种会被轻易吓倒的人！”胡老笑着对陆零道，“陆姑娘，告诉夜幽其余几人，虎落平原周遭潜伏了两百多名度望府北府的斥候兄弟，你们大可放手一战吧！” 陆零单膝下跪，压低声音恭敬应道：“度望府北府辖下夜幽小队伍长白芒，谨遵千候官命令！” 徐尘在旁取笑道：“瞧吧老家伙，身份还是被人识穿了！想必洛怀义那厮也早就猜出了是你与我同行！” “洛怀义这人不太行，不管是心思还是手段，比天奉那一位可差远了！既然这次他成竹在胸，那么我这个吃盐比他吃饭还多的老头子就亲自教教他如何做人处事！”胡老淡淡道。 “我也想亲眼看看他吃瘪的模样！”徐尘点了点头，神色突然变得有些黯然，“不过，雷山营毕竟也是咱们天奉王朝的军队，自己人打自己人，想想挺憋屈的，心里很不舒服！” 胡老淡淡问道：“要不你自己过去一趟，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说不定可以说动张轰退兵！” 徐尘脸上一窒：“算了，想必他已经被洛怀义彻底洗了脑，我就不去送死做冤大头了！” “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洛怀义既然能亲自现身压阵，就是赌上了他的全部！”胡老沉声道，“天奉那位有一个事不过三的怪癖，那怕是义子，失手三次，也就离死不远了！” 徐尘哑口无言！ 胡老在车厢中沉声下令：“白芒，告诉你的同伴，这次由夜幽做先锋，准备凿阵！” 第98章 凿阵 “马小刀，你留下来保护徐老和胡老！”陆零领着其余三人走向车队前方。 “为什么？”马小刀愕然，抬脚追上前去不解地道：“伍长大人，我也是夜幽的一份子，我也想和你们并肩作战啊！” 陆零转身走到他身前，身体突然贴到他的跟前，脑袋凑到他耳旁悄声说了一句什么。 一股若有若无的体香窜入马小刀鼻中，再加上陆零的话，马小刀顿时怔住！ 陆零退开半丈，语气肃然道：“听懂了吗？” “听懂了！”马小刀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陆零转身走向厉弦等人。 马小刀突然又道：“等一下！” 陆零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还想干嘛？” 马小刀盯着她嵌在面具中的双眸，很认真地道：“我不在你身旁，你别受伤，更别死了！” 陆零似是愣了一愣，点了点头，轻声道：“知道了！” “哎哟，真是没眼看了！”前面的厉弦用手掌挡住自己双眼，忍不住打趣道，“放心吧马小刀，我们天奉的斥候小队生死有序，伍长从来就是死在最后面的，要死也是我们三个先死！” 马惊虎狠狠一巴掌拍在了厉弦的脑袋上：“去你的乌鸦嘴，再胡说八道试试！” 牛大宝在旁边起哄道：“虎姐，这家伙老是口无遮拦的，就该挨揍！” 厉弦揉着脑壳，无奈地道：“大宝，你还是不是我兄弟了？” “别闹了，走吧！”陆零从车厢旁边抽出长枪负在身后，抬脚走向虎落平原。 旁边一众使臣随从面面相觑！ 厉弦对着他们嘲讽一笑，取下鲸骨弓走在了陆零的右边！ 马惊虎深深瞅了马小刀一眼，扛着铜棍转身跟了上去，走在了陆零左边！ 牛大宝取下铜盾执在手上，走到了陆零的最右边！ 秋风乍起，夜幽四人一字排开，衣袂飘荡走向虎落平原，走向不远处的雷山营五百铁骑！ 马小刀目送他们的背影远去后，默默回到了徐尘所在的马车旁，身体一跃落回赶车位置上！ 伍长大人，撑住，等我！ 雷山营方阵前面，张轰看着远处那一字排开细若蚊蝇的几个身影，有些愕然地道：“不是吧，四个人就想拦住我雷山营五百铁骑？想什么呢？” 洛怀义坐在马背上眯眼看着数百丈外的四人：“马小刀竟然没在，这就有意思了！” 张轰问道：“洛兄，这四人就是叛变的度望府斥候？” 洛怀义点点头道：“对面只有四人，张将军不会是下不去手吧？” 张轰咬了咬牙，举起右手朝前一挥，身先士卒策马冲了出去：“雷山营的好儿郎，给我杀！” 马蹄急促杀声震天，所有铁骑瞬间朝着虎落平原冲出，所过之处尘土漫天，那气势就像是要把对面的四人生生淹没一般！ 洛怀义岿然不动落在了后方，随同他一起留下的还有十名黄泉杀手，看见雷山营尽数冲出后，他冷笑着道：“张轰，别怪我，我就是来看戏的！” 夜幽四人队形变化，厉弦放缓脚步落在三人身后两丈外，右手悄悄伸进了腰间皮袋之中！ 前排中间的陆零双袖鼓荡：“诸位，对面的不是绒狄栏子，是我们天奉同袍，如非必要，出手注意避开对方的致命部位！” 马惊虎点头道：“知道，直接敲晕就是了！” “这比直接杀人还要难得多啊！”厉弦在后面叹息一声，苦笑着道，“老大，你是不是跟马小刀商量好的？怎么又轮到你来考验我的手速跟准头了？” “别废话！蛮牛策应破风，雌虎随我凿阵！”陆零双眸如芒，一双阔袖中蜿蜒游出四根洁白如雪的牵机丝，率先向着几百丈外的骑兵阵型冲了过去。 “老大，等第我！”不甘人后的马惊虎手持铜棍大步流星追了上去，速度竟比陆零还快了许多，转眼就越过陆零冲到前头去了！ 双方距离只剩百余丈！ 雷山营的第一波箭雨铺天盖地射了下来！ 夜幽四人配合起来相当默契，在总体队型不变的情况下在虎落平原上一起呈之字游走，四人前奔的速度都快得惊人，配合手中兵器，竟连续挡避了大部分的箭矢！ 夜幽中冲在最前方的马惊虎离前方骑兵只剩二十丈！ 第二波箭雨随后便到，马惊虎暴露在无数箭矢之下！ 厉弦挽弓如满月，连续射出了三拨铁珠，数十颗银光电射而出，把笼罩了马惊虎的数十支箭矢尽数击落！ 但他似乎忘了，自己也是这阵箭雨的目标之一，数十支箭矢已逼近两三丈外！ 一个敦实的身影瞬间扑到他身前，手中铜盾不住挥舞，却仍有一支箭矢钉入了他的右手手臂之中！ “大宝，你中箭了！”厉弦愕然道。 “死不了！”牛大宝咬牙折断箭杆，继续挥舞着铜盾挡掉了剩余的箭矢！ 陆零一马当先，白衣飘荡扑入了敌军之中，双袖四根牵机丝在半空中不住翻飞，但凡有雷山营的骑兵靠近三丈内无不人仰马翻！ 马惊虎回头瞅了厉弦和牛大宝一眼，见二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便直接挥舞铜棍冲入了骑兵阵中，气势之猛如入无人之境！ 后续骑兵奔涌而至，直接淹没了夜幽四人！ 后方的徐尘和胡老钻出马车后在一旁并排而立，抬头远眺着前方的战场！ 戴着面具的马小刀仍是一动不动地坐在车驾之上，目光低垂，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徐尘皱起眉头道：“老家伙，你的那些家底还不掏出来？” 胡老摇了摇头：“再等等！” 徐尘压低声音道：“都什么时候了？” 胡老仍旧摇头，固执地道：“雷山营的这五百铁骑，也是一块上好的磨刀石啊！” 徐尘没好气地道：“你磨一个马小刀还不够，还要把他们几个都磨一个遍？” 胡老耸了耸肩：“机会难得！” 徐尘瞥了一眼旁边不动声息的马小刀，有些不解地道：“那陆丫头干嘛不把这个小子也拎出去再磨一遍？你看他，就像个萎了的鹌鹑一样！” 胡老眯起眼睛瞅着马小刀道：“你错了，现在的他更像个盯住猎物的饿狼！” 第99章 使臣大人 第一辆马车的车厢门打开，一直没露面的使臣大人终于走了出来，他站在车驾上抬头看往虎落平原的战场，轻声道：“以少敌多，好壮观的凿阵！” 一直垂头坐在第二辆车驾上的马小刀还是没有抬头，但双手的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 武统领着十个随从走到马车旁边，恭敬问道：“外面凶险得很，大人怎么出来了！” “车厢里太闷了！”使臣大人走到车驾旁边准备下地，“武统领，来扶我一把！” 武统领连忙上前搀扶道：“大人慢些——” 些字还没说完，他面前的这位使臣大人突然右手竖起手掌如刃，瞬间捅入了他左边的胸膛，指尖直透后背而出，鲜血溅了其中一个随从满脸！ 武统领口中涌出一大口鲜血，低头瞅着对方仍旧插在自己胸膛的手臂，满脸的难以置信：“使臣……大人……为何杀……我……” 没等对方回答，武统领的脑袋突然朝右一歪，就此断气！ 他身后的十个随从全部被吓得面无人色，半晌没反应过来！ 三丈外徐尘见状也是被吓得不轻，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瘫靠在车厢边上，惊愕地道：“你这是疯了吗？” 使臣抽出右手溅出一大滩血花，身影一晃瞬间掠到了那十个护从身前，出手噼哩啪啦一通乱拍，把他们全都送去见了阎王！ 这一下徐尘更加震惊，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向后撑扶着车厢的双手忍不住有些颤抖！ “还说是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呢，就这样的胆量？”使臣伸手缓缓在脸上撕下了一层逼真的人皮面具，直接用它来擦拭右手上的血迹，同时露出了一张脸型尖长眉须皆白的脸庞，眼神瞬间变得阴冷无比，“看看你身旁的千候官，人家就淡定多了！” 胡老苍老的身躯缓缓移到了徐尘身前，淡淡地道：“多谢谬赞了！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就是杀手组织黄泉的二当家铁手剜心朱长红？” 使臣脸上露出赞赏的神色，点头道：“果然不愧为千候官，好眼力！” 胡老摇头道：“情报所言，你们黄泉的大当家铁手奔雷朱成力三个月前挑战天奉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十殿的首脑，从此销声匿迹，黄泉就落在了你的手上，没曾想你竟成了洛怀义的走狗！” “没办法！”朱长红咧嘴一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旁边马车上的马小刀突然抬起了头：“说够了吗？” 朱长红扭头看向马小刀：“你是特意留下来对付我的吧？那个小伍长临走前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我很是好奇！” 马小刀抬起头，露出一个左右脸颊各雕了三柄镂空小刀的面具，他起身跳下马车挡在胡老和徐尘面前：“我的伍长大人说，让我小心第一辆马车里的人！” 朱长红点点头，脸上露出赞赏的笑容道：“你们几个小斥候虽然看上去有些乳臭未干，但其实挺有本事的！” 马小刀问道：“我就是有点不明白，你为何耐得住性子在我们身边潜伏那么久，按理说在拒蛮关就可以动手的！” 朱长红笑了笑：“马小刀，我杀人一向很看重时机，拒蛮关哪有这里好，洛怀义点名要的就是你们三人的脑袋，现在我和你们之间已经没有阻碍了！” 胡老冷笑道：“他敢在拒蛮关动手才怪，动了手，不管成事不成事，他都别想出关了？” 朱长红盯着胡老道：“据闻我们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的千候官最是神秘，世间也不知你的修为深浅，不知道我半步小宗师的境界能不能顺利割下你的人头，晚辈不才，想领教一下！” “老头子我今年一百零九岁，全身骨头比豆腐脆，半点修为也不会！”胡老伸出不时抖动的右手指了指马小刀道：“你跟他打吧，他要是打不过你，我们三人的脑袋任由你来收割！” “我谢谢您嘞，两位往后退些，打起来拳脚可不长眼睛！”马小刀身躯往下一沉，俯身跃起冲向朱长红，“来吧，我赶时间！” “赶着去投胎吗？”朱长红冷笑一声，身影一晃扑向马小刀，一拳擂向了他的胸膛，“那我就先送你一程？” 马小刀心中一凛，身躯在离朱长红还有一丈距离时突然向左旋转一圈，左脚狠狠踢向了对方的左边脖子！ “小子，想法是不错——”朱长红右手手背格挡住了马小刀的小腿，脸色却微微一变，身躯突然向后掠出了两丈，揉着微微灼痛的手背冷笑道，“小子，你敢使诈？” “痛不痛？”马小刀伸出双手手臂相击，发出咣当咣当的金属交击声，嘻嘻笑道，“抱歉，我手脚都有护腕！” “这点疼痛于我而言就如同挠痒痒！普通的铁制护腕根本承受不了我的手刀，你很快就会后悔的！”朱长红飞身疾冲而至，与马小刀近身过手几招后，再次欺身到了马小刀怀中，故技重施使出了右手手刀捅向他的小腹！ 咔嚓一声，有清脆骨折声瞬间响起！ 马小刀蹬蹬蹬向着胡老的方向连续退了三大步，嘴角有一丝血迹淌了下来，却仍是厚颜无耻地道：“我好像还忘了告诉你，我胸前也有护甲！” 他悄悄伸手摸了摸，面具下的脸色微微一变，因为那怕是使用图雅部落精铁打制而成的胸前护甲，还是被对方硬生生捅出了几个半寸深的坑洞！ 半步小宗师的修为果然也够恐怖！ 朱长红被气得有些恼羞成怒，忍着痛用左手把右手几个骨折的指头复了位，再次挥拳扑向马小刀：“小子，就算你全身都穿铁甲，我用内力震也要震死你！” 马小刀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炯炯盯住了疾扑而来的身影，竟然胸门大开硬扛了朱长红左手一拳！ 咚～ 一声闷响，马小刀被这一拳直接击中，在身躯被击飞之前，他的双手中突然出现了一双短刃，同时刺入了朱长红的左手小臂之中，连带着他向后跌去！ 在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后，马小刀死死攥住手中双刃，怒吼道：“胡老，丫的你还不出手？” 朱长红愣了一下，脸上狰狞神色瞬间僵住，反应过来想挣脱马小刀的束缚己经迟了！ 一个鬼魅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朱长红的身侧，枯枝般的拳头却重若千钧，一拳击中他右脸的太阳穴！ 咔嚓一声，是颅骨碎裂的声音！ 朱长红只觉得脑门一痛眼前一黑，然后双臂上一凉，腰间两边突然一阵剧烈的刺痛袭遍全身！ 马小刀从朱长红腰间抽出两柄短刃，身体退后三步跌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朱长红的尸身也无力地瘫倒在地！ 徐尘慌忙奔到马小刀的身边扶住他的肩膀，关切地道：“小子，你没事吧！” 马小刀摇了摇头：“死不了，就是受了些内伤！” 胡老站在一旁轻轻地甩着右手拳头，喘着粗气问道：“小兔崽子，你怎么知道我有修为在身的？” 马小刀掀起面具，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迹道：“伍长大人说的，说时候到了你会出手帮我！” 胡老无奈摇头：“她说你就相信？不怕她看错了？不怕我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糟老头？” “我不信她信谁？”马小刀嘿嘿笑道，“如果她需要，我命都可以给她的！” 胡老默默地向着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你了不起！” 马小刀深呼吸了几次，缓缓起身，把一双短刃收回小臂皮套后，开始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护甲摘除出来扔到地上，咣当咣当声响不断！ 徐尘看着地上一堆护甲铁腕，愕然道：“小子，你还想作甚？” “伍长大人布置的任务我已经完成，现在我要去助她一臂之力了！你们俩老自个保重吧！”马小刀说完，转身径自冲向虎落平原！ 这是马小刀第一次在人前摘除掉身上护甲护腕这些累赘后的全力奔跑冲刺，速度比以前快了几倍不止，眨眼间人已在三十丈外！ “伍长大人千万撑住啊，我来了！” 第100章 夜幽一战 虎落平原，战场中心。 地上已经躺下了近两百名雷山营的骑兵，有些晕厥当场，有些翻来滚去哀嚎不止，但奇怪的是，真正断手断脚或者丢掉性命的人似乎只占了少数！ 久经沙场的张轰打量着地上的伤兵情况，然后抬头看着前方那四个仍旧与自己的兵马厮杀的年轻斥候，心底隐隐生起一丝莫名的疑惑与不安！ 旁边的副将似乎也有些不解：“将军，我怎么看那四人出手都极有分寸，好像都没怎么下死手啊？” 张轰扭头四处看了看，没找到洛怀义的身影，再抬头往身后看去，才发现那个家伙在十余个黑衣人的簇拥下在百丈开外悠哉观战，他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一个黑衣杀手从人群中掠到了他的跟前，冷冷道：“张将军，别忘了军令如山，再不拿下眼前的四个反贼，恐怕您在国公爷面前不好交代！” 张轰铁青着脸：“你算什么东西，本将军用得着你这种外人来提醒？” 黑衣人冷笑一声，重新藏匿回骑兵之中！ 张轰怒声下令：“还磨蹭什么？五百人都拿不下区区四个斥候，你们把我雷山营的脸面都丢尽了，赶紧给我冲！” “杀啊！”一众雷山营的兵士红着眼向着阵中四人继续冲杀而去！ 原本两两相隔三丈的夜幽四人，看着三十丈外雷山营的骑兵再次集结冲杀而来，很快便默契地聚成了一排，这一番长时间的厮杀下来，四人沾满鲜血的脸上都是疲惫不堪！ 厉弦腰间皮袋已空了大半，左手执弓，右手垂在腰间不住颤抖，不是害怕，是因为拉弓次数太多而引起的肌肉痉挛，他苦笑着道：“老大，不是说有两百斥候兄弟并肩作战的吗，人呢？” 马惊虎左后肩胛处中了黄泉杀手偷袭的一箭，鲜血还在不住往外冒，再加上先前被一骑扬蹄踢中侧腰，如今光是站立着腰椎也隐隐刺痛：“老大，我们怕不是被胡老耍了吧？” 牛大宝右手手臂上仍旧钉着那枚箭矢，简单包扎后仍旧止不住血，整条手臂都被染红了，他不住喘气，神色黯然：“老大，我快没力气了！” “胡老是度望府北府的千候官，一言九鼎，一定不会害我们的！”陆零一身白裙再次染得斑驳黯红，她收了牵机丝，右手从身后取下长枪玄星，向着数丈外的骑兵掠了出去，“都给我撑到最后一刻，别死了！” “啊！”牛大宝像疯了一般，手持铜盾怒吼着追了出去。 马惊虎掠到厉弦跟前，身体一转背对着他道：“帮我把箭拔了！” 厉弦顿时愣住！ 马惊虎怒道：“快点！” 厉弦身躯一震回过神来，伸出微微颤抖的右手握住了她身后的玄箭，咬牙用力往外一拔，一股鲜血滋到他的面具上面，顺着那些矢状镂空溅到了他的脸上，然后流到了他的嘴唇上！ “破风，千万别那么着急去见小五，不然肯定会被他骂惨的！”马惊虎理也不理后背涌出的鲜血，手中铜棍旋了一圈，头也不回地向着陆零与牛大宝疾冲而去！ 厉弦双眼通红，深呼吸后压下了右手的颤抖，从腰间皮袋中掏出一把铁珠子，挽弓射出一道道银光，替前方的三位同伴开路！ 掠入骑兵阵营之中的陆零长枪倒转，手握枪尖一头，化枪为棍与周遭的骑兵不断缠斗！ 藏匿在雷山营中的黄泉杀手开始从四面八方摸向陆零所在的方位，二十几个杀手根本不顾陆零周围骑兵的死活，直接弯弓搭箭射向陆零！ 嗖嗖嗖～ 数十支玄箭破空而至，七八名骑兵被箭矢误伤，其中两三个身上要害被直接命中，瞬间倒毙在陆零身前！ 后方策马指挥的大将军张轰看到这一幕，顿时气得咬牙切齿！ 黄泉杀手的第二波箭雨紧随而至！ 陆零无奈，双手一扯拉过来两具尸骸堆在身前，瞬间挡住了二十多支玄箭！ 两个雷山营的骑兵生前肯定没有想到，自己死后尸体还要被人射成刺猬一般！ 不远处的马惊虎和牛大宝见伍长身陷险境，连忙击退周围的骑兵后冲了过来！ 但是，有一个人的动作更快！ 马小刀从战场南边切入，如同鬼魅一般冲进了战场，双手一对短刃上下翻飞，一刀一刀专门扎在身穿黑衣的黄泉杀手身上，瞬眼间就放倒了十几人，他身躯一横挡在了陆零身前，冷冷瞪住面前的骑兵和杀手，轻轻喘着气对身后的陆零道：“伍长大人，我来得不算迟吧？” 青穹之上有白隼盘旋，发出一声高亢的啸鸣！ 战场外围，东西两个方向分别出现了一百多个戴着面具的矫健身影，悄无声息向着战场中心迅速逼近！ 战场后方，洛怀义看着左右两拨如同神兵天降的人马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不可能的……” 旁边有黑衣人提醒道：“少主，好像是天奉斥候！” 洛怀义反手给了那个黑衣人一巴掌，脸色狰狞骂道：“我又不瞎，用得着你说？” 黑衣人捂着半边脸道：“少主，看这斥候的数量得有两百多人，雷山营恐怕撑不住！少主，先撤吧！” “好你个胡犁，果真是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洛怀义一扯缰绳调转了马头，冷笑着道，“就算你是千候官，私自调动数量如此庞大的斥候作战也是大忌，等我回去禀明义父上朝参你一本，你不死也得掉层皮！” “少主，稍等！” “鬼叫什么——”洛怀义刚刚转身回头，腰间突然一凉，然后剧烈的疼痛感直抵脑海，“你……你敢杀我！” 身后其余的黑衣人在片刻之间己被人尽数放倒在地，挨了洛怀义一巴掌的黑衣人双手正擎着一柄弯刀捅入了他的腰间，稍稍再一用力，刀尖噗的一声透体而出！ 洛怀义身躯晃了两晃，噼啪一声摔下了马，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后，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到底……是谁？” “度望府北府辖下斥候百长，长夜！”黑衣人俯看着他，冷冷笑道，“胡官，也就是你方才口中的老狐狸让我给你带句话！” 洛怀义的身躯开始剧烈抽搐！ 斥候长夜蹲下身子，对着洛怀义轻声道：“姓洛的，你回不了天奉了！” 洛怀义一脸的愤怒与不甘，抽搐片刻后身躯慢慢趋于平静，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两百斥候很快加入了战场，形势瞬间反转，雷山营从将军到副将再到骑兵战马，三百多人马竟然被二百多个斥候包了饺子！ 被一众手下簇拥在最中间的大将军张轰从马上踉跄下来，脸如土色！ 天奉斥候比天奉军队更久经沙场，三百雷山营的战力根本比不上二百斥候的战力！ “真是没想到，同一天竟能一起看到两百名的天奉斥候并且和他们并肩作战，值了！”马小刀在数丈外看了一眼那圈尽数戴着斥候面具的陌生同袍，眼神中有异样光芒！ “马小刀，看够了没？”陆零在旁边用长枪支撑着站了起来。 马小刀赶紧走到她身旁，上下仔细打量着陆零全身：“伍长大人，你有没有伤着哪里？” 陆零缓缓摇头：“并无大碍，就是有些脱力！” “喂喂喂，你们俩够了吧，是不是忘了还有我们仨了？” 厉弦和牛大宝一人一边搀扶着马惊虎走到二人身边！ 马小刀笑了笑，戏谑般问道：“铁珠子都打光了？” “怎么可能，我这皮袋里永远都不会空的！”厉弦拍了拍腰间皮袋道，“至少还有四五十颗！” 马小刀道：“这回可没人帮你捡铁珠子了！” “那就不捡了！”厉弦满不在乎地道，“大不了，再找一个打铁铺打上一些！” 五人并排站在一块，看着前方被二百斥候围在中间的雷山营骑兵，默言不语！ 妥妥的劫后余生！ 还好，五人都活了下来！ 过了许久，才听得厉弦低声说了一句：“你大爷的，这一次我们夜幽可算是一战成名了！” 第101章 散于秋风中 战斗已进入尾声，藏匿在雷山营中的黄泉杀手被一众斥候以雷霆万钧的手段揪出来杀了个干净！ 雷山营的将士看着面前这群比他们还要训练有素会杀人的斥候，丝毫不敢出手阻止！ 马车徐徐而来，在距离众人十丈外停住，徐尘一人下了车驾，径自走向被两百斥候围在中间的一众雷山营将士！ 拦在徐尘前方的几名斥候无声无息往两旁让开了道路。 徐尘向着这些素不相识的斥候点头致谢，然后缓缓走到了张轰的跟前！ 张轰目光落在徐尘脸上许久，神色震惊：“我认得您，您是当年的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徐尘？” “咱们当年在天奉的确有过几面之缘，想不到你还记得老夫！”徐尘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物双手递给了对方，“张将军，你被人利用了！” 那是天奉王朝皇帝陛下颁给徐尘，令他官复原职回天奉复命的圣旨，张轰展开圣旨看完，面如土色！ 戴回面具遮住容貌的斥候百长长夜牵着马儿走到众人面前，把手中洛怀义的首级扔到了张轰脚下！ 张轰低头死死盯住洛怀义的脑袋，一脸悲愤地道：“所以说什么绒狄谍子要窥探我朝兵备，度望府斥候反叛的话……” 徐尘摇头道：“都是洛怀义子虚乌有的诬陷，只是为了骗你们雷山营出手！还好这次你只带了五百骑兵，要是两千雷山营的将士倾巢出动，我们根本撑不到现在！” 副将何载在旁边喃喃道：“难怪看着就觉得不对劲！” 徐尘建议道：“要不，还是先看看雷山营的伤亡情况吧？” 何载扭头看了一眼张轰，主动请求道：“将军，我去吧！” 张轰点了点头，黯然道：“好！” “你们几个跟我来！”何载点了几个手下，开始统计伤亡人数。 张轰满脸愧色，双手恭敬地把圣旨交还给徐尘，沉声道：“张轰听信小人之言铸下如此大错，实在是无地自容，也愧对徐老和那几位冲阵的斥候兄弟！徐老放心，此间事了，我自会回天奉向陛下负荆请罪！” 徐尘接过圣旨收回怀中，劝道：“张将军言重了，你也是听从军令办事，何错之有？这笔糊涂账追根究底其实与你和雷山营都无关，我自会记在天奉那一位的身上，陛下面前我也会替将军说话，想来不会有太严重的责罚，将军不必太过介怀！” 张轰弯腰揖礼：“多谢徐老不计前嫌，张轰实在惭愧！” 何载很快去而复返，揖手道：“将军，咱们雷山营除了有十三位兄弟战死，其余兄弟受的都是轻伤，大部分的兄弟都只是被打晕在地，没有性命危险！” 张轰抬头看着十数丈外那五名凿阵的年轻斥候，满脸的佩服和感激，遥遥对着陆零等人深深鞠了一躬，仰头大声道：“多谢几位手下留情，保全了我们雷山营一众兄弟！” 陆零只是对着这边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回应。 徐尘道：“张将军，此间事已了，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若有机会，你我天奉再聚，回营吧！” 张轰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几百名兵士道：“雷山营，马上整顿回营！” 斥候百长长夜缓缓举起右手：“所有天奉斥候听令，就地退散，各回各位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二百斥候纷纷转身，里面有男有女，一起对着徐尘和陆零等人揖了一礼，无声无息向着虎落平原四周散去！ 雷厉风行般来，雷厉风行般去，一个接着一个散于秋风中！ 张轰走到徐尘跟前，仍是有些愧疚地揖手道：“徐老，既然我们同路，不如就由我们雷山营护送你们一程吧！” 徐尘还了一礼婉拒道：“张将军不必客气，根据情报来看，从北壑郡到你们雷山郡，所有的潜藏隐患皆被度望府清除干净，所以就没有必要劳烦你们护送了，我们自己赶路就好！” “好吧！”张轰闻言只得作罢，拱手道，“祝徐老接下来一路顺风再无跌宕，早日回到天奉为王朝添砖加瓦！” 徐尘拱手笑道：“那就承张将军吉言了！” 张轰点了点头，翻身上马，领着雷山营顺着驿道往南而去，除了一众伤员，连战死的同袍也一并带走了。 虎落平原上，只留下了一地百余具黄泉杀手的尸体，和徐尘脚下不远那颗洛怀义的大好头颅！ 陆零领着夜幽几人一起走到徐尘身旁，对着长夜揖礼道：“度望府北府辖下夜幽小队伍长白芒，在此代表身旁几位伙伴，多谢诸位斥候兄弟出手相救！” “在下斥号长夜，乃胡官手下一名斥候百长！”长夜揖手回礼道，“既然都是度望府的兄弟，那就不必见外！” “胡官？”马小刀疑惑地道，“对了，伍长大人说，胡老是咱们北府的千候官，他人呢？” 徐尘道：“他已经走了！” “走了？”马小刀愣了一下，“去哪了？” 长夜在一旁回答道：“北壑郡和雷山郡的危险都已解除，胡官已先行前往洛水郡打点，他会在那里与你们汇合，再一同启程前往天奉！” 马小刀小声问道：“长夜前辈，我能不能问一下胡老的名讳？” 长夜沉吟了片刻，回答道：“本来是不行的，千候官的身份只有北府的十位斥候百长和个别特殊的人物知晓，不过现在对你们隐瞒，好像已经意义不大了！” “就是就是！”厉弦在旁边插话道，“我们其实都知道了！” 长夜点点头，沉声道：“胡官姓胡名犁，斥号狐狸，乃是天奉仅有的两名千候官之一！” 陆零扭头对几名同伴解释道：“另外一名千候官在东府，现在的你们就没有必要打听了！” “好吧，那我就不问了！”马小刀只好点头，“不过胡老这般不声不响走掉，招呼也不跟我们打一个，可有点不够意思啊！” “他呀，就知道你这小子会有意见，托老夫给你送了个小礼物呢！”徐尘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马小刀。 马小刀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个一指长似骨似玉的小把件，被盘得很是油光玉润，上面还有着奇怪的小孔：“这是什么？” 旁边的长夜看见此物似是怔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马小刀道：“小刀兄弟，这是胡官随身携带多年的一个骨哨！” “骨哨？”马小刀疑惑问道，“有什么用？” 长夜淡淡地道：“你吹一下就知道了！” 马小刀研究了好一会，才塞进嘴里使劲一吹！ 一声尖利的哨声在众人之间顿时响起！ 哨声过后，天穹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矫健的白色鸟影，盘旋之际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啸鸣，响彻了整个虎落平原！ 马惊虎惊讶地道：“小刀，这骨哨可以联系胡老的那只海冬青呢！” 马小刀低头看着手中的骨哨，兴奋之余很是爱不惜手！ 长夜上前捡回洛怀义的首级，翻身上马对众人道：“诸位，我也要告辞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家多多保重！” “前辈保重！” 那一人一骑转身朝着驿道策马往南，渐渐缩小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最终消失不见！ 天地苍茫，秋风乍起，斥候风流，当是如此！ 第102章 国公爷的暴怒 天奉城，国公府的地下密室之中。 那幅云巅平天的大字已被摹刻成了紫檀木匾挂在密室最里面的墙壁上面，笔划锋芒毕露，气势不凡！ “禀报鬼首，北边传回谍报！”密室门外，有戴着鬼面具的守卫把手中的谍报递了进来。 鬼首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后突然怔住，马上走到紫檀书案前，双手把谍报递给了那个身穿丝绸便服神态慵懒的男子：“国公爷，北边的事黄了！” 正在悠闲题字的洛惊鹄连忙放下了毛笔，接过谍报仔细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是难看！ 鬼首沉声道：“少主他……死在了虎落平原！” 洛惊鹄把手中的谍报狠狠砸在了地上，怒声骂道：“真是废物，先后动用了黄泉两百名杀手和雷山营五百铁骑，竟然都失了手，洛怀义就该死！” 鬼首伫立在紫檀书案外面，低声劝道：“请国公爷息怒！” 洛惊鹄胸膛不住起伏，眯起双眼冷笑道：“好一个老狐狸，竟敢私自调动那么多的斥候参战，这手笔可真够大的，本国公爷还真是小瞧了他！” 鬼首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建议道：“国公爷可要上朝在陛下面前参他一本？” 洛惊鹄想了想，摆了摆手：“这一次，我与他算是私下交手不上朝堂，否则我参他私调斥候对抗军队，他参我私下军令截杀朝臣，两败俱伤谁都落不了好！” 鬼首问道：“可是国公爷，万一姓胡的不肯罢休呢？毕竟我们的确是下了军令到雷山营的，万一张轰出来作证，人证和物证都有，会不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洛惊鹄冷笑着摇了摇头：“你不必担忧，张轰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恩将仇报！退一步说，就算胡老儿真的告到了陛下面前，我也还有万无一失的说辞可以推卸得干干净净，他们奈何不了我！” “国公爷英明！”鬼首沉默了片刻，接着道，“不过少主就这般折在了他们手中，怎么看都是打了我们的脸面，想想就有些窝火！” “怀义这孩子，一向志大才疏！”洛惊鹄冷冷道，“当初他不断哀求向我请缨，我才勉强答应了让他全权负责此事，我给他搭好了台子，他自己演砸了怪得了谁？竟然还把性命丢在了虎落平原，愚蠢至极！” 鬼首道：“那接下来……” 洛惊鹄问道：“鬼首，北壑郡和雷山郡可还有我们的人？” 鬼首摇头道：“我们留在那两郡的人都被度望府清除干净了？不过——” 洛惊鹄扭头看着他：“不过什么？” 鬼首道：“三天前的谍报，说王朝东北边的北寒关有了异动！” “哦？”洛惊鹄眼睛一亮。 鬼首继续道：“有三个身份神秘的绒狄刺客通过我们在北寒关的暗线，舍弃了距离最近的拒蛮关，绕道北寒郡的北寒关进入了天奉的地界！” 洛惊鹄皱眉问道：“冲着谁来的？” “那三人的身份很特别，出身跟栖云馆那位一样，所以——”鬼首回答道，“应该是冲着马小刀来的！” “都姓耶律么？”洛惊鹄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这就有意思了！” “国公爷，更有意思的是，那三人从小便被绒狄王送去东荒最出名的刺客组织杀渊接受训练，直到最近才返回了绒狄！”鬼首恭敬地道，“马小刀一行人在出雷山郡之前，应该会和他们在雷山郡南部边界遭遇！” “好啊，总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了！”洛惊鹄眯起双眼问道，“鬼首，你觉得这三人杀不杀得了马小刀？” “很难说！”鬼首沉思了许久，“单从人数来说他们是不占优势的，就看他们在杀渊学到多少东西了，虎落平原一役后夜幽五人肯定都受了伤，所以胜负有些难料！” “无妨，这也算是意外惊喜！就算马小刀等人真有本事从那三人手中全身而退，我们还有洛水郡最后一道防线，绝对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洛水郡进入奉天郡！”浩惊虎缓缓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鬼首，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鬼首弯腰揖礼道：“国公爷放心，有天奉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十殿和我们鬼墟一千鬼仆联手，洛水郡就是徐尘和马小刀等人的葬身之地！” “如此甚好！”洛惊鹄点头道，“鬼首，明天开始你不用再跟在我身边，直接到洛水郡住持大局吧！” 鬼首恭敬地道：“是！” 外面的鬼面守卫再次出现在密室门口，单膝跪地道：“禀报国公爷，府上传下来消息，宫里来人了！” 洛惊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谁来了？” “周管家说，是司礼监的掌印公公冯骥！”鬼面守卫回答道，“已经请到旭明堂等候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洛惊鹄吩咐道。 “是，属下告退！”鬼面守卫垂头拱手退出了密室！ 洛惊鹄沉吟了片刻，扭头对鬼首道：“你还是先去和十殿那位通通气，然后直接前往洛水郡吧！” 鬼首点头道：“属下现在就去！” 洛惊鹄目送鬼首离开后，起身走到挂着木匾的青砖墙壁跟前，伸手握住旁边的一盏油灯往右旋转了一圈，严丝合缝的墙壁上无声无息出现了一个隐秘的门户！ 洛惊鹄顺着眼前的地道旋转往上走着，很快便到了地道尽头，伸手再在墙上一处摁了一下，面前的墙壁也裂开了一个出口！ 出口外面半丈处立着一幅巨大的牡丹屏风，绕过屏风出来，才是国公府真正的书房所在，除了四周书架上堆满的书籍，其它一件件琳琅满目的物品都是寻常百姓一辈子都见不着的珍奇物件！ 管家周全已经候在了书房之中，见自己的主子出现，连忙躬身迎了上来，在旁边的紫檀衣架上取下了国公袍服，娴熟地帮着主子换上！ 洛惊鹄边换衣裳边问道：“周全，冯公公是和谁来的？” 周全恭敬地道：“就他一个，没有别人了！” “哦？”洛惊鹄穿好袍服后便往书房外走去，“有没有透露来意？” 周全赶紧帮着开门，回答道：“没有，不过依属下看来，冯公公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洛惊鹄边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边不屑地道：“一个阉人，来了我国公府还敢甩脸色，他以为自己是谁？” 书房外面阳光灿烂，硕大的院子中有亭台楼阁怪山嶙峋，各种鲜花争奇斗艳，花香沁人！ 好奢华的国公府！ 第103章 耶律三人组 北寒关，西南方向一百里。 一行三骑终于摆脱了身后的冰天雪地，踏足了乌黑广袤的冻土大地。 烈日当头有若炙烤，北风呼啸凌厉似刀！ 马背上的三人身上都裹着厚厚的皮裘，连衣的帽兜遮住了他们大半的容颜，只能隐约看见露出来的下巴轮廓！ 中间为首一人身材看上去比较匀称，腰间挂着一把连鞘长剑！ 左边一人身材最为魁梧，比中间那人还高了半个脑袋，身后斜斜背着一柄巨大的砍刀，刀刃的宽度跟他脑袋相仿，明显是件重型兵器！ 右边一人身材最为细小，马背上的身材只有中间那人的一半高，看上去像个小孩一般，身上和周围都看不见明显的兵器！ 三人朝着西南方向策马狂奔，半天后才见到了第一个炊烟袅袅的村子！ 马蹄声渐缓，三人三马停在了村口。 村子很小，大概只有二十余户人家，都是黄泥屋墙茅草屋顶，外间玩耍的几个孩童都赤着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东南角的黄泥土地上，砌着一个简陋的木架子水井。 三人策马入村。 见有陌生人进了村子，那几个怕生孩童都瞬间作鸟兽散，只有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们！ 右边那人翻身下马，缓缓走到少年面前，揭开帽兜露出一张好看的少女脸庞，用有些蹩脚的天奉话问道：“小哥哥，能不能给些水喝？” 少年愕然地看着对方的眼睛，那一双动人的眼眸竟然是浅蓝色的。 蓝眼少女看着少年发呆的模样，不由得扑哧一笑：“我长得好看吗？” 少年脸腾的红了，脖子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蓝眼少女问道：“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木讷地道：“游猎猎！” “游猎猎？”蓝眼少女愣了愣，觉得有些好笑，“哪个猎？” 少年低声道：“打猎的猎！” 村子深处跑出来一个中年男子，扯住少年的手臂就往身后拉，一脸戒备地打量着面前的三个不速之客，看见少女的眼睛后心中也是一窒，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后头中间马背上的那人突然开口，说的是绒狄话：“天天，这男人是个练家子！” 中年男子脸色一变，一把拉住身后的少年就往村子深处跑去！ 蓝眼少女缓缓起身，皮丧下的右手轻轻抖动了一下，一道细若毛发的银色光芒便直飞而去，瞬间没入了奔跑中的中年男子后背！ 中年男子身形一滞向前扑倒，抬起头时嘴角已经渗出了一丝血迹：“阿猎快跑！” 叫游猎猎的少年却呆立原地！ 一招制敌的蓝眼少女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伸手接住另外两人抛来的三个空瘪水囊缓缓走到了水井边，开始汲水装入水囊里面！ 坐在中间马背上的那人道：“老四，去搜他的身！” 左边的魁梧汉子点点头，翻身下马走到尚未断气的中年男子身旁蹲下，从他怀里摸出了一块乌黑的令牌，看了一眼后随手扔在了地上，用绒狄话沉声道：“三哥，这厮是天奉度望府的斥候！” 名叫游猎猎的少年突然怒喝一声，攥着拳头冲向魁梧汉子！ 魁梧汉子连头也没有回，右手一伸准确掐住了游猎猎的脖子，把他整个人凌空扔了出去！ 游猎猎瘦小的身躯重重砸在三四丈外的土墙上，掉到地上后瞬间晕厥！ “不能给天奉斥候知道我们的行踪！”被称作三哥的人淡淡道：“老四，把人杀了，然后屠村！” 魁梧汉子点点头，伸手正要去掐中年斥候的脖子，后者突然睁开双眼，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把尺半长的匕首，怒吼一声捅向了魁梧汉子的腰间！ “竟然还没死！”另一边的蓝眼女子刚把三个水囊装满，见状再次挥手射出一枚细小银毫，径自钉入了中年斥候额头！ 中年斥候的动作顿时停滞，魁梧汉子的右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后用力一扭！ 咔嚓一声，中年斥候就此断了气！ 有十余个村民听见动静后从各自屋子跑了出来，看见此等惨状后顿时向四周惊惶逃窜！ 魁梧汉子起身，大步流星追到了村子的更深处，很快惨叫声便接连不断响起，然后渐渐变成死寂！ 魁梧汉子很快去而复返，一手执住游猎猎的右脚，把他拖到井边，随手便丢下了井！ 井不大，宽不过半丈，水面离地表大概两丈不到！ 名叫游猎猎的少年脸庞朝下泡在水中，不断有气泡从他的脸侧冒出，然后越来越少，最后趋于平静！ “大好的少年郎，可惜了！”蓝眼少女趴在井口边瞧下看着，“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要是做了鬼，可千万别来找我喔！” “时辰不早了，启程吧！”年纪最大的那人催促道。 蓝眼少女回到同伴身旁，把各自的水囊扔回给了他们，翻身上马喝了口水后，笑眯眯地道：“甜！” 三人策马出村，继续赶往西南方向。 那一轮日头渐渐西沉，又有一骑从东北方向驰来，竟是一个装束与先前三人有些相似身后背着一个包袱的高大男子，一头灰白长发被北风吹得张狂飘荡！ 男子进入村子后很快发现了异样，他急忙翻身下马来到了那名斥候身旁，伸手在他鼻孔门口探了探，发现已经没有了气息！ 男子很快就瞧见了地上的令牌，捡起来看了一眼，上面刻了三个大字： 度望府！ “是天奉的斥候么？”男子把令牌收入怀中，起身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发现所有的村民已经全部遭难，从村子深处出来后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喃喃道，“竟然把整个村子都屠了，真是有够狠的！” 一阵微弱的水花声突然传入了他的耳中！ 男子皱起眉头四处打量了一番，目光最终停留在不远处的那口水井上面！ 又是一阵水花声音响起，比起方才更加清晰可闻！ 男子连忙飞奔过去，俯身趴在井沿往下看，顿时看见了让他惊讶的一幕！ 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双手紧紧攥着汲水的木桶，正仰着头用一双愤恨的眼眸死死盯住了他！ 第104章 隐患重重 夜幽五人的确都负了不同程度的伤，马惊虎的后背肩胛位置和牛大宝右手手臂上的箭矢都被陆零取了出来，伤口也经过了敷药和细心包扎。 马小刀表面似乎没什么要紧，但他受的却是内伤！ 假扮成使臣大人的朱长红半步小宗师的修为不是开玩笑的，强大的拳劲就算隔着胸前的精铁护甲，还是让马小刀体内的五脏六腑被震得一塌糊涂！ 陆零在给马小刀把过脉后，脸色被面具遮挡看不见神情变化，但却是好一阵子没有说话！ 受伤最轻的竟是厉弦，除了双手脱力后引起的肌肉抽筋，身体其它方面反而并无大碍！ 胡老不声不响离开虎落平原时带走了一辆马车，留给了夜幽两辆双驾马车外加两匹马，多出来的两匹马都系在了后一辆马车的尾部！ 一行人顺着北壑郡的驿道一直向南，五天后翻过秋风口顺利进入了雷山郡的地界，前方驿道的两旁开始出现了更多的青葱绿意！ 徐尘和马小刀坐在同一个车厢里面，大眼瞪着小眼，由陆零亲自为二人赶车！ 马惊虎和牛大宝坐在后面一辆，赶车的是早已恢复得七七八八的厉弦！ 两辆马车徐徐前行，徐尘突然抬高声音对车厢外面道：“陆姑娘，这小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不会是撑不住了吧？” 脸上的确没有多少血色的马小刀本来正盘腿坐在他的对面闭眼调息，闻言睁开双眼瞪了徐尘一下，没好气地道：“徐老头，你少咒我一会行不行？” 陆零连忙扯停了马车，下车从后面钻入车厢，把面具掀到了脑门后沉声道：“手给我！” “伍长大人，你一天给我号十几次脉，实在没有必要！”嘴唇苍白的马小刀无奈递出右手，“我真没事，不骗你！” “别吵吵！”陆零手指搭在他的手腕处，闭眼片刻后再睁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一看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懊恼的神色在她清丽的脸庞上一闪而过，沉思片刻后她抬头看着马小刀，“我以前给你的那瓶雪莲丹呢？” 马小刀怔了一下：“一直在我怀里呢！” 陆零直接伸手进他怀里掏了起来！ 对面的徐尘双手遮住眼睛不忍直视：“两位继续，当老夫不存在就好！” 看见陆零掏出瓷瓶，马小刀讪讪笑道：“还好，没给朱长红那两下轰碎，万幸万幸！” 陆零晃了晃瓷瓶，从里面倒出了最后两粒雪白的小药丸，这才松了一口气，举到马小刀嘴边命令道：“张嘴！” 马小刀只好张开了嘴！ “把药吃了！”陆零把药丸都拍进了他的口中，“我记得给你时还有半瓶的，怎么就只剩两颗了？” 马小刀嬉嬉笑道：“当糖吃了！” 陆零又瞪了他一眼：“我身上医治内外伤的药都用光了，得想想办法！” 徐尘从巴掌缝里漏出来一只眼睛：“要不，趁着近水楼台去雷山营借用一些？老夫与那张轰还能聊上两句，可以走一趟的！” 陆零问道：“雷山营离这有多远？” 徐尘想了想道：“没记错的话，大概是在西南方向六十余里，骑马最快也得一个时辰来回！要不再坚持一下，往南约百里就是雷山郡的郡城了，到了郡府我来想办法？” 陆零思索了一下，摇着头退出了车厢：“雌虎与蛮牛的伤口已经两天没换药了，拖久了恐怕会感染，我骑马比马车快很多，我去雷山营！” 后面赶车的厉弦急忙道：“老大，要不还是我去吧！” “别争了，求人这种事情，当然是伍长去！”陆零走到后面解了一匹马，上马后吩咐道，“你看好他们，我大概一个时辰就能赶回来！” “行吧！”厉弦只好点头，“老大，那雷山营还欠我们一个天大的人情呢，没必要对他们太客气，我觉得你到那以后狠狠搜刮一番也是可以的！” “我心中有数！”陆零认了方向，很快策马而去！ 厉弦跳下马车，对大伙道：“我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阴凉些的地方，总不能在这里干晒着等那么久不是？” “知道了，去吧！”徐尘在车厢中应了一声，抬头看着对面的马小刀，沉声问道，“你身上的伤，比表现出来的还要严重，对吧？” 马小刀背靠车厢闭着双眼，笑了笑道：“徐老头，那可是个半步小宗师，我才刚从炼体境跨入武修境不久，没死就算偷笑了！” 徐尘淡淡道：“你是不想让陆丫头担心？” 马小刀还是没睁眼：“当然！” 徐尘嘲讽笑道：“连我一个没半点修为的老头子都能瞧得出来的事，你觉得陆丫头看不出来？” 马小刀愣了一下，半晌没说话。 徐尘摇摇头道：“一个想瞒，一个假装被瞒住，我发现你俩都挺有意思的，要不就成个亲好了！” 马小刀睁开双眼，苍白的脸上竟然微微一红，没好气地道：“徐老头，别闲得蛋疼乱开玩笑行不行，我们都是斥候！” 徐尘摊了摊手，厚颜无耻地：“斥候不是人吗？” 马小刀重新闭上了眼睛：“王朝动荡，匹夫安敢成家？” “什么歪理？”徐尘一脸失望地道，“要换你这样说，如果真打起了仗，天奉的老百姓就都不成家生子了？” “可是老师，我们不是普通的老百姓！”马小刀低声道，“别说了，顺其自然吧，这也是她的意思！” 徐尘闻言一怔，摇头叹息道：“你们呀……不珍惜当下……小心以后追悔莫及！” 马小刀没有再说话。 徐尘沉默了许久，突然小声说了一句：“有一天你俩若是想通了，记得找我来给你们做个证婚人！老马头和都护大人都不在了，剩下老夫和樊铁心那个武夫，当然是老夫更适合的！” 马小刀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 徐尘又补了一句：“假如那时候老夫还没死的话！” 马小刀双眼有些泛红，别开脑袋不敢睁眼看他：“别闹！” 二人正沉默间，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声熟悉的高亢鸟啸！ 马小刀睁开眼睛，连忙爬出车厢瞧天上看去，可不正是海冬青小白？ 徐尘紧随其后探身从车厢中出来，仰头道：“它在唤你呢！” 后面两人也出来瞧热闹，马惊虎抬头看着空中那个雪白的鸟影，喃喃道：“按照破风的乌鸦嘴，看见这鸟准没好事！” 马小刀从怀中掏出骨哨吹了起来！ 小白在空中盘旋了两圈，翅膀一收径自坠了下来，在离地面还有七八丈时开翅旋转一圈，双脚一收落在了马小刀的手臂上面！ 鸟儿忒沉，怕是得有三四十斤，压得马小刀差点一个趔趄，他从鸟儿脚踝处取下一个小竹筒，然后抚摸着它背上的毛发笑着道：“行了，你可以走了！” 鸟儿小白一动不动！ 马惊虎想起什么，赶紧回车厢中取来两块肉干递到了鸟儿的嘴边，后者叼起吃完后才展开翅膀掠回青穹之上，盘旋几圈后很快消失不见！ 马小刀从竹筒中掏出纸条看了一眼，递给徐尘苦笑道：“人倒起霉来喝水都塞牙缝，破风果然是乌鸦嘴！” 第105章 刺杀者和截杀者 一个时辰后，一骑从西南方向扬尘而回，正是陆零去而复返。 提前转移到了一棵大树脚下遮阴纳凉的徐尘和厉弦纷纷起身，厉弦接过陆零手中缰绳安置马匹，徐尘上前问道：“见到张轰了？” 陆零摇了摇头：“只见到了他的副将何载并向他讨到了药物，张将军已经离开雷山营前往天奉了！” 徐尘愣了一下，皱眉道：“张轰也忒急了些，这个时候前去天奉可不是明智之举！” “破风，你先去给雌虎和蛮牛换药！”陆零先把身后一个包袱解下来抛给了厉弦。 “好嘞！”厉弦接过包袱，转身钻进了马惊虎和牛大宝所在的马车。 马小刀从另一辆马车车窗中探出个脑袋：“伍长大人，还顺利吗？” 陆零对着马小刀点了点头，回头对徐尘道：“具体的何载没有说，他只是告诉我，张将军走得很匆忙！” “不论他是入宫面圣还是到国公府讨要说法，恐怕都不是易事！不过——”徐尘苦笑道，“我们自身都有了大麻烦，这一时也顾不上他了！” 陆零疑惑地道：“大麻烦？” 徐尘把海冬青小白带来的纸条递给了陆零：“情况有变，又有人盯上咱们了！” “刺客，三人？”陆零看着纸条上的四个字讶然道，“徐老，这情报也说得太含糊了吧？” 徐尘脸色凝重地道：“可能是情况太过紧急，度望府也只来得及查探到这些！” “若是普通的刺客，度望府肯定不会给出这么紧急的预警！”陆零沉吟了片刻道，“恐怕是些厉害的家伙！” “我也是这么想的！”徐尘点头道，“老夫建议咱们先不着急赶路，到雷山郡府稍作休整，顺便等一等，看看度望府后续有没有更详细的情报！” 陆零点头应道：“好，就按徐老说的办，咱们先去雷山郡府！” “走吧！”徐尘转身钻入了马车。 陆零走到马小刀的车窗边，凝神看了他一会：“你还好吗？” 马小刀咧嘴一笑：“放心，死不了！” “别老是把死字挂在嘴边行不行？”陆零瞪了他一眼，轻声吩咐道，“坐好了，我们启程去雷山郡府！” “好嘞！”马小刀缩回车厢中，发现徐尘已经坐回了车厢里面，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便没好气地道，“徐老头，你又在看什么？” 徐尘贱贱笑道：“年轻的时候我遇到一个姑娘，也是花一般的人儿，我和她就跟现在的你和陆丫头一样，也喜欢这般斗嘴！” 马小刀脸上一窒，好奇问道：“那后来呢？” “死了！”徐尘脸上笑容尽失，神色有些唏嘘，“被老夫所累，死在党派争斗之中！” 马小刀怔了一下，点头道：“徐老头，那看来被你连累的人可真不少！” 徐尘靠在车厢边上，目光有些涣散，喃喃道：“谁说不是呢？” 两辆马车离开大树脚下，重新回到驿道上面，继续驶向南边。 两个时辰后，马车前方渐渐出现了一个郡城的轮廓！ 陆零提醒道：“诸位，雷山郡郡府到了！” 雷山郡府东北向五十里，驿道上狂奔的三骑终于被一人一骑追上并截停在驿道之中。 截人的正是披着一头灰白长发的中年男子，他扯住缰绳转身看着后面二十余丈外那身形悬殊的三人，淡淡道：“耶律天成，耶律天嚣，耶律天天，别再往前走了，就此止步吧！” 被拦的正是出手屠了游猎猎整个村子的三人，也是绒狄王耶律经天第三到第五个子女！ 坐于中间腰上佩剑的是排行第三的耶律经天，他抬眼看了看拦路之人，冷冷道：“没看错的话，你是黑山栏子原来的那位千目倌，痴虎？” 中年男子正是从绒狄千里追踪而来的痴虎，他冲着三人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我了！” 耶律天成疑惑地道：“你我同属绒狄子民，为何要追截我兄妹三人？” 痴虎不答反问道：“你们偷偷从北寒关潜入天奉王朝，所为何事？” 耶律天成沉默许久，才如实回答道：“奉绒狄王之命，前去刺杀一个叫马小刀的天奉斥候，替七弟耶律天穹报仇！” 痴虎摇了摇头：“抱歉，马小刀对王妃和小殿下有恩，我是来阻止三位的！” “据我所知，自从你那黑山栏子千目倌的位置被我们绒狄的护国右仆射夺走以后，这十数年你一直销声匿迹，最近才重新和囚于火戎城北郁翠宫的红凰王妃搭上了线！”耶律天成冷笑了一声，“看来父王猜得没错，红凰王妃果然是要叛变了！” “王妃叛不叛变另说！”痴虎从身后取下包袱摊在马背上解开，从里面取出了一柄二尺来长精光闪烁的弯刀，执刀翻身下马向着三人缓缓走近，“反正今天，我是受小殿下所托，前来截杀你们兄妹三人的！” “那是七弟的佩刀杀鹿？”耶律天成沉声，怒道，“怎会在你手上？” “你们临死之时，我自然会如实相告！”痴虎拨足急行，转而变成狂奔，如同一头出笼猛虎扑向耶律三兄妹！ “天天，这人修为还在我之上，我和老四拖住他，你赶紧去追马小刀！”耶律天成扭头看着耶律天天，咬牙嘱咐道，“你一定要把马小刀的首级带回绒狄！” 旁边的耶律天嚣已急不可耐，跳下马后反手从背后取下巨刃裂陨，蹬蹬蹬地向着痴虎冲了出去，两人瞬间冲撞在一起，你来我往打了起来！ 耶律天天心中权衡再三，突然一勒缰绳调转马头绕路南去，咯咯般的笑声在秋风中传了回来：“好嘞，三哥四哥撑住了，我去杀马小刀！” 痴虎见状正欲去追耶律天天，瞬间又被耶律天嚣那势大力沉的裂陨巨刃缠住，只能收回心神专心应付眼前二人！ “痴虎，从杀渊出来后我一直想找个比自己更厉害的高手来一场生死相搏，好借此佐证一下我刚刚跨入小宗师境界的修为高低，你的出现最好不过了！”耶律天成解下腰间长剑，伴随着一声清脆龙吟，软剑绕指柔缓缓出鞘！ 耶律天成直接在马背上凌空飞起，人敛合一扑向痴虎！ “一个小宗师加上一个武修高阶！”痴虎哈哈大笑，手中一柄杀鹿刀幻化出无数刀影，金属交击的清脆声不绝于耳，“我也很久没有遇到如此酣畅淋漓的一战了！” “痛快！” 第106章 郝道士不是个好道士 十月中秋将至，凉风飒爽。 雷山郡郡府的黄泥大道上已经开始吹起了鬼旋风，大的足足半丈宽，能把街上行人扯得东倒西歪，小的也有巴掌大，只能卷起地上的一些尘屑枯叶。 黄泥大道西边某条小巷的巷口，长着两瞥鼠须的干瘦道士趴在摊子上打着瞌睡，嘴巴半张滑出一溜口水，打湿了作枕的手臂和衣袖！ 旁边的泥墙上歪斜靠着一面脏不拉几的竹杖平金幡，上面写有黑色的大字小字，大字是一个算命的算，小字是两句五字短联： 知生老病死，能博古通今！ 十个字歪歪扭扭像是稚童手笔，口气却是忒大！ “郝道士，又睡懒觉了？”有路过的百姓扛着锄头打趣道，“今天难不成又没开张？” 姓郝的道士一个激灵睁开眼睛，伸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满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低声感慨道：“师兄啊师兄，明明是你收的便宜弟子，为何要折腾师弟我啊？好好的奉天城不让我呆就算了，还把我诓骗到这个迎风张嘴就能吃上一斤沙尘的雷山郡，我还是你的亲师弟吗？” 大街上人来人往，突然有脸容还算姣好的女子走过，郝道士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冲着对方开声嚷道：“来一来，算一算，云极山道爷下山游历宣道济世，包算包满意，算不准少要钱，算得准加双倍，生死康宁，半点不贵！” 路上行人自顾走着，目不斜视！ 郝道士眼睛又盯上了一个穿麻纱长裙的妇人，使劲招手道：“那边那位漂亮的小姐姐，对对对，说得就是你，整条街上最好看的就是你了！不过，本道长怎么看你印堂有些发黑，要不要过来坐坐，让本道长给您摸摸骨看看手相面相，逢凶化个吉啊！” “你才印堂发黑！”被他出言轻薄的女子朝着他啐了一口，泼辣骂道，“假道士，臭流氓！” “不算命也没必要骂人吧？”郝道士脸上一窒，重新趴在桌面上悲愤地道，“好歹本道长也是师出云极山，怎么会是假道士，本道长明明姓郝好不好？” 大街北面，两辆马车徐徐驶来，前面驾车的是个白衣女子，即使脸上戴着面具，也遮挡不住她举手投足间的出尘气质！ 郝道士直接看呆了！ 眼看马车就要从他身前三丈外走过，郝道士突然从摊子上冲了出来，张开双手一把拦在马车跟前，佯装震惊地道：“这位姑娘，本道长远远就看见你印堂发黑，恐怕大难将至，要不移步到本道长的小摊前坐上一坐，容本道长算上一算，替姑娘化解化解？” 赶车的陆零愣了一下，冷冷道：“不需要！” 车厢中的马小刀听见声音突然睁开了眼睛，嘴角不由得浮上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对面的的徐尘见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马小刀摇头笑道：“没什么，就是不曾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一个老熟人！” “姑娘，本道长劝你再想一想，印堂发黑可不是小事，要是不及时化解，恐怕大祸会一发不可收拾！”郝道士干脆凑到车厢旁边伸出鼻子像犬儿一样胡乱嗅了嗅，胸有成竹地道，“你车上可是有人受了重伤？我们云极山的道人都会岐黄之术，行走江湖治伤良药更是必不可少——” 陆零直接拿过旁边的长枪玄星在马车上重重一顿，冷冷地道：“说了不需要，你听不懂？” 郝道士抬头看了一眼那寒光渗人的锋利枪尖，顿时吞了一口唾沫，讪讪地道：“姑娘对不住，打扰了！”说完，连忙转身灰溜溜地回到了摊位上，看着马车继续远去，摇头叹息道，“可惜了！” 远去的马车中，徐尘突然有些恍然：“老夫想起来了，这家伙不是当年在拒蛮关墨砚巷给人算命的道士吗？好像姓什么来着？对了，是郝道士！” 马小刀咧嘴笑道：“就是他！” “我看他才不像个好道士！”前头车厢外传来陆零冷冷的声音，“马小刀，原来他就是你说的那个舌头差点被人切来下酒的道士啊？他这种人，是怎么能够活到现在的？” 马小刀笑着道：“伍长大人，他就是嘴巴有些贱，人其实不坏的！” 陆零在外面冷哼了一下！ 徐尘问道：“既然是老相识，你不下去打个招呼？” “不急！”马小刀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先到官家驿栈安顿下来也不迟！” 一行人顺利到了官家驿栈，徐尘向主事驿丞出示了文谍和圣旨后便免费得到了一个幽静的小院子，一行人终于是安顿下来了！ 不多久，马小刀便敲响了陆零的房门！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人打开，陆零出现在马小刀面前：“有事？” 马小刀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陆零疑惑地道：“找你姐？她在洗澡呢？” 马小刀连忙摇头，讪讪问道：“伍长大人，你能不能陪我出去一趟？” “不能！”陆零直接关上了门。 马小刀愣了一下，苦笑着转身准备离开。 门又吱呀一声打开，陆零冷冷道：“你受伤不轻，就别乱跑了！” 马小刀没有回头，边走边有气无力地道：“就去见郝道士一眼，不然怕以后见不着了！对了，以前没告诉你，论辈份他其实算是我师叔！” 陆零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你等我一下，我陪你去！” 马小刀心中一喜，连忙扭头笑着应道：“好嘞！” 旁边是徐尘的房间，门吱呀一声打开，徐尘一本正经地从马小刀面前走了过去：“你别误会，老夫只是觉得有些无聊，去找另外那两个小子侃侃大山！” “知道了！”马小刀看着他径自走到了厉弦和牛大宝的房前，敲门进去再关门，有些无奈地嗔骂了一句，“这老头，忒幼稚了！” 陆零开门出来：“走吧！” 这一次轮到厉弦和马小刀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三个脑袋从房间里面偷偷伸出来看了一眼，一老两少对着马小刀和陆零露出了三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又全部缩回去关上了门！ 马小刀哭笑不得，扭头对陆零道：“别理他们，走吧！” 二人出了官家驿栈，沿着大街穿梭在人流之中，很快就见到了那个算命的摊位！ 郝道士还是趴在桌子上睡着觉，迷迷糊糊中突然听见有人笑着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老道士，青天白日睡大觉，还算不算命了？” “算的算的，客倌稍等！”郝道士连忙起身擦干净嘴角的口水，抬头一看顿时愣住，好久才回过神来，“马小刀？” 马小刀笑道：“师叔，好久不见，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你这小子——”郝道士目光落在马小刀身后的陆零身上，脸色顿时惊诧无比，“这……这不是方才那姑娘吗？小刀子，你们是一起的？” 戴着面具的陆零冷冷问道：“马小刀，这家伙算命到底准不准的？” 郝道士扭头看着马小刀，疑惑问道：“小刀子，她不会是你娶的媳妇吧？” 陆零闻言，面具下的脸庞顿时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第107章 天奉斥候都是疯子 官家驿栈，夜幽小队落脚院子，厉弦和牛大宝所住的房间之中。 郝道士在六人面前来回踱着步：“马小刀，我可不是占你们的便宜，是你请我住过来的，对吧？” “知道知道，你也没必再强调一次！”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的马小刀抱着手靠在一根柱子上，“当然，我帮你省下了客栈吃住的费用，你也得稍微表示表示不是？” “懂了，不就是治伤吗？放心，我的医术可是云极山有史以来除了创派祖师爷外最厉害的，比你那便宜师父还要高上许多呢！”郝道士点了点头。 除了马家姐弟俩，夜幽其余三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些将信将疑。 徐尘则是坐在不远处安静品着茶，津津有味看热闹。 郝道士走到牛大宝面前，眯眼打量了一翻，又用鼻子在他的伤口旁边闻了闻：“先拿这大胖子来说，他受的只是普通的箭伤，你们敷的这些药不是不好，不过得一两个月才能好转，要是换成我私人调配的药粉和内服药丸，只需七到十天便能痊愈！” 牛大宝大喜道：“真的吗？” “童叟无欺，如假包换！”郝道士胸有成竹地道，“不信你问马小刀，小时候他被马老头折腾得满身伤，是谁给他开的药浴方子？小朋友，当年我在墨砚巷可是出名的岐黄圣手好吗？” 一旁的厉弦低声问马小刀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他是妇科圣手吧？” “开玩笑，本道长会的又岂止跌打损伤？妇科当然也是我的强项！”郝道士脸不红心不跳，走到厉弦面前打量了许久，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鲸骨弓上，问道，“你使大弓？” 厉弦点点头，左手取下鲸骨弓在身前一震，“不错！不过你不用管我，我啥事也没有！” “你说了不算！”郝道士摇头道，“右手伸出来给本道长把一下脉！” “没必要吧？”厉弦话虽如此，还是伸出了右手。 郝道士右手食中无名三指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腕上，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脉搏跳动，片刻后睁开眼睛道：“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毛病，但你的右臂因为长时间频繁拉弓，已经造成了手臂上的筋脉损失，要是放任不管，顶多再撑一年半载，你的右手就要废掉！” 厉弦缩回手，一脸狐疑地道：“真的假的？” 马小刀淡淡地道：“师叔，给我姐看看吧！” 郝道士扭头对马惊虎道：“你从小跟马小刀一样，有什么大病小痛都是本道长看的，你不会不信本道长吧？” 马惊虎无奈地伸出了右手！ “脉就不用看了，你的箭伤跟那大胖子一样，用相同的方法医治就行了！”郝道士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起身走两步看看！” 马惊虎在桌子旁站了起来，绕着房间走了一会，扭头看着郝道士问道：“如何？” 郝道士点点头：“上床上躺着，桌子也行，背部朝上！” 马惊虎愣了愣：“你想干嘛？” 郝道士没好气地道：“这么多人看着，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你要是敢动手动脚，老娘一棍子敲死你！”马惊虎直接趴到了床上。 “放心，医者眼中无男女！”郝道士正气凛然地道，“况且，本道长也不喜欢你这种巨大体格的，老是要仰着头跟你说话，忒费脖子！” “死老道，看老娘不敲死你！”马惊虎脸色一寒，起身就要抄棍子。 马小刀连忙伸手拦住了她：“老姐，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嘴就这么臭，就别跟他计较了！” 马惊虎忍住怒火重新趴回床上：“快点！” 郝道士走到床边挽起双手袖子，十指在她的背部脊椎位置从上往下依次摁过：“你的腰被大力冲撞过，有几截脊椎骨错位了，要是不赶紧复位，以后恐怕会瘫痪！” 趴在床上的马惊虎愣了一愣。 “忍着！”郝道士双手十指一张，摸到几处要紧位置后一推一扳！ 几声轻微的咔嚓声响，马惊虎忍不住痛得呻吟了几声！ 郝道士收手退了开去：“现在慢慢下床试试！” 马惊虎小心翼翼下了床，走了几步，又蹦哒了几下，神色惊诧地道：“老娘的腰真的不痛了！” 郝道士转身看着坐在桌旁的陆零，点点头道：“陆姑娘就不用看了，休息三五天就能恢复如初！” 陆零不得不佩服道：“马小刀说的没错，前辈果然厉害！” “他呀，受的伤是你们当中最严重的！”郝道士走到马小刀跟前，皱起眉头神色凝重地道，“小子，是什么原因让你硬撑到现在的？” 陆零、徐尘和其余三人俱是神情一愣，一起扭头看向马小刀！ 马小刀倔强笑道：“我怎么了？” 郝道士面无表情地道：“随便哪只手，给本道长伸出来！” 马小刀无奈，只得递出了左手。 郝道士替马小刀把完脉后，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你的体内被人用类似隔山打牛的功法重创过，五脏六腑已经受损严重，要换了普通老百姓早就该准备身后事了，亏得你有小时候马老头给你打下的体魄，不然——” 陆零心中一紧，连忙上前问道：“前辈可有医治的方法？” “本道长是谁？”郝道士一脸倨傲的神色，“本道长可是道派正统云极山有使以来不是最能打也是最能医的弟子，只要严格照本道长的吩咐去做，自然能救！” “行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师叔！”马小刀问道，“怎么医？” 郝道士走到门口旁边，从墙角外把那个兼作算命小案桌的木柜背篓搬到了房间的桌子上面，开始在里面仔细翻找起来！ 厉弦好奇问道：“前辈，你在找什么？” “给你们的药！”郝道士先是从柜子里取出两大两小四个瓶子分别扔给了马惊虎和牛大宝，“大瓶外敷，每天晚上睡觉前换一次药：小瓶内服，一天三次，每次两颗！” “谢过前辈！”牛大宝伸手接过，分给了马惊虎一半。 郝道士又从柜子里摸出一瓶药酒扔给厉弦：“每天擦双臂三遍！” 厉弦接住药酒应道：“好嘞！” 郝道士抬眼看了马小刀一眼：“你现在吃的是什么药？” 陆零接话道：“我给他吃的是雪莲丹，不过已经吃完了！” 郝道士点点头：“吃雪莲丹是对的，我这里还有一瓶用好几种稀世奇药制成的药丸，每天早中晚各三颗！要想恢复得快些，至少半个月内不能再跟别人动手！” 马小刀有些为难：“师叔，我可以不跟别人动手，但架不住别人非要来找我麻烦啊！” 郝道士疑惑地道：“什么意思？” 一旁的徐尘插话道：“他呀，被杀手盯上了，估计就是这一两天，别人就要来杀他！而且我们有职责在身，也不能在这雷山郡府逗留太久，很快就要启程前往天奉城了！” “小子，你真不要命了？”郝道士扭头瞪着马小刀怒道，“刚才回来的路上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说你师父让我拦住你，要么打道回府折返拒蛮关，要么绕开洛水郡走别的道去奉天郡，敢情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对吧？” 马小刀苦笑道：“我们有职责在身，不能半途而废！要是不走洛水郡，就只能从东南边的日照郡绕道奉天郡，那样的话要多走半个月的路程，这时间我们耽误不起！” 郝道士沉着脸道：“你们知不知道，天奉城里的国公爷为了阻止你们一行人，在洛水郡布下了天罗地网？” 马小刀耸耸肩道：“没关系的，我们就是这样从北方一直打过来的！” “看来本道长是白来这雷山郡了！”郝道士叹息了一声，“我终究还是有负你师父的所托！以你们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根本过不了洛水郡这一关！” 徐尘道：“郝老弟，你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身上的伤再好得快些？” 郝道士无奈摇头：“就算有，也是饮鸠止渴的办法，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马小刀眼睛一亮：“师叔快说！” 郝道士沉默许久，缓缓从柜子深处掏出六个拇指大小的白玉瓶子，依次排在了桌面上！ 厉弦问道：“前辈，这是什么？” 郝道士沉着脸道：“这是本道长研制的一日亢龙散，伤者服下后能屏蔽体内的疼痛，并能激发出自己所有的潜能，不过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只有十二个时辰的药效！” 徐尘惊讶地道：“这药竟如此神奇？” 郝道士摇头道：“世间所有事物都是利弊并存的，这药虽然厉害，但副作用也是不容小觑！” 马小刀问：“怎么说？” 郝道士肃然道：“时效一过，伤痛的反噬会比原来高出几倍不止，你们未必能扛得过去！本道长劝你们想清楚，别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过了许久，陆零伸手拿了一瓶，淡淡道：“以防万一还是要的！” 马小刀咧嘴一笑，拿起一瓶道：“天奉斥候，向死而生！” 厉弦、马惊虎、牛大宝依次拿了一瓶！ 桌面上还有最后一瓶，被陆零一并抢了收入怀中：“我是伍长，多出来的这一瓶我先收着！” 郝道士摇了摇头，低声骂了一句：“本道长算是长了见识，你们这些天奉斥候都是疯子！” 第108章 调虎离山之计 夜凉如水，中秋节的前一晚，雷山郡府的东北角。 戊时，弃了马的耶律天天整个人隐藏在连着帽兜的灰袍中，独自一人走进了一条漆黑的窄巷深处。 更深处的黑暗中，有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是耶律家独有的蓝眸，看来我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 耶律天天咯咯笑道：“我排行第五！” 黑暗中那人语气恭敬地道：“绒狄柔水二等栏子寒月，见过五公主！” “免了吧，我只是来杀人的，对这些繁文缛节最是憎恶！”耶律天天笑得人畜无害，“实在不行，你叫我五殿下也行！” 黑暗中的人沉默许久，才再次开口：“情报说来的应该是三位殿下！” 耶律天天耸了耸肩道：“出了点突发状况，老三老四在刚进入雷山郡时被一个厉害的家伙缠住了，如果明天还是见不到他们，那估计他们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什么？”黑暗中的寒月似是有些震惊，语气中也有了些许迟疑，“所以……” “所以计划要改变了！”耶律天天转身背靠巷壁，扭头看着面前的黑暗，云淡风轻地道，“如今目标身旁高手众多，只凭我一个人出手已经有些勉强了，所以你们也得助我一臂之力！” 寒月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五殿下可曾听过‘潜龙在郡’这个计划？” 耶律天天点点头：“是一个父王多年前制定好的潜伏计划，你们也是其中一部分！” 寒月肃然地道：“这十几年万般艰难，我们才在天奉王朝每个郡中陆续埋下了这些宝贵的棋子，等的就是有一天绒狄大军攻破拒蛮关后能得到策应势如破竹直捣天奉城！在这之前，我们的使命就只有两个字，蜇伏！” “那是以前！”耶律天天咯咯笑道，“现在父王的命令就是要拿马小刀的首级，不惜一切代价！” 寒月犹豫道：“这……” 耶律天天从怀中掏出一个雕着黄金龙纹的令牌伸向巷子深处：“寒月，见金龙令如见绒狄王亲临，有这块令牌够不够？” 黑暗中的寒月倒吸了一口冷气，回答道：“当然足够，有金龙令在，雷山郡‘潜龙在郡’的所有栏子，都会听从五殿下的号令！” 耶律天天把金龙令收回怀中，点头问道：“报一报人数吧！” 寒月如实相告：“总人数八十九人，二等栏子一人，三等栏子二人，五等栏子八十六人！” 耶律点点头：“我没记错的话，明天是天奉王朝的中秋佳节？” 寒月点头道：“不错！” “很好，那本殿下就送给雷山郡府一份独特的中秋大礼！”耶律天天嘻嘻笑道，“寒月，我命令你们所有人明晚戊时开始在郡城各处杀人放火，吸引郡府守军和其他夜幽小队成员的注意，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寒月疑惑地道：“是调虎离山之计？” 耶律天天点头道：“情报说马小刀受伤不轻，郡城一旦在这么重要的节日发生动乱，夜幽其他成员肯定会出手帮忙，马小刀身旁顶多只有个把人陪着，到时你和本殿下一同前往官家驿栈刺杀马小刀！” 寒月怔了怔，很快咬牙道：“属下遵命！” “可别跟我说你们八十几号人暴露了都会死！”耶律天天咧嘴一笑，“过几天消息传回绒狄，绒狄王的七个子女可能就只剩下三个了！” 耶律天天又轻声补了一句：“别忘了，绒狄与天奉，从来就是这般不死不休的！” 黑暗中的寒月沉默许久，回话道：“属下明白！” 耶律天天点了点头，问道：“寒月，我要的东西呢？” 黑暗中飞出一个包袱，耶律天天伸手一把接住，打开检查了一下，脸上神色很是满意：“行了，你去忙吧，一切就按计划行事！” 寒月问道：“五殿下，离明晚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不如让寒月为五殿下寻一处安全的落脚地方，五殿下好好养精蓄锐？” “一天一夜还可以做很多事情！”耶律天天摇了摇头，眼神中有异样光芒亮起，“你先走吧，不用管我！” “好吧，那五殿下保重，明晚见！” 片刻过后，巷子深处再无声息响起！ 耶律天天捧着包袱走进了寒月呆过的那片黑暗之中！！ 一盏茶过后，黑暗里面突然走出来一个穿着麻布衣衫的年轻少女，少女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面黄肌瘦的，但一双眼眸依旧还是浅蓝色！ 她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药水，仰起头滴入双眼之中，眨巴了几下后，浅蓝的双眸竟然诡异地变成了灰褐色！ 易容后的耶律天天向着巷子外面缓缓走去，咯咯笑道：“游戏开始了！” 官家驿站，马小刀的房间里面。 马小刀赤裸着上半身泡在一大桶热水之中，脸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师叔，这一次的东西怎么跟以前的不同？” “以前你顶多只是些皮肉损伤，如今你体内可是有严重内伤！”郝道士不停地从旁边桌面上的小木柜中取出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一样接着一样扔到热水之中，“运功调息，少说废话！” 马小道装模作样在热水里盘上双腿双手合十：“对了师叔，离开拒蛮关这些年，有想过回去看看么？” 郝道士没好气地问道：“那个杀猎佬还活着？” 马小刀愣了一下，笑道：“张屠户活得好好的呢，不过身上的肉没以前多了！师叔，我猜你是想问他媳妇吧？前两年生了个大胖小子呢，不过模样好像不太像他爹，倒有几分像你呢！” 郝道士老脸一红：“别瞎说，我们俩是清白的！” 马小刀想起另外一人，轻声道：“不过我经常跟你去帮衬的沙大婶没了！” “她怎么没了？”郝道士愣了一下。 “说起来故事有一匹布那么长！”马小刀用双手捧起桶里面的热水洗了把脸，开始慢慢把拒蛮关里发生的那些事一一说给郝道士听。 郝道士拉过来一条板凳认真听完，脸色有些讶异：“没想到，这些年你身上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可不是，简直可以用眼花缭乱惊心动魄来形容！”马小刀干脆就着木桶里的药水洗起了澡来，“对了师叔，我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吧？” 郝道士摇头骂道：“好个屁，还是那般嗜酒如命醉生梦死，不过醉得其所，竟折腾出了一套跳舞一般的厉害剑法，赶明儿见着他你可以学一下，哪天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可以在街边摆个摊赚个吆喝！” 马小刀哭笑不得：“师叔别闹，我使的可不是剑，是一对短刃呢！” 第109章 后来身心俱同月 一轮皎洁圆月高悬夜穹，明月周围夜色朦胧，再远些繁星如海！ 整个雷山郡都笼罩在这一片祥和的银色光辉之下！ “后来身心俱同月，遥清冷，盈又缺。星辰落动，梦里纷如雪。掌心天开纵易得，消弥快，谧空绝！” “容颜流光渐旧忆，人又散，都忙却。更无向定，玉盘枝惊雀。可否白发前不见，各安命，廿年约！” “夫子怎么突然念起诗来了？”郝道士惊讶问道，“这诗的意境如此悲凉，谁写的？” “中秋了嘛！”站在他旁边的徐尘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写这首词的是一个叫江白衣的家伙，是个半吊子的落魄诗人！不过，阿囡很喜欢他的诗词！” “江白衣？阿囡？”郝道士问道，“他们是谁？人呢？” “都没喽，一个为我而死，被我的仇家逼得跳了悬崖！”徐尘想起陈情往事，过去多年，双眼还是忍不住有些通红，“另一个心灰意冷浪迹天涯，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夫子，今天大好节日，不应该说点应景的开心事情么？”郝道士讪讪笑道。 “好吧，天奉城栖云馆的小酥肉，人生斋的焖烧鱼，开心铺子的七彩糖豆，都等着，我徐若虚就要回来了！” 官家驿站二楼有一片伸展往外的木头平台，横竖约莫都有四五丈的样子，直接探出到前面的大街上。 平台上两个老头并肩而立，看着月色下张灯结彩的街道和喜气洋洋的行人，默言不语！ “在拒蛮关那几年，你是书塾中人人敬仰的夫子，我是巷子里人人喊打的假算命道士，那时我们好像不熟！”过了好久，郝道士才有些感慨地道。 徐尘淡淡道：“现在也不算很熟！”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夫子，再念一首诗吧！”郝道士扭头看他一眼，打着商量问道，“本道长读得书少，最佩服你们这些读书人了！” “有什么好佩服的？读书人肩不能扛架不能打，空剩一张嘴皮子！”徐尘苦涩一笑，“寒窗十数载，能上金楼登高阁的又有几个？大多数都成了最无一用的书生！” “所以像你这般苦尽甘来重新位极人臣，是打算揽尽权与利补偿一下自己受过的苦，还是胸中仍有一腔热血，想为世间百姓再做些实在事情？”郝道士也张开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徐尘身躯微微一震，扭头有些惊诧地看着身旁的郝道士，片刻过后，才再次回过头看着下方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天奉子民，点了点头道：“读书破万卷，当然希望能为万世开太平！” “说得好！夫子，那就再念一首诗！不用念那些名人大家的，就念那个什么江白衣的，他的诗对本道长的胃口！” “你们这两个老头儿，悄悄躲在这里说什么呢？”厉弦的声音率先响了起来。 身后的楼阁中夜幽几人鱼贯而出，脸上都没戴面具，每人手上都捧着不少东西。 厉弦捧的是一张长条方桌，放在了平台中间对出的位置上，其他人纷纷把手中东西摆满了桌。 陆零拿的是两盘瓜果！ 马惊虎拿的是三碟小菜和一壶酒水！ 牛大宝拿的最应景，是一盘月饼！ 马小刀拿的最古怪，竟是一盘炒熟的田螺！ “你们这是干嘛？”郝道士讶然道：“竟然还有田螺，真稀罕，哪里搞来的？” “中秋嘛，要祭月！”马小刀笑着道，“说起这田螺可不得了，雷山郡的百姓为了欢度中秋佳节，特意从洛水郡贩过来的，这一小碟可诓了我二两银子呢，比那月饼都贵！” 郝道士打量着桌面上的东西，摇头道：“还是不够！” 马小刀问道：“还要什么，我下去拿就是了！” “还是我去吧！”郝道士转身便往阁楼走去，摇头叹气道，“你们呀，还是太年轻！” 过没多久，郝道士便去而复返，手中三柱香冒着袅袅青烟：“既然是祭月，当然少不了这个！马小刀，掰半个苹果给我！” 马小刀掰开半个苹果递了过去，另外半个悄悄塞到了陆零手中：“伍长大人，这半个给你！” “马小刀你吃吧，不用给我！”陆零拿着半只苹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脸上有些泛红。 郝道士把香插在半只苹果上，然后摆到桌面正中间，扭头邀请徐尘道：“夫子，要不还是你先来吧！” 徐尘也不客气，站到郝道士旁边面对供桌弯腰揖礼道：“愿国泰民安，愿永无战祸，愿百姓安居乐业！” 郝道士弯身揖礼：“愿国泰民安，愿永无战祸，愿百姓安居乐业！” 夜幽五人站成一排居于二人身后，一同弯腰揖礼：“愿国泰民安，愿永无战祸，愿百姓安居乐业！” “来吧，都别看了，把东西分着吃了！”徐尘呵呵笑道，招呼众人道，“没椅子也没关系的，就站着吃好了！” 七人在供桌周围围成一圈，挽起袖子直接开吃，欢声笑语与街上百姓一般无二。 “对了！”厉弦边吃着月饼边追问道，“你们还没回答我呢，方才是在聊什么？” 郝道士咬着一个苹果：“夫子方才在念诗呢！” 厉弦眼睛一亮，嚷道：“这不行，我们都没听见！徐老，再来一首呗！” 徐尘呵呵笑道：“行吧，难得与你们这些年轻人共度佳节，我便再念一首江白衣的小诗给大家听听！” “未时不知羞，朦胧来初见，和泥瓦檐下，在在大人颜；次年花草艳，涩了两看眼，起头踟蹰近，渐行渐靠肩；再有朱腮红，对拥枕鬓边，秋凉怀暖意，不惧冬寒眠；三五乍生隙，忽然冷热天，何时鲜牵手，似是而非嫌；如此任时岁，苍狗白云间，也还相搀语，也还诉流年！” 牛大宝挠挠头：“这诗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中秋佳节，本就该人月两团圆！”念完诗的徐尘悄悄地、意味深长地瞅了对面的马小刀和陆零一眼，“陆姑娘，我这首小诗，可还算应景！” 陆零当然知道徐尘的意有所指，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马小刀也不是傻子，紧挨在陆零身旁，嘴角呵呵带笑！ 徐尘笑着与众人一同抬头赏月：“诸位，这般又圆又大的月亮不是每天都有的，快趁着当下好好欣赏一番吧！” 马小刀笑着说了一句：“夫子，再念一首诗呗！” “再念两句吧，多了就过了！”徐尘对月举杯，也不知是想起了谁，红着眼笑道，“不同天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小刀子，老夫有些想念拒蛮关冬天的大雪了！” “没事，中秋已至，冬天也就不远了！”马小刀安慰他道。 欢声笑语中，戊时如期而至！ 雷山郡城四面八方突然传来接连不断的凄厉惨叫！ 郡城街道上，原本其乐融融的百姓开始惊惶奔逃！ 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女趁着夜色穿行在一众惊惑的路人之间，通过旁边马厩的侧门悄悄走入了官家驿栈！ 月色之下，雷山郡城外十里，两百铁骑在驿道上策马狂奔！ 第110章 耶律天天的噬脉针 动乱刚开始不久，驿栈二楼的木头平台上便只剩下了陆零和马小刀两人的身影。 郝道士修为只有武修境界，受马小刀所托，已经提前护着徐尘躲回了落脚的小院。 夜幽其余三人则遵从陆零的命令，离开驿栈去驰援城中那些发生动乱的地方！ 天穹上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啸鸣，一抹鸟影从皓月跟前划过，在雷山郡城上空不住盘旋！ “太好了，小白终于来了！”马小刀连忙吹响了骨哨。 海冬青听到哨声俯冲而下，收翅后坠落在马小刀的手臂之上，马小刀从怀中掏出一包肉干，折开拿出两条犒劳了小白，才从它的脚踝上取下了小竹筒！ 小白吞了一条肉干，直接叼着另一条肉干掠回了天穹。 马小刀取出小纸条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翘，笑道：“伍长大人，终于有个好消息了！不对，应该是两个好消息！” 陆零接过小纸条，看见上面写了两行小字： 刺客余一，痴虎入城！ 雷山营二百铁骑驰援！ “竟然是痴虎前辈？”马小刀还是有些惊讶，喃喃地道，“他怎么来了？” 陆零猜测道：“想来是红凰王妃在绒狄知晓了刺客要入关杀你的消息，所以才派了痴虎前辈一路追踪那三人入了境，也是他及时出手，替我们解决了另外的两个刺客！” 马小刀点了点头，认同了陆零的推测：“所以，雷山营的铁骑很快就能入城平乱，我们现在只需等着那个刺客现身就行了！” 陆零闭上双眼凝神听了一会，摇头道：“街道上面太吵了！” “那怎么办？”马小刀问道。 “马小刀，回院子！”陆零率先转身往阁楼方向走去，“徐老他们可能有危险！” “来了！”马小刀心中一紧，赶紧追了上去。 二人离开平台下了阁楼，很快便转入了驿栈后方的大院，只要顺着眼前的石板小道往深处再走三十余丈，便是他们落脚的小院！ 此刻大院之中乌灯黑火，寂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前面的陆零突然停下了脚步：“前面有人！”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慌慌张张从大院深处急步走了出来，看见陆零和马小刀后，冲着这边大声嚷嚷道：“都什么时候了，两位怎么还乱走呢？城里都开始杀人了，快回房间躲躲吧！” 马小刀仔细打量了那人许久，低声道：“是驿丞大人！” “不对！”陆零看着对方急步走到了十丈外，身躯突然一震，“马小刀，他不是驿丞！” 十丈外那人身上气势突然暴增，身影晃了几晃便冲到了二人跟前，一弯寒芒从他手中激射而起，自下而上撩向陆零！ 没等陆零出手，马小刀便掠到了她的身前，手腕一抖双刃在手，玄牝和雀爪交叉叠在一起，及时封住对方的长刀，然后抽起一脚踹向对方胸口！ 假扮驿丞的不是别人，正是潜伏在雷山郡城的二等柔水栏子寒月，他向后急退两丈，长刀拖在身侧，面容模糊却杀气凛然：“不错，反应够快的！” “马小刀，你不许动手！”陆零衣袖猎猎掠到了马小刀身前，白影一晃，四根牵机丝相互攀旋刺向对方胸口！ 牵机丝对上长刀，一阵类似金属交击般的声响接连响起，二人瞬间交手五十多招！ 寒月似乎也没见过牵机丝这般诡异的武器，纵是长刀在手，仍旧被逼得再退了两丈：“夜幽伍长白芒果然名不虚传，你是如何发现我的破绽的！” 占了上风的陆零没有继续追击，淡淡道：“我见过驿丞，虽然你的声音伪装的惟妙惟肖，但你走路的模样却不像他！” 寒月愣了一下，点头赞许道：“佩服！” 陆零突然娇躯一凛，瞬间转身看向马小刀所在的方向，叱喝一声道：“马小刀，小心——” 话音未落马小刀心中突然一个激灵，转身一看，十数道细如牛毛的银芒已经无声无息激射到自己身前！ 马小刀一双瞳孔同时收缩，双手短刃幻化出无数刀影，电光火石之际砍落了大部分的银芒，最后一枚银芒被玄牝一分为二，但前端半根却瞬间没入了马小刀的左臂里面！ 马小刀和陆零各自向后急掠，背靠背站在了一起！ 一个赤脚少女边拍着手边从黑暗之中踱了出来，咯咯笑道：“了不起，你俩后脑勺上莫不是都长了眼睛？竟然能提前察觉到我的出手！” 寒月拖刀上前几步，和少女一起把夜幽二人夹在了石板小路的中间！ 陆零扭头看了一眼马小刀微微颤抖的左手，轻声问道：“你受伤了？” “别担心，不碍事？”马小刀口中说着不碍事，其实整条左臂已经发麻无力，他艰难把玄牝收回皮套之中，单手执刃看着眼前这个笑起来人畜无害出手却相当狠辣的少女，冷冷道：“你就是那个刺客？” “不错！”少女伸手在双眼上抹了一下，露出一双浅蓝色的眼眸，对着马小刀笑道，“我叫耶律天天，你在苦寒大荒杀的耶律天穹是我的亲弟弟！” “我明白了！”马小刀恍然点头道，“原来是为亲弟弟报仇来了！” 耶律天天咯咯笑道：“父王说了，杀了你，让你的尸首面向天奉城的方向跪下，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马小刀深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压不住左臂的颤抖！ 耶律天天把马小刀左臂的状况尽收眼底，向前走了三步道：“马小刀，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有伤在身对吧？是不是不能动手？现在又折了一臂，你觉得自己还能躲开我多少枚噬脉针？” 马小刀沉默不语，左臂颤抖的幅度变得更加厉害！ “对了，忘了告诉你——”耶律天天脸上堆满了笑容，“我这噬脉针虽然没毒，但入体后会顺着血脉在体内不住游走，不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根本清除不出来！” 她笑着又补充了一句：“我身上至少还有三百枚这样的噬脉针！马小刀，今天晚上没人能救得了你，你死定了！” 第111章 杀人者终被人杀 耶律天天冷笑着道：“马小刀，今天晚上没人能救得了你，你死定了！” “没人吗？”大院左边昏暗的墙头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背负巨物腰间佩剑的魁梧身影，手中还提着两个圆不溜秋的东西，“不知道在下行不行？” 马小刀和陆零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顿时大喜，异口同声叫道：“前辈！” “是你？”耶律天天终于笑不出来了，因为她也认出了来人，“我的两位兄长呢？” “你想见他们？可以——”风尘仆仆赶来的痴虎随手把提着的两个圆物扔下了大院，骨碌骨碌滚到耶律天天的脚下，正是耶律天成和耶律天嚣两人的头颅！ 耶律天天低头一看，一双瞳孔顿时收缩：“你杀了我的两位兄长？” “加上在下的话够不够？”大院右边的墙头上也出现了一个手持大弓的少年，正是从外面匆匆赶回的厉弦，“雷山营二百铁骑已经进城平乱，你们那七八十个同伙尽数伏诛，我劝二位还是投降吧！” 牛大宝手提铜盾出现在耶律天天身后的阁楼瓦顶之上。 通往驿栈前堂的过道上也缓缓走来了马惊虎的身影！ 寒月见大势已去，身影一晃手拖长刀扑向马小刀和陆零：“六殿下节哀，我想办法拖住他们，你先走！” 脸色有些颠狂的耶律天天娇小的身躯在地上瞬间弹起，凌厉扑向阁楼上面的牛大宝，同时咧嘴笑道：“走？我才不走！我要他们所有人都给两位兄长陪葬！” “不能让她出手！”痴虎隐约察觉出了耶律天天的真正意图，顺着墙头急速奔向阁楼！ 耶律天天掠到牛大宝跟前，双脚一屈同时向着他的胸膛狠狠蹬了过去！ “别想从我这里逃命！”牛大宝临危不乱，手中铜盾往胸前一挡，咚的一声闷响，他魁梧的身躯顿时向后倒退了两丈！ 然而耶律天天并没有顺势逃走，而是借着这一脚之力仰天弹射到了大院上空，转身之际双手接连挥出，三百多枚泛着银芒的噬脉针先后激射而出，瞬间笼罩了在场的所有人！ “糟了！”痴虎快速从身后抽出了那柄从耶律天嚣手中缴来的巨刃裂陨挡在了身前，叮叮当当的声响顿时响个不停！ 牛大宝庞大的身躯直接向后扑倒，有些狼狈地从阁楼的另一侧翻滚下去！ 马惊虎双手执着铜棍中间旋成了密不透风的圆盾，挡住了所有射向自己的噬脉针！ 陆零则是马上舍弃了激战中的对手寒月，移身挡在了马小刀身前，四根牵机丝在身前剧烈飞舞，把所有的噬脉针一一击落！ 最倒霉的是正在与陆零酣战的寒月，并不曾想到自己也成了耶律天天的靶子，数十枚噬脉针笼罩了他的全身，他瞬间转身把长刀舞出许多残影，却仍有十数枚噬脉针穿过刀影缝隙尽数钉入了他的前胸！ 寒月的身躯顿时为之一滞，然后缓缓瘫倒在地上不住抽搐！ 跟牛大宝一样翻墙的还有厉弦，只是在翻下墙头之前他瞬间拉弓成满月，一枚铁珠子急促射向了空中的耶律天天！ 那不是普通的铁珠子，是欧冶天纯特意为他量身定做的十枚铁珠子之一，杀伤力惊人！ 铁珠子撞歪数枚噬脉针后在耶律天天的身前突然炸裂，十数块碎片呼啸着在她的身体上炸出了许多细小的血花！ 耶律天天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开始向着大院急速坠落，最终重重地砸在石板小径上，一口鲜血忍不住狂喷而出！ 陆零仍是挡在了马小刀跟前，抬头问道：“大家有没有受伤？” “老大，我没事！” “我也没事！” 听得众人在大院四周陆续开口报了平安，陆零才松了一口气。 徐尘在郝道士的陪同下向着大院急步走来，手里还提着陆零的长枪玄星：“陆姑娘，都结束了？老夫还想着给你送长枪过来呢？” “两位前辈也没事，这可真是太好了！”陆零伸手接过长枪负于身后，转身走向耶律天天，“如何，你身上还有噬脉针吗？” 耶律天天踉跄站起，咧嘴一笑，嘴里都是腥红的鲜血：“你猜！” 陆零冷冷道：“要不耶律姑娘也猜一猜，自己这次能不能活？” 耶律天天扭头看了陆零身后的马小刀一眼，嘲讽道：“马小刀，躲在一个女人身后羞不羞，可敢出来说话？” 马小刀正欲上前，却被陆零伸手拦住：“小心她会临死反扑！” “伍长大人放心吧，她大势已去，翻不出什么风浪了！”马小刀缓步走到耶律天天面前两丈，“耶律天天，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耶律天天突然仰首向着马小刀喷出了一大口血水，三枚银芒混杂在血水中凌厉射出，一一钉在了马小刀胸前！ 周围众人顿时愣住，齐齐变了脸色。 耶律天天一招偷袭得手，再次颠狂大笑：“马小刀，这下我看你死不死！” 马小刀低头看了自己胸前一眼，摇头叹息了一声道：“我不出来，如何引你交出这最后一手？” 耶律天天脸上神色顿时一滞，讶然道：“你对我使诈？” “耶律天天，你不该射我前胸，应该射我脑袋的！”马小刀伸出右手从怀里掏出胸前护甲，把钉在上面的三枚噬脉针拔掉扔在地上，然后重新把护甲塞回自己怀里，“可能你从别外知道了我受的是内伤，想着凭这三枚噬脉针入体，便能加重我体内脏腑的伤势，对吧？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失算了！” “马小刀，我还以为你鲁莽冲动，没想到你也会动脑子！”耶律天天脸上的颠狂渐渐变成了黯然，苦笑一声道，“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久，就算杀不了你，我也要废掉你一个左手！” “哦？”马小刀淡淡地道，“怎么废？” 耶律天天诡异笑道：“一柱香内取不出那半枚噬脉针，你的整条左臂就会废掉！” 马小刀脸色顿时一沉！ “莫慌，让本道长试试！”郝道士走到马小刀身旁，拈指探了探他的脉搏之后，便从怀里掏出一块乌黑泛光之物，用左手贴在马小刀的小臂上往下移动，右手在下方掂起一块表皮，半枚泛着银光的小针便从那块表皮下面钻了出来，叮的一声落在了地面石板上！ 耶律天天一脸的震惊：“不……不可能的！老道士，你手中的是什么东西？” 郝道士晃了晃手里的黑石头，得意笑道：“不过是一块磁铁矿石！” 马小刀紧握了一下左手拳头，发现噬脉针离体后手臂上的麻痹感减缓了许多，左手的力气也在渐渐恢复！ “人算不如天算！”耶律天天愣了一下，凄然一笑，“马小刀，想不到你身边竟有这么多能人异士，是我大意了！” 马小刀点点头道：“你的确是有些轻敌了，这样程度的刺杀对我无效！” “行，我记住了！”耶律天天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枚黑不溜秋的药丸丢入嘴巴嚼烂吞掉，对着马小刀狞笑着道，“马小刀，绒狄的复仇还没完，你等着！” 马小刀愣了一愣！ 一旁的痴虎提醒道：“诸位，她服毒自尽了！” 话音未落，耶律天天的七窍便开始往外淌出乌黑的血液，细小的身躯噼啪一声摔倒在地，然后便一动不动了！ 徐尘皱眉道：“竟然自杀了？” “我过去看看！”马小刀抬脚想去检查一番，却被陆零轻轻拉住，于是便回头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陆零缓缓摇头：“没必要了，她已经没有了呼吸，心跳也停止了！” 第112章 尸身不见了 徐尘和众人刚刚走到驿栈大堂的门口，便看到外面街道上有两拨人马并肩而来！ 其中一拨正是雷山营副将何载，以及他的五六个属下！ 另一位是身穿郡府袍服的方脸男人，约莫四五十岁的模样，身后跟着十余个腰挎带鞘朴刀的府兵。 两拨人马身上都沾染了不少的血迹，神色都有些疲惫！ “想不到连雷山郡的郡府大人和雷山营的人都惊动了，看来今晚这事闹得挺大的！”徐尘皱着眉头道，“诸位，此事多少因我们而起，老夫去跟他们告个罪，你们就不必出现了！” 众人纷纷一怔，尤其是马小刀，心里突然多了一丝不安和内疚，低声道：“我去吧，毕竟耶律三兄妹是冲着我来的，是我连累了雷山郡！” 徐尘扭头看着他道：“马小刀，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零扭头对夜幽其余几人道：“我是伍长，由我陪徐老出去就可以了，你们在这驿栈大堂休息片刻吧！” 厉弦等人纷纷点头应道：“好！” 陆零走到马小刀跟前，低声道：“你忘了，是大家一起决定来雷山郡郡府的，不是你的错，别责怪自己！” 马小刀默默地点了点头。 陆零转身陪着徐尘往驿栈外走去。 马惊虎走到马小刀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放在心上，徐老头和老大一点怪你的意思也没有！” “我知道！”马小刀呼出了一口闷气，扭头对痴虎笑道，“正好，我也可以跟前辈好好叙叙旧！” “首先我远来是客，你得请我喝杯酒！”痴虎双手抱着肩，一本正经地道，“再说了，我这些天追赶耶律三兄妹，一路上有一顿没一顿的，现在肚子还在咕噜叫，你得再请我吃顿肉才行！” “这不算什么，小二，给我上一坛你们这最好的酒，外加五斤酱牛肉！”马小刀难得花一次钱，搭着痴虎的肩膀就往旁边空桌走去。 郝道士听见有酒肉，双眼放光追上前去：“马小刀你可不许吃独食，算上我一个！” 其余夜幽几人也纷纷磨拳擦掌，毫不客气地坐到了一起，位置不够，厉弦干脆把旁边的桌椅也搬了过来拼上：“马小刀你瞧瞧，这样才够热闹！” 牛大宝直接冲着马小刀招手道：“小刀，别愣着了，一起来呀！” 马小刀见状，心里的愧疚被众人的热情冲淡了许多，嘴角一咧扭头大声道，“小二，刚才说的不算数，给我们来两坛酒，外加十斤酱牛肉！” “好嘞！”驿栈小二毛巾往肩膀上一甩，就要到后厨去催菜。 “等一下！”马小刀突然起身叫住了他。 小二转身疑惑地道：“这位爷可是还要另外点些什么？” 马小刀问道：“你家驿丞大人可还好？” 小二挠挠头问：“这位爷是咋知道的？” 马小刀心里顿时一紧。 小二接着说道：“大人他中午贪了不少酒，在后头睡得正酣呢，方才还起来吐了一轮，现在又睡倒了！您要是找他有事，可能得等他酒醒了再说！” 马小刀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没事，这样，其它小菜你再看着给我们上几个吧，银钱不是问题！” “好嘞！”小二应了一声，掀开厨房帘子走了进去。 还好，驿丞大人没出事！ 马小刀心中顿时好受了不少！ 驿栈门外。 何载见到徐尘后立即翻身下马，上前拱手道：“雷山营副将何载，见过徐老，敢问一句，大家可都安然无恙？” 徐尘连忙揖手回礼道：“多谢何副将记挂，大家都没事！” “那在下就放心了！”何载笑着道，“给徐老介绍一下，我身旁这位是雷山郡的郡府杨千杨大人！” 杨千连忙上前拱手行礼，神色惭愧地道：“下官见过徐老，不曾想时值中秋之夜，郡城中竟发生了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惊吓到了徐老，还请徐老恕罪！另外，还要多谢徐老的几位护卫出手相助，许多郡城百姓的性命才得以保全，大恩大戴没齿难忘！” 徐尘揖手还礼道：“杨大人太客气了，冒昧问一句，百姓的伤亡如何？” 杨千叹息一声，神情有些沉痛地道：“有三十多个百姓丢掉了性命，另外有五十多个百姓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不过请徐老放心，伤亡百姓和他们的家人下官都已安抚过了，迟些也会以郡府的名义给他们发上抚恤金，也算是郡府一份绵薄的心意！” 何载在旁边补充道：“作乱的绒狄贼子一共八十八人，看上去都是一些不惜性命的死士，已经全部伏诛，不知徐老这边可有被贼子惊扰？” 徐尘和陆零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点尴尬！ “首先老夫得向两位告个罪，不瞒两位，这些绒狄贼子其实是冲着我们来的！”徐尘顿了顿，继续正色道，“贼子的头目为了在官家驿栈刺杀我们，才令他们的手下在郡城各处制作骚乱！” 杨千愣了一下，问道：“竟还有贼子头领？” “杨大人放心，两个贼子头目也已伏诛，其中一人正是绒狄王的六女儿耶律天天，如今尸首正在驿栈后院，还得麻烦杨大人派人处理一下！” 杨千眼睛一亮，赶紧替徐尘打圆场道：“徐老的话说得严重了，姑且不论他们为谁而来，城里潜伏了这么多的绒狄贼子，我作为雷山郡郡府竟然一无所知，这本就是失察大罪，要不是徐老一行人以身作饵把他们引了出来，这些贼子以后肯定是雷山郡的心头大患，到时候死的百姓可就不止这二三十人了！说回来，下官和雷山郡百姓都应该感谢徐老才对！” 徐尘和陆零再次对视一眼，都有些愣住！ “杨大人说得对！”何载在旁边点头附和道，“况且，要不是度望府及时给雷山营传来消息，我们也不会提前赶来平乱！再说了，如今贼子尽皆伏诛，贼首还是绒狄王的女儿，无论是对杨大人还是雷山营都是大功一件，奏报到了天奉说不定陛下还会有奖赏下来，所以徐老真的不必介怀！” 徐尘心中顿时恍然，笑着点了点头：“老夫懂了，两位深明大义，老夫在此先行谢过了！” “徐老不必客气！”杨千思索了一会，笑问道，“徐老，我可否现在就派人前去把耶律天天的尸首收敛存证？” “当然可以！”徐尘看见杨千身后有四个府兵站了出来，便扭头对陆零道，“陆姑娘，麻烦你派个人带路吧！” “跟我来！”陆零点点头，领着那四名府走进了驿栈大堂，伸手对牛大宝招了招，“蛮牛！” 牛大宝连忙冲到了她的跟前：“老大有何吩咐？” “带这四位府兵大哥去收敛耶律天天和寒月的尸身！” “是！”牛大宝扭头对那四人道，“几位兄弟，跟我来吧！” 五人前往后院之际，徐尘也领着杨千和何载走进了驿栈大堂，想着应该是平息了动乱，要一起喝上几杯！ 很快，牛大宝突然脚步匆匆掠了出来：“不好了，老大！” 驿栈大堂里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不约而同都扭头看向了他！ 陆零低声问道：“怎么了？” “老大！”牛大宝凑到她的耳旁，边喘息边压低声音道，“寒月的尸身还在，但耶律天天的尸身却不见了！” 第113章 见痴虎前辈如见我 落脚小院的厅屋中，除了雷山营副将何载和雷山郡郡府杨千提前率领手下离开，其余的人都聚在了一起！ “我很确定，当时耶律天天的呼吸和心跳都没了！”脱了面具的陆零神情非常认真，“我当时离她只有三丈不到的距离，不可能听错的！” 徐尘点点头道：“也就是说，她可能还有同党隐藏在雷山郡郡城之中！” 痴虎的神情异常凝重：“诸位有没有想过万一？” “万一？”马小刀疑惑地道，“前辈，什么万一？” “首先，我不是要刻意质疑陆姑娘的判断！”痴虎皱着眉头道，“可是，万一耶律天天真的没有死呢？又或者她当时的确是死了，可是趁我们所有人都离开后她又偷偷活了过来，然后自行逃脱了？” 郝道士摇头笑道：“这怎么可能，难不成她吃了什么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不成？” 痴虎沉声道：“耶律兄妹三人出师自东荒杀渊，据闻，那边最多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陆零身躯微微一震，失声道：“耶律天天临死前的确服下了一枚黑色的药丸！” 马惊虎道：“可那不就是一颗毒药吗？她吃完以后七窍流血，然后呼吸和心跳都没了，这才死翘翘的！” 痴虎扭头看向陆零和郝道士：“陆姑娘和郝前辈都是医者，我想问的是，这世上会不会有一种药，吃下后能让人假死片刻，药效一过人就会重新活过来？” 陆零摇头道：“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药物！” “我也从来没有听过！不过——”郝道士苦笑一声道，“我也不敢绝对肯定这世上没有这样的东西，毕竟俗话说得好，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对吧？” “总之，死人的尸体是不会自己跑掉的！”痴虎沉声道，“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较大的一种可能是有人出现并带走了她的尸体，还有一种较小的可能是耶律天天自己活过来跑了！” 马小刀道：“就算她真的没死跑掉了又如何，以后有机会再收拾她就是了！前辈为什么如此纠结这个事情呢？” 痴虎一脸的严肃，回答道：“因为那两种情况不论是哪一种，对远在绒狄的红凰王妃来说可能都是致命的！” 马小刀愕然：“什么？” 陆零却似乎有些懂了：“前辈，红凰王妃现在还没有和耶律经天翻脸，对吗？” “不错，这就是问题所在！”痴虎赞赏地看了陆零一眼，“如今王妃还住在绒狄都城火戎城北的郁翠宫，表面上还是绒耶律经天的亲嫂嫂，耶律经天并不知道王妃已经与图雅部落以及一部分旧部暗中联手，准备推翻他的统治夺回王位，或者说那怕耶律经天已经起了疑心，但是手上没有实质的证据，他也不会主动和王妃撕破脸！而我是王妃的人，这一点耶律经天早就已经知道了！” 徐尘点头道：“所以无论是有人带走了耶律天天的尸体，还是她活过来自行逃走，一旦消息传回绒狄，耶律经天发现红凰王妃派痴虎兄弟前来天奉截杀了他的三个儿女，那么——” 痴虎苦笑道：“那么他和王妃之间这种奇妙的平衡就会被打破，绒狄内乱将起！” 陆零脸色有些苍白，低声道：“王妃的密信还没有到达陛下手中，她与天奉的联盟也没有真正建立起来！” 马小刀终于懂了：“耶律经天一旦与王妃翻脸，后果不堪设想！” “我方才所担心的，就是这个！”痴虎点头道，“所以抱歉了马小刀，我必须马上启程返回绒狄，迟则生变！” 马小刀问道：“狂狮不是已经和你们结盟了吗？有他在，王妃与阿空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不好说！”痴虎皱眉道，“那个家伙的变数太大，我不能全指望他，那怕他是我的亲大哥！” 徐尘问道：“痴虎兄弟，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但说无妨！” 痴虎想了想，道：“为了节省时间，我不能再绕路北寒关了，我必须直奔北荒郡出拒蛮关，我需要一匹快马，以及出关所需的相关文碟！” 徐尘点头道：“我亲自手书一封，到了拒蛮关后你交给值守城关的戍北营大将军樊昭，他见到后自然会放你出关！” 痴虎拱手道：“那就多谢徐老了！” 徐尘扭头对马小刀道：“我写好信后，你也加上几句签上名字！” 马小刀点头道：“好！” “我现在就去写信，等着！”徐尘说完，急匆匆回房去了。 痴虎把耶律天成的佩剑绕指柔和耶律天嚣的巨刃裂陨一并交给马小刀道：“这是我从耶律兄弟手中缴获的兵器，我留着无用，就交给你来处理了！还有这个——” 痴虎又从身后包袱中取出了一把寒光闪烁的弯刀递到了马小刀面前！ 马小刀惊讶道：“前辈，杀鹿刀怎会在你手上？” 痴虎微微笑道：“你有所不知，这柄杀鹿宝刀其实是绒狄先王耶律皓天的配刀，后来被耶律经天夺去，又传给了耶律天穹，然后过你手再落在狂狮手中，最后又被狂狮当作结盟信物送还王妃！王妃和小殿下商量过后决定把它赠于你，所以就托我把它带来了！” “等一下，我先去把刀鞘拿出来！”马小刀转身回房间中取出了那个嵌满宝石的刀鞘，把杀鹿刀插回了鞘中，“前辈，这刀我收下了，你回绒狄后替我多谢王妃和阿空吧！” 痴虎笑道：“以后你们肯定还能见面的，致谢这种话，到时你自己跟她们说吧！” “好吧！”马小刀点了点头，把杀鹿刀系在腰间，然后把绕指柔和裂陨交给陆零道，“伍长大人，我的兵器已经够了，这两件就交由你来处理！” 厉弦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出来：“那个……老大，那柄软剑能不能给我，我的铁珠子经常会打光，用鲸骨弓跟人干架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正缺把衬手的兵器！” 陆零扭头看了痴虎一眼：“前辈，可以吗？” 痴虎笑道：“我已经说了，给了你们，就随你们处置！” 厉弦闻言顿时大喜，一把从陆零手中抢过，自顾往屋外跑了出去：“多谢前辈，前辈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找一匹最好的马！” “多谢！”痴虎冲着他的背影笑道。 陆零想了想，直接把裂陨扔给了牛大宝：“拿着吧，也只有你能扛得动它了！” 牛大宝哦了一声，单手一把接住，直接把铜盾串在了左手手臂上，然后把裂陨背在了身后！ 马小刀拍了拍牛大宝的肩膀，笑道：“大宝，这下攻和守都兼备了！” 牛大宝咧嘴一笑：“完美！” 徐尘去而复返，一手拿着信，一手拿着一支蘸满墨水的毛笔：“马小刀，到你了！” “来了！”马小刀走到桌旁，信上洋洋洒洒大半页，具体写了什么他也没细看，拿起毛笔问道，“徐老头，我该写些什么？” 徐尘没好气地道：“随便，只要能让樊昭那个武夫相信痴虎兄弟是自己人并放他出关就行了！” 马小刀冥思苦想许久，落笔如虫爬： 干爹，见痴虎前辈如见我！ 后面还画了一柄丑不拉几的小刀！ 第114章 朕只是老了，还没瞎 卯时刚过，奉天殿中，一众大臣陆续散朝。 已知天命的奉天帝祈光坐在龙椅上揉着额头闭目养神，王冠之下隐隐可见斑驳白发。 司礼监掌印公公冯骥一直默默伺候在龙椅下面，见状走上前小半步，恭敬地道：“陛下，大臣们都走光了，不如摆驾回寝宫歇息吧！” 奉天帝睁开双眸，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大殿，神情有些许的恍惚，低声问道：“都走了？” 冯骥躬身回答道：“都走了！” 奉天帝回过神来，坐在龙椅上伸了个懒腰：“冯骥，你说朕是不是真的老了，最近上个朝好像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冯骥的老腰弯得更低了：“陛下多虑了，想来是夏秋交替天气变化所致，休息休息就好了！” “也是，中秋一过，冬天也就不远了！”奉天帝从龙椅上下来，在冯骥的搀扶下往大殿后头走去，“你猜猜，今年冬天天奉城会不会下雪？” “老奴猜测还是会下的，只是不会像北方下得那般夸张！”冯骥小心翼翼搀扶着奉天帝往后殿走去，陪着笑道，“民间那些说书的老先生常有比较，说都城冬雪如洒盐，北方大雪盖三丈！” “呵呵，盖三丈这话太过夸张！”奉天帝脸上露出了一缕笑意，“年轻时候你也曾与朕同游过北荒郡，那一年朕记得也是大寒之年，拒蛮关外的雪也不过只有丈余深而已！” 冯骥轻轻笑道：“陛下记性真好，老奴没记错的话，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说起北荒郡和拒蛮关——”奉天帝突然问了一句，“徐若虚那个老顽固现在走到哪了？” 冯骥怔了一下，回答道：“按照正常脚程算的话，大概已经到雷山郡了吧！” 奉天帝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道：“冯骥，今天咱们那位国公爷又没上朝啊！” 冯骥心中一窒，赶紧回答道：“陛下，洛国公昨天有提前告假的，说是身体抱恙惹了风寒，实在上不了朝！” “惹了风寒？”奉天帝冷笑了一声，“一个做过大将军的人，体魄竟这般差，你信？还是朕信？” 冯骥小心翼翼地道：“老奴没记错的话，洛国公是十六年前关外负伤，这才武转文职的！” “行了，朕知道咱们的国公爷功勋卓越，不用你来提醒！”奉天帝淡淡地道，“不过冯骥，你不是一直跟他不对付的吗，今天怎么净帮他说话了！” 冯骥顿时吓得跪倒在地：“是老奴多嘴了，请陛下责罚！” “行了，朕又没说你什么！”奉天帝继续往前走着，“起来吧，都一把年纪了，让那些宫女太监见着了，还以为朕在虐待宫中老人呢！” “谢陛下恩典！”冯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赶紧小碎步追上前去，“陛下慢些，小心脚下！” 奉天帝边走边问道：“太子最近如何了？” 冯骥连忙回答道：“太子殿下一直都很上进，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偶尔还是会偷偷溜出王宫到奉天郡玩耍！”冯骥老实禀报道，“不过陛下请放心，擎龙卫一直都跟在他身边的！” “在几个儿女当中，这小子最不着调，不过也最像年轻时候的朕了！”奉天帝摇头苦笑，“算了，等徐老顽固回了天奉，他就没这般自在了，只要他不出奉天郡，这段时间就随他折腾吧！” “是！”冯骥弯腰应道。 奉天帝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上次朕让你带话给国公府，咱们的国公爷让你等了多久来着？” 冯骥讪讪笑道：“回陛下的话，没有多久，也就是一小会！” “嗯？”奉天帝扭头瞪了他一眼。 冯骥无奈笑笑，只得马上改口道：“回陛下的话，老奴等了约莫有半个时辰！” 奉天帝目视前方继续走着：“冯骥，朕的爱卿们从朝阳门走到奉天殿也才三刻钟，看来国公府真的挺大啊！” 冯骥接不了这话，只好小心翼翼扶着奉天帝的手臂，垂头不语。 “冯骥！”奉天帝突然又唤了他一声。 冯骥连忙回答道：“陛下，老奴在！” “不知为何，最近朕总是想起以前当皇子时的快乐光景！” “那时候的徐若虚和洛惊鹄在朕的面前顶多只是斗斗嘴皮子，想不到后来竟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宿敌对头！”奉天帝穿过荷塘回廊时突然停了下来，站在白玉栅栏边看着水塘深处。 一只色泽鲜艳的翠鸟刚刚衔着一条肥美小鱼破水而出掠向天际！ 奉天帝苦笑着道：“其实都是朕的错，洛惊鹄如日中天的这十六年，也是徐老顽固最走投无路的十六年，朕为了保住他的小命，好不容易把他扔到千里之外的拒蛮关，他肯定恨死朕了吧！” “陛下肯定是不会错的，只是有的人心变了，已经捂不回来了！”冯骥站在奉天帝的身旁，轻声道，“陛下，别人我不知道，但姓徐的嘴上再怎么不依不饶，心底肯定还是懂得陛下良苦用心的！” 奉天帝扭头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朕差点忘了，你冯骥可是他徐若虚的小舅子呢！” 冯骥神色黯然，眼眸中突然有了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红色：“陛下，老奴家姐毕竟因他而死，老奴也从来没有原谅过他，可再怎么说这也只是家事而已！但对天奉王朝来说，徐若虚这人的确是坦坦荡荡问心无愧的！” 奉天帝点点头：“也难得你还能理解他！” “只是陛下——”冯骥黯然道，“老奴斗胆问一句，他还有没有命能活着回到天奉城？” 奉天帝沉吟了片刻，沉声道：“就看他过不过得了洛水郡了！” 冯骥突然跪倒在奉天帝脚下，红着眼哀求道：“求陛下看在多年相交的份上，救徐尘一命！” “放心吧，朕既然能把他召回来，就断然不会让他糊里糊涂死在路上！”奉天帝伸手扶起冯骥，“度望府的两位千候官，如今可都在洛水郡！” 冯骥闻言顿时怔住：“除了胡老，连那位也……” “要是姓江的也在就好了，可惜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死到哪里去了！”奉天帝感慨地道，“这一次，就看徐若虚这老顽固的造化了！” “老奴多谢陛下！”冯骥感激涕零揖礼道，“老奴竟一直不知，原来陛下心中早有筹谋，倒是老奴多虑了！” “朕只是老了，还没瞎！”奉天帝神色唏嘘，但是目光如炬，“既然内里都烂得流脓了，那就忍着痛剜个干净，否则这个王朝就没救噜！” 第115章 千候官和千候官 一条宽六十丈的洛水河从东往西流淌，把整个洛水郡府城一分为二，向北二十里在风雨亭与雷山郡交界，向南二十里在望京台与奉天郡相接，河中间横跨了一条宽三丈三的青石拱桥！ 说起这洛水桥可是声名在外，当初造桥的是天奉一位有名的桥梁大家，桥成至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风吹雨打河水冲刷各种天灾人祸都经历过，桥身却还依然牢固，再加上造形独特雅致，常引得郡里郡外许多慕名而来的风流才子或二八佳人流连忘返！ 只是此刻桥上却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不但洛水桥上，甚至连整个洛水郡府城都已经变成了人迹罕见之地！ 因为郡内有洛水大河，河上常有水雾蒸腾，此郡便成了南北气候迥异最明显的分界线，虽说更北些的雷山郡己多见青葱山峦和河流，但一入了洛水地界，便直接可以用潮湿来形容！ 尤其在昨天傍晚开始下起来的这场秋雨，更给青砖黑瓦的洛水郡府增添了不少湿意和诗意！ 但在有些人看来，诗意背后却暗暗隐藏着一股肃杀之意！ 洛水北岸，在距离桥头不足百丈一座名为望江楼的第三层，有位青衫老者端坐桌旁，隔着宽敞的窗户和朦胧的雨幕俯瞰着空无一人的洛水桥，自酙自饮自得其乐！ 戴着面具的斥候百长长夜收了雨伞置于门口墙边，拍着肩膀上沾着的雨水走入了楼中：“胡官，北岸的百姓都已疏散好了！” 度望府北府千候官胡犁微微点头：“河对岸呢？” 长夜恭敬回答道：“据我们潜藏对岸的斥候兄弟冒死传过来的消息，南岸的百姓也被遣出了郡城！” 胡犁笑了笑道：“姓洛的总算还知晓些规矩，知道殃不及百姓！” 长夜揖手道：“属下再下楼去瞧瞧有没有什么遗漏之处！” “不用了，从昨日操持到现在，该做的都做了！”胡犁指了指对面位置，“正主还没到呢，暂且打不起来，你也坐下歇息一会吧！” “是！”长夜正了正襟摆，在胡犁对面盘腿坐下。 胡犁倒了一杯热酒轻轻推到了他的面前：“秋雨凉，喝一杯暖暖身子！” “谢胡官！”长夜双手捧起酒杯，却在指间轻轻转动，并没有马上喝掉。 胡犁瞅了他一眼：“有话想说？” 长夜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提醒道：“胡官，这次咱们在洛水郡如此大动干戈，会不会……” 胡犁摇头笑道：“长夜啊长夜，你以为，我们为何会在此处？” 长夜想了想，身子不由得一震：“难不成……” “心里知道就好！”胡犁点点头道，“对了，徐老头一行人现在怎么样了？” 长夜回答道：“昨日马小刀第一次用小白传回消息，有红凰王妃手下痴虎的出现和雷山营的帮忙，雷山郡一事已顺利告一段落，他们一行人应该就在今晚或明早赶到风雨亭！” “在他们进入洛水郡前的这段时间，我们尤其要多加小心！”胡犁皱眉道，“咱们的国公爷这次可下血本了，鬼墟加上十殿怕是得有一千多人，洛水桥到望京台那二十里地很快就会变成修罗场！” “胡官放心，北岸这边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长夜揖手道，“再说了，天奉斥候向死而生，这么多年刀光剑影，我们度望府也从来没有怕过！” 胡犁点了点头，问道：“洛神庙里那位怎么样了？” “好像还醉着呢！”长夜回答道，“连续两天了，庙里酒气醺人，那位泥塑金身的洛水河神在天有灵怕都要被气坏了！” “走吧，去瞧他一眼！”胡犁走身往外走去。 “胡官慢些！”长夜连忙起身拿起门口的雨伞追了下去。 下到底层临出门之际，胡犁伸手道：“再给我一把伞！” 长夜连忙把自己手中的雨伞递了过去，自己又从旁边隐暗处一名斥候拾长手中接过了另外一把，低声吩咐道：“我跟着胡官就行了！” 斥候拾长躬身揖礼道：“是！” 淅淅沥沥的雨线之下，两把油纸伞在青黑色的街道上开成了两朵明黄色的小圆花！ 二人前后相隔两丈，很快便顺着潮湿的石街来到了望江楼后面三里外的一处红墙小庙门口，虚掩的庙门里面往外透露着温暖的灯火！ “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胡犁收了油纸伞交给长夜，抬脚推门走入了庙中！ 相比外面石街的清冷和雨声噪杂，不大的庙里却是温暖又安静，穿过几丈长的天井旁廊，小庙正殿的神龛前一个丈半高的水神雕塑脸容慈祥栩栩如生，神像脚下点着七九之数的油灯，灯火供奉着神像以及神像背后龛中的数十个牌位！ 身穿道袍的清瘦老道士抱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酒坛趴在蒲团上面呼呼大睡，腰上系着一柄破旧的连鞘长剑，身体周遭已经倾倒了十几个空酒坛，庙里酒气浓烈醉人！ 胡犁觉得好笑，摸遍全身找出来一个铜板，拈在指间朝着那清瘦老道士的额头弹了过去！ 一道寒芒瞬间亮起，似在醉梦中的老道士出剑收剑一气呵成，收剑后身体恢复成原样趴着，眼睛都不带睁一下的！ 剑出剑收之际，六十三盏油灯火苗呼的一下被剑气扯向了同一个方向，然后又一同恢复了原状，一盏都没有熄灭！ 空中的铜板却一分为二，叮叮两声掉在蒲团边的青砖上面！ 胡犁瞪着地上的老道士，有些无语地道：“虽然只是一个铜板，但你这老家伙也忒浪费了吧！” 老道士把手中抱着的酒坛滚到了胡犁脚下，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却还是没有睁眼，迷迷糊糊地道：“老狐狸，酒又喝光了，再给本道爷拿一坛来！” 胡犁没好气地骂道：“我拿你大爷，你数数看这两天喝了我多少酒了，我没钱了！” “堂堂一个千候官，说没钱谁信！”老道士双手抱着后脑勺躺在蒲团上面，打了个酒嗝道，“这可是你的地头，本道爷千里迢迢从东荒赶过来，你敢不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信不信我告到奉天殿上说你刻薄同僚？” “行行行，你这老东西，果然还是整个天奉王朝最厚颜无耻之人，我算是怕了你！”胡犁一脸无奈，扭头对庙外道，“长夜，再借我几两银子，去买两坛洛花酿来！” 庙外斥候百长长夜为难地道：“胡官，我身上的十几两银子都被您借光了！” 胡犁一愣，半晌没回过神来！ “没事！”长夜一本正经地道，“我现在就去找几个拾长再凑一凑！” “行了，你们师徒俩就别在本道爷面前演双簧哭穷了，恶心谁呢？”老道士闭着眼睛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朝庙门外扔了出去，“小长夜接着，给本道爷再搬两坛洛花酿！” “好嘞，马上就去！”银子没有落地，想来是被长夜接住了！ “大气！”胡犁朝老道士伸出大拇指，然后扭头对庙门外大声道，“再切几斤酱牛肉回来给咱哥俩佐酒！” “知道了，胡官！”长夜的声音渐渐远去。 “整个天奉王朝，还有谁像你这般不要脸？”老道士闭着双眼骂道，过了一会问道，“老狐狸，我徒儿马小刀现在到哪了？” 第116章 直面风雨 天地苍茫，风雨飘摇。 两辆马车得儿得儿顺着泥泞的驿道往前不紧不慢地走着，赶车的厉弦和陆零身上都披了蓑衣，但还是被雨水浇了个透。 马小刀于心不忍，趴在车厢前面的小窗上看着那个近在咫尺的倩影，不住哀求道：“伍长大人，求你了，换我来赶车吧！” 陆零头也不回地道：“都跟你说多少遍了，你们三人身上的伤才刚刚恢复，还是不能淋雨的，都给我老老实实在车厢里面待着吧！” 牛大宝凑上前道：“老大，换我来吧，郝道长的药厉害的很，我已经全好了！” 马惊虎扯住两人衣领把他们拖了回来：“你们两个家伙给我安静点，听老大的！” 前头厉弦突然“吁”的一声停住了马车，扭头对车厢里的徐尘和郝道士道：“徐老，郝前辈，到洛水地界了！” 徐尘从前窗里探出半个脑袋看了看，前面几丈外的驿道右边果然竖着一块界碑，上面刻着‘洛水’两个大字，他点了点头吩咐道：“老夫没记错的话，前面一里外有个风雨亭，咱们先到那里避避雨吧！” “好嘞！”厉弦再次扬缰，马车继续往前行进，半盏茶的时间过后，终于看到了驿道旁边一座四角弯翘的木石亭子，正面一块木匾上题着斑驳二字： 风雨！ 厉弦和陆零直接把马车调了个头，车厢并在一起后门堵在了亭子入口，两辆马车上的人陆续下车进风雨亭中避雨！ 亭子不小，长宽都有两丈宽，屋顶瓦檐还要往外延伸半丈，遮住了大半风吹斜泼的雨线，除了四周墙角有些潮湿滋生了青苔，亭子里面还算干燥！ 徐尘走到亭子边上向南眺望，默言不语。 郝道士则开始给马惊虎与牛大宝检查后背和手臂上的伤口。 牛大宝着急问道：“前辈你看，都已经愈合结痂了，我的伤不打紧了吧！” 郝道士点头道：“恢复八九成了，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先不要让伤口沾水！” 马小刀助陆零脱去身上的蓑衣，看着她浑身湿透不停滴着水珠的样子心里很是难过，小声劝道：“伍长大人，车厢里还有干燥的衣裳，要不你先去换了吧！” 陆零摇了摇头，轻声道：“还是不换了，这雨看来短时间内不会停，待会还得赶车，换了还是会湿的！” 厉弦在一旁笑道：“马小刀，知道你心疼老大，不过这可算不了什么，我们当初在关处遭的罪比这可大多了！” 马小刀还想说什么，突然在雨声中隐约听到了一声高亢的鸟啸，他脸上一怔，连忙趴在亭柱边上往外看去：“好像是小白！” 厉弦愣了一下：“我怎么没听见？” 陆零鬓发还在往下滴着雨水，点头道：“错不了，就是胡老的海东青！” “乖乖，这么大的雨还能飞来，真乃神鸟也！”厉弦一脸佩服地道，“不过这家伙冒雨飞来，怕也没什么好事！” 马惊虎扭头瞪了他一眼：“乌鸦嘴，要不你别当斥候了，改行跟郝前辈算命去吧！” 厉弦只是笑了笑，破天荒地没有还嘴。 不等马小刀吹响骨哨，海东青小白便直接冒着雨神俊非常地扑入了亭子里面，等马小刀从脚踝处解下小竹筒后，它也没有着急飞走，而是飞到头顶的木梁上避起雨来！ 马小刀取出纸条后并没有先看，而是递给了陆零，陆零看完后突然怔住，片刻后才走到徐尘左边把纸条递了过去：“徐老！” 徐尘也没有客气，接过来摊开看了片刻，眉头也是皱得越来越紧，然后把纸条递给了右边的郝道士！ 厉弦走到陆零身旁低声问道：“老大，不会真给我说中了吧！” 郝道士看完后也是神色凝重，往右依次递给了马惊虎和牛大宝，沉声道：“早跟你们说了，洛水郡如今就是个陷阱，叫你们绕路偏不绕！” 七人不知不觉以徐尘为中心站成了一排，纸条从最右边又传回了最左边！ 厉弦看完递给马小刀，喃喃道：“我去，老子真是天赋异禀！郝前辈，要不你教教我算命好了！” 马小刀看了一眼纸条，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小字： 从洛水桥往南二十里，均是修罗场！ 一排七人向南眺望，竟都沉默了起来，没有再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徐尘打破了这种莫名的沉寂：“诸位！” 众人一起扭头看他！ 徐尘沉声道：“如果雷山郡府城一战，耶律天天等人是冲着马小刀来的，那么这一次的洛水郡，敌人的目标却是老夫！” 陆零摇头道：“徐老话说得不对，是我们，我们是一体的！” “对于洛国公来说，在洛水郡动手杀老夫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为了不让我重新踏足奉天郡，这一次他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徐尘皱眉道，“这也是胡老在情报中使用‘修罗场’这三个字的原因！你们要不要再想一想，真的要随老夫踏进这个必死之局么？” 陆零点头道：“天奉斥候——” “向死而生！”夜幽其余四人一同接了下一句。 “徐老头，我们还有红凰王妃的密信要呈交陛下呢，肯定是不会半途而废的！既然那个什么洛国公把老底都掏出来了，我们也不能让人家太过失望，对吧？”马小刀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肃然道，“何况，我也正好有些非问不可的事情想问一问这个了不得的国公爷！” 厉弦点头道：“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天奉斥候的厉害好了！能再次与那么多的斥候同袍并肩作战，老子死而无憾！” 马惊虎一巴掌拍在厉弦的肩膀上：“就不会好好说话是吧？” 厉弦挠挠头头道：“当我没说！” 郝道士苦笑道：“反正我师兄也在洛水郡，我总得亲自把马小刀带到他跟前，才算得上是不负所托！” 马惊虎左拳用力砸在右手掌心之中：“反正揍他丫的就对了！” 牛大宝站在队伍的最右边咧嘴一笑：“我的黄铜混天盾和裂陨巨刃早就饥渴难耐了！” 徐尘无奈，只得红着眼点头道：“那我徐若虚就不矫情了，多谢诸位陪老夫走这一遭修罗场！倘若真有命回到天奉城，老夫邀请诸位到那最出名的栖云馆吃上一顿轰轰烈烈的盛宴，肉和酒都管够！” 郝道士扭头笑问道：“诸位，这就是我们七人共同的约定，如何？” “好！”其余众人齐齐应道。 马小刀突然道：“可是我还是有点担心！” 众人又齐齐扭头看向马小刀！ 马小刀笑道：“我担心徐老头钱不够，最后还得我们凑！” 众人一同大笑起来！ “走吧，去见识一下，洛国公为我们准备的修罗场！” 第117章 云到极处方为雨 这一场雨，还不见有停歇的迹象！ 徐尘一行人终于从旷野的泥泞驿道驶上了青石街面，顺利抵达了洛水郡府城北部。 厉弦赶着马车走在前头，边打量着两旁门户紧闭的商铺字号，边百思不得其解：“大家快看，这洛水郡城里怎么一个人都见不着？” 陆零心思聪慧，在后头脆声道：“想来是开战在即，为了避免殃及百姓，所以把他们都疏散了！” “那敢情好，这般打起来就不用怕束手束脚伤及无辜了！”厉弦点头笑道。 前面十余丈外的雨幕中，有一人撑伞悄然而立！ 厉弦收起脸上笑容，提醒后方道：“老大，前面有人！” 陆零停住马车，翻身下地走到了前头，隔着雨幕问道：“前方是谁？” 十丈外那人抬头，露出一个脸上戴着的熟悉面具：“你们终于来了，胡官可等好久了！” 陆零讶声道：“原来是长夜前辈，又见面了！” “胡官就在前面不远的望江楼上！”长夜看了看陆零身后，“对了，马小刀呢？” “我在这呢！”马小刀连忙钻出车厢，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到了陆零身旁替她挡起雨，看着长夜笑道：“前辈，可别来无恙啊？” 长夜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洛神庙道：“马小刀，方前辈在那庙里等你，快去吧！” “方前辈？”马小刀脸上有些疑惑，片刻后恍然，把伞往陆零手中一塞，冒着雨冲向洛神庙，“是我师父！诸位，我先过去了！” 前头车厢中，徐尘对郝道士笑道：“郝老弟，你骂了一路的师兄就在那里，不跟过去瞅瞅吗？” 郝道士摇头道：“先让他们师徒俩叙叙旧吧，我就先不凑热闹了！” 长夜转身往前走着，朝身后招着手道：“诸位这边走，先跟在下去与胡官汇合！” “破风，跟着长夜前辈走！”陆零拍了拍厉弦前头的马驾，回头翻身跃上后面的马车跟随在后。 “明白！” 两辆马车陆续跟在长夜的身后，辗过被雨水冲刷得光可鉴人的青石街面，向着不远处的望江楼驶去。 马小刀冒雨飞奔到洛神庙门口，顺了顺自己的气息后，推开虚掩的庙门走了进去！ 庙里安静非常，只能听见廊道外的天井上空有雨水不断落下的淅淅声响！ 一股酒味从正殿里若有若无地弥漫出来！ 正殿之中，一个腰悬破剑的清瘦老道士背对殿外，仰首看着神情悲悯的洛神雕像沉默不语，听见脚步声后缓缓转身看了过来！ 双眼泛红的马小刀跨入殿中，打量着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老道士，双脚一屈跪倒在地，身躯深深伏倒下去：“徒儿马小刀，拜见师父！” 老道姓方，名白，字为雨，表面是道教偏支云极山的挂名掌教，另一重身份却更加骇人，是掌管天奉王朝度望府东府的千候官，斥号东风雨！ “小刀，几年不见，可长大了不少！”方为雨低头看着这个自己当年北行拒蛮关心血来潮收下的弟子，眼中竟然有一丝惭愧，“赶紧起来吧，以前就告诉过你，为师不喜欢这些累人的繁文缛节！” 马小刀只好起身，讪讪笑道：“太久了，有些忘了！” “先让为师瞧瞧你有没有好好练我教你的飘零步！”方为雨话未说完，清瘦的身躯顿时化作一溜残影掠到马小刀跟前，一掌拍向了他的胸膛！ 马小刀身形一晃再晃向后到掠，那枯瘦的一掌却始终贴在自己胸前一尺外，直到自己躲遍了整间大殿，最后甚至退出了殿外天井旁，方为雨的手掌还是不移分寸！ 马小刀心中一凛，脚下一沉不再退避，铮的一声左手瞬间拔出右腰间的杀鹿宝刀，一道寒芒暴涨而起撩向方为雨的手臂！ “刀不错，只是你为何不练剑！”方为雨直接欺身上前，右手化掌为抓瞬间搭住了马小刀握刀的手腕往回一捋！ 马小刀只觉得掌心一空，手中杀鹿宝刀竟让对方以一招空手入白刃的手法直接夺了过去，手劲一甩钉在了不远外的木柱子上！ “听说你还有两柄短刃！”方为雨并没打算就此罢手，铮的一声龙吟，腰间长剑从破鞘中炸出一道白芒，径自刺向马小刀的胸前！ 这一剑，太快！ 等到马小刀手腕一抖双刃在手刚刚架住了剑身，剑尖携带着一缕剑芒已在电光火石之际刺中了他胸前的护甲！ 咚的一声闷响～ 剑芒骤停，但一股大力还是从剑尖上汹涌而来，顿时把马小刀震飞出去两丈远，直接摔入天井砸起一摊水花！ “师父，你来真的呀？”马小刀收了双刃，伸手入怀揉着被撞痛的胸膛，神色却突然一愣，体内脏腑之间那最后不多的滞痛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也太神奇了吧，师父你的剑术竟然还可以疗伤啊？” 方为雨收剑入鞘：“是谁伤的你？” “这说起来故事就长了！”马小刀苦笑道。 方为雨走到柱子旁边拔出了那柄杀鹿刀扔给马小刀道：“当年我走得匆忙，只是少嘱咐了一句马方安，不曾想你竟然练了刀！” “师父，没办法，谁叫我跟刀有缘呢！”马小刀接住杀鹿收回鞘中，讪讪笑道，“我连名字都叫马小刀呢！” “看来我这八年熬创的飘零剑雨你是练不着了，只好回东荒教给你的大师兄了，可惜了！”方为雨转身往殿里走去，“别发呆了，进殿里来！” 马小刀只好跟了上去：“师父，徒儿到最近才晓得，原来你竟是度望府东府的千候官！真没想到，您这可瞒得够深的！” “我也没想到当年会收了个不练剑的坏东西！”方为雨淡淡地道。 “师父您怎么骂人呢？”马小刀眼珠子骨碌碌转着，讪讪笑道，“师父，我在夜幽中有个同伙也使剑，要不等洛水郡的事结束以后，我让他替我来跟师父学这飘零剑雨？” “胡闹，他又不是我徒弟！”方为雨在蒲团上盘腿而坐，“坐下吧，几年不见，咱师徒俩先好好唠唠，你跟为师说说这些年来发生的有趣事情！” “好嘞！”马小刀在他对面半丈外盘腿坐了下来，“等我说完，师父能不能也跟徒儿说一说东荒的事情，听说那边跟北荒很不相同，有许多稀奇古怪诡异莫名的东西呢！” “你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学会这般讨价还价的？”方为雨没好气地道，“赶紧说，你师父我时间有点紧！” “好吧！”马小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开始把这些年经历过的事情娓娓道来！ 庙里烛火安稳，天井外雨声渐大！ 望江楼三楼，刚刚寒暄完的众人一起透过宽大的窗子看着那座空荡荡的洛水桥！ “这雨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停了！”徐尘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明日卯时，有人会只身作先锋，第一个过桥！”胡犁淡淡地道，“这天气，没有人比他更恰当了！” 徐尘扭头问道：“谁？” 胡犁轻轻吐出了半句诗：“云到极处方为雨！” 第118章 国公爷亲临 一辆外表普通内里奢华的马车趁着夜雨悄悄从南而来，驶近了那座连接奉天与洛水两郡的望京台！ 这是一座木石相结合的楼台，下方的石台高达十丈，长宽各为五丈，石台上再起雕梁画栋的木制亭楼用以遮挡风雨，石台的用料与洛水桥的石料相同，亭楼则与一河之隔洛水郡北部的风雨亭制式相似，都是出自那位桥梁大家之手！ 全身隐藏在白色帽兜和锦袍中的神秘人从车厢中探出了上半身，在中年车夫的搀扶下缓缓走下了马车：“鬼首，都准备好了？” “收到国公爷的传令后属下就马上进行了调整！”身穿黯红盔甲戴着狰狞面具的鬼首回话道，“只是属下不太明白，天气这般恶劣，国公爷为何改变主意亲自过来？” 神秘人揭开帽兜露出容颜，正是天奉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护国公兼兵部尚书洛惊鹄，他淡淡地道：“想了一想，我与徐老儿相识相憎十数载，还是得亲自来送他一程，这才算是人生一大快事！” “属下明白了，国公爷请！”鬼首走在前面带路。 洛惊鹄对那相貌平平无奇的车夫道：“你随我一同上楼！” 车夫点头应道：“好！” 三人一同顺着嵌在石壁上的台阶走上了望京台，洛路每隔两丈就站了一对腰间佩刀的鬼仆，可谓是守卫森严！ 石台上方位置空旷，除了有四五个站在一旁听候调遣的鬼仆，石台西北角还有两人，坐在书案旁的是一个书录师爷，案上摆着笔墨纸砚，旁边站着的是一个腰插两支黑白小旗的旗令官！ 石台中央偏北摆了一张紫檀矮桌，上面摆着瓜果小吃和茶壶酒具，后面还摆着一个柔软的绣墩！ 洛惊鹄有些讶然地看了鬼首一眼：“这些布置会不会太夸张了？” “请国公爷恕罪！”鬼首躬身揖礼道，“既然国公爷决定要亲自前来看这一场大戏，当然不能什么也不准备，否则有失了国公爷的身份！” 洛惊鹄伸手指着鬼首点了几下，撩起襟摆在绣墩上坐了下来：“说说吧，你把监察指挥点放哪了？” 鬼首走到洛惊鹄身前的石台边上，隔着淅沥的雨帘伸手指着前方道：“这里往南十里地有间天悦楼，届时我和十殿的首领阎罗会在那里指挥这场战斗！” “阎罗？”洛惊鹄眯起双眼，嘴角一咧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鬼首，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的话吧？” “当然！”鬼首点点头道，“国公爷放心，洛水郡这一战过后，十殿肯定会步黄泉后尘土崩瓦解，国公爷这一石三鸟之计肯定会成功的！” “没办法，我在陛下面前立过军令状，必须要找机会肃清这两个在天奉王朝中隐藏最深的毒瘤，用他们来杀徐尘等人最好不过！”洛惊鹄扭头问道，“阎罗没起疑心吧？” 鬼首恭敬道：“国公爷放心，我们既然已经帮他铲除了竞争对手黄泉，这一战就是他们十殿给国公爷的还礼，阎罗不敢不尽力！” 洛惊鹄问道：“鬼首，鬼渊和十殿的战力是如何安排的？” “五百鬼仆身先士卒，会在最前端的桥头迎敌，其后依次是十殿五百名从天字十号到天字一号的杀手在天悦楼前面进行拦截，往后十里是剩余的五百名鬼仆，十名鬼渊长老会替属下在最后压阵，如果这一千五百多人都拦不住徐尘等人，属下会暗中藏身在众长老与望京台之间，那怕是拼死也会伺机出手杀掉徐尘和马小刀！” 洛惊鹄沉吟片刻，突然问道：“如果真到了那最后一步，你亲手培养起来的这一千多名鬼仆也算全军覆没，你可心疼？” 鬼首怔了一怔，咬牙揖礼道：“鬼渊本就是属下为国公爷暗中培养的势力，只要国公爷一声令下，别说让他们前后赴死，就算是排着队在国公爷面前自裁，也没有任何一人敢皱一下眉头！” 身后的五名鬼仆岿然不动，神色都没有变一下！ 但旁边的中年车夫听了这话脸上竟然有了一瞬间的动容，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洛惊鹄瞥眼瞅了瞅那五个鬼仆，点头道：“鬼首，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最忠心！放心，日后你我富贵同享，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鬼首直接跪下道：“鬼首多谢国公爷栽培！” 洛惊鹄直接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缓缓推到鬼首面前：“你再给我说说，这场戏我该怎么看？” 鬼首双手捧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起身走到石台边上，往南眺望道：“国公爷，望京台与天悦楼之间每隔二百丈设有一个旗点，一共十四个旗点十四名旗令官，消息会沿着这十四个旗点不断从天悦楼传送回来，由旁边这最后一位旗令官翻译给书录师爷，然后呈送国公爷亲自阅览！” 洛惊鹄笑着点了点头：“有意思，就这样办吧，我就坐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鬼首抬头看看天色，转身对着洛惊鹄揖礼道：“国公爷，时候差不多了，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得赶过去天悦楼了！” “去吧！”洛惊鹄已经开始自酙自饮了，“记住，阎罗也必须死！” “当然！”鬼首点了点头，回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后面的五个鬼仆也陆续跟在他身后下了望京台。 望京台上，除了洛惊鹄和中年车夫，便只有旁边那旗令官和书录师爷了！ 洛惊鹄朝后面招了招手：“行了，周全，别演了，坐到旁边来喝杯水酒吧！” 被叫穿了身份的中年车夫有些无奈，扭头看了一眼西北角的两个外人，意思是说有外人在呢！ “无妨！”洛惊鹄看着那二人的背影悄悄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坐吧！” 周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好撕下人皮面具塞入怀中，跪坐在洛惊鹄右手边，分别给主子和自己倒了一杯酒：“主上，你说鬼首有认出我吗？” “这不重要！”洛惊鹄淡淡道，“国公府的管家跟着国公爷出外，本就天经地义！” “也是！”周全脸上有些犹豫之色，“不过，这次动静闹得这般大，恐怕瞒不过陛下的耳目，到时该如何交代？” “只要徐老儿一死，后面的事还不是随我怎么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洛惊鹄抬头看着雨幕中渐渐亮起来的天色，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周全，是不是时辰到了？” 周全眯眼朝外瞅去，点头道：“主上，已经到卯时了！” 一刻钟后，站在旁边不远的那个旗令官突然抽出了腰间的两支黑白小旗面向南面连续打了一整套复杂的旗语，随后赶紧趴在书录师爷身边悄声说了起来！ 书录师爷一边写着一边变了脸色，很快便弯着腰捧着纸张恭敬跪倒在洛惊鹄面前，双手颤抖着把那张只写了一句话的纸轻轻放在了紫檀案桌上： 一人，一剑，过桥！ 很快，第二张纸也摆上了紫檀案桌： 一百鬼仆，殁！ 第119章 一剑飘零久 大雨飘泼。 洛水桥上，那一抹青衣道袍在黑压压的人群中腾挪跳跃，手中名为飘零的长剑寒芒吞吐绽放成花，戴着面具的鬼仆在电光火石间接连中剑，要么仆倒桥面要么在桥身两侧像撒豆子一般坠入了洛水河中，惨叫声此起彼复！ 桥宽三丈三，方为雨冒雨从左杀到右，从右杀到左，回到中间后双脚轮留踢出，把堵在中线一丈内的那些鬼仆尸体一一踢下了桥，只凭一人之力竟杀得一众鬼仆在桥上节节败退，并且在中间清出了一条丈余宽的道路来！ 望江楼上，厉弦隔着无数雨线看着桥上那个势不可挡的青色身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马小刀，你师父这剑法也太霸气了！你能不能打个招呼，让我跟他老人家学学剑啊？” 马小刀心想我总不能直接说师父瞧不上你吧，只好含糊其词地道：“都什么时候了，以后再说吧！” 众人说话之际，方为雨一人一剑已从洛水桥北端杀到了大桥中段！ 一声清脆哨声响起，数以百计戴着面具的斥候兄弟从北岸的各处屋檐下鱼贯而出，男男女女手持各式兵器淋着大雨涌上了洛水桥！ 厉弦居高临下看去，被这一幕深深震撼，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老大，你快看，忒壮观了！跟虎落平原那一天有得一拼！不对，今天这阵仗要更大！值了！” 马小刀问道：“胡老，今天到底来了多少斥候兄弟啊？” “也不多！”胡犁淡淡地道，“北府四百斥候，你师父也从东荒带了一百人来！” 牛大宝一脸兴奋地道：“没想到我牛大宝有生之年竟能和五百斥候同袍一同杀敌，够我在破风面前吹嘘好几年了！” 厉弦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拜托，我也在，好吗？” 长夜从楼上急步上来，对胡犁道：“胡官，马车和马都已经换好，可以出发了！” 胡犁扫了众人一眼：“诸位，过了河生死难料，若谁改变主意，现在就可以退出！” 马小刀催促道：“胡老，都是自己人，就别来这一套了，没人会打退堂鼓！” “那就随我来！” 众人下了望江楼，只见门口已经停了一辆漆黑的马车！ 眼前的这辆马车比徐尘之前坐的更大些，车厢竟是用铁梨木配合黄铜打造而成，连前面拉车的也是两匹披满盔甲皮肤黝黑发亮的骏马！ 厉弦忍不住赞叹道：“啧啧啧，这马车肯定值钱！” 胡老扭头吩咐陆零道：“我年纪大了，就不跟你们这群小年轻在外面折腾了，我们三个老家伙坐车厢，长夜负责赶车，其他人你来安排吧！” “夜幽全员弃马前行！”陆零点头后开始陆续安排人手，“蛮牛陪同长夜前辈驾车，雌虎前面开路，破风上车顶，我和马小刀在左右两侧策应，出发吧！” 马小刀看着厉弦跃上车顶，笑着打趣道：“这回铁珠子够不？” 厉弦一手持着鲸骨弓，一手拍了拍腰间皮袋，里面的半袋铁珠子哗啦啦地响了起来：“放心吧，我原来还有五十多颗，在雷山郡时抽空去找了间打铁铺又买了三百多颗，虽然质量没有原来的好，但凑合着用吧！” 马小刀道：“听说河对岸有一千几百人，我建议你的铁珠子还是悠着点用！” 另一旁的陆零叮嘱道：“破风，射向同伴的箭矢以及靠近马车五丈内的敌人由你负责协防，其他更远的敌人你不用出手！” “射向马车的箭也不用你负责，这铁梨木和黄铜车厢牢固得很，一般箭矢根本穿不透！”长夜上车坐好执起缰绳道。 “收到！”厉弦点点头，从身后取下了鲸骨弓。 三个老人不顾大雨浇身，陆续钻进了车厢，胡犁发话道：“出发！” 长夜手上用力扬缰，两匹骏马一声嘶鸣，扬蹄拖着马车往桥上走去。 前方数百斥候战力惊人，很快便冲杀到大桥的后半段，和几百鬼仆从桥上斗到了对岸！ 斩杀了近两百鬼仆的方为雨此时却停在桥头开始调息换气，长剑拖在身侧，血水不住地从剑尖淌到地上！ 在雨水的浇洒下，周围的尸体上不断有鲜红的血水涌出，地上早已血流成河！ 马车顺着桥中央那条丈余宽的道路顺利过桥来到了方为雨的身后！ “师父，您还好吧？”马小刀在两丈后的车厢右侧关切问道。 方为雨吐出胸中最后一口浊气，长剑飘零从左手换到了右手，抬脚继续朝前走去：“马车跟在我身后，接下来的五里地，还是由我来开道！” 前方的战斗异常激烈，斥候与鬼仆在不断的冲杀中各有伤亡，原本混战一堆的局面渐渐改变，战场从眼前的青石大街逐渐向两边的小街小巷展开，厮杀声夹杂着雨声不断传来，青石大街前方却开始变得有些空旷起来！ 嗖嗖嗖～ 无数箭矢突然穿透雨幕，范围之大直接笼罩了前方的方为雨，以及后面的马车和护在周围的夜幽小队！ “你们继续前行，我先去解决那些弓箭手！”方为雨手中剑芒大涨，砍落了数十枝箭矢后身形一掠冲入了前方的的雨幕之中！ 全身湿透的陆零手中长枪不住挥舞，砸掉十数支箭矢后突然急声道：“不好，有劲弩！” 随着一阵更为沉闷的破空声响起，前方突然射来了一排巨大的箭矢，大街上几名斥候和鬼仆闪避不及，不但被那箭矢直接贯穿了身躯，巨大的冲力还把他们带飞出四五丈，重重砸落在马车旁边的地面上，眼见都已不活。 厉弦咬牙骂道：“自己人都杀，够狠！” 其中一支巨箭径自射向了赶车的长夜与牛大宝，牛大宝掠到长夜身前单膝跪倒在车驾上，双手擎着黄铜巨盾往前挡去！ 铮的一声火花四溅，黄铜巨盾的盾面上被巨大锋利的箭矢瞬间划出了一道痕迹，但巨箭的轨迹却被盾面改变，咚的一声直接钉入了马车车厢的右上角位置，尺半长的箭头直接没入了车厢之中，距离车顶厉弦的脚掌不足半丈的距离！ 巨大箭矢有稚童小臂粗细，长达丈余，箭尾还嗡嗡般颤抖了好一会，可见威力恐怖惊人！ 车厢里面，徐尘抬头盯道那个穿透车厢泛着玄光的巨大箭头，脸色很是难看：“你大爷的洛惊鹄，为了杀老夫，竟然连攻城巨弩都用上了！” “雌虎退回来，马小刀随我去解决那些攻城弩！”陆零手拖长枪一掠而出，瞬间和前方的马惊虎互换了位置，一袭湿漉漉的白衣直接掠入了雨幕之中。 “伍长等我！”马小刀把飘零步催谷到了极致，很快便与陆零并肩前冲！ 三十丈外，青石大街一字排开了十辆攻城弩车，一群黑衣人正在组装第二批巨弩！ “伍长大人，这些人的装扮跟之前那些戴鬼面具的家伙不同！”马小刀很快发现了端倪。 “别管那么多，这弩箭的破坏力太恐怖了，不能让他们发射第二次！”陆零身躯跃起扑向了左侧，一枪捅死了最左边一个正在往弩车上装箭的蒙面黑衣人，“马小刀，快动手！” 马小刀双腕一抖双刃在手，躬前冲到右侧，双刃上下翻飞，很快解决了三辆弩车的弩手！ 但中间五六架弩车已装箭完毕，眼看就要发射出去！ “马小刀，躲开！”陆零一声叱喝，直接掠到第二辆弩车旁边，旋身踢出一脚踹在了弩车上！ 马小刀脸色一变，瞬间朝旁边地上滚倒！ 那弩车被陆零一脚踹歪，吱呀一声改变了方向对准了右侧的几架弩车，巨大的箭矢带着恐怖的破坏力直接发射而出，摧毁了那几辆即将发射的弩车后铮的一声插在了马小刀脑袋旁边的地砖之中！ 马小刀瞬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回过神来后，发现陆零已经凭着手中一柄长枪放倒了附近的所有弩手！ 陆零回头嗔骂道：“马小刀，发完呆没有？” 马小刀尴尬笑笑，扭头四处打量了一下：“伍长大人，我师父呢？” 陆零也朝四周手了看：“应该是冲到前面去了！马小刀，你去把马车和其他人带过来！” “好嘞！”马小刀手持双刃转身离去，“你自己小心一些！” “知道了！” 数里外的天悦楼上，身披黯红盔甲戴着狰狞面具的鬼首与一个身披黑袍脸上戴着阎罗面具的人并肩而立，隔着辽阔雨幕俯瞰着前方战场！ 阎罗淡淡地道：“鬼首兄，你的五百鬼仆好像快要被耗光了！” “阎罗，你的弩手也都给打没了！”鬼首嘿嘿笑道，“接下来是不是该你们十殿长老出手了，可不能再让那个使剑的老道继续往前了！” “行，接下来看我们十殿的手段！”阎罗咬牙冷笑道，“正好，我给他准备了一个很特别的对手！” 第120章 傀儡杀手 方为雨左手撩起襟摆，右手斜斜拖着长剑飘零，飘零步幻化出一溜残影追赶着前方一个漆黑的身影：“给本道爷站住！” 前方黑影在四五丈外自顾逃着，头也不回！ 那家伙方才竟以一双血肉之躯的手臂硬接了方为雨的一剑而毫发无损，甚至还重拳砸死了两个闻讯赶来支援方为雨的东府斥候，杀人后竟然一声不吭扭头便逃！ 方为雨亲眼看着两个出色的手下惨死在自己面前，一时怒火中烧便执剑追赶，不料飘零步使到了极致，始终还是和对方保持着四五丈的距离！ 方为雨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自己追不上的人！ 二人前后追逐了三里地后，已经有些偏离了青石大街，转入了旁边一条两丈宽的青砖小巷！ 直到这时，方为雨才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于是赶紧停下了脚步！ 前方那个杀气腾腾的身影也在五丈外缓缓停下了脚步！ 巷子里出奇地安静，除了淅沥沥的雨声，便只有前方那人如同猛兽一般的低沉喘息声！ “本道爷在江湖上打滚了大半辈子，不曾想今日竟着了阁下的道！不得不说，杀斥候吸引本道爷来追你，这一手的确干得漂亮！”一身青色道袍被雨水浇湿的方为雨有些懊恼，左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皱着眉头说道，“本道爷还是冲动了，应该先解决掉那些攻城弩再来追你！” 三丈外，喘着粗气的那人缓缓转身，死死盯住了方为雨，一股杀气无形般弥漫而来！ 方为雨看见对方的双眸后，心中突然一窒！ 那是一双瞳孔全黑的眼珠子，不带半点人情人味，倒像是一对凶狠猛兽的眸子！ 方为雨哑然失笑，摇头道：“想不到像阁下这般修为的人，竟也给人做成了傀儡杀手，看来这十殿果然名不虚传，好手段！” 人性尽失的傀儡杀手突然低吼一声，双脚一蹬向着方为雨扑了过来，青石地面上水花四溅，眨眼他便欺身到了方为雨身前，一拳砸向他的胸膛！ “想你灵智尽失，肯定也是遭了十殿的毒手，本来敌人的敌人怎么说也不该是敌人，但你杀本道爷两个斥候，别怨本道爷欺负你，先舍剑让你百招！”方为雨飘零入鞘，左手握拳径自和对方换了一招！ 噔噔噔！ 双方各自退了三大步！ “好！”舍剑后的方为雨一身气势不降反升，朗声笑道，“本道爷也好久没有遇到过像阁下这般的好对手了，暂且不管别的，先跟你打个痛快！” 说话之际，二人已在雨巷中近身相搏近百招，噼哩啪啦拳拳到肉，打得是酣畅淋漓！ 激战当中，傀儡杀手突然抓住了一个空档，肩膀用力撞入方为雨怀中，把清瘦的老道士瞬间撞飞出去，直接把身后的青砖墙壁砸出了一圈龟裂纹！ 方为雨踉跄站起，伸手擦去嘴角的一丝血迹，再次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本道爷好久没吃过这般的瘪了——” 话未说完，他的身躯突然幻化出一溜青影，竟依样画葫芦般撞入了傀儡杀手的胸膛之上，清瘦的身躯劲道也是大得吓人，傀儡杀手的身躯同样被撞飞砸上了对面的青砖墙壁，然后重重摔落在青石地面上！ 叮咛一声，一支半尺长的古怪钉子从傀儡杀手的后脑勺中被震了出来，掉在地上的雨水中弹了几下！ “这一招，本道爷也会！”方为雨在巷子中央缓缓站住，咧嘴一笑后目光落在地上那枚钉子上，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傀儡杀手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啐出了口中的血水，像是摔得有些迷糊，伸手在后脑勺上摸了一手的鲜血，再抬头时，双眸已恢复黑白分明！ 方为雨笑了笑，喃喃道：“看来没得再打了！” 傀儡杀手一脸痛苦的表情，竟直接盘腿坐到了地上雨水之中，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钉子，又转身瞧了一眼身后撞得支离破碎的青砖墙壁，喃喃自语道：“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方为雨在他对面也盘腿坐了下来，二人相距约三丈一同淋着大雨：“你先告诉本道爷，你是谁？” 傀儡杀手皱着眉头想了想：“朱成力，我叫朱成力！” 方为雨微微惊讶：“你是天奉王朝排名第二的杀手组织黄泉的大当家，铁手奔雷朱成力？” 朱成力抬头应道：“对，就是我！” 方为雨问道：“你怎会落得被人操控的下场？” “是阎罗！”朱成长慢慢找回了记忆，恶狠狠地道，“那厮假借与我决斗，在十殿中设下陷阱坑害于我，后面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 方为雨伸手指了指对方身边的那枚钉子：“你被他操控神智成为一名傀儡杀手，在这洛水郡截杀我和我的同伴！” “洛水郡？”朱成力疑惑地道，“你又是谁？” 方为雨笑了笑：“老道是云极山掌教方为雨！” “云到极处方为雨？”朱成力讶声道，“久仰大名！” 方为雨愕然，苦笑道：“看来黄泉的情报能力也非同小可！” 朱成力低声问道：“黄泉现在如何了？” 方为雨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你的亲弟弟朱长红背叛了你，怂恿你去挑战十殿的阎罗，他则带领黄泉投奔了洛国公，在雷山郡截杀我同伴的一役中朱长红丧了命，黄泉全军覆没，也算是名存实亡了！” 朱成力闻言眼睛泛红，双手死死攥成了拳头！ 方为雨缓缓起身，笑着问道：“怎么样，是继续跟我决斗，还是先去找阎罗报仇？选择后者，本道爷可以告诉你他在哪里！” 朱成力捡起地上的钉子攥在手中站了起来：“你我以后再战，告诉我，阎罗人在哪里？” “行，两位斥候的性命当下先不跟你算！”方为雨点点头，伸手指向东南边，“这个方向两里地，有座天悦楼！” 朱成力转身走出几步，停下来举起手中的钉子道：“仇怨以后了结，但今天我朱成力欠你方为雨一个人情，多谢了！” “用不着，反正本道爷也是错有错着！”方为雨冷笑道，“等此间事了，本道爷自会找你替两位斥候兄弟报仇！” “行，我先走了！”朱成力没有回头，开始蓄势向着天悦楼的方向拨足狂奔！ 过不多久，一声怒吼便响彻了洛水郡府的上空： “阎罗，给老子拿命来！” 第121章 诡阵起 洛水桥头往南三里地。 眼前的雨巷突然诡异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磅礴夜雨下一片阴森恐怖的乱葬岗，岗上烟雾缭绕，周围全都是乌鸦的身影，有些在雨穹上飞着叫着，有些在枯树上缩着脑袋休憩，有些则蹲在惨白的墓碑上用喙儿梳理着自己漆黑的羽毛！ 一股腐臭气味在四周悄然弥漫！ 乱葬岗的坟堆中突然飘起了十个吐着三尺长舌手扛哭丧棒的鬼影，其中五人白衣五人黑衣，白衣鬼影手中的哭丧棒为黑色，黑衣鬼影手中的哭丧棒为白色！ “这……也太扯了吧？”方为雨看着眼前滑稽的一幕有些目瞪口呆，忍不住笑骂道，“这就是你们十殿所谓的秘法诡阵吗？别他娘的装神弄鬼行不行，快把本道爷的青天白日还回来！” “住嘴！”居中的那个黑衣鬼影阴森森地道，“方白，你阳寿已尽，速速跟我等下地府报到，若胆敢违逆，十殿将取消你的轮回资格，直接让你魂飞魄散！” “敢在本道爷面前装神弄鬼，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不知死活！”方为雨长剑出鞘身形瞬间掠到了那鬼影跟前，一剑刺向对方的心口，“本道爷先送你们去轮回！” 长剑直接在那鬼影身上透体穿过，剑尖上传来的触感却与刺中空气无异，仿佛眼前飘着的就是鬼魂无异！ 方为雨一击落空已觉不妙，转身掠退两丈落回地面，神色有些诧异：“难怪你们十殿能成为天奉王朝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的手段！” 中间的鬼影举起白色哭丧棒道：“方白，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本道爷就在这里，你来收我啊！做道士几十年，本道爷还从没见过地府勾人呢！”方为雨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药瓶倒出一颗放进嘴里道，“别以为本道爷不晓得，那些烟雾能迷人心智让人产生幻觉，且看本道爷破了它！” 十个鬼影闻言一怔，突然缓缓消散在乱葬岗上空，然后再次在坟堆之间凝结成型，还是为首的鬼影率先开口：“身兼云极山掌教和度望府东府千候官两种身份的人，果然有过人之处！” “对嘛，在本道爷面前装这些乱七八糟的没用，还不如出来认认真真打一场！”方为雨不耻地道。 “阁下见惯江湖风雨不会中计，但你身后那些年轻的小斥候可不见得有这般的眼界！”为首的鬼影冷笑道，“后头都有好戏在等着他们呢！” 方为雨微微皱眉，一震手中长剑：“先报上名来！” “罢了！”为首鬼影冷冷道，“我等是十殿长老，奉殿主大人阎罗之令，专程前来招呼阁下！” “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方为雨服下的是云极山独有的清心丸，能清心明目稳固心智，此刻药力已起，眼前的乱葬岗已重新变回了雨巷，老道士看着雨巷周围那十个穿着人模鬼样的家伙，再次震动手中长剑道，“本道爷赶时间，你们一起上！” “杀了他！”为首的长老沉声喝道，其余十殿长老高举哭丧棒，瞬间从四面八方扑向方为雨！ “既然你们要寻死，本道爷就不客气了！”方为雨拖着长剑迎头冲去，瞬间和十人缠斗在了一起！ “哎呀！”十殿长老中有人一时疏忽肩膀中剑，身躯急忙踉跄后退。 其余九人哭丧棒舞成漫天黑白花儿，继续上前围攻方为雨！ 眼前十人竟都有接近小宗师的修为，单打独斗不是方为雨的对手，但凑在一起人多力量大，方为雨一时半会也撂不倒他们！ “范老七，没死的话赶紧回来，结哭丧阵！”为首的长老怒声吼道。 “来了！”肩膀负伤后的长老简单处理了伤口后又杀入了战团。 双方你来我往，眨眼间再度交手百多招！ 十人结阵后战力顿时飙升了不少，方为雨隐隐感觉到了压力！ 为首的长老冷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本道爷不走，本道爷给你们念首诗，超度你们回老家——”方为雨身形暴起，手中长剑挥舞出缕缕寒芒，飘零剑雨绽放满天剑光迎战十根苦丧棒！ “谁道飘零不可怜， 旧游时节好花天， 断肠人去自经年。 一片晕红才着雨， 晚风吹掠鬓云边， 倩魂销尽夕阳前——” 诗刚念完，负伤的长老再次胸膛中剑，身躯倒飞出阵后重重砸在一块墓碑上面颓然滑落，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滋滋冒血的伤口，哇地一声喷出大口鲜血：“这是……什么剑法？” 剑芒横掠，再有两颗人头冲天飞起！ 为首长老瞳孔顿时收缩，吼道：“快出缚魂索！” 剩下六人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捆赤红麻绳，呼哧呼哧朝着空中的方为雨套了过去！ 为首长老却趁机往后退去，竟想借着同伴缠住方为雨之际悄悄遁逃！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方为雨长剑挥舞起漫天剑光，那些大拇指粗的赤红麻绳被剑芒砍成无数段，纷纷扬扬跟着雨水一块从空中坠落下来！ 剑芒又起，两个长老额头上同时出现了一个指头般大小的血洞，断气之际身躯与手中哭丧棒一同重重掉在地上！ 剑芒再起，又有两个长老喉咙中剑，鲜血直接喷涌而出！ 剑芒第三次亮起，剩下两个长老被连腰砍断，噼哩啪啦般在地上碎成了四段！ 方为雨瞅了一眼逃到十丈外的为首长老，直接朝着他甩出了手中长剑！ 飘零如一道璀璨流光，切断空中数十缕雨线后没入了为首长老的后背！ 为首长老身形为之一滞，一口鲜血喷出，低头看着胸前冒出来的剑尖，喃喃地道：“好快……的剑……” 方为雨轻轻喘着气，踢着雨水走到他的身后抽出长剑入鞘：“多谢谬赞！” 为首长老身躯一软，瘫倒在地上再也不动！ “先让本道爷缓缓！”方为雨四肢张开仰天倒在染红的积水之中，大口大口吐纳着空气道，“丫的，不服老不行了，收拾这十个家伙没把本道爷累死！” 夜穹上雨水不断飘洒落下，他直接张开嘴巴接了几口，吧唧了几下后皱眉道：“索然无味，还是酒更好喝！” 鲜血从十殿长老的体内不断涌出，很快便染红了大半条雨巷！ 方为雨踉跄起身，伸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扭头往来路看去，沉声道：“小刀要撑住，师父来了！” 第122章 十八层地狱 马小刀冒着瓢泼大雨急步往回折返，突然发现前面出现了状况！ 在雨中，一个身材纤瘦戴着白色猫状面具的女斥候正被四个黑衣蒙面的十殿杀手围攻，眼见寡不敌众已经落了下风！ 马小刀急忙展开飘零步，手执双刃如鬼魅一般掠到其中一个使弯刀的杀手身后！ 那杀手似是有所察觉，转身看见马小刀后眼神一变，举起手中弯刀向着他的脑袋狠狠劈了下来！ 马小刀临危不乱，屈身前冲之际右手雀爪往上挡住弯刀，雀爪从刀尖往刀柄方向拉出一溜火光之后，马小刀的身躯已经撞入了对方怀中，同时左手的玄牝狠狠捅进了对方的腰间！ 中了一刀的十殿杀手眼神中都是不甘，举起弯刀想再次劈向马小刀，马小刀身躯往左急转，拔出玄牝之余右手反握雀爪从他的脖子前面迅速划过！ 在第一个十殿杀手脖子喷出鲜血之际，马小刀已高高跃起扑向第二个十殿杀手，膝盖重重撞在他的面门上，趁着对方头晕目眩之际，手中一双小刀狠狠剜入了他的后背，直接把他跪压在了地上！ 戴着猫状面具的女斥候看着眼前这电光火石的一幕，眼神中都是惊讶！ 剩下的两个杀手则心底一寒，挥舞着手中弯刀向着马小刀扑了过来！ “这位姐姐，先帮我拦住一人！”马小刀身体急忙旋转，双脚在身下杀手肩膀上一蹬，杀手尸体被他蹬得在雨水中往前滑了一丈远，而马小刀则借着这一蹬之力直接从第三个十殿杀手裆下倒滑了过去，手中双刃准确插入了对方的后腰！ 这一招，正是当初马小刀在关外击杀绒狄百目倌阿诗娜时用过的招式！ 第四个十殿杀手看见马小刀一气呵成杀掉了自己的三个同伴，心里顿时骇然！ 趁着第四个十殿杀手分神之际，那位女斥候欺身到了对方近前，一柄三尺长的短剑直接没入了他的小腹之中！ 第四个杀手双眼圆睁，身躯缓缓歪倒在地上！ 女斥候抽回自己的短剑，对着马小刀拱了拱手道：“度望府东府斥候小队地灵伍长雪猫，多谢小兄弟相救，斗胆请教师兄弟的斥号！” 原来是师父下面的斥候伍长！ 马小刀连忙回礼道：“度望府北府斥候小队夜幽队员小刀，见过雪猫姐姐！” 雪猫点点头道：“小刀兄弟，我要去寻我的同伴了，就不跟你寒暄了，日后有缘再会！” “我也要去找我的同伴，雪猫姐姐，有缘再会！” 两人相互拱手，各自转身离去！ 回程走了半里，马小刀终于见到了护送马车缓缓前行的厉弦等人。 马惊虎迎上前问道：“小刀，你师父和咱们老大呢？” “师父跑得太远了，我没见着！伍长大人就在前面不远等着我们呢！”马小刀打量了一下马车，见车厢右上角还插着那支巨弩，“你们呢，没事吧？” 车厢顶上的厉弦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有我在，能有什么事！” 赶车的长夜开口道：“别闲聊了，先去和陆姑娘汇合！” “好！”马小刀退到马车右侧，边跟着马车往前走着边问道，“长夜前辈，现在战况如何了？” 长夜摇头道：“同袍们都被打散了，不过应该是我们这边略占了上风，只能等结束以后再统计伤亡了！” “好吧！” 此后一里路平安无事，众人冒着大雨继续前行，很快便看到了青石大街上那堆被摧毁得七零八落的攻城弩！ “咦，伍长大人呢？”马小刀一脸的疑惑，“方才还在这里的！” 两旁的屋顶上突然各有几名黑衣蒙面的杀手手持弯刀扑向了马车！ “破风，左边三个归你！”马惊虎手持铜棍冲向右边截住了那四名十殿的杀手，很快便打得不可开交！ 厉弦鲸骨弓挽出满月，三道寒光疾射向空中三个杀手！ 左右两个杀手闪避不及，额头被铁珠击穿瞬间坠地，中间那个杀手反应竟然不慢，一刀砸偏铁珠子后扑到了厉弦跟前！ 厉弦丝毫不慌，右手在腰间抽出一柄细长软剑，一剑绷直刺入了那黑衣杀手的胸膛，剑尖直接从杀手后背穿透而出！ 厉弦一脚把那杀手从半空中踹下了地，收回绕指柔在身侧震落剑身上的血水，然后从剑尖到剑柄缓缓串回了腰间！ “我去，我还以为这剑在你身上只是摆设呢，没想到你真的会使！”马小刀惊讶得很。 厉弦不以为然地道：“拜托，我又不是一出生就做斥候的！我出身天奉西南的扶苏郡，我家可是传承了两百多年的剑道世家！” 马惊虎收拾完右边那四个十殿杀手，边用天上洒落的雨水清洗着铜棍上的血迹边走了回来：“行了破风，别一有空就得瑟！我看过了，那些只是排名天字八九十号的杀手，厉害的还在后头呢，得赶紧找到老大！” 马小刀诧异道：“老姐，你是如何看出他们的身份排名的？” “是我告诉他们的！”斥候百长长夜道，“十殿中除了殿主阎罗，下面还有十名修为大概接近小宗师的长老和天字第十号到天字第一号的杀手排名！有排名的杀手右手手腕上都有横条状的纹身，天字第十号的杀手手腕上只有一条横纹，如此类推，直到天字第一号的杀手手腕上会有十条横纹，横纹数量越多，修为越高！” 马惊虎道：“刚才和我打斗那四人，手腕上只有一到两条横纹！所以打败他们没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我明白了！”马小刀心想，自己先前和女斥候雪猫一起干掉的那四人大概也是这般水准的杀手，自己杀起来才没难度！ “行了，还是快去找老大吧！”马惊虎催促道。 话音刚落，一袭白衣的陆零便手持长枪从前方的雨幕中急步走了回来：“唷，挺热闹的呢，在聊什么？” “伍长大人你去哪了？”马小刀连忙迎了上去，“没事吧？？” “马小刀，我没事，别一惊一乍的！”陆零回到马车旁边后对着车厢揖礼道，“徐老，胡官，郝前辈，还是没见到方前辈！不过，我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胡犁在车厢中问道：“是什么？” 陆零一手提着长枪，有些为难地道：“很难形容，大家过去看一眼就明白了！” “那就去看看吧，反正我们也只有这一条道能走了！”胡犁吩咐道。 “跟我来！”陆零转身先走。 一行人护着马车缓缓前行，大概沿着青石大街走了一里多路，才发现前面被一团浓浓黑雾尽数笼罩，里面乌漆麻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就是这里，好像是某种奇怪的阵法！”陆零手持长枪挡在众人身前，盯着那团久久不散的黑雾轻声道，“我听见里面有咕噜咕噜的煮汤声响！” “煮汤？”车厢顶上的厉弦顿时愣住了，“难不成是有人在前面设宴招待我们？” 马惊虎仰头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 “当然不是！”陆零道，“因为除此之外，我还听到了许许多多的惨叫声！” “有意思了！”连车驾上的斥候百长长夜也是一脸的惊诧，“胡官，这是什么路数？” 马车前帘被人从里面掀开，满脸沟壑的胡犁探出脑袋瞅了瞅眼前的浓雾，神色渐渐有些凝重起来：“诸位，你们见过十八层地狱吗？” 马小刀没好气地道：“胡官，你这是咒我们呢？” “不是咒你们，而是前面就是十八层地狱了！”胡犁摇了摇头，神色非常严肃，“这是十殿独有的秘术诡阵，很会乱人心神，大家要小心些！” “我来打头阵，你们跟紧了！”陆零单手持枪，一袭白衣率先没入了浓雾之中！ “伍长大人，等等我！”马小刀不放心，连忙追了上去，“我也要和你一起打头阵！” 厉弦刚想叫住马小刀，却发现他的身影已经跟着陆零消失在浓雾之中，不禁摇头笑骂道：“这小子，眼里就只有老大了！” 第123章 过奈何桥 二人进入浓雾后几乎目不能视，一股若有若无的恶臭在四周悄然弥漫！ 诡异的是，在外头下得极大的雨在这浓雾之中竟然完全停了！ 马小刀看着陆零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在前方慢慢被浓雾吞没，同时耳中也终于听到了陆零之前提到过的声音！ 咕噜咕噜，是汤水被烧开的声响！ 还有或远或近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声！ 马小刀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前方的一袭白衣再度出现，仿佛是为了等他，等马小刀走近后突然牵住了他的右手，声音响起有些空灵：“马小刀，害怕吗？” 马小刀顿时呆住，只觉得那只手一如当初在关外般柔软和温暖，回过神来后摇了摇头，又怕对方看不见，连忙开口道：“伍长大人，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呵呵！”陆零笑声清脆，“不害怕就好！” 马小刀头一次这般亲近听着她笑，顿时有些心猿意马，手上不自觉稍稍用力，把她的手握得再紧了些：“伍长大人，让我走在前面吧！” “没事！”陆零任由他牵着，轻声道，“这条路，我们一起走！” 身后传来了马车轮子转动的声音，大概就在五丈外，可是因为雾太浓了，两人回头也看不见车影轮廓！ 过了没多久，前面的浓雾中突然出现了一抹红光，那些凄厉的惨叫声更加清晰可闻了！ 马小刀和陆零相互对视一眼，牵着手继续往前走去，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眼前的浓雾突然朝两旁一分，一幕诡异的场景立即出现在两人眼前！ 身前几丈外，古色古香的拱桥平地出现，桥宽只有两丈，桥下河水泛黄冒起缕缕白烟，桥上有个身材佝偻的老妇人拿着大勺守着一口巨大的铁锅，里面一汪惨绿热汤正咕噜咕噜地不住翻腾！ 桥的那头，是一幕热火朝天的恐怖景像！ 有模样狰狞的小鬼正在烧着一口巨大的油锅，锅中人头断肢残臂不时翻腾，旁边有三个小鬼正在行刑，头个小鬼摁住一人，第二个小鬼撬开那人嘴巴用一个奇怪的东西把舌头拔出近两尺长，第三个小鬼则扛着一把巨大的剪刀咔嚓一声把整条舌头剪下扔进了锅里！ 那人头顶还挂着半个面具，身上的衣着打扮也与鬼渊十殿之人不同，是一名天奉斥候无疑，他口中涌出无数鲜血，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凄厉惨叫后，身躯被小鬼用巨大剪刀残忍分解一一扔入了油锅之中！ 马小刀气得身躯不住颤抖，松开陆零的手后就要冲过桥去！ “拦住他！”身后车轮声响起，胡犁苍老的声音从车厢中传了出来，“马小刀，站住！” 陆零一把扳住马小刀的肩膀把他拉了回来：“马小刀，别冲动！” 马小刀咬牙切齿地道：“你们看见了吗，那些家伙杀的是我们的斥候兄弟！” “我也想替他报仇，但马小刀，冲动解决不了问题！”陆零对着他摇了摇头，“先冷静下来！” 马车停在二人身后一丈的地方，夜幽其余几人看着对岸连绵几里惨绝人寰的景像也是被惊得神色凝重！ 胡犁手中握着一把油纸伞弯腰从马车中钻了出来，沉声道：“你们稍安勿躁，该轮到我这把老骨头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姓徐的，你就呆在马车里别出来了！” 车厢中，徐尘点点点，无奈应道：“老兄弟，你悠着点！” “胡官，让我先上吧！”长夜把缰绳交到牛大宝手中，起身从马车上跃了下来。 “长夜，别争了，过奈河桥非我不可！”胡犁摇了摇头，手持油纸伞缓缓向桥上走去。 长夜与陆零对望一眼，还是不放心跟了上去，只是与胡犁隔开着两丈的距离！ 桥上的老妇人自顾拨弄着铁锅中的滚烫汤汁，眼睛瞅也不瞅胡犁一眼。 “拨舌，剪刀，铁树，孽镜，蒸笼，铜柱，刀山，冰山，油锅，牛坑，石压，舂臼，血池，枉死，磔刑，火山，石磨，刀锯！”胡犁每在桥上踏上一阶，口中便念出一个古怪的名字，念完最后一个，人已经站在老妇人面前一丈外，“孟婆，十八层地狱被你们这般胡乱拼凑在一起，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 被胡犁称作孟婆的老妇人从旁边案桌上摞起来的瓦碗中取了一个，用大铁勺在碗中装满了那惨绿汤汁，双手缓缓在案桌上推到了胡犁面前，幽幽地道：“千候官大人，过奈何桥之前，须先尝一碗老身亲自熬制的孟婆汤，请吧！” 胡犁低头瞅了一眼不远处案桌上那碗惨绿汤汁，冷笑一声道：“这孟婆汤，怕是连孟婆你自己都不敢喝吧？” 孟婆面无表情地道：“不喝，就不能过桥！” 胡犁点点头道：“这样子吧，你喝一碗，我就喝一碗，方显公平！” 孟婆顿时沉默。 胡犁笑道：“我说得没错吧？这汤汁连你自个都不敢喝！” 孟婆冷笑一声，从旁边又取了一个瓦碗装满绿汁，扔下大铁勺在锅中，双手端起那碗绿汁吹了吹，竟然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底朝天！ 桥下众人看了个目瞪口呆，纷纷扭头看着胡犁，眼神中都是担忧！ “胡官，这一碗孟婆汤我来喝！”长夜正欲抬步上前，却被胡犁伸手阻止。 陆零也劝道：“胡官，不能喝！” 马小刀道：“我知道，你这老狐狸的斥号不是浪得虚名的，可别上当！” 马惊虎低声道：“傻子都知道有毒啊！” 厉弦在车厢顶上愣了愣，有些疑惑地道：“有毒吗？可是那老太婆也喝了啊！” 牛大宝朗声道：“肯定是提前吃了解药！” 桥上，胡犁低头看着那碗冒着绿气的孟婆汤，突然不再理会孟婆，而是转身朝桥对面走去！ “给我站住！”孟婆厉声叱止道，“我以为度望府北府的千候官会是个一言九鼎言出必行的人！” “我是啊！”胡犁听话站住，转身不解地看着对方，“可是我有答应你什么吗？” 桥下面，长夜等人纷纷一愣！ 孟婆也是呆了一呆，恼羞成怒地道：“方才明明说好了，我喝一碗你就喝一碗！怎么，千候官这就忘了？” 胡犁挠了挠头，接下来说了一番很不要脸的话：“其一，既然你喝了，却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可见这并不是真的能让人忘却前尘往事的孟婆汤，既然不是孟婆汤，我为何要喝？其二，我现在已经不记得方才有答应过你什么了，人老了记性不好，这比你那所谓的孟婆汤还要管用，那也就不用喝了！所以老妹，我为什么不能过桥？” 孟婆听了脸色愕然，被眼前这头老狐狸绕得半晌没回过神来！ 桥下，车厢顶上的厉弦忍不住伸出了大拇指：“胡老这话说得没毛病！” 第124章 胡犁是个老狐狸 “不曾想，堂堂天奉度望府的千候官，竟是这般厚颜无耻之徒！”孟婆突然起身一脚踹翻了大铁锅，锅中惨绿汤汁顿时倾泄而出泼向胡犁，“去死吧！” “早动手多好，偏要这般装神弄鬼！”胡犁手中油纸伞瞬间展开，把那些滚烫的汤汁尽数挡下，“都一把年纪了，就别挡年轻小辈的道了！” 孟婆气得脸色如寒，右手执着大铁勺扑向胡犁，一勺子砸向他的脑袋：“姓胡的老儿，给老娘拿命来！” “老子比你老，还敢占我的便宜？”胡犁收伞后冷笑一声，侧身避开了那来势汹汹的大铁勺，随即握伞成棍敲向对方手腕，“给我撒手！” 孟婆顺势松手，身躯旋转半圈，左手接住大铁勺后狠狠砸向胡犁的右膝盖！ “出手够狠的，那就别怪我了！”胡犁左脚蹬出挡住了孟婆手中的大铁勺，身躯半旋右脚飞踹，正正踢在了孟婆的小腹之中！ 孟婆的身躯瞬间被踹得倒飞出去撞在身后的桥栏上，一口鲜血哇地喷了出来！ 胡犁身影一晃再度掠到孟婆跟前，一拳重重擂在她的胸膛之上：“老子活了过百岁，没有不打女人的说法！你的火气有点大，下河凉快凉快去吧！” 咔嚓～ 孟婆肋骨被直接砸断，身躯撞断桥栏摔入桥下河水之中，咕咚咕咚冒了一会泡泡，很快便沉了下去！ 像当初在雷山郡虎落平原击杀朱长红一样，老爷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瞬间就结束了战斗！ 胡犁收手后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身躯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脸上神色更显苍白！ “胡官威武！”后头车厢顶上，不明就里的厉弦兴奋得差点没跳起来。 已上桥两丈的陆零却瞧出了端倪，悄悄走到长夜身旁低声问道：“长夜前辈，胡官这身体……” “陆姑娘竟然看出来了！”长夜神色有些黯然，沉默了一会，才悄声说道，“师父他老人家身上有顽疾，每次出手都要先行提神聚气，而且他的身躯根本无法支撑他长久作战！” 刚刚追到二人身后不远的马小刀恰好听见了长夜的这番话，顿时愣在了原地，他惊诧地看着桥上那个已经一把年纪的苍老身影，双手不由自主攥起了拳头。 桥上的胡犁平顺了呼吸，直起身子朝身后道：“长夜，你丫的又在后头说我什么坏话呢？” 长夜讪讪一笑，仰头解释道：“没有呢，我是在跟陆姑娘说，我师父老当益壮，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臭小子！”胡犁抬脚往河对岸缓缓走去，“叫他们过桥吧！” “好嘞！”长夜转身朝后头招了招手，“我们过桥！” 马小刀嗖的一下掠过二人，眨眼就到了胡犁身旁，讪讪笑道：“胡老，我陪您开路吧，您老这般厉害，我得跟紧点多学学！” “你呀，也是个臭小子！”胡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摆手道，“罢了，你要学东西还是找自己那个便宜师父吧，免得他以为我想跟他抢徒弟！” 马小刀死皮赖脸地跟着他道：“没事，我师父他不知道窜到哪个旮旯去了，不打紧的！” 众人护着马车下了桥，对面的那些小鬼明明看见了偏偏视而不见，仍旧在捣鼓着各自手上的残忍活计！ 胡犁点点头道：“这是等着咱们自投罗网呢，看来没有捷径可走，得一关一关杀过去了！” 长夜急步掠到胡犁身前，哀求道：“师父，您还是回马车里面吧，我们一大堆年轻人在这呢，干看着你一个老人家冲锋陷阵算怎么回事，接下来的路让我们来吧！” 胡犁沉着脸道：“怎么，这就嫌我老了？我是千候官还是你是千候官？” 陆零劝道：“胡老，你先入车厢歇息一会，下面的事先交给我们夜幽，护送徐老本来就是我们的任务，没理由让您代劳的！” 徐尘在车厢里点头道：“老伙计，你方才说的只是带过桥，可没说要凭你一己之力打通关！回来吧，这个地方可是好大一块磨刀石！” 胡犁见状只好摇了摇头，转身往马车走去：“行吧，就让你们这群小鬼先折腾折腾！” 长夜松了一口气，率先往前走去：“陆姑娘，我先来打头阵！” 陆零朝着众人有条不紊一一下令：“我来策应长夜前辈，蛮牛赶车，雌虎和小刀护着车厢两侧，厉弦照旧守着车顶策应众人，走吧！” “是！”夜幽其余四人异口同声应道。 车厢里面，徐尘扭头对胡犁道：“把手拿出来，给郝道长把把脉！” 胡犁双手拢在袖中，嘿嘿笑道：“别闹！” 徐尘冷着脸道：“不肯是吧？那老夫现在就下车，自己一个人去趟眼前的地狱！” “怕了你了！”胡犁只好把右手抽出来递到郝道士面前，“那就辛苦郝老弟了！” 郝道士伸出左手食中无名三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闭上眼睛诊断了一会，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徐尘见他神色有异，连忙追问道：“如何？” “惭愧！”郝道士睁开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胡犁，“胡老哥，你这……” “到底怎么样？”徐尘有些急了！ 胡犁抽回右手塞回袖中，淡淡笑道：“郝老弟，如实说吧！” “八个字！”郝道士叹息一声，低头道，“病入膏肓，无力回天！” 片刻之后他又补了一句：“这种病症，要换了寻常百姓，本道爷会直接让他准备身后事了！” 徐尘脸色一变，颓然瘫靠在车厢中，许久过后才扭头瞪着胡犁：“千候官果然厉害，竟瞒了老夫一路！” “我胡犁本来就是个老狐狸啊！”胡犁沟壑丛生的脸上露出了半个笑容，轻声道，“没办法的，人命在天！” 徐尘红着眼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胡犁想了想，回答道：“一年前吧，看遍宫中御医和奉天郡中的名医，都是同样的诊断结果！其实半年前就该死了，已经多赚了半年光景，最后能把你安然无恙送回天奉，那就可以无憾了！” 郝道士在旁默默听着，心中唏嘘不已！ 同样一把年纪的徐尘听到此处，用袖子遮住脸庞，沮如雨下！ 马车前方，跟在长夜身后的陆零突然停住了脚步，握着长枪的右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第125章 大逆不道 大雨未停，天悦楼。 身上滴着雨水的黑衣杀手急步上楼，单膝下跪在阎罗面前道：“殿主，姓朱的恢复了理智，正从东北边的巷子杀向天悦楼，我们前去拦截的兄弟已有三十多人死在他手中了！” 十殿殿主阎罗脸容隐藏在面具之下瞧不出神色变化，但一双眼眸却是犀利如剑：“知道了，继续派人拦截！” 报信的黑衣杀手心中一愣，咬牙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人手！” 一旁的鬼首看着那杀手离去，扭头瞧了阎罗一眼：“阎罗兄，多年弄蛇却一朝被蛇咬，你们十殿这傀儡秘术是不是也太儿戏了些？” 阎罗冷冷道：“鬼首兄，世间万法万术皆非完美无瑕，大多都有破绽！” “阎罗兄说得有道理！只是——”鬼首沉声道，“这黄泉的大当家受控制时的确是一大战力，但一旦失了控后果将不堪设想！到时你的那些手下都拦他不住，无论你我谁出手，都会影响后面的战局！” “多谢提醒，我心中有数！”阎罗默默走到木栏边上，抬头看着外头遮天的雨线，沉声道，“到时本殿主自会出手，不劳鬼首兄费心！” 又有浑身湿透的黑衣杀手匆匆上楼：“禀报殿主，十位长老失手惨死，姓方的已经脱困！此外，徐尘一行人刚刚进入地狱大阵，天奉度望府另外一位千候官胡犁出手，镇守奈何桥的孟婆阵亡了！” “都是废物！”阎罗闻言一声怒喝，挥拳砸烂了眼前的围栏，碎屑一半落在他的脚下，一半随着檐边雨水径自坠下楼去，“怎么又是度望府？” 鬼首见状一愣，劝道：“阎罗兄稍安勿躁，胜负乃兵家常事，此番失利，下次再找补回来就是了！” 阎罗冷哼一声道：“鬼首兄说得好听，如今损失惨重的可是我十殿的精英！” 鬼首淡淡道：“阎罗兄可别忘了，我那五百鬼仆可是一开头就成了炮灰的！不止你们十殿，是大家都有惨重伤亡！” 阎罗深呼吸一口气，神情渐渐冷静下来，沉声道：“现如今骑虎难下，我十殿全部后手都在那地狱大阵里头了，如果还是不能拦住他们，鬼首兄知道该怎么做！” 鬼首点头道：“阎罗兄放心，我鬼渊剩下的五百鬼仆，将会继续在天悦楼与望京台之间这十里地与他们死战！只是眼前的大麻烦，还是朱成力和方白二人！” “地狱大阵一旦启动便用不着本殿主了，我现在就去杀了朱成力！”阎罗突然转身下楼，头也不回冷笑道，“他不是说本殿主上次以诡计囚他胜之不武吗？本殿主就跟他认认真真打一场，让他心服口服死得瞑目！” “那方白就交给我！”鬼首面具下的嘴角扯起了一抹冷笑，“祝阎罗兄马到成功！” 天悦楼上很快便只剩下鬼首一人，他沉默了片刻，扭头对身后道：“把最新的情况报给望京台！” “是！”有鬼仆领了命，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旗令官。 “方白？”鬼首走到木栏旁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碎屑，低声嘿嘿笑道，“方白当然由我来对付，不过不是现在！” 在他身后不远处，旗令官扬动手中黑白旗，井始往南边传递消息，消息顺着十四个旗点一级一级传回了望京台！ 望京台中，国公爷主仆二人坐在案桌旁假寐，默默等着新的战报。 旗令官终于动了，手中黑白小旗上下翻飞。 书录师爷把最新的战报恭敬放在了洛惊鹄的面前： 五百鬼仆溃散，十殿攻城弩被毁！ 随后，第四份战报也摆到了案桌之上： 十殿长老皆战死于方白之手，杀手殁近百人，阎罗将战朱成力！ 很快，第五份战报也传了回来： 徐尘入地狱大阵，千候官狐狸击杀孟婆！ 一连三份战报，洛惊鹄看得是眉头紧皱：“周全，这形势你怎么看？” 周全凑前看了一眼三份战报，思索了片刻道：“主上，貌似好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十殿的十位长老和孟婆都死了，再加上死的近百名杀手，十殿的实力可以说已被消耗一半！”洛惊鹄冷笑道，“等阎罗与朱成力再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剩下的杀手在地狱大阵中再被消耗一波，估计十殿很快也会步黄泉的后尘！” “主上英明！”周全笑道，“到时主上答应陛下的事情也算是做到了！” “可是我没有想到，陛下竟把度望府的两个千候官都派到了洛水郡！周全，看来咱们的皇帝陛下也不是傻子啊！”洛惊鹄默然许久，才开口道，“不过君臣一场，这也算是我这做臣子的最后一次解君之忧了！” 他叹息了一声，接着道：“周全啊周全，看这形势，这一战的结局还真不好说了！我之前言词托大，以为能亲眼瞧瞧徐老儿死前的模样，看来未必能如愿！” 周全怔了一下，劝道：“主上，最后的胜负还未分呢！” “点点滴滴已见端倪！”洛惊鹄沉声道，“我在官场摸爬滚打二三十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周全点头道：“主上放心，我们离府之前已有应对之策的！” 浩惊鹄沉吟了片刻，扭头问道：“府里头那位爷怎么样了？” 周全恭敬回答道：“出来前属下已去看过，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好吃好喝美人相伴养了他十几年，也是时候出来为主上解忧了！” 洛惊鹄点头道：“我的那些宝贝可都藏好了？” “主上放心，断龙石一下府中财宝皆与世隔绝，除了那唯一的打开方法，没有其他方法能让它们重见天日！”周全认真回答道，“他日主人回到天奉，便能以它们作为根基再图大事！” 洛惊鹄脸上笑容冷酷，突然起身走到石台边上，抬头隔着漫天雨幕往北看去，喃喃道：“周全，你到国公府也十六年了，可曾想念关外的风光？” 周全愣了一下，恭敬回答道：“回主上的话，偶尔也是会想的！” 洛惊鹄神色黯然：“我儿埋在那苦寒大荒里也有十六年了，我也是时候去看看他了！” 周全起身走到洛惊鹄身旁，一同并肩往外看去，安慰道：“少主在天有灵，肯定也是挂念着主上的！” 洛惊鹄苦笑一声：“自打慕城死后，这十几年我放浪形骸，政事上用心用力，私生活却实在是有些荒唐！” 他嘿嘿一笑，又说了一句：“可是我唯一的儿子都死了，我还循规蹈矩给谁看？谁也不配，包括奉天殿上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我洛惊鹄所谓的好兄弟，当今的奉天帝祈光，他就更不配了！” “主上说得是！”周全听了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辞脸色不变，似乎早已习以为常，“这都是天奉王朝的错，奉天帝也得为此付出代价才对！” “算了！”洛惊鹄突然摇了摇头，对周全道，“后面的事情已经没意思了，我累了也不想看了！” 周全一怔，点头道：“好，属下马上准备启程！” 洛惊鹄扭头看了不远处的旗令官和书录师爷一眼，嘴边浮起了一抹残忍的微笑：“先处理干净了！” 周全点点头，缓缓走向旗令官和书录师爷！ 听了太多不该听到的东西，书录师爷早已脸色如灰颤抖不已，看见周全杀气腾腾而来，竟然吓得当场尿了裤子！ 旗令官见状，没有逃跑也没有反抗，只是把手中黑白小旗悄悄扔在地上，一脸悲凉地闭上了双眼！ 兔死狗烹，大抵如此！ 第126章 闯关 阵中烟雾缭绕，有阵阵恶臭弥漫而来！ 一眼看去，前方连绵几里都是恐怖的场景，不知从哪里照下来红黄交替的诡异亮光，以及那黑压压一大片自顾忙碌模样狰狞的小鬼，看得众人毛骨悚然！ 厉弦站在缓缓前行的马车顶上，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喃喃道：“我去，怕是得有五六百人了！” 马惊虎自顾前行，开口更正道：“是五六百个人模鬼样的家伙才对！” 最靠近奈何桥的是那四个烧油锅的小鬼，但是又拔舌又剪刀的，最后还把人肢解丢到了油锅里面，应该是几个地狱混在了一起，形成了不伦不类的第一关！ 四个小鬼身后大概还有一百多个小鬼扛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塞在路中间无神晃荡着，似乎也要等闯阵者靠近后才会主动发起攻击。 在这百余名小鬼身后才是第二关，远远看去隐隐可见有蒸笼石磨舂臼之类的东西！ 再后面，又是一百多个无神晃荡的小鬼！ 然后是第三关第四关…… 如此类推，更后面的就被黑压压的小鬼们挡住看不清晰了！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长夜缓缓从腰间解下了一条两丈长的漆黑鞭子，随手一甩铮铮声响个不停，竟是一条寒铁链鞭：“陆姑娘，烧油锅的这几个小鬼交给你，那一百多个拦路鬼我来对付！” “好！”陆零眨眼已掠到那口油锅前方一丈处。 油锅旁边的几个小鬼仆仿佛同一时间被陆零惊醒，一同扭头恶狠狠地瞅了过来，其中拔舌小鬼对着陆零咧嘴一笑，缓缓招手，声音尖利刺耳：“你过来，先把舌头拔了！” 陆零冷笑一声，手中长枪枪出如龙，直接把眼前的油锅挑翻上天，溅出的热油有近半倾泄在那拔舌小鬼丑陋的脑门上，顿时烫得他哇哇惨叫起来！ 哐当一声，巨大的油锅倒扣在地上，竟然没有摔碎！ “唷，原来小鬼也怕油锅啊！”陆零欺身上前，一枪把那拔舌小鬼捅了个透心凉！ 其余小鬼身形敏捷往旁边跳开避过了油溅，看见自己的同伴惨遭杀害后怒气冲天，手持巨大剪刀的小鬼愤怒怪叫着跃身扑向陆零，展开剪刀便往她的脖子剪了过来！ “雌虎，去帮长夜前辈！”陆零长枪一甩握到枪柄尽头，以枪作剑狠狠劈向空中的剪刀小鬼，玄星枪尖势如破竹，连剪刀带小鬼一同劈成了两半，腥红的鲜血溅洒如雨！ “我马上过去！”马惊马点头应道，提着铜棍大步流星冲向那一百多个小鬼。 “唷，原来鬼也会流血，流出的血也是红色的！”陆零手往前捋，握回枪柄中段轻轻一震，玄星枪尖上的鲜血尽数滑落，枪尖光寒如镜！ 剩下两个小鬼面面相觑，其中小鬼甲从灶膛里抽出一把烧得通红的铁锯扔到小鬼乙的手中，不料小鬼乙很不情愿又把铁锯扔了回来，小鬼甲狼狈接住，对着陆零露出凶神恶煞的神色，扛着铁锯蹬蹬了就冲了过来！ 陆零无奈，等他冲到跟前，一枪了结！ 小鬼乙吓得顿时呆住，一把扯过旁边地上的油锅把身躯缩了进去，铁锅随着他的颤抖哐当哐当响个不停！ 陆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直接转身离开，准备去助长夜和马惊虎一臂之力！ 倒扣地上的大油锅悄悄被撑起了一条缝隙，露出一双神色阴险的血红眸子，一道寒光从锅下小鬼的口中激射而出，径自射向了陆零的后背！ 陆零瞬间转身，手中长枪抡了一圈，枪尖直接把那道寒光击得倒飞回去！ 寒光的速度比飞来时快了一倍不止，铮的一声击穿油锅后没入小鬼乙的体内，油锅里面传出一声凄厉惨叫，哐当几下后寂然不动！ “马小刀，叫大家跟上！” 陆零持枪冲到长夜的另一侧，三人联手杀得那一百多个小鬼哭爹喊娘，很快就放倒了四五十个！ 马小刀护着马车朝前走着，疑惑地道：“我还以为这什么狗屁大阵有多了不起呢！这些不是所谓的十殿杀手吗，怎么这般挨不住揍啊？” 有几个小鬼瞧见马车后哇哇鬼叫着冲了过来，被车厢顶上的厉弦挽弓一一射杀当场：“你还别说，的确是有些不堪一击！” 胡犁在车厢中说话了：“不是十殿的杀手太垃圾，而是你们的修为也不低，再加上目前碰上的都只是最低级的杀手，所以这阵闯到现在才有些容易！不信的话，去看看他们的手腕！” 马小刀急步走到一个被厉弦用铁珠子击毙的小鬼身旁，蹲下来查看了一番，果然在右手手腕处发现了一条黑色条纹，他再陆续查看了其余几具尸体，身上也都是这样的纹身，最多的一个才三条黑色条纹：“胡老说得对，他们都只是天字第十号到第八号的杀手！” 胡犁在车厢里面点了点头道：“这个水平的杀手在十殿中占了多数，据我们度望府掌握的情报来看，应该至少有三百人，所以这一两关应该都不会太难，是十殿殿主阎罗布置在最前面用来消耗我们体力的！” 果然如胡犁所说，那一百多的拦路小鬼很快便被长夜三人肃清，除了稍稍有些疲惫外，三人身上连一丁点的伤都没有出现！ 马惊虎轻轻喘着气，在地上那堆尸骸里面查看了一番，抬头对长夜和陆零道：“都是天字第十到第八号的低级杀手！” “雌虎，回去休息，换马小刀出来！”陆零跟在长夜身后走向不远处的第二关。 “是！”马惊虎平时唯陆零马首是瞻，干脆利索地回到马车旁边旁边，对马小刀打了个眼色，“该你上了！” “早该到我了！”马小刀心中顿时一喜，向着陆零便冲了出去，“伍长大人，我来了！” 车厢顶上的厉弦扔下一个水囊，问道：“你还好吧？” 马惊虎接住水囊打开后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后又把水囊扔了回去，轻轻喘息着道：“好得不得了，我都还没打过瘾呢！” 第二关，一共有四样东西，一字排开挡在路中。 蒸笼，石磨，舂臼，石压！ 守第二关的也是四个小鬼！ 一个低着头在蒸笼前烧着火，蒸笼上空热气腾腾，蒸笼没有盖好，从缝隙看进去里面蒸得竟是人的脑袋！ 第二个在弯腰推着石磨，磨上被碾的却是几根带着血肉的胫骨！ 第三个脚在木杵一头不停蹬踩，但臼里舂的不是稻麦玉米，而是几个惨白惨白的骷髅头，咔嚓咔嚓碎了一臼！ 第四个站在一块半丈宽一丈长一尺厚的巨大石块上蹦蹦跳跳，石块下方压着一摊模糊的血肉，鲜血从中不停涌出，入眼血腥之极！ 马小刀站在陆零身旁有点想吐，双手紧紧攥拳，咬牙切齿道：“这些该死的家伙，太残忍了！ 第127章 小宗师之战 大雨洋洋洒洒不停坠落，天悦楼往东北方向一里地，一条狭窄的青石巷子被雨水浇洗得不染纤尘。 黄泉大当家铁手奔雷朱成力右手捏着一个杀手的脖子，站在一地尸骸血水当中，很是煞气凛然！ 被他举在空中的杀手脸色惨白双眼外凸脚尖垂地，分明已经气若游丝！ 在他脚下周围，已经躺倒了四五十具尸体，大多数都是十殿中最低级的杀手，通通都是被一拳毙命，临死前连哼唧都没得哼唧一下！ 其中有十余人是十殿中排名天字第六到第五号的杀手，也是三几拳就被眼前这个狂怒凶兽一般的黄泉大当家以雷霆手段击杀，陆续丢掉了性命！ 级别最高的是一个排名天字第二号名叫截命的杀手，破天荒地撑过了四十四招，此刻正被朱成力捏着脖子举在空中，离死不过只剩几口气而已！ 十殿杀手从天字第三号往上便可拥有属于自己的杀手称号，这个名为截命的杀手这些年来杀人无数，今天也终于尝到了性命被人截杀的滋味！ 朱成力一手举着杀手截命，任由大雨浇洒全身，他却岿然不动！ 五六丈外的巷子南端，还有三十多个手持兵器的十殿杀手如同惊弓之鸟，一个个眼神惊恐，蠢蠢欲退！ 朱成力冷冷道：“老子只找十殿殿主阎罗，其他人不想死的话统统给老子让开！” 簇拥在最前头的两三个杀手被朱成力凌厉的气势吓得心惊胆战，差点连手中的兵器都握不住掉落地上！ “喔？”杀手们被人从中间往两边拨开，一个身穿黑袍的魁梧身影从人群后面缓缓走了出来，浑身上下同样杀气逼人？“听说你找我？” “是殿主，殿主来了！” “殿主来了，太好了！” “终于有人能收拾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了！” 一众杀手簇拥在阎罗身后雀跃不已！ “都是废物！”戴着面具的阎罗扭头骂道，“滚回去支援地狱大阵，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一众杀手俱是一愣，面面相觑后赶紧转身往巷子外头撒去！ 大雨滂沱的窄巷里站着只剩下两个死对头，隔着六丈的距离怒目对视！ 天奉排名第一和第二的杀手组织，两位首领再一次站在了彼此的面前！ “阎罗！”朱成力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怒声道：“你终于敢现身了？” 阎罗点点头：“既然本殿主来了，那么你就可以死了，说遗言吧！” “你我之间，谁死谁活还不一定！”朱成力手上用力，咔嚓一声捏碎了截命的脖子，截命口中涌出一口鲜血淌在了朱成力的手背上，朱成力浑不在意，直接甩手把截命的尸体扔到了阎罗脚下，“你下面的人实在是垃圾，凭什么十殿敢压我们黄泉一头排在杀手榜的第一位？” 阎罗低头看了一眼截命扭曲的尸身，冷冷笑道：“经过雷山郡虎落平原一役之后，这世上哪里还有黄泉？你还在这里争？争个屁啊？” “行，那老子今天只与你算一算私人恩怨！”朱成力右手一甩，一物飞出落在阎罗脚下，哐当一声脆响！ 正是那枚原本钉在朱成力后脑中的诡异长钉！ 阎罗轻蔑笑道：“本殿主上次要是真出手，你朱成力哪里还有命能活到今天？当初本殿主摆你一道是因为惜才，怎么说都是挤身小宗师的人物，希望你能活着为十殿所用，这可是本殿主的良苦用心，你竟然领会不到？” “领会你个大爷！”朱成力脚下一蹬，左手握拳扑向阎罗，“等老子把钉子钉在你后脑勺上，也让你领会领会这般良苦用心！” “不识抬举！”阎罗冷笑一笑，身影一晃迎头掠去，右手成拳与对方 的拳头重重撞在了一起！ 轰的一声闷响，悬在二人周围的雨水顿时被强大的拳劲震得向四周迸溅，哗啦啦地响作一团！ 两人各自向后退了一丈，随后再次冲撞在一起，拳脚相加打得不可开交！ 距离二人战场半里地，另外一条巷子尽头，三十多个十殿杀手鱼贯而行，突然看见前方的雨幕中站了一人堵住了去路！ 黯红色的盔甲，黯红色的鬼状面具，被雨水一浇光滑鉴人，却阴森骇然！ “这不是与我们十殿结盟的鬼首前辈么？”有杀手眼尖，很快认出了来人。 “你们好啊！”鬼首刚刚打完招呼，身影一晃便掠到那名说话的杀手跟前，双手坚硬如刃插入了对方的胸膛！ 其余杀手被这一幕吓懵，一个个不由自主向后退去！ 那杀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膛上不停涌出的鲜血，双眸中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鬼首……为何……杀我？” “不止是你，这里所有人都得死！”鬼首抽出血淋淋的双手，转身扑入人群中大开杀戒！ 半盏茶的功夫，巷子里就堆了三十多具十殿杀手的尸体！ 杀完人的鬼首没有着急离开，而是走到一边背靠墙壁坐了下来，双手前伸出去，静静等待着雨水把上面的血迹冲洗干净！ 淅沥沥的雨声中，隐隐夹杂着从东北边那条窄巷里传过来的激烈打斗声，声势越来越大！ 鬼首默言不语，开始闭目养神！ “应该够了！”半个时辰之后，他突然睁开了眼睛，起身向着打斗的方向走去，“该我上场了！” 受两位小宗师激战波及，整条窄巷的青石地面和两边的青砖墙壁都已破烂不堪，原本地面上十殿杀手的尸体更是被当成武器丢得到处都是，很多都扭曲得不像个人形，死状格外凄惨！ 朱成力半跪在巷子东头，咧嘴一笑，嘴巴里不停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好……一个……十殿阎罗……” 巷子西头，阎罗左肩上插了一物，正是那枚原本钉在朱成力脑后的长钉，只剩半寸还露在外头，他的右半身盔甲破裂了好几处，脸上面具也崩掉了半块，露出一个长满胡碴的下巴，和从嘴角淌下来的腥红鲜血：“朱成力，你晓不晓得自己快死了？还这般硬撑？” “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陪葬！”朱成力踉跄站起，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再次怒吼着向阎罗冲去，“再来！” “行，那本殿主就成全你！”阎罗咬牙拔下肩膀上的长钉，身躯前奔迎向朱成力！ 两人再次在窄巷中间相撞！ 朱成力一拳擂在了阎罗的胸膛上，咔嚓两声脆响，是肋骨被砸断的声音，阎罗的身躯被直接击飞了两丈，双脚一屈跪倒在破碎的青石地面上，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但被击飞之前，阎罗手中的长钉却直接捅入了朱成力心脏的位置！ 朱成力双脚一软，颓然跪倒在地，扭头艰难地瞅了胸膛上的长钉一眼，脑袋一歪就此断气！ 他到最后都没有想到，自己还是死在了这枚长钉之下！ 阎罗不停地喘着粗气，咬牙正想起身，却突然听见了身后有踩水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到了自己的身前！ 阎罗看着对方面具上那双阴冷的眼睛，心里突然有些后知后觉和豁然开朗，无奈一笑，问道：“所以……结盟……是假的……” 鬼首点了点头：“假的！” 阎罗苦笑一声：“是谁……想要本殿主……的命……” 鬼首道：“天奉王朝，奉天帝，祈光！” 阎罗缓缓摇头，自嘲道：“本殿主……早该……想到的……” 鬼首问：“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阎罗又摇了摇头，闭上双眼道：“动手吧……” 鬼首一掌拍在阎罗的天灵盖上，阎罗七窍流血而死！ “你也算是一代枭雄了，这种死法虽然有些憋屈，可是也别怪我，要怪就怪自己的野心太大！” 鬼首后退一步，分别扭头看了朱成力和阎罗一眼，转身缓缓走向天悦楼：“下辈子别争了，都是徒劳！” 第128章 继续闯关 第二关闯下来，长夜面具下的呼吸已经变得有些急促，握鞭的右手也在微微颤抖！ 这位度望府北府辖下的斥候百长，一人一鞭解决了五六十个杀手，到现在已经累得有些脱力了！ 气喘吁吁的马小刀收了双刃与长夜一起站在死人堆中，蹲下身子查验一番后，抬头对着长夜和缓缓走来的陆零道：“过半都是十殿中天字第七号到第五号的杀手！” 有些香汗淋漓的陆零点头道：“那四个也是天字第五号的十殿杀手！” “下面不知道还有几关呢，对手会越来越强大，我看你们都有些疲累了，下去休息一下，换人上来吧！”长夜一甩手中长鞭，继续往前走去。 “前辈，要不你下去休息吧，下一关我来闯！”陆零追上前劝道。 马小刀连忙跟上前去：“对呀，前辈，下一关就交给我和伍长大人吧！” 长夜摇了摇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多撑一会，师父就能晚一点出手！” 陆零手持长枪越过他往前走去：“我也还能撑得住！” “行，那我们三人就再闯一关！”长夜无奈地点了点头，赞叹道，“后生可畏！” 马小刀对着十丈外的厉弦等人招了招手，转身跟上了二人！ 牛大宝一扬缰绳，马车缓缓地继续朝前行驶着！ 第三关很快出现在几人眼前，但是与前面两关很不相同！ 十殿不知从哪里寻来了十余棵数丈高的铁树，分散耸立在三人面前，铁树上枝丫众多，上面除了挂满寒光四射的刀剑，每棵铁树上还吊了七八具尸体，树丫隐蔽处还蹲了四五个身穿银衣的杀手！ 铁树与铁树之间的空地上，分散立着七八根两丈高的铜柱，铜柱上端歪歪斜斜嵌满了锋利的刀片，下端被堆燃的火炭烤得炙热通红，铜柱上缚着人的躯体，血肉被烫得嗞嗞作响，惨叫声此起彼伏！ 让人诧异的是，无论是铁树上的尸体还是铜柱上缚着的身躯，竟大部分都是鬼仆，只有三五个身上穿的是天奉斥候的装束！ 但马小刀还是气红了双眼！ “这一关，应该是铁树、铜柱、刀山和磔刑地狱！”长夜站在二人身前，语气肃然地道。 陆零抬头看了看，轻声道：“五十多人，而且后面没有堵路的小鬼了！” 长夜沉声道：“没有小鬼堵路才可怕，说明这五十多人都不是善茬，应该比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些杀手级别更高！而且你们看见了么，那些死人大多数都是鬼渊鬼仆，这五十多人残忍嗜杀，已经开始敌我不分了！” “前辈，这一关我先上，你替我掠阵吧！”陆零不等长夜回应，手持长枪冲向了第一棵铁树！ “伍长大人等我！”马小刀腰间杀鹿宝刀出鞘，眨眼之间便掠到了陆零身旁！ “你来做什么？”陆零扭头轻声叱骂道。 “当然是和我的伍长大人并肩作战了！”马小刀咧嘴一笑，手持杀鹿宝刀飞身跃起，一刀劈向蹲在枝丫最下端的那个银衣杀手！ 银衣杀手双眼顿时睁开，随手从铁树上解下两柄大刀，交叉封住了杀鹿宝刀的攻势！ “小心！” 马小刀心中一凛，抬头看去，另一个银衣杀手正双手倒握剑柄剑高高跃起，向着自己的脑袋垂直插了下来！ “动作好快！”马小刀抽刀回撩砸开了对方的长剑，陆零的长枪已经捅到了第一个银衣杀手的身前，后者身躯瞬间倒翻掠退两丈，堪堪避过了枪尖！ 四人在电光火石间各过手一招，却都没有奏效，铁树上端剩余的三个银衣杀手随后也跃下来加入了战团，七人围绕着铁树酣战在了一起！ 长夜见状，便手持长鞭杀向了第二棵铁树，五个银衣杀手很快手持兵器下树迎战！ 马车在五丈外缓缓停住，胡犁掀起车厢前面小窗的窗帘观了一会战，沉声道：“雌虎，蛮牛，你俩也去帮忙吧，争取早一点通过这关！” “去吧，我来守着马车！”车厢顶上的厉弦一手执着鲸骨弓，一手伸入了腰间皮袋！ “蛮牛，我们去帮老大！”马惊虎扛着铜棍大步流星冲了出去。 “来了！”牛大宝手持铜盾背负裂陨蹬蹬蹬地跟在马惊虎身后。 陆零一枪捅死了其中一个银衣杀手，对赶过来的二人道：“这里有我和小刀就够了，你们去帮长夜前辈！” 马小刀双脚勾在树上，身躯倒挂下来，杀鹿宝刀捅入了另一名银衣杀手的侧腰，他抽出杀鹿宝刀后对马惊虎道：“老姐，快去吧！” “好吧！”马惊虎只好领着牛大宝转身去与长夜汇合：“前辈，我们来帮你！” 有了二人的参战，长夜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第二颗铁树上的五个银衣杀手陆续被三人击杀！ 第一棵树上的五名银衣杀手很快也被陆零和马小刀联手解决！ 五人汇合一处再度杀向第三棵铁树！ 然后是第四棵铁树…… 解决完第五棵铁树上的敌人后，五人都已经不同程度地喘上了气！ 就在此时，嵌在周围铜柱上的刀片突然无端飞出，呼呼旋转着从四面八方攻向了五人！ “小心，是刀阵！”长夜急声提醒，同时手中长鞭接连出手，准确击落了飞到近前的三把刀片！ 但天上的刀片太多了，粗略看去数量至少有七八十片，五人根本对付不过来！ 陆零挥动长枪接连击落了四五块刀片后，扭头朝后面脆声叫道：“破风！” “来了！”三丈外的车厢顶上，厉弦不停从皮袋中拈出铁珠子搭在弓弦上挽弓一一发射！ 五六十道流光陆续击中空中的刀片，天空中顿时下起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刀片雨，剩下为数不多的刀片很快就被其余几人一一击落！ 空中的威胁解除，长夜等人继续往前闯阵，当第十棵树上的最后一个银衣人也死在马惊虎的铜棍之下，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老样子，马小刀检查了一下银衣杀手的手腕，对大伙道：“是天字第四号的杀手！” 陆零道：“也就是说，后面至少还有两三关！” “先休息一下吧！”马车绕过地上的尸体缓缓驶到众人身旁，胡犁掀开帘子吩咐道，“诸位，好在这些阵法都是要靠近了才会触发的，只要我们暂缓前行，他们就不会主动发起攻击，都闯到这一关了，大伙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先喝口水和喘口气！” 马小刀掀开脸上的面具，接住了厉弦扔下来的水囊，拔开木塞直接从头浇到了脚！ “马小刀，你这可有点败家了啊！”厉弦接回空瘪的水囊，无奈笑骂道。 “放心，等过了这该死的洛水郡，我请你喝个够！别说喝水了，喝酒都行！”马小刀伸手擦去脸上的水渍抬头往前看去，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大家快看，前面怎么什么都没有了？” 前方的黑暗中烟雾缭绕，只有一条宽约三丈的空旷青石街道，两边是高在见顶的青砖墙壁！ “我们这是——”马小刀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阵法里出来了？” 陆零摇了摇头道：“不，我们还在阵中！” 马小刀疑惑地道：“那这空荡荡的是什么地狱？” 陆零站到众人身前，侧头闭上眼睛听了一会，突然娇躯一震道：“不好，快躲开！” 马小刀心中更加疑惑了：“伍长大人，到底怎么了？” 陆零喃喃地道：“来不及了，你自己看吧！” 随着一阵排山倒海的声势响起，近百头体型壮硕的黑角公牛低吼咆哮着，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向着众人辗踏而来，眨眼已至二十丈外！ 长夜有些骇然：“诸位，是传说中的牛坑地狱！” 第129章 有惊无险 第四关，是传说中的牛坑地狱！ 看着那铺天盖地躲无可躲的牛群汹涌奔来，在夜幽新成员马小刀还在束手无策的时候，夜幽其余几人已经表现出了长久以来最合作无间的默契！ “马小刀，退回马车上去！”陆零手执长枪往牛群中部冲去，“蛮牛，杀牛垒堆护住马车，我与雌虎在后头接应你！” “我来了！”牛大宝蹬蹬蹬狂奔而出，速度更快，很快越过陆零冲向中间领头的黑角公牛，双手分别把住它的一双牛角往青石地面上一摁！ 那头黑角公牛少说也有八九百斤，脑袋竟被牛大宝死死摁在了地上，但它前冲的力量太过恐怖，身体直接往前一个翻滚凌空离地飞了出去！ 紧随而上的陆零和马惊虎同时伸出长枪和铜棍，四两拨千斤把空中的黑角公牛甩向了身后！ 那黑角公牛离地一丈飞向马车，噼啪一声摔在马车前面两丈的地方！ 车厢顶上的厉弦把鲸骨弓背到身后跃到地上，三五步急掠到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黑角公牛跟前，抽出腰间绕指柔绷直，一剑刺入了它的脑袋！ 黑角公牛瞬间毙命！ 然后第二头，第三头…… 长夜冲到牛大宝身旁左侧不远，手中链鞭如游蛇般缠住了一头公牛的前足，那头公牛同样是凌空翻出，被陆零和马惊虎联手再次甩到了后面，照例被厉弦一剑刺死堆在了脚下！ 到第五头公牛之后，牛大宝嘴角已经淌下了鲜血，血迹顺着面具边沿不住往下滑落，一双手臂垂在身旁不住颤抖！ 在牛大宝身后两丈，陆零扭头对马惊虎道：“我上去帮蛮牛，你自己一个人行不？” 马惊虎毫不迟疑点头道：“没问题，老大快去！” 陆零掠到牛大宝另一侧，绕过一头公牛正面，从侧面一枪捅穿了它的喉咙，公牛发出一声哀嚎，踉跄疾冲重重地撞在了牛堆上！ 陆零头也不回，再次掠向了一头冲向牛大宝的公牛！ 眨眼的功夫，合四人之力陆续击毙了十几头黑角公牛，在马车前面一丈处堆起了宽两丈高半丈的公牛尸堆！ “马小刀，快把马车赶到牛堆后面去！”陆零大声叫道。 回到马车旁边的马小刀连忙跳上车驾，两匹马已被牛群惊吓，好不容易把马车赶到牛堆后躲好，马小刀立即跃下车前安抚马儿！ 牛群大部队蹄急如奔雷，眨眼已冲到了牛大宝几人身前！ “得再杀几头牛在前面作缓冲！”陆零提枪冲入了牛群之中！ 牛大宝一声不吭，紧随陆零身后冲入牛群，把铜盾换到身后抽出了裂陨，直接一下一下狠狠拍在身旁公牛的脑袋上！ 另一边，长夜一双掌心已经被链鞭磨得血肉模糊，一时闪避不及，竟被一头咆哮而至的千斤重大公牛扬蹄踢飞了出去，身躯重重摔在牛堆前面的青石地面上，一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 马惊虎连忙冲到长夜身旁背起了他，急步送回马车旁边！ 一个黑衣杀手如游鱼一般在狂奔的公牛群间快速游走，瞬间现身在牛大宝跟前，手中一柄短剑无声无息捅入了牛大宝的心脏位置，被赶至的陆零一枪逼退半丈，身体瞬间被卷入了牛蹄之下踩成了肉泥，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中剑的牛大宝眼看也逃不过牛群的践踏，陆零拉住他滚倒在两头牛尸之间的缝隙里，两人瞬间被牛群淹没！ 牛群咆哮着与牛堆冲撞在一起，声势何其之大！巨大的冲力直接把十几头死牛叠成的牛堆往前顶移了足足一丈，然后狂奔的牛群才向着两边迅速分流出去！ 马小刀抓住从上面跃下来的厉弦：“伍长大人和大宝呢？” 厉弦呼地一下除掉面具砸到地上，懊恼地道：“牛太多了，我根本看不到他们在哪！” 马小刀顿时目瞪口呆！ 牛堆后面，车里的三个老头早就坐不住都钻出了车厢，胡犁从马惊虎手中接过奄奄一息的长夜，默默检查了起来！ 徐尘在旁边着急问道：“如何？” 胡犁沉声道：“断了两根肋骨，应该死不了！郝老弟再过来帮我看看！” “好！”郝道士连忙凑上前去再检查了一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颗芳香扑鼻的褐色药丸给长夜服下，“除了断掉两根肋骨，脏腑也受了极重的内伤，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不过接下来不能再动手了！” 厉弦低声骂道：“我去他大爷的，那么多的杀手都没能把我们怎么样，想不到竟给一群畜牲逼到了这份上！这杀千刀的十殿，去哪里搞来这么多牛？” “别埋怨了，当务之急是要赶快找到老大和大宝！”马惊虎侧耳听了一会，松了一口气道，“牛群好像都过去了！” “我上去看看！”厉弦三两下爬上牛堆往前看去，只见牛群大部队果然已经过去，牛堆已从原来的十几头增加到了三十几头，不过多出来的大多都是撞晕了或撞断了腿的，许多都还能哀嚎出声响来！ 在前面的空地上还零零星星躺着十几头黑角公牛的尸体！ 马小刀直接从旁边绕过牛堆冲了出去，仔细寻找起来：“伍长大人？大宝？” 三丈外有一滩拖得极长的血迹，一具被踩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出现在马小刀的身前，他连忙冲了过去！ 那是一名十殿杀手的尸体，全身的骨头几乎都被踩碎，连脑袋都被牛群踩得变了形，马小刀蹲下来查看了一下，杀手右手的手腕上赫然有着八道黑色横纹！ 是十殿天字第三号的杀手！ 马小刀心中一沉，连忙起身大声叫道：“伍长大人？大宝？你们在哪？” 旁边三头牛尸堆成的小堆动了一下，最上面的公牛尸体被人用力推开，陆零挣扎着从牛尸的缝隙之间站了起来：“马小刀，快过来帮忙！” 马小刀赶紧冲了过去，看见和牛尸躺在一块的牛大宝后，尤其是看到他胸膛插着的那把短剑后心里顿时一凉，半晌没回过神来：“大宝……他……” “快把他抱回马车交给郝前辈！”陆零看见马小刀有些绝望的眼神，低声叱责道，“别发呆了，快点，他还没死！” 马小刀身躯一震，连忙跑过去横抱起牛大宝，咬着牙拼命往马车的方向跑去！ 陆零看着二人背影远去，一小口鲜血从嘴巴里涌了出来，她用衣袖擦了擦下巴，雪白的衣袖上一片腥红！ 她四处找了一会，才在数丈外捡回了长枪玄星和巨刃裂陨，一手拖着一柄跟了上去！ “师叔快来！”马小刀语气颤抖，把牛大宝的身躯轻轻放在了马车旁边的地上，大声催促道，“快！” 众人刚刚一起把长夜送入了车厢里面歇息，闻讯全部冲了过来，看见马小刀怀里的牛大宝后全都吓住了！ 郝道士跪倒在牛大宝身前，目光落在他胸膛的那把短剑上，深深皱眉道：“怎么会搞成这样？” 马小刀想起了那个天字第三号杀手的尸骸，红着眼咬牙道：“是十殿杀手干的！” “这短剑……”郝道士缓缓摇头道，“诸位，这位置可是心脏啊……” 陆零缓缓走了回来，把手中两柄武器扔到马车上，扭头看着众人道：“郝前辈，蛮牛不会死的！” 郝道士苦笑道：“这伤及的可是心脏位置，除非大罗神仙来了才行，老道爷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厉弦，马惊虎，马小刀，全都神色黯然垂下了脑袋！ 陆零走到近前，语气很是笃定：“求前辈再看一看！” 郝道士只好伸手给马大宝把了把脉，片刻后神色变得震惊，他急忙趴到马大宝右边胸膛聆听了一会，起身后大笑道：“怪哉怪哉，真是没想到，老道爷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众人一脸懵！ “这情况可真是万中无一啊！不对——”郝道士喃喃道，“就算千万中也未必有一！” 厉弦没好气地道：“前辈，快别卖关子了！” 郝道士呵呵大笑道：“没事了，大家不用担心了，这小子还能救活，死不了！” 马小刀红着眼道：“师叔，你再不说，我就要揍你了！” 徐尘也在旁边着急问道：“真急死人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陆零淡淡地道：“大家不用担心，蛮牛的心脏长在右边！ 第130章 诡阵之中烤牛肉 郝道士在陆零的帮助下替牛大宝进行了医治和包扎，和夜幽几人小心翼翼把他抬进了马车里面，把他和斥候百长长夜安顿在了一起！ 车厢空间有限，除了郝道士留在里面观察照料着两个伤员，胡犁和徐尘自觉出来坐到了车驾上，胡犁准备代替牛大宝亲自赶车！ 两位老人并肩站在车驾上面，一起看着眼前的成堆的公牛尸骸，神色肃然！ 徐尘看着眼前的惨状很是心痛，低声骂道：“按照天奉律法，私自屠宰耕牛者黥刑入狱，这里可是几十头精壮公牛，姓洛的可真是劳民伤财，无法无天啊！” 胡犁嘿嘿笑道：“徐老头，今天这些公牛可都是死在我们的手上，日后陛下若算起账来，你可不能不管！” 徐尘点点头道：“放心，冤有头债有主，真要追究也是找那姓洛的！” 胡犁感慨道：“洛国公竟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行这卑逆之事，而且手段这般没有下限，我就奇怪了，他日后怎么有脸向陛下交代？” 徐尘道：“可见咱们天奉的这位国公爷骄奢膨胀到了何等地步！” 胡犁眉头紧锁：“姓洛的又不是傻子，此事恐怕没有这般简单！” 徐尘扭头问道：“你想得通？” 胡犁摇了摇头：“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不过暂时还是想不通！” “想不通就别想了，先看看眼前人吧！”徐尘看向不远处陆零等人，“今天全赖你们度望府的这五个年轻小辈，否则你我都得被牛群踩扁！” “他们的确出色，这么大的危机也能化险为夷，应变能力相当出众！陈墨那厮要是知道了，肯定要高兴坏了，毕竟夜幽可是他辖下的斥候小队！”胡犁的目光落在马小刀身上，“就是这个马小刀，和其他几人配合起来还是略显生疏，处事还是有点略显冲动！” 徐尘为马小刀鸣不平道：“你这般说老夫就不高兴了！马小刀才成为斥候多久，更别说加入夜幽了，你总得给时间他们磨合磨合吧？” “不然这一路上我为何总要在你面前说什么磨刀石？”胡犁笑了笑，“其实不怕你笑话，我敢说只要他们这般一直努力下去，迟早都能成为天奉斥候中独当一面的人物！” 徐尘笑着打趣道：“怎么，觉得自己老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不仅仅是老了，还快死了！”胡犁淡淡笑道，“度望府这些年折损在关内外的优秀斥候数不胜数，现在正是迫切需要注入新鲜血液的时候！” 徐尘点头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大抵如此！” “夜幽的这五个孩子很不错，是我近些年来见过最天姿卓越的年轻斥候，只要别轻易丢掉了性命，以后肯定都是度望府中数一数二的斥候！”胡犁摇头道，“不过我应该是看不到那个光景了，老友，到时候就拜托你帮着看一眼了！” 徐尘瞪了他一眼道：“说得好像老夫很年轻一样！” 胡犁笑道：“那咋整？” 徐尘笑了：“放心，清明重阳，他们会亲自到坟前说于你我听的！” 胡犁朗声大笑：“那得带上好酒，没好酒不成！” 徐尘又瞧了那五只小年轻一眼，道：“要不，犒劳一下他们？” “拿什么犒劳？眼前的牛吗？阵还没闯完呢！”胡犁道。 徐尘嘴角一咧，大声招手道：“马小刀，过来！” 马小刀闻言连忙走到马车旁边问道：“要出发了吗？” 徐尘问道：“你们四人没事吧？” 马小刀回答道：“说没事肯定是假的，大家其实都有伤在身，不过还能战斗！启程继续闯关吧，我现在就去跟伍长大人说！” “不急！”徐尘叫住他，问道，“想吃肉不？” 马小刀愣了一下：“吃肉？” 徐尘淡淡道：“你去杀一头牛，烧火给大家烤着吃，补充补充体力！” 陆零刚好领着其余二人走了过来，闻言也是怔了一下：“两位前辈，关还没闯完呢！” 徐尘道：“先别管闯关的事，吃饱了再说！马小刀，去挑一头没那么老的牛来杀吧！” “可是，我又不是屠夫，这么大的牛怎么杀？”马小刀苦笑道。 徐尘骂道：“你不是有两柄短刃在身吗，庖丁解牛有没有听过？” 马小刀一脸为难地看向陆零，陆零则扭头看向胡犁！ 胡犁点头道：“去吧，正好我也饿了！” “好吧！”马小刀无奈，滑出两把弯刀，转身走向牛堆选牛去了。 厉弦冲着马小刀背影喊道：“小刀，我帮你生火！” 不多久，马车旁便燃起了一团熊熊篝火，厉弦还在上面搭了一个木架子方便挂肉！ 马小刀也很快去而复返，除了身上沾满了腥臭的牛血，双手还各提了一块十来斤重的新鲜牛肉，喃喃自语道：“我就奇了怪了，咱们不是被困于十殿的秘术诡阵中吗，竟然还能生火烤肉，我也是醉了！” 厉弦过来帮他把切回来的牛肉挂上架子上烧了起来，笑道：“行了，打了那么久，我也真的有点饿了，既然有肉吃，那就吃饱了再上路！” 马惊虎拿手背凿了一下他的脑袋，嗔骂道：“你能不能改改这口无遮拦的毛病？谁要上路？你要上路是不是？老娘送你一程啊？” 厉弦干紧揉着脑门解释道：“我说得是继续闯阵，不是找死！” “你还说？”马惊虎狠狠瞪了厉弦一眼。 厉弦怂了，直接闭了嘴，专心和马小刀一起烤起了牛肉！ 车驾上，两个老头津津有味看着面前的两对年轻男女，嘴巴不时发出啧啧般的怪声！ 胡犁叹息了一声，笑着道：“年轻真好啊！” 徐尘道：“羡慕？早干嘛去了？” 胡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有脸说我？” 徐尘不屑问道：“话说回来，究竟是度望府里哪个老王八蛋说的，天奉斥候之间不能相互谈情说爱？” 胡犁淡淡地道：“度望府从来没有订过这条规矩！” 徐尘愣了一下：“那为何……” 胡犁感慨地道：“以前斥候之间也有人好上，而且不止一对，但是因为身份的特殊性，大多都没能落下个好下场，后来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徐尘不解地道：“你们这些做头头的，就不去解释一下？” “为什么要解释？”胡犁扭头看着他，“如果不碰情爱能让他们活得更久一些，我们为什么要解释？” 徐尘竟无言以对！ 在远处的陆零默默看着两个老头窃窃私语，眼睛里突然亮起了光芒！ 没多久，烤熟的牛肉在篝火上面滋滋冒油，芳香四溢！ “好了没？”马惊虎凑到火堆前嗅了嗅，情不自禁吞了一口唾沫，“这也太香了，我快要受不了了！” “要是有盐巴就更好了！”马小刀呵呵大笑。 “我有啊！”车厢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郝道士探出个脑袋把一个小瓶扔了过来，“这可是我们这种有经验的老人行走江湖的必备之物！记得给我留一块牛肉！” “师叔放心，肯定有你一份！”马小刀接住小瓶，打开把里面的盐巴均匀洒在两大块牛肉上！ 肉香味顿时变得更加浓烈了！ 第131章 天字第二号 “告诉我，你们看见的是什么？”守在马车左侧的马小刀神色诧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车厢顶上的厉弦也同样有点懵，揉了揉双眼道：“这是一座冰山吗？这地方怎会出现冰山？这也太扯了吧？” 车厢右侧的马惊虎点头道：“你们没眼花，我看见的也是一座冰山！” 一座高达十数丈通体晶莹剔透的奇怪冰山伫立在众人眼前，山上山下烟雾缭绕，山体的四面八方都是大大小小镜子一般光可鉴人的棱形冰面，有一条宽若两丈的甬道贴着地面在山体中直接穿过，继续向前路蜿蜒！ 马小刀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这可是南方，奇了怪了！” 陆零心中也有些惊讶，回头请教车驾上执缰的胡犁道：“胡官，虽说是这阵法使我们产生了幻觉，但它究竟是如何做到跟真实世界完全隔绝的？既然是让人产生幻觉，它又是凭着什么手段让我们每个人看到的东西都是相同一致的？” “而且前辈，这阵法持续的时间也太长了些吧！”厉弦插了一句道，“我们一路上都已经闯好几关了！” “看见那些烟雾了吗？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经过的每个关卡都有类似的烟雾出现，这些烟雾由十殿独有的秘术制成，能让我们持续中幻入阵！”胡犁耐心解释道。 厉弦问道：“胡官的意思是我们都中毒了？” “也可以这样说！”胡犁沉声道，“十殿中固然拥有许多杀手，但归根结底这恐怖的秘术诡阵才是他们的立殿根本，外人一旦吸入这种古怪的幻雾，修为再厉害也会被带到幻境里面，除非有特殊手段或者对症的解幻良药，否则很难脱困！” “十殿秘术诡阵的恐怖之处，还在于它的虚实相合，里面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甚难分辨！就像上一关，我们看到那些活灵活现的小鬼，其实都是杀手装扮而成，但我们吃的牛肉却是真的！” “这阵法也太离谱了吧，世上竟还有这种东西？”厉弦低声骂道。 “老夫猜测这种阵法的原型应该传自远古所谓的修仙时代，虽然传承到如今只剩下片毛鳞角，但威力还是不可小觑！”旁边的徐尘叹息道，“这也是陛下近些年把十殿这个杀手组织视为王朝内部最大隐患的主要原因！” “十八地狱如今只剩下冰山、孽镜、火山、血池和枉死五个地狱！”胡犁淡淡道，“诸位，眼前的应该就是冰山和孽镜地狱，等我们过了这关，这个秘术诡阵大概就只剩下最后一关了！” 厉弦问道：“胡官为何这般确定？” 胡犁继续说道：“据我们度望府的情报，十殿的杀手虽然是按修为分天字十号，也就是十个层次，但其实天字第一二三号从来都只有一人，死在牛群中的是天字第三号杀手，人称游鱼！” “难怪他一开始能在奔跑的牛群缝隙中来去自由！”马小刀恍然道，“游鱼一死，天字号的杀手便只剩两个了，然后就是十殿殿主阎罗！” 胡官点头道：“天字第二号，杀手称号镜鬼，应该就藏身在这冰山里面等着我们！” “老大，这关我先来！”马惊虎抬脚便往冰山甬洞走去。 几人护着马车缓缓跟了上去。 陆零扭头对车厢顶上的厉弦道：“破风，你来远程策应雌虎！” “知道！”厉弦手中一震鲸骨弓，右手从腰间皮套中摸出了一把铁珠子！ 马惊虎手提铜棍在前，陆零和马小刀守着马车左右在后，前后距离三丈远，先后进入了冰山甬道之中！ 眼前的甬道宽两丈，高达三丈，周围冰层剔透，四周有无数大大小小光滑如镜的冰面一直往里延伸着，所以某些角度看去，上上下下四面八方全都出现了夜幽几人以及马车的身影轮廓！ 马惊虎站在一块丈余高的冰面前面，里面除了倒映出戴着虎状面具的自己，竟然还分布着许多黄色的缕状物，隔着冰面看去既像液体又像气体！ 越往里走，原本空旷的甬道渐渐变窄，前方的地面上也出现了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冰岩，马车小心翼翼地在冰岩之间的缝隙中穿行！ 厉弦悄悄打量四周，周围至少有几百块冰面上映出了自己和身下马车的轮廓，感觉相当光怪陆离！ 胡犁边驾着马车边提醒道：“马丫头，这是天字第二号杀手镜鬼的主场，天时地利人和他已占其二，千万别大意！” 马惊虎在前方点头道：“明白！” “等一下！”陆零突然停住脚步，侧着脑袋仔细聆听了起来！ 厉弦问道：“老大，怎么了？” “有陌生人的呼吸声！”陆零轻声道。 “在哪？”车上的厉弦和车下的马小刀都紧张了起来！ 陆零摇了摇头：“甬道里的气流很多很乱，我一时半会分辨不出来！” “他在这里！”马惊虎突然叱喝一声，手中铜棍狠狠砸在身前一块半人高的冰块上，顿时冰屑四溅！ 随着冰面崩碎，里面那些粘稠的黄色东西也缓缓流了出来，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臭味！ 马惊虎很是疑惑：“这是……” “不对——”陆零突然娇躯一震，大声提醒道，“雌虎，他就在你的右后方！” 马惊虎反应已经很快，转身一看，只见有个白色人影已经扑到了自己身前，对方手中提着一柄三尺长的透明冰剑，无声无息刺向了她的胸膛！ 好快！ 马惊虎心中一凛，双手拖着铜棍甩了个大圈，正正砸在对方手中的冰剑上！ 咔嚓～ 镜鬼的冰剑顿时碎成了好几截，他向后倒仰避过呼啸而来的铜棍，双手掌心在冰面上一按，再提起时手中又多了两柄二尺长的冰剑，随手向着马惊虎丢了过去！ 马惊虎手中铜棍凌厉旋转，把飞来的两柄冰剑砸个稀碎，拖着铜棍扑向对方！ 镜鬼见出手两招都没有奏效，转身就逃！ “天字第二号的杀手就这般水平？”马惊虎大步流星追至镜鬼身后，双手擎着铜棍朝着对方后背狠狠砸了下去，不料眼前一花，铜棍突然砸在了冰面上！ 又是咔嚓一声脆响，巨大的冰面直接被马惊虎的铜棍敲得粉碎！ 里面那些黄色的东西也缓缓流了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镜鬼就像是真的钻进了冰面里面，以一种最匪夷所思的方式逃过了一击！ 马惊虎顿时愣在了当场：“我明明打中了他，为什么人突然不见了？” 后头车厢顶上的厉弦看得真切，急忙大声提醒道：“雌虎，镜鬼钻进冰面去了！” 马惊虎摇头怒道：“不可能！” 胡犁沉声道：“马丫头，别忘了这是在幻阵里面，眼前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沉住气莫慌！” 马惊虎点点头，脚步横移背靠在了一块冰面上！ “雌虎，别靠在冰面上！”陆零见状立即叱道，“他就在你身后！” 马惊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选择，她刚想抽身离开，可是已经迟了！ 身后的冰面中突然冒出了一柄锋利的冰刃，无声无息刺入了马惊虎的后背，然后带着血迹从她的前腹透体而出！ 马车那边的几人看见这一幕顿时惊住了！ “雌虎，快走！”最先回过神来的厉弦挽弓射出三道银光，目标正是马惊虎身后的那堵冰墙！ 冰墙轰然倒塌，里面一个白影瞬间窜出，双手随便在旁边的碎冰中扒拉了几下，掌心中便多了两柄两尺长的冰刃，一同刺向马惊虎的小腹！ “雌虎，快躲开！”厉弦再次弯弓搭上了一枚铁珠子。 马惊虎没有躲！ 两柄冰刃一同捅入了她的腹中，鲜血顿时就涌了出来！ “这下子老娘可抓住你了！”铜棍坠地，马惊虎双手扼住了镜鬼的一双手腕，直接用脑门狠狠撞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一声闷响，虎状面具面具碎裂，镜鬼直接被马惊虎这一下撞懵了！ 马惊虎松了右手，咬牙从自己后腰拔出了第一柄冰刃，瞬间捅入了对方的小腹之中！ “哇”的一声，镜鬼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直接染红了蒙面的白巾！ 马惊虎身中三刀却浑若无事，身躯一旋转到了镜鬼身后，死死箝箝住对方双手，同时大声叫道：“破风，还等什么？” 厉弦红着眼怒吼一声，挽弓如满月，一道流光呼啸击中镜鬼的胸膛后即时炸开，有过半的铁珠子碎片切入了他的体内！ 两具躯体紧挨着摔倒在地，鲜血渐渐染红了二人身下的冰面！ 陆零和马小刀急忙一同掠了过去！ 没有人注意到，冰面上那些流淌的黄色粘稠物突然诡异般燃烧了起来！ 第132章 血海难泅 护着马车狼狈逃出来后，众人回首看去，整座冰山已经化作了火海，在剧烈的燃烧中轰然倒塌！ 倒塌的一瞬间，所有的火光随同冰山诡异消失，连半片废墟也没有留下！ 在冰山地狱与镜面地狱之后竟然隐藏了一个火山地狱，差点让众人葬身于火海之中！ 厉弦急走几步，把身后的马惊虎轻轻放在马车旁边的地上，红着眼叫道：“郝前辈，快出来救人！” “来了，来了！”郝道士连忙跳下马车冲了过来，看见马惊虎腹部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后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陆丫头来帮我打下手，其他人都走开！” 厉弦和马小刀都被赶了出来，站在一旁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悄悄咬牙握紧了拳头！ 第五关已破，但夜幽五损其二！ 徐尘神色颓然地站在一旁看着郝道士出手救人，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个字，满脸的愧疚！ “都走到这里了，千万别动摇！”胡犁拍了拍徐尘的肩膀，低声道，“只剩最后一关了！” 郝道士折腾了好久，才举着血淋淋的双手起身走了出来！ 马小刀连忙取来了水囊替他冲洗着手上的血污，着急问道：“师叔，我老姐怎么样了？” “死是死不了，但起码得卧床休养半年以上才有望康复！姓厉的小子，你去把她抱到马车上去！”郝道士甩着手上的水渍，无奈地道，“你们夜幽的几个小鬼怎么都这般的不要命？悠着点好吗，这马车可躺不下你们五个人！” “前辈，我现在就去！”厉弦有些垂头丧气，过去从陆零怀中接过马惊虎的身体，打横抱着转身走向车厢！ 晕过去的马惊虎安静躺在他的怀抱中，脸上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厉弦边走边喃喃自语道：“都怪我，我可以出手再快一些的！” “只剩下最后一关了，不能再有人出事了！”马小刀突然转身朝着青石街道的前方冲了出去。 “马小刀，回来！”胡犁大声喝止不住，脸上很是无奈，“这小子，行事总是这般冲动！” “胡官，我去追他！”陆零把长枪负在身后，离去之际还不忘嘱咐了厉弦一句，“破风，守好马车！” 刚把马惊虎抱进车厢的厉弦点头道：“知道了，老大要小心些！” 陆零一袭白衣瞬间远去，很快便没入了前方的黑暗之中！ 黑暗中，马小刀顺着脚下的青石地砖一路朝前狂奔着，也不知跑了多久，突然嗅到了一阵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他喘息着，渐渐放慢了脚步！ 前方数丈外，青石街道突然戛然而止，眼前出现了一片被浓雾环绕的黯红血海！ 两边被浓雾吞没，前方血海的尽头隐约能见到一座城头的轮廓！ “血海地狱和枉死地狱，最后一关了！”马小刀喘息着，抬脚便要走入血海，右手却突然被人拉住，他回头一看，正是追赶而来的陆零。 陆零微微喘气，牢牢攥住了他的右手手腕，低声嗔骂道：“你行啊，马小刀，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是吧？” “不是的——”马小刀连忙摇头道，“伍长大人，老姐已经受了重伤，我不想连你也出事了！” 陆零平顺了自己的呼吸，把攥住马小刀手腕的右手收了回来，换成左手与他十指紧扣，看着他的双眸柔声道：“马小刀，我偷听到胡官和徐老的谈话了！胡官说，度望府从来没有规定过斥候之间不能在一起！” 马小刀心中一震，惊诧地望住了她！ “马小刀，这最后一关我们一起闯！”陆零仰起头，眼神灼灼地看着他道，“无论生或死，我都要在你身边！” 马小刀双眸泛红，握紧了陆零的手，点头道：“好！” “马小刀，准备好了吗？”陆零并肩站在他的身旁，轻声问道。 “好了！”马小刀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一同抬脚，轻轻点落在血海上面！ 两圈涟漪相互碰撞着往远处漫延而去，很快消失在浓雾之中！ 血海很浅，只淹没到二人的脚踝位置！ 陆零突然扭头往来路看去，眼中有些疑惑！ 马小刀见她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我听错了！”陆零把另一只脚也踩进了血海里面！ 二人紧紧牵着对方的手，一起肩并肩，走进了血海！ 周围异常安静，甚至可以用死寂来形容，除了二人朝前趟水的哗啦声响，其它什么声音都没有！ “伍长大人，能听到破风他们的动静吗？”马小刀忍不住问道。 陆零点头又摇头：“追上你之前还能听到他们在五十丈外，进入这片血海后是完全听不到了！不过刚才我好像依稀听见了有别人的呼吸声！” “什么？”马小刀顿时愣住，“会不会是十殿的杀手？” “不太像，感觉有些熟悉，不过距离太远了，分辨不出来！”陆零回答道。 “那就先不管了！”马小刀看了看脚下，“伍长大人你看，我们都朝前走了好久了，怎么这血海还是这般浅？” 陆零边走边道：“十殿的秘术诡阵根本不能用常理来推断，走一步算一步吧！” 二人又继续往前走了许久，抬眼看去，前方那座城头的轮廓仍旧是那般遥不可及！ “伍长大人，这血海有些不对劲！”马小刀有些懊恼地道，“我们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 二人正纳闷间，前面三丈的血海之中突然开始冒起了一股血泡！ 二人一脸戒备，看着那处血泡像喷泉一样冒得越来越急促，高度也在不断往上增加，很快就变成了一人多高！ 马小刀悄悄挡在了陆零跟前，手腕一抖双刃在手！ 那一人多高的血色喷泉不断蠕动变幻着形状，渐渐凝结成了一个人的轮廓，竟是一个身穿血衣的蒙面人：“了不起，没想到区区两个小年轻，竟能闯到这最后一关！” 陆零冷冷问道：“你就是十殿中修为仅次于殿主阎罗的天字第一号杀手吧？” 红衣人点头道：“我叫血煞！” “我管你叫什么，解决了你我们就通关了！”马小刀手执双刃冲向血煞，脚下血水四溅！ “抱歉，血海难泅！”血煞伸出右手探入血海之中，竟摸出来一柄血色晶剑，轻描淡写一剑就封住了马小刀的双刃，他盯着马小刀冷笑道，“三十年了，从来没人能活着过我这一关！” “放屁！”马小刀右手雀爪勾住对方晶剑往旁卸去，左手持着玄牝捅向对方小腹！ 血煞嘿嘿冷笑了起来，手中晶剑在空中挽起个滚圆剑花后径自切向了马小刀的左手手腕！ “叮”的一声金属声响起，马小刀左边衣袖顿时被晶剑切开，手腕的护甲上出现了一条深深的划痕！ “别异想天开了，武修中高阶的修为可杀不了我！要不是手上套着精铁护腕，你的左手已经被本煞切下来了！”血煞身影一晃，瞬间欺身到马小刀身前，一脚把马小刀踹得倒飞两丈，噼啪一声砸入血水之中！ 马小刀摇晃着站了起来！ “原来还有胸前护甲？”血煞有些惊讶了，摇头嘲讽道，“把自己整个像个乌龟一样有什么用，该死还是得死！” “马小刀，替我压阵！”陆零从身后取下长枪玄星，枪尖拖在血海之中划出了一道笔直水痕，径自冲向血煞！ “有意思！”血煞眯起双眼打量着身前的一袭白衣，白衣裙摆已被脚下血水浸红，“原来还有一个半步小宗师！” 第133章 血煞 血海之中，手执长枪的陆零与晶剑在手的血煞已经激烈交手近百招！ 身为十殿天字第一号的顶尖杀手，血煞一身修为已入小宗师的境界，手中血红晶剑看似脆弱，其实坚硬程度与神兵利器无异，剑招变换之际红芒不住吞吐，时间一长反而把陆零手中的长枪压得有些施展不开！ 马小刀在旁压阵，几次想冲进去助战都找不到恰当的机会，心里焦灼万分！ “天奉斥候夜幽小队的伍长，斥号白芒对吧？久仰了，果然有个人的独到之处！不过，你赢不了我！”血煞血红晶剑格挡住陆零的长枪后突然欺身到了陆零跟前，飞起一脚踹向陆零的胸膛！ 陆零没有说话，长枪横拖于胸前挡住了血煞的这一脚，却连人带枪被踹得在血海中往后滑行了近三丈远！ 血煞身影一晃追掠而至，左手挥剑劈向陆零的脑袋！ 马小刀飘零步幻化出一溜残影掠到二人之间，双刃交叉叠在一起架住了晶剑的剑尖，身躯顺势滑向血煞身前，用朱雀勾住晶剑剑尖卸向一旁，玄牝收回直接捅向对方的小腹！ 血煞冷笑一声，晶剑前刺直接贯穿了马小刀的右肩，剑尖噗的一声从他后肩透体而出！ 玄牝距离血煞小腹还有半尺，但是已经刺不下去了！ “马小刀！”陆零见状眼神骤变，玄星瞬间脱手，长枪宛若一道玄光激射向血煞的胸膛！ “难道你们天奉斥候都是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修为不够，气势来凑？”血煞冷笑着，右手一把扼住了枪尖往后两尺处，长枪的去势顿时静止，但枪尾尤在晃动不止！ 马小刀的身躯突然前扑，晶剑呲溜一声在他的肩膀上直没入柄，玄牝顺势刺破血煞腰上的衣物，眼看就要刺入血煞体内！ “找死！”血煞眼神一冷，身躯往右旋转一圈，左脚狠狠朝后踹在马小刀的胸膛上面，后者顿时被踹飞出去，人还在半空，肩膀的伤口鲜血飞溅！ “既然不要命，那就去死好了！”血煞长枪在手中翻转，枪尖朝外朝着空中的马小刀甩了出去！ 陆零双袖一抖，四根牵机丝瞬间缠住马小刀的身躯往后一拖，马小刀一把抱住陆零，在倒地之前翻转身躯垫在了她的身下，一起向后滑出了数丈远！ 铮的一声，长枪万分凶险地钉在了二人原来的位置上！ 血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右腰，被马小刀划拉出来的伤口只有半寸深，但也见血了！ 陆零趴在马小刀身上，紧张问道：“马小刀，你的伤……” 马小刀的面具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溅了陆零面具一脸，他咧嘴一笑，倔强地道：“你别怕，我死不了！” 鲜血不停从马小刀肩膀上的伤口流出，与身下血海融汇在了一起！ “马小刀，你等我回来！”陆零双眸通红，缓缓起身向着血煞走去！ “陆零，你想干嘛？”马小刀伸手想拉住她手上却抓了个空，“别去，求你了！” 陆零的双袖无风鼓荡，六根牵机丝尽出，在她身躯周围疯狂舞动！ “陆零，不要……”马小刀心中一紧，挣扎着想要从血海中爬起来，突然眼前一黑，身躯晃了几晃再次仰天倒在血海之中，意识逐渐模糊！ 血煞看着陆零杀气腾腾般走近，左手的晶剑在空中甩了一个剑花，冷冷道：“想不到，你竟然还有后手？” 陆零在三丈外突然停住了脚步，一抬头双眸漆黑如墨，身上的气势竟然暴涨了几倍不止！ “这是什么功法？”血煞顿时有些愕然，皱眉道，“修为竟然一跃进入了小宗师的境界？” “血煞，你不该伤他的！”陆零右手拔出身旁的长枪，身后六根牵机丝在空中不住吞吐！ “哦？”血煞冷笑一声，手中晶剑红芒乍现，“就算你用秘法强行进入小宗师境界，以为就能胜得了我？” 陆零俯身蓄势疾冲跃起，人在空中双手擎枪，狠狠朝着血煞砸劈而下！ 血煞双手持剑朝上格挡，铮的一声火花四溅，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二人为中心瞬间向四周扩散开去，脚下血水翻腾不住炸起！ 陆零倾世的脸庞上灵智若失状若颠狂，怒叱一声后双手握住枪身用力朝下一压！ 血煞只觉一股恐怖大力从双臂上传递下来，站直的膝盖顿时变得弯曲，他神色一变，身躯一转避开长枪枪尖，双手执剑反撩，一道红色剑芒瞬眼炸起劈向陆零！ 六根牵机丝瞬间蜿蜒而至，尽数在晶剑的剑身上面缠了个严严实实，长枪回旋一圈后，枪尖捅向血煞胸膛！ 血煞这下真的有些慌了，左手直接弃了晶剑，双手合十夹住了枪尖！ 二者僵持的一瞬间，一道流光从马小刀身后十丈外的黑暗中贴着血海水面电射而至，强大的气劲溅起两旁高高的水花，眨眼之间，流光就准确无误地撞中了长枪的枪尾！ 一撞之下，长枪枪尖挣脱血煞双手的束缚，瞬间钉入了血煞的胸膛，然后枪尖从他身后透体而出，带出了一溜腥红的鲜血！ 流光现出真身从空中坠落，铮的一声倒插在血海之中，却是一柄平平无奇的长剑！ 剑名飘零！ 血煞一口鲜血喷出，蒙面的红巾染血后变得更加红艳，他低头看着胸膛上的枪身，一脸的置以置信：“是……谁……” 远处出现了一个模糊身影，走到近前才变得清晰起来，正是身穿青色道袍姗姗来迟的方为雨！ 方为雨走到马小刀身旁蹲下，托起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肩膀上，从怀里掏出药瓶倒出一颗黑色药丸塞进了他的口中！ 失控的陆零已认不出来人，以为方为雨要伤害马小刀，操控着六根牵机丝疯了般疾扑而来！ 方为雨站起来，口中发出一声叹息，身影一晃掠到陆零跟前，不等六根牵机丝沾身，右手食中二指并在一起点中了陆零的眉心！ 陆零娇躯一震，身躯一软瘫倒在方为雨怀中！ 文六根牵机丝像有灵性一般，悄然缩回陆零的衣袖之中！ 方为雨把昏迷的陆零抱回马小刀身边轻轻放下，同样给她喂了一颗黑色药丸后，起身俯看了二人一会，点头笑道：“徒儿啊，眼光是不错的！” 不远处，胸前扎着一柄长枪的血煞跪倒在地，竟然还有一口气：“你是……谁？” 方为雨缓缓走到他跟前，先到一旁收回飘零入鞘，才微笑着走到他的跟前，回答道：“本道爷姓方名白，字为雨！” 血煞愕然：“原来……是度望府的……千候官……” 方为雨轻声道：“血煞，阎罗已死，你们十殿算是完了！” “殿主……死了？”血煞一怔，然后眼眸中的神采开始涣散，脑袋一歪就此死去！ 方为雨从血煞躯体中抽出长枪，转身回到马小刀与陆零身旁，扭头往来路看去！ 迷雾中有马蹄声响起，一辆漆黑的马车趟着血海缓缓驶来！ 第134章 破阵 马车驶到近前，厉弦从车厢顶上飞掠而下，很快便跑到了马小刀和陆零面前，着急叫道：“老大，小刀！” 徐尘从车驾旁边踉跄跳了下来，踩着血水走到了厉弦身后，嘴唇蠕动了两下，沉声问道：“他们……” 胡犁放下缰绳，缓缓走到他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看清楚再说！” “小刀还好，剑伤没有伤及要害，内伤也不算太重！”方为雨叹息一声，低声道，“只是陆姑娘……” 厉弦仰起头，红着眼追问道：“前辈，老大到底怎么了？” “还是让我师弟郝桐看看再说吧！”方为雨扭头冲着车厢道，“师弟，赶紧出来！” “师兄别催，我已经出来了！”郝道士从车尾走了出来，蹲到陆零与马小刀身旁仔细检查了起来，“不是跟你们说悠着点嘛，怎么又搞成这个模样？这下好了，马车车厢终于可以塞满人了！” 胡犁低声道：“行了郝老弟，赶紧说正经的吧，这两个娃儿到底伤得如何？” “马小刀没啥事，伤势跟那使铜盾巨刃的小胖子差不过！至于姓陆的丫头——”郝桐眉头皱得极深，“她的情况比其他几人都要复杂，我现在还不好下结论，得再仔细检查检查！这样子，先把他们搬进车厢里！老天爷，也不知道还挤不挤得下！” 方为雨和厉弦分别抱起马小刀和陆零跟在郝桐身后，把二人小心翼翼塞进了车厢里面！ 郝桐边爬入车厢边伸手要关上车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都别来烦我！” “师弟——”方为雨一把摁住车厢左边木门，肃然道，“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们的性命！” 郝桐呆了一下，咬牙道：“我尽力！” 车厢门就此被关上！ 方为雨转身回到马车前面，双手拢在袖中，站在徐尘和胡犁身旁道：“两位，天字第一号杀手血煞已死，从此世间再无十殿！” “这代价……也太大了！”徐尘目光落在不远处血煞的尸体上，黯然问道，“方兄，既然最后一关已破，为何这秘术诡阵还没解除？” 方为雨道：“最后一关，其实只破了一半！” “什么？”徐尘讶然，“这关还有一半？” “你看，还有枉死城没入呢！”方为雨极目远眺，看着远处那座若隐若现的城头，眯着眼道，“就在前面了！” 徐尘心中一沉，追问道：“难道天字第一号之后，还有更厉害的敌人？” 两个千候官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一同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还有一个！” “是谁？”徐尘赶紧问道。 胡犁沉声道：“洛国公手下养着一群见不得光的爪牙，名字叫鬼渊，他们的首领人称鬼首，据说修为已入小宗师境界，就算最后打发了他破了诡阵，后面还有鬼渊的数百鬼仆在等着我们呢！” “什么？不是破了阵就结束了吗？”徐尘一脸的愕然，“你们怎么不早说？” “走吧，我带你们去见识一下那个叫鬼首的家伙！”方为雨朗声笑着，率先走向远处的城头！ “老家伙，等等我！”胡犁呵呵笑着跟了上去！ “你们竟然还笑得出来？慢点，等等老夫！”徐尘扭头没好气地对厉弦道，“那个谁，你来赶车！” 厉弦无奈，翻身上了车驾，边扬缰策马边扭头询问车厢里面，“郝前辈，我老大到底怎么了？” “住嘴，不想她死就别吵我！”车厢里传来了郝桐不耐烦的声音。 厉弦哀求道：“前辈，求你了，千万要尽力啊！” 马车跟在三个老人身后，缓缓淌过血海，终于来到了那个高高的城头跟前！ 整个城头都由黄泥夯成，宽两丈高三丈，一眼看去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甬道里面城门大开，头顶挂着一块破烂木匾，上面依稀可见三个斑驳的黯红大字： 枉死城！ 一阵妖风从城里顺着城门甬道吹了出来，让人顿时心底发凉！ 厉弦心中一窒，左右打量了一会，才想起来除了自己外其余四个同伴已经躺在了车厢里面，一股孤独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穿过城门甬洞，前方的黄泥街道上仍旧空无一人！ 这竟是一座无人鬼城！ 一行人顺着黄泥大道继续往前走了许久，还是见不到一个人！ 别说人了，连猫狗牛羊般的畜牲也没有一个！ 继续往前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前方才出现了一个宽敞的广场！ 广场中心有一个古朴的石头日晷，一个戴着狰狞面具的黯红色身影站在日晷旁边，身躯岿然不动！ 并排而行的三个老人在十丈处停下了脚步！ 徐尘皱眉问道：“那人就是鬼首？” 两位千候官笑着点了点头。 “别笑了行不行，莫不是吃错药了，笑得老夫好心慌！”徐尘脸色很是无奈，“想好了没，你们两位千候官谁先上？” “当然是我了！”方为雨说完走出了几步，然后朝着不远处的鬼首招了招手！ 对方竟然向着三人缓缓走了过来！ “方老头别闹，你引他过来作甚？”徐尘顿时紧张起来。 方为雨淡淡道：“有本道爷在，怕什么？” “老夫才不跟你们一起疯，先走一步！”徐尘连忙转身爬上车驾，躲到了厉弦身后看了许久，问道，“小子，你说说看，谁会赢？” 厉弦挠了挠头道：“肯定是方前辈赢啊！” 不料鬼首走到方为雨身前，突然单膝跪地，恭敬地道：“度望府东府辖下斥候百长血手，拜见两位千候官！” 车驾上的徐尘和厉弦闻言一同呆滞！ “老夫不是在做梦吧？还是这诡阵生成的假象？”徐尘喃喃地道，“那个谁，你快捏捏我看痛不痛？” 厉弦也是被吓得不轻，伸手狠狠捏了一下徐尘的肩膀，问道：“徐老，痛吗？” “我去，小子你手轻点！”徐尘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恍然道，“不是做梦！不行，老夫得过去瞅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厉弦缰绳一扔：“徐老，等等我！” 一老一少两人急步走到了胡犁和方为雨身旁，徐尘不断打量着眼前二人，悄声问身旁的胡犁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犁笑着解释道：“多年以前，我们北府和东府按照陛下的旨意，在天奉城内联手下了一盘大棋，到今天算是收官的日子！” 徐尘愣了愣，低声怒道：“所以你们一早就知道，只有老夫像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胡犁呵呵笑着，算是默认了！ “我去，真有你们的！”徐尘双手叉腰悻悻道，“说什么老友，都是假的！” 方为雨没有理会徐尘的无理取闹，伸出双手上前搀扶起血手道：“血手，这些年辛苦你了，快起来说话吧！” 血手起身后弯腰恭敬揖礼：“师父，职责所在，我一点也不辛苦的！” “师父？”厉弦在旁边也呆住了，“这样算起来，你不就是马小刀的师兄？” “血手，别管这傻小子！”方为雨淡淡笑道，“先破阵吧！” 厉弦有点无奈：“前辈，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是，师父！”血手点了点头，转身回到那个石头日晷前，双掌绷直如刃直接插了下去！ 咔嚓～ 日晷顿时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随着日晷被毁，周围的景象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整座枉死城凭空消失，青天白日再现众人眼前，两旁房屋楼阁相接，一条青石街道笔直向前延伸出去！ 只是原来的那一场大雨，不知何时竟然停了！ 第135章 噩耗 望京台上，两位千候官默默打量着地上旗令官和书录师爷的尸体，神色都有些疑惑不解。 两人的死因相同，被人以巨大掌力拍碎了天灵盖，七窍流血而亡，淌下来的血迹已经凝固成了黯红色，可见死了有一段时间！ “是类似碎碑手之类的刚猛掌法！”胡犁简单查看了一下，起身说道，“这人修为很高，至少有四十年的功力！” “看来是跟随在洛惊鹄身旁那个随从下的死手！”血手想了想道，“那人脸生得很，我从没在国公府中见过他！” 方为雨皱眉道：“姓洛的势力果然深不可测！” 徐尘在一旁疑惑问道：“血手兄弟，依你所说，洛惊鹄明明是来看老夫赴死的，怎么突然又不声不响走了？” 血手摇头道：“我也想不通，他刚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口口声声说要和我富贵同享，不知为何就突然不告而别了，而且是杀了人后再离开！” 胡犁想了想，问道：“会不会是你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了？” 血手摇头道：“这些年我一直小心谨慎，自问在他身边没有露出过一丁点的破绽！” 方为雨沉吟片刻，目光再次落在脚下尸体上，问道：“血手，这两人身份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就是在鬼渊中一同培养起来的普通书录师爷和旗令官！”血手摇着头道，“为了保密起见，除了我自己以及从辖下某位拾长处借来的一支斥候小队，无论是鬼渊还是国公府，都没有其他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这事我知道，那支斥候小队名为隐针，这些年一直潜伏在鬼渊里面，和血手相互策应！”方为雨点点头，问道，“他们人呢？” 血手回答道：“朱成力和阎罗一死，我就让他们前去接应其余的斥候兄弟，然后一同去解决剩下那五百多个鬼仆！” 徐尘喃喃道：“难怪从洛水郡府一路过来望京台，都没见到一个鬼仆出来闹事！” “五百鬼仆的埋伏地点都是我安排的，只要把他们的藏身位置知会其他斥候兄弟，解决掉他们不是什么难事！”血手道，“好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来！” 方为雨的目光突然落在地上那两支黑白小旗上，招呼几人道：“诸位，来看一看地上这两支令旗！” 众人的目光一同移了过去，徐尘仔细瞅了许久还是看不出有什么蹊跷，但胡犁的脸色却变得有些惊讶了！ 血手看完后身躯也是一震，转身便往楼梯方向掠了过去：“师父，我去去就回！” 胡犁看着血手的背影远去，神色很是赞赏，扭头对方为雨道：“老家伙，看来你收的徒弟都很不错啊！” 方为雨淡淡道：“师父厉害，教出来的徒弟自然也厉害！” 胡犁苦笑道：“是是是，你比我厉害！” 望京台下，守着马车的厉弦呼地一下在车厢顶上直起了身子，看着血手行色匆匆离去，喃喃自语道：“难不成又出了什么事？” 车厢里面，郝桐拍了拍车厢问道：“小子，你那还有水吗？” 厉弦收回目光，拿起旁边的水囊晃了晃，回答道：“还有半囊！” “给我！” 厉弦探下身子，把水囊从边上小窗塞了进去：“前辈，我老大到底怎么样了？” 郝桐没有回答他，片刻过后从车厢后面爬了出来，背着双手往望京台走去：“你好好看着他们，我上去找找徐老！” 厉弦无奈站起：“你倒是先告诉我啊！” “少废话，我很快回来！” 望京台上，徐尘还是没搞懂：“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胡犁直接捡起地上的两支黑白小旗递到了徐尘面前，只见两支小旗尖上都被人点了两滴黯红色的血迹，而且黑色小旗上还被人用鲜血写了个‘悔’字！ 一个旗令官，临死前为何要留下一个‘悔’字？ 他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到底在后悔什么？ 方为雨说道：“这两支小旗被人扔在地上，但旗尖指的都是同一个地方，如果是随手扔的不会这般巧合！” “指着哪里？”徐尘问道。 方为雨伸手往东北边指了指：“那里，应该是下一个旗点所在的位置！” 徐尘皱眉道：“这又说明了什么？” 胡犁呵呵笑道：“说明他死前有些不甘，想方设法留下了一点蛛丝马迹！” 方为雨点头道：“想必他和那书录师爷一样，在这望京台上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秘密，自知必死无疑，所以在遭到对方毒手之前留下了一些线索！” 胡犁点头道：“他们是被灭口的！” “你们这一唱一和说得煞有其事，到底真的假的？”徐尘有些愣住，“旗令官到底留下了什么线索？” “能在洛惊鹄眼皮子底下偷偷做手脚，当然是用他最拿手的旗语了！”方为雨抬头往东北方向看去，“至于是什么，就看能不能找到那另外一个旗令官了！” 郝桐上了望京台，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走到几人身边道：“怎么又有死人？” “这不重要！”胡犁问道，“郝老弟，陆丫头究竟如何了？” 郝桐和三人一起站在高台边上，沉声道：“命是保住了，可是……” 胡犁道：“别可是了，你就直说好了！” 郝桐叹息了一声道：“她可能要有很长一段时间醒不过来了！” “什么？”身旁三人闻言，一起变了脸色。 郝桐扭头看着胡犁，黯然问道：“老狐狸，你坦白告诉我，这陆丫头身上修炼的功法这般古怪，她到底是什么出身？” 胡犁神色凝重，没有回答。 “不说也行！”郝桐无奈，继续道，“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症状，她体内精气神被过度消耗，身体已经撑不住，所以才陷入了深度昏迷的状态，人是活着的，但是却偏偏听不见说不出也动不了！” 其余三人闻言神色黯然，一同沉默起来！ 过了片刻，徐尘才吵哑问道：“这个情况，马小刀知道了吗？” 郝桐点了点头道：“他半个时辰前就醒了，我一下没忍住就告诉了他！那傻小子，现在正红着眼坐在车厢里面发着愣呢！” 众人正说话间，一道黯红色的身影再次掠上了望京台，正是血手去而复返！ 方为雨扭头问道：“如何？” 血手摇着头，轻轻喘着气道：“那个旗令官不在旗点，失踪了！” 第136章 师兄师弟 随着潜藏在洛水郡与望京台之间的五百鬼仆陆续被天奉斥候清剿干净，洛水郡一役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 望京台上，两位千候官面北而立，旁边站了四人，血手和徐尘，还有被厉弦硬拉上来瞧热闹的马小刀！ 只是此刻的马小刀，神情有些萎靡不振！ 望京台下的旷野上，数百斥候相隔半丈列成方阵，男男女女的脸上都戴着五花八门的斥候面具，身上却是血迹斑斑！ 马小刀俯瞰着这群神情肃杀的斥候同袍，喃喃自语道：“二百一十六！” “小刀，什么二百一十六？”厉弦在旁边疑惑问道，“你在说什么呢？” “过洛水桥前，胡官说东府和北府加起来一共来了五百斥候兄弟！”马小刀神色黯然，“现在，算上我们夜幽五人和血手师兄，只剩下二百一十六人，连一半都不到了！” 站在另一头的血手闻言有些惊讶，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那个之前从未曾谋过面的小师弟！ 厉弦身躯微微一震，低头看着下面那二百同袍，肃然道：“小刀，没办法的，战场无情！” “可是这不是战场，这是我们天奉境内，而且就在天子的眼皮底下！”马小刀心痛地道，“死了这么多的斥候兄弟，值得吗？” “马小刀，这当然值得！”旁边的胡犁扭头看着马小刀道，“刮骨去毒，疼痛难免！王朝与王朝之间的斗争，从来不仅仅在关外沙场之上！洛水郡这一仗，是为了日后在关外能少死一些斥候兄弟，难道你不懂？” 马小刀黯然道：“胡官，我懂的，可是……” “老狐狸，你别管他！”方为雨在旁边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变得很阴沉，冷冷骂道，“遇到一点点打击就在这里悲天悯人！马小刀，你以为你是谁？就你有恻忍之心？我们都是铁石心肠？要是干不了趁早滚蛋，回拒蛮关做你的小捕快去！” 马小刀顿时愣住，嘴巴无力地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貌似是有史以来师父第一次这般严厉地责骂自己！ 马小刀有些懵了！ 方为雨继续冷笑道：“发什么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给我滚下望京台去！” 马小刀心中一颤，拳头握紧后又松开，转身向楼梯口走了过去！ “小刀，等等我！”厉弦扭头对几个老人陪笑道，“没事没事，他就是想岔了，我去开导几句就没事了！” 胡犁看着两人离去，回头瞅着方为雨道：“马小刀加入度望府不过短短几个月，你对他是不是太严厉了？” 方为雨冷冷道：“老狐狸，到底是我教徒弟还是你教徒弟？” “得，就当我没说！”胡犁连忙摆手道，“脾气还是像以前那么臭！” 方为雨沉声道：“血手，我们东府活下来多少斥候兄弟？” 血手轻声回答：“四十八名！” 方为雨沉吟了片刻，吩咐道：“隐针五人留下继续打探那个旗令官的行踪，你亲自带着其他人返回东荒！” “是，师父！”血手抬头偷偷打量了一下方为雨，“那个，临走前我想去跟小师弟打个招呼，师父你看……” “长话短说，说完赶紧走人！”方为雨挥挥手道，“对了，回东荒后告诉你大师兄，那个计划可以开始了！” “是！”血手小声问道，“师父，是什么大计划？有我份吗？” 方为雨瞪了他一眼：“问这么多，是不是不想回东荒了？” “我马上就走！”血手赶紧转身去追马小刀。 方为雨扭头看着胡犁道：“老狐狸，到你了！” 胡犁无奈笑笑，走到高台边缓缓举起右拳，拳头张开！ 平原上所属北府的一百六十余名斥候瞬间作鸟兽散！ 下了望京台后，马小刀一言不发走向马车。 厉弦紧随其后，悄悄打量着他的脸色，笑着问道：“小刀，你还好吧？” 马小刀摇了摇头：“我没事！” 厉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生你师父的气，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他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我师父一直对我都很好，只是第一次被他骂得这般惨，有点不习惯！行了，快出发了，你准备赶车去吧，不用管我！”马小刀径自走向马车后头，打开车厢门准备上车！ “小师弟留步！”血手身影滑下石阶追了上来。 马小刀转身看着他，有些惊讶地道：“血手师兄，你还有事？” “初次见面又将匆匆一别，二师兄过来跟你说几句话！”血手掀开面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小师弟，别怪师父，行吗？” 马小刀点头道：“二师兄放心，师父骂我是对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那就好！”血手闻言神色欣慰，伸手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泛旧的小册子悄悄塞到马小刀手上：“这是二师兄送你的见面礼，收好别让师父瞧见了！” 马小刀心中一愣，打开封面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字： 《血手刃诀》！ “这是……”马小刀心中很是震惊。 血手笑道：“听说你练刀，这是二师兄家传的一套手刀功法，虽然手刀与真刀有区别，但应该也有相通之处，能给你一些参考！” 马小刀推托道：“二师兄，这太珍贵了，我不能要！” “你见外了不是？”血手正色道，“我家的这套功法杀伐气息极重，最适合战场冲杀，以低境界搏杀高境界，肯定适合你的，快快收下，不然师兄可要生气了！” “好吧，多谢二师兄！”马小刀却之不恭，只好把小册收入怀中，挠了挠头道，“那个，要不血手师兄也看看我身上有什么你喜欢的，师弟送你，算是还礼？” “你二师兄是来送礼物的，可不是来换礼物的，我什么也不要！”血手笑道，“等我回了东荒，我让你的那些师兄师姐还有小师妹都给你准备见面礼，你什么时候到了东荒就找他们领礼物去！” 马小刀愣了一下，一股暖意从心底油然生起，笑问道：“师兄，师父总共收了几个徒弟啊？” “加上你的话，一共五个！”血手笑道，“到时候二师兄带你认一认人！” 马小刀点头道：“好！” “二师兄该走了！”血手双手拍着马小刀的肩膀，“小师弟保重！” “二师兄保重！” 血手抬头看了一眼望京台上的方为雨，转身大踏步走向那四十多名东府斥候！ 马小刀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脸上戴着一个白色的猫脸面具，在转身离开前还朝着马小刀使劲挥了挥手！ 第137章 夫子重回天奉城 离开望京台时，马车前头多出了四匹轻骑，其中三匹马上坐了人，分别是徐尘，胡犁和方为雨！ 方为雨旁边一骑的马背上空着，本来位置是留给郝桐的，可是他要留在车厢里面照顾受伤的几人，所以没有出来！ 往南走了才不到半里，驿道旁边就出现了一块一人高的界碑，上面刻着两个大字： 奉天！ “吁！”前头三人一同停了下来！ 厉弦只好也扯住缰绳停下了马车。 马背上的徐尘默默凝视着那界碑，脸上神色百感交集，喃喃自语道：“十六年了，终于回来了！” 胡犁眯眼朝前看去，开口道：“有人来了！” 前方驿道上马蹄急促尘土飞场，一队五十多人的银甲轻骑呼啸而至，领头那位长相英气逼人的将军在三丈外扯住了缰绳，向着徐尘拱手作揖道：“奉天营将军刘契，奉陛下口谕，前来迎接徐老回城！” 刘契将军身后的五十轻骑一同拱手道：“恭迎徐老回城！” 徐尖连忙拱手回礼道：“徐尘谢过陛下恩典，那就有劳刘将军和奉天营的各位兄弟了！” 刘契目光在两位千候官脸上停留了片刻，没有开口打招呼，只是微笑着向两人拱了拱手，神态依旧恭敬！ 胡犁和方为雨对着他客气地点了点头！ “徐老请吧！”刘契调转马头，向着徐尘伸手示意，等三人策马上前后便与三位老人并驾前行，“陛下说了，徐老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很是艰辛，今晚先回府邸休息，明日卯时再与两位千候官一同入宫就行！” “回府邸？”徐尘苦笑道，“将军有所不知，老夫已经十六年没回来了，这天奉城中恐怕已经没有我徐尘的府邸了！不过不妨事，入城后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就行！” 刘契道：“徐老还不晓得吧？天奉城城西的徐府，也就是徐老原来的尚书府邸，这十六年陛下一直给您留着，而且不时还会派人前去修缮打理，如今应该跟徐老当初离开时差别不大！” “什么？”徐尘心中怔了一下，轻声道，“陛下倒是有心了！” 奉天营五十轻骑等马车过去后，调转马头跟在了最后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继续南行，行进间驿道上来往的行人百姓越来越多，傍晚时分天色将暗，徐尘终于看见了天奉城的巍峨城头。 城头守兵恰恰开始挂灯，左右各有三盏半丈高的巨大灯笼高高亮起，把城门口照得如同白昼！ 过了护城河浮桥，徐尘抬头看着城头上的‘天奉城’三个描金大字，偷偷在马背上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旁边胡犁和方为雨对视了一眼，一同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契的副将李筹从后面赶了上来，先行前去城门找守军打点，很快便策马而回，对着自家将军拱手道：“将军，可以入城了！” 刘契点了点头，对徐尘道：“徐老，请入城！” “多谢将军！”徐尘点点头，脚上马蹬轻夹，率先骑马入城！ 然后是两位千候官紧随其后！ 厉弦赶着马车跟在后头进入城门甬道，出了甬道后前方视野突然变得开阔，大街上游人接踵，两旁商家张灯结彩，熙熙攘攘好一番热闹的景像！ “雌虎，大宝，小刀，快出来看看，这天奉城好热闹，比拒蛮关可繁华多了！”厉弦边赶着马车边冲车厢里嚷道！ 车厢里面除了陆零其余几人都已醒来，正戴着面具围成一圈闭目养神，闻言先后睁开了眼睛！ 马惊虎掀开身后的小窗帘往外看去，发现街道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百姓，其中有不少拖家带口的，手中要么提着纸灯，要么捧着一种结着红果子的绿枝，每个人脸上都是洋溢着笑容，她讶声道：“外面好多百姓啊！” “让我瞅瞅！”牛大宝凑近往外看去，疑惑地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百姓怎么都那么开心？” 对面的斥候百长长夜淡淡道：“今天是重阳佳节！” “难怪，原来已经重阳了！”马惊虎再次探头看去，果然见到两边商铺门口几乎都摆着几盆菊花，门楣上还插着结了红色小果的茱萸，她扭头叫道，“小刀，你不过来看看吗？” 陆零闭着眼睛蜷缩在马小刀的怀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马小刀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就不看了，你们看吧！” 旁边闭目养神的老道士郝桐睁开双眼看了马小刀一眼：“小子，你都一动不动抱了陆丫头一路了，自己身上还带着伤呢，要不先把她放下来，或者换个姿势？” 马小刀摇了摇头：“师叔，我没事，这样挺好的！” 郝桐轻轻叹息一声，起身拍了拍车厢：“那你们好生待着，我出去透透气！” 长夜悄悄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马小刀和陆零，笑着道：“我也想出去透透气！” 厉弦稍稍放慢了马车的速度，等郝桐和长夜出来，前者走到前头翻身上马，后者则上了车驾坐到了自己身旁，他才重新扬起缰绳喊了一声：“驾！” 旁边一家酒馆的二楼窗户大开，一个面泛贵气的锦衣公子俯首看着马车前面徐尘的身影，双手举起酒杯恭恭敬敬揖了一礼，红着眼低声道：“学生朱诺诺，恭迎老师回朝！” 街道上有挎着竹篮子叫卖茱萸和茱萸香包的小姑娘，凑近马车央求道：“大哥哥，买个茱萸香包呗，能辟邪安神，一个只要两文钱！” 一直心不在焉的马小刀突然凑到窗前对厉弦道：“破风，帮我买两个香包！” “行！小妹妹，给我三个吧！”厉弦掏出银钱递了过去。 “谢谢大哥哥，祝大哥哥福寿康宁！”小姑娘小心翼翼接过银钱，把三个茱萸香包递给了厉弦，然后高高兴兴走开了。 厉弦把手中的茱萸香包透过小窗递给了马惊虎：“你拿给小刀吧！” 马惊虎接过一看：“不是要两个吗，怎么还多了一个？” 厉弦笑道：“多出一个是给你的！” 马惊虎愣了一下，面具下的脸颊顿时有些红了，悄悄塞了一个入怀里，另外两个递给了马小刀。 马小刀轻轻把两个茱萸香包都系在了陆零的腰间！ 马车在拥挤的街道上缓慢前行，很快离开了热闹的主街道转入了城西，没多久就进入了一处宽敞僻静的巷弄，在一座门面不算奢华的府邸前停了下来！ 府邸左右两边放了一对半人高的石狮子，门楣上挂了一个崭新的匾额，上面题着两个朱红大字： 徐府！ “徐老，到家了，在下算是完成了陛下交托的任务！”刘契坐在马背上对着徐尘拱手道，“贵府中已有家仆奴婢二十余人，都是陛下让司礼监冯骥公公亲自安排的，每一个都身世清白，徐老大可放心差遣！” 徐尘拱手还礼道：“多谢将军一路护送，徐尘感激不尽！” “徐老不必客气！”刘契笑道，“今晚我的副将李筹会领着三十奉天营的兵士守在府邸四周，明早他们会护送您和两位千候官一同进宫！诸位好好休息，在下不多叨扰，就先行告辞了！” 徐尘点头道：“徐某多谢刘将军，将军慢走！” 第138章 木槿花开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有家仆搬着木梯子出来，依次点亮了府邸门口挂着的两盏灯笼。 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手中提着一个大灯笼脚步急促地走下了台阶，打量了一下几位老人后很快走到了徐尘面前，躬身揖礼道：“徐府新任管家杨冬，拜见主人！” 徐尘讶声道：“你认得老夫？” 杨冬仍旧弯着腰，恭敬道：“杨冬斗胆，见主人身上书卷气最重，才敢上前一认！” 徐尘目光中露出赞赏的神色，点头道：“杨管家，以后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是杨冬应尽的份内事！”杨冬神色谦虚，伸手往府门方向招呼道，“天色不早了，主人以及诸位客人还是先入府吧！” “也好！”徐尘点点头，扭头对两位千候官道，“两位，今晚就在我这将就一宿吧！” 胡犁微笑道：“非常乐意！” 方为雨点头：“却之不恭！” 车厢里的五人全都下了马车，陆零由马小刀背着，一行人在杨冬的带领下进入了府中，马车则由门口值守的家仆从后门送入府中马厩安顿了下来！ 杨冬边在前头带路边道：“主人，饭菜已经做好了，等安顿下来，我再请大家出来用餐！” 徐尘点头道：“行啊！” 别看徐府门面朴素低调，进了府邸正门，两丈外就是一处雕刻着日出云海的汉白玉屏风，屏风里面却是一个三进的大府大院，由左手边一条丈余宽的遮顶廊道相互连通，廊道两边檐下每隔三丈便挂有灯笼，在黄色灯光的照射下，周围的景物也依稀可见！ 廊道右边是一个视野宽阔的露天庭院，庭院里面有几条鹅卵石小径和假山鱼池，鱼池周围还种有不少花卉，只是中秋过后又是重阳，如今还盛开着的只剩下一两种了！ 顺着左边廊道往前走，过了庭院便是客厅，旁边是膳厅，到这里是第一进！ 继续顺着廊道走，绕过客厅后，是由一个主院三个小院组成的巨大院子，主院是府邸主人的卧室和书房，其它每个小院都设有五间厢房，这是第二进！ 大院后头是第三进，一共划分成了三块，偏北角的一块是马厩、男性家仆的住处，以及府邸后门；东北边一块是后厨，还有东南边一块是府中女婢的住处！ 此刻，在客厅门前的空地上，新来的二十多个家仆奴婢早已等候多时，其中一半是男仆，一半是女婢！ “主人，这些就是和我一起过来的家仆奴婢，男的算上我有十三人，女使有十二人，总共二十五人！”杨冬扭头对那些家仆奴婢道，“你们还不快快拜见主人？” 二十多个家仆一同弯腰，恭敬道：“拜见主人！” “抱歉了，让诸位久等了，大家不必多礼！”徐尘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一众家仆奴婢在府中等了半天，发现新主人竟如此平易近人不摆主人架子，心里都偷偷松了一口气。 杨冬挥了挥手道：“都散了，去忙自己的事吧！” “是！”二十余人各身行礼，陆续走了个干净！ “大家请跟我来！”杨冬继续在前面带路，众人跟着他很快便来到了后面大院，杨冬伸手示意了一下方向，“主人，主院在这边！” “我知道，这可是我的家！”徐尘点头道，“不急，老夫和你一起，先安顿好大家再说！” “那个……”杨冬迟疑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是有人在您房间，已经等了一天了！” 徐尘愣了一下：“有人在等我？是谁？” 杨冬恭敬道：“宫里来的人，姓冯！” 徐尘脸上一怔，点头低声道：“好吧，老夫现在就过去，你替我照顾好大家！” “主人请放心！”杨冬躬身道。 方为雨与胡犁对视了一眼，问了一句：“可需要我同你过去？” “不必！”徐尘摇头道，“大家放心吧，是自己人！” 方为雨点头道：“好吧！” “老夫先去了，待会见！”徐尘摆摆手，转身朝着主院的方向走去。 “诸位请跟我来！”杨冬提着灯笼往前走去，很快便到了两个相邻的小院门口，“夜幽的五位住左边小院，三位前辈住右边小院，每个小院都有五间厢房，里面包括床褥被套等一切东西都是全新的，房间里都安排了洗澡的热水！如果还有其它任何需要，请随时告诉杨冬！” “多谢杨主管！”胡犁拱手道，“安排得太周到了！” 杨冬连忙回礼道：“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诸位请！” 告别了杨冬和三位老人，夜幽五人一同走进了左边的院子，马惊虎扭头对马小刀道：“我和老大住中间厢房，你们三人住在两边，有没有问题？” “我没问题！”厉弦笑着摆了摆手，率先走向最左边的房间。 “待会见！”牛大宝也径自走向第二间厢房。 马惊虎见马小刀发着呆，问道：“怎么，你有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马小刀无奈地道，“虽然我很想亲自照顾伍长大人，可是毕竟男女有别，你比我更适合照顾她！只是老姐，你身上的伤也不轻，会不会……” “放心吧，不就是身上被捅了几个窟窿吗，死不了！再说了，郝老道已经处理过了，难不成他的医术你还信不过？”马惊虎打开了最中间厢房的门，率先走了进去，看见厢房中间果然摆放了一大桶热水，“马小刀，赶紧的，把老大背进来！” 马小刀跟在她后面进了厢房，小心翼翼把陆零放在了榻上，然后悄悄退后了一步，怔怔地看着那张美丽又恬静的脸庞。 “别看了，回你房间去，好好洗个澡，身上都臭死了！”马惊虎直接把他轰出了房外，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马小刀苦笑了一下，转身走向旁边的房间，边开门边解下腰间金黄小葫芦晃了晃，才发现已经空了！ “没有酒，今晚可怎么过？” 另一边，主院门外。 徐尘垂着头站在院门口，袖中双手握拳，身躯微微颤抖！ 里面突然传出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徐若虚，阿姐种的这株木槿花开得很好，你不进来看看么？” 院门外的徐尘顿时泪如雨下！ 第139章 我叫朱诺诺 酉时末。 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马小刀正躺在房间床上发呆，有人突然敲响了房门！ 门外的是马惊虎：“杨管家来叫人了，说是晚饭已经备好，叫我们去吃呢！” 已经走出院子的厉弦和牛大宝朝着他招了招手道：“小刀，一起去吧！” 马小刀走出房门，摇头道：“我没什么胃口，你们去吧，我去陪伍长大人！” 马惊虎似乎早知道他会如此，无奈点头道：“行吧，我待会给你带些吃的回来！” 马小刀道：“老姐，吃不吃的无所谓，给我带壶酒吧，可馋死我了！” “受伤了喝什么酒？”马惊虎瞪了他一眼，转身准备走出院子，“等着！” “老姐，先别走——”马小刀叫住了马惊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道，“明早胡官会入宫面圣，你帮我把红凰王妃的信一并给他，让他转交给陛下吧！” “行吧！”马惊虎把密信塞进怀里，转身和厉弦牛大宝一同往膳厅的方向走去，“小刀子，别一个人胡思乱想！” “知道了！”马小刀看着三人走远，才转身推开中间厢房的房门走了进去。 陆零闭着双眼恬静地躺在榻上，身上不但被马惊虎收拾干净，还换上了一身洁白的衣裳！ 马小刀搬了一张凳子坐在榻边，轻轻握住了她的右手，神色黯然地道：“对不起，我还是太弱了！是我没有保佑好你，要不你起来揍我一顿吧，伍长大人！” 陷入深度昏睡中的陆零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掌心还有些冰凉！ 马小刀趴在榻边默默看着她的脸，不知不觉也跟着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戌时！ 迷迷糊糊中，马小刀感觉到有人推了推自己的左肩，睁开双眼一看，发现是马惊虎吃完饭回来了：“老姐，什么时辰了？” “快戊时末了！” “哦！”马小刀起身伸了个懒腰。 “王妃的密信已经交给胡官了！”马惊虎把手中纸包和一小坛酒塞到他的怀里，“有我在，你也用不着担心老大，几天没好好合过眼了，回自己房间睡吧！对了，你肩上还有伤，酒不能多喝，自己悠着点！” “老姐，知道了！” 马小刀回到自己房间桌旁坐好，摊开那纸包一看，发现是两个还有热气的包子和一个金黄色的鸡腿，三两下吃完后，他打开酒坛喝了一大口酒！ 寻常果酿，甜甜的，度数极低，不过瘾！ 一整坛果酒入腹，马小刀半点醉意也没有，心里不禁有点失望！ 他开始想念拒蛮关醉千里的烧刀土酿了！ 吃饱喝足的马小刀有些清醒和无聊，心里一动，起身轻轻推开房门走出了院子，在院子门口看着府邸前后两头犹豫了片刻，踏脚便往后头走去！ 徐府后门，几个家丁还在忙碌着，在马厩旁边喂马的年轻家丁看见马小刀缓缓走来，连忙放下手中饲料走到他跟前躬身行礼道：“公子好，公子是想出府吗？” 马小刀点点头：“我睡不着，可否出去走走？” “当然可以！”年轻家丁连忙上前帮忙打开了后门，“今日是重阳佳节，街道上可热闹了，公子出去走走也是很好的！” 马小刀微笑问道：“小哥贵姓？” “不敢不敢！”年轻家丁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弯腰道，“我叫东来，公子直接唤我名字就行！” 马小刀点点头：“我想向你打听个事！” 东来连忙回答道：“公子尽管问，东来肯定知无不言！” “附近有卖酒的地方吗，尤其是北方过来的烈酒？”马小刀问道。 东来想了想，点头道：“有的，出了后门往左，大概五里地有家云水坊，他们家酿的高粱酒也烈得很，如果喝不惯，还可以再往西边十里，千花巷中最出名的栖云馆，里面也有卖各地美酒！” 马小刀笑着点了点头，从腰间摸出一小块碎银往东来手中塞去：“多谢东来兄弟，那我就去看看了！” 东来连连摆手道：“使不得，公子是府中贵客，杨管家吩咐过得要尽心侍候，不许胡乱领赏，否则严惩不饶，公子还是把银子收回去吧，东来是万万不敢要的！” 马小刀只得作罢，收回银子问道：“那能喝酒吗？” 东来有些不好意思道：“晚上睡前可以喝几杯解解馋，不过也不能喝醉！” “行吧，我知道了！”马小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先走了！” 东来弯腰道：“公子慢走！” 离开徐府后门左转，马小刀很快便从僻静巷弄走进了一条热闹的大街。 天奉城是整个天奉王朝的中枢，平时就很繁华，再加上这日恰逢重阳佳节，街道上游人如织，比起平时更加热闹！ 马小刀按着东来的指点在人群中缓缓往前走着，很快便在两旁林立的商铺中看见了那间云水坊，上台阶后进门一看，一楼竟然人头涌涌满座了，几个店小二来来去去不停招呼着客人，忙得有些不可开交！ “天奉城酒坊的生意这般好吗？”马小刀很是惊讶，好不容易花二两银子买了一小坛高粱酒，出了云水坊后直接当街开封尝了一小口！ 啧啧啧！ 高粱酒口感醇厚香浓又烈而不辣回味悠长，别有一番风味，算得是上等的好酒！ 但在马小刀看来，还是拒蛮关醉千里的烧刀土酿更有滋味！ 就在此时，马小刀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危险的味道，他急忙侧身往旁边避去，一个酒壶正从云水坊的二楼坠了下来，在他身前半丈的地上咔嚓一声摔个粉碎，里面的酒水也泄了一地！ 周围的百姓发出了一阵惊呼！ 马小刀抬头看去，只见二楼窗户大开，却看不见有人露头！ “谁那么缺德啊，乱扔东西不怕伤着人命么？”旁边有百姓骂道。 马小刀脸上瞬间变冷，转身再次走进了云水坊，顺着一旁的楼梯径自上了二楼。 云水坊的二楼与一楼简直有天壤之别，二楼的七八张桌子都是空着的，只有靠窗边坐了一个把盏独酌的锦衣公子！ 马小刀缓缓走了过去，冷声问道：“刚才的那个酒壶，可是你扔的？” 锦衣公子上下打量了马小刀几眼，目光落在他腰间的杀鹿宝刀上，眼睛微微一亮，道：“阁下这柄刀看上去不错，能不能卖给我？” 马小刀冷冷道：“我跟你说的是酒壶，你说什么买刀？” 锦衣公子笑着问道：“如果我说那酒壶是我故意扔的，这刀你是不是就不肯卖我了？” 马小刀冷笑道：“无论是不是你扔的酒壶，我这把刀都不会卖你！” 锦衣公子一脸遗憾地道：“这般看来，我要与耶律天穹的这把杀鹿宝刀失之交臂了！” 马小刀心中一震，左手轻轻搭在了杀鹿刀的刀柄上，皱眉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锦衣公子灿烂一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朱诺诺！” 第140章 想跟你交个朋友 “朱诺诺？”马小刀见对方脸上笑容可掬，也不像是怀有敌意，便皱着眉头问道，“我们认识？” “马小刀，瞧你这话说得，见上一面不就认识了嘛？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朱诺诺倒了一杯酒放在桌面上，笑着推到了马小刀跟前，“要不，坐下来一起喝一杯？” “喝酒先不着急！”马小刀心中疑窦丛生，冷冷地道，“你先回答我三个问题再说！” 朱诺诺笑道：“请问吧！” 马小刀盯着他道：“第一个问题，为什么用酒壶砸我？” 朱诺诺回答道：“自然是想引起你的注意，邀你上楼一聚！” 马小刀冷冷道：“就不怕一下子砸死了我，或者砸伤了街道上的无辜百姓？” 朱诺诺笑道：“我有十足的把握，酒壶不会砸中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你！” “第二个问题！”马小刀继续问道，“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朱诺诺笑道：“当然是因为你身上的杀鹿宝刀！” 马小刀听了有点懵！ 朱诺诺接着道：“说起来，这柄杀鹿宝刀跟我的家族恰好有些渊源，我以前见过它的图像，所以今晚一眼就认了出来！” “为什么认出了杀鹿宝刀就知道是我？”马小刀问道。 “马小刀，你大概还不知道如今自己在天奉城内有多出名吧？”朱诺诺抬头看着他，满脸都是钦佩赞赏的神色，“你孤身一人出关截杀绒狄王子耶律天穹，苦寒大荒京观海中杀一人退绒狄十万兵，英勇事迹早就传遍整个天奉境内，就连各地茶肆酒馆里的说书先生都在编故事说你，每天都要重复好几遍呢！” 马小刀闻言顿时一愣，喃喃自语道：“不会吧，这般夸张？” “不夸张！”朱诺诺笑着点头道，“很多百姓都把你看作战神一般的人物，甚至是我，也是因为这样才想着慕名前来见你一面，只是想不到你竟比我还年轻，真是了不起！” 马小刀皱眉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本来不该说的，但我是真的想跟你交个朋友，那就不藏着掖着了！”朱诺诺收起笑容，正色道，“你虽然不认识我，但肯定听过我爹的名字，你也认识我师父和我的启蒙恩师！” 马小刀愣了愣道：“说来听听！” 朱诺诺起身走到窗边，左手置于腹前右手背在身后，是儒家弟子的标准动作，他语气平淡地道：“我的启蒙恩师今天才刚与你一同入城，他姓徐名尘，字若虚；我的师父姓胡名犁，是度望府北府的千候官，斥号狐狸；还有我爹，姓朱名祈光，你知道的，百姓们都喜欢称他为——” “奉天帝！”马小刀心中剧烈一震，失声道，“你是……” 朱诺诺转身，举起右手食指竖在嘴边轻轻嘘了一下，笑道：“心里知道就好，没必要大肆宣扬！也不要下跪说什么请恕罪之类的话，在我面前可用不着这般客气！” 马小刀额头冒出了冷汗，还是躬身揖了一礼，轻声说道：“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辖下夜幽小队斥候马小刀，斥号小刀，拜见太子殿下！” 朱诺诺转身坐回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高梁酒，仍是笑容可掬地道：“马小刀，你的三个问题我全都认真回答了！不怕告诉你，我朱诺诺这趟偷偷出宫，一是为了悄悄来看一眼恩师回城的样子，二就是冲着你来的！” 马小刀身躯不由得一震！ 朱诺诺举起酒杯道：“马小刀，你要是瞧得上我朱诺诺，就坐下来陪我喝上一杯高粱酒，从此我们就是朋友了！” 马小刀苦笑着问道：“要是我不愿意高攀呢？” 朱诺诺很认真地道：“那也没关系，你可以马上转身就走，我以我的姓氏起誓，之后你不会受到任何的迁怒！” 马小刀想了片刻，上前落座，双手举杯，恭敬地道：“马小刀诚惶诚恐，多谢殿下的青睐！” 两个酒杯叮的一声轻轻碰在了一起！ 朱诺诺与马小刀相视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很好，今天的两件事都已经圆满完成，我也算是没白出来一趟！”朱诺诺从怀里掏出一物放在桌面上轻轻推到马小刀跟前，“这是我给你的一个见面礼，收下吧！” 那是一块巴掌大金灿灿的令牌，上面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四爪金龙！ 马小刀愣了一下，疑惑问道：“殿下，这是……” 朱诺诺淡淡地道：“这是宫中擎龙卫的令牌，持此令牌者，整个天奉城包括宫里都可畅通无阻！” 马小刀这下是真的被惊着了，连忙摆手拒绝道：“殿下，这见面礼也太重了，可万万使不得！” 朱诺诺笑道：“马小刀，我送出去的东西，可从来没有往回收的道理！” 马小刀内心挣扎了许久，咬牙拿起令牌塞入怀中，然后从腰间解下杀鹿宝刀放在桌面上推到了朱诺诺面前！ 朱诺诺惊讶了一下，忍不住笑道：“这是为何？” 马小刀道：“这是我给殿下回的见面礼！当然了，它的价值远远比不上殿下送我的令牌，但是还请殿下不要嫌弃！” 朱诺诺考虑了一下，接过杀鹿宝刀挂在腰间，笑道：“马小刀，事先说好了，君子不夺人所好，这杀鹿宝刀就算是你借我玩几天，哪天你要离开天奉城记得先和我告个别，我把它还你！” 马小刀连忙摆手道：“不用借也不用还，殿下送我令牌，我送殿下宝刀，有来有往才是最好！” 朱诺诺摇头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假惺惺客套趁机霸占你的宝刀，我在宫里用不着它，真的就只是拿来玩几天过过瘾而已！再说了，恩师回来了，不出意外很快就会官复原职，有他这位太子太傅在，我以后的日子恐怕得消停不少！” 马小刀笑着点头道：“也行，反正不论是借是占，都随殿下！” 朱诺诺笑着拍了拍腰间的杀鹿宝刀，起身道：“好了，我也不能在外面呆太久时间，该回宫里去了！马小刀，以后有机会再来找你玩吧！” 马小刀拱手道：“殿下，夜深了，要不我送您回宫吧？” “不必，你放心，天子脚下最是太平！再说了，我不是一个人！”朱诺诺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笑着下楼，“走了！” 马小刀对着那个背影躬身揖礼，小声道：“殿下慢走！” 送走朱诺诺后，马小刀也离开了云水坊！ 离开前，他多买了一小坛高粱酒！ 第141章 栖云馆 亥时，天奉城东，柄云馆三楼的馆主闺阁之中。 化名为慕栖云的耶律天意身穿一袭明黄纱裙站在窗前，一双浅蓝眼眸清澈得如同两汪泉水，怔怔看着外面街道上的络绎人群，黯然不语！ 在她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紧身红衣的婢女，正点亮了一盏细小烛灯放在榻旁小桌上，但房间里光线仍然有些昏暗。 “红泥，徐尘当真入城了？”耶律天意倚着窗台问道。 婢女红泥点头道：“回禀六殿下，他是傍晚时分骑马入的城，奴婢亲眼瞧见的，模样跟国公府提供给我们的画像有九分相似，应该错不了！” “那就好，终于给我等到这一天了！”耶律天意神色渐喜，追问道，“你可有看见那马小刀？” “这倒没有！”红泥摇头道，“不过他们还有一辆马车跟着，可能姓马的藏身在车厢里面了！” 耶律天意冷笑道：“不用怀疑，他肯定是和徐尘一同入了城！” 红泥躬身道：“六殿下放心，街道上都有我们的耳目，徐府前后也都派人盯着，一旦发现姓马的行踪，肯定第一时间回来报给六殿下知晓的！” 耶律天意点头，又问道：“那另外那一位呢？” “也在我们的监视之下！”红泥道，“绿漾不久前刚差人传回消息，说那位在云水坊二楼目送徐尘入城，完事后也没有离开，而是独自一人喝起了酒！不过他身边有擎龙卫的人暗中保护，为免打草惊蛇，我们的人也不敢靠得太近！” 耶律天意冷笑道：“太好了，我还怕他太早回宫呢！” 外头走廊里突然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片刻之后，房门被人轻轻敲响了三下。 慕栖云听见声响后，转身对旁边的红泥道：“应该是绿漾回来了，你去开门吧！” 红泥点了点头，走到门后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是谁？” “是我，快开门！”外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六殿下，真是绿漾回来了！”红泥连忙打开了房门。 一个身穿紧身绿衣的婢女急忙进屋，反手关上房门后小碎步走到耶律天意跟前，双手递上一封书信恭敬道：“殿下，这是国公府传来的密信！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 “那就先听好消息！”耶律天意接过书信，却没有着急打开。 绿漾赶紧回答道：“是马小刀，他刚从徐府出来，一个人不知怎的就走到了云水坊，被楼上那位摔下酒壶引上了二楼！” “他们竟然碰头了？”耶律天意闻言一脸的惊讶，神色顿时兴奋了起来，“没想到啊，他们竟然凑到一块去了，真是天助我也！” 红泥点头道：“六殿下，既然两个目标都凑到一块了，机不可失，今晚要动手吗？” “我先看看国公爷的密信！”耶律天意打开密信看了一眼，皱起眉头问道，“绿漾，这封密信是谁给你的？” “跟以前一样，奴婢回来的时候趁人不注意从馆后小巷砖缝里偷偷取回来的！”绿漾见主子神色有异，连忙问道，“六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这不是国公爷的字迹！”耶律天意掂起密信给她看，“而且没有落款！” 书信上的内容很是简短，只有四句十六个字：“洛水事败，吾已抽身，汝恐败露，火速离城！” 绿漾看见密信的内容后瞬间变了脸色，小心翼翼看了耶律天意一眼，问道：“殿下，国公府让我们火速离城，今晚的行动还要继续吗？” “当然要继续！别忘了，十年前我们背井离乡来这天奉城潜伏，就是冲着那位太子殿下朱诺诺来的，十年隐忍只为今朝！”耶律天意用烛火把手中密信烧成了灰烬，“再说了，连马小刀也入了城，而且两人还鬼使神差凑到了一起，今晚正是动手杀他们的最好时机！” 红泥咬牙道：“六殿下说得对，那我们就杀了这二人再走！” “国公爷耗费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都没能把他们留在洛水郡，今晚若是仓促行事会成功吗？”绿儿躬着身子大胆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六殿下，需不需要不再从长计议？” 耶律天意扭头看着她，心中莫明火起，冷冷问道：“绿漾，你害怕了？” 绿漾身躯顿时颤抖了几下，红着眼睛使劲摇头道：“六殿下明鉴，奴婢不是怕死，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殿下可是金枝玉叶，万不可一时大意枉送了性命才好！” “绿漾，看在你是为我着想的份上我就不罚你了，可是你不要再劝我了！”耶律天意红着眼恨恨道，“我们耶律家的七兄妹已经死了过半，直接也好间接也罢，都是跟马小刀有关，这个仇我不能不报！” 绿漾神色黯然，许久之后，咬牙点头道：“既然六殿下已经做好了决定，绿漾也就不再劝了，绿漾一定是和六殿下共同进退的！” “今晚如果杀不了马小刀，以后恐怕更加机会渺茫！”耶律天意缓缓走回小桌旁坐下，问道，“红泥，我们现在手头上还有多少人？” 红泥回答道：“算上我和绿漾，一共是五十八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柔水栏子！” 耶律天意点头道：“马上让他们全都集合起来！” 红泥问道：“六殿下，我们在哪里动手？” 耶律天意扭头对绿漾道：“去把天奉城的城图找出来！” 绿漾很快从房间柜子里找出了那张羊皮城图，铺在了桌面上！ 耶律天意仔细看了一会，伸手点了点某个地方：“天奉的太子殿下从云水坊回宫，为了节省时间肯定会经过这条甜水巷，我们就在甜水巷动手！” 绿漾问道：“可是马小刀应该不会跟他回宫吧！” 耶律天意皱着眉头想了想：“那就想办法把他引过去！” 红泥疑惑地道：“六殿下，有什么办法？” 耶律天意回到桌旁拿起纸笔写了几个字，交给绿漾道：“红泥去召集人手，绿漾去找马小刀，一旦发现二人分开，看准时间把纸条交给马小刀，他肯定会去甜水巷救人的！” “好！”绿漾接过纸条小心收入怀中。 耶律天意道：“我们的动作一定要快，否则等擎龙卫和奉天营赶到，那就功亏一篑了！快去吧！” “是，六殿下！”红泥绿漾一同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只剩下耶律天意一人在房间中，咬着朱唇呵呵笑道：“马小刀，朱诺诺，我要你们都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第142章 我朱诺诺可不是绣花枕头 亥时未，大街上行人渐散。 已有几分醉意的朱诺诺顺着最后的一拨人潮缓缓往南而行，腰间杀鹿宝刀刀鞘上的宝石被两旁商铺的灯火一照，不时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朱诺诺伸手拍了拍刀鞘，脸上神色得意非常，直接哼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风雨不知时，生死仙难算；当下才是真，何必恼长远？珍贱随颠倒，世事纵难全；成败与好坏，庸人自说穿！退三步心还颤，藏一口气为暖；踏尘埃心定地方，仰青穹意满天圆……” 周围稀稀拉拉的人群中，有个别的行人开始有意无意向着他簇拥而来，却都只停留在四五丈外，没有再往前一步！ 朱诺诺似是毫无察觉，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着！ 前面半里，往右就是甜水巷！ 天奉城另一头，马小刀左右手各拎着一小坛高粱酒，从宽阔的大街转入了一条通向尚书府的小街！ 小街灯光俱灭很是昏暗，马小刀正走着，身后突然传来几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脑海中顿时冒出了危险二字，连忙侧身向旁闪避！ 噗的一声，一把尖利的匕首凌厉地与他擦身而过，瞬间钉入右前方的一根木头柱子上面！ 匕尖上还带着一张纸条！ 马小转身四处寻找了一会，一无所获！ 暗算他的人一击不中，似是已经悄然退走！ “殿下啊殿下，天子脚下貌似也不太平啊！”马小刀把两坛酒一同拎到左手，右手扯下了匕首上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行娟秀小字： 甜水巷，太子殿下中伏！ 马小刀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马上撒腿就往南跑！ “你大爷的，好歹告诉我甜水巷怎么走啊！” 再说回朱诺诺，站在甜水巷口竟然犹豫了起来，左右来回看了许久，才哼着小曲一头扎进了右边的甜水巷！ 这条巷子只有三丈宽，两旁都是两丈多高青砖墙壁，别说门户，连一扇窗子都没有！ 朱诺诺走到巷子中间便走不下去了，因为前面有十多个手执利器的蒙面人已经把路堵住了！ 一个轻纱蒙面的红衣女子走出两步：“你就是天奉王朝的太子殿下朱诺诺是吧？” 朱诺诺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巷口也被十多人堵死了！ 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陆续响起，两旁的墙头上各有二十多名箭手鱼贯而出，站定后弯弓搭箭对准了巷子里面的朱诺诺！ 朱诺诺抬头看了看，点头笑道：“好大的手笔，都来齐了？” “别看了，朱诺诺，今天晚上你插翅难飞！”红衣女子冷冷道。 “我这人有个特别的本事，就是见过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能过目不忘！”朱诺诺看着五丈外的红衣女子，笑眯眯地道，“我认得你！” 红衣女子怔了一下：“我蒙着面呢，你认得我？” “看样貌认人是最蠢的法子，我有我自己的办法！”朱诺诺笑着点头，“你是栖云馆馆主慕栖云的贴身丫头，叫什么来着？对了，是叫红泥姑娘！应该还有一个喜欢穿绿衣的姑娘，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绿漾！” 红泥心中一震，心中感觉有些不妙，稳住心神对身后一众柔水栏子道：“他在拖延时间，给我杀了他！” “所以说，那个为我弹了好几次琴的栖云馆主，就是你们的幕后老大，对吗？”朱诺诺笑眯眯问道，“她怎么不来？” 红泥手中弯刀出鞘：“等你死了，我就告诉你！” “那看来我只好自己去问她了！”朱诺诺点头道。 “红泥，我来了！”一抹绿色飘然而至掠入了甜水巷，娇躯一晃落在了朱诺诺身后三丈处，与红泥一起把朱诺诺夹在了巷子中间。 红泥扭头问道：“马小刀呢？” 绿漾抽出腰间弯刀道：“很快就到！” “原来你们想杀的还不止我一个！”朱诺诺轻轻皱了皱眉头，“连马小刀也是你们的目标？” 红泥冷笑着点头道：“对，好让你们在黄泉路上也能做个伴！” “我突然想笑了！真以为我出宫是为了声色犬马？”朱诺诺右手缓缓抽刀，清脆龙吟顿时响起，“什么‘潜龙在郡’，龙头都敢摆到我天奉城里来了，我今天就借马小刀的这柄杀鹿斩了你们这个龙头，看看其它郡的那些龙身龙尾龙爪子还有什么作为！” “绿漾，动手！”红泥手执弯刀率先扑向朱诺诺。 话音未落，绿漾也已经扑到了朱诺诺身身后，一刀切向了对方的后腰！ “两个拾目倌是吧？”朱诺诺一跃而起，杀鹿宝刀直接对着红泥当头劈下，“告诉你们，我朱诺诺可不是个绣花枕头！一劈！” 两刀相交，铮的一声脆响红泥手中弯刀竟被杀鹿宝刀直接劈断，刀光瞬间划向红泥胸膛！ 红泥的瞳孔顿时收缩，身躯急促后掠，堪堪避过了这一刀！ “二撩！”朱诺诺头也不回，手中杀鹿宝刀直接向后撩去！ 咔嚓一声，半截弯刀剧烈旋转飞向天空，她后退慢了半步，右肩直接被杀鹿宝刀撩开了一条巴掌长的伤痕！ 一招逼退一个拾目倌，两招逼退两个拾目倌，朱诺诺心情大好，哈哈笑道：“再来！” 红泥身后的十余个柔水栏子已经挥舞着兵器扑到了朱诺诺身前，十几件兵器瞬间向着他招呼过去！ 朱诺诺身躯下沉旋转大半圈，一道弧长刀光急促横切众人腰间：“三旋刀！” 有两个柔水栏子被其余同伴推在最前，退无可退之下双双中刀，扔掉兵器捂住腰间伤口在地上翻滚惨叫起来！ 这时，绿漾身后的十余人也冲了过来！ 二十余人开始围殴朱诺诺！ “一劈！” “二撩！” “三旋刀！” “一劈！” “二撩！” “三旋刀！” …… 时间一长，有柔水栏子终于发现了端倪，大声喊道：“兄弟们别怕，这狗屁的太子殿下就只会这三招！” “吓死我了，一起上去剁了他！” “不好，秘密被发现了？”朱诺诺脸色一变，仰首大喊道，“龙三，再不出手，你的太子殿下就要嗝屁了！” 左边墙头的弓箭手之间突然起了骚乱，一道白影如同鬼魅一般左冲右撞，噼哩啪啦把那二十多个弓箭手从墙头上陆续丢了下来！ 同时，绿漾身后的巷口中一道瘦削身影直接冲进了巷子，手中一双短刃上下左右不住翻飞，杀得一众柔水栏子哀嚎不断，很快就冲到了朱诺诺身旁：“太子殿下，没事吧！” “马小刀？”朱诺诺顿时一脸感动，“没事才怪，我师父教我的三招刀法我都使了快十遍了！” 白色身影解决掉左边墙头的二十余个柔水栏子后，身躯一掠直接横飞过巷子扑到了右边墙头，惨叫声又一次不断响起！ 马小刀瞟了那白色身影一眼，只觉得叹为观止：“那人是谁？” “擎龙卫的三都统，龙三！”朱诺诺身躯一移缩到马小刀身后，杀鹿宝刀入鞘，“好兄弟，你打不打女人？” 马小刀无奈笑道：“太子殿下，得看什么情况！” 朱诺诺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前面一红一绿两个杀气腾腾的纤细身影道：“就眼前这种情况！” “太子殿下，您说了算！”马小刀笑道。 朱诺诺拍了拍他的肩膀：“马小刀，我没招了，你上吧！” 第143章 太子殿下的小九九 马小刀和龙三各自出手，龙三负责剩余的几十个柔水栏子，马小刀一人双刃迎战红绿两名拾目倌。 一盏茶的工夫，二十多个柔水栏子已经尽数倒地，戴着白色面具的龙三收手掠回了朱诺诺身旁！ 朱诺诺拍掌赞道：“龙三，还是你厉害！” 龙三淡淡地道：“殿下那三招才厉害！” 朱诺诺理所当然地笑道：“那是！” 正与红泥联手合力对战马小刀的绿漾见状不小心分了分神，马小刀左手的玄牝便趁机捅进了她的腹部，伤口虽深却不致命，但拔出之际还是喷出了一股嫣红的鲜血！ 绿漾捂着伤口后退半丈，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红泥见状面色一沉，挥刀逼退马小刀后迅速掠到绿漾身旁扶住了她：“怎么样？” “死不了！”绿漾强咬着牙撑住身体，“红泥，看来今晚我们要失手了！你快走，我替你拦住追兵！” 红泥咬牙道：“要走一起走！” 马小刀摇摇头，劝道：“你们都走不了，不想死的话放下兵器投降吧！” “呸！”红泥朝地上啐了一口，低声骂道：“马小刀，你别做梦了！” 马小刀冷冷道：“两位，这里可是天奉城，天子脚下，你们区区几十人就想刺杀太子殿下，也太异想天开了！” 巷头巷尾突然同时传来了齐刷刷的脚步声，两队雪甲兵士近百人迅速涌入了这条名为甜水的巷子！ 一个将军打扮的魁梧男子扶着剑柄急步走到朱诺诺跟前，单膝下跪道：“奉天营陆见明拜见太子殿下，末将救驾来迟，请太子殿下赐罪！” 朱诺诺点头道：“今天之事我没有提前知会奉天营，陆将军来的已经算快了！不怪你的，起来吧！” “多谢太子殿下！”陆见明起身后打量了一下巷子里面的状况，轻声问道，“太子殿下，请问还有什么需要末将做吗？” “还真有！”朱诺诺想了想，吩咐道，“你留下二十人在此善后，然后带着其他人先去把栖云馆围了，一个人都别放出来！我迟些便到！” “得令！”陆见明点了二十人留下供朱诺诺差遣，领着其他人又风风火火冲出了巷子！ 二十个奉天营的兵士把红绿两个拾目倌围在了巷子中间！ “红泥，还记不记得我们一共做了多少年姐妹了？”绿漾面如死灰，扭头对红泥道，“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快二十年了！”红泥红着眼凄然一笑道，“绿漾，我们怕是逃不掉了！” “可是六殿下怎么办？”绿漾神色很是绝望，“她还在栖云馆等着我们的消息呢！” 红泥突然毫无征兆地一刀捅入了绿漾的心口，抽出刀后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绿漾愕然地看着自己胸膛上不停往外涌着血的伤口：“为……什么？” “对不住了绿漾，就算是死，我们也不能给六殿下丢人！”红泥弯刀一拉，一股鲜血从她脖子喷出，身躯缓缓瘫倒在绿漾身上！ 马小刀叹息一声，收了双刃走到朱诺诺身旁！ “谢了，兄弟！”朱诺诺好奇问道，“不过，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马小刀耸了耸肩道：“问人啊，所幸街上还有些行人百姓，用最笨的方法一路问过来的！” 朱诺诺笑道：“最笨的方法，也是最直接好用的方法！” 马小刀扭头四处看了看，发现龙三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太子殿下，龙三前辈呢？” 朱诺诺笑道：“擎龙卫的人一般都不喜欢抛头露面，事情解决，他就会自行隐藏行踪！” 马小刀点头道：“但是他还在你的附近，对吧？” “当然！”朱诺诺有些无奈，“这是陛下安排好的，我哪能拒绝，除非我不想出宫！” 奉天营的兵士开始善后，无非就是把尸体都运走，把巷子里面的血迹都冲洗干净！ “那我呢？”马小刀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轻轻笑道，“我也是被你们安排好的？” “马小刀，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很特别？”朱诺诺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扭头看着他道，“无论你出现在什么地方什么事件当中，事情的走向最终都会被你影响改变！” “我有那么厉害吗？”马小刀挠了挠头问道，“我怎么不晓得？” 朱诺诺斩钉截铁地道：“你有的！” 马小刀笑着问：“所以，这些影响和改变是好的还是坏的？” “目前来说，都是好的！”朱诺诺神情认真，“如果有一天我们不是朋友了，那可就说不准了！” 马小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所以殿下才会和我交朋友？” 朱诺诺扭头注视着他道：“所以马小刀，希望我们能是永远的朋友！” 马小刀想了想，才道：“只要天奉的皇帝是好皇帝，天奉的太子殿下是好的太子殿下，那你和我就会一直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朱诺诺问道：“以谁的判定为标准？” 马小刀道：“当然是百姓！” 朱诺诺咧嘴一笑，朝着马小刀伸出右手的拳头：“一言为定！” 马小刀伸出左手拳头和他撞了一下：“一言为定！” 朱诺诺伸手一把搭上了马小刀的肩膀，笑着道：“走，带你去栖云馆认识认识倾城绝色的慕馆主！说不定，于你而言还是个惊喜！” “不是惊吓就好！看来，今晚是没得睡觉了！”马小刀边走边无奈地道，“太子殿下，听说栖云馆有各地送来的美酒？” “那是不假！”朱诺诺笑道，“天奉十八郡，只要你说得出地方，只要那个地方出产酒水，几乎都能在栖云馆里找得到！” 马小刀心中一喜，连忙问道：“那拒蛮关的烧刀土酿有没有？” “肯定有！”朱诺诺点头道，“半月前我才和龙三去喝过一坛，不过那酒太烈，我最多只能喝两碗，上了三碗就得找人抬我回宫了！” 马小刀哈哈笑道：“那太子殿下的酒力的确有些——” “马小刀，不准说‘不行’二字！”朱诺诺正色道，“男人最忌讳听到‘不行’两个字！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这般小的年纪竟然会喜欢烧刀土酿这样的烈酒！” “骑最烈的马，喝最烈的酒，杀最凶悍的敌人！”马小刀笑道，“这才是人生最大快活事！” 朱诺诺叹息道：“你小小年纪就这般洒脱，我是学不来了！” “太子殿下，男人除了忌讳别人说‘不行’二字，应该还忌讳别人说‘小’这个字吧？”马小刀一本正经地道。 “马小刀，这是谁教你的？”朱诺诺哈哈大笑道，“看来咱们果然能聊到一块去，真真切切就是同道中人！” 马小刀苦着脸道：“在拒蛮关的时候，我有一个不太正经的师叔！” 朱诺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那你得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还是算了吧，祸害我就算了，要是连太子殿下也祸害了，他可就是天奉王朝的千古罪人了！”马小刀连忙摇头道。 天奉城另一边，尚书府后院一间厢房里面。 一个半夜起身解手的老道士迷迷糊糊中突然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顿时抖湿了一手！ “我嘞个去，谁半夜三更还在说本道爷的是非？” 第144章 耶律天意 二人很快赶到了座落在千花巷的栖云馆。 千花巷巷口出去，就是天奉城最大最热闹的天阳街，也是天奉城的中轴大街！ 栖云馆的名字虽然起得优雅，但其实是跟怡红院差不多的声色场所，只是规模很大，是城里同类型的场所中最拔尖的存在！ 只看它的门头，就极尽大气奢华！ 栖云馆的门面宽六丈，四根一人合抱的贴金白玉柱子伫立街旁，宽两丈的正门高却有五丈，两扇巨大的朱红色大门上布满了拳头般大小的镏金铜钉，最高处的门楣上挂着一块昂贵霸气的银底金字匾额，上面描着三个笔画圆润的金色大字： 栖云馆！ 没人知道这栖云馆真正的幕后老板是谁，只知道馆主是个娇媚天成的绝色美人，名字叫做慕栖云，有人称她为慕馆主，也有人称她栖云馆主，姿色才情放在整个天奉城也是最出众的一位！ 此时已是半夜子时，近百人的奉天营兵士在大将军陆见明的亲自率领下把栖云馆围了个水泄不通，没有一个人能从里面出来，留连馆中的贵客们被禁足后纷纷抱怨不已！ 陆将军见状直接领了二十兵士冲入了大堂，腰间佩刀铮铮铮陆续出鞘，一众客人才噤若寒蝉，一个个缩在大堂各处，再也没人敢出来嚷嚷了！ 朱诺诺和马小刀抬脚走上台阶，陆见明刚好从里面迎了出来，抱拳行礼道：“太子殿下，都控制住了，没有放一个人离开！” “做得好！”朱诺诺跟在他身旁走入大堂，四处打量了一会后，伸手对着不远处的几个莺莺燕燕指了指，“把她们带过来！” “是！”陆见明挥了挥手，立刻有五六个奉天营的兵士上前把人押了过来！ “军爷饶命，奴婢们向来安分守己，不知今日犯了何事，要受这般对待？”几个女子吓得花枝乱颤，其中一个身穿红衣的看上去比较老成持重一些，低着头颤声问道。 朱诺诺笑道：“阿珂姑娘，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 红衣女子闻言一愣，抬头一看满脸惊诧：“这……这不是朱公子吗？” 朱诺诺点头道：“我问你一事，只要你如实回答，你和你的姐妹们都不会有事！” 叫阿珂的红衣女子连忙点头道：“朱公子请问，奴婢知无不言！” 朱诺诺问道：“慕馆主今天在吗？” 阿珂姑娘愣了一下，连忙点头道：“在的在的，就在三楼的闺房中！” 朱诺诺再问了一句：“你确定？” 阿珂姑娘点头道：“奴婢确定，不久前奴婢才刚从馆主房间出来的！” “她竟然不逃？”朱诺诺闻言有些惊讶，喃喃自语道，“果然不愧为一馆之主，有魄力！” 阿珂姑娘偷偷抬头，打量了一下朱诺诺，小心问道：“朱公子可是有事要寻馆主？奴婢可以给朱公子带路！” “我记得上几次听馆主弹曲都在二楼，三楼还真没上过！”朱诺诺笑着点头道，“也好，劳烦阿珂姑娘给我们带个路！” 阿珂姑娘朝着朱诺诺福了一安，转身朝楼梯走去：“请公子随奴婢来！” 陆见明上前抱拳道：“我随殿……我随公子一同上去吧？” “不必，我和马小刀上去就好了，将军替我守住所有出口，还是那句话，一个人都不能离开栖云馆！” “是！”陆见明连忙躬身点头道。 朱诺诺扭头对马小刀道：“我们走吧！” 二人跟着阿珂姑娘顺着楼梯上了二楼，然后转角继续往三楼走去。 “那个，朱公子，奴婢斗胆问一句，我们馆主可是犯了什么事？”阿珂姑娘边带路边小心问道。 马小刀插了一嘴，冷冷道：“不该多问的别乱问！” “是是是，是奴婢僭越了，奴婢不问了！”阿珂吓得顿时住嘴，老老实实继续带路。 三人前后脚上了三楼，穿过窄长的廊道后在最后一间厢房前停下了脚步！ 阿珂姑娘上前敲了敲房门道：“禀告馆主，有客人来找您了！是上次来听过您弹曲的朱公子！” 屋里沉寂了一会，才有一个悦耳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知道了，让他们进来吧！” 阿珂推开房门，对着朱诺诺和马小刀伸手道：“两位请！” “多谢阿珂姑娘，你可以下楼了！”朱诺诺点头笑道。 “是，多谢公子！”阿珂连忙转身离开了。 朱诺诺抬脚走进了房间：“慕馆主，我们又见面了！” 马小刀连忙跟了进去！ 房间最里头一张案桌后面端坐着一位身穿青纱长裙的美丽女子，淡淡地道：“两位，请坐吧！” 三丈外，朱诺诺和马小刀并肩盘腿而坐！ 女子身前案桌上，一个镂空铜炉里正燃着香，一缕清烟笔直向上，分外好看！ 慕栖云目光落在朱诺诺脸上，轻声问道：“敢问奴家是该叫您朱公子，还是太子殿下？” “都行，不过就是一个称呼而已！”朱诺诺笑道，“不过既然说到这里，我也想问一下，我是该称呼你为慕馆主呢，还是绒狄的六殿下？” 一旁的马小刀顿时惊住，连忙抬头看向对方的眼眸，却分明不是蓝色！ “看到你们出现在这里，我就知道红泥和绿漾失手了！”真实姓名是耶律天意的美丽女子伸手在眼前轻轻一抹，一双褐色眼眸便变成了浅蓝色，“看来天奉王朝的太子殿下的确不好杀！马小刀，是因为你也在场吗？” 马小刀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准难成事！”耶律天意脸上渐渐浮现出恨意，“我的七弟，五姐姐，四哥哥和三哥哥，全都因你而死！” 马小刀有些无奈，点头道：“抱歉，可能我和姓耶律的人天生八字不合！” 耶律天意低头看着朱诺诺腰间的杀鹿宝刀，凄然一笑道：“我输了，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朱诺诺问道：“你为什么不逃？如果在红泥绿漾出手杀我之际你就逃走的话，应该还能有一线生机！” 耶律天意神色黯然道：“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就算逃出了栖云馆，可还逃得出天奉城？就算逃出了天奉城，可还能逃得出奉天郡？可还逃得出你们天奉王朝？” 朱诺诺叹息一声：“的确是有些困难的！” “我不逃的另外一个原因——”耶律天意扭头狠狠瞪着马小刀道，“就是想着留下来，看一眼这个叫马小刀的家伙，究竟是长了什么三头六臂，竟能在苦寒大荒杀我七弟，杀一人退我绒狄十万师！” 马小刀耸了耸肩道：“现在你见到了，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斥候，没有你口中所谓的三头六臂！” “马小刀，你别得意！”耶律天穹绝色的脸庞变得有些狰狞，“我父王和我大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马小刀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放心，我一定会去找他们的，耶律姑娘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们吗？但说无妨，马小刀必定一字不漏带到！” 耶律天意神色一愣，突然颠狂大笑道：“好你一个马小刀，年纪轻轻，竟如此张狂！” “张狂？”马小刀也是愣了一下，扭头看着朱诺诺道，“我有吗？” “有的！”朱诺诺点头道，“尤其是最后那两句，我听了都忍不住差点要揍你一顿，太嚣张太过份了！” 马小刀看着耶律天意道：“我是真心的！” 朱诺诺再次愣住：“这一句不说还好，更诛心！” 马小刀摇头：“那我还是不说话了！” 朱诺诺看着耶律天意道：“六殿下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耶律天意神色凄美：“太子殿下能不能留我一命，只要不杀我，以后我就是太子殿下的人了，为奴为妾甚至是玩物禁脔都可以，只要太子殿下能留我一命！” 朱诺诺脸上笑意尽失，神色肃然地摇了摇头：“六殿下有倾世之貌，可以说是我见过所有出色女子中最拔尖的一位，按理说想一亲六殿下芳泽的人应该数之不尽，所有人都愿意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但是抱歉了！我不能，也不敢，在我眼中，你就是一条最美丽的毒蛇，我怕被咬！” “好吧，临死前能得天奉王朝的太子殿下如此夸赞，我耶律天意也是死而无憾了！”耶律天意面如死灰，“能不能借杀鹿宝刀一用！” “可以！”朱诺诺伸手抽出杀鹿宝刀扔在耶律天意身前的案桌之上。 耶律天意颤抖着双手捡起杀鹿宝刀，调转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腹部，一咬牙，双手用力把刀捅进了自己体内！ 鲜血顿时染红一地！ 马小刀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一幕，没有说话。 “朱诺诺……马小刀……你俩别得意……会有人……替我报仇的……”耶律天意口中涌出一大口鲜血，“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马小刀看着她的身躯无力软倒在案桌上，颤抖了几下后归于死寂！ 绝色美人，就此殒命！ 朱诺诺摇了摇头，苦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毒！” 第145章 秋风微凉 半夜丑时。 朱诺诺和马小刀一同并肩走出了已经解禁的栖云馆。 陆见明上前抱拳揖礼道：“殿下，栖云馆中所有人都已严格盘查过了，耶律天意的尸首也已经处理妥当，不如让末将带着奉天营的兄弟护送殿下回宫吧？” “不必了，此处事了，城中己无隐患，就没必要再劳烦陆将军了！”陆见明摇头笑道，“将军，让兄弟们早些回去歇息吧！” 陆天明见状只好点了点头，恭敬道：“好吧，那末将就先带兄弟们撤了！” “去吧！”朱诺诺看着一众奉天营的兵士列队离去，扭头看了马小刀一眼，“要不你再陪我走一段，咱哥俩再唠几句？” 马小刀点头道：“也行！” “对了，你先等我一下——”朱诺诺突然转身走回栖云馆，片刻过后，抱着两个脑袋大小的酒坛走了出来，“马小刀，这是之前答应你的，来自北荒郡的烧刀土酿！” “太子殿下，我那就是随口一说！”马小刀连忙接了过来，“其实一坛就够了！” 朱诺诺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道：“本来就打算给你一坛，另一坛你帮我带给我师父，我知道你们都住在老师的尚书府里！他跟你一样，也好这一口！” 马小刀点头笑道：“行，举手之劳！” “走吧！”朱诺诺率先下了台阶，顺着千花巷往南走去，“这一宿折腾，还真是有点累了！” 马小刀抱着两坛酒跟在他身后，好奇问道：“太子殿下，耶律天意一死，朝廷将会如何处置这栖云馆，会将它关闭吗？” 半夜的千花巷中行人寥寥无几，中秋已过，晚风微凉！ 朱诺诺扭头打趣道：“你是怕没了栖云馆，以后在这天奉城里就喝不到烧刀土酿？” 马小刀摇头笑道：“那倒也不至于！” “关闭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栖云馆可是个日进斗金的销金窟！”朱诺诺摇头道，“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户部就会派人前来接管，大概会扶植一个新的馆主出来打理此处，当然，人只是朝廷的牵线木偶，以后的收入肯定都是要充公的！” 马小刀点了点头：“明白了！” 朱诺诺摸着腰间的杀鹿宝刀继续往南走着，悠悠然如闲庭信步：“马小刀，其实你是想问耶律天意后面的大人物是谁，对吧？” 马小刀尴尬地笑了笑：“果然瞒不过太子殿下！” 朱诺诺微微一笑，道：“这栖云馆的背后，正是那权势醺天的国公府！” 马小刀愣了一下，恍然道：“难怪，这般规模的风月场所，若说身后没人撑腰我还直不相信！不过太子殿下，那毕竟是国公府，这晚我们这么一闹，国公爷的面子上怕是不好看吧？” “你还替他着想？”朱诺诺笑眯眯地看着他，“从拒蛮关到天奉城，尤其是在那洛水郡，吃他的哑巴亏还不够？” 马小刀心中一震，惊讶道：“太子殿下竟连这些事情都知道了？” “马小刀，你还是没把我朱诺诺当兄弟！”朱诺诺叹息一声，摇头晃脑往前快步走着，“真以为咱们天奉王朝的皇帝陛下昏庸无能到目盲耳聋不成？” 马小刀连忙追上去：“不敢不敢，正所谓虎父无犬子，看太子殿下如此英明神武，就知道陛下肯定也是至圣至明的千古一帝，肯定早就知道了洛国公的狼子野心！” 朱诺诺停下脚步瞪了他一眼：“马小刀，没想到你拍马屁的功夫也是出类拔萃啊！” 马小刀讪讪笑道：“太子殿下请息怒！” 朱诺诺哼了一声，继续朝前走去：“马小刀，你就瞧着吧，明天殿会一过，肯定会有震动朝野的大事发生！” 马小刀小心翼翼问道：“殿下，能不能先透露一点？” “不能！” “说说呗！” 二人离开千花巷到了天阳大街，朱诺诺似是被马小刀问得有些招架不住，突然伸手拦住了马小刀：“怕了你了，就到这吧！你回尚书府，我自行回宫，下次再见！” 马小刀愣了：“太子殿下，还没聊完呢！” “明天继续！”朱诺诺跑得比兔子还快，头也不回摆手道，“马小刀，明天巳时，国公府门口见！” “国公府门口？”马小刀心中一震，想问清楚，结果发现朱诺诺已经跑没了影，无奈之下他只好认了尚书府的大概方向，转身离开了天阳大街！ 再次经过那条绿漾飞刀传信的小街，马小刀从一个隐蔽角落找回了那两小坛高粱酒，慢慢回到了尚书府的后门！ 后门虚掩着，小厮东来正倚在门口打着瞌睡，听见声响后连忙睁眼迎了上来：“公子，您终于回来了！” 马小刀心中惊讶：“东来，你不会是一直在等我吧？” 东来挠头笑道：“这不是怕公子回来进不了门嘛，我也没等多久，就一小会！” “真是抱歉了，遇上一些事情，回来晚了！”马小刀心里很是感动，一边往屋里走着一边把两坛高粱酒递了过去，“刚好买了几坛酒，这两坛就给你了！” 东来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马小刀仍旧递着：“拿着吧，特意买给你的，不过这可不是果酒，是云水坊的高粱酒呢，不能贪杯，否则醉酒坏事被杨管家责罚可别赖我！” “不会不会，公子放心，我就晚上睡觉前呡一小口，绝对不会喝醉误事的！”东来受宠若惊接过两坛高粱酒，“东来多谢公子了！” “锁了门早点休息吧！”马小刀摆摆手，抱着两坛烧刀土酿往院子走去。 “公子晚安！” 院子门口，一个苍老的身影在深夜的秋风中悄然站着。 马小刀一眼认出了对方，连忙走了过去，笑道：“胡官，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不会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吧？” 胡犁淡淡地道：“见过太子殿下了！” 马小刀愣住，连忙点头道：“胡官果然是无所不知，太子殿下还让我给您带了一坛拒蛮关的烧刀土酿呢！” “正好，老头子我的葫芦空了，赶紧给我倒满！”胡犁从腰间解下了金色小葫芦。 马小刀打量了四周一会，伸手指了指胡犁身后：“胡官，这里乌灯黑火的，要不先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再倒？” “也行！” 马小刀陪同胡犁一同走入院子在石桌前坐下，把自己腰上的金色小葫芦也解下来和胡犁那只摆到了一起，开了一坛烧刀土酿把两个葫芦都装满了！ 胡犁拿起自己的葫芦仰首倒了一口，吧唧了一下嘴巴，闭眼笑道：“还是这个味道才够劲！” 马小刀偷偷瞧了他一眼：“胡老，您这身体，喝酒可要悠着点！” 胡犁把葫芦系回腰间：“说说吧，今晚到底出去干了什么坏事，搞到这么晚才回来！” 马小刀笑了笑，把小葫芦挂回腰上后，开始一五一十把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都告诉了对方！ 胡犁听完点点头道：“看来你和太子殿下聊得还不错！” “那是，我们投缘得很！”马小刀道，“胡官，太子殿下还约了我明天一起去国公府呢？” 胡犁突然起身道：“行，那今晚就到这，你也早点睡吧！” “胡官，这就不聊了？”马小刀呆了一下。 胡犁一手抱起那坛没开封的烧刀土酿往房间走去，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明天见吧！” “这就完了？”马小刀挠了挠头，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前辈，你们师徒俩怎么都一个徳行呐，说话都只说一半吗？” 第146章 朝野震动 第二日辰时，奉天殿上朝会结束，文武百官陆续退朝出宫回府！ 没多久，重磅的消息便接二连三震惊了整座天奉城！ 首先，被贬北荒郡拒蛮关十六载的原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徐尘，身穿一品文官大红袍服重新出现在奉天殿中！ 接着，官复原职的徐尚书直接上奏弹劾了护国公洛惊鹄“叛结外贼玩侮朝廷”、“无端兴兵敛财自肥”、“排除异己迫害忠良”、“豢养私兵残杀无辜”等等十大罪状，桩桩件件有理有据，奉天帝雷霆震怒，责令大理寺与太子调遣奉天营同查此案，即日起将洛惊鹄收监大理寺，查封国公府，一旦罪名坐实，即时废除洛惊鹄中书令、兵部尚书及护国公称号，诛连九族，财产尽数充公！ 然后，奉天帝殿上下旨，令太子朱诺诺监国！ 殿会一散，大理寺便马上调遣奉天营围了国公府，只等太子殿下一到便开始查抄家产！ 天奉城内风云变幻，人心惶惶！ 当这些重磅消息在城内不停发酵之时，马小刀还在尚书府中酣睡不醒，直到马惊虎拼命敲响房门，他才揉着双眼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起身开门！ “小刀，你怎么还在睡觉，知不知道外面都快闹翻天了？”马惊虎兴奋地道，“洛国公倒台了！” 马小刀愣了一下，连忙问道：“老姐，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末了！”马惊虎见他神色一点都不惊讶，连忙问道，“你早知道了？” 马小刀没回答，边开始找水洗漱边问道：“老姐，其他人呢？” 马惊虎道：“徐老和两位千候官都入宫未回呢，破风和蛮牛还没起来！” 马小刀问：“伍长大人呢？” 马惊虎摇摇头道：“还是没有醒！” 马小刀怔了一会，洗漱完后把桌上的金色小葫芦系在腰上，抬脚向肩外走去：“老姐，我现在有急事得出去一趟，你替我好好照顾着伍长大人，我很快回来！” 马惊虎愣了愣，冲着他的身后道：“小刀，你到底去干嘛？” “你就别问了，等回来再慢慢告诉你！”马小刀声音已经远去。 从正门出了尚书府，马小刀一路向人打听，好不容易找到了在天阳大街西南角的国公府，发现已经被奉天营的兵士围成了铁桶一般，领头的竟然还是大将军陆见明！ 马小刀连忙上前打招呼道：“陆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陆见明向着马小刀拱了拱手道：“小刀兄弟也来了？” “跟太子殿下约好的！”马小刀四处打量了一会，“他人呢？” 陆见明回答道：“等等吧，殿下还没到呢？” “还好，我没来迟！”马小刀松了一口气，扭头看着国公府那奢华大门，问道，“陆将军进去看过了没，洛惊鹄还在不在里面？” 陆见明摇头道：“没有，末将接到命令就带人前来围府了！太子殿下和大理寺的人不到，我们哪敢进去啊？瓜田李下的，出了什么事情有一万张嘴巴也说不清楚！” “也是！”马小刀点头道，“还是陆将军想到周到！” “马小刀，你手脚怎么比我还快！”不远处，天奉王朝的太子殿下朱诺诺腰间佩着杀鹿宝刀急步走了过来，身后跟了一大群人！ 马小刀和陆见明连忙迎了上去，异口同声地道：“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我来为两位引荐一下！”朱诺诺扭头看向身旁那位穿着二品大红袍服戴着一顶长翅幞帽的长须老者，“这位是大理寺卿陈贡陈大人，这次和我一同负责查洛惊鹄一案！” 陆见明和马小刀再度行礼道：“见过陈大人！” “不必客气，陆将军老夫自然是认得的！”陈贡有些疑惑地看着马小刀，“这位小兄弟就有些面生了，不知如何称呼？” “我是……”马小刀有些为难了，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 朱诺诺淡淡地道：“陈老，他是我师父派来协助我的人，名字叫马小刀！” 陈贡哦了一声，小声问道：“度望府？” 马小刀悄悄看了一眼朱诺诺，点头道：“是的！” 陈贡对着马小刀竖起大拇指，赞赏地道：“年轻有为！” 马小刀连忙谦虚抱拳道：“不敢不敢，晚辈需向陈老多多学习！” “小刀兄弟客气了！”陈贡笑道。 “陈老，时辰不早了，我们开始吧！”朱诺诺微笑着道。 “对对对，殿下请！”陈贡连忙伸手邀请道。 “陆将军今天带了多少奉天营的兄弟过来？”朱诺诺边抬脚走进国公府大门边问道。 陆见明连忙回答道：“禀报太子殿下，一共来了一千人！” “五百人守着外面，五百人随同我们进去！”朱诺诺开始有条不紊下令。 “是！”陆天明举起左手，朝着外头伸出五个手指，然后又握起拳头晃了两晃。 五百奉天营的兵士跟着众人后面一同涌入了国公府！ 马小刀跟在朱诺诺身后，看着眼前的国公府内院不禁有些目瞪口呆：“这国公府也太大了吧！” 朱诺诺冷笑道：“据说这国公府占地三百多亩，府中养了二百多人，你说大不大？” 顺着宽五丈的石板路往前走，马小刀看见路两旁跪倒了许多府兵和奴仆，一个个低着头贴在地上，身躯瑟瑟发抖！ “陆将军！”朱诺诺越往前走脸色越是难看，“三百人把府中所有人控制一处，两百人配合陈大人抄家，找到洛惊鹄后马上来报！” “是！”陆见明挥了挥手，五百奉天营的兵士开始四散开去。 奉天营的兵士在前面开路，朱诺诺独自领着马小刀来到了一座雕梁画栋的木制红楼前，门前二十级的白玉台阶却高达一丈，大门上方挂了一匾： 旭明堂！ “小刀，我们且等等看，看看我们这位国公爷什么时候会浮出水面！”朱诺诺抬头看着那匾，“我去，这三字还是我父王的手笔！” 半个时辰过后，陆见明匆匆来到了朱诺诺面前，抱了抱拳，神色有些奇怪地道：“殿下，找遍全府，还是没有发现洛惊鹄！” 朱诺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问过府里的人了？” “都问了，个别的我还上刑逼供过，都说不知道！”陆见明沉声道。 “他到底是提前得到消息逃了？还是藏了起来？”朱诺诺喃喃自语道，过了一会，扭头看向陆见明，“陈老抄家抄得如何了？” 陆见明回答道：“到目前为止，已抄出价值约十万两的金银珠宝，另外有各种名贵的字画玉石珍稀药材等，加起来大概总数在二十万两左右！” “二十万两？”朱诺诺冷笑一声，“不过是九牛一毛吧！” 陆见明拱手道：“我让他们继续查，挖地三尺也要把姓洛的和其它财物都找出来！” 一声高亢鸟啸，青穹上出现了一个白色的鸟影！ “是师父的玉爪小白！”朱诺诺抬头看去，有些疑惑地道，“怎会出现在此处？” “呃呃，它可能是来找我的！”马小刀尴尬笑道，从怀里掏出骨哨吹了起来！ 海冬青小白听见哨声后急坠而下，稳稳落在马小刀的手臂上！ 马小刀解下它脚踝处的小竹筒后，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两块肉干奖励给了小白，鸟儿吞下一块，叼着另一块扑翅飞回了天穹！ 马小刀取出里面纸条，看完笑着递给了朱诺诺：“还是我二师兄靠谱！” 朱诺诺看完脸色大喜，把纸条递给了陆见明：“马上去找到密室的入口！” 陆见明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地下有密室，入口在书房！ “末将马上去找！”陆见明转身急步离去。 朱诺诺有些兴奋地笑了起来：“马小刀，你二师兄血手的情报来得太及时了？” 马小刀惊讶地道：“殿下也认识我二师兄？” 朱诺诺摇头道：“没见过，但知道这个人的存在！许多年前父王与两位千候官下的那盘大棋，其实我也略知一二！” 马小刀顿时恍然，点头道：“二师兄血手是胡官从东府借过来的斥候百长，之前一直化名鬼首潜伏在国公府中，所以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地方了！” 陆见明很快去而复返，脸上带着惊喜的神色：“殿下，找到洛惊鹄了！” 朱诺诺精神一振：“死的活的？” 陆见明微微喘着气道：“活的，就藏在地下密室之中，我们还从里面解救出许多之前失踪的官员！” 朱诺诺赶忙迎上去道：“赶紧在前面带路！” 二人跟在陆见明身后直奔洛惊鹄的书房，果然看见那幅牡丹屏风后面的密室入口，进去后在阴暗的甬道里面七拐八拐，很快便来到了那间书房之中！ 书房中央，一个长着修齐胡须脸容俊朗气质非凡的中年男子正仰着头看着头顶的窗洞，神情很是落寞！ 中年男子扭头看了一眼朱诺诺，笑道：“原来是太子殿下亲临，洛某有失远迎了！” 马小刀看着眼前此人，心中无名火起，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第147章 我想单独跟他聊几句 朱诺诺走到紫檀书案后头的太师椅上施施然坐了下来，陆见明和马小刀一人一边站到了他的身后！ 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四个气势非凡的大字，朱诺诺冷冷道：“云巅平天？” 洛惊鹄站在那透明窗洞之下，光线直射而下笼罩了他的身躯，脸容看起来有些氤氲不清：“太子殿下，这字是我的手笔，写得还不错吧？” “是不错，笔划之间足可见国公爷的狼子野心！”朱诺诺起身走到紫檀匾额前，腰间杀鹿宝刀突然出鞘，一道寒光过后，匾额一分为二跌落地上！ “不过就是一幅字而已，殿下何必要跟它过不去？”洛惊鹄皱眉道，“再说了，我对你的父王可是赤胆忠心，何来什么狼子野心？” “赤胆忠心？”朱诺诺冷笑道，“你好意思说出这四个字？” “殿下——”洛惊鹄淡淡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国公爷是觉得本殿下冤枉你了？”朱诺诺收刀入鞘回到大师椅上坐好，“国公爷可知今日朝堂之上发生了什么大事？” 洛惊鹄点头道：“不就是徐尘老儿回到天奉官复原职，在朝堂上奏弹劾了我十宗大罪吗？” “想不到国公爷在府中也这般消息灵通！那么——”朱诺诺双手撑着紫檀书案直起身子，冷冷盯着洛惊鹄道，“国公爷可认罪！” 一身被光亮照得发白的洛惊鹄淡淡地道：“殿下，我与奉天帝一同打江山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呢，你有什么资格审问我？要问，也是你父王来问！” “国公爷此言差矣！”朱诺诺从怀中掏出一物亮给洛惊鹄看，“国公爷不妨先看看这是什么？” 那是一块玉白方印，上端有双龙交缠！ “双龙印？”洛惊鹄脸色微微一变。 朱诺诺肃然道：“国公爷可知，父王在今日朝堂之上已颁旨下令让我监国了！” 洛惊鹄神色似乎很是讶然，过了许久，才突然无奈点头：“原来如此！太子监国，天经地义！” 朱诺诺把双龙印收入怀中，冷着脸问道：“所以，你到底认不认罪？” “行！”洛惊鹄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唏嘘，“不错，都是我做的，我都认罪！” 朱诺诺顿时愣住，半晌没回过神来！ 这就认罪了？ 旁边的马小刀心中也很是诧异，原本以为洛惊鹄会鱼死网破，不曾想他这么快就认罪了！ 洛惊鹄咧嘴笑道：“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很好！”朱诺诺点头道，“洛惊鹄，我再问你，国公府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都藏在什么地方了？” 洛惊鹄假装糊涂地道:“殿下，你们不是正在抄我家么？” 朱诺诺咬牙道：“你身居高位近二十年，只从府中搜刮出来二十余万，你诓谁呢？” 洛惊鹄死不承认：“太子殿下，别的先不说，抓贼得拿赃，有本事你就找出来！” “不肯说是吧！”朱诺诺脸色很是难看，“那我们就换个地方再说！来人，把他先押回大理寺！” 马小刀扭头对朱诺诺道：“殿下稍等，我想单独跟他聊几句！” 正在气头上的朱诺诺扭头看着马小刀想了想，才勉强点头道：“来人，先给我们的国公爷戴上手镣脚镣！” 陆见明对着旁边侍立的奉天营兵士打了个眼色！ “是！”马上有奉天营的兵士拿着沉重的镣铐来给洛惊鹄套上。 镣铐太重，洛惊鹄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 “马小刀，我在上面等你，完事了你把他押上来！”朱诺诺对着陆见明点了点头，率先走入了秘道。 “随我先撤退！”陆见明扬了扬手，领着一众兵士退出了地下书房。 “多谢殿下！”马小刀目送朱诺诺离开后，缓缓走到洛惊鹄身前两丈盘腿坐下，冷冷冷盯着对方，“国公爷，聊聊呗？” 洛惊鹄脸色平静：“你就是马小刀？” 马小刀点点头：“我就是马小刀！” “果然是年少有为！”洛惊鹄捧着手上沉重的镣铐，叹息道，“从拒蛮关到天奉城，一路上杀机四伏，想不到你都能逢凶化吉挺了过来，当真了不起！” 马小刀道：“多得我有许多贵人相助，才能顺利走到天奉城，才能这般坐在你面前与你对话！” 洛惊鹄点头道：“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 马小刀双手微微握拳，许久才开口道：“十六年前，是不是你唆使最强斥候狂狮暗中偷出黑甲军和天奉龙骑的战略布防图送给了当时绒狄的兵马大元帅耶律经天？” 洛惊鹄愣了愣，没有马上回答。 “说！”马小刀低声怒吼道。 洛惊鹄这才回过神来，点头道：“是我！” 马小刀双眼通红，一双拳头攥得更紧了：“所以，洛惊鹄，你果然就是害死我爹娘的幕后真凶？” “你爹娘？”洛惊鹄身躯微微一震，诧异道，“你是顾不回和纳兰飞鸾的孩子！” 马小刀突然起身一脚把洛惊鹄踹倒在地，神情悲愤地道：“你不配提起我爹娘的名讳！” 洛惊鹄狼狈起身，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嘿嘿笑道：“难怪这一路走来会有那么多人帮你，原来你是他们的儿子！怎么，想在这里杀了我，为你父母报仇？” 马小刀退后两丈，深吸了一口气把体内的怒火压了下去，重新盘腿在地上坐好，死死瞪着对面的洛惊鹄道：“你放心，我今日不会杀你！有太子殿下和大理寺在，轮不到我来行私刑！” 洛惊鹄突然抬头看向那个窗洞，神情有些沮丧：“马小刀，其实你杀了我也无妨，毕竟十六年前死的不仅仅是你的父母，我儿洛慕城也是死在了那次变故之中！你杀了我，我们父子二人也能团聚了！” “什么？洛慕城大将军是你的儿子？”马小刀这下是真的愣住了，当初狂狮也没有说啊，“他既然是你儿子，为何会死在苦寒大荒？” 洛惊鹄眼眶湿润，喃喃道：“我也想救他来着，可是他不听我的！我们虽是亲生父子，却势同水火！” 马小刀有些明白了：“你儿子也瞧不上你的所作所为，所以才与你划清界限，对吧？姓洛的，这就是报应！” 洛惊鹄颓然瘫倒在地！ “最后一个问题！”马小刀冷冷道，“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都藏在了什么地方？” 洛惊鹄眼神游离，默然不语！ 马小刀问道：“肯定还在这国公府中，对吗？” 洛惊鹄咧嘴一笑：“马小刀，你们找不到的！就算找到了也拿不出来！” 马小刀皱眉道：“不是还有你吗？” “没用的！”洛惊鹄摇头大笑道，“就算是我也拿不出来，哈哈！” 第148章 真是个傻徒弟 马小刀押着洛惊鹄从密道里出来，把他交给了在地面上书房等着的朱诺诺。 朱诺诺问道：“聊完了，怎么样？” “他已经承认了，十六年前就是他派斥候狂狮偷了黑甲军与天奉龙骑的战略布防图投奔了耶律经天！”马小刀沉声道，“不过，他还是不肯交代府中财宝的所在之处！” 朱诺诺冷冷瞪着洛惊鹄道：“国公爷，别人都说虎毒不食子，想不到你竟连自己儿子都坑，心真够毒的！” 戴着沉重手镣脚镣的洛惊鹄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神情似是有些恍惚！ 朱诺诺扭头对马小刀道：“既然你已经和他聊完，那么我便押他到大理寺入狱了！” “行！”马小刀点了点头，“不过殿下，这国公府的地下密室隐蔽复杂，我建议还是再多派些人手下去仔细检查一番，说不定还会有其它收获！” “你说得对！”朱诺诺连忙向着陆见明招了招手，“陆将军！” 陆见明连忙上前，对着朱诺诺拱手揖礼道，“末将在！” 朱诺诺对陆见明道：“派一百人再下去仔细找找！” “是！”陆见明走到书房门口对外面道，“来一百人，给我继续到地下密室搜索！” 一百奉天营兵士鱼贯而入，再次钻进了密道之中！ 朱诺诺与陆见明一同押着洛惊鹄出了书房往外走，很快便与大理寺卿陈贡再次碰头！ 出于礼节，陈贡还是向镣铐在身的洛惊鹄揖了一礼：“见过国公爷！” 洛惊鹄神色黯然：“陈大人，如今我已是阶下囚，就不必多礼了！” 朱诺诺问道：“陈老，抄得怎么样了？” “幸亏有奉天营的兄弟们帮忙，速度极快，国公府中所有人员以及查抄的固定资产已经分批押回了大理寺！” “那就好！”朱诺诺点头道，“等地下密室的搜查结束就封府，然后押洛惊鹄回大理寺入狱！” “是！”陈贡和陆见明一同躬身应道。 一行人出了国公府，外面已经戒严，好奇多事围观的百姓都被奉天营拦阻在百丈以外！ 门口已经准备好了囚车，朱诺诺见状转身对陆见明道：“将军，洛惊鹄身份特殊，不能太过招摇，最好能找辆马车来！” “是，的确是属下考虑不周了！”陆见明连忙让人去换马车。 朱诺诺扭头对马小刀道：“马小刀，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大理寺？” 马小刀想了想，摇了摇头：“等秘室的搜查结束后，我打算先回尚书府一趟，看看师父从宫中回来没有！” “行，接下来我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呆在大理寺处理此案，有需要你随时过来找我！”朱诺诺道。 马小刀点头道：“好的！” 马车一到，洛惊鹄很快便被押上了马车！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搜查国公府地下密室的那一百名奉天营兵士也陆续出府，有兵士急步走到陆见明和朱诺诺身前躬身揖礼道：“禀告将军和太子殿下，地下密室已经清查完毕，只找到了一条通往府外的秘道，其他则一无所获！” “秘道？”场中众人面面相觑。 陆见明问道：“那条秘道是通的？” 兵士恭敬回答道：“是通的！” 朱诺诺沉声问道：“秘道通往何处？” 兵士回答道：“不远，就往西三条街道，出口在一家废弃无人的农户里面，相当隐蔽！” 朱诺诺皱着眉头和马小刀对视了一眼，沉声道：“陆将军，先封府！” “是！”陆见明指挥手下关了国公府的府门，交叉贴上了封条。 朱诺诺走到马小刀身旁悄声道：“马小刀，你觉不觉得这事有古怪？” “是有点太顺利了！”马小刀皱眉点头道，“有秘道，洛惊鹄为什么不逃？” 朱诺诺深呼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洛惊鹄所在的马车，脸上的凝重慢慢消散：“没事，我一定能查清楚的！” 马小刀点头道：“我见着师父和胡官后也问问他们的看法！” “行，那我先回大理寺！”朱诺诺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转身对陈贡道，“陈老，回大理寺吧！” “是！” 在不远处诸多百姓的指指点点下，奉天营押着马车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国公府！ 马小刀扭头看了一眼贴着封条的国公府大门，转身默默朝着尚书府的方向走去。 此后一路无事，马小刀很快便回到了尚书府，进门后很快碰到了管家杨冬，连忙上前问道：“杨管家，徐老和我师父他们回来了吗？” 杨冬道：“只有方前辈回了府，他替主人带话，说陛下还有事相商，得晚些才能回来！” 马小刀连忙问道：“那我师父呢？” 杨冬指了指后院道：“在院子里和郝道长聊天呢，不过我听他回来时提了一嘴，他好像准备要离开了？” “离开？”马小刀愣了一下，“去哪？” “这我就不清楚了，小刀兄弟自个去问他吧！”杨冬赔着笑指着后院道。 “行，多谢杨管家！”马小刀急忙向后院跑去。 三位老人落脚的院子里，方为雨正和郝桐一同负手观赏着院子边上的一簇竹子！ 秋天过半，原本青翠的竹子已经有些见黄，竹叶枯黄飘落铺了一地！ 马小刀冲进院子后停住了脚步，轻轻喘息着叫了一声：“师父，你回来了？” “你们师徒俩好好聊聊吧，我过去瞅瞅陆丫头！”郝桐见状笑呵呵地出了院子，到隔壁串门去了。 方为雨转过身子上下打量他一番：“小刀，你行事怎么还是这般毛毛躁躁的？” 马小刀挠了挠头，笑道：“师父，徐老和胡官呢？” 方为雨轻声道：“陛下把他二人留下了！” 马小刀问道：“为什么只留下他们？难道陛下不待见师父么？” “小兔崽子，你口无遮拦的在胡说八道什么？”方为雨瞪了他一眼，缓缓道，“是你师父我要先赶回东荒了！” “这么突然？”马小刀愣了愣，“为什么？” 方为雨没好气地道：“我是东府千候官，你是北府的小斥候，轮得到你问么？” 马小刀哀求道：“师父，要不你带上我吧！” “带上你？”方为雨冷哼一声道，“那陆丫头怎么办？” 马小刀道：“我跟胡官说一下，我们整个夜幽小队都跟你去东荒吧！师父这般着急回去，东荒肯定也是不太平的，我们正好去帮帮忙！” 方为雨怒叱道：“你当度望府的规矩是儿戏呢？你以为自己是千候官？什么时候夜幽小队的去留由你马小刀来决定了？” 马小刀脸色黯然，垂下了脑袋。 方为雨瞅了他一会，叹息一声，低声道：“陛下说了，夜幽小队暂时休眠，接下来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出任务了！” “什么？”马小刀心中一震，“这是怎么回事？” 方为雨道：“你口中的那个伍长大人，那个姓陆的丫头，出身很不凡，看现在她这个状况，你们夜幽小队得暂时解散了！” “解散？”马小刀这下是完全呆住了！ 方为雨继续道：“很快会有人来接走陆丫头，你好好珍惜剩下这为数不多和她相处的日子吧！” 马小刀皱眉道：“我不会让别人带走她的！” 方为雨再次瞪了他一眼：“她家里人来接她，你有什么资格阻拦？你是她的谁？” 马小刀头垂得更低了！ 方为雨瞅着他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看你这鸟样就来气，我方为雨的徒弟就这般怂？她要走你拦不住，难道你就不能陪她一同回去？” 马小刀身躯一震，猛地抬起了头！ “真是个榆木脑袋！”方为雨骂道，“记住了，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争取的，懂吗？” 马小刀握紧拳头，重重点头道：“师父，我懂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行了，为师要回房收拾东西了！”方为雨转身往厢房走去，走出几步后又停了下来，没有回头道，“你去问问那个姓厉的小子，想学剑的话，愿不愿意跟我去东荒！” 马小刀又愣了一下，赶紧点头道：“师父，我现在就去问他！多谢师父！” “真是个傻徒弟！”方为雨摇了摇头，推门走进了房间。 第149章 大理寺狱 大理寺，地下牢狱。 最尽头的一间牢房里面，披头散发身穿白色囚衣的洛惊鹄背对着牢房栏栅躺倒在墙角的稻草堆里。 脚步声响起，栏栅外头出现了两个苍老的身影，正是官复原职的徐尘和度望府北府的千候官胡犁！ 徐尘身上，穿着一品文官大红袍的朝服，脑袋上戴着一顶嵌白玉的双翅幞帽，气质儒雅非常！ 洛惊鹄肩膀似是抖动了一下，但是没有回头！ 徐尘举起枯瘦的右手，轻轻在木头栅栏上轻轻敲了三下！ 洛惊鹄扭头看了一眼二人，又回过头去对着墙壁，没好气地道：“你们来这干嘛，看我落魄的模样？” 徐尘淡淡地道：“姓洛的，你不是一直处心积虑想杀我吗？十六年了，总得来让你瞧瞧我活得好不好！” 洛惊鹄没有说话。 徐尘沉声道：“如果阿囡看到现在这个情景，一定很感慨！” “你没资格提起她！”洛惊鹄突然像疯了一般从稻草堆里窜了起来扑到徐尘，用戴着镣铐的双手狠狠砸着木头栏栅，双眼通红脸色狰狞，“徐若虚，是你害死了她！” “我没资格？”徐尘后退了两步，冷冷道，“她可是我徐若虚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洛惊鹄怒吼道：“她不爱你，她爱的人是我！” 徐尘冷笑道：“姓洛的，一厢情愿的事情，你就别说得这般理直气壮了！” 洛惊虎神色更加大怒：“你胡说，她真正爱的就是我！” 徐尘红着眼低声骂道：“她要是更爱你，为什么宁愿跳崖也不跟你走？” 洛惊虎顿时呆住，身躯缓缓瘫坐在地上，许久之后，神态疲惫地道：“走吧，我不想见到你们！” 胡犁淡淡道：“洛惊鹄，想见你的其实不是我们！” 洛惊鹄抬头疑惑地看着二人！ 徐尘和胡犁往两边退开，把身后一个穿着金黄色龙纹衮服的男子让上前来！ 洛惊鹄看见此人瞳孔顿时收缩，身躯瘫软在地，回过神来后急忙踉跄拜倒，颤声道：“参……参见陛下！” 奉天帝朱祈光现身大理寺狱，身后还跟着太子朱诺诺！ 身后狱卒搬来椅子，奉天帝祈光缓缓坐了下来，隔着栏栅冷冷看着洛惊鹄，没有说话！ 洛惊鹄趴在地上不敢抬头，身躯在不断颤抖！ “咱们几人多年相识一场，为什么会搞到这般田地？”奉天帝轻轻叹息一声，“朕就是来看你最后一眼的，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洛惊鹄鼻尖都贴到青石地面了，颤着声道：“臣愿陛下身康体健长命百岁，王朝强盛千秋万代！” “住嘴！”奉天帝脸色一寒，骂道，“你与耶律经天勾结兴兵犯境乱我朝纲，现在还说什么祝我朝千秋万代？不觉得很讽刺吗？” 洛惊鹄身躯颤抖不敢抬头。 奉天帝缓缓平息了怒气，冷声道：“这十六年来，你越来越目中无人，朕一直看在当年你浴血助我成帝的情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呢？屡屡缺席朝会，大肆敛财骄奢淫逸，豢养杀手铲除异己，最可恨的是你屡次三番勾结外贼乱我王朝根本，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洛惊鹄身躯颤抖得更加厉害，凄声道：“陛下息怒，臣罪该万死！” 奉天帝起身走到栏栅跟前，沉声问道：“朕再问你一遍，那些搜刮得来的民脂民膏，你到底藏在了什么地方？” 洛惊鹄趴在地上道：“绝无此事，请陛下明察！” 奉天帝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突然转身拂袖而去：“行，冥顽不灵，时至今日你我君臣情份已尽，你等死吧！” 朱诺诺目送父王离去，转身走到栏栅跟前，看着牢房里的洛惊鹄道：“洛惊鹄，国公府明明有秘道可以逃走，你为什么不逃？” 洛惊鹄依旧趴在地上，凄然道：“臣自知罪无可恕，甘愿留下领死，所以不逃！” “一派胡言！”朱诺诺冷笑道，“我再问你，你的管家周全哪里去了？国公府一应人等尽数都在，偏偏只少了他一人，你如何解释？” 洛惊鹄回答道：“周全因触犯府规，已被乱棍打死！” 朱诺诺追问道：“那他的尸首呢？” “我不清楚！”洛惊鹄摇头道，“他的尸首是我府中豢养的杀手处理的！” 朱诺诺继续逼问道：“哪个杀手，叫什么名字？” 洛惊鹄沉默了片刻，道：“鬼首！” 栏栅边的三人面面相觑，突然一同放声笑了起来！ 洛惊鹄诧异地看着他们，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胡犁止住笑，沉声道：“你大概还不知道，鬼首是度望府潜伏在国公府中的斥候百长，斥号血手，他根本没有处理过周全的尸首！” 洛惊鹄身躯一震，起身抬头瞪着三人：“你们诈我？” 朱诺诺点头道：“编，你继续编！” 洛惊鹄咬牙道：“是我记错了！” 奉天帝离开后，徐尘一直没有说话，这时突然石破天惊地插了一句：“你根本不是真正的洛惊鹄！” 洛惊鹄眼底闪过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慌张，强装镇定道：“徐尘老儿，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很像他，像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徐尘摇头道，“可是假的就是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怎么都会露出破绽！” 洛惊鹄冷冷道：“徐尘老儿，我听不懂你的话！” 一旁的胡犁接话道：“在洛水郡截杀我们之时，国公爷和管家周全也曾出现在望京台，离开之前还杀了三人，你记得吗？被杀的是谁？” “他们是……”洛惊鹄愣了一下，顿时回答不上来。 胡犁笑道：“我来告诉你，其中两人是旗令官和书录师爷，第三个人就是化名鬼首的斥候百长血手，记得吗？” 洛惊鹄默然不语！ 胡犁接着道：“当时你和管家在望京台上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全被旗令官和书录师父听见了，为了灭口，你命令周全出手杀了他俩！” 洛惊鹄冷笑道：“你又在诈我，若真的如此，人都死光了，你又怎会知道这些幕后的真相！” “你不知道吧！”胡犁一字一字道，“旗令官在临死前用旗语把国公爷和管家周全的秘密传给了上一个旗令官，而这两个旗令官，其实都是我们度望府的人！” “还有！”徐尘又补了一句，“其实死的只是旗令官和书录师爷，血手还好好活着！你连自己到底杀了几人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己是洛惊鹄？” 洛惊鹄面如死灰，额头开始冒出了冷汗！ 第150章 别怂 中间厢房，夜幽小队全员齐聚，只是伍长陆零仍旧在昏迷之中！ 马小刀抱着肩膀靠在榻旁的墙壁上，看着厉弦问道：“想好了吗，到底跟不跟我师父去东荒？” 厉弦一脸的纠结，抬眼偷偷瞧了一眼坐在榻旁假装在给陆零松驰着手脚关节的马惊虎，轻轻唤了声：“母老虎！” 马惊虎没有回头看他，没好气地问：“干嘛？” “你说，我要不要去？”厉弦小心翼翼低声问道。 马惊虎冷冷道：“这是你的事，问我干嘛？” 厉弦挠了挠头道：“只要你说不去，那我就不去了！” 马惊虎沉默了一会，还是背对着他道：“之前方前辈不肯收你，你可沮丧得很，现在他好不容易同意了，你反倒在这瞻前顾后了！” 厉弦小声解释道：“我不是瞻前顾后，这不是怕你不高兴嘛？” 马惊虎还是没有回头：“我巴不得你快点走，别老是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烦得要死？” 厉弦愕然：“你真是这样想的？” 马惊虎干脆不说话了！ 旁边的牛大宝在侧边瞧见了马惊虎的神色，扭头对着厉弦指了指马惊虎，又指了指自己双眼，握起一双拳头在眼睛前面摇了几下！ 厉弦对着牛大宝做了个口型：“她哭了？” 牛大宝点了点头。 厉弦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马小刀开口道：“我师父说了，接下来有一段时间我们夜幽会很闲，伍长大人的家人很快就会来接走她，既然人都不齐，我觉得你应该跟着我师父去东荒学剑，顺便历练历练！其它事情，来日方长！” 牛大宝连忙点头道：“小刀说得对，可惜方前辈没瞧上我，不然我肯定愿意去的！” 马小刀看着马惊虎的后背，问道：“老姐，你让他去吧，只是去一段时间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 马惊虎沉默了片刻，点头道：“你去吧，要是你学不会方老道的剑法，就别回来了！” “好嘞！”厉弦连忙点头应道，然后从怀里掏出一物，讪讪道，“母老虎，这是我家传的一个玉虎，你替我拿着呗！” “我才不要！”马惊虎喃喃道，“平白无故送个家传之宝，这算什么事？” “我……”厉弦没辙，扭头求救般看向马小刀。 房间外面，突然传来了方为雨的声音：“小子，到底考虑好没有，我可要走了！” 马小刀一把抢过厉弦手中的玉虎，摆手催促道：“快去收拾东西，惹恼了我师父，他随时会改变主意！” “你们好好的，等我回来！”厉弦目光在马惊虎身上停留了片刻，转身推门走出了房间，“前辈稍等，我马上去收拾行李！” 牛大宝轻轻拍了拍马惊虎的肩膀：“虎姐，我去帮他收拾东西了！” 马惊虎神色有些黯然，低声道：“去吧！” “好嘞！”牛大宝也蹬蹬蹬冲出了房间。 马小刀走到榻前坐到了马惊虎身前，把手中那个巴掌长的焰色玉虎放入了她的手中：“老姐，别生气！看，定情信物都收了，来日方长！” “想死是不是？”马惊虎红着眼捶了他肩膀一拳，把那玉虎随手塞入怀中，然后开始赶人，“我要看着伍长，你和蛮牛去送一送他！” 马小刀点点头道：“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 马惊虎想了想道：“告诉他别在外面招惹好看的姑娘，不然回来我把他的脚打断！” “好嘞！”马小刀笑着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 马惊虎扭头看着马小刀走出房间，快步过去关上了房门，回到榻前坐下后又从怀里掏出了那只栩栩如生的玉虎，红着眼轻轻抚摸着，一脸的欢喜！ 院子外头，方为雨腰间系着长剑飘零，身后背着一个包袱，看见马小刀出来后瞪了他一眼：“你出来干嘛？” 马小刀连连摆手：“师父别误会，我知道您最烦迎来送去这种繁文缛节，我不送您，只送破风一个人，这总行了吧？” 方为雨冷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这个不成器的便宜徒弟！ 厉弦拎着鲸骨弓背着包袱，领着牛大宝从厢房里风风火火冲了出来：“前辈，我收拾好了！” 方为雨打量了他几眼，淡淡地道：“我只教你剑法，其它一略不教，所以你也不用叫我师父，我们就算是一对忘年交吧，以后你像方才那般叫我前辈就行！” 厉弦无所谓，点头道：“也行，前辈！” 马小刀过去抱着厉弦的肩膀，低声笑道：“我姐说了，你在外面可别招惹别的好看姑娘，不然回来打断你的脚！” 厉弦信誓旦旦地道：“放心吧，未来小舅子，绝对不能够！” 马小刀松开他的肩膀笑骂道：“你大爷的，这就占上我便宜了？” 厉弦伸出了拳头，正色道：“兄弟，伍长、母老虎和大宝就交给你了！” 马小刀伸出拳头和他对撞了一下：“你放心去吧，有我呢！” “丫的，真记仇！”厉弦顿时翻了白眼，转身和牛大宝深深拥抱了一下，“大宝，保护好老大和你虎姐，我很快回来！” 牛大宝点头道：“晓得，你放心去吧！” 厉弦再次哭笑不得！ “有完没完，还走不走了，隐针还在外头等着呢！”方为雨转身便向院子外面走去。 “前辈，我来了！”厉弦赶紧追了上去。 “师父，先等一下！”马小刀连忙冲到方为雨身前，摘下腰间金色小葫芦递过去道，“师父，我从来没送过您东西，您要回东荒了，这小葫芦送您吧，里面装的是拒蛮关的烧刀土酿！” 方为雨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挂到自己腰上，淡淡说了一句：“小兔崽子，算你还有点良心，不真要你的，下次见面就还你！” “也行！”马小刀退后一步，恭敬揖了一礼，红着眼道，“徒弟祝师父身体安康，一路顺风！” “矫情！”方为雨头也不回朝后面摆了摆手，领着厉弦慢慢走远，“记住我说的话，别怂！对了，还有一事差点忘了说，那辆马车我带走了，你替我向胡老儿说一声！” 马小刀应道：“知道了，师父！” “你师父呀，就是个怪人！”郝桐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站到了马小刀与牛大宝身旁，感慨地道，“当然，他还是一个响当当的、我一直望尘莫及的人物！洛水郡一役之后，‘云到极处方为雨’的名头肯定会更加响亮！” 马小刀点头笑道：“以前我年纪太小，不知道师父竟是这般厉害的人物，这次重逢，算是刷新了我对他老人家的认知！” “名师出高徒，你小子也不赖！”郝桐扭头看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吧，现在天奉城好几家茶馆酒肆的说书先生都在讲你的故事呢！” 马小刀挠挠头：“真的假的？” “啧啧啧，杀一人退绒狄十万兵啊！”郝桐连连点头道，“连那个什么最强斥候狂狮，在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没有这般出彩！” 马小刀连忙摆手道：“师叔，这就夸张了！” 郝桐边转身往院子走，边道：“小子，别怂，要戒骄戒躁，师父和师叔其实都很看好你的，别让我们失望了！” 站在牛大宝身旁的马小刀顿时有些愣住，看着那袭略显苍老的青色背影，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151章 陛下的心思 送走师父和厉弦后，马小刀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些新的念头，于是他让牛大宝留下照顾马惊虎和陆零，自己也出了府赶往大理寺！ 快到目的地时，马小刀看见青穹上一抹白色鸟影直坠而下落入了大理寺中，片刻后又扑腾而起直冲云霄！ 走到大理寺门口，马小刀被几个衙役拦住，亮出朱诺诺送的擎龙卫令牌后，一众衙役连忙恭身行礼让开了路！ 马小刀边着急往里走边道：“太子殿下在哪里？” “我领公子前去！”一个衙役连忙前方带路，“太子殿下和几位大人刚从狱里出来，现在正在议事厅商议案情呢！” 马小刀点头道：“那多谢了！” 衙役很快便把马小刀领到了议事厅门口，伸手向阶梯上方示意道：“他们就在里面，公子自己进去吧！” 马小刀也不客气，三步作五步跨上了门前台阶走进了议事厅中。 太子殿下朱诺诺，大理寺卿陈贡，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徐尘，以及度望府北府千候官胡犁，四个身份显赫的大人物正在厅中小声聊着什么，几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徐尘扭头看见马小刀闯了进来，惊讶问道：“马小刀，你怎么来了？送走你师父了？” “刚刚送走！”马小刀停在几人面前双手撑着膝盖微微喘着气，大声道，“诸位，我们抓的洛惊鹄有可能是假的！” “假的？”四人各自对望了一会，脸上都有些惊讶！ 朱诺诺问道：“马小刀，你为什么这么说？” 马小刀皱着眉头道：“我在国公府的地下秘室里和他面对面聊过，他的言行举止都像是真的洛惊鹄，但有几个地方还是让我产生了怀疑！” 陈贡道：“小刀兄弟，你说说看！” “首先，他跟我提起他的儿子、也就是洛慕城大将军的时候模样很是伤心，甚至叫我杀了他让他们父子团聚，一个动不动就要生要死的人，手段怎会那般狠辣，在我们护送徐老回朝的途中三番五次无所不用其极痛下杀手？” 朱诺诺淡淡地道：“还有吗？” 马小刀点头道：“其次，我现在才想起来，当时我在地下秘室忍不住狠狠踹了他一脚，他就像个完主没有武力的普通人一样被我踹倒在地口吐鲜血，我记得他以前可是浴血沙场的大将军，不可能连我一脚都躲不开受不住！” 徐尘点点头道：“有道理，我跟他认识多年，对他是知根知底，虽说不是万人敌，但也不至于像你说的这般孱弱！” 马小刀接着道：“还有，他没有完全否认财物的存在，可是他说就算是他也拿不出来！真正的浩惊鹄中饱私囊贪下的财物不可能拿不出来，除非他是假的！” 陈贡脸上已经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马小刀继续道：“最让我想不通的一点是，国公府明明有秘道逃命，他却偏偏不逃，就好像故意等着我们上门抓他一般！” 胡犁扭头看了看其余三人，沉声道：“这四个理由虽然拆分来看不算明显，但凑在一起的确可以说明一些问题！” 马小刀语气笃定地道：“诸位，只要再对他严加审问，他一定会老实交代的！” “不必了！”朱诺诺摇头道。 马小刀愣了一下：“为什么？” 朱诺诺淡淡道：“马小刀，在你来之前，我们其实已经知道他是假的洛惊鹄了！” “什么？”马小刀傻了眼，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殿下，你们一早知道，还让我叽叽喳喳说了那么多，这不是看我笑话嘛？” 徐尘没好气地道：“你嘴巴那么快，我们根本来不及阻止你啊！” 马小刀有点沮丧地道：“行吧，原来我才是那个自以为聪明的傻子！” 胡犁呵呵笑道：“你不傻，我们四个人好不容易才得出的结论，你一个人就推断出来了，你聪明得很！” “胡官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我就要无地自容了！”马小刀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几人道，“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他是假的，那赶紧派人去抓真的啊！怎么刚才我看几位都一脸愁容呢？” 朱诺诺沉声道：“马小刀，刚才父王也来过了！” 马小刀一脸疑惑：“然后呢？” 朱诺诺无奈地道：“洛惊鹄在父王面前已经承认了所有罪名，父王在离开前派人传话，说他已经验明了犯人正身，犯人已经认了罪，判诛九诛，三日后把洛惊鹄推出北门斩首示众！” “这就斩了？”马小刀呆住了，“你们没有告诉陛下这个洛惊鹄是假的吗？” 朱诺诺神色有些沮丧地道：“我们正准备跟父王说，可是父王很快便直接下旨送到了大理寺，说此案已经审明，责令我等马上结案，不必再议！” 马小刀听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过后，才低声嗫嚅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朱诺诺苦笑道：“我们刚刚说到这里，这不，你就来了！” 一旁的徐尘突然叹息了一声：“陛下这般处置，只说明了一点！” 厅中几人一同扭头看着徐尘，安静地等待着下文！ 徐尘低头小声道：“那就是，陛下其实是故作糊涂，在他内心深处，还打算放姓洛的一马！” 这下连朱诺诺也有些愣住，不解地问：“老师，为什么？” “这种情感你们不懂，但是像我和老狐狸就很能感同身受了！”徐尘与胡犁对视一眼，接着说道，“毕竟姓洛的和我俩一样，当初都是拼了老命才助陛下登上帝位的，他和陛下曾经有过命的交情，所以纵然他犯下诸多大错，陛下还是念了旧想放他一马！” 马小刀皱眉道：“所以我们就只能这般斩了这个替死鬼，放过真的洛惊鹄？” 徐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是也不是！” 马小刀问道：“什么叫也是也不是？” 徐尘沉默了一会，接着道：“陛下原本是想着要放洛惊鹄一马的，不过得有两个条件，一是要有个替死鬼堵住悠悠众口，二是他必须把所有贪下的财物都留给朝廷！” 胡犁接过话头道：“这第一个条件洛惊鹄算是做到了，而且做得很不赖，这个替死鬼他应该是在暗中豢养了许多年，洛惊鹄以前遇到的发生过的所有事情，替死鬼都已经熟练掌握，几乎可以说是以假乱真都不为过！” 朱诺诺也插了一嘴道：“可是第二个条件姓洛的没有做到，他只在府中留下了二十余万的财物，以为这样就能打发了父王，可是父王也不傻！” 徐尘总结道：“所以陛下现在肯定是很矛盾的，而且很气愤！” 朱诺诺道：“父王想放洛惊鹄一马，但更想找出他贪下的巨额财物，绒狄虎视眈眈战祸在即，有这批财物充作军费，我们天奉王朝就如虎添翼了！” 马小刀想了许久，突然眼前一亮：“所以说，陛下还是要把洛惊鹄抓捕回来的，对吗？” 徐尘点头道：“但这事只能在暗中悄悄进行，这个担子恐怕要落在度望府了！” 胡犁沉声道：“刚才小白传来密报，在东北向靠近北寒关的地方发现了疑似洛惊鹄与管家周全的行踪，但很快跟梢的两个斥候小队都失去了消息，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徐尘道：“他们此举相当明智，绕道北寒关比南行拒蛮关更容易，他是想出关投靠绒狄！” 胡官皱眉道：“北寒关有他的内应，上次耶律三兄妹入关刺杀马小刀，走的就是北寒关！” 徐尘扭头看向胡犁：“老狐狸，看来度望府得派人走一趟绒狄了！” 马小刀上前道：“胡官，让我去吧，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关外了！” 胡犁摇头道：“你只出过一次关，能有多熟悉？再说，夜幽人员已经不齐了！” “就是因为我们小队不齐员，所以我一个人去更恰当！对了，陛下有回信给红凰王妃了吗，我可以一并带到图雅部落去的！”马小刀眼神中满是请求。 “回信是有了，但——”胡犁摇头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马小刀还想说什么，突然有个衙役急步走到了议事厅的门口，对着陈贡揖礼道：“大人！” 陈贡问道：“怎么了？” 衙役道：“外面来了一个叫牛大宝的胖子，说有要紧事要找马小刀！” 马小刀愣了一下：“找我？” 衙役道：“他让我给公子带句话，说你们的老大就要被人接走了！” 第152章 千山万雪 看见马小刀着急忙慌地冲出了议事厅，朱诺诺有些懵了，问道：“马小刀这是怎么了？” 徐尘扭头对胡犁道：“想来，是西北边来人了！” “比预想的时间快了些，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胡犁起身道，“诸位，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得跟过去看看，不然以那小子的脾气，肯定要闯祸的！” 徐尘也跟着站了起来，握着拳头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肩膀：“老夫也该回府了，从早上的殿会折腾到现在，累得不行！” “师父，老师，怎么这就走了？”朱诺诺有些无奈，“事还没聊通透呢？牢里面那位到底该怎么处置？” 徐尘跟在胡犁身后急步走出了议事厅，头也不回朝后面挥挥手道：“就按旨意办，三天后斩了吧！” 议事厅中，只剩下朱诺诺与陈贡两个人面面相觑！ 马小刀冲出大理寺，就看见牛大宝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门口团团转，他三步并两步走到牛大宝跟前问道：“大宝，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可出来了，急死我了！”牛大宝一把扯住马小刀就往外走，“来了一群白衣人，有男有女，个个长得像天仙一般，不知怎的就闯到了后院，说要把老大带走呢！” “走，回去看看！”马小刀咬牙道。 “两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胡犁一脸肃然地从大理寺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身穿红袍的徐尘！ 有尚书府的车夫从大理寺马厩里拉出来徐尘的马车：“主人，马车来了！” 胡犁瞪了马小刀一眼：“上马车，我们同你一起回去！” 马小刀无奈点头：“好吧！” “我来赶车！”牛大宝跳上马车坐到了车夫的身旁，等三人依次上了车厢后，扬缰策马赶往尚书府。 车厢里，马小刀神情焦灼，两个老人神情平淡！ 马小刀拍了拍车厢，朝外头的牛大宝喊道：“大宝，再快些！” 牛大宝在外头应道：“知道了！” “小兔崽子，想好了吗？”胡犁浑浊的双眼盯着马小刀道。 马小刀问道：“什么？” 胡犁道：“陆丫头家里来人了，要把她接回去医治，你想好自己要做什么了吗？” 马小刀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胡官，伍长大人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出处？” 胡犁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你听过千山万雪吗？” 马小刀摇了摇头：“什么千山万雪？” 胡犁想了想，开始娓娓道来：“很多年前，现在的陛下还只是先王最小的十三皇子，那时候他最不受宠，但他的那些哥哥们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相互之间勾心斗角争得你死我活，到最后却是与十三王子一胞同母的二皇子脱颖而出成为了太子！” 马小刀疑惑道：“这跟伍长大人的出身有什么关系？” 胡犁接着说了下去：“十三王子以为，自己的哥哥成为了太子，以后自己的日子应该会好过很多！谁知道，二皇子入主东宫后却性情大变，可能是之前王子间的争斗太过激烈残酷，竟慢慢让他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以为自己的亲弟弟也要抢他的太子之位，后来就起了杀心！” 马小刀渐渐听得入神了！ “十三王子虽然也是先王之子，可他与其他所有的王子都不相同，性情最是正直纯良，在朝堂内外一向很有人缘，而且他性格爽直，为人行事光明磊落信守承诺，所以也很得江湖人士的敬重，渐渐的，他身边辅助之人就越来越多，度望府也是在那个时候悄悄成立起来的！” 马小刀忍不住问道：“后来太子就下了杀手？” 胡犁点点头：“十三王子文有徐若虚，武有洛惊鹄，暗中有我和你师父主持的度望府，江湖中也有几个势力强大的门户支持，太子最终一败涂地自刎于东宫！其后先王很快就病逝，我们一同辅佐十三王子登上了帝位，就是如今的奉天帝朱祈光！” 马小刀似是抓住了一丝重点：“所以，伍长大人背后的家族，就是那几个江湖势力之一？” “是唯一！”胡犁沉声道，“那几个势力强大的门户，有几个自恃有扶龙之功，陆续挤身朝堂，后来也免不了大肆争权夺利，最终被我们几方联手抹除了！只有陆丫头所在的那一个门户，从头到尾对陛下都是忠心耿耿！为了让陛下安心，他们甚至在十年前自封了门户，勒令门户中人绝迹朝堂与江湖，这十年来，他们只派出了陆丫头一人入度望府，托负给我照顾！” 马小刀恍然，问道：“这个门户，就是胡官口中的千山万雪？” “不错！”胡犁点头道，“西北千山郡，门户的名字叫万仞雪宗，是一个屹立江湖数百载的神秘门户！” 马小刀点了点头，神色有些黯然：“我知道胡官的意思，在公在私我都不能和他们起冲突，我懂的！” 胡犁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马小刀摇了摇头：“胡官，我没想好！” 胡犁道：“既然这样，你就听我的安排，但是具体要怎么做你先别问，迟些我再告诉你！” 马小刀点头道：“行，我听您的！” 外面牛大宝‘吁’的一声扯停了马车：“小刀，到了！” 几人下了马车，从正门入府后直奔后方院子，很快几人就看见了牛大宝口中的那群白衣人。 离院子门口三丈远的地方，大概有十余人，其中有半数背负长剑，男的丰神俊朗，几个女的也是风华绝代！ 另一头，马惊虎戴着面具，正一手拄着铜棍堵在院子门口，眼神冰冷地瞪着那群白衣男女！ 马小刀走到马惊虎身旁，低声道：“老姐，干得漂亮！” 马惊虎瞪了他一眼：“老大总是要让人家接走的，我只是为了拖延一下时间让你来赶回来见老大最后一面！” “什么最后一面，老姐可别乱说！”马小刀悄悄打量着对面的那些白衣人道。 牛大宝也凑了过来：“虎姐，还好你没跟他们打起来！” 马惊虎低声道：“那是老大的娘家人，我又不傻！” 看见胡犁出现，白衣人群中走出一个面如冠玉长须及胸的中年男子，身后负着一柄带鞘长剑，对着胡犁拱了拱手，彬彬有礼地道：“胡官，多年不见，身子可还健朗？” 胡犁布满沟壑的脸上挤出满满的笑容，拱手还礼道：“陆鸿老弟，没想到竟是你亲自带人来了，老头子我有失远迎，可别见怪！” “岂敢岂敢！”陆鸿凑到近前低声问道，“胡官，不是说好了让我们前来接小零回去的吗，那手拿铜棍的女子怎么还堵门拦人啊？” “别急，老弟请借一步说话！”胡犁扭头对徐尘道，“徐老弟，借你客厅一用！” 徐尘点点头，对着一众白衣人道：“诸位也一起同去喝杯茶吧？” 那十余人岿然不动！ 陆鸿见状，扭头对一众同行之人道：“不急这一时，先随我去喝杯茶先！” 十余白衣人很快跟了上去！ 里面有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临去之前扭头打量了一下门口的三个家伙，目光在马小刀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胡犁独自一人回到了院子门口。 马小刀连忙问道：“胡官，如何？” 胡犁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马小刀道：“已经说好了，由马小刀代表我和度望府，陪同护送陆丫头回千山郡，完成这个任务后，你直接从千山郡奔北海郡然后出镇海关前往绒狄，把陛下的回信带给红凰王妃，顺便打探一下姓洛的行踪！” 马小刀大喜，连忙接过密信小心翼翼收入怀中，红着眼道：“多谢胡官！” 马惊虎不干了：“胡官，那我和蛮牛呢？” 胡犁道：“你们俩就留下来帮我照顾长夜，然后先暂时跟在我身边吧！” 牛大宝哀求道：“胡官，让我跟小刀一起去吧相互之间也算有个照应！” 胡犁摇头道：“这次跟以往不同，他一个人更能便宜行事！” 马惊虎问道：“胡官，我们夜幽还能重新聚在一起么？” “先等陆丫头醒过来吧！”胡犁扭头对马小刀道，“马小刀，这一路上可能要受些委屈，你要忍着，绝对不能和他们起冲突！” 马小刀点头道：“只要让我跟着，让我装孙子都行！” “也没那么夸张！”胡犁呵呵笑道，“去收拾东西吧，过一炷香后出发！” 马小刀点头道：“我现在就去！ 第153章 北寒郡黑土村 戊时，天刚入黑！ 北寒关往西南一百多里，那个当初耶律三兄妹杀人屠村的所在。 村子如今早已经空无一人，村里的茅草屋日久失修，有几家的屋顶直接坍塌，只剩下几堵泥墙还伫立秋风中！ 马车两旁各自斜插着一支猎猎燃烧的火把，得儿得儿地驶入了村中。 车厢里面，一个原本长得面如冠玉如今却被舟车劳顿整得有些神色疲惫的中年男子掀开车厢帘子，探首朝外看了一眼：“周全，这是到什么地界了？” 这二人，正是离开洛水郡直奔北寒郡的国公爷与管家周全主仆二人！ 马车很快驶到了水井旁边的那片黄泥土地上，周全“吁”的一声扯住了缰绳，回答道：“国公爷，这叫黑土村，距离我们要出关的北寒关大约还有一百余里，过了这村再往下走可就是冰天雪地了！” “冰天雪地？”洛惊鹄心里才有些恍然，“难怪你在上一个市集置办了那么多的厚衣斗篷！” 周全笑道：“那只是其一，其二是要与路上潜伏的柔水栏子联系上，收收情报和看看后面有没有尾巴跟着！对了国公爷，我们安排的那个替死鬼三天前已经被天奉王朝斩首，看来李代桃僵的计策已经成功了！” “未必啊，周全，奉天帝朱祈光可不是傻子！”洛惊鹄叹息一声，喃喃道，“再说了，他身边还有徐老儿和胡老儿这两个活成了人精的家伙，他们可能早就发现了端倪！” 周全愣了一下，问道：“明知有诈还将计就计？难道奉天帝还肯对国公爷念旧情？” 洛惊鹄神色有些复杂，低声道：“原本应该是有一些的，但是当他发现找不到我在国公府中真正藏起来的财产后，可能已经后悔了，说不定还会派人前来追杀我！这一路上，你不是已经杀了几队天奉斥候了吗？” “哦？”周全想了片刻，似乎也有些明白了，“也是，那么大一笔财物，就算是奉天帝也不可能不心动的！” 洛惊鹄低声喃喃自语道：“陛下啊陛下，不是我不愿意倾囊相赠，而是因为我真的不能给啊，日后我背井离乡栖身绒狄，实在是需要一张保命符啊！” 周全笑道：“国公爷放心，等出了关到了绒狄，绒狄王肯定会护您性命无忧的！” 洛惊鹄点了点头，问道：“周全，今晚我们是要在这村子里歇息吗？” “不错，此外，我们还要在这里等一个同路人！”周全解释道，“按照约定，这人会在今晚赶到这个村子与我们汇合！” “同路人？”洛惊鹄愣住了。 “属下就先卖个关子，等见到了人国公爷就明白了！”周全笑了笑，跳下马车道，“国公爷稍等，我先逛一圈这个废村，看看有没有什么潜藏的危险！” “好吧！”洛惊鹄放下车帘缩回了车厢里面。 距离黑土村往东南三里外的一个小山包上，陆续出现了五个身影！ 夜色之下，隐约可见五人脸上都戴着斥候面具，站在最前头一人的面具是蝙蝠，他伸手试了试风向，确认自己是站在废村的下风口后才轻声道：“看来，他们是准备在村子里过夜了！” 旁边一个戴着鹰状面具身材最为瘦小的小斥候走到前面，看着不远处的村子双手紧紧攥紧了拳头，双眼中神色复杂。 戴蝙蝠面具的斥候看出了他的反常，低声问道：“阿隼，你怎么了？” 后者身躯微微一震，回过神来后摇了摇头：“伍长，我没事！” 旁边一个戴着鸮形面具的斥候插话道：“对了，之前阿隼在加入我们夜游神小队之时，不是说过他就是北寒郡人士，该不会是回到故乡了吧！” 被叫做阿隼的小斥候沉默了一会，轻声回答道：“这村子叫黑土村，是我长大的地，方！” 其余四人听完都愣住了！ 戴鸮状面具的斥候疑惑问道：“阿隼，我看这村子怎么好像荒废了？” 阿隼神色一黯：“除了我，其他人都死了！当初有三个绒狄刺客经过，屠了整条村子，一共五十三口，都是我埋的！” 这个名为阿隼的小斥候，原来正是当日被痴虎从井中救出的少年游猎猎，不知怎的如今竟然成为了一名天奉斥候！ 而这个斥候小队明显是新成立不久的，小队名字叫夜游神，五人的年纪都不大，眼神中都还隐约有着青涩，最大的是戴着蝙蝠面具的伍长，但是也仅仅只有十六岁！ 其余四人陆续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伍长低声安慰道：“没事的阿隼，你至少还有我们四个兄弟！” 阿隼点了点头：“谢谢伍长和大家，我没事！” 另外一个戴着猴状面具的斥候问道：“伍长，这距离有点远了，要不我们再摸近些看看？” “猴子，难不成你忘了我们前面的几个斥候小队是怎么没的？”伍长小蝠摇了摇头，肃然道，“赶车那人是个修为恐怖的高手，而且出手异常狠辣，我们不能冒险，否则很有可能步那几队同袍的后尘！” 第五人戴着狼状面具，闻言也点头道：“伍长说得对，身为斥候什么最重要？当然是小命最重要！只有活着，任务才有可能完成！” “阿狼，你怎么说话又一套一套的？”猴子有些不服地道。 “别吵了！”伍长阿蝠开口道，“出来时拾长已有嘱咐，我们夜游神小队只负责远远盯梢，能不动手绝不动手，只要保证那二人不脱离我们视线之内就行了！” 阿隼点头道：“是，伍长！” 其余三人也纷纷点头：“明白！” 黑土村中，周全去而复返，回到马车旁边恭敬道：“国公爷，这个村子空无一人，没有危险！前面有间茅草屋还算完好，我们今晚就在那里过夜吧！” 车厢中的洛惊鹄开口应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周全直接拉着马车往里走，最后停在了一间茅草屋门前：“国公爷，就是这里了！” 洛惊鹄披着一件厚厚的袍子从车厢里钻了出来，用手掩着鼻子走进了屋里，四处打量了一会，感慨地道：“想不到，我洛惊鹄也有落魄成这般模样的一天！周全，我这跟丧家犬应该没有什么区别吧？” 周全轻笑道：“国公爷再忍几天，出了关就好了！” 村子往西两里地，一个全身裹在破旧皮裘中的纤瘦身影踉跄着向村子走来！ 一抬头，皮裘兜帽中露出了一张苍白的少女脸庞和一双浅蓝色的眼眸，看见村子深处那两抹细小的亮光后，少女的眼神顿时变得明亮！ 在少女身后一里外，一个魁梧身影大步流星杀气腾腾急追而来！ 少女似是察觉到了身后追赶之人，惊恐之下疯狂跑向村子！ 第154章 废村激战 有着一双浅蓝色眼眸的皮裘少女已经逃到了村口！ 但那紧追而至的魁梧身影也已经掠到了她的身后，一掌狠狠拍在了她的背部！ “哇！”皮裘少女娇小的身躯顿时向前飞了出去，人在半空喷出一大口鲜血，身躯噼啪一声重重摔倒在村子里面的黄泥地上，仰脸向天一动不动气若游丝！ “耶律天天，你出不了关了！”魁梧身影紧接着飞掠入村，再次一掌拍向地上少女的天灵盖！ 一道残影从村子深处瞬间掠出，眨眼之间已经挡在了二者之间，右手运掌挡住了魁梧身影的致命一击！ 噔噔噔～ 两人各自向后倒退了三大步！ 周全收手负后拦在少女身前，冷眼瞅着对面之人，沉声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昔日黑山栏子的千目倌痴虎兄，想不到多年不见，修为又精进了！” “是你？”追杀耶律天天之人正是痴虎，看见周全后脸色变得很是凝重，“我还以为，十六年前你已经死在苦寒大荒了！” 周全淡淡道：“幸得上天垂怜，饶了在下一条小命！” 痴虎冷冷道：“黑山栏子与柔水栏子从来各司其职互不干扰，吉仝兄为何要出手阻我？” “这要看你杀的是什么人了，倘若正好是我要等的人，那我可不能坐视不管！”周全咧嘴一笑道，“再说了，你我如今都已经不是绒狄栏子，以前的规矩就没必要守了吧？” 地上的耶律天天挨了痴虎几近全力的一掌竟然没有马上断气，但身躯已经动弹不得，她仰脸向天凄然问道：“救我的……可是……原柔水栏子千目倌……吉仝叔叔？” 被叫破了真正身份的周全走到耶律天天身旁蹲了下来，点头道：“五殿下，正是在下！” 耶律天天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恶狠狠地道：“痴虎，想杀我灭口？可惜了，天不遂你愿！” 痴虎的脸色的确不太好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过，你中了我一掌，活不了多久了！” 耶律天天哇的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扭头喘息着对吉仝道：“吉仝叔叔……回去……告诉父王……红凰王妃……已与……天奉王朝勾结……要背叛绒狄……” 吉仝怔了一下，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五殿下放心，我一定转告绒狄王！” 耶律天天浅蓝色的瞳孔开始慢慢涣散，脑袋无力往旁边一歪，双眼圆睁，就此香消玉殒！ 吉仝伸手轻轻替她合上眼睑，缓缓站起来向着痴虎走出两步：“你可知她为何叫在下叔叔？” 痴虎点头道：“她那早逝的母妃，是你的同门师妹！” “不错！”吉仝浑身上下气势开始不断攀升，“所以，看在师妹的份上，在下也不能让五殿下白白死在眼前！” 痴虎点点头道：“我记得狂狮出现之前，你是绒狄最强的栏子！” 吉仝笑了笑：“所以，我让你先出招！” “那就得罪了！”痴虎瞬间冲出，右手挥拳砸向吉仝的面门！ 吉仝左脚后撤半步，递出的同样是右手的拳头！ 啪的一声闷响，两人的身躯不约而同微微晃了几晃！ “再来！” 两人瞬间冲撞一起，赤手空拳斗了起来，顿时噼哩啪啦声响不断！ 两人你来我往从黄泥土地辗转村子各处，周围的泥墙茅屋被二人恐怖的战力殃及，轰轰隆隆不住倒塌，村子里头尘土飞扬！ 二人的身躯很快被灰尘笼罩看不清晰，只有不停的打斗声从里面传出，听那声势是斗得越来越厉害！ 很快两人已贴身肉搏过百招！ 两人打斗的声势之大，直接把村子里头的洛惊鹄引了出来，还把三里外那名为夜游神的斥候小队吸引到了一里外！ “乖乖，这是神仙打架吧！”猴子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道。 伍长小蝠嘱咐道：“不能再近了，不然我们会被殃及！” 阿隼凝神听着不远处村子里面的叱喝打斗声，隐隐觉得其中一人的声音听上去有那么一丢丢耳熟！ 村子里面还是漫天飞尘，大概又过了百余招，突然咔嚓几声有骨头断裂的声音传了出来，随后一个魁梧的身影呼的一下从扬尘中飞出，正好砸在那口废井上面，扑通一声掉入了井水之中！ 一个身影缓缓从扬尘中走了出来，嘴角淌着鲜血，右手捂着左胸，脸上有那么一丝痛苦的神色，正是吉仝！ 吉仝呸的一声吐出了嘴巴里的血水，转身走到一堵倒塌的泥墙旁，忍着伤痛搬起了一块四五尺宽的巨大墙块，直接走到废井旁，高高举起砸入了井中！ 咚的一声闷响，井水哗啦啦响了好一阵子！ 一里外，戴着鹰状面具的阿隼瞳孔顿时收缩，正想不顾一切冲出去，却被四个同伴死死摁住！ 村子水井旁，吉仝搬墙块时似是牵动了身上的伤势，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嘴巴忍不住又涌出了一口鲜血！ 洛惊鹄从村子深处急步走了出来：“周全，没事吧？” “国公爷放心，我没事，就是左侧挨了一拳，断了三根肋骨而已！”吉仝笑着擦去嘴角的血迹，低头瞧了一眼井口，“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马上离开！” 洛惊鹄心中骇然，点点头道：“我去把马车牵出来！” “好！”吉仝蹲下侧耳往井中听了一会，里面声息全无！ 洛惊鹄直接赶着马车出来：“你有伤在身，不如由我来赶车好了！” “多谢国公爷体恤！”吉仝迟疑了一下，又道，“属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求国公爷应允！” 洛惊鹄点头道：“但说无妨！” 吉仝扭头看着不远处耶律天天的尸体，道：“我想带上五殿下一起出关！” “当然可以！”洛惊鹄准备跳下马车，“我现在就帮你把她抱到车厢里面！” “不用劳烦国公爷，我来就行了！”吉仝大步走过去，抱起耶律天天一起钻进了车厢里面，“国公爷，出发吧！” “驾！”洛惊鹄狠狠挥了一下缰绳，驱使着马车离开了黑土村，径直往东北方向驰去！ 看着马车离开后，阿隼瞬间挣脱了几位伙伴，率先冲向了村子！ “阿隼，等等我们！”夜游神小队的其余四人连忙追了上去！ 五人很快跑到了井边，阿隼作势便要往下跳去，再次被几人拉住！ 伍长小蝠探首往井下看去，沉声道：“那墙块太大，几乎把井都堵死了！” 猴子嗫嚅道：“过了这么久，那人怕是……” “不会的！”阿隼坚定摇头道，“他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的！” 伍长小蝠惊讶问道：“你认识这人？” 阿隼点点头，转身对戴着狠状面具的斥候道：“小狼，借你铁锥一用！” 名叫小狼的斥候连忙从腰后抽出了一柄三尺多长的锋利铁锥递给了他：“给！” 阿隼双手擎着铁锥直接跳下了井中！ 四个脑袋凑在井边，却看不见井下的状况，只听见一阵阵凿水的声音不住响起！ 过了一刻钟后，阿隼在井下大吼道：“伍长，绳子！” 伍长小蝠连忙从猴子腰间取下一捆绳索解开扔了下去！ “往上拉！”阿隼的声音又传了上来。 四人一同用力，把一个浑身湿漉的身躯拉出了井口！ 阿隼随后从井中爬出，直接跑到痴虎跟前，把他身躯仰天放平后，开始拼命按压他的胸口：“前辈，别死了，快醒过来！” 片刻过后，痴虎哇哇喷出了两大口井水，缓缓睁开了双眼！ 阿隼顿时松了口气，身躯往后瘫倒在地，笑着道：“痴虎前辈，你在这井中救我一命，我也在这井中救你一命，我们是不是扯平了？” 第155章 污蔑 万仞雪宗的三辆马车从天奉城西北边的栖阳门出城，在马小刀离开之前，太子殿下策马狂奔而至，把腰间的杀鹿宝刀还给了马小刀！ “兄弟，保重！”朱诺诺下马，给了马小刀一个用力的拥抱，跟他约好了下次见面再叙，便目送着他上马出城！ 一行人离开奉天郡后的第三天，与十里外的扶苏郡擦身而过，马不停蹄进入了西荒郡的地界！ 此郡正如其名，果真是一个荒字了得！路上非但人烟罕见，植被还异常繁密，几人合抱的参天大树比比皆是，有些大树上面还布满了粗壮的藤蔓，一条几乎被周围绿植遮蔽的黄泥驿道蜿蜒向前！ 一行人不算上陆零和马小刀，一共还有十三人，八男五女！ 头车的车厢里只坐了一人，正是那位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陆鸿，据说此人是万仞雪宗老宗主的第二个儿子，与陆零父亲一母同胞，是陆零的亲叔叔，一身修为已入小宗师境界，在宗门中位列宗主以下三大长老之一的外事长老！ 也就是说，万仞雪宗所有与外界打交道的事都由他负责，例如买卖采办，开山收徒，或者宗门需要有人出外办事都由他安排调遣！ 只是陆零的身份在万仞雪宗里面很是特殊，所以这次他便依从老宗主的命令，亲自带队前往天奉城接人！ 第二辆马车车厢里垫了好几层厚软的被褥，陆零就安置其中，陪同的只有一个女弟子，正是那位曾经在尚书府中偷偷打量过马小刀的年轻女子，姓名好像叫陆翩翩，身份也不得了，据说是陆零母亲的亲妹妹！ 也就是说，她是陆零的亲小姨！ 第三辆马车里坐的是其余四位女弟子，一个个也是相貌姣好气质出尘！ 除此以外，剩下的四位男弟子则骑马护在了车队的四周，不时还会有一两骑策马而出到前面探路，不过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赶回来！ 刚开始出发的时候，一行人对马小刀还算客气，可自打出了奉天郡后一个个都悄悄变了脸色，有意无意看向马小刀的时候，目光都变得有些冰冷！ 尤其是那几个策马在周围的男弟子跟马小刀更显距离感，一个个脸寒如霜的，就像马小刀都欠了他们钱一样！ 除了陆翩翩！ 陆零的这个小姨性格活泼平易近人，偶尔会找个由头凑到马小刀跟前聊上几句，和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马小刀又不是傻子，自然瞧出了其他那些人多多少少有些不待见自己，于是一人一骑故意放慢了脚步，吊在第三辆马车后头四五丈远的地方悄悄跟着，也乐得清静自在。 只是明明知道伍长大人就在中间那辆马车里面，自己却连靠近去看她都不能够，想想就觉得闹心！ 每当车队前行的速度放慢，马小刀就会直接从怀里掏出二师兄血手所赠的《血手刃诀》仔细揣摩起来，几天下来，泛旧的小册子已被他翻看了三分之二，越看越是豁然开朗爱不释手！ 如此这般又走了三天，一行人从西荒郡的东南部走到了西荒郡的腹地，终于见到了座落在一片青葱平原上的西荒郡郡府： 西荒城！ 一路以来，万仞雪宗一行人凡是到地落脚都是直接入住官家驿站，这一次也不例外，直接包下了驿站中最大的一个院子！ 跟之前几次不同，这回马小刀的厢房离陆零和陆翩翩的厢房更近了些，彼此之间只隔了一条丈余宽的过道！ 多亏了陆翩翩，是她从那几个女子手中换来钥匙给了马小刀，否则马小刀肯定又会被安排到院子的最边上去！ 马小刀躺在房间床上发着呆的时候，有人轻轻敲响了房门。 他不用去看也知道敲门的是谁，除了陆翩翩不会再有别人，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外面站着的果然就是陆翩翩！ 陆翩翩一脸带笑看着他道：“马小刀，你跟大伙一起吃饭去吧！” “那你呢？”马小刀问道。 陆翩翩摇头笑道：“我去不了，得留下来守着阿零！” 马小刀道：“你去吧，我替你看着门！” “太好了，那就拜托你了，回来时我给你带些好吃的！”陆翩翩笑着道。 马小刀点了点头：“行，那就先谢过翩翩姐了！” 陆翩翩愣了一下，很快又笑了起来，摆摆手转身离开。 叮当一声，从她身上掉下了一物，在过道地板上弹了两下再也不动，却是一把钥匙！ 马小刀目光落在地上那钥匙上，人顿时就怔住了！ 过道里寂静无人！ 马小刀很快作出了决定，捡起钥匙打开对面的门锁，推门进去后反手关上了房门！ 陆零身穿一袭白衣，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双眼紧闭安静地躺在床上！ 马小刀搬了一张镂空的木凳子坐到了床边，伸手悄悄握住了陆零的手，喃喃道：“伍长大人，这么久了你还没睡够吗？求你了，快醒过来吧！” 陆零仍旧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马小刀缓缓趴在了床洛边上，扭头看着陆零那张绝色的脸庞，神色有些黯然：“伍长大人，我真没用，你这样都是我害的，对不住了！” 他就这般定定地看着她，一阵困倦之意渐渐袭来，他竟然累得趴在床沿边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 马小刀一个激灵从木凳上跳起，一声铮鸣，腰间杀鹿宝刀瞬间出鞘，待他看满楚眼前状况后却是立马怔住！ 万仞雪宗除了陆鸿与陆翩翩，其余十一人全部到齐，一个个眼中隐含着怒气和杀气！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马小刀收刀入鞘，不解问道。 一众男女弟子脸上都是神情愤怒，有个男弟子沉声责问道：“谁让你偷进这个房间的？” “偷进？是陆——”马小刀脑海一闪瞬间住口，皱着眉头换了另外一种说辞，“我与伍长大人同属一个斥候小队，我来看她恢复得如何，有什么不对？” 一个女弟子不屑地瞪着马小刀道：“说得真好听，我明明看见你狗胆包天在牵小师妹的手，你明显是不怀好意，想趁我们不在偷偷对小师妹做什么坏事吧？” “你们这是污蔑！”马小刀心中无名火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第156章 陆翩翩给的希望 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陆翩翩手上提着一个小布包，一脸惊诧地走进了房间，她左右打量着众人，疑惑问道：“这是干嘛？” “翩翩师姐来得正好，这小子偷偷混进了你和小师妹的房间，想对小师妹图谋不轨呢！”先前说话的那个男弟子义愤填膺地道。 “你放屁！”马小刀怒骂道，抬头看了一眼陆翩翩，心里顿时有些打鼓，毕竟自己是捡了她的钥匙偷偷开门进来的，事先也没有征得她的同意，行为上的确有些不光彩！ 陆翩翩扭头瞪着自己的一众师弟师妹，低声嗔骂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明明就是我让马小刀替我来守着阿零的！怎么，你们都有意见不成？” 万仞雪宗一众年轻弟子面面相觑！ 马小刀也是瞬间呆住了！ 陆翩翩皱着眉头继续骂道：“还不滚蛋，是不是非得让我去告诉你们的师父，让他来收拾你们才肯走？” 众弟子一个个灰溜溜地退出了房间。 陆翩翩走到门口探首看了看过道外面，见一众师弟师妹都离开后，才退回房间关上了房门！ 马小刀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哦？”陆翩翩把手中布包放到房间桌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掉，“怎么说？” 马小刀如实相告道：“是我捡了你的钥匙偷溜进来的！” 陆翩翩嫣然一笑：“马小刀啊马小刀，怎么说你才好，你真是有点傻，明明就是我故意留下钥匙给你的！” 马小刀懵了：“什么？” 陆翩翩笑道：“那么大的一把钥匙掉了我会不知道？” 马小刀顿时有些恍然，诧异问道：“为什么？” “坐下说吧！”陆翩翩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对面。 马小刀只好乖乖走到桌子对面坐了下来。 陆翩翩打开面前的小布包，里面有几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还有一只用油纸包着的鸡腿：“我知道这一路上你都被他们排挤，吃不好也睡不好，先填饱肚子吧！” 马小刀没敢动。 陆翩翩瞪了他一眼：“放心，没下毒药，要不要我先吃给你看看？” 马小刀摇了摇头，拿起鸡腿咬了一口，边嚼着边问道：“为什么？” 陆翩翩身躯后仰靠在椅背上，轻声道：“你不知道吧，阿零离开宗门后，整个万仞雪宗只有我能一直和她保持联系！这半年以来，你们夜幽、包括你和她之间发生的大事小事其实我都很清楚！” 马小刀顿住，鸡腿塞在嘴巴里半天没顾得咬上第二口，过了一会直接拿了出来，问道：“都知道？” “都知道！”陆翩翩笑道，“我们万仞雪宗虽然封了宗门，但其实并没有与外界完全隔绝，我们有我们的隐秘渠道，阿零就是通过这种渠道写书信与我传递消息的，她经常会在书信中提到你！” “原来是这样啊！”马小刀明白了，拿起鸡腿继续啃着，脸上佯装成云淡风轻的样子，“她是怎么说我的？” 陆翩翩收起笑容，正色道：“他说你和夜幽小队其余三人一样，也是能和她生死相托的人！” 马小刀心中一震，许久过后，才接着低声问道：“还有吗？” 陆翩翩又笑了起来：“我也是这般问她的，我说还有吗？你知道她是怎么回答的吗？” 马小刀缓缓摇了摇头。 陆翩翩一字一字道：“她说，你跟夜幽其余三人又略有不同，你是唯一一个她愿意手牵着手生死相托的人！” 马小刀双眼顿时就红了！ 陆翩翩缓缓起身走到床前，俯首看着陆零的脸庞，对身后的马小刀道：“你可能不知道，在万仞雪宗里面，除了她的祖父祖母，我是与她最亲近的人！” 马小刀联想到了什么，皱眉道：“伍长大人的父母……” 陆翩翩双眼泛红道：“在阿零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人世了！” 一声炸雷在马小刀脑海中响起，他的心情突然之间就变得很不好了！ 马小刀是被捡回来的，从小也没有父母，没有人能比他更能感同身受！ 陆翩翩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继续道：“这些年我照顾着她长大，我既是她的小姨，也像她的母亲，更似她的姐姐，我们相依为命，感情有多深，你可能想象不到！” 马小刀点头道：“我能想象得到，我也是孤儿，我原本也有相依为命的家人！” 陆翩翩一愣，顿时沉默了起来，过了一会才问道：“马小刀，如果阿零再也醒不过来了，你会怎么办？” 马小刀想了想，斩钉截铁地道：“我一定会让她醒过来的！” “哪怕付出你的性命，你也愿意？”陆翩翩沉声问道，“就像你们在关外时一样吗？” 马小刀点点头：“只要她能醒过来，无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包括死！” 陆翩翩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笑了笑：“阿零怎会遇到你这种人？” 马小刀闻言有些愣住！ 陆翩翩喃喃地道：“为什么我就遇不到呢？” 马小刀有点尴尬了，沉默了片刻，小声回答道：“可能万仞雪宗太小了，你应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陆翩翩点了点头道：“马小刀，你说的有道理！” 马小刀道：“你们万仞雪宗，真的有能让伍长大人醒过来的办法吗？” 陆翩翩点头道：“有，但是就像刚才所说的，很难，而且可能需要有人为之付出性命！” 马小刀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马上接话道：“无妨，让我去吧！” 陆翩翩皱眉道：“可是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外人能进万仞雪宗，所以……” 马小刀问道：“如果能救伍长大人，你也没办法？” 陆翩翩想了想，咬牙道：“回到万仞雪宗还需些时日，你容我再想想！” 马小刀揖礼道：“拜托了！” 陆翩翩点了点头，走过去打开房门道：“马小刀，今天就先聊到这里，你先回去休息吧！” “行！”马小刀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陆零，走出房门前把那枚钥匙还给了陆翩翩，“翩翩姐，还是那句话，需要我做任何事都可以！” 陆翩翩接过钥匙，突然笑道：“马小刀，要不你跟阿零一样，私下里改口叫我小姨？” 马小刀又愣了一下：“真的吗？” “爱叫不叫！”陆翩翩轻声嗔了一句，瞬间关门。 马小刀有些哭笑不得，本来想回房，但突然感觉到体内的酒虫好像醒了过来，便改变主意往外走去！ 漫漫长夜，没有酒可不行！ 第157章 秋凉酒烈 马小刀从过道走出院子，便听见不远处一间厢房门口传来了一阵议论声！ 万仞雪宗的那十余个弟子竟然都没有散去，而是凑在一块又说起了是非！ “我真是想不通了，接小师妹这种事，我们万仞雪宗自己完全能搞得定，还用得着一个外人插手？”还是之前那个话最多的男弟子，一脸的愤闷。 “就是就是！”另外有男弟子附和道，“看他年纪比我还要小上几岁，也不知道有什么本事？” 有女弟子笑着打趣道：“你们这几个家伙今天是怎么了，火气忒大！翩翩师姐不是说了吗，是她请马小刀帮忙守着小师妹的，你们还好心当成驴肝肺，还拖我们几个女的下水，丢死人了！” “这还用说，几位师兄师弟肯定是因为小师妹，才瞧那个叫马小刀的不顺眼的！”另外有女弟子一语道破天机，笑道，“风衍师兄，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去去去！”最大火气的那个男弟子不耐烦地挥手道，“明天还要赶路，不说了，都给我散了！” 马小刀心底冷笑一声，绕过他们走到驿栈前堂，打量了一下几乎空荡无人的前堂，抬脚走出了官家驿栈！ 这西荒城的民风跟其它地方都不相同，尤其是相比起繁华热闹的天奉城差异更大！街道上行人不少，但相互之间言谈交流都是慢声细语的，看上去一片安宁！ 马小刀绕着官家驿站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家名为沽酒斋的店铺，进去选酒时竟然还看见了柜台后面的墙壁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哑黄色的酒葫芦！ 只是这些酒葫芦做工略显粗糙，远远没有马小刀和胡犁那种金色小葫芦精美，但是也能将将就着用！ 马小刀凑到柜台前，笑着和掌柜打完招呼，问道：“掌柜的，你们西荒郡最出名的是什么酒？” 掌柜的是个人到中年的矮胖男子，发须皆已掺白，闻言上下打量了马小刀一眼，笑道：“客人是外地来的？” 马小刀点点头道：“路过西荒城，赶往西北边！” 掌柜点点头，从身后柜子上取下一坛巴掌高的小酒坛：“客人可试一试这坛我们西荒城独有的西凰酒，此酒清而不淡，浓而不艳，醇香典雅，甘润挺爽，诸味协调，余味悠长！” 马小刀笑着商量道：“掌柜的，我嘴巴比较刁，能否先尝半口试试？” “客人就是我等衣食父母，自无不可！”掌柜的笑着点点头，从柜台取出瓦碗开封倒了起来。 马小刀伸出手指在碗边比划着道：“一小口就够，掌柜的别浪费了！” “无妨，每天在我这买这酒的客人不少，所以不担心开封后卖不出去！”掌柜的直接给马小刀倒了半碗，“客人请尝尝看！” “多谢掌柜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别人尝酒都是轻抿一口，马小刀不同，他直接捧起酒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半碗，闭上眼睛吧唧了几下嘴巴。 掌柜问道：“如何？” 马小刀睁开双眼，略带歉意道：“此酒滋味与掌柜所说并无出入，只是，掌柜还有没有更烈一些的酒？” “看来客人是个真正的酒晕子！”掌柜呵呵笑着，从身后柜台上又取出了一壶大小差不多的酒，“那客人尝尝这坛从千山郡过来的九粮酿，此酒用九粮经九蒸九酿，酒味浓烈盈香，应该能合您的心意！” 马小刀轻轻推碗过去：“烦请掌柜的再来半碗！” 掌柜再次开封倒酒，酒未落碗已是浓香四溢，滑入碗中如叮咚泉响酒泡绵密！ “好酒！”马小刀精神为之一振，与先前不同，这一次是分三大口缓缓吞入腹中，闭上双眼用舌尖味蕾缓缓感受酒香在口中炸开的奇妙感觉！ “千山郡那边的爱酒之人，大多喜欢在深秋喝这九粮酿，都说别有一番滋味！”掌柜笑着道。 马小刀睁开双眼，点头道：“掌柜的，这两坛我都要了，再给我配个相宜的葫芦，算一算该多少钱银？” “客人不必如此，喜欢哪坛就买哪坛，不必两坛都买！”掌柜也是个妙人，转身在那些葫芦里仔细挑出一个比巴掌大些体形匀称的半大葫芦，一并与那坛九粮酿摆在一起推到了马小刀面前，“我看客人年纪虽轻，却真正是个爱酒之人，爱酒之人当买所爱之酒！” 马小刀拱手致谢道：“那就谢过掌柜！” “盛惠一共一两三十五钱，就算客人一两三十钱好了！”掌柜的在算盘上噼里啪啦打了几下，抬头报价道。 马小刀从怀里掏出银钱递了过去：“多谢掌柜，烦请掌柜帮忙把酒装入葫芦！” “这容易！”掌柜很快把酒倒入葫芦里面，刚好把一坛一斤装的九粮酿都倒入了葫芦里面。 马小刀把葫芦系在腰上，虽然颜色没有原来的金黄小葫芦显眼，胜在大了一倍多，装的酒也更多了，他很是满意！ “客人若是喝好了，下次路过西城再来帮衬帮衬！”掌柜收起银钱笑道。 “一定一定！”马小刀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掌柜的，有一事不知能否向您打听打听？” 掌柜点头：“客人但问无妨，老朽定知无不言！” 马小刀道：“这一次我是陪家中亲友前往千山郡省亲的，不知这一路上可太平？” 掌柜愣了一下，笑道：“客人可是想问有没有强盗贼人劫道之类的事？” 马小刀点头道：“正是！” 掌柜沉吟片刻后回答道：“不瞒客人，我们西荒郡与千山郡交界那一片以前的确是有些乱，曾经有好几拨盘山割据的山贼匪子，不过后来经过两郡郡府派兵清剿，大多都被剿灭了！不过——” “不过什么？”马小刀连忙问道。 掌柜皱眉道：“前些日子有消息称，那一带的贼匪不知什么原因好像又有些死灰复燃了！客人一行到时通过那一片地界时还是得小心一点，多留些心眼才好！” 马小刀听了不住点头，连忙向掌柜拱手行礼道：“多谢掌柜提点，在下感激不尽！” 掌柜连忙摆手，笑道：“不必客气，老朽也希望所有客人能来往平安，这样老朽的酒也能多卖出去一些不是？” 马小刀笑着点头道：“祝掌柜生意兴隆！” 掌柜拱手回礼：“承客人贵言了！” 马小刀出了沽酒斋，只觉秋风好像吹得更大了些，凉意也更明显了！ 应该快到深秋了！ 第158章 被盯上了 从沽酒斋出来后，马小刀又绕着这个不大的郡城走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周围有何不妥之处！ 回到官家驿栈时已经到了半夜亥时未，驿栈门口的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马小刀正准备抬脚走进驿栈，眼睛余光却在左边十数丈外的阴暗巷子里见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对着官家驿栈冷边探头探脑。 他不动声色走进了驿栈，与守着前堂的驿丞小二打过了招呼，便快步进了后院，寻了一处没那么高的院墙翻了出去！ 驿栈外头，几个鬼祟身影缩回了阴暗的巷子里面。 五个人匪里匪气的，都戴着围有帷纱的锥顶斗笠，身后腰间携带着刀剑等兵器！ 为首一人声音沙沉：“裘老七，你可看清楚了，那年轻人真的是千山郡万仞雪宗的人？” 一个干瘦的高个凑到他跟前道：“大哥，我在这蹲了几个时辰了，错不了，他们下马车进驿栈时我看得真真切切的，领头的就是万仞雪宗的外事长老陆鸿那厮！” 被叫做大哥的人点了点头：“看来他们果真是准备回千山郡了！” 另外一人语气有些惧怕地道：“大哥，万仞雪宗的人我们惹不起的，要不还是算了吧！” 匪首大哥举手给了他一个爆栗，低声骂道：“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只是盯个梢而已，又不要你真刀真枪上前跟他们厮杀，你怕个球啊！” 那人挨了一下暴击差点跌倒在地，揉着头顶讪讪道：“大哥骂得对，是我杞人忧天了！” 匪首大哥叹息了一声：“兄弟们，今时不同往日了，西千山脉的道上同行这些年陆续被官家剿灭，虽然我们风凉山侥幸逃过了一劫，但道上的生意是半点也不好做了！” 裘老七红着眼道：“的确，咱们山寨里的米缸都快见底了，再不开张，全寨上下三十几口人都得饿死！” 那个有点怕死的家伙苦着脸道：“大哥，做山贼做成我们这个鸟样，也太失败了吧！要不，咱们改行吧？” 匪首大哥又给了他一个爆栗，低声骂道：“改你妹，除了做山贼，我们还会做什么？” 裘老七劝道：“大哥别管他，这赵四就是个怂瓜蛋，您消消气！” 匪首大哥沉默了一会，低声道：“盯个梢而已，结束就有三百两入账，够山寨撑上一阵子了！你们都小心些，别打草惊蛇了！” 裘老七沉声道：“大哥，那伙人还在山寨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呢，要不，先派个兄弟回去报个信，也好让那伙人知道，我们收了钱是有做事的！” “也对！”匪首点点头道，“那七人看上去不显山露水的，但我估计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裘老七，你脑子灵光，我就派你回去了，顺便回寨子看看你嫂子她们什么状况！” “行！”裘老七扶了扶帽子，“大哥保重，我先去了！” “去吧，抓紧时间！”匪首大哥嘱咐道，“告诉那些家伙，我们会一直盯着万仞雪宗的梢，到了西千山脉，会再派人汇报情况！” “明白！”裘老七转身朝巷尾摸去。 裘老七离开后，赵四扭头看着匪首大哥道：“大哥，连那小子都回驿栈了，估计他们都睡下了，要不咱们也找个地方歇歇脚吧，明早再来盯梢？” 匪首大哥想了想，摇头道：“不行，收了人家钱这事得办漂亮了，以防万一，必须留人继续在这盯着！” “大哥说得对！”赵四左看右看，“你们谁愿意留下来盯梢？” 其余二人一起伸手指向了赵四，伸的还都是两只手：“你！” 赵四愣了一下，一脸不情愿地道：“凭什么？” 匪首大哥伸手拍了拍赵四的肩膀：“别看了，就是你，众望所归！” “我去！”赵四顿时变成了苦瓜脸！ “好兄弟，今晚就辛苦你了！”匪首大哥一招手，其余二人跟着他便往巷尾走去。 “诸位请留步！” 巷子旁边的墙头上，突然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四个山贼不约而同都被吓了一跳，惊慌之下一同抬头往墙头上看去，只见一个逆着光的身影双手撑着身侧坐在墙头上，双脚还悬着空一甩一甩的，模样看上去很是惬意！ 在他腰间，除了一个葫芦，似乎还挂着一柄模样不凡的带鞘宝刀，上面镶嵌的宝石不时闪耀出迷人的光芒！ 匪首大哥多少也是个滚过刀口舔过血的人物，很快便镇定下来，抬头质问道：“敢偷听我们的谈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马小刀双手轻轻一撑，身躯直接从墙头上跃了下来，双脚重重落在地面上，砸起了一地的尘埃！ 赵四眼尖，一眼认出了马小刀，嗫嚅道：“大哥，这厮不就是刚才进了驿栈那个年轻人吗？” 马小刀咧嘴一笑，点头道：“大家好，我叫马小刀！” 匪首大哥冷眼瞪着马小刀，沉声道：“裘老七说过，你和万仞雪宗那些人是一起的？” 马小刀点头道：“是的！” 匪首从身后抽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大砍刀，对其余三人道：“不能让他回驿栈里通风报信，杀了他！” 赵四犹豫之际，其余二人已抽刀扑向了马小刀：“拿命来！” “抱歉，我的命你们怕是拿不动！要不，我给你们一刀吧！”马小刀身躯微微下沉，腰间杀鹿宝刀瞬间出鞘，一道寒光过后铮铮两声，那二人手中砍刀已断成两截，两人小腹鲜血喷出！ 一旁的匪首大哥头皮顿时发麻，连手带刀一起颤抖起来！ 马小刀没有理他，走到赵四跟前，左手握着杀鹿宝刀轻轻拍了拍赵四的脸庞！ 赵四神色惊恐，裤裆慢慢湿透，身躯一歪倒在地上，竟是直接吓晕了！ 匪首大哥看着两个倒在血泊中的兄弟，想转身逃跑，奈何双腿好像被灌了铅水一般，颤抖着就是迈不开步子！ 马小刀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左手一震，杀鹿宝刀刀刃上的血水尽数被抖落在地！ 匪首大哥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马小刀跟前，一脸绝望地道：“少侠饶命！” 马小刀收刀入鞘：“接下来，我问你答！” 匪首大哥连连点头：“只要不杀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马小刀点点头，问道：“姓名？” “张壮！” 马小刀又问：“来处？” 匪首张壮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西千山脉，风凉山上风凉寨！” 马小刀接着问道：“听你们方才说起，是有人出钱请你们来盯梢的？那些是什么人？” 张壮垂首道：“不知道，就是七个身穿斗篷遮住脸容的人，看上去很神秘，像是跟那万仞雪宗有什么过节似的，其余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行，你可以走了！”马小刀转身准备离开。 “你真不杀我？”张壮有些难以置信。 马小刀背对着他，头也不回地伸了个懒腰：“懒得动手！” 张壮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转，突然一咬牙，捡起地上的大砍刀朝着马小刀的后腰就捅了过去！ “唉！”马小刀叹息一声，转身抽刀，一刀劈出！ 张壮身躯即时顿住，一条血线从他眉心笔直向下，延伸到胸前，鲜血迅速涌出染红了他的胸膛！ 马小刀收刀入鞘转身就走，喃喃道：“果然，活路不要偏要寻死！” 第159章 不听劝 次日清晨，一行人收拾妥当后离开了官家驿栈，继续启程赶路。 刚出门时，还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发现的，驿栈外头一根木制旗杆上竟高高挂着一个被五花大绑尿了裤子的瘦小男子，旗杆下方堆了另外三具尸体，旁边还挂着一条白色布幔，上面写着“西千山脉，风凉山山贼”九个鲜红大字！ 早起的百姓在周围围了一圈，一个个都在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我去，西千山脉那一片怎么还有山贼？不是都给剿光了吗？”有人疑惑地道。 “你不知道吧，早前就听说又死灰复燃了，不过竟然敢摸到西荒城里来，我也是头一次见，这些山贼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真险啊，还好没摸到我家里去！” “也不知是哪位侠士替百姓出手杀了这几个祸害，真是大快人心！” “是啊，是啊！” “唷，大家快看，上面吊着那位竟然还没死呢，不过怎么哭了？” “何止是哭了，你看他裤裆都湿了，八成是被吓尿了！” “做山贼做得这般失败，还不如死了算了！”有人大声笑道。 周围百姓听了，也是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旗杆上的赵四被百姓们评头论足大肆取笑，简直是无地自容，想死的心都有了！ 郡府守卫很快便闻讯赶来，把旗杆上的赵四押解下来，连同旗杆下匪首张壮三人的尸首一并带了回去！ 百姓见没热闹看了，很快便作鸟兽散！ 万仞雪宗一行人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也很是诧异，几个年轻弟子忍不住凑在一块悄声议论起来！ “风衍师兄，快说，这事是不是你干的？”有女弟子从车厢小窗里探出脑袋问道，眼眸中有星星点点。 “那个……”风衍本想如实否认，可看了一众弟子追捧自己的模样后又有些飘飘然，不过他也真不敢贸然领功，于是只好故作高深微微一笑，缄口不言！ 一众弟子却以为他是默认了，一个个哇声不断。 马小刀策马跟在最后觉得好笑，悄悄摇了摇头！ 最前头，车厢里的陆鸿开口了：“别闹了，出发吧！” 街道上行人渐多，车队在人潮中缓缓前行，很快便离开了西荒城，重归荒凉沃野之地！ 见车队的速度不快，马小刀便再次从怀中掏出了二师兄血手的家传秘籍《血手刃诀》，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行进之际，陆翩翩突然从第二辆马车车厢里钻了出来，抢了一个男弟子的座骑后翻身上马奔向最后面的马小刀！ 被翩翩师姐夺去马匹后，那个男弟子只好上了第二辆马车，不过男女有别，他也不敢进入车厢和陆零呆在一块，只好和赶车的师兄一起挤在了车驾上！ 陆翩翩策马来到马小刀身旁，调转马头和他一起并驹前行！ 马小刀把小册子收回怀里，扭头问道：“小姨，有事？” 陆翩翩没想到他真敢叫出口，脸上微微一红道：“聊两句？” “伍长大人咋样了？”马小刀抬头看向第二辆马车。 陆翩翩低声回答道：“还是老样子！” 马小刀嗯了一声，问道：“聊什么？” 陆翩翩扭头看着他，问道：“马小刀，昨晚你好像出去了，对吗？” 马小刀愣了一下，笑道：“这都瞒不过你！” 陆翩翩问道：“你出去干嘛了？” 马小刀缰绳也不牵，双手抱着后脑勺，懒洋洋地回答道：“小姨，我可是个斥候，入店休息之前当然得查看一下周围的环境，瞧一瞧有没有什么潜藏的危险！” 陆翩翩明显不信：“就这？” “当然——”马小刀轻轻拍了拍腰间的葫芦，笑道，“还有就是我这人没酒不行，顺道出去买了壶酒！” 陆翩翩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道：“那几个山贼……” 马小刀装糊涂道：“你刚才没听见你师弟师妹们的对话吗？应该是你那个叫风衍的师弟干的好事！” “我呸！”陆翩翩朝一旁地上轻轻啐了一口，“你真当我是傻的不成？” “小姨，人太聪明了不好！”马小刀笑了笑，突然问了一句，“对了，你们来的时候可有经过西千山脉？” 陆翩翩摇了摇头道：“没有，绕了一些路，走的是雷山郡西和洛水郡西的路线！” “难怪！”马小刀沉思了片刻，问道，“我斗胆问一句，你们万仞雪宗在外可还有什么仇家？” “应该没有了吧？宗门都封了那么多年了，不过再往前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了！”陆翩翩皱眉问道，“所以那几个山贼是冲着我们万仞雪宗来的？” 马小刀摇了摇头：“不是他们，是他们背后的人！” 陆翩翩神色有些凝重，小声问道：“背后有人指使？” 马小刀把自己从那几个山贼口中获取的情报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陆翩翩。 陆翩翩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一扯缰绳骑着马儿往前跑了出去：“不行，我得跟陆鸿说说！” 马小刀在后头道：“要不你还是劝他换一条路线吧，这样子比较保险妥当！” 陆翩翩摆了摆手，很快便策马赶到了第一辆马车旁边，隔着车厢和里面的陆鸿激烈讨论了许久，然后调转马头垂头丧气回到了马小刀身边。 马小刀问：“怎么样？” “别提了，他不同意改变路线，说不过就是几个山贼，咱们万仞雪宗没什么好怕的！”陆翩翩无奈地道，“陆鸿这个家伙，别看他平时说话彬彬有礼挺儒雅的，其实骨子里自傲得要死！” “猜到了！”马小刀无奈笑笑，问道，“对了，你和他年纪差那么多，你怎么能直呼其名？” “年纪大又怎么样？”陆翩翩轻轻哼了一声，“他是我姐夫的弟弟，跟我是同辈，我直接叫他名字是理所当然！” 马小刀苦笑着摇了摇头：“既然他不肯改路线，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陆翩翩伸手过来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道：“没事的，好歹陆鸿也是个小宗师，一般人还真不敢来招惹我们！有什么麻烦甚至都用不着你出手，我们万仞雪宗自己就摆平了！” 马小刀笑了笑道：“那自然最好！” “行，我先回去陪阿零了！”陆翩翩策马走向第二辆马车。 马小刀收起脸上笑容，再次从怀里掏出了小册子认真看了起来！ 第160章 灭门 三日之后，西千山脉已经近在咫尺了！ 按陆鸿的吩咐，万仞雪宗一行人在进入眼前这片复杂的山脉之前，先寻了一处靠近驿道的平地停了下来暂作休整！ 马小刀在不远处一棵大树脚下翻身下马，取了水囊给自己的座骑喂起水来！ 十余丈外，背负长剑仙气飘飘的陆鸿走出马车，站在车驾旁边抬眼往前方的山脉看去，沉声唤道：“风衍，过来一下！” 叫的是风衍，但一众弟子包括第三辆马车中的四个女弟子全都出来拥到了陆鸿所在的马车跟前！ 风衍揖礼问道：“师父有何吩咐？” 陆鸿道：“前面就是西千山脉了，之前为师让你打探的风凉山具体是在什么方位？” 风衍恭敬回答道：“今早遇见的樵夫说，从此地顺着驿道往前走约五六里，顺着左边岔道再行二里，便是那风凉山的脚下！” 陆鸿点点头道：“为师准备独自走一趟风凉山，你带着大家好好守着翩翩师姐和小师妹，在这里等为师回来！” 风衍连忙主动请缨道：“师父，几个山贼哪里用得着您亲自出手，让我带几个师兄弟上山，肯定就把他们剿灭了！” 陆鸿摇头道：“换了平时，让你们去历练一下也无妨，可是如今咱们着急送小师妹回宗门医治，不宜在此地久留，只宜速战速决，这几天为师在马车里坐得有些累，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活动活动筋骨！你们就别争了，去给为师牵匹马来！” “是！”风衍只好转身去牵马，伺候着陆鸿翻身上马后道，“弟子预祝师父马到成功，翘首以盼师父胜利归来！” 其余弟子里面有几个也是师出陆鸿，一并揖礼道：“祝师父马到成功胜利归来！” 陆鸿点点头，一扯缰绳调转马头！ 一个男弟子目送着陆鸿远去，问风衍道：“师兄，我们真不用去帮师父吗？” 风衍扭头瞪了他一眼：“李珲，你想什么呢？师父用得着我们帮？” “也是，咱们师父修为已入小宗师境界，山贼什么的哪能是他老人家的对手？”名字叫李珲的男弟子伸手轻轻扇了两下自己的嘴巴，赔着笑道，“师兄莫怪，是我说错了，我自己掌嘴！” 另外有个叫伍秋的男弟子哼哼道：“我看那姓马的就是在危言耸听，他自己怕死，我们万仞雪宗可不怕！” “对，要不趁师父不在，咱们去嘲笑他一番？”李珲眼珠子转了几下，建议道。 “好主意，师兄，走呗！”伍秋也怂恿道。 风衍一路过来早就看马小刀不顺眼了，见状点头道：“跟我来！” 在风衍的带领下，几个男弟子气势汹汹地走向那棵大树！ “师兄，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有女弟子在后头劝道，“你们就不怕被师父知道了，回来责罚你们？” “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你们女人少管！”李珲头也不回地道，“你们别胳膊肘往外拐！” 一众女弟子无奈，只好在后头看起了戏！ 可是等风衍带人走到大树脚下后，一个个都怔在了当场！ “人呢？”李珲一脸见鬼了的表情，扭头左顾右盼道，“师兄，那厮刚才还在这里的！” 马小刀的坐骑用缰绳绑在大树旁边，他人却不见了！ 伍秋低声骂道：“师兄，这小子该不会是听见了我们的话，怕挨揍先躲起来了吧？” 风衍冷笑了一声：“我以为他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是个胆小如鼠的家伙！” 陆翩翩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娇躯倚着车厢交叉抱手，冷冷道：“风衍，觉得很好玩吗？你们幼不幼稚？” 风衍神色悻悻，转身往回走着，低声道：“马小刀，咱们走着瞧！” “一群傻叉！”西北方向一里地，马小刀从旁边草丛中折了一根狗尾巴草咬在嘴里，蹲下身子认了认泥土里的马蹄印，起身往前缓缓追去，“十几岁的人了，一个个都像没长脑子一样，都在宗门里面关傻了吧？” 天色已暗，西千山脉驿道偏西几里，风凉山的脚下！ 陆鸿趁着昏暗的天色认了认旁边石碑上的三个字，确认是风凉山后才抬起头打量着眼前那条石板铺就直通山上的羊肠小道，翻身下马后把马儿绑在旁边的小树枝丫上，只身负剑上山！ 两旁的荒草树丛都有一人多高，里面吱呀吱呀虫鸣不断！ 陆鸿顺着曲折陡峭的石板小道往山上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前方慢慢出现了一座山寨的轮廓！ 等他走到寨门口，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空荡无人的山寨门口，两盏微亮的破旧灯笼被夜间秋风一吹晃个不停，营造出一种恐怖诡异的气氛！ 风从寨子里头迎面吹了出来，陆鸿突然闻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运气对着山寨里面高声喊道：“寨子里头有人吗？万仞雪宗陆鸿特来拜访！” 寨子里面几乎都是乌灯黑火，一片死寂！ 陆鸿艺高人胆大，哪会被眼前景象吓倒，抬脚便向着寨子里面那幢最大的茅草木屋走了过去！ 木屋有点像山寨里的议事厅，大门虚掩着，里面隐约有昏暗飘忽的烛光漏了出来！ 陆鸿走近门口，血腥味更浓了！ 就在这时，寨子周围突然响起了一阵尖利的鸮鸣，其声凄凄，顿时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诸位，叨扰了！”陆鸿朗声道。 身为万仞雪宗的外事长老，陆鸿行走江湖多年，怎会被眼前状况吓住，直接上前推门走了进去！ 浓烈的腐臭气味扑鼻而来！ 陆鸿心里一怔，用雪白的袖子捂住了鼻子，继续走进了屋子里面！ 里面空间很大，呈圆形，长宽大概都是四五丈，正对门口的最里头摆着一张铺了金黄色虎皮的木藤椅子，椅子后面挂着一幅一丈宽的白布，上面写着一个黑色的大字： 忠！ 屋子地上一地尸骸，触目惊心！ 陆鸿粗略算去，地上的尸骸大约有三四十具，而且似乎早已死去多时，大部分面容四肢已经开始发胀，绿头苍蝇在周围嗡嗡乱飞，臭气醺天！ 呯的一声，陆鸿身后的木门突然自行关上！ 议事厅中，有杀气渐渐弥漫！ 第161章 陷阱 满屋杀气弥漫，陆鸿一袭白衣却岿然不动，淡淡地道：“诸位，别再装神弄鬼了，都出来吧！” 屋子里还是一片死寂！ 头顶上方突然传下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陆前辈，他们就藏身在地上的死人堆里，小心了！” 陆鸿抬头看去，惊讶道：“你怎么跟来了？” 出现在屋梁上的正是马小刀！ 马小刀坐在木梁上双脚不停晃着，有些无奈地道：“前辈的那几个高足天天对着我横鼻子竖眼的，我出来图个清净清净！” “马小刀，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先行离开吧！”陆鸿的目光缓缓落在地上的死人堆中。 马小刀抱着后脑勺靠在一根柱子上，嘿嘿笑道：“前辈你打你的，我在这上面瞧个热闹就行了！” 陆鸿无奈，不再去理会马小刀，对着面前的死人堆道：“诸位的伎俩都被别人拆穿了，还不肯露面么？” 死人堆中，咔嚓咔嚓声响不断，突然诡异地直起了六个黑色的身影，黑袍上面再套斗篷，脸容全都隐藏在斗篷之中！ 屋梁上，马小刀伸出手指居高临下数了数，再次提醒道：“陆前辈，还有一个没冒头呢！” “小子，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人数的？”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屋子里面突然响起，随后残影一晃，铺着金黄色虎皮的木藤座椅上已经多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马小刀笑了笑道：“你可能不知道，我跟山贼一向是很有缘分的，你们派去西荒城的风凉寨寨主我已经见过了！” 座椅上的黑影愣了一下，低声骂了句：“张壮那个人头猪脑的家伙，真是该死！” 马小刀点了点头，脸色肃然道：“他是该死，也的确死了，可是你们不管老幼就灭了人家全寨，这又怎么说？” 那黑影冷笑道：“他们本就是一群人神共愤的山贼，死了就死了，难不成你还替他们感到不值？” 马小刀叹息一声，重新抱着后脑勺靠回了柱子旁：“陆前辈，我好像说不过他，还是你来吧！” 陆鸿身躯缓缓往前走去，在屋子中间徐徐站定，刚好挡在了马小刀与那黑影之间，皱眉道：“你们是虚冥门的人？” 黑影愣了一下，点头道：“很好，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记得我们！” “我早该想到的，除了虚冥门，还有什么人能通过屏息术隐藏行踪？”陆鸿沉声道，“不过，虚冥门应该在二十年前就被灭了！” 黑影点点头，眼神冰冷地道：“灭我们虚冥门的人里面，就有你们万仞雪宗一派！” “所以，你们设下这个请君入瓮的陷阱，就是冲着我们万仞雪宗来的？”陆鸿沉着脸问道。 “不错，平时你们总是龟缩在仞雪崖上，难得这一次下来这么多弟子，我们虚冥门不动手更待何时？”黑影嘿嘿冷笑道。 陆鸿反手抽剑，一道寒芒在身躯旁边瞬间亮起，剑尖斜斜指地道：“就你们几个人可不够看，你不妨再叫多些人来！” “别想套我们的人数实力！”黑影摇了摇头道，“除非你先杀了我们七人！” 陆鸿冷冷道：“报上名来！” 黑影身躯缓缓在虎皮座椅上消失不见，余音袅袅道：“虚冥门丁十四，领教万仞雪宗的高招！” “成全你！”陆鸿动若脱兔，白影一掠瞬间扑向那幅写着忠字的白布，一剑朝着白布后面直劈面下！ 哧啦一声，白布瞬间被一劈两半！ 藏身白布后面的丁十四转身之际手上已多了一对峨眉刺，瞬间交叉挡住了陆鸿的剑尖：“小宗师么？巧了，我也是！” 二人你攻我守的，兵器相交之际瞬间过手数十招！ 死人堆中，一个黑袍人咔嚓咔嚓地抬起头，突然四肢着地向着马小刀所在的方向迅速爬来，只是那动作很是僵硬不顺，看上去似乎不像活人！ 两个小宗师斗得正激烈，那个黑袍人却手脚并用顺着那根柱子爬向马小刀，上了房梁后在腰间铮的一声拔出了一把短刀，挥刀砍向马小刀！ “我去你大爷的，不是说了我只看热闹吗，你丫的干嘛非要来找我？”马小刀见状顿时急了，像个猿猴一般在屋梁之间跳跃攀爬，躲避着黑袍人的追杀！ 第二个黑袍人三两下从另一边爬上屋梁，也从腰间抽出了短刀，与自己的同伴一同夹击马小刀！ 马小刀的处境顿时变得险象环生，被两个黑袍人逼得快要无处可逃，他咬着牙在屋梁之间穿来钻去，突然从上往下飞身直扑了下来，目标正是死人堆里的第三个黑袍人！ 马小刀人还在半空，杀鹿宝刀铮然出鞘，一道寒芒快如闪电，自上而下把那个黑袍人劈成了两半！ 没有惨叫声，也没有鲜血四溅！ 斗篷被杀鹿宝刀一分为二散落两旁，露出一地零散的木头竹筒，一只用木头雕刻而成的娃娃脑袋在地上滚出几尺距离，木头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数十根几乎细不可见的半透明丝线一一穿过了那些木头竹筒，另外一头连接在对面剩余的三个黑影身上！ “傀儡？”马小刀双腿微曲敏捷地落在地上，起身打量着地上碎成一地的傀儡娃娃，点头道，“果然不是人！” 在他对面三丈远并排站着另外三个身披斗篷的黑袍家伙，乍一看根本分不清谁是傀儡谁是傀儡师！ 手中杀鹿宝刀在空中随意甩了一个璀璨的刀花，马小刀看了一眼不远处斗得正酣的两个小宗师，回头死死盯着对面的三个黑影道：“所以，根本没有七个人！” “小子可以啊，竟然看出了门道！”对面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不错，其实一直都只有副门主和我两个人！” “副门主？所以还有正门主？”马小刀竟然分不清对面三个到底哪个才是真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唷，竟然被你套出话来了！”那个尖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子，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心眼却贼多！” 马小刀耸了耸肩道：“多谢谬赞！” 呯的一声闷响，陆鸿和那个叫丁十四的虚冥门副门主竟然直接撞破了屋顶打到外头去了！ “多谢？大可不必——”屋梁上的两个傀儡手持短刀扑了下来，“小子，因为你就要死了！” 第162章 破傀儡阵 马小刀头也不回反手给了一刀，身后兵器相交顿时火花四溅，两具傀儡娃娃一击即退，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翻滚，一同落在了那三个黑影两侧！ 但若仔细看去，会发现傀儡手中的短刀刀刃上各自出现了一个半寸长的缺口！ “小子，敢毁我傀儡娃娃，你死定了！”尖利的声音骤然响起，除了中间一个不动，两旁共四个黑影一同扑向马小刀！ “你的确是有些本事的，起码到现在我都辨别不出哪个才是你的真身——”马小刀突然脚下发力，眨眼间就从四个身影之间的缝隙穿了过去，直接掠到了那个站着不动的黑影身前，一刀捅向对方胸膛！ 咔嚓～ 刀尖上传来的触感分明不是人体，马小刀脸色骤变！ “小子，你中计了！”尖利的声音得意得很，先前冲出的四具傀儡娃娃瞬间折返，四栖短刀即时封住了马小刀的所有退路，“受死吧！” 马小刀直接凌空跃起，恰好避开了四个傀儡娃娃的攻击，转身双手擎刀，随便选了一个傀儡娃娃就朝着它的脑袋劈了下去！ 哐当一声脆响，杀鹿宝刀被对方的短刀架住，随后数十条丝线从对方体内不断涌出，一半缠住了马小刀的腰间，另一半缠住了杀鹿宝刀！ 旁边另外两个傀儡娃娃手持短刀狠狠捅向马小刀的小腹！ 电光火石之际，马小刀果断松手舍去了杀鹿宝刀，手腕一抖双刃在手，切断缠在腰上的丝线后分别架住了左右两柄短刀！ 不料这时，危险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马小刀的后背上突然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哈哈，我砍中你了！”尖利的声音颠狂笑道。 马小刀咬牙忍痛，左手玄牝递入左边黑影的腹中一阵乱搅，随着一阵咔嚓声响起，这具傀儡娃娃也散了一地！ 马小刀旋身蹬出右脚，顿时把右边的傀儡娃娃踹飞了出去！ 身后黑影再次举起了短刀，刀刃上还沾着马小刀的鲜血！ 马小刀身躯前仆在地上翻滚几圈，及时躲过了对方的一击！ “小子可以啊，你脑后长了第三只眼睛不成？”尖利的声音中有些愕然！ 马小刀踉跄起身，反过右手在后背上蹭了一下，收回来一看手背上都是鲜血：“你大爷的，够阴险的！” “小子，这叫兵不厌诈！”咔嚓咔嚓声响不断，四个黑影又排成了一列，其中一个直接把杀鹿宝刀纳入了黑袍之下，“啧啧啧，这刀还真不错！” 马小刀胸膛不住起伏！ 尖利的声音继续响起：“小子，找到我的真身了吗？” 马小刀收了玄牝，左手探入怀中，咬牙道：“再来！” “真是不知死活！”左右最边上的两具傀儡娃娃手执短刀再次冲向马小刀！ 马小刀一动不动！ “怎么，认命了？”尖利的声音狂笑道，“那就受死吧！” 两具傀儡冲到了马小刀跟前！ 马小刀左手抽出怀中之物，正是他的精铁护甲，手上一抡朝着左边的傀儡娃娃狠狠拍了过去，连短刀带着傀儡娃娃拍散一地！ “什么？”那个尖利的声音顿时愕然！ “这样才简单粗暴！”马小刀咧嘴一笑，收了朱雀后双手握着那块二尺长一尺宽的精铁护甲高高跃起，直接拍在了右边傀儡娃娃的脑袋上！ 噼哩啪啦一阵脆响，第四具傀儡娃娃己然报废！ 马小刀身躯微微下沉，左手直接把精铁护甲甩飞了出去！ 呼啸声中，精铁护甲盘旋着急速飞向最后两具傀儡娃娃，瞬间把其中一具拦腰砸断，然后去势耗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眨眼之间，后背负伤的马小刀利用精铁护甲竟然接连解决了三具傀儡娃娃！ “好小子，我与你不死不休！” 三丈远的地方，只剩下最后一具傀儡娃娃孤独地立在那里，话音一落，客也手持短刀扑向马小刀！ “我猜，你也不是本体！”马小刀俯身前冲，玄牝和朱雀依次滑入掌心，两栖短刃左右上下翻飞，最后一具傀儡娃娃直接被他当场肢解！ 哐当一声，杀鹿宝刀从傀儡娃娃体内掉了出来！ 马小刀捡起杀鹿归鞘，手持双刃转身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死人堆，冷笑道：“在里面躲了这么久，还没被薰晕吗？” 两具尸体被人推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在死人堆里探出上半身，扔掉双手断掉的丝线后，一脸怨恨地瞪着马小刀！ 竟是一个侏儒老头！ 这是继拒蛮关关外互市牵马帮叛徒耗子之后，马小刀见到的第二个侏儒，顿时觉得好笑：“唷，难怪能藏得这般深，原来是因为短小精干！” 侏儒老头面如土色：“要杀要剐，放马过来！” 一道流光从屋门外电闪而至，瞬间钉入了侏儒的胸膛，剑尖透背而出！ 侏儒低头看着胸膛的长剑，嘴巴一张涌出一口鲜血，脑袋一歪就此死去！ 陆鸿一身白衣几处染红，嘴角也有血迹淌了下来，左手提着一个首级缓缓走了进来！ 马小刀见状心里微微一惊，连忙迎上前道：“陆前辈，你没事吧？” “小伤而已！”陆鸿走到侏儒身前，把手中丁十四的首级扔在他的脚下，从侏儒胸前拔出自己的佩剑，伸手一震震落了剑身上的血迹，反手插回身后鞘中，扭头看了一眼马小刀，“你受伤了？” 马小刀挠了挠头，笑道：“小伤而已！” 陆鸿点点头，目光中都是赞赏的神色：“你很不错，今晚要是换了我那徒儿风衍前来，表现也未必有你好！” “多谢陆前辈称赞！”马小刀拱了拱手道，“方才听侏儒提了一嘴，那丁十四只是副门主，想来虚冥门还有其他人，我受了伤，要不前辈还是先赶回车队看看，要是他们也遇袭的话就糟了！” “行，那我就先赶回去！”陆鸿转身出门，又回头问了马小刀一句，“要不，我把马匹留给你？” 马小刀连忙摆手：“不用，前辈骑马去吧，能更快些！” 陆鸿点头道：“我会领着他们过来，你慢慢下山吧！” 马小刀点头道：“行！” 第163章 不义之财人皆可取 马小刀走过去把捡精铁护甲捡了起来塞回怀里，然后便在风凉寨中地毯式搜刮了一番，最后在后堂顺手牵羊了一些专治跌打刀伤的药和火石之类的小东西！ 简单给自己身后的伤口洒了些止血的药粉后，马小刀本来还想着看看寒子里有没有银钱什么的，不料这风凉寨真是穷得叮当响，米缸见底还不说，翻遍全寨也只到手十几两银子，山贼做成这个样子也真是可怜又寒酸！ 反而在那侏儒老头的身上，马小刀翻出了几张正规银庄的银票，加起来得有三四百两，他顿时乐得不行！ 不义之财人皆可取，不拿白不拿！ 接下来关内关外这漫漫长路的，没银子的话可不太好走！ 数着手中的银票，马小刀目光落在不远处丁十四的首级上，突然眼睛一亮想起了外头还有一位正主，赶紧起身冲出了屋！ 丁十四的无头尸身就仆倒在十数丈远的地方，马小刀过去从对方怀里又掏出来七八张银票，加起来得有近千两银子！ 马小刀嘴都差点笑歪了！ 不曾想自己为了躲个清净悄悄跟着陆鸿来瞧个热闹，不料还有这一番意外收获，真是开心！ “算了，纵然你们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既然得了你们的银子，便看不得你们曝尸荒野被兽啃虫噬，否则也不太人道，不如回赠你们一把火烧了干净！”马小刀把丁十四的尸身也拖到了屋里，摸出火石点火付之一炬！ 在熊熊烈火的映照下，马小刀缓缓走下了风凉山！ 风凉山脚下，三辆马车如约而至，马小刀心里悄悄数了数人头，发现人还是那些人，所有人都毫发无伤，这才松了口气！ 人都在，说明没有遇袭，说明陆零和陆翩翩都安然无恙！ 旁边骑马的几个弟子中有两人持了火把，堪堪照亮车队周围七八丈的范围！ 风衍等人看见马小刀后，不知为何脸色竟然缓和了许多，虽然没有主动上前跟马小刀打招呼，但也没有甩脸色挖苦嘲讽了！ 陆翩翩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对马小刀道：“听陆鸿说，你受伤了？” 马小刀瞅了一眼头辆马车，依稀可见陆鸿的身影正襟危坐在车厢里面，便对着陆翩翩耸了耸肩，笑道：“就是给人在后背砍了一刀，不碍事！” “哼哼，让你四处乱窜！”陆翩翩瞪了他一眼，转身往车厢走去，“进来车厢，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马小刀有些为难地道：“小姨，这不好吧？” “少废话，快点！”陆翩翩率先钻了进去。 马小刀只好跟在她后面进了车厢！ 车厢里面，陆零还是毫无意识沉睡着，双眼紧闭神色恬静！ 马小刀坐在她身旁，神色有些黯然，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一旁的陆翩翩瞥了他一眼，低声嗔骂道：“乱摸什么呢，给我撒手！” 马小刀尴尬一笑，不情不愿地把手缩了回来：“小姨，风衍他们对我的态度好像好了不少，为什么？” 陆翩翩想了想，道：“陆鸿回来后就把风衍叫进马车说了一通，应该是替你说了不少好话！” 马小刀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 陆翩翩道：“忍着点痛！” 马小刀浑不在意：“没事，你尽管弄，别看我年轻，刀口舔血的日子已过了不少，受伤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行！” 不一会，车厢里就传出来马小刀杀猪般的惨叫：“你大爷的，手上能不能轻一点？” 车厢里随即响起了陆翩翩杀气腾腾的声音：“你叫谁？有种你再叫一遍？” 马小刀再次发出了惨叫！ 车厢外面，火把映照之下，风衍几人在马背上顿时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片刻过后，马小刀狼狈地从车厢里逃了出来，伸手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后，跑回最后一辆马车旁边，替自己的坐骑解绑后翻身上马，喃喃道：“我去，太粗鲁了，难怪嫁不出去！” 中间马车的车厢里面，陆翩翩咆哮道：“马小刀，你说什么，是不是嫌命长了？” 马小刀的身躯顿时打了个激灵，连忙策马往后面退了好几丈！ 万仞雪宗的人，耳朵都这么灵吗？ 前头的陆鸿发话了：“行了，大家都别闹了，此处乃是是非之地，连夜赶路吧！” 车队趁着夜色缓缓离开了风凉山脚下，继续往西北方向前进，很快便穿出了整片西千山脉！ 次日清晨，前方山峦连绵，气温骤降，再远些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山峰上竟然还白了头，是皑皑白雪！ 千山郡到了！ “以前我以为只有我们北荒才有如此盛大的雪景，想不到这里也冷成这个模样！”马小刀惊叹地道，“震撼！” “这算什么？前面就是咱们千山郡的地面了，不想被冻成人干就接着！”风衍策马来到马小刀跟前，隔着两丈远把手中一件厚厚的白色披风抛了过来，“这是师父嘱咐我给你的御寒披风！” 马小刀伸手接住，只觉那带着帽兜的披风蓬松又轻盈，便点头客气地道：“多谢了！” 风衍调转马头而去：“跟紧点，咱们接下来走的是雪山之间的小路，小心雪崩被埋了！” “行！”马小刀没有马上穿上披风，而是把它横搭在身前的马脖上上，一扯缰绳追进了那条只宽两丈的山间小道！ 刚开始的时候，经过的几座山峰还好，山上都是青黑色岩石和稀疏的植被，抬头只见山尖上有些白色！ 再往前走了半日，左右的山峦自山腰以上都是白茫茫一片，风开始变大！ 再前行一段，寒风呼啸，入眼全是茫茫白雪，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西边的风雪跟拒蛮关很不相同，冰寒刺骨很是霸道！ 马小刀受不了，终于还是披上了那件披风，身体顿时温暖了不少！ 风衍再次策马出现，眼睛上套了一个古怪东西，甩手扔给了马小刀另外一个：“忘了给你这个了，不想眼睛瞎掉就戴上！” 马小刀接住一看，竟是一块巴掌长三指宽的茶色晶片，两头各打了一个小孔，上面绑了一圈皮筋，形状古怪无比：“这是什么？” “雪镜，可防雪盲！”风衍调头前行！ 马小刀冲着他的背影问道：“雪盲又是什么意思？” “你猜！”风衍一人一骑已在数丈外，冷哼一声道，“土包子！” 马小刀无奈摇头，想了想风衍临走前的横样，有样学样地把雪镜戴在了眼前！ 一瞬间，天地变色！ 第164章 仞雪崖下的激战 山道之中风雪呼啸，车队艰难前行！ 马小刀一人一马跟在最后面，人和马儿都被冻得不行！ 陆鸿从车厢出来，抬头看着眼前天色，吩咐风衍找个地方暂避风雪。 风衍不负所望，很快便找到了一处风雪稍缓的山凹，指挥着车队先后转移进去！ 等三辆马车都安顿下来后，陆翩翩钻出车厢到了陆鸿身旁，两人交谈了近一盏茶的时间，其间还一同扭头瞅了马小刀几眼！ 马小刀把身上披风再裹紧了一些！ 不多久，陆翩翩便神色懊恼地走到了马小刀跟前，低声骂了句：“真是老顽固一个！” 马小刀笑着问道：“怎么，谈崩了？” 陆翩翩神色很是无奈，伸手抚摸着马小刀身下的马首，低声道：“陆鸿说万仞雪宗从无外人踏足，不能让你上山！” 黯然的神色在马小刀眼中一闪而过，他笑了笑道：“没事，这是你们万仞雪宗的规矩，就算是看在伍长大人的份上，我也必须要遵守！” 陆翩翩一脸同情地看着他道：“马小刀，为什么叫阿零伍长大人，这称呼挺生分的！” 马小刀摇头道：“小姨，你不是斥候，你不懂的！” 陆翩翩道：“这里距离宗门还有不到三里，你进车厢里再陪陪她吧，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马小刀点点头：“多谢小姨！” 陆翩翩脸上有点红，可能是被冷到了！ 马小刀策马跟着她回到第二辆马车跟前，翻身下了马！ 陆翩翩走到车驾旁踢了那师弟一脚：“你下去骑马，我来赶一段路！” 那个男弟子赶忙下了马车：“好嘞，翩翩师姐！” 陆翩翩执起缰绳，扭头对着马小刀打了个眼色！ 马小刀会意，马上钻进了车厢里面！ 陆零身上盖着厚厚的毛皮毯子，不过可能刚才路上有些颠簸，毯子歪了一些，以致陆零右边肩膀都露了出来！ 马小刀赶紧上前替她掖好毯子，痴痴看着那张倾世绝色的脸庞，轻轻笑道：“伍长大人，我怕是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陆零神色如常，宛若熟睡！ 马小刀又喃喃道：“我又要出关了，如果这次还能活着回来，我一定会再来见你，谁拦着都不好使！” 陆零自然无法回答他的话！ 马小刀深情凝视着她的脸庞，情不自禁俯身下去亲了陆零的嘴唇一下！ 陆零的嘴唇软软的，有点凉！ 马小刀很是难过！ 在前面赶车的陆翩翩刚巧扭头掀开帘子想瞅瞅他在干嘛，一不小心刚好看见了这一幕，顿时羞得在外头啐了一口，放下帘子轻声骂道：“马小刀，你这家伙，可别乱来！” 马小刀直起身子，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陆零的右手，淡淡地道：“不会的，小姨！” 陆翩翩红着脸，再次强调了一句：“不准再动手动脚了，听见没？” 马小刀点头道：“知道了，小姨看路，要撞山上了！” 陆翩翩回头一看马车果然走偏了，赶紧扯住缰绳调整马车方向，一顿手忙脚乱之后马车终于回归路中间，她狼狈地吐了口气！ “师父，回到宗门了！”风衍等车队都停下来后，策马走到第一辆马车旁禀告道。 马小刀悄悄掀开车厢前面的帘子，只见一座巍峨陡峭的雪山若隐若现屹立在前方不远处，而眼前却出现了一个被白雪覆盖的巨大牌坊！ 马小刀探首问道：“到了？” 陆翩翩摇头道：“这里只是仞雪崖下的一处山门庄子，马车什么的难以带上山去，都要留在此处，真正的万仞雪宗还在雪山之上！” “奇怪了，怎么不见有人来迎？”有男弟子策马往牌坊里走去。 “糟了！”马小刀突然心里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就在此时，意外突发！ 牌坊下方的雪地中突然窜起了一个黑影，手中寒光一闪顿时刺穿了马上男弟子的胸膛，随便脚尖在马头上轻轻一点，人在半空盘旋一周，轻飘飘落在牌坊之上，手中长剑斜指，剑尖鲜血已然凝固！ 马上的男弟子已经断气，身体在马背上晃了两晃，歪倒向雪地上倒了下去！ “古师弟！”不远处的风衍舍马急掠而至，伸手搀扶住古姓弟子的身躯，双眼通红唤道。 马车后方，雪地上陆续窜出来二十几个披着斗篷的黑袍人，一个个手执明晃晃的兵器扑向车队，与其余万仞雪宗的弟子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最后一辆马车中的几个女子也扑出车厢加入了战团！ 陆鸿从车厢出来，抬头看向牌坊上的黑袍人，怒叱道：“又是你们虚冥门，竟敢在万仞雪宗门前撒野，找死吗？” “本门主就是要杀你们一个出其不意！”牌坊上的黑袍人横剑于身前，伸手弹落了剑刃上结成了冰的血滴，“连外事长老都出动了，看来马车里面躺着的那位身份很不一般，对吗？” 陆鸿反手拔长剑出鞘，冷冷道：“你不可能是虚冥门的门主欧阳十四，十多年前，他就已经死在我大哥手里了！” 牌坊上的黑袍人咬牙切齿道：“不错，我不是欧阳十四，我叫欧阳七七，欧阳十四是我父亲！” 陆鸿冷笑道：“哪怕你也是小宗师，也还是乳臭未干！” “陆鸿，看你的样子，肯定也被丁十四所伤！”欧阳七七冷着脸道，“在万仞雪宗高手赶来之前，我肯定能杀了你！” “大言不惭！”陆鸿持剑飞身掠上牌坊，与欧阳七七近身拼起了剑招！ 雪地之中，一番激战过后，双方各自倒下了三人，鲜血顿时染红了地面白雪，然后迅速凝结，颜色分外瞩目！ 三个黑袍人手持短刀扑向了陆零所在的马车！ “马小刀，保护好阿零！”陆翩翩伸手从马车一侧抽出了陆零的长枪玄星，娇躯高高掠起后，一枪捅穿了冲得最快的黑袍人胸膛，随后抽枪与后面两人战在了一起！ 另一边，风衍一人一剑独斗四五个黑袍人，勉强斗成了平手，但也是险象环生！ 牌坊上面，一个身影被踹飞，从高处跌落砸入了不远处的雪堆之中，半晌爬不起来！ “陆鸿，若你不是有伤在先，我还真赢不了你！”牌坊上，欧阳七七飞掠而下，人剑合一冲向第二辆马车！ 陆翩翩想持枪回援，却被几个黑袍人缠住脱不开身，她脸色凝重，大声叫道：“马小刀！” 欧阳七七小宗师一剑之威，直接把车厢劈成了两半！ 一个白色身影瞬间从车厢中掠了出来，铮然一声脆响，一抹寒光正正炸在殴阳七七的剑身之上！ 第165章 老宗主出手 马小刀腰间的杀鹿宝刀铮然出鞘，瞬间格挡住了欧阳七七的长剑！ 欧阳七七神色诧异，目光落在马小刀手中的杀鹿宝刀上，沉声问道：“你是谁？” 戴着雪镜的马小刀抬头咧嘴一笑：“你大爷！” “让开！”欧阳七七怒吼道。 “我让你大爷！”马小刀俯身前冲，杀鹿宝刀斜劈欧阳七七的左肩！ “找死是吧？”欧阳七七以剑封刀，随后身形一闪欺身到马小刀跟前，左肩一摆狠狠撞在了马小刀的胸膛之中！ 马小刀瞬间被撞得凌空飞起，重重砸在马车轮子上，车架差点没被他撞散，他回头瞧了陆零一眼，一口鲜血忍不住从嘴角涌了出来！ “连阿猫阿狗都敢拦我了，真是可笑之极！”欧阳七七瞬间掠到了马小刀面前，剑光如流星刺向他的咽喉！ 天空中突然响起急速的破空之声，一道丈余长的白光如同闪电般撞进了欧阳七七的胸前！ 欧阳七七瞳孔瞬间收缩，手中长剑递出封向那道白光！ 铮的一声脆响，欧阳七七的长剑被那道白光撞断两截，白光去势不减，噗的一声刺穿了欧阳七七的身体，把他直接钉在了雪地上！ 那道白光竟是一柄通体雪白的锋利长枪！ 牌坊最高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负手而立，一身气质超凡脱俗，如神仙降临！ “父亲！”陆鸿终于从丈余厚的雪堆中挣扎出来，抬头看着牌坊上的老人弯腰恭敬揖礼。 “师公威武！”风衍一剑逼退了几个黑袍人后大声喝彩起来。 “老宗主来了，这下好了！”其余弟子见状，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 一众黑衣人见自家门主被人一枪毙命，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有心思继续打斗，很快溃不成军四处逃散，被风衍领着一众师弟师妹追上去尽数诛灭！ 陆翩翩一身白衣溅了不少鲜血，手持长枪走到牌坊底下，一手叉腰抬头道：“老头，你鼻子够灵的啊，来得这般及时！” 万仞雪宗宗主陆化羽居高临下瞪了她一眼：“看你一身鲜血，成何体统？” 陆翩翩冷哼一声，低声喃喃自语道：“还不是你教的？” “还顶嘴？”陆化羽沉声骂道，“还不赶紧去替我把流光取回来？” “知道了！”陆翩翩没好气地应了一声，走到欧阳七七身前拔出了雪白长枪，一手一枪走了回来。 陆化羽飘然落地，走到马小刀跟前，上下打量了他许久，淡淡地道：“小子，你是谁？” 马小刀愣了愣，马上收刀入鞘，弯腰揖礼道：“度望府北府夜幽小队斥候马小刀，见过老宗主！” “原来是我家宝贝孙女的斥候同袍！”陆化羽沉声问道，“小子，你明明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小宗师的对手，方才为何还敢出手阻拦对方，真不怕死吗？” 马小刀回答道：“要是不拦，伍长大人就会有危险，我非拦不可！” “好一句非拦不可！”陆化羽点了点头，转身走到车厢被毁的马车旁边，伸出枯瘦如柴的右手轻轻替陆零拭去头发上面的雪花，沉声问道，“也就是说，你愿意为阿零去死？” 陆翩翩在一旁拼命朝着马小刀打眼色！ 马小刀轻声应道：“当然！” 陆化羽沉默了一会，突然问了一句：“马小刀，如果有一个机会，你可愿意冒死助我救醒阿零？” 马小刀猛然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年纪看上去跟徐尘差不了多少的老者道：“老宗主，我愿意的！” “行！”陆化羽伸手指了指后方的那座仞雪崖道，“从仞雪崖山脚到山上宗门前一共有三千三百三十三级阶梯，如果你能一口气背着阿零上去，我就让你进万仞雪宗喝上一口热茶，如何？” 马小刀一听心中顿时大喜，连忙点头道：“老宗主，此话当真？” 陆化羽呵呵笑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陆翩翩在旁劝道：“老头，马小刀后背有伤，你还让他背人，不如直接杀他好了！” 陆化羽瞪着她道：“你懂什么？” 陆翩翩一把将雪白长枪扔了过去：“我要陪着他和阿零上山！” 陆化羽伸手接住雪白长枪负在身后，转身往仞雪崖的方向走去：“也行啊，你看着点这小子，可别把我宝贝孙女给摔着了！” 陆鸿捂着伤口走到马小刀跟前道：“小子，我劝你悠着点，这段路可不好走！” 马小刀点头道：“多谢前辈提醒！” “山上见！”陆鸿点点头，转身缓步追向陆化羽。 风衍走到马小刀面前，面无表情地道：“马小刀，刚才拦在欧阳七七跟前那一幕挺爷们的！你要是真能背着阿零上到宗门，以前咱俩之间的不愉快就一笔勾销！” 马小刀笑着问道：“算是朋友？” 风衍点头道：“算！” 马小刀点头笑道：“行，在上面泡好茶等我吧！” 风衍招了招手，领着一众师弟师妹转身而去。 目送着众人远去，陆翩翩低声问道：“马小刀，你如今是伤上加伤，真要逞这个能？” 马小刀笑了笑，擦去嘴角血迹，嫌披风累赘直接脱掉，后背的伤口经过刚才一战，已经有鲜血开始渗了出来，寒意顺着伤口入体，别有一番酸爽！ 一旁的陆翩翩见他神色有异，目光落在他的后背上，心里一软再次劝道：“要不，人还是我来背？” 马小刀摇了摇头道：“既然答应了老宗主，就断不能弄虚作假，伍长大人自然是由我来背的！” “行，你有原则你厉害！”陆翩翩无奈地道。 马小刀小心翼翼背上陆零，在陆翩翩的帮助在最外头套上披风后，扭头笑着道：“小姨，前面带路吧！” “跟我来！”陆翩翩身后负剑，一手提枪往前走去。 半盏茶后，两人便冒着风雪来到了仞雪崖下！ 马小刀抬头看去，心中微微有些震惊！ 整座仞雪崖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寒风呼啸中，中间一条两丈宽的凿山阶梯笔直向上，一眼看去异常陡峭！ 陆翩翩扭头看着马小刀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必！”马小刀深吸了一口寒气，抬脚走上了阶梯，“伍长大人，回家了！” 第166章 风雪上九宵 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中寒风不住呼啸，两个渺小如蝼蚁的身影缓慢行走在仞雪崖半山腰那寒冷光滑的石阶上！ 马小刀呼呼般不停喘着气，鼻子被寒风吹得通红，身后背着熟睡一般的陆零！ 陆翩翩看着马小刀倔强的身影，以及在他脚跟后面不住掉落的鲜红冰碴，双眼有些通红！ 那是从马小刀身后伤口涌出的鲜血凝结成冰，被陆零的身躯紧贴磨碎后掉落下来的血碴！ 陆翩翩回首看去，身后二人走过之处都是一溜这样的冰碴：“马小刀，已经走了一千五百多个石阶了，要不停下来歇歇吧！” 马小刀摇了摇头道：“小姨，不能停啊，一旦停下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陆翩翩关切问道：“那你还撑得住吗？” 马小刀背着陆零头也不回继续往上走，咬着牙道：“没事，走吧！” 陆翩翩心里叹息一声，抬脚跟了上去，同时在心里替马小刀默默数着石阶的数量！ 数到两千多级石阶的时候，马小刀的双腿就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他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速度也渐渐变慢！ 三千级台阶走完，马小刀回头俯瞰，地面已被云雾遮蔽！ 陆翩翩脸色也是相当疲惫：“厉害了，马小刀，快到山巅了！” 马小刀的脸色已被冻得黯红，雪镜和眼睫毛上都已结上了冰霜，尤其是一双脚脚沉重如铁，一下没踩稳，脚掌失控带着他和陆零的身躯缓缓向后滑去，幸得陆翩翩在后面顶住了他，这才逃过了一劫！ 马小刀倒吸了一口寒气！ “马小刀，你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陆翩翩皱着眉头道，“早知道，我就让你坐铁索缆车了！” “铁索缆车？”马小刀愣了一下，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陆翩翩神色看上去有些为难，尴尬地解释道：“好像一下子也跟你说不清楚，就是一种特别的装置，不用你自己走路，山上宗门会有人透过铁索把你从山脚拉到山上去！” 马小刀听了只觉得匪夷所思，神情有些愕然地道：“小姨，这世上竟有如此了不得的东西？” 陆翩翩有些得意地道：“这可是我姐，也就是阿零母亲生前想出来的，了不起吧？” 马小刀点头道：“很了不起！” “可惜我姐死得太早了！”陆翩翩神色有些黯然，“你不知道，她脑子里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可多了去了，可惜了！” “小姨，其实我也不能坐那什么铁索缆车，坐了固然能轻松上山，但也违背了我和老宗主的约定，不是我亲自把伍长大人背上去，我也没脸踏入你们万仞雪宗半步！”马小刀抬头看着山巅，目光很是坚定。 陆翩翩嗔骂道：“马小刀，这世上也没有人比你更傻了！” 马小刀停下脚步拼命喘气，突然笑着问了一句：“小姨，你这辈子有做过什么疯狂的事吗？” 陆翩翩走到马小刀身前，转身替他和陆零遮挡住一部分风雪，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我从一个人出关，在苦寒大荒京观海搏杀耶律天穹，到与伍长大人在关外龙卷中对战最强斥候狂狮，到今天背着伍长大人走这三千三百三十三级石阶，这应该是我生平第三次做疯狂的事了！”马小刀咧嘴笑道，“你知道吗？虽然每一次都难比登天，但只要有伍长大人在，我就从来没怕过，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陆翩翩闻言，紧抿着嘴，双眼更加通红！ “很奇怪的——”马小刀再次挣扎着踩上了一级石阶，“只要伍长大人在我身边，我全身上下就像有使不完的劲，说揍谁就揍谁，管他是天皇老子，受了伤也觉得不痛！” 陆翩翩语气有些酸溜溜地道：“对对对，你们珠联璧合，最厉害了！” 马小刀脸上带着笑，一步一步，一级一级，继续往上走：“小姨快点，前面就是山顶宗门了！” 陆翩翩悄悄擦了擦眼角新凝结的冰碴，抬头跟上去道：“来了！” 三千三百三十三级石阶，马小刀完全是凭着骇人的意志力一步一步走完的！他抬头看去，眼前又是一个巨大的玉石牌坊，牌坊正中间刻着四个金色大字： 万仞雪宗！ 牌坊两边的玉石柱子上，刻着一对笔画苍劲的对联： 腰间挂剑出云海，餐风啮雪上九宵！ 陆翩翩和马小刀一起仰头看着那些金黄色的大字：“霸气吧？这可是天奉王朝当今陛下赏赐的牌坊和题字！” “真霸气！”马小刀点了点头，身躯突然不由自主晃了两晃，眼神变得有些涣散！ 牌坊里头，陆鸿领着徒弟风衍以及刚刚上山的一众弟子已经恭候多时！ 马小刀咬了咬牙，背着陆零刚刚抬脚踏入牌坊，眼前突然一黑，噼啪一声晕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之前，他用尽全身剩余的力气调整了跌倒的姿势，让自己的身躯正好垫在了陆零的身下！ 几个女弟子连忙上前，和陆翩翩一起从马小刀背后把陆零扶了下来！ 陆鸿走到近前道：“翩翩，先把你们的小师妹送回听雪阁好生照料！” 风衍走到马小刀跟前蹲了下来，问道：“师父，那他呢？” 陆鸿皱着眉头想了想，叹息一声道：“老宗主与他有约定在先，既然他能凭着一腔勇气把阿零背上了山，那么我们也必须兑现承诺！从现在开始，马小刀是万仞雪宗的客人了！” 陆翩翩在旁边终于松了一口气，提议道：“把他安顿在听雪阁旁边的观云斋吧，等他醒了，再请示老宗主看看后面该怎么办！” 风衍扭头看向陆鸿！ 陆鸿点头道：“照做便是！” “是，师父！”风衍背起马小刀，转身往宗门里面走去。 此处已是万仞雪山的主峰山巅，牌坊里面是一大片被白雪覆盖的操练场，操练场背后，是一片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 主峰的两边和后面各有一座更高的次峰，主次四座山峰之间相挨极近，由三座白玉石桥相互连接！ 远远看去，那三座白玉石桥呈扇状展开，高挂如虹！ 这等仙家福地，当真是鬼斧神工气象万千！ 第167章 云间有雷鸣 马小刀只觉得自己在漆黑中走了好久好久，眼前的黑暗无比深邃，好像没有尽头！ 嗤啦～ 夜穹中突然闪现几缕巨大的银白色光芒，随后耳中似有低沉龙吟轰隆隆响起，声音振聋发聩！ 电闪雷鸣，天之大象，人间常见！ 形状宛如鸡爪的闪电在夜穹中七折八拐，其中最粗的一条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马小刀劈了过来，眨眼就到了眼前！ 马小刀骇然惊醒，睁开双眼直起了上半身，呼吸急促，额头和后背满是冷汗！ 面前黑夜换了白昼，景象与先前已有天壤之别，竟是一个室内！ 电闪雷鸣之声还在，但似乎离他很是遥远，几乎微不可闻！ 马小刀稳住心神，扭头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陈设素雅的房间，长宽约有七八丈，自己正躺在一张高二尺的木榻上面，身上盖着的是又厚又软的被子。 木榻旁边半丈外，有一张一丈长半丈宽与木榻同高的桌子！ 桌子上一头整齐摆放着自己的杀鹿宝刀和另外两柄短刃，以及二师兄血手给的秘籍小册和葫芦都在，另外一头只摆了一个镂空的小铜炉，一缕清烟笔直向上，轨迹丝毫不乱！ 另一边，距离木榻三四丈是一个长两丈的巨大窗台，外面呼啸的风雪都被一块光滑透明的东西阻隔在外！ 马小刀轻轻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感觉还是有些迷糊！ 他记得自己最后踏入了万仞雪宗宗门的，怎么这下子却躺在床上了？ 伍长大人呢？ 陆翩翩呢？ 他伸手摸了摸后背上的伤口，几乎已经愈合了！ 马小刀掀开被子挣扎着站了起来，发现自己全身衣物已经被人换走，脚上什么都没穿！ 木榻一角，摆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裳。 他赤脚走到窗台边伸手摸了摸，发现眼前嵌着的是一块自己从来不曾见过的东西，类似琉璃和玉石，触感冰凉，最让人惊奇的是，它竟然是透明的，轻轻敲几下后发出沉闷的响声，应该有一两寸厚！ 隔着这层古怪的东西，隐约可见窗外有数座高耸云端的峰峦，都被皑皑白雪覆盖着，景色美得不可方物！ 吱呀一声，门被人轻轻推开，陆翩翩双手捧着一个食案走了进来，看见窗边的马小刀后顿时愣住，回过神来后笑着道：“老天爷，你可终于醒了！” 马小刀一脸的疑惑：“小姨，我这是在哪？” 陆翩翩把食案放在桌子上，笑道：“当然是在万仞雪宗了，不然你以为在哪？” 马小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我身上的这些衣服……” “放心，不是我，是风衍帮你换的！”陆翩翩俏脸上微微一红，伸手指了指木榻上的新衣裳，“你原来那身都不能穿了，换上这身吧，是新的！” “哦！”马小刀挠了挠头，“小姨，我睡多久了？” “你猜！”陆翩翩笑着缓缓走到了窗前。 马小刀想了想，道：“从我后背伤口的恢复程度来看，至少得有十来天了吧！可是，我不应该会睡那么久啊！” 陆翩翩摇头道：“其实没有那么久，不过才三天时间！至于你身上的伤，是因为用了我们万仞雪宗的独门疗伤圣药，所以才好得那么快！” “原来是这样！”马小刀这才恍然，继续问道，“小姨，这三天都是你在照顾我吗？” 陆翩翩点头又摇头，微微红着脸道：“基本都是我，某些不方便的时候，就让风衍过来帮忙！” 马小刀听了也觉得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道：“多谢了！” “先过来吃些东西吧！”陆翩翩转身往桌子走去，把食案连同着上面的食物轻轻推到了马小刀跟前，“你小子身体够强壮的，虽说服用了我们万仞雪宗的圣药，但短短几天内外伤能恢复到这个地步，别说我，连老宗主听了也觉得很诧异呢！” 一碗香喷喷的米粥，几个比拳斗还大白乎乎的馒头。 马小刀拿起一个馒头吃得津津有味：“可能是因为我年轻吧！” 陆翩翩也没有多加追问，而是默默看着马小刀道：“没想到，你受着伤还能把阿零背上山来，看来她的确没有看错人！” 马小刀边吃边问：“小姨，开始给伍长大人治疗了吗？” 陆翩翩神色有些古怪，沉默了片刻后，才轻轻点头道：“这几天都在做准备功夫，明日一早就会正式开始！” 马小刀把几个馒头全部吃光，继续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陆翩翩悄悄别过头去不敢看他，模样有些欲言又止。 马小刀把粥也喝光，放下碗伸手擦了擦嘴角道：“小姨，你不必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我之前已经说过了，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马小刀，晚一些老宗主会来见你，还是由他来跟你说吧！”陆翩翩眼神闪烁，开始有些慌乱地收拾起碗筷来。 马小刀也没有继续追问，点头道：“好吧！” “那你好好歇息吧，我先走了！”陆翩翩捧着食案转身往屋外走去。 “小姨？” 陆翩翩停住脚步，扭头看着马小刀，神色有些不自在：“还有何事？” 马小刀笑着问道：“我能不能去看看伍长大人？” “现在还不行！”陆翩翩摇头道，“这几天老宗主和几个长老都在给阿零治疗，你现在去见她不合适！” 马小刀无奈道：“好吧，那我能不能出去走走？” “可以，不过最好别走太远！还有，三座虹桥不能过，记住了！”陈翩翩离开前嘱咐道。 “行！”马小刀点点头，又唤了一声，“小姨？” 陆翩翩只好又回过头来，没好气地道：“有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马小刀伸手指了指窗台那块透明的东西：“那是什么？” 陆翩翩愣了一下，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是我姐生前带着一帮匠人用沙子烧出来，制作方法跟外邦的那些琉璃制品有些相似，她给起了个名字，叫做云璃！” “厉害，你姐真是个天才——”马小刀摇了摇头，更正道，“不对，你姐怕不是神仙吧？” “现在这个世道，哪里还有神仙！”陆翩翩转身走出了他的屋子，“你好好歇着吧，我走了！” 马小刀目送着陆翩翩离开，回到木榻边上换上了新的衣裳，然后把桌上自己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整理妥当后推门走出了屋子！ 身后遥远的云海之中，电闪雷鸣的声音似乎更大了一些！ 马小刀转身抬头，看见门楣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三个黑色大字： 观云斋！ 第168章 生死自逍遥 屋外虽然也是风雪不断，但可能是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再加上山巅日头直射，寒冷的程度却比半山腰要轻了不少！ 宽阔的操练场上，数百名万仞雪宗的弟子自成方阵，正在练着一套招法柔顺的拳法，没有呐喊声，只有行云流水的招式变换，让人看了相当赏心悦目！ 拳法的招式不多，大概只有七八十招的样子，一众弟子打完后从头再来，循环不断生生不息！ 马小刀在观摩到第三遍的时候，就已经把所有的招式都记住了，悄悄站过去和大家一起练了起来！ 如此又打了三遍，马小刀只觉得神清气爽，四肢百骸舒坦得很！ 披着斗篷的老宗主陆化羽与陆翩翩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操练场，正站在不远处微笑观望马小刀的举动！ 陆翩翩手中也搭着一件斗篷，看着场中全神贯注练着拳法的马小刀，问旁边的陆化羽道：“老头，你真的决定让马小刀陪着阿零一起洗炼？” 陆化羽点头道：“他是自愿的，这一点很重要，不是么？” 陆翩翩扭头瞪着陆化羽，神色慢慢变得黯然：“可是他们一旦进入雷梦台，生死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这是我们万仞雪宗陆姓嫡系的宿命！”陆化羽淡淡道，“既然马小刀对阿零情根深种，那么阿零的劫由他分担，也未尝不可！” 陆翩翩叹息道：“只是对马小刀来说，这会不会太不公平了？” “你记得吗！当年我的长子你的姐夫洗炼，你姐也是义无反顾陪着他一起走进雷梦台的！”陆化羽感慨地道。 “是啊！”陆翩翩抬眼看向操练场上的马小刀，“以前是姐姐跟姐夫，现在是阿零和马小刀，就像是一个轮回，真是天意弄人！” “也许，这就是缘分了！”陆化羽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句，“翩翩，马小刀也是自愿的！” 陆翩翩再也无话可说，脑袋悄悄低了下去。 那一边，马小刀已经打完了第五遍拳法，一扭头看见了陆化羽与陆翩翩，便收了势向着二人走了过来！ 陆化羽嘴角挂着微笑道：“马小刀，我们聊聊吧！” 马小刀点了点头道：“行！” “你们聊吧，我去看看阿零！”陆翩翩把手上的披风扔给马小刀，“披上吧，外面不比室内，很冷的！” 马小刀接过来直接披上，笑道：“谢谢小姨！” 等陆翩翩走远后，陆化羽自顾抬脚往一旁走去：“马小刀，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马小刀连忙跟了上去，“前辈，只要能让伍长大人醒过来，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陆化羽走到操练场边上，扶着身前的汉白玉栏栅俯瞰着外面的云海：“那我就直奔主题了？” 马小刀站到他身旁，笑道：“前辈请说吧！” 陆化羽问道：“你还记得阿零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吗？” 马小刀点头道：“在洛水郡，我们中了天奉王朝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十殿’十八层地狱的秘术诡阵，在闯到最后一关时，我和伍长大人对上了天字第一号杀手血煞，伍长大人使出了全部六根牵机丝，可能是被功法反噬，她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陆化羽继续问道：“你可还记得当时阿零身上可有什么奇怪的变化？” “有的！”马小刀心中一动，连忙道，“伍长大人六根牵机丝尽出，她的一双眼眸全变成了黑色，修为还直接跃升至了小宗师的境界！” 陆化羽点头道：“那是只有万仞雪宗陆姓嫡系才有资格修炼的秘术，在与人生死相斗到了一个凶险的临界点时就会触发秘术，一身修为会突然暴涨到一个恐怖的地步，但是这个过程会无限抽取和燃烧使用者体内精气神等能量，使用者的意识会变得短暂混乱，结束后会因为过度损耗体内能量而陷入深度昏迷的状态！” 马小刀听得目瞪口呆：“前辈，这世上竟有如此逆天的功法？” “这本来就是上古修仙时代遗传下来的功法残卷中的零星残卷！”陆化羽负手而立，仰看天穹道，“也是我们万仞雪宗立宗数百年最主要的依仗！” 马小刀想了想，脑海中有灵光闪现：“前辈，也就是说，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你们万仞雪宗早有应对之法，对吗？” 陆化羽点了点头：“不错，你看到后面那条虹桥了吗？” 马小刀点头道：“看见了！” 陆化羽道：“那里通向一处古时遗留下来的祭炼之地，我们叫它雷梦台，把阿零送进去接受雷电的洗炼，她才有可能苏醒过来！” “前辈，那赶紧去啊，还等什么？”马小刀闻言激动无比，片刻之后突然神色一滞，扭头看着陆化羽，错愕地道，“有可能？” 陆化羽点头道：“不错，不是百分百，只是有可能！” 马小刀心中如浇冰水，沉默了一会，才继续问道：“有几成把握？” 陆化羽摇头道：“不好说，天威之下，因人而异！” 马小刀皱起了眉头。 “而且这还不够，还必须有另外一个条件！”陆化羽神情有些复杂。 马小刀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前辈，你说！” 陆化羽再次沉默，许久后才继续说道：“就是必须要有另外一个人陪着她进去，帮她适时疏导甚至是抵挡一部分雷电的攻击，她才有可能成功，只是这个人会和阿零一样，生死同命！” “谢谢前辈据实以告！”马小刀点头道，“不用再找别人了，这个人就是我了！” “马小刀，别说你，就算是我去也不敢说能全身而退！”陆化羽悚然动容，“你不怕死？” “怕呀，怎么不怕，不过只要是和伍长大人一起，生死自逍遥！”马小刀咧嘴一笑，“在关外，我们就已经心意一致了！” 陆化羽点头道：“看来我的宝贝孙女果然没有选错人！马小刀，你年纪虽小，却让我很是钦佩！如果你和阿零能一起从雷梦台活着出来，你们的事，我作主了！” “前辈不必先行许诺的！”马小刀扭头笑道，“我只要伍长大人醒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陆化羽伸出一个大拇指，赞叹道：“洒脱，通透！” 第169章 入雷梦台 当晩，马小刀没有上榻睡觉，而是在那名为云璃的窗前打坐调息，务求在进入雷梦台之前，把自己的身体调整到最佳的状态！ 窗外风雪飘零，隐约有雷电之声不时响起，马小刀岿然不动，默默等着天亮！ 卯时一到，观云斋的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马小刀睁开眼睛，起身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敲门的是陆翩翩，身后一丈远的地方站着一位容貌清丽的白衣妇人，默默地盯着马小刀，目光中带着一丝惊讶和好奇。 陆翩翩对马小刀道：“走吧，洗炼要开始了！” “我随时都可以出发！”马小刀探首打量了后面的妇人一眼，有些疑惑地道，“小姨，这位是？” “老头的三闺女陆清雪，你跟着阿零叫姑姑就行了！”陆翩翩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她是万仞雪宗三大长老之一的内事长老，山上的事全归她管！” 陆翩翩的目无尊长口无遮拦，陆清雪仿佛早就习以为常，脸上不但没有丝毫不满，而且还带着微笑道：“你就是那个要陪着阿零入雷梦台的小斥候？” 马小刀连忙上前揖礼道：“马小刀见过姑姑！” “小小年纪，勇气可嘉！”陆清雪转身朝外头走去，“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好的！”马小刀连忙和陆翩翩一起跟了上去。 宽敞的操练场上，数百万仞雪宗弟子分列两旁，在中间留了一条一丈宽的过道，直通最后面的那座虹桥。 没有一个弟子开口说话，但所有的弟子都向着马小刀默默行着注目礼！ 马小刀跟着陆清雪走在夹道之中，侧首小声问陆翩翩道：“小姨，他们这是……” 陆翩翩低声回答道：“在对你表示敬意！” “敬意？”马小刀有些不解了，“为什么？” 陆翩翩瞪了他一眼：“凡入雷梦台者都九死一生，像你这般傻憨憨视死如归的，有谁能不佩服？” “呃呃！”马小刀挠头笑了笑，表情有些尴尬。 三人走过长长的人群夹道，身前就是横跨两峰的汉白玉虹桥！ 虹桥最高处，万仞雪宗的老宗主陆化羽，外事长老陆鸿，以及风衍和其他几位陌生弟子都已就位，陆化羽身旁还站着另外几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应该都是宗门里德高望重的长老！ 马小刀走上桥后，才看见虹桥最中央还横着一座石台，陆零身穿一袭白纱长裙，正双眼紧闭躺在上面。 陆清雪对众人道：“诸位，马小刀来了！” 马小刀走到陆化羽跟前，对着他和几位老人一一行礼：“马小刀见过老宗主和诸位前辈！” 陆化羽点点头，向其余人介绍道：“诸位，他就是马小刀了！” 一片称赞之声陆续响起，马小刀听得很是尴尬，连忙扭头看向陆化羽，问道：“老宗主，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 “我来跟你详细说说！”陆化羽开口，其余人顿时安静了下来，“过了眼前这座虹桥就是祭雷峰，雷梦台就在峰巅之上，是一个宽百丈的黑色圆形古祭台，祭台正中央有个与地面连成一体的长方形石台，你抱着阿零进去，让她头东脚西躺在石台上！” 马小刀愣了愣：“就这般简单？” 陆化羽摇了摇头，继续道：“雷梦台是远古遗留下来的祭台，堆造的材料很是神秘特殊，能吸引天上雷电，一旦你们踏足台上，雷电便会对你们发起攻击，最开始是十二道威力最小的白色雷电，然后是三道威力极大的蓝色雷电，最后是一道最恐怖的紫色雷电，只有扛过了这一道紫色雷电，阿零才有可能醒过来，否则……” “否则我们就一起死在雷梦台上！”马小刀神情肃穆，问道，“老宗主，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陆化羽对旁边的一个老头招了招手，后者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匣子，双手捧着恭敬地递到了陆化羽面前！ 陆化羽直接在马小刀面前打开了匣子，一股浓郁香气顿时扑鼻而来，里面并排放着两颗指头大小的雪白丹药，一看便非凡品！ 陆化羽拿起一颗走到石台旁喂入了陆零口中，然后走回来对着马小刀道：“这是问天同心丹，倾我们万仞雪宗全宗之力，一年也只能炼出四颗，它能巩固你们的体魄和减轻雷电对你们身体的伤害，吃了它！” “老宗主，那我就不客气了！”马小刀拿起那枚问天同心丹直接吞入腹中，“还有其它的嘱咐吗？” “还有的……”陆化羽突然老脸一红，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地道，“那个……马小刀，你先把耳朵凑过来！” 马小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话地把耳朵凑了过去，听完陆化羽的几句话后像是被雷劈了般整个人愣在了当场，然后脸也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马小刀尴尬得恨不得在虹桥上挖个洞让自己钻进去，他忍不住悄悄扭头看了看周围众人的反应！ 其余的人尤其是那些长老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都是‘我没听见但我知道老宗主说了什么’的古怪模样！ 另外一边，陆清雪还没什么，陆翩翩的脸上却也是突然红得发烫！ “咳咳！”陆化羽假装咳嗽两声掩饰住尴尬的气氛，对马小刀道，“马小刀，其它也没什么了，可以开始了！” 马小刀点点头，缓缓走到石台旁边，突然想起还有一个问题，便扭头看向陆化羽，问道：“老宗主，我该抱着伍长大人过去，还是背着伍长大人过去？” 陆化羽己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模样，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长须道：“抱着就好！” “行，诸位，我们去了，回见！”马小刀轻手轻脚横抱起陆零，转身后大踏步过桥！ 陆化羽身旁，一个身形矮胖的圆脸长老皱眉问道：“宗主，您说他们能成功么？” 陆化羽神情凝重，只是默默看着马小刀和陆零的背影走完虹桥后又踏上了祭雷峰，感叹一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能看天意了！” 第170章 雷电洗炼 刚刚踏足祭雷峰，马小刀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很难形容的怪异感觉！ 这种感觉如万蚁噬咬，让他很不自在！ 而且更诡异的是，两人的头发不约而同都向着天穹一根根竖了起来！ 不止头发，连马小刀手上的汗毛也是一根根冲天耸起，显得格外精神！ 祭雷峰的山巅上都是灰白色的坚硬岩石，光秃秃的没有一棵绿色的树木，甚至可以说是寸草不生，死气沉沉！ 一条凿石小道蜿蜒向前延伸，往前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座巨大的祭台很快便出现在马小刀的眼前！ 雷梦台到了！ 祭台是圆形的，通体玄黑色，上面布满了细小的窟窿和缝隙，台宽约百丈高却只有半丈，正对着二人这边有数级台阶通往台上！ 抬头远远看去，祭台中央突起一个半丈高的长方形石台，也是玄黑色的！ “伍长大人你看见了吗？要是你我能早出生个百八十年，说不定真的可以修仙了！”马小刀抬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穹，厚厚的黑色的海已经在雷梦台上空不断拢聚，云海中有雷声轰隆，还有一缕缕的电光如同银白色的龙蛇在云海中蜿蜒游走，相当震撼人心！ “伍长大人，对不住了，我只是照着老宗主的吩咐行事，你醒来了可别揍我！”马小刀把陆零轻轻放在台阶前，站起来开始给自己脱起了衣服。 很快，他的身上便不着寸缕，露出一身的腱子肉！ 除了两柄系在手腕下面的短刃外，马小刀身上连一件多余的衣物都没有了！ 这还没完，马小刀竟然颤抖着双手把陆零也脱了个精光，一具雪白匀称的身体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陆零全身赤裸仰天平躺在地上，双眼紧闭静若处子！ 入雷梦台洗炼之人需要先赤身裸体，这便是万仞雪宗老宗主陆化羽方才才在虹桥上说话吞吞吐吐的原因所在！ 马小刀闭上双眼深深呼吸了一口祭雷峰山巅的罡风，把体内的心猿意马和蠢蠢欲动拼命压制了下去，然后这才睁开了双眼，轻轻横抱起陆零赤脚走上了祭台！ 仿佛是触动了某种神秘的禁制，在马小刀的脚掌刚刚触及雷梦台时，苍穹中一瞬间雷电交加！ 一道指头般大小的银白色电光刺破苍穹云海，直接噬咬在雷梦台上，然后顺着地面蜿蜒而来，从马小刀脚底向上钻进了他的体内！ 一股莫可名状刺痛感和酥麻感瞬间传遍马小刀的全身，连带着他怀里陆零的娇躯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马小刀咬牙死忍，抬脚继续朝中央石台走去！ 第二道白色闪电之后，马小刀抱着陆零只往前走了四五丈！ 第三道白色闪电之后，马小刀往前十丈！ 第四道，十五丈…… 第五道，二十丈…… 一直到第十道白色闪电劈完，马小刀终于忍不住双膝跪地，身躯开始不断颤抖！ 此时，马小刀离那中央石台还有大约最后五丈的距离，他呸地一声吐出口中血水，笑着继续抬脚往前：“伍长大人你快看，这白色闪电其实也不过如此！” 顶着最后两道白色闪电，马小刀终于走到了中央石台跟前，他重重喘息着，把陆零头东脚西放在了石台上面！ 刚一离手，苍穹中便有一道手臂粗的蓝色闪电直劈而下，瞬间轰在了马小刀的后背上，把他整个人掀翻出三丈外！ 马小刀眼前顿时一黑，同时后背传来灼热的刺痛感，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后，一时竟被这道蓝色闪电劈懵了！ 所以第二道手臂粗的蓝色闪电劈下来的时候，马小刀根本反应不过来，眼睛渐渐复明后，无奈地看着那道蓝色闪电劈中了陆零的胸膛，雷电之威甚至把陆零的身躯从石台上弹起两尺高，然后又重新跌落在台上！ 第三道蓝色闪电挟着无上天威蜿蜒而至！ “啊！”马小刀拼命冲到石台旁，一跃而起站到了石台上，双手前伸往那道蓝色闪电挡去！ 嗞嗞～ 第三道蓝色闪电在即将劈中马小刀手掌之时，不知为何突然一分为二分别击中了马小刀手腕中的玄牝和雀爪！ 马小刀再次被蓝色闪电掀翻，身躯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后再次重重摔倒在雷梦台上！ 但是这一次有些奇怪，马小刀竟然没有再吐血！ 而且当他抬起头后，脸上竟掺杂着狂喜的神色！ 那第三道蓝色闪电击中玄牝和雀爪后，轰入他体内的威力竟然减少了许多！ 马小刀仿佛明白了些什么，踉跄着站了起来，手腕一抖双刃在手！ 玄牝和朱雀漆黑如墨的刀刃上面，仍旧有残余的几缕蓝色电芒在不断游走，两柄短刃的刃口经过蓝色雷电的淬炼后，似乎变得更加锋利无比！ 马小刀喃喃道：“我差点忘了，你们原本就是天外陨铁，是你们替你挡了一记蓝色雷电，对吗？” 苍穹之中，雷声响得更凶，云海中隐隐有紫光浮现！ “还有一道紫色雷电！”马小刀踉跄着走到石台旁边，再一次爬上石台，双手持刃仰首冲着那片泛着紫光的苍穹怒声吼道，“你来啊！” 一道人体般粗大的紫色雷电挟着骇人的万钧天威，向着雷梦台中央石台上那个傲然而立的赤裸身躯直劈而下！ “伍长大人——”马小刀回头看了陆零一眼，然后转身面对着那道不停坠落的紫色雷电，缓缓举起玄牝与朱雀，双刃交叉抵在了脑袋上方，咧嘴凄然笑道，“不离不弃，同生共死！” 紫色雷电瞬间轰在马小刀手中的一双短刃上，然后光芒突然暴涨迸碎！ 一部分的紫色雷电膨胀成了一个一丈多宽的巨大紫色光球，瞬间把石台以及石台上的二人一同淹没其中！ 其余的紫色雷电迸散四处，如龙蛇一般钻入雷梦台的四周后又迅速向着中央石台游走，最终重新和紫色光球汇合在一起！ 炽目的光球之中，马小刀七孔流血，一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诡异地变成了全黑色！ 而在他身下的石台上，陆零的石手食指突然轻轻抖动了两下！ 第171章 喜忧参半 马小刀缓缓苏醒，发现自己正赤身裸体趴倒在雷梦台上！ 天穹上乌云散尽，雷电无踪！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意动了动四肢，发现体内并没有丝毫不舒服的感觉，相反还有些神清气爽！ 刚才发生的事就像是一场梦，那道比人还粗的紫色闪电，那个恐怖的雷电光球，都让他感觉很不真实！ 伍长大人到底苏醒了没有？ 马小刀猛地回过神来，疯了一般冲向那座石台！ 漆黑的石台上，陆零不着片缕，仍旧双眼紧闭静静沉睡着，还是没有醒来！ 马小刀脸色顿时僵住，眼眸慢慢变得通红，突然仰天大吼了一声：“啊！” 拼尽了所有，结果还是于事无补吗？ “伍长大人……”他颤抖着伸手，慢慢握住陆零的左手，神色很是绝望，先后把脑袋埋在陆零脑袋旁边和左边胸膛之上。 陆零的气息均匀，心跳也平稳有力！ 还活着，可就是醒不过来！ 一行眼泪在马小刀的眼角悄然滑落，他哽咽着道：“对不起，伍长大人，是我不好，没能救醒你……” 天穹上面云海翻滚，雷梦台上罡风猎猎！ 许久之后，穿戴整齐的马小刀抱着同样穿戴整齐的陆零，面无表情地离开了雷梦台。 虹桥之上，以陆化羽为首的一众万仞雪宗门人翘首以盼，当看见马小刀的身影再次出现时，所有人都动容了！ “老头，他们出来了！”陆翩翩顿时雀跃起来，只是跳了几下后发现有些不对劲，愕然道，“为什么还是抱着的？” 陆化羽眉头紧皱，死死盯住了从对面祭雷峰上走来的身影！ 陆鸿在一旁道：“父亲，好像……没成……” 其余人脸色顿时变得黯淡！ 马小刀抱着陆零缓缓上桥，走到陆化羽跟前哑声道：“老宗主，对不住，我失败了！” 陆翩翩看着马小刀通红的双眼和失魂落魄的表情，在旁边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陆化羽神色唏嘘，仰头叹息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马小刀，不必内疚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马小摇了摇头，泪水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淌了下来：“我们明明扛过了那最后一道紫色雷电的……可是……” 陆化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扭头对陆清雪道：“先把阿零送回听雪阁，待会我和几位长老再去替她检查一下！” “是！”陆清雪从马小刀手中接过陆零，转身走下了虹桥。 “马小刀，既然已经全力以赴，那就问心无愧了！”陆化羽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不成功，我们就再找另外的办法，阿零是我最宝贝的孙女，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我绝不放弃！” 马小刀点了点头。 “你今天也辛苦了，先回观云斋好好休息，有什么等我和几位长老替阿零检查完再说！” 马小刀轻声道：“好！” 众人跟在陆化羽身后陆续离去，虹桥上最后只剩下马小刀与陆翩翩两人默默相对！ 马小刀伸手擦去脸上泪水凝结成的冰碴，抬头问陆翩翩道：“小姨，你怎么不走？” 陆翩翩红着眼勉强笑了一笑：“等你啊，我带你回观云斋！” 马小刀没有说话。 陆翩翩转身下桥，对着他招了招手：“马小刀，走了！” 马小刀没有动。 陆翩走下桥后才发现他没有跟来，便转身仰首问道：“发什么呆呢？” 马小刀这才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雷梦台的方向，这才缓缓走下了虹桥！ 陆翩翩和他并肩而行，扭头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轻声安慰道：“马小刀，天威面前，凡人皆渺小如蝼蚁，你能带着阿零活着走下雷梦台，已经很了不起了！” 马小刀边走着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嗯！” “别沮丧，打起精神来！”双眼通红的女子安慰着双眼通红的男子，模样有些滑稽，但并不可笑！ 陆翩翩把马小刀送入观云斋，在门口止步道：“你先休息一下，我过去听雪阁探探消息！” “小姨，有消息第一时间来告诉我！”马小刀嘱咐道。 “放心吧！”陆翩翩摆了摆手，“等着！” 马小刀目送她离开后，关上房门走回屋子里面，颓然瘫倒在榻上！ 他突然想起一事，直起身子取出两柄短刃仔细打量一会，眼神慢慢变得诧异！ 附着在玄牝和雀爪刀刃上的雷电光芒已经消失不见，但两柄短刃却脱胎换骨一般泛着一种奇怪的神蕴！ 马小刀左顾右盼，最后从怀中掏出了那块精铁护甲竖着摆在了案桌上，双手执刃一挥，两道乌光过后，精铁护甲竟无声无息被轻松切成了三块，断口平滑整齐，就像是被真正的神兵利器切割了一般！ “我去！”马小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打量着手中的双刃，自嘲道，“难不成，这算是因祸得福？” 他把双刃随手扔在了桌面，再次瘫倒在木榻上，抱着后脑勺凝视着屋顶，喃喃地道：“伍长大人，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醒过来啊？” 半个时辰过去后，房门再次被人敲醒！ 马小刀一跃而起，三步并两步过去开门！ 门外，万仞雪宗的老宗主陆化羽和那位身形矮胖的圆脸长老并着肩束手而立！ 马小刀心中一紧，连忙问道：“老宗主，情况怎么样？” 陆化羽淡淡道：“进去说吧！” “两位请进！”马小刀连忙让开道。 入屋后两人在案桌一边盘腿坐下，目光先后落在那块一分为三的精铁护甲和两柄短刃上，神色都有些惊诧！ 陆化羽笑道：“马小刀，看来你在那雷梦台上也有些收获！” 马小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二人对面坐下道：“老宗主，快说说吧，伍长大人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不急，我先向你介绍一个人！”陆化羽伸手指了指身旁的圆脸长老道，“这位是我万仞雪宗七大长老之首的陆石长石，在我们宗门里面医术最高！” 马小刀拱手道：“见过陆石长老！” 陆石微微点了点头，道：“老夫可否为小刀兄弟把一把脉？” 马小刀愣了一下，很快把右手伸了出去：“前辈，请！” 陆石伸手替马小刀把了一会脉，缩手点头道：“可以了！” 马小刀脸上有些疑惑地道：“前辈这是……” 陆化羽也扭头看着陆石长老道：“如何？” 陆石笑着回答道：“果然，只要能从雷梦台上活着下来，都能从雷电之力中获得裨益！小刀兄弟和阿零一样，体内都有了一些很不错的变化！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小刀兄弟再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就可挤身小宗师境界了！” 马小刀目瞪口呆！ 陆化羽看着马小刀，淡淡地道：“马小刀，恭喜了，因祸得福！” 马小刀问道：“前辈，那伍长大人呢？” “阿零与你一样，从她的脉象和身体状况来看，她的修为也提升了！”陆石长老道，“她现在大概已是小宗师的境界！” 马小刀继续追问道：“洗炼结束，伍长大人还是没有醒，是因为这个法子也没用吗？” “不是的！”陆石长老摇头笑道，“其实你们已经成功了！” “成功了？”马小刀愣了一下，兴奋得突然站了起来，“难道伍长大人已经醒了？” 陆化羽摇头道：“还没有！” 马小刀颓然坐下，低声道：“我还以为伍长大人已经醒过来了！” 陆石长老笑着道：“小刀兄弟不必担心，经过雷梦台上的雷电洗炼，如今阿零的体内已经开始不断自我修复，假以时日，肯定能醒过来的！” 马小刀心里再度燃起一丝希望，问道：“那能知道伍长大人苏醒的确切时间吗？” 陆石长老与陆化羽相视一眼，摇了摇头：“现在还说不准，主要在她，不过你可以放心，肯定不会很久的！” 马小刀闻言喜忧参半，无奈点头道：“多谢前辈，我明白了！” 第172章 匆匆下山 接下来的十来天里，马小刀依旧还是住在观云斋中，只希望能亲自等到陆零醒来！ 打从雷梦台回来后，万仞雪宗的人对马小刀的好感直线攀升，之前一同赶路回来的那十余个弟子更是对他刮目相看，不但没有了敌意，偶尔碰着了也会笑着打打招呼！ 尤其是风衍，好几次拎着酒来找马小刀，促膝痛饮到半夜，两人也化干戈为玉帛，成了不打不相识的异姓兄弟！ 亏得有他三番几次地来，马小刀的酒葫芦才一直没空过！ 如今每天马小刀都会去听雪阁看望陆零，只是女子的声誉摆在那里，马小刀通常只待一盏茶的时间，到时间后必定会主动离开。 除此之外，每天清晨马小刀都会到操练场和一众弟子练拳，在把拳法打得滚瓜烂熟后，他也终于知道了这套拳风的名字！ 很霸气，叫一揽风云手！ 偶尔的，老宗主陆化羽也会前来找马小刀侃侃大山，陆化羽给马小刀讲那些岁月久远的古代修仙轶闻，马小刀跟陆化羽讲些斥候间的刀光剑影，两人也成了一对忘年之交！ 只是陆零还是一直没有苏醒！ 第十三天，马小刀正在操练场上和几百个万仞雪宗的弟子一起打着拳，天穹上却突然传来了一声高亢的鸟啸！ 很多弟子停了下来，抬头打量着空中那个白色的鸟影，神色都很惊讶！ “大家快看，竟然有鸟儿能飞上万仞雪山，厉害了！”有弟子很是佩服地道。 “多少年没在山上见过鸟儿了，真新鲜啊！” “这鸟不简单啊，不过怎么只在天上划圈圈？”有弟子见鸟儿半天不飞走，好奇问道。 陆翩翩也听见了动静，很快从听雪阁中出来，跑到马小刀身旁疑惑地道：“什么鸟儿能飞上我们万仞雪山？” “来找我的！”马小刀神色有些古怪，心情介于高兴与不高兴之间，但还是伸手从怀里掏出了骨哨，仰头冲着天上那鸟儿吹了起来！ 在天穹上盘旋的自然是度望府北府千候官胡犁所养的海冬青玉爪小白，听见哨声后双翅一收脑袋向下急坠而下，在离马小刀脑袋还有三丈多高时突然张开翅膀收住坠势，在半空中盘旋一周后缓缓落在马小刀的手臂上！ 周围的弟子全都惊诧地看着玉爪小白，有人感叹道：“这鸟儿好生神俊！” “老友，许久不见，怎么寻到这里来了？”马小刀笑着轻轻抚摸了小白的脑袋，从它的脚踝上解下小竹筒，扭头对陆翩翩道，“小姨，有肉干吗？” “有，你等等，我去给你拿！”陆翩翩说完立即转身冲向听雪阁，很快用一张雪白方巾捧着一堆肉干跑回来。 马小刀也不跟她客气，全部接了过来，从中挑了两块喂给小白，鸟儿吃完肉干后一展双翅再度冲向天穹！ 陆翩翩一脸惊讶地道：“马小刀，这是你养的鸟儿吗？” “也是也不是吧！”马小刀也没有详细解释，把那包肉干塞入自己怀中，然后从小竹筒中取出一张小纸条看了起来，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出什么事了？我能看一眼吗？”陆翩翩盯着他手中的的纸条好奇问道。 “本来度望府的密信是不能透露给外人的，但小姨是自己人，看看也无妨！”马小刀把纸条递给了陆翩翩。 陆翩翩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绒狄内乱，夜幽三子已出拒蛮关！ 陆翩翩看不太懂，问道：“马小刀，这是什么意思？” 马小刀脸上神色有些无奈，扭头看着她道：“小姨，我可能要走了！” 陆翩翩愣了一下，喃喃道：“这么突然？” 操练场外，老宗主在陆鸿的陪同下向着马小刀缓缓走来。 陆翩翩神色黯然地把手中纸条递给二人道：“老头，他要走了！” 看完纸条上的内容，陆化羽把纸条递回给马小刀道：“马小刀，阿零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你这样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国家大事职责所在，你放心下山，等阿零醒了，我一定会把消息告诉她！” 马小刀点点头：“老宗主，我去跟伍长大人告个别！” 陆化羽点点头道：“去吧！” 马小刀向着陆化羽父子二人恭敬揖了一礼，在陆翩翩的陪同下快步走回听雪阁！ 陆翩翩只把他送到门口：“马小刀，这次我就不进去了！” 马小刀问道：“小姨不怕我又动手动脚？” 陆翩翩脸腾的一红，转身往观云斋走去：“赶紧进去吧，我去观云斋替你收拾包袱！” “多谢小姨！”马小刀独自一人进了听雪阁，随手把房门关上，走到床前轻轻坐了下来，伸手握住了陆零的右手！ 她的手掌如今不再冰凉，肉呼呼的，暖暖的，脸上的肤色也比之前红润了许多！ 马小刀轻声道：“伍长大人，胡官来信了，绒狄那边出事了，老姐他们三人都已经出关执行任务了，我恐怕也不能继续陪你了！” 陆零双眼紧闭一动不动，脸色依旧恬静！ “伍长大人，你要好好的，醒来后记得到关外和我们汇合！”马小刀把小纸条放入陆零的手心之中，探身在她的嘴唇上轻轻一亲，有些无赖地道，“临走前再亲你一次，我在关外等着你来揍我！” 马小刀红着眼起身离开，在即将出门时扭头对着床上的陆零咧嘴一笑：“我尽量在关外多撑一些时日，你可别睡太久了！” 马小刀开门出去，反手关门！ 陆翩翩把身后包袱递给马小刀，轻声道：“走吧，这次不用再走那三千三百三十三级下山石阶了，我带你去坐铁索缆车！” “好呀，反正我也没坐过，正好见识一下！”马小刀点头道。 二人并肩而行，一路上都默契地没有说话，到达宗门后继续拐往左边，一直走了约莫二十丈的距离，才到达了铁索缆车的所在之处！ 山崖边，一条婴儿手臂粗的巨大铁索一头缠在地上的木头轮轴上，另一头直接刺破云雾向着山下延伸！ 旁边还停着一个类似马车车厢的缆车，头顶吊在铁索上，四周还开了几个三尺宽的小窗，窗上封着云璃，看上去横样古怪得很！ 马小刀悄声问道：“这铁索缆车该不会也是伍长大人的母亲发明出来的吧？” 陆翩翩点头道：“不错！” 马小刀竖起大拇指道：“她肯定是神仙！” 陆翩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前来送行的人也不少，老宗主陆化羽，长老陆石，外事长老陆鸿，内事长老陆清雪，弟子风衍，以及几人身后还有二十余个身材壮实的宗门弟子！ 陆化羽上前，递给马小刀一个小木匣子道：“马小刀，我代表万仞雪宗送你一件谢礼，略表心意！” “多谢老宗主！”马小刀双手接过，也不敢当着人家的面打开来看，直接塞入了怀里。 “至于你和阿零的事，我肯定不会干涉，也希望你们最后能修成正果！”陆化羽笑道，“以后万仞雪宗就是你家，欢迎随时回来！” 马小刀双眼泛红，对着众人拱了拱手道，“多谢诸位成全，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风衍和马小刀用力拥抱了一下后，打开缆车门道：“兄弟，山下会有弟子接应，马匹银子和干粮都已经给你备好了！” “多谢了！”马小刀抬脚走了进去，转身对众人揖礼道，“大家请回吧！” 陆翩翩红着眼，隔着缆车上的云璃小窗拼命朝马小刀挥手：“马小刀，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好好照看阿零的！” 马小刀对着她拱了拱手，微笑点头。 木门关上，二十个壮实弟子围成一圈缓缓推动轮轴，轮轴带动铁索，铁索带动缆车驶离山崖，悬空着缓缓往山下移动，很快便被云雾吞没！ 马小刀盘腿而坐，从怀里掏出陆化羽赠的小匣子，打开一看顿时惊呆！ 竟然又是两颗通体雪白香气醺人的问天同心丹！ 第173章 风云又起 拒蛮关外五里，一处光秃的小山坡上，三骑并肩而立，俯瞰着前方不远处那片已经荒废的互市！ 二男一女，脸上都戴着面具。 最左边的男子脸上的面具是白色的，布满了箭矢状的镂空，腰间前面露着剑柄，背上负着一把古怪大弓：“据说红凰王妃已经和绒狄王耶律经天彻底翻脸了，如今已经逃出火戎城的郁翠宫，在图雅部落集合了十几个部落的兵力，准备推翻绒狄王耶律经天，后者已经派出军队前去平叛了！” 中间的是个身材魁梧的高大女子，脸上戴着一个唇红须白虎首面具，身后斜斜背着一根铜棍：“也不知道老大醒了没有，是不是和小刀一起出关了？” 右边的是个身材不输女子的壮实男子，身后负着一柄巨大的砍刀和铜盾：“希望小刀和老大一起来，这样我们夜幽五人就齐员了，肯定所向披靡！” 这三人，正是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辖下夜幽小队其余三名斥候： 斥号破风的厉弦； 斥号雌虎的马惊虎； 斥号蛮牛的牛大宝。 厉弦沉声道：“如今的关外不比以前了，只会更加凶险，我们可不能大意！” 马惊虎打趣道：“咱们夜幽小队以后就看你的了，毕竟你现在可是马小刀的便宜师弟，让大家伙看看，你在方老头那里究竟学到了几成剑术！” 厉弦没好气地道：“什么师弟？我可比他大！” 牛大宝呵呵笑道：“年纪大不管用，这是按资历排辈的！” 厉弦笑骂道：“好呀，牛大宝，马小刀还没来时谁跟你最要好？还不是我？现在是新人胜旧人了是不是？” “恶心！”马惇虎和牛大宝一起抚胸作呕吐状！ 厉弦说着说着，连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个家伙嘿嘿嘿地笑成了一团！ “那现在我们去哪里？”都笑得差不多了，厉弦问道。 马惊虎淡淡地道：“苦寒大荒！” “走吧，我的裂陨大刀已饥渴难耐了！”牛大宝扬缰策马冲下山坡，很快又扯住缰绳回头问道，“对了，苦寒大荒该怎么走？” 马惊虎与厉弦对视一眼无奈摇头，一同策马追了下去！ 三骑渐渐并肩，向北扬尘而去！ 关外，更北一些的地方。 绒狄某个部落的一队兵马正在贫瘠干旱的荒野中缓缓前行，旌旗上是一个长着着翅膀的熊首图案，人数大概两三百人，战马五六十匹，兵士大部分都穿着盔甲手持兵器！ 数十丈外一处隐秘的土堆上面，一抹红裙猎猎飘荡！ 身穿淡蓝色劲装的女子走到土堆前躬身行礼，恭敬地道：“帮主，看那旗帜，是绒狄王辖下飞熊部落的人马，动不动手？” 红衣女子后腰交叉挂着两柄三尺长的短刀，目光坚定地道：“蓝绫，我说过了，凡是绒狄王麾下的小股兵马，只要我们能吃得下，那就用不着跟他们客气！” “是！”叫蓝绫的劲装女子很快从腰间解下了一个耗牛号角，凑在嘴边吹了起来！ 鸣～ 号角长鸣，一支旗帜在土堆后头悄然竖起，上面的图案是两把刀尖向上相互交叉在一起的古怪短刃！ 四五百个关外百姓打扮的人马手执各色兵器在飞熊部落四周突然现身，在五六个女子首领的带领下向着被围在中间的飞熊军队发起了冲锋！ 飞熊部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个将军打扮的家伙刚刚反应过来想组织部落兵士反击，却被对方阵营中的某个骁勇善战的女子首领引弓一箭射杀在马背上！ “是刀马帮！”飞熊部落中有人发出惊恐的呼叫。 眨眼之间，人数更胜一筹的刀马帮便完成了对飞熊部落人马的围拢，叮叮当当兵器交击声此起彼伏！ 红衣女子似是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脸上神色波澜不惊！ 乌熊部落很快溃不成军，只剩下二三十人踉跄着向北溃退，又被刀马帮的人追赶着一通乱杀，最后只勉强逃走了二三人！ 不多久，两个身穿绿色和黄色劲装的女子首领就押着两个俘虏走到土堆跟前，分别往那两个俘虏膝盖后头踢了两脚，两个俘虏便在红衣女子身前跪了下来！ 红衣女子正是离开互市驰骋关外的女中豪杰盛红豆，也是如今刀马帮的当家帮主！ 她低头瞧了两个俘虏一眼，用绒狄话淡淡问道：“说，你们飞熊部落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左边的俘虏昂首挺胸，脸色满是怨恨：“你们刀马帮这几个月连续偷袭了我们不少部落，难不成你们真是叛妃的人马——” 话音未落他就发出一声惨叫，左边耳朵已经被旁边的绿衣女子抽刀切掉了！ 土堆上的盛红豆探下身子，左手抵在左脚膝盖上，一脸寒意地道：“搞清楚了，是本帮主在问你问题，不是你问本帮主问题，要是再不肯好好回答，你以后都不用回答任何问题了！” 那个俘虏一手捂着伤处，破口大骂道：“你身穿红衣，就是个最凶残的恶魔，要杀便杀，绒狄王一定会出兵剿灭你们刀马帮替我报仇的！” 旁边绿衣女子直接一刀捅入了他的胸膛之中，抽刀时带出的血水溅了旁边第二个俘虏一脸，后者身躯不住颤抖，面如土色！ “不凶残，怎么在这关外活下来？”盛红豆用天奉话语喃喃自语，然后才扭头看向第二个俘虏，换回绒狄话道，“你呢？” 第二个俘虏拼命磕头求饶道：“帮主饶命，我回答，我什么都告诉您！” 盛红豆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刚才那个问题！” 第二个俘虏颤抖着回答道：“绒狄王已发出了告令，命令我们所有部落开拔图雅诛杀叛妃！” 盛红豆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有多少个部落应了召令？” 俘虏连忙摇头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盛红豆又问道：“耶律经天有御驾亲征吗？” 俘虏小心翼翼地道：“这个小的也不清楚，不过听其他同袍私下议论，说绒狄王也是要亲自征讨叛妃的！” 盛红豆点点头，对两个手下道：“放了他！” 俘虏神色大喜，战战兢兢起身，偷偷打量了身旁两个女子首领一眼，转身撒腿就逃！ 先前动手杀人的绿衣女子仰首问道：“帮主，杀不杀？” 盛红豆淡淡地道：“跳梁小丑都算不上，让他去吧！把飞熊部落中还能用的马匹兵器粮草都带上！” “是！”绿衣女子顿了一下，“帮主，接下来，我们去哪？” 盛红豆直起身子望向北边：“青箩，关外现在哪里最凶险？” 名字叫青萝的女子首领想了想，恭敬地道：“大概就是苦寒大荒了！” 盛红豆点头道：“那就去苦寒大荒！” “是！”青箩和身旁的黄衣女子马上转身去整备人马。 盛红豆站在土堆上，双手扶着一对刀柄，一袭红衣被关外的罡风吹得猎猎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有声音在土堆上幽幽响起： “马小刀，你出关了吗？” 第174章 海边诛倭 半旬过后，马小刀终于把茫茫白雪都抛在了身后，孤身独骑踏上了北海郡的地界。 此时深秋已至，空气中已渐生寒意，黄泥驿道两旁绿意凋零，泥路上不时有枯叶被大大小小的鬼旋风卷上天穹，入眼一片萧瑟的景象！ 马小刀所带的衣物不多，最厚的一件就是从万仞雪宗带下来的白裘披风，虽然离开了千山郡的冰天雪地，但入北海郡后还是能继续穿着御寒！ 唯一可惜的是，葫芦里的酒早就被马小刀喝光了，沿途除了偶尔遇到几队行商买了几次酒喝，也没有遇到可以落脚的城镇，所以到了后面葫芦就一直空着了！ 进入北海郡的第三天，马小刀便看见了白浪滔天的辽阔大海！ 这是马小刀第一次见到大海，心中自然有些莫名的兴奋，见驿道离海边不远，他便干脆策马离开驿道到了海边，在海浪冲刷过的沙滩上向着镇海关的方向慢慢前行。 傍晚经过一个傍海而生的小渔村，一轮滚圆的红日向着海平面缓缓坠落，海面像铺上了一层波光粼粼的金黄色，伴随着几只海鸟掠过啸鸣，构成了一幅人间绝美的画卷！ 马小刀坐在马背上听着脚下的海浪声，抬头默默看着眼前的美景，一直到红日完全沉入海中，只剩几缕红霞挂于海平面上空，他仍是如痴如醉不肯离去！ 夕火落海渊，水上起明月！ 渔村的灯火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村子上空也有青烟袅袅升起，渔民开始起火烧饭了！ 马小刀正想策马入村买些吃食，突然看见海上有几艘小舟趁着月色无声无息靠了岸，二十多个矮小的身影踩着小碎步悄悄摸向了渔村！ 马小刀皱起眉头，顿时有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很快地，渔村里面便传出来一阵刺耳的吵闹声，里面有尖叫，有惨叫，还有哀求告饶和颠狂大笑，最后是凄厉的哭闹！ 马小刀策马来到村口，翻身下马戴上斥候面具冲进村子，便看见那伙人一手持火把一手拿着长刀在烧杀抢掠，村子里已经有十余个村民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是一群满脸横肉面目狰狞的矮小汉子，身上穿着似袍非袍的宽松衣物，头发两边剃光只在中间留了一撮发髻，上唇中间留着指头大小的圆形胡子，腰上插着一柄又长又窄的带鞘长刀，脚下踩着木头制成的鞋子，看上去很是不伦不类滑稽可笑！ 马小刀心中疑惑不已，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装扮的怪人，看上去绝对不是天奉百姓，但也不像是绒狄人！ 难不成是东夷蛮部？ 但是不对啊，东夷人应该也不会出现在这极西之地吧？ 马小刀错愕之际，有几个怪人拖着两个村妇狞笑着就要进屋子里去，其他怪人看见了也是双眼冒光，叽哩哇啦说了一通后，一起不怀好意地狂笑起来！ “都给老子住手！”马小刀怒声吼道道。 一众怪人停了下来，纷纷扭头看向马小刀！ 马小刀缓缓走了过去，冷冷道：“把人给老子放开！” 那些怪人仿佛也看出了马小刀来者不善，靠得最近的几个怪人目光落在马小刀腰间的杀鹿宝刀上，脸上顿时露出了贪婪的神色，叽哩哇啦说了一通，抽出长刀向着马小刀冲了过来，一人一边举起双刀自上而下劈向马小刀的脑袋！ 一道寒芒弯成弧形从马小刀腰间炸出，杀鹿宝刀瞬间出鞘，横劈一刀震退了两柄长刀后，马小刀继续欺身上前挥刀横拉！ 嗤嗤两声，两个怪人腹部同中一刀，两人难以置信地看着鲜血从伤口不断涌出，晃了几晃后一起瘫倒在地，身躯不住抽搐起来！ 其余怪人一看傻了眼，片刻过后一个个都变得异常愤怒，口中嚷着什么“八嘎呀路”，拔刀出鞘扑向马小刀，连那几个和原本村妇拉扯的怪人也推开村妇抽刀加入了战团！ 马小刀身躯微沉后忽然弹射而出，杀鹿宝刀一刀捅入了那个冲得最快的怪人胸膛，松手后手腕一抖换了双刃在手，玄牝和朱雀在他周围瞬间幻化出无数刀芒，咔嚓声接连不停响起，有十余个怪人手中长刀被马小刀的一双短刃接连砍断掉了一地！ 那十余个怪人看着手中的刀柄，一个个像见了鬼一样变了脸色！ 这是两柄短刃被万仞雪宗雷梦台的雷电淬炼过后，马小刀第一次使用它们对敌，不曾想竟有如此神效，他很是满意！ 其他那些手中还有长刀的怪人们口中再次发出一阵叽哩哇啦的声响，陆续扑向马小刀！ “你大爷的，能不能说人话！”马小刀再不留手，手持短刃杀入人群之中，一时刀光掠影鲜血纷飞，二十余个怪人惨叫连连，陆续倒在了马小刀的一双短刃之下！ 很快便是一地尸骸，这伙从海上来的怪人被马小刀以一人之力尽数诛灭！ 马小刀收了双刃，拾回杀鹿入鞘后又随手拿起一柄长刀打量了起来，同时扭头对那些脸色骇然的渔民道：“大家放心，没事了！” 一个肤色被晒成古铜色的精瘦老者率着三十多个逃过一劫的村民走向马小刀，弯腰揖手便拜了起来：“多谢义士出手救我全村老小性命，恩人在上，请受我等一拜！” 说完，一众村民便向着马小刀拜了起来！ 马小刀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道：“老伯请起，我不过就是刚好路过，见这些怪人在胡乱杀人，这才忍不住出了手！” “老朽张九，是这小渔村的村长，平日大伙都叫我九叔，未请教恩人尊姓大名？”精瘦老者起身恭敬问道。 “呃呃……”马小刀有些犹豫，本来想着做好事不必留名，但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便直接道，“九叔好，我叫马小刀！” 其他村民还有些惊魂未定，张九身为一村之长见识和胆识都稍微多些，好奇问道：“小刀恩人夜里还要赶路，可是着急出关？” “正是！”马小刀点头道，“本来路过贵宝地，想着进来买些干粮，不料正好遇上了这伙贼人行凶！” “这便是小刀恩人与我们村子有缘了！若不是小刀恩人路过出手相救，我们村子肯定难逃屠村大劫！相请不如偶遇，要不小刀恩人今晩就在咱们村子歇息吧！”张九语气很是诚恳，“小刀恩人有所不知，咱们北海郡的镇海关一过酉时便会封关，第二天辰时才会重新打开城门，今晩您是出不了关了，不如在我们村将就住上一晩，明日天亮再继续启程？” 马小刀想了想，只好点头道：“那马小刀就厚着脸皮打扰贵村了！” “不打扰不打扰，这是我们村子的荣幸才对！”张九伸手示意道，“小刀恩人今晩就住在老朽家里吧，我让老伴给您做些吃的，还望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马小刀连忙摆手，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骸，“那这些尸体……” 张九左顾右盼了一会，对着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道：“黑老六，多带几个人，把尸体都处理好，咱们自己村的先抬到祠堂好生安置，这些杀人恶魔的尸体都给我堆在一起烧了！” “是，村长，我们马上就去！”黑老六连忙招呼了七八个男子一同处理尸体去了！ 马小刀想起一事，道：“九叔，我的马匹还在村口，能不能叫个人帮忙牵进来？” “这容易！”张九点点头，又唤了一人出村替马小刀牵马！ 马小刀跟在村长后面，边走边问道：“九叔，那些贼人的装束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张九叹息一声道：“那是从海那头远渡重洋过来的倭奴，隔三差五就来烧杀抢掠，我们村子以前有三百多人，现在只剩五十来人了，都是给这些杀千刀的倭奴祸害的！” 马小刀疑惑道：“官府不管吗？” “怎么不管？”张九摇头道，“郡府以前也派人来剿过，但是效果不是很好！这些矮冬瓜生性狡诈神出鬼没，一百多人开着一艘三层高的大船停在几里外的海上，平时只派几艘小船一二十人上岸打打秋风，府兵一来他们撤走，府兵一走他们又来，往往都是防不胜防，根本剿不干净！” 马小刀皱眉道：“既然如此，大家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不搬去内陆生活啊？” 张九苦笑道：“我们好几辈子都靠打渔为生，离开海边还真不知道怎么过活，只好得过且过了！” 马小刀道：“九叔，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张九又叹息一声：“没办法，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175章 一劳永逸的办法 晩饭过后，一脸和善的村长妻子自顾收拾碗筷去了，马小刀陪着张九坐在门口继续唠嗑。 这是十几天来马小刀吃得最正经的一顿饭，老俩口还为马小刀多做了两个菜，连平时晒好准备拿去郡里换钱的鱼干都煮了满满一大盘，马小刀吃得很是满足！ 只是过饭的过程中张九都是强颜欢笑，如今坐在门口抽着旱烟，脸上仍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马小刀看着眼里，心里已有几分了然，问道：“九叔还有什么心事？” “小刀恩人，老朽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没完！”张九吐出一口烟雾，皱着眉头道：“最迟明早，海里大船上的倭奴就会晓得自己的同伴出了事，如果他们查出那些倭奴都死在了我们村，肯定会派更多的人前来报复！” 马小刀问道：“九叔有什么打算？” 张九狠狠吸了一口旱烟，对马小刀道：“小刀恩人，明日天一亮你就骑马走吧！” 马小刀愣了一下，笑了笑：“九叔还是不肯走吗？” 张九摇了摇头，咬牙道：“如果倭奴再来，老朽叫上全村老小跟他们拼命！” 马小刀很直白地告诉他：“九叔，你们这是以卵击石！” 张九狠狠吸着旱烟，神色黯然地道：“小刀恩人有所不知，老朽的一双儿女都惨死在这些恶魔手中，老朽巴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老朽是不会离开渔村的！” 马小刀想了想，心里打定了主意：“想一劳永逸，只有一个办法！” 张九怔了一下：“小刀恩人，如何一劳永逸？” 马小刀笑了笑：“把海里那艘大船和船上剩下的倭奴都干掉！” 张九双眸顿时亮了起来，但很快就黯淡下去，摇头道：“小刀恩人，我们只是寻常渔民，哪里有这个本事哦？” 马小刀淡淡道：“我有！” 张九一面错愕地看着马小刀，突然起身跪倒在马小刀跟前，红着眼道：“若小刀恩人肯再次出手，我们全村老小感激不尽，小刀恩人需要多少酬金尽管说，老朽定当全力筹凑！” 马小刀摇了摇头：“九叔，酬金我已经收过了！” 张九疑惑地道：“没有啊！” 马小刀笑了笑道：“刚才婶子做的饭菜真的很好吃！” 张九顿时明白了马小刀的意思，眼眶湿润着接连给他磕了三个头：“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全村老小没齿难忘，以后必定为恩人供奉长生牌位，吃斋念佛，祈求恩人身康体健，诸事顺遂！” 马小刀闻言有些尴尬，连忙上前扶起张九道：“九叔，这有些夸张了，大可不必！” 张九起身，用衣袖擦了擦眼角，问道：“小刀恩人，那大船上至少还有七八十个倭奴，您一个人有把握吗？这样吧，老朽叫上村里剩余的青壮少年与您同去，也算有个照应！” “我一个人的确不够，但人数也不必太多！”马小刀沉吟了片刻道，“烦请九叔找四五个水性最好的村民过来！” “老朽现在就去，小刀恩人稍等片刻！”张九马上转身找人去了。 很快的，张九就领着五个身形矫健的年轻男子去而复返，领头的正是之前那个名叫黑老六的黝黑青年。 张九对着马小刀拱手道：“小刀恩人，人都带来了，他们五个是村里水性最好的！人数若是不够，算上老朽一个，老朽年轻时也是一个游泳潜水的好手！” 马小刀摇头道：“九叔还是留在村里照看大家吧，我的建议是，如果天亮我们还没回来，九叔就带着其余人往内陆逃命，留在这里白白送命不值当！” 张九咬牙道：“行，听小刀恩人的！” 黑老六也对着马小刀拱了拱手道：“恩人，村长已经把情况告诉了我们，为了全村人的性命，我们几人愿意跟着恩人出海去杀倭奴！” 马小刀打量着几人，问道：“不怕死？” “横竖一死，不怕！”几人争先恐后斩钉截铁回答道。 “很好！”马小刀抬眼看了看夜穹，“现在还有些时间，你们先去准备准备，寅时一到，我们就利用倭奴的小舟出海登船！” 黑老六问道：“恩人，需要我们准备什么东西？” “防身短刀，凿子！”马小刀想了想，问道，“村子里面有没有弓箭？” “我家就有！”黑老六点头道，“平时出海除了用渔叉，我偶尔也会用弓箭射杀浮上海面的海鱼！” 旁边有一人附和道：“对，小刀恩人，六哥可是我们村里射箭最准的人了！” “那就带上！”马小刀接着问道，“还有没有什么容易引燃木船的东西？” 张九道马上点头道：“有熬制的鱼油，往常都是积攒多了一批批卖往内陆作油灯烧料的，都在祠堂里堆着，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有二十来坛，一坛大概重五斤左右！” “木船本就易燃，用不着那么多，带上几坛就够了！”马小刀对黑老六道，“你们几个先去准备东西，到了寅时就来海边找我！” “好！”黑老六点了点头，对着身后几人招手道，“跟我走！” 张九对着马小刀拱了拱手：“小刀恩人，老朽现在就去动员村民收拾行李！” “好！”马小刀目送着张九和黑老六等人陆续离去，自己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物事，转身出了村子走向海边。 浪声滔滔不绝，月色之下，岸边果然停着三艘两丈来长的竹篷小舟。 马小刀举目远眺，月色之下大海茫茫，也看不到那艘所谓的三层大船停在何处！ 马小刀在海浪拍不到的沙滩上盘腿席地而坐，开始闭目养神！ 片刻过后，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黑老六身后背着箭囊和弓，领着四人来到了海边，人手一个比人头略大的坛子：“恩人，我们来了！” “时间还没到，先坐下来聊聊天！”马小刀拍了拍身边的沙地笑道。 五人在马小刀身旁依次坐下，都用好奇的目光悄悄打量着马小刀。 黑老六问道：“恩人，能不能问一下，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看你气质不凡，身上佩着宝刀，肯定不是寻常百姓，能说吗？” 马小刀笑道：“听说过度望府吗？” 五人俱是心中一震，满脸诧异地望着马小刀！ 黑老六神情很是敬畏，喃喃地道：“难怪恩人一个人对上那二十几个倭奴也毫无惧色！” 马小刀扭头看着黑老六，笑着问道：“你年纪应该比我大些，我就叫你一声六哥吧，成家了吗？” 黑老六脸色顿时变得黯然！ 旁边一个年纪要大些的村民小声道：“恩人不知，这几十年来我们北海郡沿海的这十几个渔村一直被那些杀千刀的倭奴侵扰，我们村子前前后后也遭了七八趟无妄之灾了！阿六本来是要娶村长家的女儿阿月的，一个月前，突然又有一伙五十多人的倭奴到我们村子抢掠，杀害我们村民七十多人，掳走了三十多个女子，阿月的大哥死了，她也被倭奴掳走，至今生死未卜！” 黑老六咬着牙，双手握紧了拳头，眼眸通红！ 马小刀愣了一下，心里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黑老六的肩膀：“六哥，别灰心，说不定这次能把阿月姑娘找回来！” 黑老六苦笑道：“那些倭奴都是恶魔，这么久了，我已经不抱希望了！不过，只要能多杀几个倭奴，就当是给受害的村民们报仇了！” 马小刀想了想，道：“这样看来，船上可能还有受害者，一艘小舟怕是不够！” 刚才接话那人道：“我们都会划船，干脆把倭奴的三艘小舟都带过去，海边渔村的人都会水性，应该够用了！对了，恩人，你会水吗？” 马小刀摇了摇头：“不会！” 黑老六一听顿时呆住：“小刀恩人，你不会水就敢和我们出海？” 马小刀笑道：“你们会就行，我相信你们不会让我淹死在海里的，对吗？” 这恩人的心也太大了吧？ 黑老六等人顿时面面相觑！ 第176章 突袭 寅时，三艘小舟推离岸边，缓缓驶向大海。 两人一组，马小刀与黑老六同坐在最前面一艘小舟。 黑老六在船头划船，脚下的船边堆着几块几斤重的石块，每个石块上还系着一个膨胀的白色物事，那是他在出发前听说马小刀不会水后又折返村子取来的鱼鳔，里面灌满了空气，是沿海人家潜水捕鱼的必备之物，算是有备无患！ 马小刀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穹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几块厚实巨大的乌云正飘在月亮周围，随时会把月光遮住！ 月黑风高杀人夜，说的就是这一晚了！ 三艘小舟飘入茫茫大海，海面上突然涌起了大雾！ “恩人，海上起雾了！”黑老六皱眉道，“这下难搞了！” “没事，有雾更好，便于我们隐藏行踪！”马小刀问道，“六哥，知道那艘三层大船的确切位置吗？” 黑老六点头道：“之前出海有看见过，就在西南方向四五里外的海面上！” 马小刀点头道：“走吧，动静尽量小一点！” “好嘞！”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众人终于在前方浓厚的雾气之中看见了几点黄色的亮光，距离大概是二百多丈！ 黑老六面露喜色，停下小舟低声道：“恩人，到了，那些就是船上的灯火！” 马小刀点头，压低声音道：“六哥，你的箭能射多远？” “大概六十丈吧！”黑老六问道，“恩人，有什么战术吗？” 马小刀道：“这个时间，那些倭奴应该都睡了，但不排除还会有人值守，你带上弓箭游到射程之内，有人值守的话看能不能不动声色把他射杀，然后给我们一个信号，留一个人在这里守着两艘小舟，其余人和我一起坐一艘小舟，接上你后一同登船，船头船尾能浇鱼油的地方都浇上，你们救人我杀倭奴，最后放火烧船！” 有村民问道：“那凿子有什么用？” 马小刀解释道：“以防万一，要是放不起火来，你们几个就潜到船底凿船，送这些王八羔子去喂王八！” “就这样吧！”几个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黑老六也同意道：“我现在就潜过去，以水鸮叫声为信号，三声好两声坏，别记错了！” 有村民看向马小刀道：“恩人，平时你们斥候有什么打气的办法么，来一个呗！” 马小刀乐了：“把手掌伸出来，叠在一起！” 几个村民连忙伸出手掌叠在了一起！ 马小刀跟着黑老六把手掌叠在了最上面，神色肃然道：“不离不弃，同生共死！” “不离不弃，同生共死！”黑小六依样画葫芦道。 “不离不弃，同生共死！”其他三人也跟着轻轻念道。 马小刀收回手掌，扭头对黑老六道：“开始吧！” 黑老六点点头，双手撑住船沿缓缓沉入水中，认了灯光的方向悄然游去！ 一大片乌云飘来，恰好挡住了大半个月亮，海面上顿时暗下去不少！ 两百丈外的海面上停着一艘巨大的的三层木船，船的头尾几处挂着几盏灯笼，一根粗大的桅杆上高高挂着一面黑色旗帜，旗帜上面有一个白色的骷髅头和交叉两把狭窄的长刀！ 有个腰挎长刀的倭奴背靠桅杆，脑袋朝前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嗖的一声微弱声响，一支利箭从东北边的海面上斜着向船上飞了上来，直接没入了那个倭奴的左边胸膛！ 倭奴身躯晃了两晃，缓缓瘫倒在甲板上！ 紧接着，黑暗中响起三声以假乱真的海鸟鸣叫！ 一艘小舟无声无息挂靠在大船边上，马小刀率先掠上大船，后面是浑身湿透的黑老六，然后是三个抱着坛子的村民！ 马小刀冲着黑老六点了点头，两人一同向船舱里面走去，其余三人则抱着坛子悄悄在船头船尾倾倒鱼油！ 船分三层，最上面一层只是了望台，底下一层是舱底，只有中间一层是船员睡觉的舱室！ 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了舱底的入口，马小刀指了指入口，又指了指黑老六，意思是你去救人！ 黑老六点了点头，一头钻了进去。 马小刀悄无声息走入了中间一层的船舱廊道，寂静的廊道里面，呼噜声此起彼伏！ 你大爷的，睡得够香啊！ 马小刀顺着呼噜声摸到第一个舱室，发现竟然没有舱门，摸索半天后才发现门竟是横拉开关的，心中诧异不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弄出了响声，里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叽哩哇啦的怒骂！ 马小刀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暴露了，顿时蹲下身子屏住了呼吸！ 舱室中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大爷的，该不会是说梦话了吧！ 马小刀起身推开一条门缝，侧身闪了进去。 舱室里面横七竖八躺了近二十个坦胸露乳睡得像死猪一般的倭奴！ 马小刀眼神渐寒，反手关上舱门，双手一抖双刃在手，如鬼魅一般冲入熟睡的人群中大开杀戒！ 舱室里一阵阵轻微的声响过后，马小刀推开舱门走了出来，身上沾了不少腥红的鲜血，全是倭奴的血！ 他甩了甩双刃上面沾着的血迹，抬脚走向第二个舱室！ 不多久，马小刀又从第二个舱室出来，身上沾染的血迹更多了！ 当一身腥红的马小刀从第三个舱室出来，一转身差点没吓死！ 一个肥胖如猪的倭奴站在廊道之中，双眼圆睁面无表情地瞪着马小刀！ 马小刀心中一窒，本想抢先出手置对方于死地，不料那厮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马小刀跟前，像是魔怔了一般！ 马小刀等了半天对方也没动静，缓缓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好家伙，人家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 你大爷的，这厮是梦游了吧？ 马小刀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很是无奈！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肥胖倭奴终于动了，缓缓转身走入了廊道的最深外，抬脚走进了第四个舱室！ 马小刀跟在他背后走了进去，发现又是二十多个熟睡如猪的倭奴，应该也是最后一批了，马小刀首先将那肥胖倭奴一刀割喉，然后手持双刃冲过去继续收割生命！ 到马小刀从第四个舱室出来时，他全身都像在血池里泡了一遍！ 黑老六冲进廊道看见这个血人时差点没被吓死，好不容易认出是马小刀后才松了一口气，嗫嚅问道：“恩人，你这到底是杀了多少倭奴啊？” 马小刀其实也觉得有些疲倦：“没有多少，大概全杀光了吧！” 黑老六情不自禁吞了一口唾沫，对着马小刀竖起一个大拇指：“厉害，我还想着进来帮忙杀几个呢！” 马小刀问道：“下面什么情况？” 黑老六红着眼咬牙切齿道：“底舱关了二十来个倭奴从各个村子掳来的女子，看那样子都被那些恶魔凌辱了很长时间，其中有几个已经断了气，有几个疯了，我们几人已经把她们全部转移到三艘小舟上了！” “里面没有阿月姑娘吗？”马小刀沉声问道。 黑老六神色变得黯然，低着头道：“找遍了，还是没找到！” 马小刀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后扭头往四处看了看，目光最后落在几丈外的廊道尽头！ 那里，似乎还有一个舱室！ 就在这时，一股逼人的杀气突然从廊道尽头的那间舱室弥漫而来！ 第177章 池田剑藏 黑老六似是也发现了廊道尽头的舱室，心里再次燃起了一丝希望，抬脚便要冲过去，却被马小刀一把扯住，他扭头不解地道：“恩人，阿月有可能在里面！” 马小刀沉声道：“里面有很浓烈的杀气，是个高手！” 黑老六挣扎了起来：“我不管，我一定要找到阿月！” 马小刀身躯一横拦在他的身前，轻声道：“我先走，你跟在我后面！” 黑老六愣了一下，从身后取下弓箭，点头道：“恩人，我听你的！” 两人缓缓穿过廊道，有惊无险地走到了那个舱室之前！ 昏暗的舱室里面，一双寒光逼人的眼眸死死盯住了那扇薄薄的舱门！ 舱室外面，马小刀伸手轻轻敲了敲舱门，见没人回应，便直接拉开门走了进去！ 那股杀气如同张牙舞爪的凶兽，在空荡的舱室之中悄然弥漫！ 最尽头的木榻上，盘腿坐着一个双眼紧闭全身披着黑甲脸上戴着狰狞面具的矮小身影，膝盖上横放着一柄带鞘长刀，双手一同握在了刀鞘上！ 身形虽小，杀气却浓！ 左边不远处，两条铁链从舱顶垂下来，高吊着一个跪倒女子的手腕，女子头发凌乱衣物破碎，脸上身上布满了伤痕，面前的地板上淌了一滩黯红色的鲜血，已经快要凝固了！ “阿月！”黑老六看见女子后瞳孔一阵收缩，冲过去扔下弓箭，搀扶着女子的身躯泪流满面，“对不住了，是我来迟了！” 马小刀心里涌起莫名的狂躁，盯着对面的盔甲人，想要杀人的欲望更加强烈！ 盔甲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打量了马小刀一会，用生硬的天奉话道：“我的手下，都死了？” 马小刀点点头，冷声道：“下一个到你！” 盔甲人嘿嘿冷声一声：“能在我池田剑藏的眼皮子底下杀掉那么多人，你也是个高手，叫什么名字？” 马小刀冷冷吐出四个字：“天奉斥候！” 池田剑藏眼睛一亮，点头道：“哟西，终于遇到一个稍稍能打的了！” 马小刀上前两步，对黑老六道：“六哥，带阿月姑娘先走！” 黑老六伸手去解那铁链，半天也解不开，上面竟然都有锁！ “人都被我玩死了，还给你也可以的！”池田剑藏从桌上拿起钥匙扔了过去，视线却还是停留在马小刀的脸上，“刚才要不是和她正玩到紧要关头，你顶多只能杀我两个舱室的手下！” 钥匙掉在地板上还滑行了一段，正正滑进了那滩血水之中！ “我杀了你这个恶魔！”黑老六捡起弓箭朝着池田剑藏射出了一箭，却被后者伸手一把抓住，单手用力一捏，箭矢断成两截：“你根本不配我出手！” 马小刀沉声道：“六哥，先带阿月姑娘离开！” 黑老六捡起钥匙打开链锁，抱起阿月的尸体走到马小刀身旁，凄然道：“恩人，求你帮我杀了他，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恩人的！” 马小刀扭头，对着他做了个‘放火烧船’的口型！ 黑老六身躯一震，对着马小刀点了点头，抱着阿月姑娘的尸体走了出去！ “很好，终于安静了！”池田剑藏从木榻上赤着脚站了起来，手中长刀缓缓出鞘，双手握刀举在身前！ 马小刀左手拔刀，一道寒光亮起，杀鹿铮然出鞘！ “天奉斥候，我要进攻了！”池田剑藏一双赤脚接连在地板上踩出急促的小碎步，在离马小刀还有一丈距离时突，高高跃起，双手擎刀狠狠劈向马小刀的脑袋！ 马小刀左刀换到右手后已变成反手握刀，不但及时挡住了池田的长刀，还欺身而上用肩膀狠狠撞在了对方的胸前盔甲上！ 池田剑藏整个人被撞得凌空飞起向后跌去，踉跄着站稳了脚步，手中长刀在身侧甩了一个刀花，沉声道：“大大的有意思！” 马小刀反手持刀背于身后，左手伸出朝池田剑藏招了几下：“矮冬瓜，再来！” “八格！”池田剑藏明显感受到了马小刀语气中的轻蔑，顿时怒火中烧，再次扑到马小刀跟前，挥动手中长刀一口气劈出了让人眼花缭乱的十几刀！ 马小刀再次换手握刀，正握杀鹿同样在一瞬间劈出了十几刀！ 叮叮当当，一时间兵器相交声不绝于耳！ 二人正激烈打斗，廊道外头浓烟滚滚，随着噼哩啪啦的爆响声不时响起，有火光开始向这边漫延过来！ “八格，你们敢烧船？”池田剑藏身躯突然后移，语气之中有些慌乱，“不讲武德！” 马小刀冷笑道：“跟你讲武德，你配吗？” 烟雾开始不断涌入舱室，两人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哟西！”池田剑藏的身影在马小刀面前缓缓消失不见，“天奉斥候，我要开始认真了！” 杀鹿归鞘，马小刀取下面具收入怀中，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料蒙住口鼻后，手腕一抖双刃在手，慢慢闭上了双眼：“池田剑藏，让我看看，你能有多认真？” 片刻过后，池田剑藏无声无息出现在马小刀身后，突然双手擎刀捅向马小刀的后腰！ 马小刀的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身躯一旋后撤半步，堪堪避开了池田剑藏的一刀，一双短刃准确无误交叉箝住了对方的刀刃！ 池田剑藏心中一寒，身躯后撤双手往后抽刀！ 马小刀脚下连踏了几个匪夷所思的步法后，竟然如影随形贴到了池田剑藏的身前，双刃顺着刀身前移滑过刀柄绞向对方的手腕：“撒手！” 池田剑藏松开刀柄，长刀掉落之际被他伸出一脚踢向半空，左手接刀劈向马小刀的右肩！ 马小刀没有躲，而是直接用肩膀硬扛了这一刀，双刃找准了池田剑藏腰部盔甲间的缝隙捅了进去！ 一双短刃同时入肉，池田剑藏身形一滞，突然扔掉长刀抱住了马小刀的一双手臂，怒吼一声向着他撞了过来！ 马小刀忍着右肩的剧痛，后撤两步使出了学自万仞雪宗的一揽风云手，直接把池田剑藏的身躯拨翻了个跟斗，头下脚上砸落在地板上！ 咔嚓一声，是颈骨断裂的声音！ 池田剑藏身躯瞬间瘫软在地，抽搐几下后彻底断了气！ 四处浓烟滚滚，火势漫延到了舱门，原本的出路已经被大火堵死了！ 马小刀喘着粗气，从池田剑藏肋下抽出双刃收回手腕下方的皮套之中，忍着右肩的伤痛用身躯撞穿了一旁的木墙，扑通一声掉入了大海里面！ 马小刀根本不会游泳，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齁咸的海水后，意识渐渐涣散，身躯向着海底缓缓沉了下去！ 第178章 我也想成为斥候 马小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村长家的床上，身上换了一套衣服，肩膀上的伤口已经被人包扎好了！ 自己所有的物品，从包袱到葫芦和三把刀，还有其它所有的东西全都堆在了旁边小桌上，一件都没有遗漏！ 马小刀从床上起来，动了动四肢和身体各处关节后发现并无不妥，便开始归置自己的东西！ 屋里静悄悄的，有阳光从门外照了进来，原来时间已经到了白天！ 门帘被人掀开，村长妻子捧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看见马小刀醒来后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扭头冲着外面道：“老头子快来，小刀恩人醒了！” 脚步声响起，张九急匆匆走了进来，走到马小刀身旁关切问道：“小刀恩人，你感觉怎么样？” 马小刀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迷糊地道：“九叔，我记得最后自己掉进了海里，是谁救了我？” 张九回答道：“是黑老六，昨晚你们一同出海杀倭奴，他知道你不会水，大船着火后他放心不下，一直撑船绕着火船转圈，后来看到你撞破舱壁掉入海里，便下水把你救了上来！” 马小刀恍然，点头道：“这样说来，六哥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小刀恩人可不好这么说！”张九连忙道，“你还是我们全村的救命恩人呢，我们欠你的恩情更多啊！” 马小刀扭头往门外看去：“九叔，我睡多久了？” 张九回答道：“没有多久，现在才刚到辰时！” 马小刀点点头，突然想起了阿月姑娘，有些内疚地道：“对不住了九叔，我们还是去迟了一步，阿——” “是恩人醒了吗？”黑老六突然冲进了屋里，同时也打断了马小刀的话，他走到马小刀跟前，背对着两老悄悄举起右手食指竖在了嘴唇上，示意马小刀别再说下去了！ 马小刀瞬间会意，虽然有些不解，但也没再接着前话说下去，转移话题道：“那个六哥，谢谢你救了我啊！” “恩人言重了，你仗义出手带着我们出海杀了那船倭奴，大家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了，全都是恩人的功劳！”黑老六一脸感激地望着马小刀，“唯一可惜的是，还是没能找到阿月！” 马小刀听到这里，顿时明白过来！ 张九神色有些黯然，问黑老六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去安排人手把救回来的那些姑娘都送回她们村子去么？” “叔，她们都说要见见恩人，跟恩人道个谢呢？”黑老六有些为难地道，“我赶也赶不走，如今她们都在外头等着！” 张九尴尬地看着马小刀道：“小刀恩人，你看这……” “我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出去见见她们也无妨！九叔，六哥，一块去吧！”马小刀转身道。 “行吧，小刀恩人请！”张九伸手招呼道。 马小刀跟在张九和黑老六身后走出了村长家，看见村民们都在，尤其是昨晚跟着马小刀和黑老六出海杀倭奴的几个年轻村民，见到马小刀后纷纷打起了招呼！ 门前空旷的沙地上，另外还聚集了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正是那些昨晚从大船上救回来的女人！ 看见马小刀出现后，一众被解救的女子不约而同跪倒在地，也没有说话，只是使劲地磕头！ 黑老六站在马小刀身旁，红着眼沉声道：“死掉疯掉那几个都被亲人领回自己村子去了，剩余的都在这里了！” 马小刀叹息一声，对着一众女子道：“各位姐姐，倭奴已经死绝，你们都可以回家了，好好过日子吧，不用必再担惊受怕了！”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一众女子带泪哽咽开口道谢，又磕了几个头后，才起身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村子。 马小刀扭头看向张九和黑老六道：“九叔，六哥，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那么我也该离开了！” “小刀恩人，你身上还带着伤呢，要不再多住几日养养伤吧！”张九诚恳劝道。 马小刀摇头笑道：“我的伤不妨事，我的伙伴们都在关外等着呢，不好再耽搁了！” 张九央求道：“小刀恩人，至少吃了午饭再走吧？” “真不用了，谢谢九叔！”马小刀笑着坚持道，“我真的应该出发了！” 黑老六连忙窜了出去：“我去给恩人牵马！” 张九无奈道：“好吧，那老朽送一送小刀恩人！” “九叔，不麻烦您了，让六哥送我就行了！”马小刀道。 “至少得送到村口，小刀恩人稍等老朽片刻，我回屋里取个东西！”张九不等马小刀回答，转身便跑回了屋子，过了片刻后，双手捧着一个拳头大的木匣子走了出来，见黑老六牵来了马儿，便对着马小刀点头道，“小刀恩人，走吧！” 马小刀从黑老六手里接过缰绳，三人并着肩慢慢走向村口，其余的村民见状一个一个自发跟在了后头，很快就有几十个村民浩浩荡荡地把马小刀送到了村口。 张九把手中的木匣子递向马小刀道：“小刀恩人，这是老朽的一点小心意，还望不要嫌弃！” “这是什么？”马小刀笑着问道，“九叔，太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收！” 张九连忙道：“不贵重不贵重，不过是小女小时候在海边捡的一颗古怪珠子，小女已经不在了，就送给小刀恩人作个纪念吧！” 马小刀摇头道：“这么有意义的东西我可不敢要，你和婶儿拿着留个念想吧！” 张九仍是固执递着木匣：“小刀恩人若是不收，就是瞧不起老朽了！”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马小刀双手接过收入怀中，对着一众村民道，“大家都回吧，日后有机会再到北海郡，马小刀一定再来探望大家！” “小刀恩人，那就说好了！”张九扭头对黑老六道，“你再替我们送小刀恩人一段路吧！” 黑老六点头道：“叔放心吧，我正有此意！” 马小刀牵着马，在黑老六的陪同下离开了村子，顺着海边的沙滩往北而行！ “六哥，为什么不让我提起阿月姑娘？”马小刀轻声问道。 黑老六神色黯然道：“人都已经死了，就没有必要再在两老的伤口上撒盐了，只要见不着尸体，叔和婶起码还有些念想！” “那阿月姑娘的尸身……” 黑老六扭头看向大海：“咱们渔民世代都靠大海养活，死了，自然也是回归大海！” 马小刀没有细问，转移话题道：“六哥，我以前从来没有问过你的名字！” 黑老六咧嘴笑道：“我是九叔捡回来的孤儿，从来不知自己父母是谁，小时候大家都叫我六子，长大了经常出海打鱼晒黑了，像个老头，大家就叫我黑老六了！” 马小刀愣了一下，轻声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原本想着，等九叔百年之后接过村长的位置，继续保护大家，可是经历过倭奴的事后我才发现，自己根本谁也保护不了！”黑老六沉默了一会，扭头看着马小刀道，“恩人，我也想成为斥候，你说我有机会吗？” 马小刀问道：“为什么？” 黑老六语气坚定地道：“我想成为像恩人这般厉害的人，这样就可以保护那些我想保护的人了！” 马小刀淡淡地道：“想清楚了？” 黑老六点头道：“我想好了，明天就去郡府问问！” 马小刀翻身上马，笑着道：“见到郡府大人，把你和我一同出海杀倭奴的事告诉他，他要是问起我，就说我是度望府北府辖下夜幽小队的斥候马小刀，兴许会有机会！” 黑老六脸露喜色：“真的吗？” 马小刀笑笑没有回答，从怀里掏出张九赠的木匣子问道：“你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黑老六犹豫了片刻，点头道：“是一颗拇指大小的碧绿珠子，里面好像有着一些奇怪的雾气流动！” 马小刀打开木匣子看了一眼，果然跟他说的一模一样，珠子看上去灵气充盈，应该不是俗物！ 黑老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这是我小时候在海边捡的，阿月看了喜欢，我就送给了她！” 马小刀点点头，合上木匣子扔给了黑老六：“还你了！” 黑老六接住后有些错愕！ 马小刀策马远去，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道：“你比我更需要它，拿着留个念想吧！” 黑老六看着那一人一骑潇洒远去，眼眶顿时就红了！ 第179章 白衣 秋深风瑟瑟。 镇海关依山傍海，遥遥在望！ 一城之隔，关外天地苍茫，关内市井百态，满城烟火！ 午时，马小刀一人一骑终于来到了这个地方！ 城门附近有个简单支棱起来的吃食摊子，摊主是一位素衣老妇人，摊子旁边只摆了五六张小木桌，但晌午时分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马小刀看着看着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突然想起了拒蛮关城北的那个馄饨摊子！ 马小刀想吃馄饨了！ 在旁边栓马桩绑好马匹后，马小刀抬脚走入了吃食摊子，四处打量了一会，发现只有西角一张桌子坐了一人，便打算过去问问能不能搭个桌。 那是一个看不见模样的白衣男子，正脸庞朝下趴在桌子上，头发花白，桌子上摆着一个金色的小葫芦！ 马小刀目光在那金色小葫芦上停留了一会，心中微微一震！ 跟自己和胡官的金色小葫芦有八九分相似，但是个头更大一些！ 白衣男子也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睡着了，还是喝醉后睡着了，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位朋友，能搭个桌吗？”马小刀见没有回应，便点了点头，不客气地在对面坐了下来，“多谢！” 穿着素衣的老板娘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双手迎了上来，笑着问道：“小哥想吃点什么？” 马小刀问道：“老板娘，有馄饨吗？” 老板娘点了点头道：“有的，咱家的虾肉馄饨味道一流！” 马小刀笑道：“来一碗！” “好嘞，小哥稍等，马上就好！”老板娘笑着点头，转身走开。 一个衣衫褴褛的猥琐老头拄着一根拐杖走进摊子，弯着腰陪着笑一桌一桌乞讨起来，转了一圈还是没有收获，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会，目光落在马小刀身上，一瘸一拐走了过去，伸出脏兮兮的手掌嘿嘿笑道：“小兄弟，好人有好报，赏一个呗！” 马小刀打量了一下他的面相，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 猥琐老头见讨了个没趣，讪讪一笑，见那白衣男子面前还有半碗吃剩的面汤，便不问自取端到嘴边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然后斜眼看了一眼不远处忙碌着的老板娘，悄悄把碗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马小刀有些目瞪口呆！ 猥琐老头对着马小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破烂的黑牙，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马小刀对着他的背影冷冷道。 猥琐老头转身看着马小刀，神色有些紧张，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道：“不过是一个破碗，别多管闲事！” 马小刀笑了笑，摘下腰间杀鹿宝刀轻轻放在桌面上。 猥琐老头愣了一下，不情不愿地掏出那碗放回桌面，低声骂骂咧咧道：“不就是个破碗吗，至于吗？” 马小刀见他转身想走，再次说道：“站住！” 猥琐老头脸色已经有些狰狞，沉声道：“小子，适可而止！” 马小刀冷笑道：“不是你的东西，我劝你别拿！” 猥琐老头有些无奈地道：“碗我已经放回去了！” 马小刀冷冷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碗！” 白衣男子原本摆在桌上的那个金色葫芦已经消失不见！ 猥琐老头气急败坏地道：“我不放又如何？” 马小刀轻轻拍了拍杀鹿宝刀的刀鞘，淡淡地道：“不放，以后你就爬着走吧！” 猥琐老头眼中浮起一丝怨毒，死死瞪着马小刀！ “再瞪，眼睛也别要了！”马小刀脸色如寒道。 “倒霉！”猥琐老头只好把金色葫芦放回原位，垂头丧气离开了吃食摊子。 马小刀收了杀鹿宝刀，解下自己的葫芦喝了一口酒，把葫芦也放在了桌面上！ “小兄弟，多谢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对面轻轻响起。 马小刀笑着道：“前辈客气，萍水相逢即是缘分，举手之劳而已！” 白衣男子直起身子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露出了一张五官立挺但略显苍桑的脸庞，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很另类独特的气质，眼神深邃平和，里面又隐隐有着看透世态炎凉后的返朴归真！ 马小刀从拒蛮关绕着天奉王朝走了半圈到了这镇海关，一路上也仅仅只在两个人身上有过这样的感觉！ 一个是自己的师父，度望府东府千候官方为雨！ 另一个，就是伍长大人陆零！ 但这三个人所具有的独特气质又截然不同！ 从眼前这个萍水相逢的白衣男子身上，马小刀竟然能感受到一种磅礴又隐忍的苍凉！ 白衣男子见马小刀发起了呆，嘴角带笑唤了一声：“小兄弟？” 马小刀回过神来，笑道：“抱歉，晩辈失态了！” “不妨事！”白衣男子扭头看着桌子上马小刀的葫芦，笑着问道，“小兄弟也是爱酒之人？” 马小刀挠了挠头道：“只是瞎喝着玩玩！” 白衣男子点头笑道：“小兄弟的酒葫芦不错！” “不敢当，前辈的酒葫芦才是顶好的！”马小刀不动声色地道，“晩辈之前也有个很相像的，不过给师父带到东荒去了，只好随便买了一个应付着用，让前辈见笑了！” “哦？”白衣男子笑道，“很相像？” 马小刀点点头：“几乎一模一样！” 白衣男子眼睛微微一亮，问道：“哪来的？” 马小刀回答道：“算是一只狐狸送的！” 白衣男子愣了一下，笑道：“巧了，我的也是一只狐狸送的！” 马小刀咧嘴一笑：“天下之大，其实也小！” “谁说不是？”白衣男子点头道。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晩辈马小刀！”马小刀向着白衣男子恭敬地拱了拱手，“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白衣男子笑了笑，有所保留地道：“我姓江！” 马小刀也不介意，见老板娘端来了馄饨，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这馄饨好吃，前辈要不要也来一碗，我请客！” 白衣男子摇头道：“多谢小兄弟，我方才已经吃过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马小刀边吃着馄饨边问道，“对了，前辈这是刚刚入关，还是准备出关？” 白衣男子脸上带着笑，看着马小刀自然流露的吃相，轻声道：“我在外飘泊多年，今日才刚从关外回来，准备回天奉城一趟，见见几个老友！” 马小刀突然停住了筷子，低着头看着眼前的馄饨，神色有些黯然：“前辈有所不知，送前辈葫芦的那只狐狸得了不治之症，快要死了！” 第180章 出镇海关 白衣男子与马小刀牵马离开了吃食摊子，翻身上马后，相距半丈并肩坐在各自的马背上！ 只是一人面向南，一人面向北！ 白衣男子突然从自己的马背上摘下了一个酒囊，高高抛给了马小刀。 “前辈，这是……”马小刀心中有些诧异，拔开木塞嗅了嗅，眼睛顿时为之一亮，“真是好酒！” 白衣男子笑道：“方才你替我结了账，又帮我保住了酒葫芦，所以送你一囊从关外带回来的酒，这酒没有名字，但滋味尚可，你别嫌弃！” “不嫌弃，很高兴，多谢前辈！”马小刀自是欢喜得很，马上灌满了自己的酒葫芦，还剩半囊则封好木塞挂在了马背上，“前辈这是准备要离开了吗？” “不是离开，是回去！”白衣男子点头笑道，“我入关，你出关，君子相见只一面，已足够算有缘，我们就此别过！” 马小刀央求道：“前辈，听徐老头念了你不少诗词，晩辈很是喜欢，离别在即，晩辈能不能也斗胆讨上一首？” “小刀兄弟，你可有喜欢的女子？”白衣男子突然顾左右而言他。 马小刀脸色微微一红，点头道：“有的！” 白衣男子笑着继续问道：“在天奉城的时候，可有去过那声名鹊起的栖云馆？” 马小刀点头道：“去过，但惭愧，我不是去喝酒的，是去杀人的！” “我突然开始怀念天奉城栖云馆里的那株杏花树了！”白衣男子手执缰绳，仰首望着南边的天穹，一脸的落寞，“起酒杏花下，一醉望流云，梦里似是有人笑，醒来不见君；雨挂青石巷，风旋满天尘，坐看夕阳有并肩，最是好黄昏！” 马小刀恍神于诗中意境之时，白衣男子一扯缰绳策马往南而去，等马小刀回过神来，对方一人一马已远去十数丈，有朗朗的声音传了回来：“小刀兄弟，杀该杀之人没错，但偶尔也要珍惜一下眼前人！” “前辈，我记住了！”马小刀满脸都是钦佩的神色，看着远处渐渐变小的一人一马，喃喃自语道，“江白衣，真乃奇人也！” 正在这时，一群乞丐突然蜂拥而至围住了马小刀，领头的正是那个在吃食摊子没占到便宜的猥琐老头，只见他对身旁一个脸色威严的中年乞丐谄媚地道：“鲁帮主，就是这厮，我猜他肯定是外族的细作，不信你看他腰间的那柄刀！” 中年乞丐上前两步，对着马小刀肃然道：“在下乃是镇海关乞乞帮帮主鲁大愚，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乞乞帮？”马小有些惊讶，“鲁帮主有何指教？” 鲁大愚见他不肯报上姓名，便皱起眉头道：“不知公子从哪来，准备往哪里去？” 马小刀笑了笑，回答道：“从天奉来，到关外去！” 鲁大愚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公子出关所为何事？” 马小刀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我个人私事，就没必要告诉鲁帮主了吧！” 一旁的猥琐老头道：“鲁帮主，这厮说不定在我们天奉境内搜刮了不少情报，正要出关倒卖给外族呢！” 鲁大愚继续冷眼看着马小刀：“这位公子，当下关外动乱，绒狄对我天奉王朝虎视眈眈，我朝陛下已下了谕令给所有边关，郡府也对百姓发出了协同令，要严查出入城关之人！”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马小刀坐在马背上摊了摊手，“鲁帮主不会听了这老家伙的一面之词，就认定我是绒狄的栏子细作了吧？再说了，就算真有协同令，你们民间帮派也不能随随便便在街上抓个人就说人家是外族细作吧，这不是郡府或者守城军队的职责吗？” “北海郡的安危人人有责，我们乞乞帮也不例外，既然公子巧舌如簧，敢不敢跟我们前往城门见一见守城的卢将军？”鲁大愚拱手问道。 “有何不敢？我本来就是准备要出城的！”马小刀一扯缰绳，“鲁帮主，请前面带路吧！” 一众乞丐在鲁大愚的带领下，簇拥着马小刀很快便来到了城门甬道前，一个身披盔甲身材魁梧的将军迎出来皱眉问道，“鲁兄，这是什么情况？” 鲁大愚上前拱手道：“卢将军，这人有些可疑！” 姓卢的将军上前对马小刀拱了拱手，带着戒备的神色道：“这位公子，我是镇海关守将卢海，我们需要核查一下你的身份！” “可以，卢将军不妨先看看这个东西！”马小刀可不想浪费时间，直接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斥候令牌递到卢海面前，“我正好要出关，还望卢将军能行个方便！” 卢海接过令牌仔细查看了一番，脸上戒备之意逐渐消退，点头道：“公子，这个令牌倒是真的！” “如果卢将军还有疑惑，不妨再看看这个！”马小刀干脆把朱诺诺送的金牌也掏出来递了过去。 “这是……擎龙令？”卢海身躯顿时一震，脸上是不可思议的神情，赶紧弯着腰把两块令牌双手递还给马小刀，神色恭敬地道，“很抱歉，是本将唐突了，本将马上安排送公子出关！” 一旁的乞乞帮众人看见这一幕后纷纷目瞪口呆！ 马小刀伸手指了指那个猥琐老头：“卢将军，我亲眼看见这人在吃食摊子上顺手牵羊偷别人的东西，如今还敢公报私仇劳师动众诬蔑我是外族细作，着实可狠，我甚至怀疑他才是外族细作，烦请卢将军好好审一审，别让贼人成了漏网之鱼！” “公子说得有道理！来人——”卢海招了招手，两个身穿盔甲的兵士马上把那猥琐老头押了下去！ 猥琐老头被吓得腿都软了，直接被两个兵士拖着走：“鲁帮主，救救我！” 鲁大愚充耳不闻，脸色通红走到马小刀马前拱手道：“对不住了，公子，是我们弄错了，你是好人，不是外族细作！” 马小刀笑了笑道：“无妨，毕竟卢帮主的出发点是好的，既然误会已经解除那就算了！” 鲁大愚更加尴尬了：“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跟我等计较，鲁大愚谢过了！” 马小刀扭头看着卢海道：“卢将军，事情已经解决，我可以出关了吗？” 卢海连忙点头道：“当然，本将亲自送公子出关，请跟我来！” “鲁帮主，不打不相识，后会有期了！”马小刀笑着对鲁大愚拱了拱手，策马跟着卢海走进了城门甬道！ “打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马小刀回头拜别卢海：“多谢将军！” “不客气！”卢海拱手道，“祝公子一路顺风！” 马小刀一人一骑，出镇海关！ 第181章 驼商 五十多人的驼队顺着一条荒无人烟的黄泥小道往西北而行，驼铃叮咚叮咚不断响着，看上去别有一幅异域风情！ 一个活泼机灵的麻衣少女策马在驼队周围跑来跑去，薄纱也遮挡不住脸上新鲜好玩的兴奋表情！ “朵朵，行了，消停一下吧！”驼队前头有几个气度沉稳的骑马男子，说话的是中间一个脸容略显苍老的老者，语气中都是宠溺。 “知道了，爷爷！”麻衣少女一扯缰绳策马来到老者身旁，调好马头与他并驾前行，“爷爷，这关外真好玩，连空气中都充满了自由的味道呢！” 老者轻轻瞪了她一眼道：“瞧你那疯样，女子人家，成何体统？” 麻衣女子对着老者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一扯缰绳又骑马跑开了：“爷爷，我再去玩一会！” 老者很是无奈，扭头嘱咐道：“关外如今没以前太平了，你别离开驼队太远！” “知道了！”麻衣少女说完，一人一马已经又窜到驼队后头去了。 老者旁边一个壮实敦厚的中年男子扭头看了一眼远处麻衣少女快乐的身影，笑道：“大当家，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朵朵都长这么大了！” 老者的名字叫公孙迁，是一个多年往来绒狄与天奉的驼商，也是眼前这支驼队的掌舵人，此刻闻言也是有些感慨，点头道：“是啊，她小时候吚呀学语的情景最近在我脑海中不断浮现，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 中年男子叹息道：“义兄和嫂嫂在天之灵看见朵朵出落得这般水灵，应该也会觉得安慰了吧？” 公孙迁闻言神色顿时变得黯然，缄口不语。 另一边一个浓眉大眼的胡须大汉扭头瞪了那中年男子一眼：“刘越天，闲得蛋疼了是不是，干嘛要提起这些陈年旧事？” 名字叫刘越天的中年男子拿手轻轻掌了自己几个嘴巴：“瞧我这张破嘴！” 公孙迁淡淡道：“算了樊大个，越天也不是有意的！” 胡须大汉名叫樊荣，轻声嘀咕道：“我瞅着他就是故意的！” 刘越天无奈笑道：“樊大个，你别乱说，真不是！” “行了，你俩别吵了！”公孙迁皱眉劝道，“如今天奉绒狄两朝交恶，关外也比以前乱了许多，生意已经不好做了，走完这一趟大家都歇歇吧，性命紧要，还是不要冒险了！” 刘越天笑道：“大当家说的会不会太严重了，不是还没打起来嘛！” “要真等到打起仗来，我们这些在关外晃荡的人未必有命回去啊！”公孙迁叹息一声道，“你又不是没看到，这一路上绒狄许多部落的人马都陆续冒头了，情况不太对劲！” 樊荣插了一嘴道：“听说那位红凰王妃要谋反，所以绒狄王才下令各部落前去平叛呢！” 公孙迁道：“世道不太平，总之大家这一路上都要小心谨慎一些！” “大当家快看，又有绒狄部落的人马出现了！”樊荣伸手指着驼队右前方道，“就是看不清楚他们的旌旗，不知道是哪个部落！” 两里外，一队绒狄兵马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看上去怕是得有两三百人！ 公孙迁皱眉道：“别多管闲事，只要他们不来找我们的麻烦就行了！” 驼队后面，少女公孙朵朵正想着回到前头去，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马嘶声，她扯住缰绳回头看去，只见驼队后头百丈远的地方，正有一人一骑缓缓跟随而来！ 她凝神看了许久，那人还是远远吊在驼队后头不紧不慢走着，似乎也没打算追上前来！ “朵朵，快回来！”公孙迁在前头喊道。 “来了！”公孙朵朵又看了那个孤独的身影片刻，才一扯缰绳策马回到了驼队的前头，“爷爷，怎么了？” 公孙迁嘱咐道：“又有绒狄的兵士出现了，你躲回人群里去，没我叫你别出来！” 公孙朵朵有些不情愿地道：“爷爷，先前都躲了几次了，也不见人家来找我们的麻烦！” “之前是运气好，绒狄据说有四十九族之多，不是所有的部落都好说话的，你是女子人家，还是尽量别在他们跟前抛头露面为好！”公孙迁沉声道，“听话，退回人群里面！” “好吧！”公孙朵朵有些无奈，只好调转马头缩回到三人身后的人群中。 公孙迁扭头对樊荣道：“樊大个，照旧，准备买路钱！” “大当家放心，早就准备好了！”樊荣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道。 “真是憋屈，我们辛辛苦苦挣来的银钱，竟然还要分给这些来打秋风的家伙！”陆越天忿忿地道，“出关也没几天啊，可是这都第几趟了？” 公孙迁道：“在别人的地头上，我们就忍忍吧！” 陆越天道：“四方土地八方神明保佑，叫他们别过来才好！” 话音刚落，那队部落兵马中突然分出了三十余人的骑兵小队，向着驼队这头疾驰而来！ 在那三十余人身后，剩余的绒狄军队没有停留而是继续朝前赶路，尘土飞扬过后，很快便消失在前方的荒野之中！ 樊荣伸手点了点陆越天，忿忿地道：“姓陆的，你那张就是乌鸦嘴！” 陆越天顿时愣住，看着那些渐渐逼近的绒狄兵士，喃喃道：“大当家，这下麻烦了！” “先别自乱阵脚！”公孙迁沉声道，“等会把买路钱给了他们，应该就没事了！” 那一小队绒狄骑兵策马拦住了驼队，一个头领模样的家伙越众而出，用绒狄话问道：“你们是干嘛的？” 公孙迁策马上前，右手拳头轻轻按在左边胸膛，用娴熟的绒狄话回答道：“禀报大人，我们是从天奉来的驼商，正准备前往鹰穹部落做生意，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公孙迁说完，回头对樊荣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策马上前，把手中那一小袋银钱轻轻抛给对方，用同样娴熟的绒狄话道：“这是孝敬给各位大人的茶水钱，还望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 那绒狄小头领接住钱袋抛了两下，又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银钱，重新扎紧塞入怀中，伸手一指公孙迁身后的驼队道：“我们绒狄王要出兵平叛，你们这些东西都被军队征用了！” 公孙迁三人一听，脸色都变了！ 第182章 只见刀光 公孙迁坐在马背上对着那个绒狄小头领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道：“绒狄王曾有令，关外所有行商均受绒狄律法保护，无论是谁，敢伤害行商则与伤害绒狄百姓同罪，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难道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绒狄小头领冷笑一声道，“再说了，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你们天奉如今可是我们绒狄的死对头，你方才说的律法已经作废了！赶紧带着你的人，护送着货物随我等赶上大部队，如有违逆，格杀勿论！” 公孙迁双手死死攥住缰绳，脸色极其难看！ 樊荣凑近公孙迁身旁低声道：“大当家，不如直接抄家伙吧？” 陆越天赶紧小声劝道：“樊大个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对方可是绒狄军队，就算你能打得过这三十来号人，前面那二百多号呢？一旦他们发现有人抵抗，回个头来就能把我们这几十号人全灭了！” 樊荣冷笑道：“你怕死是你的事，我可不怕！” “这是怕不怕死的问题吗？”陆越天没好气地道，“人家是正规绒狄军队，人数还是我们的好几倍呢！” 一个身穿麻衣的少女突然从后方人群中策马出来，一脸气愤地质问那个绒狄小头领道：“你凭什么抢我们的东西啊？” 公孙迁脸色一变，扭头沉声叱责道：“公孙朵朵，谁允许你出来的，赶紧给我回去！” 绒狄小头领看见公孙朵朵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和身旁几个绒狄兵士对望了几眼，一同盯着她猥琐大笑！ 公孙朵朵再如何不经人事，也察觉到了对方目光中的不怀好意，心中后知后觉一惊，赶紧退回到人群里面！ 绒狄小头领嘿嘿笑了两声，对公孙迁道：“我给你另外一个更好的选择！” 公孙迁铁青着脸，没有说话。 绒狄小头领伸手一指人群中的公孙朵朵：“把她交给我，以及把所有货物留下，你们都可以离开！” “你放屁！”公孙迁怒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胆敢对我出言不逊，你这是在找死！”绒狄小头领神色有些狰狞，“杀光你们，她和货物还是我的！” “欺人太甚，所有人听着，都给我抄家伙，跟他们拼了！”公孙迁怒吼一声，伸手从马侧铮的抽出了一柄长剑。 陆越天和樊荣也一同亮出了自己的兵器，前者使的是一柄朴刀，后者使的是一对大铁锤！ 驼队其余人也纷纷从马车货物之间抽出了各种各样的家伙。 “找死！”绒狄小头领与身后三十绒狄兵士陆续抽出弯刀，准备要大开杀戒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有一人一骑突然从驼队后头得儿得儿地走到了公孙迁的前面。 众人纷纷愣住！ 来人抬头望着绒狄小头领，笑着问道：“冒昧问一下，你们是四十九族中哪一族的人马？” 绒狄小头领很快回过神来，破空骂道：“丫的，你又是谁啊？” 旁边一个绒狄兵士目光落在来人腰间，神色突然一变，小声提醒自己的头领道：“十夫长，这厮腰间的刀……好像有点眼熟！” 绒狄小头领闻言一怔，看了一眼不速之客腰间那柄嵌满宝石的刀后，脸色忍不住变了：“杀鹿宝刀？” “十夫长，好像真是杀鹿宝刀！这家伙，不会就是咱们绒狄王悬赏一万两黄金的马小刀吧？”旁边那个绒狄兵士嗫嚅着道，“就是他，在苦寒大荒杀害了我们的小王爷！” 马小刀有些无奈，喃喃自语道：“想不到还是被认出来了！” 绒狄小头领吞了一口唾沫，扭头问道：“一万两黄金？” 手下点头道：“一万两黄金！” “这可真是锦上添花啊！”绒狄小头领舔了舔嘴唇道，“兄弟们，想分赏金吗？” 一众绒狄兵士大声嚎叫道：“想！” “那还等什么？”绒狄小头领举起弯刀怂恿道，“兄弟们，杀人越货分赏金，抢了娇娘回家亲！给我冲啊！” “杀啊！”三十余个绒狄兵士手执弯刀骑着高头大马冲向驼队！ 马小刀策马迎敌，与那个最先认出自己的绒狄兵士短兵相接，刀光自他腰间瞬间炸起，划出一片弧形刀芒后正正劈在那个绒狄兵士的胸膛之中！ 随着那绒狄兵士的一声惨叫，鲜血顿时溅向半空，人亡坠马！ 马小刀策马持刀如入无人之境，那三十余个绒狄兵士在惊惧之余咬牙反扑，却一个接一个在马背上中刀倒地！ 半盏茶的功夫，马小刀就收刀回鞘，策马缓缓逼向绒狄小头领：“只剩你一个了！” 绒狄小头领哪里见过这般干脆利落的屠杀，吓得调转马头仓惶就逃！ 陆越天从马侧取了弓箭，挽弓搭箭就要射出，却被马小刀伸手拦住：“让他走！” 陆越天不解问道：“为什么？他一旦逃回去报信，我们就惨了！” 马小刀笑道：“放心，只要有我在，那就惨不了！” 公孙迁策马上前抱拳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末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公孙朵朵不知何时又凑了上来，目光全落在了马小刀身上，笑咪咪插话道：“爷爷，刚才你没听见吗，他叫马小刀！” “朵朵，不得无礼！”公孙迁扭头看着马小刀道，“公子还是快走吧，否则等那伙绒狄军队一到就走不了了！” 马小刀笑了笑道：“那你们呢？” 公孙迁叹息一声道：“这批货物就是我们的身家性命，我实在不想舍弃！再说了，人家是绒狄骑兵，我们逃不掉的！” “不用逃，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马小刀笑着向公孙迁等人拱了拱手，策马往那绒狄小头领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公孙迁几人面面相觑！ “他这是要去干嘛，追杀那个逃走的家伙吗？”陆越天疑惑地道，“太迟了吧，早干嘛去了？”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公孙迁摇了摇头道，“方才他们的对话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陆越天心里一震：“对了对了，他就是那个孤身出关，在苦寒大荒以一人之力斩杀了绒狄王小儿子耶律天穹的天奉斥候马小刀！” 公孙迁点了点头道：“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想独自去解决那支两三百人的绒狄军队！” 一旁的樊荣倒吸一口凉气：“大当家，这也太夸张了吧？” 公孙迁沉声道：“据说咱们天奉的斥候都能以一敌百，但那可是两三百人的绒狄军队，我也不敢想象他能做到，但是怎么说他都是救了我们的恩人，希望他能平安归来吧！” 公孙朵朵坐在马背上，抬头看着马小刀策马远去的背影，一双动人的眼眸里似有光芒亮起！ 第183章 拿两三百人练练手 关外西北，一望无垠的旷野罡风呼啸。 天奉王朝度望府的一个斥候小队低调赶路，马背上的五人腰间挂刀身后背着弓箭，脸上戴着的都是狼头状的斥候面具，看上去每个人都风尘仆仆！ “伍长，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吧！”后面一个斥候边扬缰策马边道，“这一带就是出镇海关前往苦寒大荒的必经之路了！” 最前头的一人骑术很稳：“诸位，我们这次的任务有两个，一是知会那些还逗留在关外的我朝商队尽快入关回朝，二就是找到那一位从镇海关出关的同僚，把我们手中的情报传递给他！” 斥号为狼二的斥候点头道：“这一路上我们都陆续劝退了五六支商队，这几天都没看到有另外的商队了，等找着那位同僚，咱们狼涯小队这趟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大伙儿！”第三个斥候语气有些兴奋地道，“你们知道吧，我们要找的那一位可不得了，据说绒狄王的小儿子就是栽在了他的手上，年纪轻轻但是可厉害了！” “行了，任务以外的事情就别乱嚼舌根了！”最前头的伍长吁的一声扯住了坐骑，抬头打量着前方道，“这是一片地势复杂的丘陵地带，狼五，你先到前头探探路！” “是，伍长！”最后一骑一拍马屁股，很快策马越过几人而去。 伍长扭头问道：“狼四，我们还剩多少天的配给？” 斥候狼四的斥候回答道：“伍长，大概还能撑三天！” 伍长想了想，道：“原地休息一会吧，大家赶了大半天的路了，先喝口水吃点东西！” 几人正想下马休息，不料狼五这时骑着马去而复返，语气激动地道：“伍长，前面有状况！” 伍长愣了一下，问道：“狼五，怎么回事？” “前面出现了一支部落的队伍，大概有两三百人！然后——”狼五欲言又止。 “然后什么你倒是说啊！”一旁的狼二急了。 狼五吞了一口唾沫道：“有一人一骑从后头策马杀入了那支队伍里面，现在正杀得不可开交呢！” “什么？”其余几人异口同声发出惊叹。 狼二的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狼五，你是不是眼花了？只凭一人之力搏杀近三百人的绒狄队伍，疯了吧？” “这可是我真真切切看见的！对了，他也戴着斥候面具！”狼五调转马头招呼道，“不信的话大家一起过去看看，就在前面半里地的平原上！” “行，都别吃了，去瞅瞅是什么情况！”伍长率先策马追了上去。 “天啊，我肚子都快饿扁了！”牢骚归牢骚，狼二还是拍了拍马屁股追了上去！ 一行五人很快就到了狼五说的地方，下马后躲在一处土丘后面探首往前看去，一个个顿时神色动容起来！ 只见在前方的平原之中，一个身穿浅蓝衣衫的年轻男子脸上戴着白色的斥候面具，正骑着马手持一柄寒光闪烁的短刀在绒狄队伍中不断冲杀，惨叫声不绝于耳！ 地上已经躺满了尸体，狼五粗略数了数，怕是得有七八十具之多：“这战力好逆天！” “我的乖乖！”狼二也是目瞪口呆，“这还是人吗，这是杀神吧？” 伍长眯眼看着，不发一语。 那人在绒狄队伍中浴血而战，身下战马被长枪捅死后双脚在马首上一蹬，直接从空中跃入了人群之中，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如砍瓜切菜般又陆续放倒了四五十人！ 眼前的绒狄队伍很快便减员过半了！ “伍长！”狼五凑到伍长跟前道，“你说，这人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同僚啊？” 伍长身躯微微一震，目光落在绒狄队伍的旗帜上，然后又看向那人腰间的刀鞘，沉声道：“这是百狄部落的人马，他们一向唯绒狄王马首是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人很有可能是我们的同僚！” “太好了，得来全不费工夫！”狼二急忙道，“伍长，咱们别只顾在这看热闹了，赶紧上去帮忙吧！” “等等！”伍长伸手拦住了他，“别着急，如今关外的情况复杂，先看清楚些再说！” 狼二只好又扭头看去，越看越是惊叹着迷：“乖乖，别看对面人多，他竟然一直占着上风啊！” 那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子出手干脆利落游刃有余，不像是被人围杀，倒像是在利用那两三百人练手来着！ 一盏茶的时间，绒狄队伍中又有四五十人倒在了血泊之中，蓝衣男子身上溅满了绒狄人的鲜血，用一双短刃替换了宝刀后，继续在人群中冲杀起来！ “用不着我们出手了！”伍长也很是佩服，沉声道，“他就是拿着这两三百人练手的，我们这样贸然冲出去帮忙不过是多此一举，人家不一定会领情！” 狼二问道：“那怎么办，干看着？” 伍长点头道：“不错，等人都打光了，再出去看看他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好吧！”其余几人一起点了点头。 战斗没多久就告一段落，两三百人的绒狄队伍硬生生被宰剩了三四十人，一个个战意耗尽，哭爹喊娘地四散逃窜！ 沾染了一身血迹的马小刀也没有赶尽杀绝，而是眼睁睁任由他们逃走，然后收了双刃躺在地上，开始大口大口调整呼吸！ 狼涯的五人牵着马，走出土丘来到了马小刀跟前。 马小刀直起身子看了他们一眼，微微喘着气道：“天奉斥候？” 狼涯小队的伍长从怀中掏出了斥候令牌：“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辖下狼涯小队，我是伍长狼一！” 马小刀点点头，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斥候令牌道：“我是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辖下夜幽小队的马小刀！” 两个令牌在空相互触碰在一起，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 “看来我们是找对人了！”狼一收了令牌，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马小刀道，“这是上头交托我们狼涯带给你的，是涉及如今关外状况的一些情报，你应该用得着！” 马小刀双手接过，和令牌一起收入怀里：“来得很及时，多谢了！” 狼一打量了一下周围地上的尸骸，问道：“马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应该是故意的吧？” 马小刀笑了笑道：“接下来我也要去苦寒大荒，顺手为之恶心一下耶律经天，此外也可以增加多一些实战的经验，挺好的！” 狼一感慨地道：“斗胆问一句，以马兄弟现在的修为，职位应该还在我之上才对，怎么还只是一名普通斥候？” 马小刀笑了笑：“我并不看重职位头衔这些东西，只要能和自己的伙伴们一起并肩杀敌，其它的无所谓！” 第184章 与驼队同行 自从在万仞雪宗雷梦台和陆零一起被雷电劈过以后，马小刀可以明显感觉到这些日子以来，身体里面起了一些很微妙的变化！ 自己的修为好像变得比以前更强了，而且强了还不止一星半点！ 这一路上，他一直想着找些机会印证自己的这种猜测！ 第一次是在渔村出手对付那些倭奴，以及出海上船，杀光一船熟睡的倭奴后又对上了那个叫池田剑藏的高手，结果不出意外，有惊无险就把所有倭奴都送入大海喂了王八！ 换了以前，虽说马小刀拼一拼命也能解决掉那些修为普通的倭奴，但碰上像池田剑藏这种高手就未必可以全身而退了！ 第二次，就是刚才拿百狄部落的人马练手，结果三百多人加起来也奈何不了他，也再一次印证了自己的修为确实比以前更强了！ 马小刀很是志得意满，扭头对狼一笑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狼一把狼涯小队的另外一个任务告诉了马小刀，然后道：“我们携带的配给不多了，这几天看看还会不会遇到别的行商，能劝一个是一个，接着就会先赶回关内了！” 马小刀听完就笑了：“巧了，后面刚好就有一个驼队，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看看？” 狼涯五人相互对视了几眼，狼一对着马小刀拱了拱手：“劳烦马兄弟带一下路！” “走吧！”马小刀找到自己坐骑的尸骸，从马背上取回了江白衣送的酒囊，然后在附近随手牵了一匹马，翻身上马开始带路。 半路上，狼涯五人见到了一具绒狄人打扮的尸体面容朝下仆倒在地，后背的血迹已经凝固！ 狼一疑惑地道：“这个……也是马兄弟的手笔？” “见笑了！”马小刀解释道，“这家伙也是百狄部落的，应该是奉了大部队的命令带着三十来人去抢那驼队，刚巧被我撞上了！” 狼一点头道：“也算他倒霉了！” 在马小刀的带领下，狼涯五人很快便见到了公孙迁的那支驼队。 公孙迁还想着要不要冒险去给马小刀收个尸，结果发现对方竟然安然无恙回来了，当场就有些呆住！ 陆越天和樊荣在一旁看见马小刀后也是当场愕然，半晌没回过神来。 公孙朵朵悄悄策马上前，盯着马小刀的一双眼睛顿时变得更亮了！ 马小刀用目光向狼一介绍道：“狼一兄弟，就是这个驼队了，领头是前面三骑中间那一位，名字叫公孙迁！” “多谢马兄弟！”狼一策马来到公孙迁面前，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斥候令牌给对方看了看：“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辖下狼涯小队，奉命知会身处关外的我朝行商队伍，如今关外动乱不息，为安全起见，还请你们取消行程返回关内！” 公孙迁与自己的两个副手各自对视了一眼，对着狼一摇了摇头道：“多谢这位斥候兄弟，但是我不能取消这次行程！” 狼一皱眉问道：“难道你们不怕死？” 陆越天扭头看着公孙迁，低声劝道道：“大当家，既然这位斥候兄弟都发话了，你看我们……” 公孙迁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樊荣对公孙迁道：“大当家，不管是进是退，我都听你的！” 马小刀见状，开口劝道：“公孙前辈，生意什么时候都能做，但是命只有一条！” 公孙迁叹息一声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一趟走的若是普通的货物，那取消折返也未尝不可，可是……” 马小刀与狼一对视了一眼，问道：“难道公孙前辈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公孙迁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狼一道：“这是北海郡郡府大人亲笔所书，两位一看便知！” 狼一接过书信看了一会，顺手递给了马小刀。 马小刀接过来一看也是愣住，重新封好后递还给了公孙迁。 公孙迁把书信收入怀里，苦笑道：“现在两位知道了吧，我们驼队这一趟北行跟以往不同，取消不得！” 狼一轻声道：“既然如此，我等便不再勉强公孙前辈，只是如今往北这一路比以前更凶险了，望公孙前辈珍重！” 马小刀笑道：“放心吧，我这一趟也是前往苦寒大荒，刚好与他们顺路，可以相互有个照应！” 公孙迁愣了一下：“公子要与我们同行？” 马小刀笑着问道：“前辈，可以吗？” 公孙迁连忙回答道：“老朽和驼队一众兄弟荣幸之至！”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勉强大家了，那就这样吧！”狼一点了点头，对着公孙迁和马小刀拱了拱手道，“狼涯小队无法陪诸位北行，便在这里与大家分别了，预祝公孙前辈和马兄弟一路平安，诸事顺遂！后会有期！” 公孙迁和马小刀各自拱手回礼：“多谢，后会有期了！” 狼牙五人一同策马远去，很快便变成了几个小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马小刀笑着对公孙迁道：“前辈，接下来这一路就叨扰了！” 公孙迁正色道：“只要公子不嫌弃我们脚程慢，那就是我们的荣幸，一路上公子有任何需要请尽管开口，不必客气！” “还真有一件小事！”马小刀拍了拍身下的坐骑，苦笑着道，“刚才与百狄部落的人打斗，坐骑被捅死了，这临时拉来的马骑着又有些不舒服，能不能让我爬上你们拉货的驼车上休息一下？” “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为难之事呢？”公孙迁愣了一下，马上笑道，“当然可以了，公子请随意，上哪辆驼车都行，别客气！” “好嘞，谢谢前辈，那我先去了！”马小刀对着陆越天和樊荣点了点头，便骑着马儿直接来到了驼队的最后方，下马取回酒囊后把马儿放走，然后才爬上了最后一辆堆满柔软麻包的驼车，双手抱着后脑勺在麻包上面躺了下来！ 一次对付两三百个绒狄兵士，马小刀还真是有点累了！ 得儿得儿～ 公孙朵朵骑着马悄悄来到他的旁边：“喂，你是叫马小刀对吗？” 马小刀睁开双眼瞅了她一下：“怎么了？” 公孙朵朵嘻嘻笑道：“我叫公孙朵朵，交个朋友呗！” 第185章 公孙朵朵 关外黄沙万里，秋意渐寒。 驼队缓缓向北而行。 马小刀躺在摇摇晃晃的驼车上，正在津津有味看着狼涯小队伍长狼一转交的书信，上面一条条列出了当下边关内外一些新鲜出炉的重磅消息！ 其中大多数，都跟马小刀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洛惊鹄遁逃之后，一直在东荒征战的护国大将军夏侯相宜补上了兵部尚书之位； 据关外斥候回报，洛惊鹄自北寒郡出关后，踪迹出现在苦寒大荒一带； 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徐尘的学生，原北荒郡黄沙府府尹李桐，调任拒蛮关都护一职； 度望府北府千候官胡犁已再次抵达拒蛮关，很快便有数量惊人的斥候同僚陆续潜出关外，其中就有夜幽小队的另外三人； 红凰王妃逃离火戎城，在图雅部落集结了旧绒狄王耶律皓天的一众旧部征讨绒狄王，后者准备御驾亲征； 刀马帮在盛红豆的带领下势力在关外不断扩大，陆续对拥戴绒狄王的部落雷霆出手； 苦寒大荒京观海有流火坠地！ 等等等等～ 傍晚时分，驼队在一处隐秘山坳停下休整，有人检查整理驼队和货物，有人搭建帐篷，有人生火做饭。 麻衣少女悄悄摸上了最后一辆驼车，趴在堆得高高的麻袋上朝下探出了脑袋，咧嘴笑道：“马小刀，你在看什么呢？” 马小刀顿时觉得有些头痛，把书信塞回怀里后，仰头看着那张有些俏皮狡黠的漂亮脸庞：“你怎么又来了？” “又？”麻衣少女正是公孙朵朵，闻言嘟着嘴道，“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马小刀没好气地道：“有事说事！” 公孙朵朵伸手一指：“我爷爷有事找你！” 马小刀愣了一下，扭头看去，果然发现公孙迁正束手站在驼车外面三丈远，神色有些尴尬地瞧着自己，他只好起身跳下马车迎了过去：“前辈找我有事？” 公孙迁笑道：“我让下面的人也给公子搭了一个帐篷，公子今晚可以住在帐篷里好好休息！” 马小刀连忙拱手道：“谢过前辈！” “那个……公子有空吗？能否聊两句？”公孙迁赔着笑问道。 马小刀点头道：“行啊，不知前辈想聊些什么？” 公孙迁悄悄打量了马小刀几眼，欲言又止。 马小刀有些哭笑不得：“前辈有话不妨直说！” 公孙迁嘿嘿笑了笑，问道：“公子本事了得，可有意向收个徒弟？” “收徒？”马小刀有些愣住，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扭头看向驼车上的公孙朵朵。 公孙朵朵笑得人畜无害，朝着马小刀招了招手。 “我这孙女父母早亡，从小被我娇纵惯了，一向不愿做那知书温婉的闺阁女子，性子很是跳脱张扬！”公孙迁无奈地倒起了苦水，“自打公子凭一人之力灭了那百狄部落的三百余人后，朵朵便视公子为天人，于是便死缠烂打让我来求求公子，看能不能把她收了做个徒弟？” “这个……”马小刀脸色有些为难，连连摆手道，“前辈，你看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斥候，而且年纪跟您的孙女差不多，哪里有资格做她师父啊？前辈，要不就算了吧？” 公孙迁赔着笑道：“公子也不用马上应允，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 公孙迁处事圆滑，马小刀也不好直接拒绝驳了他的面子，只好无奈笑道：“行吧，晩辈考虑考虑！” 公孙迁闻言神色大喜，连忙对着马小刀揖了一礼：“多谢公子！” 马小刀想起一事，便道：“既然前辈来找晩辈，刚好我也有一件事想跟前辈说一下！” 这时樊荣走了过来，对着公孙迁道：“大当家的，我熬好了一锅羊肉汤，老陆在烤着全羊，要不请小刀兄弟一起过去喝一碗，然后再吃些东西？” 公孙迁连忙点头，转身对马小刀道：“公子请，咱们边吃边说吧！” “也行，我就不客气了！”马小刀慢慢走在两人后头，笑着对公孙迁道，“前辈，要不你也像樊大哥一样叫晩辈小刀就行了，你这样一口一个公子的，晩辈的脸实在有些发烫，从小到大没有正经读过几年书呢！” 公孙迁呵呵笑道：“好好好，小刀兄弟没把咱们当外人，老朽倒是有些迂腐了！” 窜到三人前头的公孙朵朵插了一句：“看来我和师父还真有些师徒缘分呢，我从小到大也没正经读过什么书呢！” 樊荣听了哈哈大笑：“这倒是真话，你从小到大只顾缠着你樊叔教你耍刀枪棍棒了！” 公孙朵朵理直气壮地道：“刀枪棍棒就是比读书好玩！” “你敢不敢再大点声，好让大家都知道？”公孙迁神色很是无奈地瞪着自己的宝贝孙女，轻声嗔骂道，“书读得少有什么好得意的！” “反正大家都知道！”公孙朵朵无所谓地对着三人吐舌做了个鬼脸，“你看我师父，也没读什么书呢，还不是手起刀落手起刀落砍杀了那么多的蛮狄！” “哼哼，你还有理了！”公孙迁也没有真生气，他就是拿这个宝贝孙女没办法。 马小刀听着公孙朵朵一口一个师父叫着，又感觉头大了！ 驼队众人堆起了几堆篝火，其中一堆篝火上吊了一口差不多有半丈宽的大铁锅，里面羊肉汤不住翻滚，另一堆篝火上滋滋冒油烤着一只全羊！ 深秋之际，这个香气在山野之间不住飘散，尤其诱人！ 马小刀口水都快馋出来了！ 公孙迁拉着马小刀在汤锅旁坐下，从手下手中接过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羊肉汤递给马小刀道：“小刀兄弟先来一碗，小心烫手！” “多谢前辈！”马小刀直接脱下斥候面具收入怀中，双手接过凑到嘴边吸溜了一口，闭上眼睛巴唧了几下嘴巴，一脸满足笑着道，“太香了，这是出关以来最香的一顿饭了！” “那就多喝上几碗，千万别客气！”公孙迁呵呵笑着，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第二碗羊肉汤，扭头问烤着全羊的陆越天道，“老陆，羊烤好了没？给咱们的小刀兄弟来一个羊腿！” “马上就好！”陆越天烟熏火燎转着羊架子，眯着眼应道。 “我去给师父拿羊腿！”公孙朵朵一下子就窜了出去。 公孙迁啜了一口羊肉汤后直接放在了地上，扭头看着马小刀：“刚才小刀兄弟说有事要与我说？” 马小刀也放下羊肉汤，脸上带着一丝愧疚：“前辈，我要跟你道个歉，方才我故意放走了百狄部落的一些兵士，可能会给您和驼队带来麻烦，对不住了！” 公孙迁愣了一下，问道：“小刀兄弟这样做的用意是……” 马小刀解释道：“如今红凰王妃已对绒狄王宣战，耶律经天派出了不少部落前去平叛，我想以身作饵，帮红凰王妃减轻一些压力！” 公孙迁缓缓皱起了眉头。 马小刀摇头苦笑：“要早知道前辈一行押送的是这般特殊的一批货物，我万不该让驼队也跟着我身陷险境！” “小刀兄弟，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公孙迁摇了摇头道，“大家都是天奉子民，只要是王朝需要，我等也责无旁贷！再说了，你也看过北海郡郡守大人的密信了，这一批特殊的货物本来就是朝廷与红凰王妃结盟的盟礼，只是目前天奉和绒狄还没有真正开战，所以才假借我们驼队，迂回送往与红凰王妃交好的鹰穹部落，既然都是为了结盟大计，那就没什么好计较的，老朽和驼队所有人都愿意配合小刀兄弟！” “多谢前辈！”马小刀点头道，“前辈这么一说，我心里还真是好受了些！前辈放心，如果事情正如晩辈所想的那般发展，晩辈也有应对之法，总得护驼队诸位兄弟周全才是！” 公孙迁点头道：“那老朽就替大伙谢谢你了！” “师父，羊腿来了，你闻闻，可香了！”公孙朵朵一手提着一个羊腿跑了回来，一屁股坐在马小刀旁边，把右手香喷喷的羊腿递给他，灿烂笑道，“师父快吃！” 第186章 郁翠宫火光冲天 火戎城北边，郁翠宫。 天未亮，冬意初起。 近百名身穿黑色劲装的柔水栏子把郁翠宫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连门前那半里的道路也被实时封禁，一直延伸到了金笼街道路口。 二十个腰间挂刀的柔水栏子手举火把鱼贯而入，悄无声息冲入了郁翠宫中。 有早起的绒狄百姓好奇想上前围观，却被柔水栏子直接叱责驱赶了开去。 过了没多久，一辆尊潢贵气紫檀车厢上镶着金银的马车得儿得儿驶到了郁翠宫门前“吁”的一声停住，赶车的拓跋宏赶紧下车走到了车门边上，伸手拉开车厢门后，弯着腰恭敬地对车厢里面道：“王上，地方到了！” 车厢探出一个身穿衮龙便服外头披着雪白貂皮披风的男子，气势逼人脸色阴沉，正是绒狄王耶律经天！ 下了帝銮后，绒狄王抬脚目不斜视走入了重兵把守的郁翠宫。 “王上慢些，小心脚下！”拓跋宏屁颠屁颠跟了进去。 空旷昏暗的院子里面，近二十名柔水栏子手举火把在墙脚围了一圈，堪堪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绒狄王站在院子中心，扭头缓缓打量着周围的景象，低声道：“想不到，孤还是来迟了！” 拓跋宏凑到绒狄王身后一丈处，小心翼翼地道：“王上，人都已经逃走了，只剩下这空荡荡的宫院……” 绒狄王冷哼了一声，沉声道：“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们这堆废物，孤早就提着马小刀那厮的脑袋过来耀武扬威了，至于像现在这样窝囊地对着空气生闷气？” “老奴死罪！”拓跋宏额头冒汗，讪讪地道，“出动了那么多人，想不到那马小刀真够命大的，这样都能逃得了！” 绒狄王冷笑一声，扭头看着拓跋宏道：“你们杀不死马小刀，结果他顺利回到了天奉，孤的两个儿子两个女儿继天穹之后再度因他而死，你身为柔水栏子的千目倌，如此失责无能，早该受千刀万剐！” 拓跋宏啪的一声跪倒在地，匍匐着的身躯不住颤抖，脸如死灰：“王上息怒，老奴罪该万死！” 绒狄王气得不行，转身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指着他骂道：“要不是看在你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忠心耿耿的份上，还有孤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还能喘气活到现在？” 拓跋宏起身又趴了下去：“谢王上不杀之恩，老奴当更加用心用力替王上好好办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绒狄王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慢慢平复了下来：“起来吧！” 拓跋宏胸前背后衣衫尽被冷汗打湿，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绒狄王冷着脸问道：“那对假的母女可有招供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拓跋宏摇头道：“没有，老奴什么酷刑都用上了，那两人死倔得很！ ” “问不出来就杀了吧！”绒狄王脸色更加难看，“孤早说过了，孤的这个嫂嫂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却是个心思缜密的厉害角色！这一局，是孤输给了她！” 拓跋宏小心劝道：“红凰王妃与马小刀每人一万两黄金的悬赏令早已经发出去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如今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而且，老奴还留了一招针对红凰王妃的死手，王上不必担心，她肯定活不了多久！” “希望你说到能做到，别再让孤失望了！”绒狄王冷冷道。 拓跋宏弯腰低头道：“是！” 绒狄王沉默了一会，问道：“马小刀那厮呢？” 拓跋宏恭敬回答道：“据可靠消息，马小刀不久前已经从镇海关出关了，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明知道自己是咱们绒狄的眼中钉肉中刺，还敢大张旗鼓出手截杀了百狄部落一支三百人的先锋队伍，已经被我们的人咬住了尾巴，调配前去诛杀此獠的人马已经在赶去的路上了！” “三百人？这厮的战力短短时日竟然进步得这般恐怖？”绒狄王眯起双眼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穹，杀意愈盛，“马小刀再不死就真成孤的心腹大患了，这一次可不能再让他活着回天奉，否则你拓跋宏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拓跋宏神色一凛，咬牙应道：“是！” 绒狄王似是站得有些累了，院子东角有处石桌石凳，他缓缓走过去坐了下来。 拓跋宏连忙小碎步跟了过去，却不敢落座，只是卑微地站在了绒狄王的身侧：“王上，冬气入寒，这空了的郁翠宫也没什么好看的，要不咱们回宫吧！” 绒狄王没有起身，问道：“听说，从天奉来的那两位离开了火戎城？” 拓跋宏点头应道：“是，洛国公说想去瞅瞅他儿子的葬身之地，吉仝兄便陪着他去了！” “什么洛国公，现如今他不过是只丧家之犬，要不是他手中握着那么大一笔财富，孤会管他的死活才怪！”绒狄王冷笑了起来。 拓跋宏连连点头：“王上说得对！” “倒是你——”绒狄王扭头看着拓跋宏道，“吉仝回来了，你可有觉得不自在？” 拓跋宏弯着腰，神色谦卑地道：“老奴不敢，老奴只要还能侍奉王上左右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如果吉仝兄想要回柔水栏子千目倌这个位子，老奴也是愿意拱手相让的！” “得了吧，孤还不清楚你？”绒狄王冷哼了一声，摇头道，“你继续好好做你的千目倌，至于吉仝，孤另有计较！” 拓跋宏连忙躬身道：“老奴谢过王上！” 绒狄王问道：“奴也那小子最近怎么样了？” 拓跋宏回答道：“老样子，一直被左仆射禁足在府中苦修呢！” “天亮后让他入宫来见孤！”绒狄王吩咐完毕，起身负着双手往外走，淡淡道，“外头都闹成什么样子了，他们师徒俩也该出来晒晒太阳去去霉气了！” 拓跋宏连忙跟上去应道：“是，老奴稍后便去传召！” 绒狄王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瞪着拓跋宏道：“你方才说，姓洛的是去苦寒大荒祭拜他儿子了？” 拓跋宏连忙停下脚步，应道：“是的，王上应该也还记得，他儿子是十六年前领兵征讨我们绒狄的天奉王朝大将军洛慕城！” 绒狄王突然笑了：“你说，马小刀既然出了关，有没有可能……” 拓跋宏马上会意：“王上，可需要老奴派人做一次黄雀？” 绒狄王抬脚继续往外走：“可别再派些垃圾去了！” “老奴明白！”拓跋宏边跟上去边问道，“王上，那这郁翠宫？” 绒狄王头也不回抬脚迈过了门槛：“既然空了，也没必要留着了，烧了吧！” “是！”拓跋宏对着那些举着火把的柔水栏子道，“都听见王上的吩咐了？还不快去！” “是！”一众手下举着火把奔向宫院各处！ 帝銮缓缓驶离郁翠宫，背后火光冲天！ 第187章 入牵机洞 冬天已至，西北千山郡下起了鹅毛大雪，尤其是万仞雪宗所在的那一片连绵不断的山脉如银装素裹，大雪已成瓢泼之势！ 身披狐裘的陆翩翩手捧着食案推开了听雪阁的门，反手把风雪关在门外后，嘴里喋喋不休道：“阿零，今天的雪下得更大了，你快醒过来看一看吧，山外的雪景可漂亮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的说话声。 “今天小姨又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雪酥糕，还有白粥，你要是还不肯醒，小姨就把它们都吃光了！”陆翩翩把食案放在桌子上，扭头看了一眼榻上，脸上突然变得目瞪口呆！ 榻上只有被掀开的被子，里面空无人！ 陆翩翩连忙左顾右看，这才在云璃边上看见了那个悄然而立安静看着外面雪景的熟悉身影，她啊的一声扑过去抱住了那个赤脚的女子，红着眼上下打量着对方道：“阿零，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陆零脸色和嘴唇都有有些苍白，扭头对着陆翩翩轻轻一笑，问道：“小姨，我是怎么回来的，马小刀呢？” “怎么一醒过来就找马小刀？”陆翩翩眼角泛红，松开了陆零，笑着冲向门外，“你先等一下，我马上去告诉老头！” 陆零目送她出去后，开始自顾检查起自己的身体来，发现并无什么不妥后，便走到桌子旁边跪坐下来，拿起食案上的雪酥糕和白粥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不多久，在陆翩翩的带领下，万仞雪宗的老宗主陆化羽和内事长老陆清雪一同急步冲了进来！ 陆零用力吞下口中的雪酥糕，伸出手背擦了擦嘴角，仰头笑着叫道：“爷爷，姑姑！” 进屋的二人神色都有些激动，双眼泛红！ 陆化羽一脸安慰般连连点头：“终于醒了，很好很好，太好了！” 陆清雪走到陆零身旁蹲下，红着眼抱住她，把额头抵在陆零脑袋旁边，关切问道：“阿零，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的？” “姑姑，不用担心，我很好！”陆零小脸一红道，“就是有点饿！” 陆翩翩在一旁伸手擦着眼睛笑道：“那就多吃一些，不够的话小姨再去拿一些过来！” “够了够了，小姨别瞎忙活了！”陆零等陆清雪松开自己后，继续吃了起来，“你们谁给我说说，我睡着的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依稀记得，好像马小刀一直在我身边叽叽喳喳个没完的？” 三人面面相觑！ 陆翩翩低声喃喃道：“这事说起来就长了！” 陆零拍了拍手上的雪酥糕碎屑：“小姨，那就你来说吧！” 陆化羽扭头对陆清雪道：“让她们俩先说说话，我们待会再来！” 陆清雪点点头，起身和自己的父亲一起走出了听雪阁！ 屋里，陆翩翩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了陆零，正是马小刀临走前塞在陆零手中的那张纸条！ 陆零接过纸条摊开看了一眼，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陆翩翩从天奉城尚书府开始说起，把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陆零听着听着，脸色从平静慢慢转为惊讶，到听见马小刀背着自己走完了那三千三百三十三级石阶，然后又陪着自己前往雷梦台时，脸上已经绯红一片，双眼顿时通红起来！ 听雪阁外，几个宗门长老和陆鸿师徒俩也很快闻讯赶了过来，一个个围在了台阶下面！ 陆鸿仰首问道：“父亲，阿零真的醒了吗？” 陆化羽嘴角带着笑意，接连点头道：“刚醒了！” “太好了，终于醒了！”陆鸿一拍大腿笑道，“肯定是大哥大嫂在天有灵，这才让阿零醒了过来！” 风衍在旁边小声道：“师父，让小师妹醒来的应该是马小刀吧！” “用你说？”陆鸿瞪了自己的爱徒一眼，“风衍，就你聪明！” 门口众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陆化羽淡淡笑道：“她小姨正在给阿零讲回来宗门的前因后果，大家先别进去打断她们，在外面等等吧！”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屋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陆翩翩走出来后又转身关上了房门，扭头打量了一下众人，神色有些凝重地对着陆化羽道：“老头，阿零说要进牵机洞！” 众人闻言后神色俱是一变！ 陆化羽沉声问道：“什么时候？” 陆翩翩轻声道：“她的意思，是越快越好，她着急下山出关！” 陆化羽沉吟了许久，终是叹息一声，目光看着陆鸿陆清雪兄妹两人道：“你们俩现在就去准备一下解除牵机洞的封印吧！” 陆清雪皱眉道：“父亲，阿零才刚刚醒来，以目前她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宜进牵机洞！” 陆化羽沉声道：“阿零的性子如何，你这这姑姑的难道还不清楚？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连我也拦不住的！” “行吧，现在就去！”陆清雪和陆鸿对视一眼，两人一同转身离去。 “我进去和阿零说几句，大家都先散了吧，有事先去忙事，没事的半个时辰后跟我到牵机洞外，咱们一起替阿零压压阵！”陆化羽道。 “是！”几位长老拱了拱手后陆续离去。 陆化羽边进门边吩咐道：“风衍，去把我的流光取来！” “是，老宗主！”风衍连忙躬身退去。 陆化羽再次走进听雪阁中，在陆零面前盘腿坐下，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孙女：“想好了？” 陆零有点不敢看他，低着头嗯了一声！ 陆化羽点了点头：“半个时辰后开始！” 陆零抬头惊讶看着他：“爷爷不怪我？” 陆化羽摇了摇头：“只要你想清楚了就成！” 陆零低声道：“爷爷，大家都在关外等着我呢，我是夜幽的伍长，不能不去的！” “爷爷知道，所以爷爷不会阻止你！”陆化羽神色慢慢变得肃然，“但是牵机洞里剩余养着的那四根牵机丝非同小可，你有信心能把它们一同收服？” 陆零点头道：“从雷梦台出来后，我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比以前提高了不少，我现在好像已经挤身小宗师了，我有信心的！” “那就好！”陆化羽叹气道，“女大不中留啊！” 陆零红着眼道：“谢谢爷爷！” 半个时辰之后，在老宗主陆化羽等人的亲自陪同下，身穿一袭白衣的陆零手持长枪玄星冒着漫天飞雪走过了操练场右边的虹桥，来到了牵机峰一处隐秘的山洞跟前！ 几大长老都已等候多时！ 陆鸿上前道：“父亲，洞口禁制已经解除了！” 陆化羽点了点头，从风衍手中接过长枪流光，转身走到了陆零跟前，双手递出流光道：“阿零，接枪！” 陆零连忙道：“爷爷，我已经有玄星了！” 陆化羽道：“十柄玄星也比不上这一柄流光，从今以后它就是你的了，等从牵机洞出来，带着它一同下山吧！” “谢谢爷爷！”陆零和陆化羽交换完长枪道，“爷爷，那阿零进去了！” 陆化羽把玄星交给风衍，点头道：“去吧，小心一些！” 陆零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走入了结满冰霜的山洞！ 三个时辰后，一身浴血的陆零手执长枪流光从山洞中踉跄走出，一双赤红眼眸慢慢恢复清明，十根牵机丝在她身后不住狂舞！ 第188章 部落围杀 驼队继续朝前不紧不慢地赶着路，距离苦寒大荒还有五十多里。 马小刀闭着双眼盘腿坐在最后一辆驼车的麻袋上面，身躯随着驼车的颠簸而自然颠簸，仿佛已经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公孙朵朵在一旁有样学样，只是得其形不得其髓，不时会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瞄一会马小刀！ 马小刀轻轻皱眉，突然开口道：“公孙朵朵，连我教你的吐纳心法都不肯好好练，还说要拜我为师，我看还是算了吧！” “别呀师父，我有好好练的！你看，我现在就练得挺好的！”公孙朵朵连忙闭上了双眼，还不忘加了一句，“师父你看，我真的很认真的！” 马小刀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过了没多久，公孙朵朵又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偷望马小刀，见他不像在生气，才又闭上眼睛老老实实练起了吐纳！ 驼队的最前头，公孙迁三人并驾齐驱缓缓前行，三人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陆越天啧啧了两声道：“大当家，绒狄的兵马到底什么时候到，如今就像是刀悬脑壳顶上，不知何时砍下来，忒不自在了！” 公孙迁苦笑道：“你问我，我问谁？” 樊荣扭头瞪了陆越天一眼：“怎么，真怕死了？” 陆越天没好气地回怼道：“难道你不怕？” 樊荣拍了拍胸口，大声道：“老子才不怕，杀人不过头点地，脑袋挨刀碗口疤，十八年后我樊荣肯定又是一条好汉！” 陆越天有些无语，竖起大拇指敷衍地道：“算你厉害，我佩服！” “大当家，后头有人马来了！”身后的驼队中，有人突然大声嚷了起来！ 前头三人心里一震，陆续回头看去，只见右后方几里外尘土飞扬杀声震天，来的人马应该不少！ “我去！”陆越天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大当家，我这真是乌鸦嘴，说啥来啥！” 樊荣在马背上解下一双大铁锤，生猛地道：“怕个球，老子的一双铁锤已经饥渴难耐了！” 公孙迁回头对驼队吼了一声道：“把驼车围成一个圆圈，所有人准备迎敌！” 吆喝声此起彼伏，驼队开始快速变换阵型！ 公孙朵朵睁眼起身，爬上麻袋的最高处：“师父，绒狄蛮子来了，看上去好多人！” 马小刀轻身跃到她的身旁，衣摆迎风猎猎，抬眼看去，只见几里外有四五支队伍很快汇合一处，气势汹汹向着驼队紧逼而来，怕是得有七八百人之多！ “乖乖！”公孙朵朵一脸兴奋，“师父快看，乌泱乌泱的好多蛮子！” 马小刀没好气地问道：“公孙朵朵，绒狄兵马已经杀到，难道你不害怕？” 公孙朵朵仰起脑袋，无所畏惧地道：“有师父在，我会怕才怪！” 马小刀摇了摇头，嘱咐道：“等会打起来，躲在驼队中间别出来！” 公孙朵朵不太情愿：“那我不是瞧不着师父大杀四方的英姿了？” “别贫了，这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马小刀肃然道，“公孙朵朵，你要是不知死活冲了出去，糊里糊涂死在某个绒狄兵士手中，这辈子都别想拜我为师了！” 公孙朵朵有些沮丧：“师父，要是这一次我们都能活下来，你是不是就肯收我做徒弟了！” “那你得先活下来再说！”马小刀从驼车上一跌而下，拔足冲向了那支数量庞大的人马，同时不忘对驼队里的公孙迁喊道，“前辈，守好驼队就行，其它的交给晩辈！” 樊荣站在一头倒伏的骆驼跟前，看着那个一往无前的身影，由衷佩服道：“大当家，太热血了吧，这就是传闻中的斥候凿阵么？” 公孙迁肃然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景，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是开了眼界！” “那可是七八百人的绒狄兵马，而且你们看见了没，这些绒狄兵马跟之前百狄部落那些不一样！眼前这些绒狄蛮子更……更什么来着——”陆越天半天憋不出一个准确的词语。 公孙迁沉声道：“更彪悍，杀气更盛！” “对对对！”陆越眼神中有绝望，“你们说，马小刀能撑多久？” 其余二人都说不上来，只是眼睁睁看着马小刀很快被绒狄的人潮淹没！ 但是很快，一道寒光在绒狄的人马之中骤然炸起，惨叫声中鲜血四溅残肢乱飞，绒狄兵马前冲的速度为之一滞，很多人开始调转马头围杀马小刀！ 大概有五六十个绒狄骑兵没有停下，继续向着驼队冲杀而来！ 公孙迁拔刀出鞘，指天怒吼道：“兄弟们，生死就在当前，杀啊！” “杀啊！”数十人手中抄着各式各样的家伙，在樊荣的带领下跳出驼圈冲了上去！ 司马朵朵不知从哪里掏来一柄短小的匕首，摩拳擦掌就要跳出去杀敌，却被自己的老爹一把揪住了脖子后面的衣领扔了回来！ “我要去救师父！”公孙朵朵挣扎着想再次冲出驼圈，却被陆越天死死攥住。 “兄弟，看好她！”司马迁回头对陆越天嘱咐道，然后举刀跟着驼队众人冲向绒狄骑兵！ 双方很快冲撞厮杀在了一起，绒狄骑兵的战力明显比驼队的兄弟更高，陆续有人倒在了绒狄的铁蹄底下！ 更远些，马小刀一人一刀在绒狄兵马中已经杀红了眼，身下一地尸骸血流成河！ 几个像是部落首领打扮的家伙有些气急败坏，叽哩哇啦吼了一通，又有几十个绒狄兵士手持弯刀涌向了马小刀！ 厮杀进行到白热化的阶段，南边突然又杀来了一支三四百人的队伍，在为首一袭红衣的率领下，像潮水一样涌入了战场之中！ 陆越天一手扯着公孙朵朵，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糟了，又来了几百人！朵朵，就算你那个便宜师父真是个神人，这次恐怕也扛不住了！” 司马朵朵眼睛一红，娇躯无力地跌倒在地上！ 最激烈的战场中心，染满一身鲜血的马小抬头远远看见了那一抹刺眼的红色，突然咧嘴一笑，收回杀鹿滑出双刃，回头冲向那几个绒狄的部落首领，怒吼道：“再来！” 第189章 血染红衣 “那是刀马帮！”绒狄队伍中有人认出了红衣女子身后的旗帜。 马小刀手执双刃冲向那几个部落首领，却瞬间又被几十个杀气腾腾的绒狄兵士挡住，手中双刃灵巧翻飞撂倒了十余人后，马小刀稍稍后退，刚好与冲杀进来的盛红豆背靠背站在了一起！ 马小刀没有回头，笑着道：“红豆姑娘，别来无恙啊？” 盛红豆手持双刀站在他身后，脸颊稍稍一红：“马小刀，为什么那么喜欢捅马蜂窝？” 马小刀哈哈大笑，一本正经答道：“好玩啊！” 盛红豆翻了翻白眼，模样也有些俏皮可爱：“你家那位伍长大人呢？” “希望她已经出关了吧！”马小刀有些恍神，眼睛余光看见了不远处身穿三色衣裙的三个女子领着刀马帮的兄弟与绒狄兵马激烈厮杀，点头感慨地道，“红豆姑娘，你们的变化挺大的，我都要刮目相看了！” 盛红豆淡淡地道：“关外的确是个磨练人的好地方！” “可不是！”马小刀轻声应道。 “这些都是绒狄的部落精锐，今天恐怕是一场恶战！”盛红豆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几个部落首领，“擒贼先擒王，那几个面目可憎的家伙就留给你，其他都归我们刀马帮！” “正有此意！”马小刀点头道，“红豆姑娘，小心些！” “矫情！”盛红豆娇躯一掠，往绒狄兵马最密集的地方冲了过去！ 马小刀很是感慨，那个当初被牵马帮叛徒耗子掳走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子，如今短短半年的时间，竟也在关外成了独挡一面的人物！ 绒狄兵马踏着许多同伴的尸骸继续杀声震天涌向马小刀！ 马小刀笑了笑，身躯微微一沉，手持双刃弹射而出，手中双刃如同噬人的蛇首，所过之处鲜血飞溅！ “别让他过来！”有部落首领用绒狄话吼道。 马小刀杀出一条血路，很快便冲到几个部落首领面前，身躯高高跃起扑向了最前面的一个部落首领！ 那部落首领竟然临危不乱，抽出腰间弯刀胡乱劈了几刀逼退马小刀，叽哩哇啦吼了一声，换成天奉话的意思大概是：“小子也忒猖狂了吧？” 又有几十个绒狄兵士张牙舞爪扑了上来！ 马小刀再次前冲，速度之快直接把那几十个绒狄兵士撇在了身后，身躯如游鱼一般从那个部落首领的战马腹下钻过，直接扯住马尾借力扑向对方身后！ 那部落首领也是身经百战之人，看见马小刀身影消失在马腹之下时已察觉不妙，右手反甩一刀劈向马小刀！ 马小刀右手雀爪勾住弯刀刀刃摁在了那部落首领的后背，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对方身后，左手玄牝准确无误捅入了对方肋下！ 那个部落首领口中涌出一口鲜血，身躯直接被马小刀扔到了马下！ 后头其余几个部落首领脸上都是惊惧的神色，有两人身下坐骑鼻孔中喷着灼热的气息，惊慌抬足向后退了几步！ 马小刀抢了坐骑，继续拍马杀向了那几个还有点懵的部落首领，后者很快回过神来，纷纷抽出弯刀联手与马小刀混战起来！ 除了有近百人护在那几个部落首领周遭，另外有近百人和驼队杀成了一团，其余五百人和刀马帮的人马展开了更为血腥的厮杀，双方不断有人发出惨叫后陆续倒下，场面腥风血雨！ 刚开始时绒狄兵马的确是被刀马帮杀了个措手不及，但他们毕竟都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兵马，整体战力比刀马帮这些良莠不齐的江湖草莾要高出不少，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便扭转了局势！ 压力陡增，刀马帮从帮主盛红豆到手下三位女子首领再到下面的一众兄弟纷纷陷入了苦战！ 驼圈之中，陆越天扭头四处打量了一圈，发现除了自己和公孙朵朵，其余兄弟已经全冲了上去！ “陆叔，你快放开我，大家都上阵杀敌，我也不能干看着啊！”公孙朵朵手执匕首还在挣扎着。 陆越天直接一个手刀砍在公孙朵朵的后脖上，后者身躯一旋缓缓跌落在地，陆越天一刀捅死了身旁一匹驮满货物的骆驼，等它断气瘫倒在地后，用手中朴刀划开了驼腹，滚烫的鲜血顿时溅了他一脸！ “对不住了朵朵，陆叔也是迫于无奈，总得保住你的性命不是？”清出了骆驼的内脏后，陆越天直接把公孙朵朵整个人塞进了驼腹之中，留下一条缝隙给她呼吸后，陆越天起身跳出了驼圈，手持朴刀一身驼血冲了出去，“大当家，我来了！” 经过方才一番厮杀，公孙迁已是满身血迹，身上已还有几处大大小小的伤口：“朵朵呢？” “放心吧，藏好了！”陆越天挥动朴刀逼退了几个扑向公孙迁的绒狄蛮子道，“大当家撑住！” 公孙迁拉着他走到胡乱挥舞着一对大铁锤的樊荣跟前，三人背靠着背不住喘息着，抬头看去，几十个绒狄蛮子已经围了过来！ 另一边，马小刀发了狂一般又放倒了两个部落首领，剩下两个部落首领在一众手下的护卫下节节败退，其余的绒狄兵士则疯了一样继续扑向马小刀！ 富贵险中求！ 一万两黄金的悬赏，几乎没人不为之疯狂！ 旁边不远，战力和人数都略逊一筹的刀马帮人员减损得异常之快，连蓝绫和黄依也先后战死在沙场之上！ 满身刀伤的青箩拼命冲杀到盛红豆身旁，在最后十余个刀马帮兄弟的簇拥下，被一百多公绒狄蛮子团团围住，然后十余人再次被对方的人马吞没！ 战场外围，三匹轻骑扬尘而至，在离战场还有数十丈时一分为三，左首一人双脚夹住马腹，双手挽起大弓连接发射了三拨数十颗铁珠子，银光飞驰之下，围杀盛红豆的一众绒狄蛮子纷纷中弹惨叫！ 右首一人直接策马撞入了驼队之中，纵身跃下地面后，解下身后巨刃杀得绒狄蛮子哭爹喊娘！ 中间一名身材魁梧的女子眨眼便策马到了马小刀身后，双手抡棍高高跃起，一棍就把马小刀身前的一个部落首领砸了个脑袋开花！ 剩下最后一个部落首领吓得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拼命向着绒狄蛮子最多的方向拔足狂奔！ “老姐！”马小刀喘着气笑道，“你们可终于来了！” “再不来，你怕是要哭了！”马惊虎直接把手中铜棍投了出去，一阵破空之声过后，最后那个部落首领的脑袋直接被铜棍砸了个稀巴烂，身躯继续前冲了两丈后，才晃晃悠悠倒在了地上！ 驼队那边，遍体鳞伤的公孙迁三人看着牛大宝挥舞着巨刃裂陨杀得那些绒狄蛮子四处溃逃，气势如同杀神一般，一同被吓得目瞪口呆！ 樊荣喘着气疑惑地道：“大当家，这是我们的救兵？” 公孙迁缓缓摇头道：“应该……是吧？” 陆越天直接扔掉朴刀，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夜幽三人如神兵天降分而击之，很快便逆转了战场局势，除了少数几十个绒狄骑兵策马溃逃，其余的绒狄蛮子永远被留在了这片被鲜血染红的荒野上！ 马小刀喘着气，收回双刃走向盛红豆所在的方向，在三丈外突然停住了脚步！ 盛红豆跪倒在死人堆中，乌黑秀发被关外的罡风吹乱遮住了大半边脸庞，一身红裙被鲜血染得更加艳红！ 马小刀铁青着脸冲了过去，一下子跪倒在盛红豆的跟前，双眼异常通红！ 一旁的厉弦手执大弓，面具下眼神色黯然低下了头：“对不了小刀，是我疏忽大意了，没想到敌人里面竟隐藏着一个高手！” 盛红豆腹部有个拳头大小血肉模糊的伤口，鲜血从中不停地涌了出来，染红了一大片土地！ 第190章 同袍 七八百人的绒狄蛮子，逃走的不到一百人，其余的已经躺了一地，鲜血和泥土混在一起，都成了滋养这片荒野的肥料！ 刀马帮损失惨重，四百来人最后只剩下了二十人不到，青箩站在那二十多个自家兄弟跟前，泪如雨下！ 五十多人的驼队也好不到哪里去，活下来的只有二十几人，而且大多数都负了伤，尤其是领头的公孙迁三人伤得最重，还好都没有性命之忧！ 公孙朵朵被人从驼腹拉了出来，全身被驼血泡红，又腥又臭，醒来后委屈得想哭，看见周围遍地的尸骸后又被吓得不轻，半晌说不出话来！ 此刻，众人都围在一辆驼车周围，驼队中唯一一个会些普通医术的佟姓老医师正满头大汗给躺在驼车上的盛红豆止血！ 两丈外，夜幽三人簇拥在脸色铁青的马小刀身旁，默默陪他等着最后的结果！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那个名叫佟青木的老医师才一脸疲惫地从驼车旁边走了出来，额头上满是冷汗，双手沾满了腥红的血迹！ 马小刀连忙奔上前去，关切问道：“佟老，怎么样了？” “血是止住了，人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但拖久了就难说了！”佟青木举起衣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我的医术有限，现在是她最危险的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彻底撑过去，不管怎么说，留在此地肯定是不妥的，还是赶紧送走吧！” 马小刀点了点头：“佟老辛苦了！” “老夫先去洗个手！”佟青木转身离开了。 马小刀来到驼车旁，看见盛红豆腹部的伤口果然已经被佟青木用心包扎好了，昏睡的她脸色很是苍白。 青箩领着那二十多个刀马帮的兄弟走到驼车旁边，默默看着自家帮主，一个个神色黯然。 马小刀脸有愧色：“诸位刀马帮的兄弟，这一次是我马小刀欠你们的，日后有机会定当倾力回报，抱歉了！” 青箩脸色凄然地道：“公子可知，为什么帮主要把帮派的名字改成刀马帮？” 马小刀心里微微一震！ “我们和帮主一样，当初在决定了要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就没想着日后要得到什么回报！”青箩红着眼轻声道，“再说了，若不是当初公子出手，我们到现在恐怕都还是身处互市的水深火热之中不能自拔，说回来我们也欠公子的！至于刀马帮的兄弟们，他们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欠下了帮主的恩情，所以他们的死准确来说不是为了公子，公子不必太过内疚！” 马小刀沉默许久，问道：“青箩姐姐，接下来你们有何打算？” 青箩语气笃定地道：“只要帮主能活过来，她去哪里，我们就跟去哪里！只要有帮主在，刀马帮迟早会有重整旗鼓的一天！” 厉弦突然走了过来，低声对马小刀道：“小刀，有一队斥候同袍过来了！” 马小刀对青箩道：“你们先照顾好红豆姐姐，然后等我一下，我稍后再过来！” “好！”青箩点头道，“我们先替死去的兄弟姐妹收尸！” 马小刀心中一震，回过神来后扭头看向马惊虎和牛大宝！ 马惊虎点头道：“你去吧，我和蛮牛会帮忙！” 马小刀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面具戴上，跟在厉弦身后往东北边看去，只见五骑风尘仆仆很快就来到了跟前！ 五人都戴着斥候面具，最前面一人戴着的是蝙蝠面具，后面的依次是鸮，猴，狼，鹰！ 其中最后面戴着鹰状面具的斥候看上去年纪最小，目光炯炯地盯着马小刀看了许久！ 马小刀察觉到他的神情有些古怪，也扭头盯住了他，谁知对方目光灼灼毫不躲避，两人就那般对视了起来！ “阿隼，不得无礼！”戴着蝙蝠面具的斥候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道：“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辖下夜游神小队伍长阿蝠，见过两位同僚，依拾长之命前来告知你们一个消息！” 厉弦拱手还礼道：“请说！” 阿蝠道：“昨天申时，洛惊鹄和他的随从已经进入了苦寒大荒，然后往西去了！” “往西？”马小刀皱眉沉思了许久，问道：“他们是从哪出的关？” “小刀兄弟这算是问对人了，我们小队亲眼看见他出了北寒关！”阿蝠道，“我们跟着他们到了火戎城后，便在城门外蹲守好些天，才发现他们二人奔苦寒大荒来了！” 马小刀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诸位兄弟！接下来，五位有什么打算？” 夜游神小队五人相互对视了几眼，还是由阿蝠开口：“拾长的意思是，消息送交完毕后，我们接下来该干嘛由马小刀兄弟安排！” “我？”马小刀愣了一下。 厉弦问道：“你们的拾长是谁？” 阿蝠笑了笑道：“凑巧，我们的拾长也是你们的拾长！” 马小刀失声道：“是陈叔？” 阿蝠点了点头：“正是！” 马小刀恍然，想了许久，点头道：“我们夜幽马上要前往京观海，但是这支驼队要替朝廷押送盟礼前往鹰穹部落，刚才一战驼队折损严重，另外我有二十多个兄弟姐妹也已走投无路，我打算让他们都跟着驼队前往鹰穹部落，诸位能否替我护送他们一程！” 阿蝠点头道：“可以！” “那太好了，我现在就去跟驼队当家的公孙前辈说说，诸位稍等片刻！” “好！” 马小刀马上找到了公孙迁：“前辈，盛帮主的伤势刻不容缓，驼队还能出发吗？” 公孙迁问道：“你想让她跟我们一同前往鹰穹部落？” 马小刀点头道：“不错，另外那队斥候也会陪你们走这一程，也算大伙之间有个照应！” 公孙迁沉吟了片刻，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我同意了！我现在就让兄弟去看看绒狄留下来的物资还有没有能用的，休整一会马上出发！” 马小刀连忙拱手致谢：“谢过前辈！” 公孙迁摆手道：“应该是我谢你才对，有了他们同行，刚成惊弓之鸟的兄弟们都能心安一些了！” 公孙朵朵一身血迹凑了过来：“师父，要不你带上我吧？” 马小刀摇头道：“这一次，苦寒大荒的凶险比起方才那一仗只大不小，你还是乖乖跟在前辈身边吧！” 公孙朵朵掂着马小刀的衣袖摇晃着哀求道：“我才跟师父学了区区一个吐纳之法，其它什么本事都还没来得及学呢，拜师的仪式也还没举行！” 马小刀又有些头大，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二师兄血手的秘籍扔了过去：“仪式先记着，这是师父送你的见面礼，这一次真不能带你，你好好练功，等到了图雅部落我就要查验你的修炼成果了！” 公孙朵朵接住小册子，垂头丧气地道：“好吧，这次听师父的！” 厉弦牵来一匹雪白的骏马：“小刀，时间不早了，嘱咐完了就该出发了！” 马小刀翻身上马，对着公孙迁三人拱手道别：“祝前辈一路顺风，我们图雅部落再见！” 公孙迁点头道：“好！” 马小刀策马来到青箩等人跟前：“我已经跟驼队说好了，你们刀马帮全部人跟着驼队一同前往鹰穹部落，完事后图雅部落等我！” 青箩点头道：“好的，公子！” 马小刀最后来到夜游神小队跟前，拱了拱手道：“诸位，接下来这一路就拜托了！” 阿蝠拱手还礼道：“小刀兄弟请放心，有关外其他斥候兄弟策应，这一趟肯定能不负所托！” 马小刀见夜幽三人已策马来到身旁，便对着场中所有人拱手道：“诸位，我等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保重！” “后会有期！” 夜幽四人一同策马离开，准备前往苦寒大荒！ 跑出没两里地，身后突然有一骑追了上来！ 四人扯缰停马，等来人走近后才发现，是夜游神小队中那个戴鹰状面具的年轻斥候！ 年轻斥候对着马小刀道：“马小刀，能不能聊两句？” 马小刀与其余三人对视了一眼，点头道：“可以！” “我们到前面等你！”马惊虎说完，领着厉弦和牛大宝往前策马而去。 斥号叫阿隼的年轻斥候控着马儿走近了些：“我的真实名字叫游猎猎，你不认识我，但你肯定认识痴虎，对吗？” 马小刀愣了一下：“痴虎前辈？” 游猎猎点点头，把北寒郡黑土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拾娓娓道来。 马小刀安静听完，问道：“所以，你追上来是……” 游猎猎神色肃然，拱手请求道：“痴虎差点折在洛国公身旁那人手中，我来是想求你一件事，如果在苦寒大荒遇到此人，一定要杀了他，替痴虎报那落井之仇！” 第191章 马小刀快起来叫姐夫 夜幽四人一路策马狂奔，终于在次日傍晚抵达了苦寒大荒的边缘！ 天空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四人身上都披了厚实的皮裘披风，却还是觉得有些寒冷！ “冬天真的是到了！”厉弦说话之际哈出来的气都变成了白雾，“今晚还进荒么？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过夜？” 马小刀建议道：“前面不远就是小荒村了，要不我们先到那里将就一晩吧！” 马惊虎点点头道：“行，那走吧！” 一行四人再度策马赶路，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小荒村！ 当初和侯悔一同护送耶律明空回小荒村见到痴虎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只是如今第二次来，身边不但没有了侯悔，很多事也物是人非了！ 马小刀刚翻身下马，一条黑影瞬间从村子里窜出扑向马小刀几人！ “黑柴？”马小刀一把抱住了那条黑犬，满脸高兴地道，“老天爷，痴虎前辈不是都进关了吗，怎么把你留在这了？” 黑柴在马小刀怀中挣扎着，舌头甩得老长，还带着口水，差点没甩到马小刀那雪白的皮裘披风上！ “这小荒村都荒废成什么样子了，小黑柴，这些日子你到底是吃什么才活到现在的？”马小刀从怀里掏出一包肉干，那原本是留来招待海冬青玉爪小白的，从里面挑了四五片放在手心伸到了黑柴面前！ 黑柴呜呜叫着，很快咬了一块肉干跑开了两丈，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马小刀眼中满是怜悯之意，看着黑柴狼吞虎咽的模样，低声喃喃道：“可怜的娃，是想起你主人了么？” 马惊虎没好气地道：“行了小刀子，别再逗狗了，给我们指条明路吧，住哪家？” “我怎么知道？”马小刀挠了挠头，“上次送完人就急匆匆走了，也没留意哪家能住人啊！” 黑柴呜呜叫了几声，吃完那几块肉干后，突然调转脑袋往村子后面跑了回去！ 马惊虎愣了愣：“这黑犬是怎么回事？” 马小刀心中一动抬脚追了上去：“跟着它！” 四人牵着马追进了村子，没多久就看见黑柴蹲在一间房门半掩的泥屋门前不停地吐着舌头，木门下方有一个小洞，它撅起屁股就钻了进去！ 马小刀等了半晌，见黑柴还是没有出来，便直接上前拍门道：“有人吗？” 荒废的村子，有人才奇怪！ 马小刀也不客气，腰间杀鹿宝刀铮的一声出鞘，门栓上的铜锁瞬间一分为二！ 屋里不大，长宽不过都是三丈多的样子，但容纳夜幽四人足足有余，靠门口的地方有个火坑，里面只剩下了熄灭许久的灰烬！ 黑柴趴在墙角一个草窝里，抬头对着马小刀汪汪叫了两声！ 马小刀笑了笑：“知道这是你家，我们只借住一宿！” 其余三人把马匹在屋前拴好后，也陆续走进了屋里！ “今晚别生火了，大家将就吃些干粮吧！”马惊虎盘腿在墙角坐下，把铜棍靠在身边墙上，取下身后的包袱打开，开始给大伙分饼！ “前半夜我来值守！”厉弦接过一块饼咬在嘴里，手提大弓准备出去。 “等一下，干吃饼不怕噎死！”马惊虎瞪嗔骂了厉弦一句，把一个水囊扔给了他。 厉弦伸手接住，呵呵笑着走了出去。 “老姐，你们发展得是不是太快了！”马小刀盘腿坐在马惊虎身旁，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顺便问一句，我是不是该改口叫姐夫了！” 马惊虎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有你和老大快？” “行，当我什么也没说！”马小刀脸一红，连忙摆手道，“我有些累了，先眯一下！” 马惊虎扔过来一块饼：“吃饱了再睡！” 马小刀手都不动，直接甩头用嘴咬住，还冲着马惊虎汪汪叫了两声！ 一旁的黑柴不干了，在草窝里站了起来，对着马小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沉咆哮声！ 马惊虎哈哈大笑！ 旁边的牛大宝也是嘿嘿笑个不停，笑完直接躺倒在地睡觉！ 马惊虎扭头一看，发现马小刀也背靠土墙睡着了，嘴里还咬着半块饼，她眼睛一红，趴过去轻轻把饼取了下来，塞到自己口中起身往门外走去！ 泥屋外面，大雪停歇！ 厉弦正坐在屋顶上吃饼，看见马惊虎出屋后朝她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马惊虎抬头瞪着他道：“你怎么又爬屋顶上了！” 厉弦呵呵笑道：“屋顶风景更好啊！” “拉我一把！”马惊虎在门前急奔几步向上跃起，被厉弦伸手一把拉上了屋顶，两人并肩而坐，默默看着夜里苍茫的雪景，也别有一番情趣！ “水给我，有点噎着了！”马惊虎连问带抢拿走了厉弦手中的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悠着点！”厉弦拿手轻轻扫着她的背，语气中满是宠溺！ 马惊虎问道：“在东荒有遇到好看的姑娘吗？” 厉弦身躯瞬间绷直，连忙回答道：“没有，一个都没有，都是糙老爷们，十天半月不洗澡的那种！” 马惊虎瞪了他一眼：“好好说话！” 厉弦举起三个手指：“真的没有！” 马惊虎哼了一声道：“我又没说什么，你那么紧张干嘛？” 厉弦伸手擦了擦额头。 “剑学得怎么样了？”马惊虎问道。 厉弦拍了拍腰间的绕指柔，有些得意地道：“方前辈连飘零剑法都教给了我，剩下的就只是多练习了！” 马惊虎突然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厉弦的身躯再度绷紧，讪讪道：“母老虎，有外人呢？” 马惊虎动也不动道：“有个鬼！” 厉弦强词夺理道：“真的，说不定周围就潜伏着几十个斥候同僚看着！” 马惊虎霸道蛮横地道：“管他是谁，爱看就看！” 厉弦无奈，低声喃喃道：“马小刀，快起来叫姐夫了！” 马惊虎靠在他肩膀上没有睁眼，只是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厉弦把她身上的披风掖得更紧了些！ 中途牛大宝出来想要和厉弦换岗，被厉弦频频挥手赶回了屋里！ 两人这一坐就是一整晩，一直到东方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天亮了！ 第192章 父子 同一晩，苦寒大荒京观海最西边。 还是当初离开洛水郡时那辆外表普通内里奢华的马车，在距离那座孤零零的京观还有一百来丈时缓缓停了下来！ 赶车的仍是那个修为高深莫测的吉仝：“国公爷，到地方了！” 车厢小窗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窗口露出洛惊鹄的脸庞，只是相比起当初在天奉时的桀骜俊朗，如今却像是苍老了许多，鬓角隐约可见有参差白发！ 洛惊鹄脸容有些疲惫地看着那座京观，沉声道：“这就是十六年前，顾夫人自剖生子的那座京观吧？” 吉仝点头道：“是的！” 洛惊鹄喃喃地道：“马小刀那个死剩种，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吉仝破天荒地没有回应。 洛惊鹄问道：“周全，我儿子葬在哪里？” 吉仝没有马上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笑了笑道：“国公爷，如今你我已身在关外，还是叫我原来的名字吉仝吧！” 洛惊鹄愣了一下，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一阵子才点了点头道：“行！” 吉仝伸手指着不远处的那座岩山道：“公子的墓就在那片岩山里面！” 洛惊鹄放下帘子缩了回去：“送我过去！” 吉仝扬起缰绳，驱使着马车前往岩山，很快便到了那条黄沙小道的入口处！ 周围冰天雪地，唯独这条小道不见冰封，也是奇特得很！ 洛惊鹄披着厚厚的披风从马车上钻了出来，双脚落在小道入口的黄沙地面上，踩出了两个浅浅的脚印！ 吉仝把马车的缰绳系在了旁边一块巨石上面，率先走入了那条黄沙小道：“国公爷，请跟我来！” 洛惊鹄抬头看着那条岩间小道，神情有些复杂莫明，片刻之后，才抬脚跟上了吉仝！ 小道狭窄，光线昏暗，二人的闯入惊醒了岩壁上几只羽毛漆黑的大鸟，呱呱呱乱叫着飞来扑去！ “乌鸦？”吉仝停下脚步皱眉抬头，“国公爷，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洛惊鹄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起来：“想不到这里还有寒鸦，真是够晦气的！” “国公爷不必理会它们，我们进去吧！”吉仝说完抬脚继续往里走去。 二人很快通过了黄沙小道，眼前突然变得豁然开朗，夜色之下整个岩窝都被白雪覆盖，四个洁白的雪堆一字排开出现在二人面前！ 洛惊鹄突然停住了脚步，嘴唇抖动神色有些凝重，一时竟不敢再往前抬脚了！ “国公爷，最左边的一座，埋得就是公子！”吉仝站在洛惊鹄身后，轻声道，“国公爷想在这里呆多久都行，我在外面等你！” “多谢！”洛惊鹄没有回头，抬脚往左边的雪堆走去，身躯微微颤抖！ 默默看着那个背影走到了雪堆前面后，吉仝转身走出了黄沙小道。 洛惊鹄盘腿坐在雪堆跟前，伸手缓缓抹掉了墓碑上的积雪： 天奉王朝一品大将军洛慕城字天纬之墓！ 洛惊鹄死死盯着墓碑上的字，沉声道：“天纬，我来看你了！” “大概到了现在，你也还是不肯叫我一声爹的，对吧？” “没关系，怎么着你都是我洛惊鹄的儿子，哪怕你身死异地它乡，化成了森森白骨，你也还是我的儿子！” “天纬，过了十六年，我才敢来见你，你还恨我么？” “天纬，我们一场父子，为什么会搞成这般田地？”洛惊鹄双眼渐渐通红，“奉天帝朱祈光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散，让你变得比你爹还要忠君爱国？要知道，陪着他刀光剑浴血奋战助他登上帝位的可是我，不是你，你瞎忠心个什么劲？” “天纬，你糊涂啊！” 洛惊鹄突然抱住了眼前的墓碑，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天纬啊天纬，你和我才是亲生的父子啊！” 黄沙小道外，吉仝闭着双眼盘腿坐在马车的车驾上，隐约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哭声后不禁冷笑一声，低声喃喃道：“国公爷呀国公爷，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得这么惨么？就是因为你断情不彻底，该狠不够狠？大丈夫立世，要么做好人，可么坏到底！” “要不是看着你我多年主仆一场，这些年你也算待我不薄，我早和你分道扬镳了！” “国公爷，你还认不清形势么，今时不同往日了！” 夜间罡风呼啸，寒意更加逼人！ 次日清晨，小荒村。 马惊虎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抱着厉弦的手臂靠在他的肩膀上面！ 貌似，自己睡梦中流下的口水还打湿了对方的肩膀结成了冰碴！ 马惊虎脸上一红，埋怨地道：“怎么不叫醒我？” 厉弦笑着道：“看你睡得那么熟，不忍心！” 马惊虎脸上顿时露出了心疼的表情：“你就这样坐了一晩？” 厉弦点头笑道：“可不是？” 马惊虎瞪了他一眼：“够傻！” “留点面子，下面两个家伙还在看戏呢！”厉弦笑道。 马惊虎愣了一下，低头往地上看去，果然看见马小刀和牛大宝两人骑在马上，双手抱肩仰着首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和厉弦！ 马小刀还不怕死，笑嘻嘻打趣了一句：“不着急，你们可以继续的！” 马惊虎呼地一下站了起来，双手叉腰恶狠狠地道：“你们两个家伙，眼睛不想要了是不是？” 马小刀赶紧调转马头向村外逃去：“大宝，风紧扯呼，母老虎发飙了！” “虎姐，这可不关我事，是小刀硬拉着我来看热闹的！”牛大宝连忙策马向着马小刀追去，“你丫的，等等我！” 马惊虎和厉弦无奈对视一眼，一同从屋顶上跃了下来，收拾妥当后翻身上马缓缓出村！ 四人在荒野雪地上追逐打闹一番后渐渐安静下来，并驾前行踏入了白骨遍地的苦寒大荒。 “马小刀，那只黑狗呢？”马惊虎的声音响了起来，“为何不带它走？” 马小刀道：“本来想带来着，今早醒来不见了它的踪影，后来想想它跟着我也不太安全，所以就算了！” 马惊虎点头道：“也是，这狗也贼精的！” 四人四骑一路说着，缓缓消失在苦寒大荒深处！ 十里外，靠近苦寒大荒的另一边，有一人策马缓缓而来！ 马上之人戴着白色斥候面具，身上穿着一袭白衣，背后负着一柄寒光耀眼的雪白长枪！ 第193章 有些仇怨总该了决 有马蹄声渐渐响起，由远而近！ 洛惊鹄的马车就停靠在黄沙小道的入口旁边，盘腿坐在车驾旁边的吉仝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南边四个疾驰而来的黑点，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戴着斥候面具的夜幽四骑很快策马来到了入口跟前，距离马车二十丈时一同“吁”了一声，扯住缰绳停了下来！ 马小刀目光远远落在马车和吉仝的身上，双眼瞬间亮了起来，沉声问道：“没猜错身的话，你是周全？还是说，我们该称呼你为吉仝？” “我现在叫吉仝！”吉仝缓缓站起了身子，反问道：“你们是天奉斥候？” “不错！”马小刀点头道，“把洛惊鹄交出来吧！” 吉仝愣了一下，笑道：“我猜，你就是那个马小刀吧？” “天奉王朝度望府辖下夜幽小队斥候马小刀，如假包换！”马小刀目光移向黄沙小道的入口，“洛惊鹄就在里面，对吧？” 吉仝跳下马车缓缓拦在入口处，赤手空拳，一身气势不住攀升，冷笑道：“马小刀，想见国公爷，先过我这关！” 马小刀皱眉道：“洛惊鹄都落得这般田地了，你还对他不离不弃，果然忠心如犬！” “马小刀，你也不必讽刺我！”吉仝冷冷道，“你太张狂，我只是单纯瞧你不顺眼而已！” “小刀，把他交给我们，你先进去逮那姓洛的！”厉弦摸出一把铁珠子搭在大弓上缓缓对准了吉仝。 “不急，姓洛的肯定逃不掉了，这个家伙倒是棘手！”马小刀翻身下马，左手悄悄摁在杀鹿宝刀的刀柄之上！ 双方杀气弥漫，剑拔弩张！ 率先出手的不是吉仝，也不是马小刀，更不是厉弦，而是马背上的马惊虎！ “跟他废什么话，先揍一顿再说！”马惊虎直接从马背上高高跃起扑向吉仝，双手擎棍狠狠朝着对方脑袋砸了下去！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吉仝看着马惊虎扑近冷冷一笑，在铜棍即将砸中脑袋之前身躯一转侧身上，铜棍直接贴着他的鼻尖砸了个空，他一手抓住铜棍往后一拉，肩膀重重撞在了马惊虎的身上！ 铜棍脱手之余，马惊虎被一股汹涌大力撞得直接飞起，身躯重重撞在一旁的岩壁上，一口鲜血即时喷了出来！ 一招败退马惊虎，果然不愧是绒狄原来大名鼎鼎的柔水栏子千目倌，在天奉隐姓埋名十几年后，出手仍是这般惊世骇俗！ “母老虎！”厉弦瞳孔一阵收缩，翻身下马之际，挽弓向吉仝射出了十数道银芒！ 吉仝手握抢夺而来的铜棍舞成了滴水不漏，轻描淡写把所有铁珠一一击落，然后直接把铜棍当成长枪投向了才刚刚踉跄站起的马惊虎！ 一道魁梧的的身影蹬蹬蹬挡在马惊虎面前，手中铜盾狠狠砸向了飞来的铜棍，哐当一声巨响，牛大宝连续向后退了三大步，铜棍被砸得急速旋转高高飞起！ 另一边，马小刀身躯幻化出一溜残影冲向吉仝，腰间杀鹿宝刀铮然出鞘，一道弧芒极其刁钻地撩向对方的胸膛！ 牛大宝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右手，回头关切问道：“虎姐，你还好吧？” 马惊虎走前几步一手接住了掉落的铜棍，一手轻轻擦掉嘴角的血迹，摇头道：“死不了，有些大意了，没想到这家伙修为果然恐怖，战力怕是和狂狮痴虎有得一比！” “你先歇一会，让我上！”牛大宝说完怒吼一声，持盾向着激战中的二人冲了过去，和马小刀并肩作战以二敌一，却仍是被吉仝赤手空拳压制得有些狼狈不堪！ “你们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战力，着实让我刮目相看！马小刀，难怪你能以一人之力斩杀我绒狄的小王子，的确是后生可畏！”吉仝避过马小刀杀鹿宝刀的锋芒后，右脚直接踹在了牛大宝的铜盾之上？ 牛大宝连人带盾被踹得倒飞出去数丈外，噼啪一声重重砸在了地上！ “可惜了，你们对上的是我！”吉仝身躯一晃欺身到马小刀跟前，手上快如闪电夺掉了马小刀的杀鹿宝刀，挥刀向着他的脑袋狠狠劈下！ 马小刀心中一寒，手腕一抖双刃在手，交叉着便向杀鹿宝刀封了上去！ 铮的一声脆响，马小刀的身躯直接被吉仝一刀之力压得双膝跪地！ “马小刀，真以为自己很厉害了？以为这关外是你们天奉的郡城，想来便来，想杀人便杀人？”吉仝握刀的右手缓缓用力，“临死前还有什么遗言，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 马小刀咬着牙，双手持刃拼尽全力死死架住了杀鹿宝刀，已经无暇说话了！ 僵持之际有马蹄声起，突然有一道粗长白芒风驰电掣急飞而至射向了吉仝持刀的右手！ 吉仝脸色微变，想缩手撤刀，杀鹿却被马小刀一双短刃如交错的犬牙般死死咬住，无奈之下他只好弃刀后撤，堪堪避开了那一道白芒！ 铮的一声，一柄雪白长枪斜斜钉在了马小刀与吉仝之间，枪尾仍在不住颤抖！ “是老大，老大赶到了！”厉弦大声喊道。 一袭白衣凌空飞掠而至扑向吉仝，人在半空一双宽阔衣袖中急速游出十根雪白银丝，各自凌厉无比噬向地面的吉仝：“马小刀，还发什么愣？” “有些仇怨总该了决！”马小刀回过神来，杀鹿归鞘，手持双刃扑向吉仝，吼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马小刀与陆零一同出手，激烈缠斗吉仝！ 厉弦趁着空档冲到马惊虎身旁，关切问道：“你的伤……” “死不了！”马惊虎手持铜棍大步流星向着战团冲去，“夜幽终于齐员了，我们一起上，让对方也知晓知晓我们天奉斥候小队的厉害！” “虎姐等我！”牛大哐当一声扔掉铜盾，反手从身后抽出了巨刃裂陨，如公牛咆哮般追了出去！ “一起上，我们怕是有些欺负人啊！”厉弦哈哈大声，把鲸骨弓负于身后，右手从腰间抽出软剑绕指柔，一同掠向吉仝！ 夜幽五人联手，激战绒狄柔水栏子千目倌吉仝，厮杀所过之处尘土飞扬！ 第194章 挤身小宗师 夜幽五人一同出手，进退攻守娴熟默契，很快就扭转了败局，把吉仝逼得节节败退！ 尤其是夜幽伍长陆零十根牵机丝尽出，一双绝美眼眸仍旧清澈澄明，小宗师战力乃是五人之最，吉仝应付起来相当头疼和狼狈！ “想不到，尔等竟还有一个小宗师援兵！”吉仝喘着气在五人的招式之间腾挪闪避，压力却越来越大，只好伸手从后腰抽出了一把三尺长通体玄黑的古怪铁尺抵挡眼前的诸多兵器，这才稍稍缓了一口气！ “马小刀，还不趁这个机会全力施展一番？”陆零且战且道，“小宗师给你喂招，这种机会可不多！” 马小刀心中一动，瞬间收手退出战圈，直接把全身上下所有的精铁护甲取出扔在了地上，然后重新如鬼魅一般掠回战场之中，出手更是迅猛灵动！ 在夜幽五人全力尽施的情况下，原本双方打成平手的现状逐渐开始倾斜，吉仝竟渐渐落于下风！ 嗤的一声，厉弦手中绕指柔幻化出漫天剑雨，其中一剑直接在吉仝右肩上划出了一道半尺长的伤口！ “啊！”牛大宝裂陨呼呼劈下，重若千钧地砸在了吉仝的黑尺之上！ 十根牵机丝从周遭不同轨迹诡异游走而至，先后缠住吉仝的一双脚踝！ 马惊虎把铜棍插在地上，左手挥拳和吉仝的左拳重重撞在了一起！ 某种奇妙的感觉突然如一道闪电般掠过马小刀的脑海，一股磅礴的力量开始从体内各处窍穴汹涌而出！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马小刀的修为直接冲上了小宗师境界！ 吉仝仿佛也感觉到了马小刀体内修为的变化，满脸的不可置信：“这……这不可能！” 马小刀形如鬼魅欺身而入掠到吉仝身前，一双短刃眼花缭乱上下翻飞，一个接一个的伤口在吉仝身上不断出现，鲜血接连四向飞溅！ 吉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怒吼一声，身躯蓄劲猛地旋转了一圈，夜幽五人尽被震开！ 马小刀退了三步后身躯下沉，弹射而出再度扑向吉仝，身形侧转避开了对方凌厉劈来的黑尺：“吉仝，你这是黔驴技穷了吧？” “马小刀，你找死！”吉仝怒吼着扑向马小刀。 电光火石之间，马小刀人如泥鳅一般绕到了吉仝的身后，双脚交错箝住了对方的腰间，右手内肘箍住对方脖子的同时，雀爪已经深深勾入了他左边锁骨的位置！ 吉仝惨呼一声，脑袋用力向后砸向马小刀的额头！ 马小刀直接扭头，用右肩抵住了对方的脑袋，左手玄牝自下而上斜斜没入了吉仝的右肋，直接刺入了他的心脏！ 吉仝身躯一僵，身上的力气不住倾泄，脸上眼神渐渐涣散，脑袋一歪，终于断了气！ 马小刀从吉仝身上噼啪一声掉了下下，仰天躺地不住喘气，咧嘴一笑道：“伍长大人，我也入小宗师境界了！” 吉仝的尸体这才缓缓瘫倒在地！ 陆零收了牵机丝，走到马小刀身前缓缓向他伸出了右手！ 马小刀一把握住，与她四目相对，眼中尽是柔情！ 陆零面具下的俏脸一红，把马小刀从地上拉了起来，等马小刀捡了吉仝的那把古怪黑尺插到腰间后，直接牵着他的手走到黄沙小道入口前拔出了长枪流光：“走吧，是时候进去瞧瞧我们那位曾经的国公爷了！” “唷唷唷，老大，怎么就直接牵上手了？这里还有人呢！”厉弦忍不住打趣道。 陆零牵着马小刀一同走入了黄沙小道，头也不回地道：“雌虎，管管你家的破风，他现在嘴有点多！” “好嘞，老大，我知道怎么做！”马惊虎肩扛铜棍，一把扯住了厉弦的左耳，拉着他走进了黄沙小道之中，“再叽歪，下次吃饼就不准喝水了！” “别呀，那不得噎死我！”厉弦手提软剑边走边告饶道，“轻点轻点，耳朵快被扯掉了！” “你们就继续暴击我吧！老大，能不能向上面提个建议，以后斥候小队改成六人编制行不行？”牛大宝捡回自己的铜盾，嘟嘟囔囔的跟了进去，“单了我一个，算怎么回事？” 夜幽五人的身影陆续消失在黄沙小道深处！ 吉仝的尸体渐渐被风雪覆盖！ 夜幽五人走出黄沙小道，冰雪覆盖的沙窝里面，洛惊鹄跪倒在洛慕城的坟堆跟前，乌黑的头发竟全都变白了！ 洛惊鹄一夜白头，样貌也仿佛苍老了许多！！ 陆零停住脚步，松开马小刀的手后，柔声对他道：“去吧！” 马小刀环视了众人一眼，点了点头，收了双刃后缓缓抬脚走了过去，在洛惊鹄身后两丈处停下了脚步！ 洛惊鹄踉跄转过身来打量了马小刀许久，然后就这样背靠着自己儿子的墓碑坐在了雪地上：“你就是马小刀吧？” 马小刀点了点头道：“我就是马小刀！” 洛惊鹄凄然一笑道：“你出现在这里，是想杀我，替你父母报仇？” 马小刀取下面具收入怀中，脸色肃然地道：“没有比这更适合的地方了！” 洛惊鹄扭头看了看中间那两座墓碑，点头道：“不错，这个地方最合适了，你动手吧！” 马小刀滑出玄牝，冷冷地道：“就没有什么遗言？” 洛惊鹄咧嘴一笑，缓缓摇头：“洛家如今只剩我一人，遗言说给谁听？” 马小刀冷笑：“皇帝陛下，徐尘，胡官，都可以！” 洛惊鹄戏谑笑道：“你是想替他们逼问我国公府宝藏的所在之处和获取之法，对吧？” 马小刀冷笑道：“反正你也快死了，也带不进棺材里面，俗话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就当死前做件好事，给来世投胎积些阴德，对吧？” “好事？”洛惊鹄颠狂笑道，“我洛某人这辈子最他娘烦的就是这两个字了，老子坏事做尽尤不悔，好事一件都不会！” 马小刀淡淡道：“只要你说出来，我就把你埋在你儿子旁边，再替你刻个墓碑！” 洛惊鹄愣了一愣，冷笑道：“我要还是不说呢？” 马小刀一字一字地道：“那我就把你儿子挖出来，跟你一起在我爹娘面前挫骨扬灰！” 洛惊鹄身躯猛地一震，冲着马小刀怒吼道：“你敢？” “我有何不敢？”马小刀冷冷道，“如果能为爹娘报仇，我可以不做好人！如果不信，你尽管试试？” 洛惊鹄抬头愕然地看着马小刀，身躯一软瘫倒在地：“马小刀，你可真够狠的！行，我怕了你了，我什么都告诉你！” 第195章 黄雀在后 马惊鹄抬头看着马小刀，面如死灰地道：“你过来吧，我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不远处，陆零冷冷提醒道：“国公爷，别耍花样，我们这边可是有五个人！” “不是说了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洛惊虎扭头盯着马小刀道，“不过马小刀，你可想好了，知道什么叫怀璧其罪吧？” 马小刀耸了耸肩道：“放心，我的命一向很韧！” “行，那你过来！”洛惊鹄点头道。 马小刀上前，把耳朵凑到洛惊鹄的脑袋旁边。 洛惊鹄嘴巴一张一合，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在马小刀耳边说了一通。 马小刀听完点点头，从洛惊鹄手中接过一物塞入怀中，退后了两步。 “马小刀，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洛惊鹄一脸的疲惫，强自笑道，“那个机关复杂得很，稍有不慎弄错了就能让你命丧当场，你能确定我刚才说的全都是真的？” 马小刀点头道：“你若真的留下后手想置我于死地也不是不行的，但是你也看见了，我并不是一个人，就算我死了，我的同伴也会替我再来这里挖坟掘墓！” 洛惊鹄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马小刀，你厉害！要是你真的命韧，将来的成就绝对不会亚于那位所谓的最强斥候狂狮！可惜，你的未来我也看不着了，就这样吧！” “洛惊鹄，你还可以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马小刀淡淡地道，“你是选择我动手，还是自己来！” 洛惊鹄苦涩一笑：“借刀一用！” 马小刀铮的一声拔出杀鹿宝刀，甩手钉在了洛惊鹄面前的雪地上！ “马小刀，记住方才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洛惊鹄在地上拔出杀鹿，踉跄转身跪倒在马小刀生身父母的坟前，双手倒执刀柄，咬着牙把刀用力捅入了自己腹中，直没入柄！ 马小刀没有看他，目光落在了爹娘的坟堆上，双眼通红！ 直到陆零上前牵住了他的手，马小刀才回过头来，人已经泪流满面！ 洛惊鹄拼尽最后一口气拔出杀鹿扔回马小刀脚下，咧嘴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颠狂笑道：“这辈子，也算值了！” 笑声戛然而止，祸乱两朝十数载的一代枭雄洛惊鹄，终于亲手拉下了自己人生的帷幕！ 马惊虎上前替马小刀捡回杀鹿宝刀归入他腰间的鞘中，安慰他道：“小刀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大仇既已得报，顾将军和夫人九泉之下肯定能瞑目了！” 马小刀点头道：“老姐，我知道了！” 马惊虎沉默了一会，抬头望着马小刀道：“如果姓洛的到最后都不肯说出宝藏的秘密，你真的会掘了洛将军的墓么？” “当然不会！”马小刀摇了摇头，“洛将军是洛将军，洛惊鹄是洛惊鹄，他们虽是父子，为人处事却天差地别，我再恨洛惊鹄，也不会迁怒到洛将军身上，不过就是吓一下洛惊鹄罢了！” 马惊虎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笑道：“小刀子，你真的是长大了！” 厉弦上前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挖坑埋人这种事，交给我和大宝就好！” “太好了，终于有我的用武之地了！”牛大宝跟着厉弦走到洛将军墓旁开始挖坑。 “大宝，你用铜盾，把大刀借我！”厉弦从牛大宝手中接过裂陨，“我去，原来这大刀这么重！” 牛大宝嘿嘿笑了起来，神色有些得意。 “我去找块碑回来！”陆零松开马小刀的手，提着长枪流光转身往黄沙小道走去。 马小刀走到爹娘坟前各身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走到侯悔坟前盘腿坐下，过了一会，才轻声笑问道：“前辈，在这里住得好吗？” 挖坑，埋人，堆土！ 厉弦把大刀还给牛大宝，拍着手上的泥屑道：“就差个墓碑了！” “我去帮老大搬墓碑！”牛大宝收回巨刃和铜盾，抬脚冲了出去。 很快，他就扛着碑石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马惊虎看了一眼他的身后，疑惑地道：“老大呢？” 牛大宝把肩上碑石插在了洛惊鹄墓前，喘着气道：“外头有一队人马出现了，老大已经提枪杀过去了！” 马小刀心中一震，起身问道：“什么人马？” 牛大宝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有一百多骑，全都穿着黑色的斗篷，腰间挎刀，身后负着弓箭，杀气腾腾的，跟寻常的绒狄栏子很不一样！” 厉弦沉声道：“是老对手玄渊，绒狄王手中最隐秘的组织！” 马小刀看了一眼插在洛惊鹄墓前那块空白的墓碑，轻声道：“你们先去，我很快就来！” “走吧！”马惊虎一马当先冲进了黄沙小道之中。 厉弦和牛大宝也不迟疑，一同追了出去！ “丫的玄渊，就会背后打秋风！”马小刀盘腿坐在空白墓碑跟前，想了片刻后，滑出玄牝在碑面上刻了五个大字： 洛惊鹄之墓！ 没有尊位称号，也没有落款！ 马小刀收刀起身，低头看着碑上的五个大字：“答应你的算是做到了，就是不晓得你到了那边还有没有脸面见自己的儿子，不过这也不是我能管得着的事了，洛惊鹄，你好自为之吧！” 马小刀最后抬头看了一眼爹娘的坟墓，转身一头冲进了黄沙小道！ 黄沙小道外头，玄渊的百余人已经杀到，夜幽四人兵器尽出穿插在人海之中，厮杀得很是激烈！ 冲出黄沙小道的马小刀脚步逐渐加快，幻化成一溜残影冲入战场之中，杀鹿宝刀出鞘后一刀就把身前最近的一人一骑连人带马劈成了两半！ “小心他们的子母箭！”不远处，在马惊虎和牛大宝一左一右的保护下，厉弦手挽大弓不断射出铁珠子，一道道银光在战场中四处飞窜，或没入对方人马体内，或和对方的黑色箭矢相互撞击，景象煞是好看！ 马小刀挥刀砍落几根射到面前的箭矢，拔足向着陆零所在之处狂奔而去！ 战场北边百丈之外，大雪之下，三骑并肩而立！ 右边的是一个黑巾蒙脸的黑衣男子，手上提着一把大弓，赫然便是当初护送着耶律天穹出关的神箭手奴也，只见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战场中的厉弦，冷冷地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左边的是一个须发皆白气质沉敛的老者，老者身后也是负着一柄大弓，模样比奴也的弓更大，他眯着眼，但目光似乎也落在了厉弦身上！ 中间一人全身劲装黑袍，袖口却绣有金丝，脸容被一顶又大又深的连袍兜幔包裹，身后负着一柄金色长枪！ 老者淡淡地道：“大殿下，倾尽玄渊之力只为了杀这区区五人，值得吗？” 黑袍人没有回答，一双深邃的眸子死死盯住了战场中手持雪白长枪的那一袭白衣！ 第196章 生死之战 “副渊主，我们什么时候出手？”奴也有些跃跃欲试。 中间的黑袍人淡淡地道：“出发前大殿下已有嘱咐，玄渊这一百二十人这趟全由我来差遣，先看一看，然后你我再出手不迟！” 奴也倒吸了一口寒气，右手握拳轻轻砸在心脏位置：“是，一切谨遵大殿下的命令行事！” “看来副渊主是准备先让手下耗一耗这五人的耐力！”老者心如明镜，笑道，“那老夫呢？” 副渊主笑道：“对付这种货色，哪用劳烦左仆射亲自出手，请您在此替我二人压阵便好！” 这位背负巨弓的老者，正是绒狄声望不输狂狮的拓跋破石，也是拥有绒狄第一神射手美誉的绝顶高手！ 拓跋破石轻轻点头：“行，那老夫就先看戏好了！” 场中战事已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一众玄渊之人战力比部落兵士更高，甚至比起绒狄的正规精锐都要高上许多，夜幽五人陷入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熬战！ 马惊虎一根铜棍舞出无数棍影，先毁敌人坐骑，等敌人从马背上跌落后便一棍接着一棍抡过去，动作稍快的还能抽出刀来抵挡一会，手脚慢的直接被马惊虎几棍带走，没多久就有七八人倒在了她的脚下！ 另一边，牛大宝则是更加蛮横的打法，他如同疯牛入阵一般左冲右突，只用一个铜盾便砸得周围敌骑人仰马翻！ 厉弦在后沉稳策应，目光所到之处便是银光所到之处，许多偷偷射向夜幽其余四人的箭矢都被他射出的铁珠子及时拦截了下来，再有空档才会挽弓射人射马！ 卸去全身累赘的马小刀快捷灵动得如同一抹鬼影，在玄渊人马之间来回穿梭，杀鹿宝刀光芒接连亮起，所过之处惨叫不断！ 但最让人惊骇的，还是得数夜幽伍长陆零，一柄雪白长枪流光在她手中挥舞得出神入化，靠近她身躯周遭两丈内的玄渊人马被砍瓜切菜一般接连丧命！ 夜幽五人攻防有度配合默契，一炷香的时间，玄渊已经折损过半人马！ 拓跋破石有些看不下去了：“副渊主，真要打到最后一兵一马才出手么，好歹玄渊也是大殿下辛辛苦苦培值起来的人马，就这般耗尽是不是太浪费了些？日后绒狄与天奉开战，还用得上他们！” 副渊主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奴也，可有把握先射杀那个使弓的男子？” 奴也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他就交给我吧！” “我先去斩杀这支斥候小队的伍长！”副渊主取下身后长枪后飘身下马，拖枪在地冲向了陆零！ 陆零甩枪挑死周围几人，反手背枪迎了上去！ 小宗师对上小宗师，长枪对上长枪，二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奴也身后并排背着两个箭囊，右边箭囊装满了大概有五六十支黑色的箭矢，右边的箭囊中却只装了八支通体黯红的古怪箭矢！ 奴也左手提弓，右手从后面取出了一支黯红箭矢搭在弓上，瞄住了战场中的厉弦！ 拓跋破石看在眼里，淡淡道：“这个距离，你用追魂是对的，但师父还是建议你近些再出手！” 奴也收了弓箭，点头道：“师父说得对，追魂一出必须断魂，那徒弟靠近些再出手！” 拓跋破石点头道：“去吧，别给为师丢脸！” 奴也右手握拳摁在心脏位置：“弟子领命！” 说完，奴也策马往战场而去！ 战场之中，一百二十人的玄渊只剩了三十几人！ 夜幽三人也有些筋疲力尽，已经把彼此间的距离缩到了一丈左右！ 只有入了小宗师境界的陆零和马小刀还在咬牙死战！ 马小刀一人双刃，直接撞入了那三十多人之中继续大开杀戒！ 而陆零与玄渊副渊主的一战更为激烈，一黑一白两柄长枪棋逢敌手，你来我往斗得不可开交！ 厉弦左手垂弓，身侧的右手却在微微颤抖！ 牛大宝喘着粗气扛起巨刃，抬脚便要冲过去助马小刀一臂之力，却被马惊虎伸手拉住！ “大宝，不用去了，他一个人搞得定！”马惊虎伸手擦去脸上沾染的血迹，“先歇一歇吧！” “那老大呢？” 马惊虎看了看不远处激战玄渊副渊主的陆零，也摇了摇头道：“老大就更不用我们帮忙了！” 牛大宝点点头，身躯后仰瘫倒在地拼命喘气！ 马惊虎收了铜棍，缓缓走回厉弦身边！ 就在这时，有凌厉的破空之声突然响起，一抹红芒从北边五十丈外电射而来，目标正是厉弦！ 厉弦瞳孔一阵收缩，左手挽起大弓，右手往皮囊摸出一颗铁珠子，搭上弓后已经迟了！ 那道红芒已射到自己面前！ 噗的一声闷响！ 一个高大魁梧的的身影在电光火石之际堪堪挡在了自己身前，一支黯红箭矢从她胸前透出后又钉入了厉弦前胸！ 两人一起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小刀，虎姐和破风中箭了！”牛大宝扛着巨刃疯了一般冲到二人身前，把手中巨刃面向北边插在地上挡住了三人的身躯，扭头看着血泊中的二人，双眼通红！ 马小刀从最后一人身上拔出了杀鹿宝刀，抬头看着五十丈外马背上挽着弓的黑衣人，怒吼着冲了过去：“奴也，受死！” 奴也再次从身后抽出一支断魂箭，挽弓搭箭对准了急速逼近的马小刀！ 另一边，陆零稍一分神，副渊主的黑色长枪就捅入了她右边的肩膀！ 十根牵机丝突然自她袖中快速游出，尽数刺穿了副渊主的身躯！ 就在这时，奴也的第二支断魂箭已离弦飞出，瞬间便到了马小刀眼前！ 马小刀脑袋突然往左一偏，断魂箭矢嗤的一声划破了他的右脸，径直往他的身后飞去！ 马小刀不顾脸上溅出的鲜血，身躯一沉弹射而起，手中杀鹿宝刀亮起一道寒芒劈向奴也面门！ 第三次破空之声响起，声势却比前两次更加恐怖，从百丈外撕破空气飞驰而至，准确无误贯穿了马小刀的腹部！ 马小刀咬牙忍痛，把杀鹿宝刀狠狠甩了出去，宝刀噗嗤一声钉入了奴也的胸膛后，马小刀的身躯才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奴也脸色惊惧，身躯晃了两晃，摔倒于马下！ “徒儿！”拓跋破石一声怒吼，策马冲向马小刀！ 人影一晃，陆零一手提着副渊主的首级，一手提着雪白长枪挡在了拓跋破石和马小刀之间，身后十根牵机丝疯狂飞舞！ 拓跋破石身下坐骑在三丈外突然止步扬蹄，惊惶嘶鸣！ 北边又出现了一队骑兵，向着战场这头火速赶来，一支绣着红色凤凰的旗帜迎风猎猎飘扬！ 陆零仰首看着马背上的拓跋破石，冷冷道：“你现在逃，还来得及！” 拓跋破石看着陆零皱起了眉头：“想不到，天奉区区一支斥候小队竟有如此战力，老夫真是看走眼了！” “再不走，你就走不了了！”陆零冷冷道，“拓跋破石，你射马小刀这一箭，他日我一定会讨回来！” 拓跋破石脸色很是难看，很快调转马头策马而去！ 第197章 我去陪老爹了 断魂箭的威力恐怖如斯，箭矢直接贯穿了马小刀的腹部，黯红色的箭头带着血水从他后背冒出来一指长！ 那箭不知是何种材质所造，可能带着某种诡异的毒性，入体后让人全身发寒，如千万冰椎般不断冲击体内的各处窍穴！ 马小刀咬牙忍着，摇摇晃晃走到奴也的尸体跟前，狠狠踢了他一脚后，从尸体上拔出了杀鹿宝刀！ 陆零手提长枪流光走到他的身前，右肩伤口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半身白衣：“马小刀……” “我没事！”马小刀抡起杀鹿宝刀切断了追魂箭的尾羽，把刀归鞘后，反手从身后握住箭头，一用力把大半截箭身抽了出去，痛得他咬牙皱眉吼了一声，“啊！” 另一边，牛大宝突然带着哭音大声吼道：“老大，小刀，快来，虎姐快不行了！” 马小刀闻言脸色大变，扔掉手中短箭，忍着体内那些锥心的寒意冲了过去，跑出几丈后噼啪一声摔倒在地，全靠陆零搀扶着才踉跄走到了另外三人身前！ 厉弦红着眼跌坐在地上，把染了一身血迹的马惊虎紧紧拥在了怀中，神色凄然！ 那枚断魂箭同样也是贯穿了马惊虎的身体，只是伤口更加致命，在胸膛偏左一些的位置！ 马惊虎不像牛大宝，她的心脏跟普通人一样，也是长在左边！ 牛大宝在一旁轻声抽泣，手足无措！ 马小刀跪倒在马惊虎身前，伸出双手紧紧捂着她前后两个伤口，但鲜血还是不断从他的指缝间涌出，染红了身下大片的雪地！ 陆零站在马小刀身后，摘掉斥候面具后，缓缓垂下了脑袋！ 马小刀泪流满面，强装笑道：“老姐，没事的，我一定可以救你的！” 马惊虎嘴巴涌出一大口鲜血，缓缓报摇了摇头：“小刀子……我这次……恐怕真……真的……要去陪……老爹了……” 马小刀拼命摇头道：“不会的，老姐！在这世上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你不许死！你再撑一会，一会就好，我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成为斥候时……早知道……会有这一天……”马惊虎咧嘴一笑，“下辈子……还是要……加入夜幽……和你们……并肩杀敌……” 声音戛然而止，马惊虎咧嘴笑着，双眼缓缓闭合，右手突然无力地垂落地上！ “啊！”同样泪流满面的厉弦神情既愧疚又悲恸，仰天长啸！ 马小刀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缓缓软倒在马惊虎身上！ 那队擎着红色凤凰旌旗的队伍在二十丈外停住了脚步，一个身穿狐裘腰挎弯刀的魁梧身影大踏步走了过来！ 正是睽违已久的图雅王部日巴戈，他走近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也是瞬间呆住了！ 天上的雪，突然下得更大了！ 往北十里，拓跋破石策马仓惶北逃，却突然“吁的一声扯住了缰绳停了下来，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一处山口！ 百丈外的峡谷山口，十数骑一字排开拦在了拓跋破石回程的路上！ 拓跋破石缓缓策马拉近到五十丈的距离，朗声道：“老夫拓跋破石，前方诸位可是右仆射府的玄水十三骑？” 中间一骑身穿金衣，正是狂狮麾下玄水十三骑的老大金一，只见他打量了拓跋破石一会，淡淡地道：“左仆射为何看上去有些狼狈？” “先别管这个，你们来得正好！”拓跋破石道，“红凰王妃的叛兵和天奉斥候马小刀等人都在前方不远处，你们随我一同杀个回马枪，定可立下大功！” 金一与左右一众同伴都愣了一下，然后彼此相视大笑起来，像看个傻子一样看着拓跋破石，没有说话！ 拓跋破石皱起了眉头，有不妙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沉声道：“难道右仆射府也叛变了？” 金一嘲笑道：“绒狄王把闭关许久的左仆射请出山，难道没有提前跟左仆射交过底？” 眼见对方似是默认了，拓跋破石恼怒道：“这是你们玄水十三骑的意思，还是你们的主人狂狮的意思？” 金一淡淡道：“你说呢？” 拓跋破石挽弓搭箭，泛着红芒的箭尖遥遥指着金一道：“在老夫跟前，别说你们区区的玄水十三骑，就算是狂狮见了老夫也不敢如此不敬，反天了不成！” “拓跋破石，说再多也无用，今天这捣石口反正你是过不去了！”另外一骑浑身上下散发着惊人的气势，策马从山口缓缓踱了出来！ 金一连一扯缰绳，让出了旁边中间的位置！ 看见此人，拓跋破石瞳孔一阵收缩：“狂狮？” 来的人自然便是那位有着两朝“最强斥候”称号的绒狄黑山栏子千目倌！ 狂狮！ 拓跋破石脸色深沉，手中弓箭缓缓移向狂狮，怒道：“狂狮，这些年你在绒狄锦衣玉食呼风唤雨，为什么要背叛绒狄王？” “为什么？”狂狮装作很认真地想了想，才笑着道，“自然也是利益使然！不过，具体是什么就没必要跟你说了，反正你也快死了！” “想杀我？”拓跋破石冷眼狂笑道，“我可是绒狄的第一神射手，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们几个玄水十三骑垫垫底！” 狂狮冷冷摇头道：“除了箭术，你其它方面是一无是处！玄水十三骑——” 左右众人一同大声应道：“在！” 狂狮大声问道：“怕死吗？” 玄水十三骑异口同声道：“为主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狂狮伸出右手朝前一挥：“去领教一下左仆射的箭术吧！” 玄水十三骑纷纷抽出各身的兵器，策马杀向对面的拓跋破石！ 拓跋破石怒喝一声，拉弓松手道：“狂狮，接我一箭！” 一道红芒发出激烈刺耳的破空声射向狂狮！ 狂狮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在追魂箭箭矢来到四五尺时，右手快得幻化出了一溜残影，一把握住了追魂箭的前段，但追魂的箭劲实在恐怖，箭身挣脱了狂狮手掌继续朝前滑行，箭尖射到狂狮眼前三寸处才再难寸进！ 狂狮右手死死攥住了追魂箭的后半截，指缝间有鲜血缓缓流出，他冷冷点头道：“好一个绒狄第一神射手，果然不是绣花枕头！玄水十三骑，我只要尸体！” 金一闻言率先发难，双手一振无数金光闪烁的寒芒从他袖中陆续飞出，如漫天飞蝗般射向拓跋破石！ 第198章 重返图雅 五天后，图雅部落。 寒风呼啸中，马小刀一个人盘腿坐在小溪边的大石头上，身旁放着自己的酒葫芦，他低头看着面前冰封的溪水，黯然发呆！ 十丈外的草丛中偷偷蹲着两人，冷得不停搓着手，嘴巴鼻子不停地呼出白气，一黑一蓝两双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是耶律明空和部日固德！ “空空，为什么不让我去找小师父玩？”现在的部日固德天奉话说得比以前溜了很多，只是人也比以前更黑了，还是晒的！ “不是叫你别这样叫我了吗？信不信我揍你啊？”耶律明空一双浅蓝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溪边那个落寞的身影，有些难过地低声道，“小刀哥哥的阿姐死了，他现在心里一定痛极了，你别过去烦他！” “那小师父为什么来溪边发呆？为什么那个背着大弓的哥哥反而连续两天都呆在小师父阿姐的坟墓旁，他跟咱小师父的阿姐又是什么关系？”部日固德连珠炮地问了一大串问题。 “呃呃，那个哥哥叫厉弦，是虎姐姐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耶律明空似懂非懂地道。 部日固德突然扭头看着耶律明空，挠了挠头问道：“阿空，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你会不会也像小师父跟那个厉弦哥哥一样替我难过？” “胡说八道什么呢？”耶律明空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忘了桑姨是怎么说的？人对死亡要有敬畏之心，不要轻易挂在嘴边，你就是记不住！” 部日固德捂着自己的脑袋道：“我记住了，阿空你别打了，我娘说脑袋挨打多了会变傻的，傻了就得你养我！” 耶律明空一脸嫌弃地道：“我才不要养你，你忒能吃了！” “我娘说我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才要多吃一些！”部日固德又挠了挠头道，“阿空，小师父这般不挪窝，我就没办法去溪里凿冰替你抓鱼了，只有这一段溪水里的鱼才又多又肥！” 耶律明空道：“这般冷，你不怕冻死？” 部日固德拍拍胸膛得意地道：“这算什么，以前一到冬天阿爹就带着我来凿冰洗冬澡呢，冬天的鱼才肥美呢！” 耶律明空竖起大拇指道：“你爷俩真厉害，佩服佩服！” 部日固德挠头道：“可是小师父现在占了这地方，怎么搞？” 耶律明空想了想，说道：“没事，小刀哥哥这般难过，我也没心情吃鱼哩！” 有脚步声轻轻响起，一袭白衣悄悄来到了二人身后，正是陆零，手上搭了一件厚软的披风。 “是你？”耶律明空扭头看见陆零后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道，“干嘛？” 陆零仿佛没有听出对方语气中那若有若无的敌意，淡淡地道：“来给马小刀送披风！对了，你娘找你！” 耶律明空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太情愿地站了起来，见部日固德还蹲着不起来，便上前一把拉起他道：“走啦！” 部日固德边走边道：“阿空，我还是想给你抓鱼，要不我去下游吧，这样就不会打扰到小师父了！” “算了，我没胃口！”耶律明空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部日固德问道：“阿空，你怎么啦？” 耶律明空沉默走着，低声问道：“部日固德，你说是我好看，还是刚才那个陆姐姐好看？” 部日固德完全没有想到这是个送命题，挠了挠头道：“好像陆姐姐比你要好看些！” 耶律明空停下脚步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好你个部日固德，真是个见色忘义的坏胚，以后再不吃你抓的鱼了！” 骂完，耶律明空转身头也不回跑掉了，走时双眼泛红！ 部日固德挠挠头，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阿空，你等等我呀！” 陆零无奈摇了摇头，抬脚走到了马小刀跟前，把手中披风套在他身上：“都一个时辰了，还想不明白？” 马小刀扭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破风他……” “还是一个人在你姐坟前发呆呢！”陆零爬上大石头，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马小刀神情黯然，没有接话，只是把身上的披风分了陆零一半。 “你也一样！”陆零扭头看着他，“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马小刀低声道：“伍长大人，我知道的，你再给我一些时间！” 陆零点点头道：“马小刀，我知道很难，可是你要咬牙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 马小刀嗯了一声。 陆零道：“以后你别叫我伍长大人了，你跟我阿爷小姨他们一起叫我阿零吧！” 马小刀点头道：“好！” 陆零抬头看天，道：“射你一箭的那人叫拓跋破石，是与狂狮齐名的绒狄左仆射和第一神箭手，已经死在狂狮和玄水十三骑手上了，不过那是一场恶战，玄水十三骑中有四人也死在了拓跋破石手中！” 马小刀双手握拳，红着眼道：“便宜了那老贼！” “奴也也死在了你的刀下！”陆零扭头看着他，“这样算来，就只剩下一个耶律经天了！” 马小刀沉声道：“他的命，我也要了！” 陆零道：“开春后，红凰王妃就会带着二十几个部落结成的盟军正式向绒狄王开战，绒狄即将要开始真正的内乱了！” 马小刀点头道：“这样的话，绒狄起码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暇南顾，天奉百姓总算能过些安稳日子！” 陆零道：“胡官已从拒蛮关给我们夜幽小队传达了一个最重要的指令！” 马小刀愣了一下：“什么指令？” 陆零沉默了片刻，一字一字道：“开战之际，他要我们潜入火戎城，刺杀耶律经天！” 马小刀眼睛一亮，沉声道：“太好了！” 陆零往他怀里缩了缩，轻声道：“小刀，这个任务完成后，如果你我都还活着，我们就不做斥候了，拒蛮关或是万仞雪宗，又或者奉天城顾家旧居，只要你愿意，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好吗？” 马小刀身躯一震，低头看着她，轻声应了一个字：“好！” 陆零笑靥如花！ 许久之后，陆零收起笑容，掀开披风起身道：“小刀，走吧！” 马小刀问道：“去哪？” 陆零轻声道：“去送你姐一程！” 马惊虎的坟墓修在了图雅部落西北边的一座山坡上！ 墓堆面向南面，那是故乡的方向！ 墓堆前插着她的铜棍作碑，五个空空瓦碗一字排开！ 厉弦红着眼，从马小刀手中接过酒葫芦，倒满了五碗酒水！ 从陆零开始，四人分别端起酒水在墓堆前站成一排： “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夜幽小队伍长陆零，斥号白芒，恭送雌虎一程！” “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夜幽小队厉弦，斥号破风，恭送雌虎一程！” “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夜幽小队牛大宝，斥号蛮牛，恭送雌虎一程！” “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夜幽小队马小刀，斥号小刀，恭送雌虎一程！” 第199章 盟礼 大雪纷飞，寒意凌人。 在距离图雅部落三里外的一处高坡上，新搭建起了一座规模更大的金丝王帐！ 王帐旁边，竖着一支十丈高的黑木旗杆，上面猎猎飘着一面鲜艳的红色凤凰旌旗！ 高坡后方的平原上，密密麻麻都是各个部落的驻兵帐篷！ 在门口守卫的引领下，夜幽四人陆续走入了红凰王妃的王帐之中，发现里面已经落座了不少熟悉的面孔，相互之间正在用绒狄话侃侃而谈！ 居于正中王座上的自然便是红凰王妃，左边坐了图雅王夫妇以及几位族中长老，右边坐着的却是七八位陌生面孔，但从身上的衣着打扮来看，应该都是与红凰王妃结盟的部落首领！ 红凰王妃见夜幽四人进来后，马上从王座上迎了上来：“恩公，你们来了？” 马小刀连忙上前揖礼道：“马小刀见过王妃！” “令姐的事，是我对不住恩公了！”红凰王妃脸有愧色，“我应该早些派人过去的！” 马小刀轻声摇头道：“生死有命，这也不能怪到王妃身上！” 红凰王妃点了点头：“大家不必客气，都请坐吧！” 陆零领着厉弦和牛大宝在最下面落座，马小刀径直从怀里掏出奉天帝的密信，躬身双手递给红凰王妃：“总算是不负王妃所托，这是天奉王朝皇帝陛下的回信，陛下已同意结盟，并倾尽全力助王妃夺回王位！” “多谢恩公与夜幽诸位伙伴舍命护送，才得以让奴家愿望成真！”红凰王妃整了整衣襟，对着马小刀手中密信长揖到底，红着眼双手接过，小心翼翼拆开后心中默读了一会，举起信笺对着图雅王夫妇及其他几位部落首领转了一圈，用绒狄话喊道，“天奉王朝皇帝陛下奉天帝祈光亲笔所书，愿与我等结盟，助小殿下耶律明空夺回绒狄王位！” “太好了，这样我们起兵就更有胜算了！”一众部落首领神色大喜，纷纷笑着交头接耳起来，“青冥天在上，看来吾等大事可成！” 马小刀拱手问道：“王妃，我的一众朋友和同僚不久前押送着一支驼队货物前往了鹰穹部落，那是皇帝陛下赠于王妃的结盟盟礼，不知如今是否安全到达了鹰穹部落？” “恩公放心！”红凰王妃点头道，“痴虎两天前已亲自前往鹰穹部落接应，应该这两天就会到图雅了！” 马小刀点头道：“那太好了！难怪没见到痴虎前辈，原来是忙这事去了！” 红凰王妃回到王座坐好，对马小刀道：“恩公，这个冬天结束之前，所有忠于我夫君的旧部都会陆续赶来图雅，已到的有十个部落的，人马约八万人，还有十几个部落正在赶来的途中，到时盟军的人数会接近二十万，接近整个绒狄军备的一半！开春后我们会正式召开征讨大会，并与耶律经天开战！” 马小刀点头道：“度望府也有命令给到我们夜幽小队，开战之前，我们几人会潜入火戎城执行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红凰王妃问道：“恩公，能不能告诉奴家是什么任务，奴家可以派人助恩公一臂之力！” 马小刀与陆零对视一眼，后者对红凰王妃道：“抱歉了王妃，为了任务能顺利完成，我们暂时不能说！” 红凰王妃沉默了片刻，道：“征讨大会之前，狂狮会帮我们从火戎城带出一人，如果恩公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会让狂狮和痴虎出手帮忙！这个冬天，几位就留在图雅部落好好养伤吧！” 马小刀想了想，拱手道：“多谢王妃！” “报！”外面有传令官急匆匆冲了进来，单膝下跪右手握拳摁在心脏位置道：“帐前侍令从鹰穹部落回来了！” 马小刀有些疑惑：“帐前侍令？” “相当于天奉王朝擎龙卫的首领之职！”红凰王妃笑着道，“是痴虎回来了！” 马小刀脸色大喜，转身便冲了出去：“王妃，我去瞧一瞧啊！” 陆零对着红凰王妃拱了拱手以示歉意，领着厉弦和牛大宝一同追了出去。 一队驼商缓缓驶入了图雅部落，领头的正是痴虎，身后跟着夜游神斥候小队和公孙迁一行人！ 脸色苍白一袭红衣的盛红豆在青箩的陪同下坐在后头一辆驼车上，远远看见马小刀后眼眸亮了一亮，但目光落在马小刀旁边的陆零身上后突然又变得一黯！ “师父，我们来了！”公孙朵朵看见马小刀后欢呼雀跃跃着冲了过来。 陆零站在马小刀身侧，淡淡地道：“行啊马小刀，我不在的这短短时日，你竟然就收徒弟了，还要是个漂亮姑娘！” 马小刀头都大了：“阿零，我可以解释的！” 陆零摇头道：“倒也不必！” 痴虎大踏步走上前来，哈哈大笑着给了马小刀一个拥抱：“马小刀，就知道今天会在图雅遇见你的！” 马小刀笑道：“前辈，你的伤可好了？” 痴虎扭头瞪了旁边的游猎猎一眼：“肯定是你这小子多嘴了！” 戴着鹰状面具的游猎猎耸了耸肩不说话，悄悄退回到伍长身后！ 夜游神斥候小队的伍长阿蝠上前对着马小刀拱了拱手道：“小刀兄弟，幸不辱命把驼队安全带到，我们算是功成身退了！” 马小刀拱手还礼道：“辛苦诸位了！” 公孙迁领着陆越天和樊荣走上前，揖礼道：“公子，终于再见面了！” 马小刀笑道：“三位前辈和驼队的各位兄弟舟车劳顿辛苦了！” 红凰王妃这时也领着图雅王夫妇以及其他部落首领从帐中迎了出来！ 马小刀连忙给双方介绍道：“王妃，这位就是押送盟礼的公孙迁前辈！前辈，这位就是红凰王妃！” 公孙迁连忙正了正衣襟，向着红凰王妃恭敬行了一礼：“公孙迁拜见红凰王妃！” 红凰王妃连忙上前扶起：“公孙前辈客气了，奴家还得多谢前辈等人冒死运送盟礼前来，奴家感激不尽！” 公孙迁从怀中掏出密信，双手递给红凰王妃道：“这是北海郡郡府大人奉皇帝陛下旨意，亲自操办筹集的盟礼，其中包含一等精铁八千斤，各种专治刀枪损伤的药物两千斤，以及劲弩一千张，弩箭三千枚，请王妃过目！” 红凰王妃身后听得懂天奉话的几个部落首领脸色顿时大喜，叽哩哇啦在后头兴奋地讨论不停。 “多谢前辈！”红凰王妃扭头对身旁的图雅王道，“部日巴戈，带人接收皇帝哥哥所送的盟礼，并给前辈和前辈的兄弟们安排最好的歇息之处，好生客气招待，不可怠慢！” “是，部日巴戈领命！”图雅王右手握拳摆于左胸，很快便和一众部落首领领着陀队到一旁交接去了！ 一旁的陆零抬头，目光与不远处的盛红豆对视了一会，然后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盛红豆似是愣了一下，很快便回过神来点头回礼！ 公孙朵朵突然在马小刀面前冒了出来：“师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给我的那本小册子，我已经开始练了！” 马小刀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很棒，不错！” 陆零上前一把拉住公孙朵朵，笑眯眯地道：“你就是马小刀新收的徒弟吧，叫什么名字？” 公孙朵朵看见陆零顿时呆住，喃喃道：“姐姐你是谁啊，你长得好美啊！” “我叫陆零，是马小刀所在斥候小队的伍长！”陆零拉着她就往一边走，并且悄悄回头，对着马小刀向盛红豆那边打了个眼色。 马小刀心领神会，趁机离开人群走到了盛红豆跟前，咧嘴笑道：“红豆姐姐，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了吧？” 盛红豆幽怨地瞪了他一眼：“马小刀，你倒还记得我啊？” 第200章 养伤 接下来的几天，大伙渐渐在图雅部落里面安顿了下来，很多人身上都带着伤，正好趁着这个冬天集体养一养伤！ 盛红豆和青箩要了一个离大伙比较偏远僻静的帐篷，说是比较安静！ 公孙朵朵和陆零聊得甚是投缘，直接搬进了陆零的帐篷，她跟陆零似乎有说不完的悄悄话，硬生生把马小刀从陆零身边挤走了！ 夜游神五人住了一个偏大些的帐篷，五个人同进同退，平时也很少从帐篷里出来晃荡！ 厉弦和牛大宝住同一个帐篷，这些天受马惊虎离世的影响，厉弦的情绪很是颓废，不仅说话比以前少了很多，还经常会一个人偷偷跑去马惊虎的坟前发呆，一坐就是小半天！ 马小刀独自住在一个离陆零最近的帐篷里，结果却成了这群人里面最无聊的人！ 偶尔听见旁边帐篷里传来公孙朵朵肆无忌惮的大笑，马小刀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她从陆零身旁揪走，再塞到骆驼肚子里缝起来！ 收一个徒弟，结果却是个没半点眼力见的粗糙家伙，马小刀很是无奈！ 夜色降临，大雪纷飞！ 马小刀在帐篷里躺着唉声叹气的时候，牛大宝钻了进来，肩上沾着风雪一屁股坐在了马小刀身旁，欲言又止！ 马小刀忍着腹部伤口的疼痛，直起身子问道：“大宝，怎么了？” “破风又不见了，怕是又跑虎姐坟前发呆去了！”牛大宝脸色有些发愁，“小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马小刀沉吟了片刻，从旁边拿起了自己的酒葫芦，起身道：“走，瞧瞧去！” “好嘞！” 出了帐篷，外面光线昏暗大雪纷飞，除了偶尔会有巡逻的绒狄兵士经过，周围安静得很！ 马小刀从帐篷门口拆了一根火把扔给牛大宝，领着他穿过整个部落往西北边走去！ 上了山坡，厉弦果然正坐在马惊虎的坟墓前黯然神伤！ 两人也不吭声，只是缓缓走了过去，一左一右默默盘腿坐到了厉弦的身边，牛大宝把手中火把插到了旁边地上。 头顶落了一层薄雪的厉弦扭头瞅了二人一眼，淡淡道：“你们怎么来了？” 马小刀拔掉酒葫芦轻轻抿了一小口：“死的可是我姐，趁没外人看见来伤心难过一下，不是人之常情？” “我看你也没有多伤心多难过！”厉弦的声音有些冷，“而且你们又不是亲姐弟，不是吗？” 马小刀脸色一窒，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过后才叹息一声道：“夜幽就咱们三个男的，如果我也像你一样颓废，后面的任务还做不做了？” 厉弦沉声道：“马小刀，我比你更早入夜幽，用不着你来跟我讲这些大道理！” 牛大宝见情况不妙，连忙劝道：“你俩好好说话，可别打起来，不然我不知道该帮谁！再说了，这是在虎姐面前呢，让她省省心吧，两个他最在乎的男人当着她的面吵架，换了你们心里会舒服？” 厉弦和马小刀各自愣了一下，一同红了眼睛！ “你以为我不伤心难过？我都快伤心难过死了！先是老爹，现在又是老姐……”马小刀狠狠灌了一口葫芦里的酒，眼眶湿润地道，“这两天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我不那么固执非要成为一名斥候，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 牛大宝红着眼，伸手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小刀，这不关你的事！” 马小刀别开脑袋，压低的声音中还是带着隐约的哭音：“有时候我听见别的人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我也很恼火啊，我甚至想动人打人！可是那却是个事实，老姐走了，无论我做什么，她也不会活过来了！杀她的奴也死了，拓跋破石也死了，最后还剩一个绒狄王耶律经天，等把他也杀了，我姐应该就能瞑目了吧？” 厉弦抢过他手中的葫芦，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喃喃道：“马小刀，我知道错不在你，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姐是帮我挡的箭，她是替我死的！你们说，我能视若无睹吗？马小刀，我都快内疚死了！” 牛大宝一把抢过酒葫芦，骂道：“你们都有伤在身，不能喝酒，要是让老大知道了，非削你们不可！小刀，这葫芦我暂时替你保管了，什么时候伤好了，什么时候再还你！” 马小刀红着眼，神色黯然道：“老姐死了，老爹肯定要托梦来骂死我了！” 厉弦扭头看着马小刀道：“回了拒蛮关，我陪着你到他坟前请罪！” 马小刀点点头，伸出手道：“就这样说定了！” 厉弦伸手和他握在一起道：“老子说到做到！” “这就对了，真怕你俩打起来？”牛大宝起身到中间搭着两人肩膀道，“不早了，早点回去睡觉吧，不然的话，百长我不敢说，虎姐肯定托梦来骂惨你俩！” 三人起身一同下了土坡，却突然看见了一袭红衣！ 牛大宝当场吓了一跳：“我去，不会这般猛吧？” “别乱说，你虎姐不爱穿红色！”厉弦意味深长地瞧了马小刀一眼，“那是刀马帮的帮主盛姑娘！” “吓死我了！” 马小刀走到盛红豆面前，有些疑惑地道：“红豆姐姐，你怎么来了？” 盛红豆轻声道：“马小刀，聊两句呗？” 马小刀点了点头：“行啊！” 厉弦拉着牛大宝就往外走：“两位慢慢聊吧，我们先走了！” 看着二人走远后，盛红豆扭头看向山坡上马惊虎的坟墓：“马小刀，我想上去拜一下马姑娘，可以吗？” 马小刀点了点头，伸手道：“请！” 盛红豆跟着马小刀上了土坡，站在马惊虎的坟前认认真真躬身揖了一礼，低声喃喃道：“马姑娘，愿你安息吧！” “红豆姐姐有心了！”马小刀轻声道，“多谢！” 盛红豆退后两步，扭头看着马小刀：“马小刀，如果我现在跟你说节哀顺变，你是不是会揍我？” 马小刀神情有些尴尬，讪讪笑道：“红豆姐姐说笑了！” 盛红豆沉默了许久，纷纷扬扬的雪花不断落下，她的一身红衣在晩风中猎猎飘动：“马小刀，人命真是脆弱，对吗？” “是呀！”马小刀也是感慨，劝道，“冬夜寒凉，红豆姐姐有伤在身，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盛红豆回头看着马惊虎墓前的半截铜棍，神色有些黯然：“马小刀，要是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 马小刀顿时愣在了原地！ 盛红豆婉约一笑，转身独自向山坡下走去，头也不回地道：“马小刀，以后你就是我盛红豆的弟弟了！” 第201章 羽翼渐折 夜间戌时，火戎城，皇宫大殿。 王座之下一尊三尺余长的长嘴铜鹤被暴跳如雷的绒狄王一脚踹飞，从台阶上哐当哐当翻滚而下，在五体投地的拓跋宏身旁转了两圈静止不动：“拓跋宏你真是该死啊，孤让你们杀区区一个马小刀，怎么就这般难？” 拓跋宏跪倒在王座之下，全身颤抖不敢抬头，惊恐地道：“老臣死罪！” “孤真想一掌拍死你这个废物！”耶律经天恼怒得脸色狰狞，“孤让你想办法去杀马小刀，为什么去的不是柔水栏子，而是玄渊副渊主和左仆射师徒？” “父王，这一回倒怪不得拓跋宏，柔水栏子前去的话更无胜算，不过是送人头！！”大殿某处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拓跋宏本来是想让柔水栏子倾巢出动的，但被我劝住了？” “为何？”耶律经天沉声问道。 “如今黑山栏子已不可靠，柔水栏子还肩负全绒狄各处的情报打探，当时恰好左仆射师徒俩也出了关，我们三方经过慎重商议，才决定了由我玄渊副渊主领人与左仆射强强联手前去诛杀马小刀，想着洛惊鹄身旁还有个绝顶高手吉仝，我等几方合力怎么样都能万无一失，不料那马小刀命果真是韧，这般都死不掉，我们还是失了手！” 耶律经天阴沉着脸坐在王座上，怒道：“如今洛惊鹄和吉仝，副渊主与玄渊百余人，还有我请出山来对付红凰那贱人的左仆射师徒俩全都折在了这次行动之中，孤这次可谓是自断了数条臂膀，损失惨重！” 藏匿在大殿中的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才继续开口道：“父王，至少我们知道了右仆射府的那一位已经不可信了！” 耶律经天愣了一下：“你是说……” 那声音继续道：“左仆射乃我绒狄第一神射手，箭术可以说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整个绒狄能杀他的人屈指可数，公平决斗之下，就算是我，也不敢说能毫发无损杀死他！” “大殿下分析得很对！”跪倒在地的拓跋宏拼命点头道，“老奴和那痴虎也杀不了我那叔父，整个绒狄境内，只有最强斥候狂狮才有这个本事，更何况，他手下还有战力不弱的玄水十三骑！” 耶律经天颓然坐在王座上，喃喃道：“终究是养了一个白眼狼！” 殿中那声音道：“父王，要是现在直接和狂狮撕破了脸面，以他如今的战力，我们会很麻烦！” 耶律经天皱眉道：“孤堂堂绒狄王，难不成就这般忍了他？” 殿中那声音道：“父王，为了绒狄大业，忍一忍又何妨？我等干脆装傻，只当他还是忠于我们绒狄王朝的右仆射，除非他先翻脸动手，我们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 耶律经天沉吟了一会，怒道：“行吧，孤就先忍一忍！” 殿中那声音继续道：“父王放心，多年前我就在玄渊中留了针对这个所谓最强斥候的后手，有一日真要翻脸，我们也不会太过被动，就在手上见真章好了！退一万步来讲，我们手上还有几十万的绒狄大军，任他个人战力如何高，大不了动用军队车轮战辗死他就是了！” 耶律经天缓缓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你办事，孤最放心！” 殿中那声音道：“如今之计，是尽快平了红凰王妃的叛乱！拓跋宏，把你所有的柔水栏子都散出去，我要知道叛军、右仆射府和混入绒狄所有天奉斥候的动向！” 拓跋宏趴在地上恭敬应道：“是，老奴领命！” 耶律经天冷冷道：“拓跋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连这些事都办不好，你的狗命先不说，柔水栏子千目倌的位置你铁定不能再坐了！” 拓跋宏趴在地上，满额冷汗道：“老奴明白！” 耶律经天挥手道：“你先退下吧！” “是，老奴先告退了？”拓跋宏躬着身小碎步往后退去，到殿门口后才转身往大殿外面走去！ 耶律经天看着那个卑躬屈膝的身影退出大殿后，叹息一声道：“这厮的本事，连吉仝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当年孤走错了一步，不该派吉仝去天奉的，如今洛惊鹄一死，他藏在天奉的宝藏孤也得不到了，柔水栏子又被拓跋宏管成这个模样，可真是两头失算！” 殿中那声音道：“父王不必懊恼，现在还没到不可收拾的田地，总归是还能补救的！” 耶律经天咬牙切齿道：“多少次了，这马小刀怎么就杀不掉？” “父王放心，我绝不会让几位弟弟妹妹白死的！” 耶律经天神色有些疲惫：“行了，今天就到这，你忙你的去吧！” “儿臣告退！” 大殿终究归于平静，绒狄王瘫靠在王座上，半晌没有动弹！ 皇宫外头，夜色已深，街道上不停飘雪。 拓跋宏坐在回府的轿子中，仍是神情惊惶心有余悸，明明已是冬天，他的贴身衣物却尽数被冷汗打湿，粘在身体上黏黏的很不舒服！ 方才在那皇宫大殿之上，绒狄王很明显已对自己起了杀心，要不是那行踪神秘暗中统领着玄渊的大殿下出言相劝了两句，自己恐怕已经人头不保！ 都是那可恨的马小刀，三番几次就是死不掉！ 拓跋宏正胡思乱想之际，轿子却突然停了下来，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他有些气急败坏地道：“你们这群狗奴才，是不是没吃饱饭，这才几步路就抬不动了，白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外面一片死寂，别说轿夫了，就连那七八个自己最信任的柔水栏子护卫也完全没了声息！ 一股寒意突然涌上了拓跋宏的心头，他颤抖着伸手去掀那轿帘，轿前空空如也，前头那两个轿夫已经不见了踪影！ 拓跋宏情不自禁吞了一口唾沫，大声唤道：“来人啊！” 帘外雪花飘落，还是没有人应！ 拓跋宏踉跄着走出了轿子，发现轿子所在之处是一条漆黑无人的街道，所有的轿夫和柔水栏子护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见了鬼了！ 拓跋宏被吓得头皮发麻脸如土色，左顾右盼了一番后，跌跌撞撞往街道前方狂奔而去！ 轿子后面一个乌漆麻黑的巷口中闪出了两个身影，一个是身穿金衣的俊朗男子，一个是身披紫裙的妙龄少女！ 二人身后巷子深处，七倒八歪躺了十几个身影！ 少女看着拓跋宏的背影咯咯笑道：“金一，为什么不直接把他逮了交给主上？” 金衣男子淡淡道：“不急，先吓他几天！” 第202章 关外雪景绝美 拒蛮关，守卫森严的北门城墙上，一字排开四个身影，一同抬头默默看着关外的皑皑白雪！ 最左边的是一身盔甲的戍北营大将军樊昭，在他身旁的是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千候官胡犁，然后是斥候拾长陈墨，站在最右边的是拒蛮关新晋都护李桐！ 率先开口的是大将军樊昭，笑着对最右边那位道：“都护大人，说起来，你的恩师，咱们天奉王朝的礼部尚书和太子太傅徐尘徐老夫子，他在拒蛮关的十六年，每年到了冬天就爱登上这里赏看关外的雪景！” 李桐点头道：“来之前，恩师也在书信中提及，让我无论如何也得上北门城头看上一眼，果然绝美！” 苍老得不成样子的胡犁耸了耸肩道：“话说，只有老朽觉得冷么？” 其余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陈墨带着笑意道：“胡官，这上面风大，要不咱们还是先下去吧！” 胡犁摇了摇头：“我还撑得住，这等美景再不抓紧看多几眼，恐怕很快就没机会了！” 其余三人多少都知道一些他的身体状况，不约而同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胡犁问道：“马小刀他们，现在应该到了图雅部落了吧！” “是的，正在图雅部落养伤呢！只是——”陈墨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关外斥候兄弟传回来的消息，夜幽小队的雌虎已经殉职了！” 胡犁心底一震，猛地扭头瞪着陈墨，沉声道：“怎么不早说？” 一旁的樊昭和李桐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顿时愣住，半晌没回过神来！ “我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陈墨黯然道。 “马小刀这下子……”胡犁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轻声问道，“有没有好一点的消息？” “有的！”陈墨点了点头道，“夜幽小队在苦寒大荒京观海的最西边，也就是顾将军贤伉俪和洛慕城大将军的安息之地碰到了洛惊鹄，他们和洛惊鹄的随从，也就是绒狄原柔水栏子千目倌吉仝大战了一场，洛惊鹄和吉仝都死了！” 胡犁皱眉问道：“那国公府的宝藏秘密……” 陈墨继续道：“洛惊鹄在临死前，把宝藏的秘密告诉了马小刀，为了保险起见，只能等他回来后再细问了！” 胡犁点了点头：“还有吗？” 陈墨继续道：“吉仝之后，绒狄王暗中培植的力量玄渊也来打秋风了，连副渊主在内一共一百二十一人，全都死在了夜幽小队手中！” 胡犁叹了一口气：“夜幽的这五个小娃都了不得，他们到目前为止的成就之高，其它斥候小队都有些望尘莫及了！不过，雌虎没了，我们度望府损失了一名出色的斥候同袍，太可惜了！” 陈墨神色黯然，接着低声道：“玄渊之后，绒狄第一神射手拓跋破石和他的徒弟奴也出现并偷袭了夜幽小队，小队几人都受了伤，雌虎也死在了奴也的断魂箭下！后来奴也被马小刀所杀，拓跋破石在逃离的途中也死在了最强斥候狂狮和玄水十三骑的手中，但玄水十三骑也折损了四人！” 胡犁感慨地道：“十六年前，拓跋破石的断魂箭让我们天奉的兵马吃了不少苦头，想不到竟这样糊里糊涂死在了狂狮手中，真是造化弄人！那家伙，毕竟跟我一样都老了，阴沟里翻船也在所难免！” 陈墨争辩道：“胡官，对手毕竟是狂狮！” 胡犁摇头道：“你没有经历过十六年前的战事，这般说也情有可原！不过我想说的是，如果现在的狂狮碰上十六年前全盛的拓跋破石，谁胜谁负还很难说啊！” 胡犁又幽幽地补了一句：“岁月不饶人，没有办法！” 陈墨道：“胡官，根据情报，这个冬天一结束，红凰王妃就会对耶律经天宣战了！” 胡犁想了想，摇头道：“耶律经天可不是个庸碌无为的蠢蛋，他未必会等到红凰王妃万事皆备才出手！” 陈墨皱起了眉头：“胡官的意思是……” 胡犁抬起一双浑浊的眼眸往关外的冰天雪地看去，仿佛要把眼前的一片苍茫看穿，沉声道：“马上传消息到图雅部落，告诉夜幽小队任务提前，让他们收到消息后马上赶往火戎城！” 陈墨愣了一下，还是躬身揖礼道：“是，我马上去！” “等等——”胡犁开口叫住了他，“还是让我的小白去吧，更快些！” “好吧！”陈墨收住了脚步。 胡犁枯瘦的手指伸入口中吹了一个响声口哨，不多久，一头通体雪白的飞禽便从天穹中扑了下来落在他的手臂之上！ 没多久，海冬青玉爪小白重新飞上天穹，扑着翅膀往关外的北边飞去。 胡犁突然伸出左手捂着嘴剧烈咳嗽了起来，好不容易停住，手心上出现一摊触目惊心的腥红血迹！ 樊昭和李桐看见后俱是一愣，神情都有些担忧！ 陈墨忧心忡忡地道：“胡官，您这身体……” 胡犁左手握拳缩回披风里面，布满沟壑的脸上露出人老迟暮的笑容：“诸位不必担心，老朽本来就命不久矣！老朽与绒狄暗中斗了几十年了，这趟若能死在关外，于己而言就算得上是寿终正寝了！” 旁边的李桐由衷地道：“晩生甚是惭愧，羡慕胡老这般豁达的心境，胡老对天奉这般鞠躬尽瘁，实乃我辈之楷模！” “李老弟快别折煞老朽了！”胡犁呵呵笑道，“李老弟初来乍到拒蛮关，可否让老朽诓一顿酒喝，马小刀那小子甚是推崇醉千里的烧刀土酿，老朽可是馋了许久了！” 李桐哈哈大笑，拍了拍腰间道：“晩生其实正有此意，还特地向娘子讨了十多两银子，这顿酒就由晩生请了！” 大将军樊昭摩拳擦掌，神色有些兴奋：“事不宜迟，走呗！” “走走走，这关外冬风甚是厉害，再吹下去老朽可真就扛不住了！”胡犁耸了耸肩一马当先走下城楼！ “胡官慢些，小心脚下打滑！”陈墨看着那个苍老的背影道。 李桐连忙追了上去：“没事，我去扶扶胡老！” 樊昭在后头悄悄拉住陈墨，低声问道：“胡老这身体，真能让他喝烧刀土酿？” 陈墨无奈地道：“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他想喝就让他喝吧！将军放心，顶多三杯，多了我就抢走！” “行吧，既然你都这般说了，我就不瞎操心了！”樊昭搭着陈墨肩膀追了下去，“走，吃酒去喽！” 四人前后脚下了城楼，直奔醉千里！ 第203章 任务提前 图雅部落，冰封的溪流旁边，草地上铺了一层浅浅的白雪，马小刀领着三个便宜徒弟在打拳！ 便宜徒弟分别是耶律明空，部日固德和公孙多多！ 拳正是万仞雪宗的入门拳法，一揽风云手！ 三人年纪相仿，年纪都比马小刀小了那么一点点，开始打拳之前已经争了半天谁是马小刀的首席大弟子！ 他们争他们的，马小刀也不好开口凑这热闹，甚至说起来他做这师父也是被逼的，三人张口囫囵一叫，马小刀便莫名其妙走上了人生中的又一个岗位！ 吵了小半天，三人才勉强达成了一个共识，就是按照认识马小刀的先后顺序定大小，并且以后哪怕马小刀桃李满天下了，也是按这个法子来论门下弟子的次序尊卑！ 所以耶律明空理所当然就成了首席大弟子兼大师姐，部日固德是二师兄，公孙朵朵是三师妹！ 公孙朵朵心中是有些不情愿的，只想着什么时候师父能再收徒弟，自己就可以成为三师姐，不想垫底太久！ 马小刀哭笑不得，心想丫的我才十七岁啊，怎么就突然感觉自己老了一大截，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和几个小屁孩在溪边草地上闹着，牛大宝就坐不住了，然后斥候小队夜游神的几位同袍也突然来了兴致，一个个先后从帐篷里跑了出来，说也要跟马小刀学拳！ 只是教一套简单的拳法，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魔力，到后头连盛红豆和青箩也出现在打拳的人堆里面，接着是作客图雅只等开春路上冰雪融化就返程回镇海关的公孙迁三人，也领着好些驼队兄弟来凑起了热闹！ 更夸张的是，图雅部落那些部落首领不知从谁的嘴里听说了马小刀在教一套可以让人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厉害拳法，领着好些得力手下潮水般加入了进来！ 于是到了后头，马小刀每天就领着近百人在溪边呼呼哈嘿地耍起了拳，把万仞雪宗这套新弟子入门就可以修习的普通拳法在千里之外的图雅部落发扬光大！ 脸上没有戴着斥候面具的陆零与厉弦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个阵势，都有些诧异不已！ 厉弦喃喃地道：“马小刀这小子，不曾想竟有这般能耐，我算是服了！” 陆零嘴边带着淡淡的微笑道：“是我家拳法好！” “呃呃！”厉弦愣了一愣，挠头苦笑道，“老大说得对，我竟无言反驳！” “破风，现在的你挺好的，能重新开玩笑了！”陆零扭头看着他，笑着道，“这样真好！” 厉弦愣了一下，淡淡笑道：“也是那小子的功劳，跟他差点在虎姐坟前打了一架！” 陆零点头道：“其实打一架也未尝不可，毕竟很久以前在拒蛮关，你们也算是有些过节的！” “老大别闹，都猴年马月的事了！”厉弦眼珠子骨碌一转，促狭笑道，“老大有所不知，还好那晩盛姑娘前来找他，我们最终才没打起来！” “哦？”尾音拉得老长，陆零轻轻皱起了眉头，“有这事？” 厉弦一巴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道：“老大，我是不是有点多嘴了？” 陆零冷冷地道：“就罚你跟着他们打拳去，学不会不准回来！” “好嘞，我现在就去！”厉弦屁颠屁颠冲向人群，“一套那么简单的拳法，老大，给我一刻钟就行！” 一袭红衣的盛红豆收了拳势，离开打拳的人群款款走到了陆零身前，一红一白两个俏丽的身影对比分明！ 盛红豆轻轻笑着问道：“陆姑娘，能否聊两句？” 陆零点点头道：“行！” 领着众人打拳的马小刀见盛红豆走向陆零，心里便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便把领拳的任务丢给了三个便宜徒弟，着急忙慌便追了上去！ 陆零见他过来，瞪了他一眼道：“女人说话，有你什么事？” 盛红豆在旁附和道：“就是，再跟来脚给你打断！” 马小刀愣住了：“那个……我……” 两个女子手挽着手往更远些的溪边走去，把目瞪口呆的马小刀晾在了原地！ 另一边，几个便宜徒弟一同当着几十个人的面对着马小刀发出了阵阵嘘声！ 马小刀没好气地大叫道：“你们仨，拳法再打五十遍！” “哎呀！”三个便宜徒弟呲牙咧嘴作倒地状！ 远处的两个女人在溪边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看着马小刀被众人取笑，嘴角带笑！ 沉默许久，盛红豆率先开口道：“真羡慕你！” 陆零扭头看着她，轻声道：“盛姑娘也喜欢马小刀，对吗？” “也？”盛红豆苦笑着道，“陆姑娘放心，那晩我们已经聊过了，以后我只会把马小刀当亲弟弟看，你跟他好好的，可别因为我而心生嫌隙！” 陆零淡淡道：“不会，我和马小刀经历过太多，尤其是好几次的生死关头，我们都是一起扛过来的！” 盛红豆点头道：“这也是我羡慕你的地方，你们在对的时间遇到彼此，没有太早也没有太晚，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真好！” 陆零不置可否，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我能问盛姑娘一个问题吗？” 盛红豆愣了愣，笑道：“请问？” 陆零抬头越过溪水看往更远的地方，轻声道：“盛姑娘觉得，我们这些人，跟普通的百姓有何不同？” 盛红豆皱起眉头：“陆姑娘的意思是……” 陆零笑道：“盛姑娘有没有想过，寻常百姓成亲生子一日三餐碌碌到老，对我们斥候来说其实都是奢望！” 盛红豆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陆零笑了笑：“如今这个时势，生死并不由我们决定，我也不敢说自己能陪在马小刀身旁多久，说不定我也会像他姐一样，突然有一天就比他先走一步了！” 盛红豆轻咬红唇，红了双眸！ “所以，没有什么羡慕不羡慕的，毕竟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陆零扭头看着盛红豆，轻声道，“盛姑娘，我想求你一件事！” 盛红豆娇躯突然颤抖了一下，一脸惊诧地看着她！ 陆零笑了笑道：“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死在了马小刀的前头，如果那个时候你还喜欢他，请切莫顾及于我，到他的身边陪着他，陪他再走一段长短未知的路！” 盛红豆惊诧道：“陆姑娘……你这是……” 陆零笑了笑，低声道：“我在这里先谢谢你了！” 青穹中一声高亢鸟鸣，一个洁白如雪的身影盘旋几圈后，双翅一收，头下脚上直坠而下！ 陆零抬头看着海冬青玉爪小白的身影，喃喃道：“盛姑娘，看来，好日子要到头了！” 第204章 潜入火戎城 眼看这个冬天就快要过去了，绒狄内战即将爆发，绒狄王朝的都城火戎城的守卫比以往更加戒备森严！ 绒狄王派了一名骁勇善战的万夫长接替了全都城的城防巡缉之务！ 这名万夫长名为耶律呼呼儿，据说和绒狄王一样，都是出身绒狄四十九部中规模最鼎盛的绒狄部落，如今一上位就施展了各种雷霆手段，把整个火戎城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 除了几处城门都加强了值守兵士，城里还由柔水栏子组成的护卫和都城禁卫交叉密集巡逻，一到亥时，普通百姓无特别之事无获批手令不得出门，全城宵禁！ 这日清晨，北城门开，百姓陆续开始接受值守兵士的盘查出入城门！ 马小刀伪装成了一个跟随老爹入城卖瓜的老农，推着一辆装满大南瓜的板车缓缓来到城门甬道前面！ “叫什么名字？进城作甚？”值守城门的一个兵士头头抬头瞥了一眼拉车的老瓜农用绒狄话问道。 扮演马小刀老爹的是痴虎的一名得力手下，名字叫布扎，利索从板车上抱了两个最大的南瓜塞到了那兵士头头手中，陪着笑用绒狄话回答道：“我是城外北庄的瓜农布扎，这不是冬天太冷了嘛，就从窖子里搬了些南瓜进城售卖，换钱给家里老伴和儿子买两身厚衣裳过冬哩！” 那兵士头头把布扎硬塞过来的南瓜丢回板车上，用力太猛以致一个大南瓜当场裂开了几瓤，露出了金黄色的瓜肉！ 兵士头头缓缓走到板车后头，一双锐利的眼眸冷冷盯着马小刀道：“你就是他的儿子？” 马小刀慌忙点头，用娴熟的绒狄话卑微回答道：“报告长官，我叫刀布！” 兵士头头扭头对几个手下道：“搜一搜他们的身，仔细检查板车！” “是！” 几个兵士把二人和板车上下都仔细搜了一遍，对着兵士头头道：“老大，一切正常！” 兵士头头挥了挥手道：“赶紧走，别堵在门口，后面还有很多人呢！” 马小刀松了一口气，和布扎边推着一车南瓜缓缓进城，偷偷瞥了一眼队伍后头一个全身包裹在连帽黑袍中骑着一匹乌黑骏马的身影！ 绒狄百姓排着队陆续进城，没多久就轮到了那个骑马的黑袍人！ 兵士头头抬头打量了一下马上的黑袍身影，见对方身后还斜斜背着灰布缠裹的长条物事，马屁股的两边还驼着两大包行囊，右手便缓缓握住了腰间刀柄，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黑袍人没有说话，只是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黑色令牌亮给对方看，一把好听的女子声音从帽兜里传了出来，说得也是纯正的绒狄话语：“你算什么东西，敢拦我？” 那黑色令牌上雕刻着一个古朴大字： 渊！ 兵士头头脸色一变，连忙握拳砸在心脏位置低头嗫嚅道：“请大人恕罪，大人请进城！” 黑袍人收了令牌入怀中，目不斜视趾高气扬地骑马入城！ 与此同时，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也随着人潮从西门顺利入了城！ 夜幽四人中从东门最后入城是牛大宝，扮的竟是一个陪老爹入城卖猪的傻儿子，骑在一头身材跟他差不多大的老母猪身上，跟老爹驱赶着十余头用绳子串在一握的大猪，歪着嘴巴流着口水胡冲乱撞就入了城，还惹得守城的绒狄兵士把肚子都笑疼了！ 有惊无险，夜幽四人总算顺利入了火戎城，卖瓜的卖瓜，卖猪的卖猪，折腾了一天后，马小刀和牛大宝趁着无人注意作别各自的领路人后，陆续消失在市井之中！ 天黑以后宵禁之前，四人先后出现在离皇宫十里外的内城北角，在那座被耶律经天下令一把火烧掉的郁翠宫附近碰头后，悄悄入住了某条幽静窄巷里面一家不起眼的小门小户之中！ 黑袍掀开，露出一袭雪白的身影，正是陆零，只见她从马背上解下两个半人高的行囊放在院子的地上，轻声道：“先来把自己的兵器领回去！” 牛大宝从行囊里面找出自己的铜盾和巨刃裂陨，一脸委屈地道：“为什么要我扮傻子，我身上现在还有猪屎味呢，你们也忒欺负人了！” 厉弦找出自己的鲸骨弓和装铁珠子的皮囊，以及把软敛绕指柔收入腰间皮鞘之中，笑着打趣道：“老大倒是愿意把玄渊令牌给你，可是你有那气质吗，别人家套你两句话就暴露了身份，再在马背上搜出我们所有的兵器，那就完蛋了！”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马小刀从行囊中取出自己的杀鹿宝刀和双刃，以及酒葫芦和其它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笑着道，“多亏了痴虎前辈给的这块玄渊令牌，我们才算是顺利进了城！” 牛大宝着急问道：“老大，什么时候去杀绒狄王，我都等不及了！” 陆零道：“先潜伏两天摸清楚城中状况再说！另外，在动手前我们还要先完成一件小事！” 牛大宝挠头问道：“我以为直接就刺杀绒狄王了，还有什么小事？” 马小刀拉过话头道：“在这火戎城里有两个人对红凰王妃很重要，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和狂狮联手，把这两个人抓住送出城去！” 牛大宝不干了：“好不容易才进了城，又要出去，我可不想再扮傻子了！” 陆零解释道：“我们只需抓人，送人出城这种事狂狮会负责！” 牛大宝点头道：“那还行！” 陆零拍了拍坐骑，扭头吩咐厉弦道：“为了低调行事，这匹马我们也留不得，破风明天把它牵出去卖掉，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厉弦点头道：“好，我明天就去！” “这处宅子是以前红凰王妃暗中悄悄置办的，刺杀耶律经天之前我们就先住在这里，厉弦明天出去卖马之余顺手买些吃喝的回来，其余人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可私自外出！” “知道了，老大，都听你的！”牛大宝连忙应道。 陆零吩咐道：“这里房间只有两间，我们分配一下！” 厉弦一把抱住牛大宝的肩膀，捏着鼻子道：“不用分了，我牺牲一下和臭哄哄的大宝一间，老大，你就和……” “进了这凶险万分的火戎城，都给我小心些，别胡闹了！”陆零狠狠瞪了厉弦一眼，转身边往屋里走去边嘱咐道，“我睡里屋，你们三兄弟睡一间！每晩必须有人警戒，今晚就先从破风开始！” 马小刀感觉有些可惜，但还是冲着厉弦坚了个大拇指，同时作了个无声的口型：“好兄弟！” 厉弦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无奈地道：“我又多嘴了！” 一夜无事！ 第205章 退路 马小刀正和牛大宝在房间里侃大山，房门突然被人敲响，马小刀过去开门一看，发现是伍长陆零。 陆零对马小刀打了个眼色：“马小刀，跟我出去办点事！” 马小刀起身疑惑地道：“不是说没什么事别外出吗？” 陆零瞪了他一眼：“走不走？” 马小刀连忙点头道：“当然走，别说办点事了，就算你让我去杀人放火都不是问题！” 牛大宝举手问道：“老大，那我呢？” “你睡觉，两个时辰后去替换破风！”陆零一手拉着马小刀就往外走去，出了院子打开院门朝外打量了一会，对着马小刀招了招手！ 厉弦从屋顶某个隐秘角落现身出来，顺着墙头掠到院门上空，俯下身子对着两人低声问道：“老大，你俩干嘛去啊？” 陆零头也不回地道：“别多问，回来自会告诉你！”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厉弦无奈摇头，身影一晃掠回隐蔽的墙头继续放哨！ 马小刀三两步追上陆零问道：“阿零，我们到底去干嘛？” 漆黑的街道寂静无人，陆零凝神听了一会，才继续抬脚往前走道：“刺杀绒狄王后，不论成功与否，不死的话肯定会被全城通缉，我们得先找好退路！” “退路？”马小刀愣了愣，“这火戎城可是人家地盘，哪里会有退路？” 陆零拉着他往两条街道外那座成了废墟的郁翠宫走去：“本来没有的，出发之前，王妃给了一个！” 马小刀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退路在郁翠宫？” 陆零淡淡笑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来这火戎城也奇怪了，城外还是冰天雪地，这城里却连半片雪花都见不着！”马小刀左顾右盼道。 陆零边走边道：“据说是因为这座城的地理位置特殊，地下深外有庞大的地火，所以城中才不会积雪，这也是几百年前绒狄人选择在此地建造都城的原因！” “难怪！”马小刀喃喃地道，“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两人低声交谈着，很快便到了郁翠宫跟前！ 大火过后，郁翠宫的门楼竟然还在！ 两人四处打量许久，确定没有闲杂人等后，走上台阶先后从虚掩的门缝里闪了进去！ “我去！”马小跟着陆零走到偌大的院子里，看着眼前一大片坍塌发焦的残檐败瓦有些目瞪口呆，“阿零，这要怎么找？” “去后院，按照王妃所说，后院假山之中藏有一口废井，希望别被埋了！”陆零身形一展率先掠出，在废墟里跳跃腾挪一翻后消失不见！ “阿零，你等等我！”马小刀连忙追了过去！ 一大片废墟之后，就是规模不输前院的后花园，早已干枯的池塘形成半圆围绕着中间一片占地十余丈宽的假山石林，竟然避过了当天的大火，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 只是那条横跨池塘的木头栈道却没有这般运气，月色之下，已经被烧得有些面目全非了！ 陆零雪白的身躯凌空飞起，直接扑入了假山之中！ 马小刀很是无奈，身影如鬼魅一般在池塘上几块裸露的石头上借力，紧随陆零身后掠入了假山丛中！ 一条半丈宽的小路往假山石林中蜿蜒而进，尽头出现了一个麻石环砌的井口！ “马小刀，就是这里了！”陆零低头看着那个废弃的井口道。 “我先来！”马小刀抢先一步纵身跃入井中，往下坠落片刻后，双脚踩在了厚实的泥土地上，周围漆黑一片！ “马小刀，你往边上让让！” 香风涌动，一抹白色身影很快落在马小刀身旁！ 马小刀眼前突然亮起一片绿莹莹的黯淡光芒，是陆零手中一颗鸽蛋大小的珠子，恰好照亮了二人眼前的景物！ “这是……明月珠？”马小刀诧异道，“阿零，你怎会有这般宝贝？” “这是我从万仞雪宗带下来的！”陆零举着珠子环视了一下四周，果然在碎石砌成的井壁一侧发现了一个成人般高的洞口。 “阿零，让我先走！”马小刀再次抢在了陆零前头。 “珠子你拿着！”陆零把手中的明月珠递给马小刀道。 “我可不敢，据说这种宝贝一颗就值千金，要不小心摔坏了我可赔不起！”马小刀呵呵笑着，不过还是伸手把珠子接了过来，只觉触手微凉，实在奇妙！ 不料陆零又从怀里掏出了一颗，仰脸对着马小刀狡黠一笑。 马小刀顿时愣住，摇头苦笑道：“你到底在身上藏了多少？” 陆零神色微微一黯，轻声道：“五颗，本来是想着一人一颗的！” 有一颗是给马惊虎的，但是…… 马小刀牵强一笑，牵住陆零右手：道“阿零，我们走吧！” 陆零点了点头，跟在马小刀身后走进了洞口！ 这是一条一丈高半丈宽的地下甬道，上下左右都是厚实坚硬的泥土，环境竟然很是干燥！ 两人借助手中明月珠的亮光缓缓前行，走了约莫一炷香后前头突然出现了一个分岔口，一左一右两条甬道继续往前延伸！ 马小刀有些愣住，扭头问道：“阿零，你记得方向吗，我都绕得有些晕了！” 陆零伸手一指右边：“往这边走，大概是通往我们落脚小屋的方向！” 马小刀问道：“那我们走右边？” 陆零点头道：“右边！” “行！”马小刀继续在前头带路，心里有些疑惑地道，“阿零，听说这座郁翠宫是耶律经天为红凰王妃亲自监造的，里面怎么会这般规模的地道？” 陆零解释道：“在建造郁翠宫时，红凰王妃收买了其中一个督造官，把挖建后花园的人全部换成了她的人，耶律经天刚坐上绒狄王之位不久，诸事缠身，自是不能天天前来盯着，所以就有了这条地道！” 马小刀心中很是佩服：“红凰王妃真厉害，竟能如此未雨绸缪！” 陆零喃喃道：“她的确是个心思缜密的女子，我也很是佩服她，能在耶律经天的手上活下来，着实有她的过人之处！” 两人说着走着，很快便走到了地道的尽头，头顶上方也出现了一个被木板盖住的井口，马小刀把明月珠收入怀中，身躯跃起扳住井沿，推开木板钻了出去！ “什么人！” 一道流光急速射向马小刀面门，他心中一凛，腰间杀鹿铮然出鞘挡在面前，叮的一下金属交击声响起，火光四溅！ “破风住手，是我们！”紧随马小刀身后出来的陆零急忙喝止。 墙头上，正伸手挽弓的厉弦顿时愣住：“乖乖，你们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又从地里钻了出来？” 第206章 碰头 白天，火戎城的街道上商贩吆喝不断，行人熙熙攘攘！ 刚卖完马的厉弦还是打扮成书生的模样，身后背着一个包袱，没带鲸骨弓和铁珠子皮囊，只在腰间藏了一柄软剑绕指柔！ 在街道上逛了半炷香不到，厉弦就与好几队杀气腾腾的巡查兵士擦肩而过，他悄悄打量了一番四周，抬脚走进了一家小饭馆，进门后抛了一块银子给柜台后面的老板，用娴熟的绒狄话道：“二斤牛肉一坛酒，牛肉分两碟装！” 掌柜的接住银子愣了一下，很快迎了出来，赔着笑道：“请问客官打哪来呀？” 厉弦有些不耐烦，回答道：“哪那么多废话，当然是从来处来，有没有更安静一点的位置？” 掌柜笑得更欢了，伸手把厉弦引向二楼道：“公子请上二楼雅座！” 厉弦用眼角余光扫了一遍一楼的四五桌吃客，对着掌柜点了点头，抬脚往二楼走去！ 二楼果然更安静，一共摆了六张桌子，几乎都是空的，只在靠窗的一桌坐了一个素衣女子！ 厉弦大大咧咧地走了过去，选了那女子旁边的另外一桌，与她背对背而坐！ 牛肉和酒很快上桌，是掌柜亲自送上来的，下楼之前掌柜退后一步躬身道：“两位请慢用！” 厉弦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牛肉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小心翼翼放入口中嚼了起了：“真嫩！” 身后女子端起桌上茶杯轻抿一口，冷冷道：“不怕毒死你？” 厉弦问道：“这饭馆安全？” 身后女子不屑地笑了一声：“放心，下面坐的都是我们的人！” 厉弦点点头，淡淡道：“未请教？” 身后女子冷哼了一声道：“奴家姓路，家中排行十三，你可以叫我路十三娘子！” “我的青冥天！”厉弦点头惊叹道，“你家爹娘很是厉害啊！” 身后女子脸色更冷了：“找死是不是？” “别生气，没有恶意，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厉弦把一碟牛肉端了过去，“请你吃牛肉，试过了，没毒！” 路十三娘子冷冷道：“我谢谢你了！” 厉弦重新坐好，突然问了一句：“那个，你名字太长，我能不能不叫那么多个字？” 路十三娘子不耐烦地道：“你想咋样？” 厉弦贱兮兮地道：“只叫后面两字行不？” 路十三娘子一听脸都快绿了，咬牙切齿道：“登徒子，你要是再胡扯，我就走了！” 厉弦闻言神色有些落寞，收起脸上的嬉闹，正色道：“十三姑娘，说正事吧，什么时候动手？” 路十三娘子道：“今晩亥时！” 厉弦点点头：“地点？” “城东，拓跋府！” 厉弦问道：“不是说两个人吗？” 路十三娘子淡淡道：“另外一人，今晚会在拓跋府作客！” 厉弦点头道：“那更好！” 路十三娘子摇了摇头：“不太好！” 厉弦皱眉道：“什么意思？” 跟十三娘子又端起茶喝了一口：“有人要他们死，也在今晩！” “这就有点复杂了！”厉弦沉声道，“你们那边有多少人手？” 路十三娘子道：“反正比你们多！” 厉弦点头道：“行，亥时之前，我们必到！” 路十三娘子嘲讽地道：“迟些也无妨，毕竟有没有你们出现也一样，只不过既为盟友，让你们凑个热闹而已！” 厉弦苦笑道：“娘子这般说话，有点瞧不起人了！” 路十三娘子咬牙切齿道：“叫我全名！” 厉弦在桌面上拍下两块碎银，起身往楼梯口走去：“替我问候狂狮前辈！” “等一下！” 厉弦站住，转身看着她道：“还有吩咐？” 路十三娘子伸手指着桌面上的银子：“不够！” 厉弦愣住：“多少？” “五两！” 厉弦从怀里又掏出三块碎银走回去拍在桌子上，提起桌上酒坛转身下楼，悻悻然道：“真是黑店！” 掌柜负手走了上来，沉声问道：“聊好了？” 路十三娘子气得牙痒痒：“八爷，这就是天奉度望府的斥候？也不过就是一个不要脸的无耻之徒！” 玄水十三骑中排名第八的雷八爷淡淡地道：“这人斥号破风，一手箭术不比拓跋破石的徒弟奴也差，十三娘，不可小觑了他！” 街道外面，厉弦回头瞅了一眼饭馆，脸上笑容尽收，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扶了扶背后的包袱，转身消失在人潮之中！ 距离郁翠宫还有四五条街道的时候，厉弦便察觉到了有人尾随，他拐了几个弯，走进了一条偏僻少人的巷子！ 四五个大汉紧接着追了进去！ “你们好啊！” 巷子里面，厉弦转身堵住几人的去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道：“都跟一路了，也累了吧！” 那五个大汉见状，没有动手，转身准备离开。 “慢着！” 五个大汉一同转身，中间领头的一个沉声道：“兄弟，这是个美丽的误会，自己人！” 厉弦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方才你们就坐在饭馆一楼！” 领头的大汉也点起了头：“所以，我们可以走了吧？” “等一下，既然来都来了，不如替我给路十三娘子带份礼物呗？”厉弦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 领头大汉松了一口气，点头道：“不知是什么礼物？” “就是这个！”厉弦腰间软剑出鞘，巷子中顿时剑光纷飞，不断有破碎的衣服布料飞上空中，十息过后厉弦收剑入鞘，空中碎布还没掉完！ 对面五人全身衣物支离破碎，连腰带都被厉弦砍断，五个人全部用双手提着裤头，脸色难看得很！ “再敢跟踪我，下次我就切掉你们的第三条腿！”厉弦收剑入鞘，冷冷道，“还不快滚？” 五个大汉很是滑稽地逃出了巷子，被街上行人指点耻笑着往饭馆的方向冲了回去！ 厉弦出了巷子重新回到街道上密密麻麻的行人之中，在确定身后没有任何尾巴之后，才独自回到了城北的金笼街道，然后穿过郁翠宫前几条人迹稀少的僻静街道，钻入巷子回到落脚的小屋！ 墙头上，马小刀盯了外面街道许久，才跳下院子问道：“如何？” 厉弦把手中酒坛扔给马小刀，扭头看着从房里迎出来的陆零和牛大宝，点头道：“别着急，回房里吃点东西，慢慢再说！” 第207章 灭口 戌时，火戎城东，拓跋府书房门户紧闭。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上还穿着御药局崭新的御医袍服，手中抱着一顶长耳幞帽，满脸愁容地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拓跋兄，依你这般说来，绒狄王这次怕是真的动了杀机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冯老弟不知道，当时我在大殿上承受王上的雷霆怒火，当真是如履薄冰心如死灰，这么多年的忠心耿耿，想不到却还是……”坐在上首主位的拓跋宏脸色也很是难看，“唉，不说也罢！” 冯御医轻轻抚摸着自己手中的幞帽，抬了抬头，欲言又止！ 拓跋宏瞧见了他的异样，皱眉道：“冯老弟，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有什么你就说吧，别吞吞吐吐的了！” 冯御医抬头看着他，脸色很是凝重：“你听说了么，红凰王妃谋逆，正在唆使老绒狄王的旧部准备讨伐王上！当年那件事情，除了王上，如今就只剩你我二人知晓内情了！” 拓跋宏想了想，脸色微微一变：“你是说，王上会杀我们灭口？” 冯御医连忙摆手道：“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 拓跋宏缓缓摇头道：“不应该呀，我还是柔水栏子千目倌呢！况且如今王上身边能用之人已经所剩无几了，他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再折臂膀吧？” 冯御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老夫已经提过醒了，拓跋兄当好自为之！” “什么人？” 书房外头突然传来了厉声叱喝，很快便有刀剑相交的打斗声传了进来，有值守的柔水栏子在外头大声嚷道，“主上，有刺客！” 冯御医被吓得差点没在椅子上跌下来，脸如土色道：“不会这么背吧，难不成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别自乱了阵脚，说不定是寻常入屋偷窃的小贼而已！你就在书房躲好，我出去瞧瞧！”拓跋宏脸色阴沉，伸手从旁边檀木剑架上取下一柄系着鲜红剑穗的宝剑，铮然一声拔剑出鞘后扔掉了剑鞘，打开房门咬牙冲了出去！ 夜色之下，门外的大院之中刀光剑影此起彼伏，自家府上的柔水栏子正和一伙负弓持刀的黑袍激烈厮杀着，惨叫声不断响起，在黑暗中很是凄厉！ “玄渊？”拓跋宏脸色大变，喃喃道，“不可能啊，不是全都死在苦寒大荒京观海了吗？” 柔水栏子见主公出现，纷纷向着书房门口且战且退！ 对面的黑袍人中，有为首的向着拓跋宏伸手一指，沉声吩咐道：“渊主说了，只要拓跋宏与御医冯遥的尸体，大伙一起上！” 数十个黑袍人一涌而上，再次和一众柔水栏子展开了更加激烈的厮杀！ 黑袍首领领着十余人向拓跋宏逼了过来：“拓跋宏，乖乖束手待毙，可留你全尸！” 拓跋宏怒吼道：“我不服，我要见王上，我要见大殿下！” “等你死了，你的尸体自会见到渊主！”黑袍首领伸手一招，身后众人狂冲而出！ 拓跋府正门外头，狂狮手下的玄水十三骑和天奉王朝度望府夜幽小队四人陆续出现！ 玄水十三骑有四人已折在了苦寒大荒截杀拓跋破石的一役之中，所以当下只来了九人，狂狮没在，为首的是身穿金晃晃长袍的金一！ 脸上戴着斥候面具的陆零领着三人迎上前，拱手道：“夜幽小队伍长白芒，见过金先生！” 金一拱手回礼道：“久仰陆零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被对方直接叫出了原名，陆零也没有多惊讶，淡淡地道：“金先生谬赞了，先生的大名才是如雷贯耳才对！” 金一身后的路十三娘子狠狠瞪了对面戴着面具的厉弦一眼，冷哼了一声，低声骂了句：“登徒子！” 厉弦批了挠头，只当没听见！ 金一的目光落在陆零身旁的马小刀身上，然后看着他腰间的杀鹿宝刀道：“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马小刀了吧？” 马小刀耸了耸肩：“金先生好！” 金一脸上都是赞赏的神色：“苦寒大荒京观海以一人之力搏杀绒狄少主，小刀兄弟实在了得！” “我们再这般相互马屁拍来拍去，天就亮了！”马小刀嘿嘿笑道，“金先生不如直说，需要我们夜幽做什么吧？” 金一点点头道：“拓跋府里面就交给四位，把拓跋宏和冯御医活着带出来即可！” 厉弦插话道：“我记得十三娘子说我们夜幽只是来凑热闹的，这般重要的任务交给了我们，那你们玄水十三骑做什么！” 玄水十三骑的其余几人纷纷对着厉弦怒目而视！ 金一倒是没有介意，淡淡笑道：“拓跋府被围杀，耶律呼呼儿很快就会派兵前来，表面上是保护拓跋宏，暗地里其实早已得到绒狄王授意，是来确保拓跋宏和御医冯遥今晚必死的！我们柔水十三骑会联合忠于主上的黑山栏子对他们进行拦截，给你们争取时间！如今拓跋府中有玄渊约六十人，对于你们来说应该没有难度，对吗？” 路十三娘子看向厉弦，嘲讽道：“要不，我们换过来？” 厉弦连忙笑着摆手道：“不用不用，这样安排就挺好！” “就这样吧！”陆零凝神倾听了一会，“我们也是时候进去救人了，再迟些就只能替拓跋宏收尸了！” “老大，我手痒痒就先进去了！”站在最后头一直没说话的牛大宝手持铜盾跃上拓跋府大门外的台阶，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金一对着陆零微微笑道：“你们救出那二人后即刻退回郁翠宫，我们的人会在那里接手，并把拓跋宏二人带出火戎城送往图雅部落！” 陆零点了点头道：“行！” “稍后再见！”金一拱了拱手，领着玄水十三骑其余众人往西而去。 马小刀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疑惑地道：“为了区区两个人，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至于么？” 陆零点头道：“玄水十三骑肯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狂狮还没有出现呢！” 厉弦问道：“老大，就这样听他们的？” “先把人救下来再说！”陆零点头，从身后取下长枪流光，抬脚向拓跋府大门走去。 马小刀身躯幻化出一溜残影，瞬间没入了拓跋府中！ 第208章 出手抢人 拓跋府中哀嚎一片，遍地尸骸！ 护在书房门前的几十个柔水栏子陆续被玄渊的人放倒，很快便只剩下了十余人，一个个手持兵器簇拥在拓跋宏的周围，满脸惊惧！ 玄渊众人突然收势后撤，却在十丈外蹲成几排挽弓搭箭，乌黑蹭亮的箭矢无一例外全都对准了书房门口！ 黑袍首领站在一众弓箭手的身后冷冷道：“拓跋宏，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敢负隅顽抗吗？” 拓跋宏是靠钻营才坐上柔水栏子千目倌这个位置的，修为其实并不高，不过就是武修巅峰的境界而已，连小宗师都不是，此刻他心底是怕得要死：“我不信王上会杀我，我跟了王上差不多二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服！” “渊主让我给你带句话！”黑袍首领冷笑道，“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放箭！” 嗖嗖嗖～ 数十支玄箭破空射出，书房门口的十余个柔水栏子瞬间中箭倒地，门口顿时只剩下了拓跋宏一个人的身影！ 箭手再次挽弓，箭矢全部对准了拓跋宏！ 拓跋宏双脚一软跌坐在门槛上，面无血色！ 第二波箭矢离弦射向拓跋宏！ 院子右侧的墙头上，一人突然出现，挽弓急速发射了两拨铁珠子，十数道银光陆续击中了过半的箭矢，还有小半的箭矢被一个突然出现在拓跋宏身前的白衣女子舞动手中一柄雪白长枪尽数击落！ 一个魁梧的胖子手持铜盾扑入了箭手之间，起手挥盾一砸一个准，玄渊的箭手阵势大乱，只顾抽刀抵挡胖子的铜盾，再也无睱射箭！ 玄渊后方身法快如鬼魅的马小刀瞬间冲入敌阵之中，腰间杀鹿宝刀铮然出鞘，一抹抹的刀光在人群中接连亮起，惨叫声不绝于耳！ 马小刀放倒七八人后，双手擎刀高高跃起，一刀凌厉劈向了那个黑袍首领！ 拓跋宏以为陆零也是来杀他的，举剑便向她的纤腰捅了过去，却被对方用长枪枪头狠狠拍在了手腕上，长剑瞬间脱手落地！ 陆零袖袍一张，一双袖口中各自游出一根雪白的牵机丝，如毒蛇般噬咬在拓跋宏的手腕命门上，瞬间废掉了他的双手！ “啊！” 拓跋宏张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牵机丝无声无息缩回袖中，陆零伸手拎住拓跋宏的后脖衣领，把他整个人扔进了书房，然后抬脚跟进，反手掩上了房门！ 书房外头，除了黑袍首领还在与马小刀激战着，其余玄渊人手皆被厉弦和牛大宝联手全部放倒！ 牛大宝干完架后一夫当关地堵住了书房门口，而厉弦则是继续占据高处，谨慎地观察起周围的状况来！ 书房内，拓跋宏拖着受伤的双手拼命往后退去：“别杀我，要多少银子都可以，我都给你！” 陆零左顾右盼，终于在拓跋宏身后一丈的书桌下发现了那位双手抱头身躯瑟瑟发抖的老御医，笑了笑道：“幸好，没来得太迟！” 拓跋宏神色恐惧地告饶道：“求仙子了，别杀我！” 陆零点头道：“放心，我不是来杀你的！” 拓跋宏哭丧着脸问道：“那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陆零反手把长枪背于身后，“重要的是，有人要见你——不对，是你们！” 拓跋宏愣住：“谁？” 陆零轻淡淡地道：“红凰王妃！” 拓跋宏与身后的御医冯遥对视一眼，一同瘫倒在地！ 陆零转身往门外走去：“走吧，别又要我动手扔你出去！” 拓跋宏脸上尤有惧色：“外面还有玄渊的人！” “我猜现在应该没有了！”陆零拉开门走了出去，“我耐心有限，别让我等太久！” “现在就来！”拓跋宏连忙与冯遥相互搀扶着走出了书房，正好看见马小刀双膝跪在了黑袍首领的肩膀上，双手擎刀倒插在后者胸膛之中！ 陆零扭头看着拓跋宏道：“我猜对了！” 拓跋宏与冯御面面相觑！ 马小刀从黑袍首领身上跃了下来，收刀入鞘缓缓走到陆零跟前，冷冷瞥了拓跋宏二人一眼：“就是他们？” 陆零点头道：“就是他们！” 厉弦从墙头上跃了下来，和牛大宝一人押住一个：“老大，任务完成，走吧！” 一行人穿过满地尸骸出了拓跋府！ 马小刀扭头对几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悄悄摸过去，瞧瞧玄水十三骑到底在搞什么鬼！” 陆零想了片刻，点头道：“小心一点！” 马小刀笑道：“放心，现在我身上撤了护甲，身法快得很，打不过跑就行了！” “不管怎么说，不能大意！”陆零轻声道，“这里可是火戎城！” “知道了！”马小刀点头道，“放心吧！” 陆零三人押着拓跋宏与冯遥往北而去，很快消失在黑夜的街道之中！ 马小刀深吸了一口气，认了认方向，展开身法掠向西边！ 正处于晚间宵禁的火戎城街道上空无一人，马小刀一路畅通无阻！ 很快，马小刀隔着几条街道都听见了前方隐隐约约的厮杀声，他身躯一沉弹射而起，轻盈落在街道旁边的屋墙之上，继续朝着厮杀声响起的地方悄悄摸了过去！ 夜色之下，一幕震撼的场景出现在马小刀眼前！ 一两百人手持各式兵器混战一团，惨叫声不绝于耳，地上血流成河！ 靠近马小刀的一头，是玄水十三骑为首的黑山栏子，而对面领头的，是一个神色阴鸷全身披着黑色盔甲的男子，想来便是那个肩负火戎城城防的万户长耶律呼呼儿！ 不对！ 马小刀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这头领着一众黑山栏子厮杀的玄水十三骑只有四五人，金一和另外三人已然不知所踪！ 马小刀正满脑子疑惑之际，终于发现了金一等人的行踪，原来他们像自己一样，也躲在了对面的屋墙之上，此刻已经突然出手扑向了耶律呼呼儿，在其余三人出手凌厉解决了耶律呼呼儿周围的护卫后，金一直接和耶律呼呼儿动上了手！ 玄水十三骑也够贪心的，原来还想杀掉负责火戎城一城防护的万户长！ 马小刀在墙头上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开始津津有味瞧起了热闹！ 第209章 耶律呼呼儿 危险突如其来在马小刀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急忙身躯一缩，在墙头上一个翻滚躲了开去，腰间杀鹿已出鞘一半！ “别慌，是我！”一个魁梧的身影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出现在原来马小刀的藏身之处，狮状面具下的一双深邃眼眸正默默注视着下方那个已进行到白热化的战场！ 马小刀轻轻把杀鹿宝刀推回鞘中：“前辈，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别说笑了，如果这般便能吓死你，你也不配是那个只身入苦寒大荒京观海搏杀绒狄少主耶律天穹的马小刀了！”狂狮淡淡地道。 马小刀摇头苦笑道：“前辈，这明明是一番赞扬的说话，怎么听上去就那么别扭呢？” 狂狮还是没有看他：“马小刀，没想到你进步如此之快，如今竟然已是小宗师了！” 马小刀不卑不亢地道：“托您的福，这些时日还算有些长进！” 狂狮咧嘴一笑：“我说过的，只要你能挤身大宗师之列，随时可以来找我报仇！” “等着吧！”马小刀冷冷道，“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狂狮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说回眼前正事，这一仗你怎么看？” 马小刀缓缓走到他身旁俯首往下看去：“表面是为了抢夺拓跋宏与御医冯遥二人，其实真实的目标却是截杀耶律呼呼儿，在绒狄王耶律经天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前辈当真是敢想，反正我是很钦佩的！” 狂狮沉声道：“这些日子以来，绒狄王的臂膀已经折损不少，再杀一个耶律呼呼儿，他就更加无人可用了！” 马小刀咧嘴笑道：“如果我是耶律经天，自己钦点刚走马上任的耶律呼呼儿又死在了眼皮子底下，肯定要气得脑袋冒烟的！” 狂狮道：“要不是红凰王妃有自己的计划，我一早就带人直接杀入绒狄皇宫了，哪里用得着这般麻烦！” 马小刀心中一动：“前辈就这般有信心能杀得了绒狄王？” 狂狮点叹息道：“先前至少有八成的把握，现在只剩五成不到了！” 马小刀扭头问道：“何解？” 狂狮沉声道：“今日酉时之前，耶律经天手下的另外一个万户长耶律神机，已从北城门外的军机大营调来了三千精锐，把绒狄皇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马小刀眉头紧皱，顿时说不出话来。 “明日天亮，耶律经天就会在耶律神机的护送下前往军机大营，率领二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前去平红凰王妃之乱！”狂狮终于扭头看了马小刀一眼，“所以，你们夜幽这次恐怕要白走一趟了！” 马小刀神色有些凝重：“那个叫什么耶律神机的万户长，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说巧不巧，他就是绒狄第一神射手耶律破石的儿子，一身修为已接近大宗师的境界！”狂狮淡淡地道，“有这个人在，也是我没有直接杀向皇宫的原因之一！” 街道下面的最终战况已经浮出了水面，耶律呼呼儿带来的数百柔水栏子和都城禁卫被玄水十三骑带领的黑山栏子杀掉了大半！ 狂狮有些感概地道：“大概耶律经天也不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黑山栏子竟然会与柔水栏子同室操戈，他更想不到的是，黑山栏子多在战场上浴血死战，战力又岂是养尊处优的柔水栏子能比得上的？” 马小刀点头道：“这些年前辈贵为黑山栏子千目倌，怕是暗地里也下了不少功夫吧？” 狂狮嘿嘿地笑了起来，算是默认了。 柔水栏子和都城禁卫已溃不成军，耶律呼呼儿见势不妙，数刀逼退金一后，调转马头便窜向旁边一条巷子，似乎是准备逃回皇宫！ 马小刀皱眉道：“耶律呼呼儿就要逃了，前辈还不出手？” 狂狮摇头道：“现在全绒狄境内，值得我出手的只有两人，耶律呼呼儿不配！” 马小刀好奇问道：“我知道其中一个是那个耶律神机，还有一个是谁？” 狂狮故作高深莫测地道：“如果你还有机会见到耶律经天，那么就有机会见到那第二个人了！” 耶律呼呼儿已经策马消失在巷口，金一拔腿便追了进去！ “行吧！”马小刀见好戏已经落幕，转身欲走，“拓跋宏与御医冯遥已被我们抓走，夜幽此次的任务算是完成，热闹也看完了，我是时候回去和伙伴们汇合了，先告辞了前辈！” 狂狮摇了摇头道：“马小刀，你还不能走！” 马小刀停住脚步，诧异地道：“凭什么？” 狂狮笑道：“这世上，可没有白看的热闹！” 马小刀想了想，问道：“你还想如何？” 狂狮指了指耶律呼呼儿与金一消失的巷口道：“以后你们夜幽和我手下的玄水十三骑肯定还有合作的机会，能提前磨合一下也是好事！” 马小刀皱眉问道：“前辈是想让我前去和金一联手对付耶律呼呼儿？” 狂狮点头道：“凭金一的修为，虽然能杀得了耶律呼呼儿，但肯定不能全身而退，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金一不受伤，后面就能再多出些力气！” “我懂了！”马小刀叹息一声，“我现在就去！” 狂狮嘱咐道：“此地离皇宫不远，若是让耶律呼呼儿撑着回到皇宫与耶律神机汇合，我和玄水十三骑这次就算是白忙活了，所以你们得速战速决！” “知道了！”马小刀没好气地应了一句，展开身法开始在墙头瓦檐间腾挪跳跃，很快也消失在那条巷子之中！ 狂狮默默看着马小刀的身影远去，身躯微微一晃，人已经在原地消失不见！ 巷子里面幽暗得很，马小刀把身法发挥到了极致，如同鬼魅一般在巷子里急速穿行，很快便听见了前面传来叱喝打斗的声音，他脚下一弹掠上巷道旁边的墙头，继续拔腿往前追去！ 前方不远，耶律呼呼儿的坐骑已经倒毙在地，他手持刀柄镶嵌着宝石的弯刀和金一激斗着，向着巷子尽头的出口且战且退！ 金一的武器很是古怪，竟是七八片金光闪烁的圆形刀片，在金一手指诡异挥动之际，竟像是被一股无形力量操控着，不断剧烈旋转着攻向耶律呼呼儿！ 马小刀从墙头上高高跃起，轻盈落在巷尾，与金一一起把耶律呼呼儿堵在了巷道中间！ 耶律呼呼儿几刀逼退了金一，扭头看着马小刀，用绒狄话怒声问道：“你丫的又是谁啊？” 马小刀腰间杀鹿宝刀缓缓出鞘！ 耶律呼呼儿的目光落在杀鹿宝刀上面，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你就是那个天奉斥候马小刀？” 马小刀点了点头，用绒狄话回骂道：“我还是你大爷呢！” 第210章 杀万户长 金一双手手指微屈，那七八枚圆形刀片除了自身剧烈旋转之外，还围绕着他的身躯高高低低缓缓划着圈圈：“马小刀，你来干嘛？” 马小刀耸了耸肩道：“我也不想来，是你的主上央求我来的！” 金一脸色微微一沉：“我一人足矣，用不着你帮忙！” “你说了可不算！”马小刀身躯一沉，突然向着耶律呼呼儿疾扑而去，手中杀鹿撩起一抹寒芒，一刀劈向耶律呼呼儿的脑袋！ “你们真当我是死了不成？”耶律呼呼儿又从身后反手抽出了一柄模样相同的弯刀，交叉架住杀鹿宝刀后，右手弯刀反劈马小刀胸膛！ “玩双刀是吧？”马小刀瞬间往后滑退，收刀入鞘，手腕一抖双刃在手，向着耶律呼呼儿再次冲了过去！ 另一头，金一也再次出手，八枚圆形刀片激射耶律呼呼儿上中下三路！ 耶律呼呼儿冷笑一声，左手弯刀从诡异的角度挑出，把最近的一枚圆形刀片甩向了疾冲而至的马小刀！ “我去！”马小刀瞳孔顿时一阵收缩，双刃交叉抵住了圆形刀片的最前端，两种兵器相撞，火光四溅，“金先生，看着点你的兵器行吗？” 金一冷哼一声，伸手一招，那枚圆形刀片离开马小刀盘旋而回，再次加入了围杀耶律呼呼儿的战团！ 耶律呼呼儿一双弯刀挥舞得滴水不漏，叮叮当当声响不断，刀芒竟把所有的圆形刀片都阻拦在身躯半丈以外！ “啧啧啧，双刀刀法真是不错！”马小刀手持双刃再次冲向耶律呼呼儿！ “马小刀，别捣乱！”金一脸色微变！ 马小刀置若罔闻，逼近耶律呼呼儿后身躯瞬间倒仰，避开两片圆形刀片，手中双刃交叉箍住了耶律呼呼儿的右脚脚踝，张手往两片一拉，顿时鲜血飞溅！ 耶律呼呼儿吃痛，脸色变得狰狞，右手弯刀旋了一圈，反手一刀便向地上马小刀的胸膛插了下去！ 叮的一声脆响，一枚圆形刀片狠狠撞在耶律呼呼儿右手刀刃上，弯刀顿时偏了一偏，叮的一声插入马小刀身旁的青石街道上，青砖顿时四分五裂！ 马小刀双刃转而箝住了弯刀的刀身：“金先生，就是现在！” 耶律呼呼儿脸色有些慌张，提手便想抽回弯刀，不料马小刀双脚同时绞住了他的右臂，右手的弯刀一时间竟拔不出来了！ 马小刀高声喊道：“金先生，还不动手？” “马小刀，你找死！”耶律呼呼儿干脆举起左手弯刀戳向了马小刀的脑袋！ 金一双手一引，八枚圆形刀片有七枚没入了耶律呼呼儿的胸膛，最后一枚直接嵌在了耶律呼呼儿的喉咙之中！ 弯刀的刀尖在马小刀眼前半尺处戛然而止，随后哐当一声脱手掉在了青砖地面上！ 马小刀松了一口气，一脚踹倒耶律呼呼儿的尸身，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喃喃地道：“丫的，好险！” 金一走到耶律呼呼儿尸体前一一抽回自己的兵器，甩干血迹后收入怀中：“马小刀，难不成天奉斥候都是像你这般不要命的打法？” 马小刀收了双刃，捡起地上耶律呼呼儿的一对弯刀，轻轻喘着气笑道：“没办法，天奉斥候就喜欢拼命！” 金一见他捡起一对弯刀，皱眉道：“你这是……” 马小刀嘿嘿笑道：“怎么说都是绒狄万户长的兵器，肯定不是凡品，你看上面还有宝石，再不济也能卖些银子不是？” 金一低声骂道：“财迷！” 马小刀再次蹲下，从耶律呼呼儿身后取出两个刀鞘，把一对弯刀归鞘后插到自己后腰的束带之中，起身道：“一看金先生就没挨过苦日子！” 巷子尽头突然传来了许多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声，声势越来越近！ “走吧！”马小刀转身边走边道，“应该是皇宫那边的守卫听到风声赶来支援了！” 二人冲出巷子，见大街上一地尸骸，黑水栏子都已撤走，只有玄水十三骑的雷八爷还等在一边！ 金一上前问道：“其他人呢？” 雷八爷回答道：“战斗一结束，十三娘就按照之前商议好的，领着其他人去城北郁翠宫交接拓跋宏与冯遥了！” 金一回头对马小刀道：“马小刀，我估计他们已经交接完了，接下来由我们玄水十三骑负责带拓跋宏与冯遥出城，你赶紧去和夜幽的其他人汇合，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吧！今晚之后，估计整个火戎城就会闹翻天，各自保重！” 马小刀也不矫情，拱手说了一句：“金先生，后会有期！” 金一拱手还礼道：“后会有期！” 告别完毕，三人分了两个方向各自逃命！ 没多久，数百身穿铁甲的兵士就手执兵器汹涌而来，一个小头领越众而出，低头看着街道上的尸骸，脸色阴沉难看，猛然挥手道：“给我追，就算翻遍整个火戎城，也一定要把这伙胆大包天的逆贼揪出来，通通杀了为万户长报仇！” “是！” 数百铁甲兵士异口同声应道，声势震天！ 再说马小刀，与金一分别后，便把身法用到了极致，一炷香后便回到了城北的郁翠宫，四处打量了许久，确定周围没人后，才闪身窜入了郁翠宫中！ 已成废墟的院子之中，陆零三人见他终于赶了回来，连忙迎上前，陆零问道：“小刀，你没事吧？” 马小刀摇了摇头，问道：“那两个家伙呢？” 厉弦告诉他道：“已经被玄水十三骑的人接走了！” 马小刀轻喘着气道：“那就好！” 牛大宝好奇问道：“小刀，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马小刀道。 厉弦道：“先说好消息！” 马小刀点头道：“那个万户长耶律呼呼儿已经死了，死在我和金一的联手之下！” “太好了！”牛大宝拍了拍马小刀肩膀道，“可以啊，小刀，这样我们刺杀绒狄王就更方便了！” 马小刀摇了摇头，收起笑容道：“坏消息就是，又冒出了另外一个万户长耶律神机，还从城外军机营带来了三千人马，把绒狄皇宫护住了！” 厉弦诧异地道：“什么？” 马小刀无奈地道：“而且那耶律神机是个高手，据狂狮所说，修为已接近大宗师境界！明天他就会带着兵马护送耶律经天前往军机营，绒狄王要带兵御驾亲征了！” 三人听了都是一呆，久久没人说话了！ 外头突然响起了叱喝声和沉重的脚步声！ 马小刀扭头看向郁翠宫门口，咬牙道：“我去，来得这么快！” 陆零沉吟片刻后，吩咐道：“你们先随我入密道躲一躲，等风头过去了再想办法！” “好！”其余三人纷纷点头应道。 第211章 神机，妙算 亥时。 绒狄宫殿的御书房中，气氛很是压抑！ 换了一身雍容便装的绒狄王耶律经天坐在书案之后的椅子上，脸色相当难看，甚至已隐约有了一丝疲态！ 书案前面安静站了三人！ 绒狄王沉声道：“诸位，在自己掌控的都城之中，连区区拓跋宏和一个老御医都杀不死，看来这火戎城如今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行踪最是神秘的玄渊渊主也终于现了身，正是绒狄王的大儿子耶律天傲，他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中，沉声道：“父王，这次拓跋府的暗杀行动以失败告终，逃走的拓跋宏与冯遥已成了我们的心头大患，我们出手还是迟了！” “算了，要不是你提醒孤这两人不能留，孤还想不到要杀他们灭口！”绒狄王阴沉着脸道，“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了！” “红凰王妃肯定是想用这二人大做文章的！”耶律天傲的声音从黑袍中传了出来，“这二人要是在那些部落首领面前抖露出多年前的那件事情，我们免不了会有些被动！” 绒狄王冷笑道：“那又如何，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孤就不信了，单凭他两人的信口雌黄，就能动摇孤的王朝根本！” 万户长耶律神机是一个身材高瘦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玄色盔甲在身，更增添了许多征战沙场的杀伐气息：“王上说的是对的，大殿下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心，明天一早属下便护送王上前往军机营，只要在全军将士面前咬定那二人是被红凰王妃收买胡乱攀咬王上，军心就乱不到哪里去！” 绒狄王闻言眼睛一亮，拍座而起笑道：“不错，双方各执一词，孰真孰假谁又能说得清楚！只要他们乱不了军心，孤就能领军御驾亲征，顺利平掉那贱人的叛乱！” 耶律神机道：“只是狂狮叛投红凰王妃一事实在棘手，连我爹和耶律呼呼儿都死在了他的手上，恐怕不能再放任他不管了！” 殿中还有一个套着盔甲身材臃肿的将军一直没敢说话，正是绒狄都城禁卫军的最高统帅左呼图，听到这里后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插了一句：“王上，既然这狂狮屡屡坏事，能不能想个法子先把他杀了？” 绒狄王缓缓坐了回去，轻轻叹息一声道：“如今要杀他已是不易了，之前还怕他狗急跳墙，想不到竟已失控到这般地步！” 耶律神机沉默了一会，突然扭头看向耶律天傲，问道：“如果大殿下和属下联手，可有把握杀得了狂狮？” “加上我玄渊中的后手，应该有六七成以上的把握！”耶律天傲思索了片刻，“可如今我们在明他在暗，想把他引出来恐怕不易！而且，明天父王就要御驾亲征，时间上可能来不及了！” “时间还有，而且属下还有一个不错的法子！”耶律神机扭头看向绒狄王，“就看王上敢不敢冒险一搏！” 耶律天傲摇头道：“父王万金之躯，加上御驾亲征在即，自然不能冒险！” “王上和大殿下还想不明白吗？”耶律神机谆谆道，“对于我们和红凰王妃双方来说，狂狮的存在能左右大局，很是微妙啊！” 绒狄王疑惑问道：“怎么说？” 耶律神机解释道：“红凰王妃之所以敢叛乱起事，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狂狮肯与她结盟！狂狮若不死，我等就会一直如梗在喉，可是只要他一死，红凰王妃即便笼络了不少部落兵马，我敢说到了最后，她也会兵败如山倒！” “孤的确是被那狂狮掣肘得厉害！”耶律经天皱眉问道，“你先说一说办法吧！” 耶律神机道：“我们把三千兵马撤送回营，大开皇殿之门，引狂狮入宫刺杀王上！到时，便让他有来无回！” 耶律天傲摇头道：“你怎么确定狂狮一定会入宫？” 耶律神机笑了笑，反问道：“不然大殿下以为，他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离开火戎城？” 绒狄王倒吸了一口凉气，皱眉道：“你是说，他本来就想杀孤来着？” “十六年前，狂狮为了利益背叛天奉投靠王上，如今他自然也可以为了更大的利益背叛王上投靠红凰王妃！”耶律神机问道，“王上可曾想过，红凰王妃会给他许下什么承诺？” 绒狄王想了许久，缓缓摇了摇头！ 耶律神机继续道：“我记得王上承诺过狂狮，当我绒狄攻陷天奉之后，便许他一字并肩王的无上荣耀，对吗？” 绒狄王点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耶律神机微微一笑：“那么，有什么承诺，是比这一字并肩王更大的诱惑？” 一旁的左呼图惊诧地道：“难不成他想做绒狄王？可是红凰王妃又不是傻子，断然不会许下这种承诺吧？” 耶律神机摇了摇头道：“我以为，红凰王妃之所以会谋逆，并不是因为她自己想坐这绒狄宝座！大家别忘了，王上的兄长，我绒狄的上一任王耶律诰天还有一个女儿！我记得没错的话，好像是叫耶律明空吧？” 耶律天傲道：“她是想推自己的女儿坐上王位？” 耶律神机一语道破天机道：“如果红凰王妃许给狂狮的，是类似摄政王之类的承诺呢？” 殿中三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孤懂了！”绒狄王感慨地道，“摄政王的确比一字并肩王更有吸引力，换了是孤，也知道该怎么选！” 耶律神机继续问道：“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让红凰王妃更快地夺取王位，甚至都不用经过绒狄内战，狂狮会不会抓住不放？” 耶律天傲皱眉道：“这个机会，就是直接杀掉父王，父王一死，我们这边定分崩离析，王位唾手可得！” 耶律神机点头道：“除非狂狮已离开了火戎城，否则他肯定会入宫的，说不定还会把藏在暗中的那些帮手一同带来，那么我们就能以逸待劳，把这些潜藏的敌对势力全都揪出来消灭，火戎城也会重回海晏河清！” 绒狄王双手握拳，陷入沉思。 耶律神机劝道：“王上，狂狮这个所谓的最强斥候一死，红凰王妃必定也撑不了多久的！” 绒狄王扭头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耶律天傲，你怎么看？” 耶律天傲沉默了一会，点头道：“儿臣觉得可行！” 绒狄王咬牙道：“行，就按你们说的办！” 一旁的左呼图上前，右拳砸于心口，恭敬地道：“都城禁卫还有八百余人，狂狮若真敢来刺杀王上，我就让他们作先锋先消耗敌人一波，到时大殿下和万户长再出手收割不迟！” 耶律神机笑道：“退一步来说，倘若狂狮不敢入局，我们便按原计划行事，明天护送王上前往军机营，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 “亲手养出的白眼狼，孤当然得亲眼看着他死！”绒狄王起身，冷笑一声道，“耶律神机，撤兵！” 第212章 敢不敢玩一票大的 亥时未，城北郁翠宫，后院假山群中。 厉弦藏身在废井下方，正倚坐在密道入口闭目养神。 外面井口突然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随后有人在井沿轻轻敲了三下！ 厉弦双眼一睁，挽弓搭上铁珠子对准头顶上面的井口，沉声问道：“什么人？” “别动手，是我！” 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厉弦疑惑问道：“路十三娘子？” 夜色之下，一个女子的脑袋出现在井口，对着下面嫣然一笑：“登徒子，想不到你竟然还记得我的声音呢？” 厉弦冷冷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藏身之所的？” 路十三娘子冷哼一声道：“主上和红凰王妃是盟友，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知道的？” 厉弦收回鲸骨弓，问道：“你不是押送拓跋宏和冯遥出城前往图雅部落了吗？” 路十三娘子嘿嘿笑道：“登徒子，我只是从你们手中接收了那二人，可没有说过就是由我来押送他们去图雅部落吧？” 厉弦一时竟是无以反驳，片刻过后才冷声问道：“你来干嘛？” 路十三娘子收起脸上的嬉笑，正色道：“把你们伍长和马小刀叫出来！” 厉弦冷冷道：“你说叫就叫？” “我们主上来了，找你们有要事相商，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跟你们这趟潜入火戎城的任务也有关系！”路十三娘子把脑袋缩了回去，“出不出来，你们自己看着办！” 厉弦听了顿时有些郁闷，身后这时也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陆零已经带着马小刀和牛大宝从密道深处走了过来，便气呼呼地道：“老大，狂狮来了！” 牛大宝愣头愣脑问道：“破风，谁踩了你的尾巴，火气这般大？” 厉弦没好气地道：“你还说风凉话，滚一边去！” 马小刀很是疑惑：“我才刚跟狂狮分开不久啊，他怎么又来了？” 陆零点了点头：“我方才已经听见了！既然已经来了，那就上去见一见吧，瞧瞧他是什么来意！” 夜幽四人出了井口回到地面，夜色之下，果然看见了狂狮，正负手而立站在井口不远处！ 再远一些的地方，金一领着玄水十三骑的另外四人悄然等待，也没有走近过来！ 陆零迎上前道：“前辈这是……” 狂狮第一句话就直奔主题，沉声道：“诸位，军机营派来保护皇宫的三千精锐已经撤走了！” “什么？”马小刀刚和不远处的金一互相点头打完招呼，闻言顿时愣住，扭头看着狂狮道，“难道耶律经天已经提前前往军机营了？” “那倒没有！”狂狮摇了摇头道，“他如今还在皇宫之中！” 马小刀挠了挠头，喃喃道：“这我就看不太懂了，绒狄王这是想干嘛呢？” 狂狮沉声道：“没猜错的话，他是想引我入宫除之而后快！” 陆零点头道：“不错，这明显就是一个陷阱，耶律经天想在御驾亲征之前先解除后顾之忧！” 马小刀疑惑问道：“以前辈如今的修为，他们想杀你怕是不易吧？” 狂狮沉吟了一会道：“他们拥有皇宫这个地理优势，拓跋神机加上玄渊渊主，如果另外再有一些我还不知道的后手，结果如何也很难说！” 陆零问道：“那前辈这次过来……” 狂狮道：“我知道你们潜入火戎城是想刺杀绒狄王，诸位，敢不敢与我们一起玩一票大的？” 厉弦惊诧地道：“你们不会是想趁此机会杀入皇宫吧？那可是个陷阱，九死一生呢！还有，那三千绒狄精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杀个回马枪，到时我们全都得玩完！” 路十三娘子瞪了厉弦一眼：“雷八亲自看着那三千精锐出了北门，而且他也留在了北门盯梢，一有风吹草动会马上赶回来告诉我们！” “诸位，富贵险中求！”狂狮淡淡地道，“无论是什么样的陷阱，我狂狮从来不会放在眼里！” “你是谁？”厉弦语气酸酸地道，“你是两朝的最强斥候，到时候真打不过，狂狮前辈拍拍屁股走人谁拦得住，我们怎么办？” 狂狮听了也没有生气，淡淡地道：“玄水十三骑也会跟我一同前往，难不成我也会舍弃他们？” 厉弦低声嘟囔道：“生死跟前，谁知道呢！” 陆零轻声叱责道：“破风，不得无礼！” “好的伍长，我不说话了！”厉弦耸了耸肩，抬脚走到了后面，一屁股在井沿上坐了下来！ 狂狮看着陆零道：“你们不必现在就答复我，可以先考虑考虑，不过别想太久！我决定了，一到寅时就动手！” 陆零开口道：“前辈，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行，我会直接在皇宫等你们！”狂狮领着一众手下转身往假山外面走去，低沉的声音缓缓传了回来，“希望今晚能有这个荣幸，和你们夜幽再次并肩作战！” 看着狂狮等人离去后，夜幽四人在井口边陆续坐了下来！ “这是个陷阱无疑！”厉弦扭头看着陆零道，“老大，你来决定吧，去不去我都随你！” 牛大宝也点头道：“老大，我也是！” “这一次可能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险！”陆零轻声道，“毕竟这里不是苦寒大荒，我们如今可是身处绒狄腹地火戎城，要去的可是绒狄皇宫，刺杀的可是绒狄王耶律经天！” 马小刀沉默了一会，抬头道：“诸位，这本来就是胡官给我们的任务，现在既然又有了希望，那就更加不能放弃了！” “行，那就去吧！”陆零伸出右手！ 其余三人凑到近前围成一圈，陆续把自己的右手叠了上去： “不离不弃，同生共死！” 陆零抽回手掌，吩咐道：“现在离寅时还有些时间，大家先回密道养精蓄锐，在寅时之前赶到绒狄王宫！” “是！”厉弦与牛大宝一同开口应道。 “马小刀留一下！”陆零轻声道。 厉弦与牛大宝对视一眼，面具下的嘴角一同咧了开来，先后跳下了废井之中！ 马小刀坐到了陆零的身旁：“阿零，怎么了？” 陆零轻轻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了马小刀的肩膀上：“没事，我就是想单独跟你呆一阵子，你不用说话，让我靠一下就行！” 马小刀伸出左手紧紧握住了她的右手，柔声道：“好！” 第213章 入局 宵禁中的火戎城一片静谧。 所有的街道上都是空无一人，不仅寻常百姓，连平日夜晩宵禁也会分组巡城的柔水栏子和都城禁卫全都不见了踪影！ 更夸张的是，居于火戎城中部偏北的皇宫正门门户大开，门口也不见一个守卫！ 不明就里的人肯定会以为这是座鬼城！ 只有知晓内里秘密的人，才会知道这是绒狄王耶律经天以全城做局，诱最强斥候狂狮以身赴死！ 寅时，狂狮领着玄水十三骑中的五人出现在皇宫门前，分别是金一、木二、水三、火四、和路（露）十三娘！ 云七、电九、霜十和雪十一最早便死在了截杀拓跋破石的一役之中！ 而雷八爷正暗中盯着北城门！ 土五、风六和雨十二则是负责押解拓跋宏和御医冯遥前往图雅部落！ 金一笑道：“主上，绒狄王把口袋都张好了！” 狂狮脸上戴着狮状面具，语气中满是不在乎：“那我今日便如他所愿！” 路十三娘子轻声道：“主上，夜幽四人来了！” 狂狮扭头看去，果然看见了以陆零为首的夜幽小队出现在另一边的大街上！ 陆零背负雪白长枪流光走到狂狮近前：“前辈！” 狂狮笑着问道：“想好了，真要趟这浑水？” 陆零点头道：“机不可失！” 狂狮点头笑道：“好，那我们就一起入局，一起破局！” 双方加起来共十人，各自在狂狮和陆零的带领下，抬脚走向宫门！ 进了宫门后，走在后头的厉弦看清楚皇宫里面的状况后神色不由得一窒：“乖乖，这怕是有近千人了吧！” 柔水栏子和都城禁卫加起来八百多人，手中兵器已尽数出鞘，没有任何一人开口说话，所有人都沉默着，用目光死死盯着刚踏进宫中的十人！ 军队后头督战的，是一个穿着盔甲身材臃肿的胖子，手中握着双锏，正是柔水栏子和都城禁卫的最新统帅左呼图！ 马小刀皱眉道：“诸位，这是一场硬仗啊！” 两扇宫门徐徐关上，大战一触即发！ 那八百人的尽头，左呼图身后是中间雕龙的龙壁石阶，石阶之上的中央摆了一张黄金宝座，上面坐着一身王袍加身的绒狄王耶律经天！ 耶律经天左边站着一身黑袍的玄渊渊主耶律天傲，手中执着一根乌黑长枪！ 右边，拓跋神机腰挎弯刀闭目而立，整个人在默默蕴养杀意！ 狂狮毫无惧色缓步上前，左边是玄水十三骑的五人，右边是夜幽四人，十人一字排开，面对绒狄八百兵士！ 耶律经天在黄金宝座上慢慢站了起来，隔着八百兵士居高临下打量着狂狮：“孤的右仆射，你果然来了！” “还是吗？”狂狮笑道，“要不，王上还是叫我狂狮吧！” 耶律经天脸色肃然：“狂狮，孤一向待你不薄，为何叛孤？” “我记得很多年前，王上曾经托人赠过我一句话！”狂狮收起笑容，“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耶律经天点了点头道：“孤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 狂狮淡淡道：“所以，我就叛了！” “那孤和你之间，就没必要再说什么了！”耶律经天扭头看向狂狮的右边，目光落在马小刀腰间的杀鹿宝刀上，冷冷道：“你就是害死我五个儿女的那个天奉小斥候马小刀！” 马小刀上前半步，点头道：“如假包换，我就是天奉少斥候马小刀！” 耶律经天咬牙切齿道：“很好，不曾想竟把你也引了来，这般就省事了！我五个儿女的在天之灵，今晚应该可以安息了！” 马小刀耸了耸肩：“这就难说了！” “左呼图！”耶律经天沉声道，“这十个人，我全都不要活的！” “属下遵命！”左呼呼手执双锏上前一步，恕喝一声道，“绒狄好儿郎们，给我杀！” 没有人开口回应，但那八百柔水栏子和都城禁卫瞬间如潮水一般涌向狂狮等人！ 狂狮没有回头，朗声笑道：“诸位，都到这个境地了，有什么本事都别藏着掖着了，都使出来吧！” 说完，狂狮赤手空拳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让我先来热热身！” 身后九人紧随其后，瞬间被人潮淹没！ 夜幽四人前三后一，陆零居中，马小刀和牛大宝分列左右，一涌而来的绒狄兵士像是撞在了一堵墙上，根本冲不过这条三个人的防线！ 厉弦在后面不断挽弓，无数流光络绎不绝射入绒狄兵马之中，惨叫声不断响起！ 但更多的绒狄兵士继续冲杀了上来！ 火戎城西门外，旷野之中。 夜色之下，一个魁梧的身影向着城门拔足狂奔！ 城头上的守兵开头并没有察觉到城外的异样，到发现状况时，那个身影已奔至离城门三十丈外，然后突然一拐，向着城门右边的城墙直掠而上！ “不好，有人闯城！”有守兵怒吼道。 那人双脚连蹬之下，身躯眨眼已拔高十丈，去势用尽之时，他从腰间拔出一双短刀，当作凿子一般依次插入城墙之中向上继续攀升！ “弓箭手快来，别让他爬上城头！”墙头的十数个挽弓守兵慌忙冲来，举弓准备向下射去！ 不料那人速度惊人，弓箭还没射出之际，竟一瞬间就掠上了墙头，两柄刀刃翻卷的短刀上下翻飞，那十余个箭手瞬间被他杀死了大半！ 那人去势不停，直接扔中右手短刀钉死了一个守兵，身躯往城头的另一边继续冲杀，右手一把捏住了另外一个守兵的脖子，以疾冲之势直接带着那个守兵跃下了内城！ 一声闷响，两人一同落入城中，那个绒狄兵士直接被吓懵了，呆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 闯城之人扔掉手中的另一把短刀，对着他咧嘴一笑，用娴熟的绒狄话问了一句：“兄弟，王宫在哪个方向？” 那个兵士身躯一震，这才回过神来，颤抖着伸手往南指去！ “多谢！”闯城之人一个手刀把他砍晕，看了那些闻讯赶来的绒狄兵士一眼，哈哈大笑着拔腿往南奔逃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一众绒狄兵士的眼皮子底下！ 一众追赶的绒狄兵士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第214章 局中有局 拓跋神机上前两步，双手攥拳，指间骨骼咯咯作响，他扭头看向王座另一边的耶律天傲，沉声道：“大殿下，除了狂狮，不曾想那马小刀和白衣女子也是小宗师境界，八百柔水栏子和都城禁卫怕是撑不了多久！” 手执玄枪脸容藏匿在黑袍之中的耶律天傲问道：“拓跋兄的意思是？” 拓跋神机手执腰间刀柄，满脸森然地道：“趁着还有人拖着其余几人，你我联手，速战狂狮！” 耶律天傲沉吟了片刻，点头道：“行！” “动手！” 两人从绒狄王耶律经天两侧一同掠出，瞬间扑向了冲杀在最前端的狂狮！ 玄水十三骑中的木二距离自己的主上最近，见状手持一双造型古怪的巨大木锤扑向拓跋神机！ 不远处的狂狮看见后，皱眉喝止道：“木二，回来！” 铮然一声金属声响，木二脸上有刀芒亮起，人在半空被拓跋神机一刀劈中胸膛，鲜血顿时向四周飞溅！ “啊！” 木二吼出一声凄厉惨叫，中刀之后咬牙忍痛把手中一对木锤向着拓跋神机与耶律经天分别砸了过去！ 一对木锤在二人身前各自炸开，里面迸射出无数细小锋利的木锥，向着拓跋神机与耶律天傲的胸膛面门激射而至！ 耶律天傲一柄玄枪舞得滴水不漏乌光成墙，瞬间那些木锥全都被砸成了粉末，他的身形丝毫没有停滞，枪如玄龙刺向地面赤手空拳的狂狮！ 而拓跋神机出手更加狠辣，舞出一片刀光击落了全部木锤之后，身躯一闪已掠到木二面前，一刀从左肩到右肋直接把木二的身躯劈成了两半！ 鲜血淋洒一地，木二的残躯跌落地上！ 以金一为首的玄水十三骑几人脸上皆露出了悲恸的神色，纷纷怒吼着向这边冲杀而来！ 狂狮身上的杀机汹涌而出，凌厉一拳砸在耶律天傲的玄枪枪身把他逼退几步之后，大步流星扑向拓跋神机！ 拓跋神机两刀杀一人，此时身上气势也是大盛，执刀冲向狂狮，口中怒吼道：“狂狮，还我父亲命来！” “这般孝顺，不如我送你去和他团聚好了！”狂狮冷笑一声，侧身避过对方势如破竹的一刀后，转身飞起右脚直踹对方胸膛！ 这时，耶律天傲的枪尖已刺到了他的小腿跟前！ 狂狮右脚沉地，右手指尖递出在耶律天傲的枪尖上轻轻一弹，玄枪顿时倒震了出去！ 正是当初狂狮用来对付陆零牵机丝的佛门指诀《拈莲花指》！ 三人很快混战一团，打斗的地方也从龙壁下方的广场转移到了宫墙之上，又从宫墙之上打到了琉璃宫顶！ 地面上，八百柔水栏子和都城禁卫在夜幽四人和玄水十三骑剩余几人的冲杀下渐渐地有些支撑不住了，很快已有过半人数倒在了血泊之中，剩余几百人也只是勉强抵挡着，眼看形势开始慢慢向陆零所在一方倾斜！ 左呼图气得嗷嗷直叫，怒吼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几百人拦不住这区区几个人？发什么呆，继续给我冲啊！” 陆零双手执着枪尾抡了一圈，枪尖把围攻上来的七八个守卫准确无误地割了喉咙，她右手震落枪尖的血迹，扭头冲向不远处的左呼图，同时不忘对在身旁策应自己的马小刀道：“马小刀，我去对付那个矮胖子，你去帮金先生他们吧！” 马小刀手中杀鹿挥舞得很是流畅，接近他身边的敌人一个接一个中刀倒在了地上，他扭头看向金一等人的方向，大声喊道：“金先生！” 金一双手操控的圆形刀片已达十片，头也不抬大声道：“这些杂碎交给我们，你先去杀耶律经天！” 马小刀对着身后的厉弦和牛大宝点了点头，杀鹿入鞘后换了双刃在手，俯腰在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很快到了龙壁之下五丈处！ 绒狄王耶律经天脸色狰狞，坐在王座之上，伸出右手对对着马小刀勾了勾手指，戏谑地道：“马小刀，来啊，来杀孤，孤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马小刀疾冲前行，双脚一弹高高跃起，手执双刀扑向耶律经天！ 耶律经天抬头，嘴角一咧露出了一个奸黠的笑容：“来得好！” 马小刀人在空中心中一凛，一股危险的感觉顿时在脑海中莫明生起！ 嗖嗖嗖～ 随着势大力沉的破空声不断响起，耶律经天身后的大殿之中突然射出无数利箭，密密麻麻如过境蝗群一般噬向马小刀！ 而且不是普通的弓箭，而是由劲弩射出的弩箭，威力比普通弓箭强了不止一两倍！ 更让人心惊的是，那殿中竟然还藏匿了这么多的人马！ “马小刀，小心！”陆零一枪逼得左呼图狼狈后退，提枪正想冲向马小刀，却被那左呼图扛刀再次缠上！ 马小刀人在空中深呼了一口气，双手短刃挥舞出无数残影，把激射到身前的十数支劲弩砍落在地！ 耶律经天身影从王座中飞掠而出，在马小刀双脚触地之际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掠到马小刀跟前，飞起一脚朝着他的胸膛踹了过去！ 马小刀双臂交叉胸前硬扛了这一脚，身躯倒飞出去重重摔在龙壁下方的人群之中，踉跄爬起之后，伸手擦去了嘴角的一丝血迹！ 龙壁上方，耶律经天缓缓收脚，冷笑道：“马小刀，你不会以为，我这个曾经的绒狄王朝兵马大元帅是浪得虚名的吧？” 马小刀呸的一声吐掉口中的血水，抬头看向耶律经天身后的大殿，如蚁群一般的黑甲军队手持劲弩从大殿中鱼贯而出，杀气凛然！ 耶律经天得意大笑道：“是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孤明明把三千大军撒走了，这里还会有一千手持攻城劲弩的兵马？那是因为孤用宫中一千太监奴仆替换了他们出城，换你们天奉话来说，这应该是叫偷梁换柱！” “了不起！”马小刀冷冷道，“耶律经天，你果然狡猾得像一条毒蛇，难怪能弑兄夺位，成为新的绒狄之王！” 耶律经天收起脸上笑容，一字一字凶狠地道：“马小刀，今天你必死无疑！” 第215章 苦战 左呼图一柄弯刀舞得密不透风，打斗之余还不忘伸出鼻子去嗅空气中从陆零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模样很是猥琐地道：“姑娘，动刀动枪打打杀杀多不好，要不我们换到床榻上再好好打一架，如何？” “找死！”陆零目光如寒，流光杀意更盛，枪出如龙一般刺穿了那层层刀光，枪尖钉入左呼图右肩三寸深！ 左呼图吃痛，身躯急速后退，同时一刀架开了陆零手中的雪白长枪，脸上的戏谑神色已经消退不见，有些头皮发麻地道：“好一个凶狠的白衣小娘子！” 陆零娇躯一晃瞬间出现在左呼图身前，一脚狠狠踹中了他那披着盔甲大腹便便的胸膛，咚的一声闷响，左呼图肥猪一般的身躯直接被身材娇小的陆零一脚踹飞，飞出四五丈后重重砸在人群之中，顿时被摔得晕头转向，半天没回过神来！ “统帅大人，您没事吧？”旁边连忙有都城禁卫上前搀扶。 “呸！”左呼图吐出口中血水，气急败坏吼道：“都给我上，谁能抓住这贼婆娘，本统帅重重有赏！” 一众都城禁卫和柔水栏子怒声壮胆，挥舞着各式兵器再次杀向陆零！ 陆零手中一震长枪，缓步迎入人潮之中，手中长枪幻化出道道枪影，惨叫声此起彼伏，一袭白衣如入无人之境，迅速杀近左呼图！ 左呼图被吓得心胆俱寒，起身便想往人多的地方退去：“小的们，给我拦住她！” 陆零甩出手中长枪，一道白色流光穿掠过众人之间的缝隙，准确无误地钉入了左呼图的后背，枪尖带着血迹从他前胸透体而出，左呼图身形一滞，缓缓向地上倒去！ 其余守卫见统帅身死，一个个吓得满脸惊恐，情不自禁向后陆续退去！ 一道雪白细小的牵机丝从陆零的右袖之中快速游出缠住了流光的枪尾，绷直一扯，长枪流光重新回到了陆零手中！ 周围守卫又吓得退后了几步！ 陆零抬头看着琉璃瓦项上斗得不可开交的三人，目光继而落在绒狄王身后那群黑压压的兵士身上，脆声道：“破风配合金先生等人解决剩余敌人，蛮牛随我去凿那千人阵！” “收到，老大！”牛大宝左手持盾，右手反手从背后抽出巨刃裂陨，拖在地上火声四溅，眨眼便冲上了龙壁！ “马小刀，耶律经天还是留给你！！”陆零一袭白衣掠过龙壁台阶，潇洒扑入那千余黑甲兵士之中！ 马小刀挥动双手短刃捅死了五六个冲到自己跟前的柔水栏子和都城禁卫，脚下开始加速，再冲扑向龙壁之上的绒狄王耶律经天！ “马小刀，你真是不知死活！”耶律经天腰间金刀出鞘，迎住马小刀厮杀了起来！ 众人正苦战间，北边夜穹上突然炸开一朵灿烂的金色烟火！ 正与一众守卫酣战的金一抬头看着那朵烟火讯号，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抬头高声对琉璃瓦项上的狂狮道：“主人，雷八传讯，绒狄大军再次入城了！” 狂狮独自迎战绒狄最强的两个战力，竟丝毫不显狼狈之态，出手之余高声吩咐道：“速战速决！” “是！”金一咬了咬牙，把周遭那八张圆形刀片催谷到了极致，和身边几个同伴一起，迅猛收割敌人的性命！ 八百柔水栏子和都城禁卫很快便只剩下一百来人还在垂死挣扎，皇宫的白玉地台上尸骸堆积，血流成河！ 就在此时，火戎城东门和南门先后炸响了两朵璀璨烟火，模样与先前玄水十三骑雷八在北门发出的略有不同！ “老大，是天奉斥候同袍的讯号，我们的支援来了！”厉弦精神顿时为之一震，怒声吼完以后，他伸手往腰间皮囊中一掏却掏了个空，铁珠子已经打尽了！ “他的铁珠打光了，大家快上啊！”旁边有柔水栏子和都城禁卫瞧见了端倪，提着兵器疯狂涌向厉弦！ 厉弦反手把鲸骨弓负在身后，右手从腰间抽出软剑绕指柔，不退反进扑入人堆之中，片刻之后飘零剑法炸起道道剑芒，涌至他身旁的一众绒狄守卫人仰马翻！ 绒狄王见势不妙，几刀逼退了马小刀后，在四五十个持弩兵士的簇拥下向大殿退去！ “阿零，耶律经天要逃了！”马小刀见状，咬牙继续向着耶律经天冲杀，却被不断涌上来的黑甲弩兵阻挡，始终离耶律经天有着二十余丈的距离！ 耶律经天一边踉跄逃向大殿，一边抬头打量四周战况，拓跋神机与自己的大儿子刀枪联手，竟然还是被狂狮赤手空拳拖住！ 而那八百柔水栏子和都城禁卫已死伤殆尽！ 看这情况，甚是不妙！ 耶律经天脸色异常难看，加快脚步往后退去：“护孤进入大殿，只要撑到军机营大军赶来，这些贼人都得死！” “是，王上！” 所有持弩兵士向着绒狄王不断靠拢，离宫殿大门已不足百步！ “耶律经天，别想逃！”一掠白影急速掠过一众兵士，手中雪白长枪朝着他的后背气势凌厉地捅了下去！ 三个绒狄兵士忠心护主，陆续以身躯作肉盾挡在耶律经天身前！ 噗的一声，利器入肉，长枪流光瞬间穿透三人的身躯！ 最外头一个兵士双手死死攥住流光枪身，嘴里不住涌出乌黑的鲜血：“王上……快走……” 绒狄王耶律经天大惊失色，拼命向大殿方向逃去！ 周遭其余兵士见陆零兵器被控制，一同挥舞着弯刀朝陆零砍来！ 陆零松开长枪，双袖四根牵机丝悄无声息蜿蜒游出，陆续钉死身旁七八个绒狄兵士，剩下的被如鬼魅一般掠来的马小刀双刅翻飞杀出了一片空档！ 陆零走过那三个被流光串在一起的兵士，右手握住枪尖对下一尺的位置往前一抽，整根长枪带着一溜鲜血脱体而出，鲜血溅红了她的半边身子！ “女魔头，我跟你拼了！”旁边一个绒狄兵士挥刀砍来，被陆零以枪身作棍狠狠扫在胸膛，顿时喷出一口鲜血跌飞出去，眼见已是不活！ 陆零提着一柄染红的长枪，继续走向耶律经天！ 琉璃瓦项之上，耶律天傲和拓跋神机久攻狂狮不下，眼晴余光看见大殿门口的景像，手拖玄枪便扑了下去：“拓跋兄，狂狮先交给你了！” “大殿下！”拓跋神机脸色一变，一人独战最强斥候狂狮，渐渐地便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大殿门口，陆零蓄势投出了手中的长枪，枪尖直指耶律经天的后背！ 一道黑影及时掠至，手中玄枪横砸，把长枪流光击飞上天，急速旋转几圈后铮地一声倒插在陆零身前两丈处，枪尾不住颤抖！ 耶律经天逃过一劫，在一众持弩黑甲兵士的保护下终于躲入了大殿之中！ 第216章 功亏一篑 火戎城南城门率先被天奉斥候偷袭攻破，数百名斥候如追星逐月般掠入城中，或与残存的绒狄兵士缠斗，或身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各条大街小巷之中！ 他们的身影虽然分布零散，但隐约看去，目标却都是城北的皇宫！ 一脸沟壑的老人在两名斥候百长的搀扶下，后头还另外跟随着三位英气逼人的斥候百长，一边佝偻着身躯一边咳嗽着，缓缓登上了火戎城的南门城楼！ 有斥候搬来了一张椅子，老人喘着气缓缓坐下，抬头居高临下看着远处金碧辉煌的皇宫，松开了捂住嘴巴的手掌，掌心里沾了一大滩鲜红的血迹！ 站在他右边的斥候百长长夜语气中甚是担忧：“师父，你的病……” 老人正是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千候官胡犁，斥号狐狸！ 胡犁咧嘴一笑，伸出枯瘦的右手擦了擦嘴角淌出的血迹：“不曾想我胡犁有生之年竟能登上这绒狄都城的城头，也算是死得其所，值了！” 遥远的东门火光冲天，似乎在同一时间起了骚乱！ 站在胡犁左边的斥候百长脸上戴着弥勒佛的面具，正是胡犁手下另一个斥候百长笑佛：“胡官，东门的麒麟和凤凰也应该得手了！” 胡犁点点头，坐在椅子上默默盯着前方远处的皇宫，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和锦囊递给徒弟长夜，浑浊的双眸中光芒开始渐渐消散：“诸位，老夫大限已至，能撑到此时此地已是心满意足，人生路短，老夫就不等诸位，先行一步了！请诸位好好辅助那个少年，度望府的未来就拜托大家！” 话音刚落，胡犁就缓缓合上了双目，脑袋无声无息垂了下去！ 城头之上，众人皆是神色悲恸，不约而同单膝跪倒在了胡犁的身前！ 长夜捧着令牌和锦囊，哽咽着道：“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斥候百长长夜，恭送千候官！” 旁边的笑佛双眸通红：“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斥候百长笑佛，恭送千候官！” “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斥候百长不动山，恭送千候官！” “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斥候百长玲珑子，恭送千候官！” “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斥候百长肉菩萨，恭送千候官！” 夜穹之上一抹白影不住盘旋，接连发出了数声悲鸣！ 散于火戎城各处的天奉斥候听见玉爪小白的悲鸣后都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向着火戎城南门的方向单膝下跪，片刻之后红着眼起身，继续奔赴各自的前线！ 军机营两千兵马从火戎城北门涌入城中，在距离皇宫三里地的主街上被一个赤手空拳的魁梧大汉拦住！ 有一将军越众而出，怒声叱责道：“拦路者何人，可知这是死罪？” 魁梧大汉哈哈大笑：“本人痴虎，今日只求只身赴死，阻止尔等前往皇宫救驾！” 将军面色如寒，挥手道：“杀无赦！” 红凰王妃座下最忠心耿耿的侍从痴虎，以一人之力搏杀三百绒狄精锐后，终因寡不敌众力竭而亡！ 军队正准备继续驰援皇宫，前方各处街道巷口突然又涌出了数百天奉斥候，如同神兵天降一般，与绒狄军队在大街上展开了更为惨烈的厮杀！ 皇宫之中，牛大宝也隐约听见了玉爪小白的叫声，驻足问道：“小刀，是胡官来了吗？但是小白的叫声怎么如此悲伤？” 马小刀心头涌起莫明的哀伤，喃喃地道：“胡官怕是……” 陆零正与耶律天傲在大殿之前激战，一黑一白两柄长枪你来我往，招招皆是险象环生！ 琉璃瓦顶上，拓跋神机嘴角淌着鲜血，身上已有多处受伤，正不停地喘着粗气，模样很是狼狈！ 狂狮右肩上有一道浅浅的刀伤，不过也仅此而已，其他并无大碍！ 蓄势片刻之后，狂狮再次扑向拓跋神机，二人再度激战一处！ 数十招之后，狂狮一声怒喝，左手挥出了势大力沉的一拳重重砸在拓跋神机手中的弯刀刀身之上，强横的拳劲带着弯刀重重砸在拓跋神机的胸膛，拓跋神机一口鲜血喷出，身躯从琉璃瓦顶上直飞了下来，噼啪一声摔在地上，砸得白玉地台寸寸粉碎！ 不多久，鲜血便从拓跋神机身躯缓缓流出，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拓跋神机战死！ 与陆零激斗中的耶律天傲见状，眉头皱得更加厉害，在佯攻几招逼退陆零之后，突然撒枪向着大殿门口急速逃窜！ 陆零正想去追，其他的绒狄兵士已经堵了过来，她正厮杀之际，突然瞧见马小刀竟从殿门口的一个角落凿穿了绒狄兵士的堵防追入了大殿！ “耶律经天，受死吧！”大殿之中，马小刀手持双刃杀红了眼，挡在身前的绒狄兵士全都被他一双短刃放倒在地！ 耶律经天扑向黄金宝座之后的墙壁，伸手在墙上某处按了几下，一处机关门户悄无声息打开！ “耶律经天，别逃！”马小刀咬牙放倒几个绒狄兵士冲了过去！ “马小刀，想杀孤，下辈子吧！”耶律脸上带着狞笑，闪身进了密道之中，转身看着再次被自己的兵士纠缠住的马小刀，冷笑着道，“你若不死，咱们在战场上见！” 机关缓缓合上，耶律经天的脸庞很快便消失在墙壁之后！ 绒狄王竟然逃了！ 功亏一篑！ 马小刀懊恼不已，被数十个手持长戈的兵士连捅带砸直接轰出了大殿，脑海中一瞬间有危险的感觉一闪而过，马小刀连忙转身，却看见耶律经天的玄枪已捅到了身前！ “马小刀，害我弟妹五人，拿命来！”耶律天傲怒吼道。 马小刀左肩中枪，电光火石之间，他用双刃交叉压死了对方的枪头，高声喊道：“阿零！” 一袭白衣掠过夜空，双袖中八根牵机丝疯狂涌出，收割完前方七八个绒狄兵士的性命外，快速游走缠向耶律天傲！ 耶律天傲直接弃枪，身形急掠而起扑入了大殿！ 黑甲持弩的绒狄兵士再次汹涌而来，把大殿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马小刀还想咬牙再冲一次，却被陆零拉住：“小刀算了，时机已失，耶律经天已经逃走，先撤吧！” 不远处，厉弦一柄绕指柔挥舞起漫天剑芒，高声吼道：“老大，敌人的援军到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马小刀神情很是沮丧，无奈点头道：“好吧，走！” 皇宫大门外，无数绒狄兵士直涌而入！ 众人一路冲杀，很快便回到了狂狮身旁！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狂狮叹息一声，“看来今晚耶律经天是命不该绝了！诸位，绒狄兵马已经杀到，快逃吧！别走皇宫正门，从侧边宫墙翻出去！” 夜幽四人相互对视一眼，纷纷揖别狂狮和玄水十三骑几人后，从旁边的宫墙上陆续撤走！ 宫墙之外，马小咬牙道：“可惜了，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第217章 传承 那二千绒狄精锐虽然人数上占了优势，但和数百天奉斥候在大街上的一战仍旧异常惨烈，大战下来直接折损了六七百个兵士！ 但天奉斥候的损失却更加惨重，只有四五十人带伤浴血杀出了重围！ 入城的绒狄军队被痴虎与一众天奉斥候拦阻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皇宫里面的战况已经尘埃落定！ 随后不久，北门再次涌入二千兵马，和那一千三百多人汇合一处驰援皇宫！ 夺回皇宫的控制权后，绒狄王耶律经天再次现身，叱令军队对整个火戎城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剩余的天奉斥候在一众百长的接应下且战且退，被迫全部撤出了火戎城！ 卯时，东方天边才微微亮起！ 火戎城往东南方向二十里，一处无名山谷之中人头涌涌，男女老少一百来人脸上都戴着斥候面具，一个个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周围的气氛中弥漫着淡淡的哀伤！ 夜幽四人在其他斥候的指引下走入了鸦雀无声的同袍之中，顺着他们让出来的夹道一直走到了人群的尽头！ 前方用树木搭了一个半人高的简陋木台，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千候官胡犁正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双目紧闭神色安详，仰天躺在木台之上！ 木台两边，一字排开七位斥候百长，只有中间二人是熟悉的面孔，分别是长夜和笑佛！ 长夜和马小刀对视了一眼，红着眼点了点头：“你们来了！” 夜幽四人默默脱掉各自的斥候面具，单膝跪倒在木台之前，都是双眼通红神情戚戚！ 长夜沉声道：“小刀，师父下令让你们夜幽小队混入火戎城刺杀绒狄王之时，就已经决定了，要举全北府之力作你们后盾的！” 马小刀泪水滑过脸颊，喃喃地道：“他的身体……前辈，你不该让他来的！” “他才是北府的千候官，我们只能奉命行事！”长夜苦笑了一声，低头道，“师父跟绒狄斗了大半辈子，这次虽然未能成功刺杀绒狄王，但能亲自站上火戎城的城头，也是他的心愿之一！” “这代价，太大了！”马小刀上半身深深趴了下去，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小刀，你起来吧！”长夜与笑佛等一众斥候百长对视了几眼后，轻声道，“师父临死前有东西留给你！” “给我？”马小刀直起身子，挂着泪痕的脸上满是惊诧。 笑佛在一旁沉声道：“马小刀，站起来！” 除了夜幽几人，其余斥候的神色俱是有些古怪，马小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站起了身子！ 长夜从怀中掏出两样物事，双手捧着上前几步，肃然道：“马小刀，接着！” 马小刀伸手接过，看着手心中的令牌和锦囊，疑惑地道：“前辈，这是什么？” 长夜与笑佛一同向着马小刀单膝下跪！ 另外几位斥候百长也跟着单膝下跪！ 然后是所有的天奉斥候，一同向着马小刀单膝下跪！ 陆零顿时愣住！ 厉弦和牛大宝也一同愣住！ 马小刀有些手足无措地环视了一圈山谷中的所有人，目光最后落回长夜身上，心中震惊地道：“长夜前辈，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长夜抬头，一字一字地道：“马小刀，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的新一任千候官，你手中的是代表千候官身份的千候令，以及我师父留给你的锦囊！” 马小刀一听顿时吓呆了，片刻之后回过神来，手忙脚乱把手中东西递回长夜道：“前辈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我不过是个刚加入度望府半年的小小斥候，哪里担得起这般重任？” 笑佛在旁沉声喝道：“马小刀你严肃点，这不是开玩笑！” 马小刀连忙摆手道：“我资历尚浅，万不敢做这千候官的！笑佛前辈，长夜前辈，这人选不是应该从你们百长里面挑选吗？怎么着也轮不到我吧？再说了，我前面还有伍长呢，我伍长陆零比我更厉害，她更有资格继承胡官的遗志！” 长夜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历届千候官都有举荐继任者的权利，师父选的是你，而且太子殿下和太子太傅也一同向陛下举荐你，陛下已经首肯了！” 马小刀目瞪口呆！ 陆零在一旁轻声劝道：“小刀，既然这是陛下和太子的意思，你也不必推卸了！” 马小刀摇了摇头，喃喃道：“可是我何德何能担此重任？” 单膝跪倒在马小刀身后的厉弦伸手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道：“小刀，应允吧，胡官既然选择了你，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牛大宝也点头道：“是啊小刀，这可是无上的荣耀，百长和虎姐在天之灵看见，也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可是……”马小刀看着掌心中的令牌和锦囊，欲言又止！ 长夜沉声道：“马小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有志不在年高，不必担心自己太年轻无法胜任，师父临终有言，我们一众斥候百长会不遗余力尽心辅佐你的！” 马小刀苦笑问道：“若我是那扶不起的阿斗呢？” 长夜道：“马小刀，别想太多有的没的，全力以赴做了再说！” 马小刀扭头看向夜幽三人！ 陆零三人向着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笑佛仍旧单膝跪着，插了一句道：“马小刀，你若还是不答应，大伙都只能这样一直跪着，绒狄大军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追来，这百多号人的性命都在你手上，趁早决断！” 马小刀心中无奈：“笑佛前辈，你们快先起来吧，这么多人跪我一个，折煞晩辈了！” 笑佛沉声道：“我等只听千候官的号令行事，千候官说起来我等就起来，千候官说走人我等便走人！” 马小刀脑海中一番天人交战，许久之后，咬牙应道：“行，我先答应你们，若是他日找到更适合的人选，我必定让贤的，你们都起来吧！” 长夜与笑佛对视一眼，神色大喜，这才领着一众百长和斥候站了起来！ 厉弦起身后凑到马小刀身旁，压低声音感慨地道：“小刀，如今你可是咱们的千候官了，以后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并肩杀敌了？” 马小刀有些无语：“你就别取笑我了！” 长夜举着火把递给马小刀道：“师父的第二个遗愿，是想让你带着他的骨灰回拒蛮关，把他埋在跃马的旁边！” “跃马？”马小刀愣了愣，“是谁？” 长夜诧异地道：“你老爹马方安，他的斥号就叫跃马，你可是他孙子，不会现在才知道吧？” 马小刀有些尴尬，叹息道：“前辈骂得好，我还真是到现在才知道老爹的斥号是叫跃马，忒不孝了！” 长夜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妨，去点火送我师父一程吧！” 马小刀点点头，举着火把走到木台前，低头看着胡犁那张沟壑丛生的脸庞，鼻子有些酸涩，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哽咽地道：“胡官，谢谢你相信我！” 一处火苗渐渐壮大，很快便火光冲天，照亮了整片山谷！ “前辈，接下来我们该何去何从？” “现在你是千候官了，由你来决定吧！” “这个，我也不会啊！” “看一下师父的锦囊！” “前辈，里面有三个锦囊，我该看哪个？” “第一个吧！” “前辈，胡官让关外所有斥候火速撤离返回拒蛮关，让我埋好他后前往度望府找长老团报道！” “好，那我们就回拒蛮关！” 渐亮的天穹之上，一个矫健的白色鸟影发出一声高亢的啸鸣，盘旋几圈后往南飞去！ 第218章 长风万里 天奉斥候一行百余人很快便离开了绒狄地界，准备穿过苦寒大荒，往南返转拒蛮关！ 夜幽四人策马走在队伍最后头殿后，在到达苦寒大荒京观海的时候，队伍停下来稍作歇息！ 身后背着一个包袱的马小刀翻身下马，从马背上取下水囊，陆续给夜幽几人的马匹喂水。 “你肩膀上有伤，让我来吧！”厉弦从马小刀手中抢过水囊。 陆零拿着药和纱布走到马小刀跟前道：“坐下来，该换药了！” “好嘞！”马小刀也不管地上的尘土会弄脏衣裳，依言坐了下来。 牛大宝从身后包袱里取出一个大饼咬着，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小刀，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呢！” 马小刀一边让陆零给自己换药，一边问道：“什么问题？” 牛大宝疑惑地道：“胡官留下的锦囊，为什么让我们第一时间就撤离绒狄？这也忒仓促了一些！” 马小刀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火戎城皇宫一战之后，不管耶律经天死没死，我们天奉斥候的任务都算是结束了，接下来是绒狄自己内部的纷争了，得他们自己解决！” 陆零轻声插了一句：“的确如此，我们虽与红凰王妃结了盟，但毕竟是外人，接下来能做的其实不多！” 马小刀低声道：“希望王妃推翻耶律经天之后，能与天奉互为友邦好好相处，这样天奉和绒狄两朝的百姓都能过上一段时间安稳的太平日子！” 牛大宝点头道：“一定会的，红凰王妃可是咱们陛下的亲妹妹，再说了，你还是她们母女俩的恩人呢！” 陆零轻声道：“这可不好说，人一旦上了高位，很多时候都会变得身不由己的！” 马小刀淡淡地道：“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现在再怎么猜测也是没有意义的，大家就走着看吧！” 就在这时，两骑从北边扬尘而来，到了近处容颜变得清晰，竟是狂狮麾下玄水十三骑之首的金一和路十三娘！ 只是两位不速之客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长夜与笑佛见状，也策马来到了夜幽几人身旁！ 马小刀起身迎上前问道：“金先生，为何突然追了上来？” 金一神色肃然，沉声道：“马小刀，火戎城皇宫一别有些匆忙，有一个坏消息你应该还不知道，主上特意让我走一趟知会你！” 马小刀皱起了眉头：“金先生请说！” 金一沉默了一会，垂首道：“痴虎死了！” “什么？” 夜幽四人俱是一脸的震惊！ 马小刀一脸不解地看着金一，摇头道：“金先生，你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痴虎前辈不是好好呆在图雅部落吗？” 金一低声道：“他放心不下你们几人，本来是得了王妃首肯，想着赶往火戎城支援你们的，入城后得知绒狄军机营的军队入城驰援皇宫，便先斥候们一步拦截绒狄军队，凭一己之力阻杀三百绒狄精锐，最终力歇而死！” 一旁的路十三娘手执缰绳，神色黯然地道：“要不是他舍命为我们争取了时间，我们可能都会在皇宫被绒狄大军包了饺子！” 夜幽四人闻言一脸的悲恸！ 马小刀双手握拳，红着眼问道：“那他的尸首……” 金一回答道：“已由主上亲自送回图雅部落！” 马小刀愣在当场，心底百般难过，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消息已带到，我二人不便久留！”金一坐在马上对着马小刀拱了拱手，“马小刀，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马小刀红着眼拱手还礼：“多谢金先生，再会！” 金一点点头，调转马头就此离开。 路十三娘默默瞧了马小刀身旁的厉弦一眼，就此策马而去！ 厉弦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强自笑道：“小刀，战场之中，生死有命！” 陆零轻声道：“我们终究还会再来的，到时候我陪你一块去拜祭痴虎前辈吧！” 长夜走到马小刀跟前道：“刀官，大伙都歇息得差不多了，该启程了！” 自从马小刀继承了度望府北府斥候官一职后，长夜便给了他这么一个新的称谓，其余百长也有样学样叫了起来，算是都承认了他的新身份！ 马小刀点点头，翻身上马，声音还是有些嘶哑地道：“启程吧！” 一行人再度动身，缓缓穿行在一个个巨大的京观之间，在走出京观海之际，侧后方突然再次出现了一队人马，尘土飞扬！ 斥候队伍马上进入警戒的状态，笑佛下令，一支五人的斥候小队策马迎上前去查看，没多久竟领着一支二十多人的驼队走了回来！ 驼队一侧，另有五骑徐徐跟随，五人脸上都戴着斥候面具，正是夜游神小队！ “师父！”最眼尖的是马小刀的便宜徒弟公孙朵朵，一眼瞅见马小刀后就开心地扑了过来！ 陆零身躯一闪，拦在了马小刀身前！ 公孙朵朵骤然停住脚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伸手撩了撩自己的长发！ 公孙迁带着樊荣和陆越天向着马小刀走了过来，哈哈大笑道：“公子，我们又碰上了！” 马小刀疑惑问道：“前辈，不是说开春才返程的吗，怎么提前离开图雅部落了？” 公孙迁苦笑着道：“绒狄要打内战了，再不走怕是走不掉了！还好，有夜游神的五位斥候小兄弟愿意同路护送，这一路也算是有惊无险！小刀兄弟，听说你现在已经是千候官了，恭喜了啊！既然遇上了，那正好结个伴同行，你们不会嫌弃我们这些江湖人吧？” 马小刀点了点头道：“哪里的话，既然如此那就一起走吧，也算是有个照应！” 夜游神五人策马到近前翻身下马，一同对着马小刀拱手，恭敬地道：“见过千候官！” 马小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往驼队中看了一会，疑惑地道：“盛帮主呢，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夜游神小队的伍长阿蝠回答道：“盛姑娘说了，以后她就留在王妃身边，不回天奉了！” 马小刀愣了一下：“这样啊？” “对了？”阿蝠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的游猎猎，“盛姑娘有书信托我们带给你！” 游猎猎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来！ 马小刀有些犹豫，扭头看了一眼陆零！ 陆零淡淡地道：“看我干嘛，接呀，看看盛姑娘信里说了什么！” 马小刀这才伸手接过，折开信封取出信纸一看，上面只写着十个娟秀的小字： “长风万里，愿君大胆驰骋！” 第219章 你陪我去吃碗馄饨 辰时末，从城东望乡山下来后，马小刀领着夜幽另外三人回到了久违的城东马家。 只是大半年的时间，马家院门已是杂草丛生，连木门也是虫蛀腐朽，摇摇欲坠！ 陆零看着眼前没有丝毫人气的小院，眼中却莫名亮了起来：“小刀，这就是你和雌虎从小长大的地方？” “是啊！”提起马惊虎，马小刀红了眼睛，默默在院门口蹲下身子，开始一棵一棵拔除地上的杂草，然后才起身吱呀一声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进门后众人一同愣住！ 院子里的杂草比门外更加茂盛，有些甚至长得比人还高！ “我来帮你！”厉弦和牛大宝异口同声说道，一起挽起袖子冲了过去，开始手脚利索地整理小院！ 马小刀神色黯然，低声道：“算了，指不定能住上几天，别费这工夫了！” “那不行！”陆零也挽起袖子加入其中，“就算回来只住一天，也要打扫修整妥当，这可是家呀！” “就是！”牛大宝边干活边抬头应道，“小刀，以后这也算是我牛大宝在拒蛮关的家了，你没意见吧？” 厉弦弯腰拔着草，淡淡笑道：“也得算我一个！” 陆零扭头瞪了马小刀一眼，嗔骂道：“发什么愣了，赶紧动手啊！” 马小刀心中一暖，一扫脸上的阴霾，咧嘴一笑走了过去：“来了！” 接下来的小半天，四人没干别的事，就是在家里搞大清洁，从院门到院子，从院子到几间屋里，一起全都打扫了一遍！ 这种家务活干起来，可比杀绒狄栏子更辛苦些！ 四人最后累得一同瘫倒在院子的草地上，喘息了许久之后，才一起直起身子打量着眼前焕然一新的院屋，各自都很有成就感！ “啧啧啧！”厉弦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马小刀，我睡哪个房间？” “我家有三间房！”马小刀想了想，指了一下马惊虎的房间道，“你不介意的话，就住我姐的房间吧！” 厉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神情顿时变得有些黯然，沉默了一会后，他起身拍拍屁股走了过去，喃喃道：“我当然不介意！我有些累了，进去眯一眼，你们先别管我了！” 陆零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息了一声！ 厉弦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老大放心，我没事的！” 牛大宝伸手指着自己道：“小刀，我呢？” 马小刀伸手指着最右边的屋子：“你住老爹那间！” “好嘞！”牛大宝也起身拍拍屁股，扭头看着陆零，“老大，那你呢？” 陆零扭头瞪着马小刀：“对呀，我呢？” 马小刀呵呵笑道：“你自然是睡我的房间了！” 陆零俏脸一红，嗔骂道：“想得倒美！” 马小刀挠了挠头道：“你睡床，我睡地铺！” “这还差不多！”陆零也起身往房间走去，“身上脏死了，马小刀，给我烧个热水行不，我想洗个澡！” “我的伍长大人，请把不字去掉！”马小刀起身道，“我现在就去烧水！” 陆零边走边轻声笑道：“多谢了，我的千候官大人！” 马小刀看着她的背影，很是无奈！ 没多久，厨房里冷了许久的灶膛重新燃起了火苗，屋顶上空，一缕青烟直上天穹！ 等陆零洗漱完之后，牛大宝摸着肚皮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对马小刀道：“小刀，我都快饿扁了，有没有什么吃的？” 马小刀愣了一下，想了想道：“你去把破风叫醒，我带你们去街上吃东西去！” 厉弦的声音从中间房间里传了出来：“我就不去了，你们自便吧，回来的时候给我简单带口吃的就行！” 牛大宝脑海里灵光一现，对马小刀道：“小刀，我有些想吃沙大婶的馄饨了！” 马小刀心里一紧，悄悄瞅了陆零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忘了，沙大婶已经死了，哪里还有馄饨摊子？” 牛大宝愣了一下，争辩道：“不对，进城的时候我明明看见那馄饨摊子还开着，用的还是以前沙大婶的招牌呢！” 陆零似笑非笑地盯着马小刀道：“马小刀，你陪我去吃碗馄饨！” 马小刀一听差点没站稳，心里暗暗叫苦不迭！ 陆零把声音拔高了几个度，饶有深意地看着马小刀：“有为难之处？” 马小刀摇了摇头，强装笑道：“没有没有，我们现在就去吃馄饨！” “大宝，你等一下！”厉弦突然打开房门探出身躯道，“你就别去了，陪我去欧冶天工一趟呗，去补些上好的铁珠子！” 牛大宝有些为难：“可是我现在很饿，已经没力气走路了！” “瞧你这出息！”厉弦出来，一把搭住牛大宝的肩膀就往院子外头拖去，“路上我给你买好吃的，这总行了吧？” 牛大宝勉为其难同意：“你付钱！” “行行行！”厉弦直接把牛大宝拉出了院子，头也不回地道，“马小刀，你和老大该干嘛干嘛，不用等我们吃饭了！” “替我问候一下欧冶老头的！”马小刀厚颜无耻冲着院外大声喊道，“我还欠着他钱，要不你顺道帮我还了，下次选千候官我铁定了要推荐你的！” “马小刀，你就是个无耻损友！”厉弦的声音渐渐远去。 马小刀扭头看着陆零，柔声道：“你累不累，要不要先睡一觉？” “不累！”陆零脸上又是一红，扭头看着马小刀道，“走吧，吃馄饨去！” 马小刀只好跟着她走出了院子！ 院子外头，厉弦和牛大宝早跑没影了！ 俩人离开马家小院往南北大街走去，很快便到了拒蛮关北门附近。 馄饨摊子还是那个馄饨摊子，摊主也还是那个温婉的女子！ 走近馄饨摊子的时候，陆零突然悄悄伸手拉住了马小刀的手，缓缓走了过去！ 马小刀怔了一下，脸上带着无奈，低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零悄悄打量着摊子里面那个不停忙碌的美丽女子，不答反问道：“马小刀，你说是素娘好看，还是我好看？” 马小刀连忙一脸正色地道：“在我眼里，自然是我家伍长大人最好看！” “行啊，马小刀，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陆零瞪了他一眼，牵着他的手走近了馄饨摊子！ 正忙碌的素娘无意中一抬头，看见马小刀后神色顿时一喜，可目光落在马小刀身旁那位仙子一般的女子身上后，尤其是看见两人紧紧相牵的手后，笑容顿时一滞！ 陆零看着眼里，朝着马小刀冷哼一声，低声道：“马小刀，像你这种打打杀杀刀口舔血的家伙，可配不上人家这般岁月静好的女子！” 马小刀无奈问道：“那我能配得上谁？” 陆零轻轻一笑，低声道：“自然只有我了！” 第220章 黑土 黑夜降临，抬脚登上久违的朱雀楼，马小刀心中有些百感交集。 时间才过了大半年，这拒蛮关中，很多人和事都已经面目全非了！ “大半年前，你还求着我给你加入度望府，想不到一年不到，你竟成了咱们北府的千候官！”朱雀楼顶楼的栏栅旁边，斥候拾长陈墨转过身子，默默看着马小刀，感慨地道，“这二三十年以来，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天下不出一双巴掌之数，在我们天奉也只有四五人能入此列，除了当年那个人称最强斥候的狂狮，以及近年出身万仞雪宗的陆零，第三个就是你了！” 马小刀淡淡笑着：“不管我是百长也好千候官也罢，陈叔终究是我的拾长啊！” 陈墨点点头：“算你这小子还有点良心！” “我猜江白衣算一个！”马小刀好奇问道，“另外还有一人是谁？” 陈墨负手而立，抬头看天：“我先卖个关子，以后你自会见到的！” 马小刀缓缓走到陈墨身旁，一同俯瞰着眼前拒蛮关的千家灯火，笑着问道：“陈叔，我们夜幽明明告了三天假的，你不会现在就要催我们启程前往度望府吧？” 陈墨摇头道：“说好了给你们三天假就是三天假，认识那么久了，你陈叔是那种动不动就变卦的人么？” 马小刀笑道：“也是，如今这整个拒蛮关里头，除了义父就只剩陈叔对我最好了！” 陈墨问道：“去见过樊大将军了？” 马小刀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呢！” 陈墨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你姐的事……” 马小刀神色微微一黯，轻声打断他道：“陈叔，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陈墨扭头看着马小刀：“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 “走得有些匆忙，没来得及！”马小刀轻声道，“陈叔放心，等下一次再出关，我肯定会把她带回来的，到时候就让她在城东望乡山上和老爹做个伴！” 陈墨叹了一口气：“听说这一天你们都在修缮城东的老宅？” 马小刀点了点头道：“那毕竟是老爹、老姐和我的家，他们不在了，我有责任照料好它！” 陈墨解释道：“你们姐弟俩离开拒蛮关后，本来我也打算替你们打理一下屋院的，后来想想，这种事你大概也不愿意假手他人，所以就由得它了！” “没关系的！”马小刀笑道，“多谢陈叔了！” 陈墨问道：“我辖下的另外一支斥候小队你已经见过了？” 马小刀点了点头道：“夜游神对吧！那个叫游猎猎的小兄弟看上去不错！” “他是痴虎在黑土村救下来的！”陈墨神色有些唏嘘，“只是想不到，痴虎这次也折在了绒狄的火戎城中！” 马小刀垂着头，双手握拳，咬牙不语。 陈墨见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移话题道：“小刀，我已经接替了师父在捕房的职位，要不要一起回去看望一下以前的同伴？” 马小刀想了想，摇头苦笑道：“算了！” 陈墨点头道：“也是，毕竟走上不同的路了！” 马小刀扭头看着陈墨，说出了一个让他很是惊诧的消息：“陈叔，胡官临走前交代了长夜前辈，拒蛮关老爹的斥候百长之位会由你顶上，过两天新的斥候令牌和令书应该就会交到你的手上了！” 陈墨愣了一下，皱眉道：“这不会是你干的吧？马小刀，你才刚刚成为千候官，资历敞浅不能假公济私，尤其是度望府长老团那一关还没过呢，可别给人家留下什么口舌和把柄！” “你想多了，我还真没有这么大的能量！”马小刀无夸笑道，“这真的是胡官的意思！” 陈墨仍是一脸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马小刀点头道：“如假包换！” 陈墨这才松了一口气：“最好是这样！” 马小刀耸了耸肩道：“真的不骗你，就像你说的，我还没得到长老团的认可呢，现在只不过就是一个名义上的千候官，很有水分的！” 陈墨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吧，你肯定可以的！” 马小刀从腰间解下葫芦灌了一大口，吧唧了几下嘴巴，转手递给了陈墨道：“来吧陈叔，我请你喝酒！” 陈墨接过葫芦晃了晃：“剩下这么点，都不够我两口的！” 马小刀嘿嘿笑道：“剩下的都归你了，喝光了我好去醉千里打烧刀土酿！” 陈墨指着他没好气地道：“鸡贼！” 马小刀收起脸上的笑容，缓缓向陈墨伸出拳头，正色道：“陈叔，这拒蛮关中对我好的人不多了，你要好好保重！” 陈墨喝光葫芦的酒把葫芦递还给了马小刀，伸出拳头和他的拳头撞在了一起：“我尽量吧！” “陈叔，走了！”马小刀把葫芦系回腰间后笑着往楼梯口走去，突然又转过身来，看着陈墨道，“有一件我一直觉得很惭愧，老爹走了很久以后，我想知道了他的斥号！陈叔，你的斥号是什么？” “说来也巧了，刚刚有提到过！”陈墨笑道，“墨字一拆为二，我现在的斥号是黑土！” “跟黑土村同名？” 陈墨笑着点头：“纯属巧合！” “好嘞！”马小刀点了点头，转身下楼！ 陈墨转过身再次看着眼前的灯火，红着眼喃喃地道：“师父，小刀很有出息，你在天之灵应该可以瞑目了吧？” 走出朱雀楼的马小刀停下脚步伸了个懒腰，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很快便转入了南北大街，顺着人潮往城东的方向走去！ 两个年轻的捕快右手按着腰间刀柄和马小刀擦肩而过，脸容都很陌生！ 马小刀再次停步，转身，默默看着那两抹墨绿色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之中！ “小刀！” 马小刀回过神来扭头一看，陆零正一袭白衣俏生生站在人潮中凝望着自己，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他讶声问道：“阿零，你吃完馄饨不是说先回家洗澡吗，怎么又出来了？” 陆零轻声笑道：“我来接你回家！” 马小刀走过去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转身走往城东：“破风和蛮牛回来了吗？” 陆零在他身旁边走边回答道：“回了，还给你带了特别的礼物！” 马小刀挠了挠头：“什么？” 陆零笑了笑，故作神秘地道：“你回去就知道了！” 马小刀扭头偷偷看了陆零一眼：“阿零，那个……我能不能到醉千里买壶酒？” 陆零问道：“醉千里在城北，那就是还要经过那馄饨摊子？” 马小刀讪讪地点了点头：“呃呃，是的！” 陆零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嫣然一笑道：“下不为例，走吧！” 两人的身影依偎在一起，很快汇入了黑夜下的人潮之中！ 第221章 后天我们就成亲 夜风如寒。 马小刀与陆零趁着夜色，手牵着手回到城东马家，发现院子里已挂上了一对大灯笼，厉弦和牛大宝正坐在石桌旁，借着灯笼的火光摆弄着一件银光闪砾的奇特盔甲！ “你们回来了？”厉弦见马小刀和陆零走进院子，便招手道，“小刀快过来看看，欧冶前辈给你打造了一件了不得的盔甲！” “这是……”马小刀走到近前，有些诧异地道，“这材质看上去很奇怪！” 那银色盔甲跟马小刀之前穿戴的精铁护甲很是不同，精铁护甲是一件件分别穿戴上身的，而眼前这套盔甲却像是一件制作精美的上衣，整个上半身除了脑袋几乎都被银色金属覆盖，手腕和脚膝盖的金属护具都用柔软的铜丝织就连结而成，比之前的精铁护甲薄了许多！ 厉弦介绍道：“据欧冶前辈所言，这是开采自西海深渊中的海底寒铁，连神兵利器都不能伤之分毫！他给这盔甲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命甲！” 马小刀松开陆零的手，腰间杀鹿宝刀铮然出鞘，刀光在那件命甲之上一闪而逝！ 凑近一看，盔甲上面只隐约出现一道浅不可见的划痕！ 马小刀已是小宗师修为，加上杀鹿宝刀，竟也无法损坏这命甲分毫，可见其坚韧程度！ 陆零连连点头赞叹道：“好一件命甲！” “这是欧冶老头送我的？”马小刀有些惊讶。 “算是吧！”厉弦点头道，“他把我身上所有的钱都搜刮一空，说跟你我两清了！” 马小刀扭头看着他：“那你……” 厉弦拍了拍自己腰间皮囊：“一千颗铁珠子，另加两百颗特制的暴裂弹，我算是心满意足了！前辈还另外赠了一块护心镜，我让给了大宝！” 牛大宝用拳头砸了砸自己的右边胸膛，隐约传出来哐当哐当的闷响：“我已经挂身上了！” 马小刀分别打量了一下自己和陆零的身形，抬头对陆零道：“阿零，这命甲你穿吧！” 陆零愣了一愣，连忙摇头道：“这是欧冶前辈给你的，我不能要！” 厉弦打量了二人一眼，插了一句道：“欧冶前辈说了，这命甲虽可抵挡兵器侵伤，但其实也略有不祥，毕竟穿甲之人责任更大，对敌时需承担更多，遭遇的危险也会更大！” 马小刀恍然，觉得有道理，便放弃了推让：“那还是我穿好了！” “这命甲还有一个好处！”厉弦伸手摆弄了一翻，这里折折那里叠叠，竟把整套命甲折叠成了一本三寸厚的书本大小，伸手递给了马小刀道，“神奇吧？” “厉害了，欧冶老头的技术真不是吹的！”马小刀眼前一亮，伸手接了过来，翻来覆去看得有些爱不释手。 几人说话间，院子外头的木门被人敲响！ “小兔崽子，回拒蛮关了也不到戍北营看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干爹了？”一个身穿将军盔甲腰间挂刀的魁梧汉子趁着夜色大步流星走入了院子之中。 马小刀愕然笑道：“干爹，你怎么来了？” 戍北营大将军樊昭走到石桌旁边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凉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伸手擦干了嘴角的水渍道：“马小刀，好你个小兔崽子！” “樊将军，你们慢聊，我们先回屋了！”陆零从马小刀手中接过了命甲，向着厉弦和牛大宝悄悄打了个眼色，三人悄悄离开院子回屋去了！ “陆丫头竟住你屋了？”樊昭目送着陆零离去，眼里都是赞赏之色，“小兔崽子，眼光倒是不错！” 马小刀也懒得解释，在樊昭对面坐下陪着笑道：“干爹不来，我明早也是准备过戍北营看望你的！” 樊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信你才怪，我要是不来，指不定你什么时候又一声不吭离开拒蛮关了！” 马小刀苦笑道：“我说的可是真话！” 樊昭沉默了一会，沉声问道：“你老姐的事，我之前已经听说了！” 马小刀愣了一下，点头道：“哦！” “哦个屁！”樊昭沉声怒道，“你一个大男人，连自家姐姐都保护不了，丢不丢人？” 马小刀神色黯然，哑口无言！ 樊昭又沉默了一会，叹息一声道：“算了，关外原本就是凶险万分的所在，身为天奉斥候生死有命，其实这事也怪不了你，只是小刀，如今看着这院子空荡荡的，干爹实在是……” 马小刀强自笑道：“也不算空荡荡，夜幽的几个小伙伴都在这陪着我呢，干爹不必担心！” “行，我今晚就是过来瞅你一眼罢了，既然瞅完了，那干爹就回营了！”樊昭起身往院外走去。 马小刀有些哭笑不得：“干爹这般来去匆匆吗？” 樊昭在院门前停下脚步，突然转身问马小刀道：“你这次回城能呆几天？” 马小刀回答道：“三天！” 樊昭又问道：“你和那陆丫头是不是彻底好上了？” 马小刀笑道：“算是吧！” 樊昭点点头，石破天惊地道：“徐老夫子后天会到拒蛮关，既然你与那陆丫头两情相悦，就趁着这个机会把婚事办了吧！” 马小刀闻言顿时被吓得不轻：“干爹，这也太突然了吧？我们可还没这个打算呢！” 樊昭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打算，我们两个老的替你打算！马小刀，你老爹和都护大人都不在了，哪一天如果我和徐老夫子也走了，还有哪位长辈能替你们证婚？” 马小刀讪讪道：“干爹，绒狄现在正内乱呢，等红凰王妃夺回王位，绒狄和天奉之间有好长一段太平盛事呢！不打仗，你们自然能活得好好的，不着急！” “谁敢担保红凰王妃一定成功？这事你说了不算！”樊昭转身就走，“等徐老夫子回到拒蛮关，都护府会操持一切，你俩什么事都不用管，到时一同出现就好了！” 马小刀看着樊昭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有点目瞪口呆，回过神来转身，发现陆零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自己身后，他讪讪笑道：“你都听到了？” 陆零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马小刀连忙道：“没事，我再劝劝他们，这般大事可不能由得他们胡来！” 陆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马小刀道：“马小刀，你是不是不愿意娶我？” 马小刀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的，但这是关乎你我的人生大事，这般仓促决定我怕委屈了你！” “我不委屈啊！”陆零慢慢摇头，双眸有些微红，“马小刀，哪怕万仞雪宗的家人都来不了，我也是愿意嫁给你的！” 马小刀身躯微微一震，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到陆零跟前，紧紧拥抱住她，轻声笑道：“好，后天我们就成亲！” 两旁屋门被推开，各有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厉弦看着院中二人，点点头道：“啧啧啧，大宝，看来这回咱们有喜酒喝了！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千候官的大喜事，乖乖，怕是得轰动整个拒蛮关呢！” 牛大宝扒拉在门框边上，咧嘴嘿嘿笑道：“太好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喝喜酒呢！” 陆零闻言脸颊微红，把俏脸深深埋在了马小刀的肩膀里面！ 第222章 一早准备好的贺礼 第二天不知是谁放出了消息，于是几乎全城都知道了，往日那个脾气和人缘都极好的马小捕爷不但回到了拒蛮关，而且据说近日就要成亲了！ 都护府李桐大人早上派了十个下人来到城东马家，对小院和房屋作进一步的修缮，同时还差人送来了许多布置场地的喜庆物料，甚至府中女仆都派来了六个，帮着陆零准备明日的婚事！ 小院顿时人头涌涌忙忙碌碌，马小刀有些反主为客，无所适从！ 陆零见状，便把他和厉弦一起赶出了院子，让他们前去醉千里买些酒水用来在成婚当日招待客人，只留下了牛大宝在身边打下手！ 马小刀领着厉弦行走在行人接踵的南北大街上，心里有些郁闷！ 一路上城中相熟的百姓见到马小刀都纷纷笑着打招呼道喜，搞得他应接不暇很是尴尬！ 厉弦双手抱着后脑勺在马小刀身旁走着，打趣笑道：“想不到咱们的千候官在这拒蛮关里人缘还挺好！” “那是，这里毕竟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马小刀低声道。 “你带够银子没？”厉弦摊手道，“别指望我，我身上的银子可都给了欧冶前辈，现在可是个穷光蛋！” 马小刀有些心不在焉：“没事，我还有一些！” 厉弦见他神情古怪，问道：“马小刀，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马小刀闻言被吓了一跳：“你何出此言？” 厉弦肃然道：“像咱们老大那般好的女子，谁娶到都是福气，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我怎么会后悔，我开心还来不及呢！”马小刀摇头解释道，“只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像是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大馅饼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感觉有点晕，像做梦一样！” 厉弦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小刀，像我们这种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人，未来生死难料，如果你娶的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我肯定是要劝你三思而后行的！” 厉弦像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恍惚，更加感慨地道：“不过你娶的既然是老大，那就另当别论了！你俩都是天奉斥候，也不存在所谓的谁拖累谁了，好好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吧！” 马小刀点了点头道：“多谢你的肺腑之言！” 厉弦神情落寞，喃喃自语道：“要是你姐还在，说不定你得先叫我一声姐夫的！” 马小刀脸色已经恢复如常，闻言拍了拍厉弦的肩膀：“在我心目中，你已经是我姐夫了！” “去去去！”厉弦笑道，“虽然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听别人说第一次成亲都是这样子的，只要放轻松些就行了，别紧张！” 马小刀耸了耸肩道：“我尽量吧！” 二人正走着说着，前面突然有一个穿着粉色长裙的女子拦在了二人面前，对着马小刀福了一安道：“敢问可是马小刀马公子？” “我是马小刀！”马小刀停下脚步，稍稍打量了粉裙女子几眼，疑惑地道，“姑娘有何贵干？” “奴家浅浅！”粉裙女子语气甚是恭敬，“有一位公子的故人，托付奴家给公子送上一份薄礼，以贺公子新婚大喜，可否请公子移步一观？” “故人？”马小刀悄悄皱起了眉头，“是哪位故人？” 名叫浅浅的女子回答道：“她以前算是一帮之主，姓盛，喜穿红衣！” 马小刀心中一震，扭头和厉弦对视了一眼，诧异问道：“姑娘是刀马帮的人？” 浅浅点头道：“叨扰公子了！” 马小刀神色欢喜，问道：“红豆姑娘从关外回来了？” 浅浅摇了摇头：“没有！” 马小刀神色微微一黯，皱眉道：“那她是怎么知道我要成亲的？” “帮主其实并不知公子大喜！”浅浅轻声道，“只是这份薄礼帮主很早就备好托付给奴家了，奴家一直在拒蛮关中住着，就等今天！” 马小刀有些听糊涂了！ 厉弦心水清明，在一旁道：“盛帮主并不知道你何时成亲，但一早就在拒蛮关中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只要你喜讯传出，这份礼物就会及时送出！浅浅姑娘，是这个意思吧？” 浅浅轻声回答道：“正是如此！” 厉弦扭头看着马小刀，感叹道：“小刀，盛帮主也算是有心了！” 马小刀心中百感交集，点头问道：“敢问浅浅姑娘，礼物在何处？” “不远，请公子随我来！”浅浅转身领路，往南北大街西边的一条巷子走去！ 三人七拐八弯，穿过几条街道小弄后，浅浅用钥匙打开了一户普通人家的院门：“这是往昔刀马帮悄悄买下的一外房产，也是奴家这些日子以来的住处，公子请随我进屋！” 马小刀与厉弦跟在浅浅的后头，进门穿过一个不大的小院后，便来到了一间大门紧锁的房屋跟前！ 浅浅再次掏出钥匙开门，领着马小刀和厉弦走了进去！ 屋里像是一个书房，书房中央的地上并排放着三个半人高的大木箱，箱子摆放的时间有些久了，上面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这就是帮主送给公子的新婚贺礼！”浅浅上前一一打开了木箱的盖子，“请公子验收！” 在外头阳光的映照下，屋内尘埃飘扬，箱中金光灿灿！ 中间木箱中装满了巴掌长二指宽的金条；左边木箱中装满了二十两一个的银锭；右边的木箱中，摆满了各种罕见的珍珠玛瑙和名贵玉石！ 马小刀和厉弦一同愣在了当场！ “还有，这是这间小院的屋契，帮主的意思是一并交于公子！”浅浅从怀里掏出一张屋契，恭恭敬敬双手递到了马小刀的面前，微微笑道，“今日不负帮主所托，奴家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马小刀缓缓接过屋契，双眼有些通红！ 厉弦在旁边好奇问道：“屋子都送了，那姑娘以后住哪？” 浅浅回答道：“任务完成，奴家自然是要离开拒蛮关的！” “离开？”马小刀哑声问道，“姑娘准备去哪啊？” “关外啊！”浅浅笑道，“既然任务已经完成，奴家自然是要亲自去回禀帮主的！” 马小刀神色诚恳地道：“绒狄如今正打着内战，关外环境恐怕凶险万分，要不我派些人护送姑娘一程？” “不必了，帮主已给奴家留了后手，奴家定能安全到达帮主身边！”浅浅把手中的钥匙一并交给了马小刀，“公子，你我就此别过，可有什么话要奴家带给帮主么？” 马小刀沉默了片刻，轻声道：“那就烦请浅浅姑娘给我带八个字吧！” 浅浅点头道：“公子请说！” “好好活着，多加珍重！” “公子放心，奴家一定带到！”浅浅对着马小刀又福了一安，“公子告辞！” 看着浅浅离去后，厉弦又伸手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看着眼前闪亮璀璨的金银珠宝，感叹道：“小刀，这下子不愁没钱买酒了！” 第223章 大喜 成婚当日，马家小院内外挂满红帐喜字，邀请的宾客不多，但来的人却是不少！ 最先过来的是以拒蛮关新晋都护大人李桐为首的都护府一众客人，说起来其中有一半是来帮助马小刀招呼客人的，在李桐的授意下一个个热情洋溢辛勤奔走，真心实意把马小刀的婚事当成自家都护府的喜事来操办，让马小刀心里很是感动； 其次来的是城西戍北营以大将军樊昭为首的一众将士十余人，安顿好手下落座后，樊大将军甚至和副将曹平一起陪着马小刀在院门外一同迎客； 第三拨客人，是以新晋总捕头陈墨为首的拒蛮关捕房众人，其中一部分是马老捕爷生前衷心耿耿的老部下，另一部分则是马小刀往日做捕快时的同僚！ 其中一个久违的熟悉面孔，正是从城外互市撤回城里的捕快吕全，见面就给了马小刀一个大大的拥抱，寒暄几句后，自顾和一众捕快进院子落座去了！ 除了这三拨客人，就是一大早从天奉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徐尘，身边还跟了两位让马小刀看了觉得很意外的贵客，一个是马小刀的师叔郝桐，另一个竟是天奉王朝当朝太子朱诺诺！ 院门口身穿大红婚袍迎客的马小刀赶紧领着众人上前相迎，躬身揖礼道：“拜见太子殿下！见过夫子！见过师叔！” “好你个马小刀，要不是这趟正好跟随老师回拒蛮关，还赶不上你的大喜日子！”朱诺诺上前一把托住马小刀双臂笑道，“小刀，你这可算得上是双喜临门了，既成为了天奉王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千候官，又抱得了陆姑娘这般的美人归，可羡煞我了！” 马小刀苦笑道：“太子殿下就别取笑我了，等会我陪殿下多喝几杯！” 朱诺诺哈哈大笑道：“那敢情好！” 徐尘在一旁默默盯着马小刀，有些感慨地道：“时间过得真快，当年在书塾中流着鼻涕听老夫念之乎者也的那个小屁孩，不曾想一转眼就长大成人要成亲了！” 马小刀双眼微红，弯腰揖礼道：“以往多有不敬，今日小子成婚，斗胆请夫子作礼生，求夫子切莫推辞！” 徐尘点点头道：“当然，老夫好歹是礼部尚书，没有谁比老夫更知晓其中礼节，此事非老夫不可！” 马小刀恭敬地道：“谢过夫子！” “现在的马小刀，总算像个大人的模样了！”徐尘扭头对郝桐道，“老夫先陪太子殿下进去了，你们慢聊！” 郝桐揖手道：“好！” 在樊昭、李桐和陈墨等人的陪同下，朱诺诺和徐尘并肩走进了马家小院！ 院子门口，马小刀带着愧色对郝桐道：“成亲之事决定得有些仓促，来不及派人前往东荒通知师父他老人家，实在不敬！师叔，今天就请你替师父多喝几杯，改日我一定亲自向他老人家赔罪！” “也只能这样了！”郝桐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你先忙吧，师叔自个进去就行了！” “好！”马小刀向着牛大宝招了招手道：“蛮牛，带我师叔进去坐吧！” 牛大宝迎上前来，大大咧咧地道：“师叔，请！” 郝桐会心一笑，抬脚道：“多谢蛮牛小兄弟了！” 目送郝桐以及其他人陆续进院后，院门外就只剩下了马小刀和厉弦二人！ 马小刀转身道：“请的人基本都来齐了，我们也进去吧！” 二人刚欲回屋，身后却突然远远传来一声呼喊：“马小捕爷留步！” 厉弦伸手扯住马小刀的衣袖：“小刀快看！” 身穿大红婚袍的马小刀在院门台阶上缓缓转身，看见眼前的一幕后却顿时惊住了！ 数十个拒蛮关的老百姓，男女老少皆有，簇拥着一个须发皆白的拄拐老人家走到了马家小院的门前！ 马小刀认得带头的老人，正是马家小院所在城东这一小片的保长李大爷，也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邻家长辈！ 跟随在李大爷身后的，都是往日得过马老捕爷和小捕爷恩惠与帮助的城中百姓，此刻手中都提着捧着各种各样的贺礼！ 李保长颤巍巍上前，执着拐杖揖了揖礼道：“小捕爷，老朽等人不请自来，实在是叨扰了！” 马小刀连忙走到他的跟前拱手还礼道：“保长爷爷，你这般就折煞我了，本来想着只是自己简单成个亲，算不上是什么大事，所以也不敢惊动城中的父老乡亲们，所以只邀请了少数朋友，实在是惭愧！” 李保长连连摆手道：“无妨无妨，我等也不是来吃席的，只是老捕头生前一直兢兢业业护佑咱们拒蛮关，小捕爷也一直对我们照顾有加，如今小捕爷成婚，我等自是要来道一声恭喜的！这些都是大伙的一点心意，虽然有些上不得台面，但是还请小捕爷不要嫌弃！” 李保长身后一众百姓陆续上前，把各自手中的贺礼堆在了院门旁边的三张案桌之上，数量之多直接堆成了三座小山！ 送完贺礼后，百姓们又回到李保长身后安静站着，在李保长的带领下一同向着马小刀揖礼，异口同声道：“吾等祝愿小捕爷新婚燕尔、鸳鸯壁合、百年偕老、举案齐眉、五世其昌、万年富贵！” “多谢诸位父老乡亲！”马小刀红着双眼躬身回礼，扭头对厉弦道，“破风，替我去取酒来！” 厉弦点点头，转身快速掠入了院子！ 马小刀红着眼对众人笑道：“今日是马小刀考虑不周，未能招待上诸位乡亲，心中实在万般惭愧，恭请诸位与马小刀在这里共饮一碗，一是赔罪，二是多谢诸位这些年来对我的厚爱，请诸位莫要怪罪于我才好！” “小捕爷言重了！” “好！” “我们也沾沾小捕爷的喜气！”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厉弦抱着一个大酒坛，领着抱着许多瓦碗的牛大宝去而复返，两人配合默契开始倒酒陆续递到每一个百姓的手中，最后倒了三碗走到马小刀两旁，其中一碗递给了马小刀！ “多谢诸位对小刀的抬爱！”马小刀捧着酒碗红着眼道，“小刀借这一碗阳春白酿，谢诸位前来祝喜，并愿天下再无战事，愿拒蛮关永享太平，愿各位父老乡亲都能安居乐业，身心健康，长命百岁！” 三人捧起酒碗，与一众百姓同饮而尽！ 第224章 礼成 院子两旁各摆了五桌宴席，所有宾客皆已落座！ 中间留有一条丈余宽的小路，路两旁延续往前系有长长的红绸带，路面洒满了鲜红的花瓣！ 小路尽头搭了一个半人高的红台，沐浴更衣后的徐尘站于台上向所有宾客作揖，朗声颂道：“良辰将近，满座宾朋，请诸位稍安安坐，以待正礼！” 台下两边众宾客正襟而坐，嘴角带笑！ “一年一度冬风去，春光将近，时日明媚！”徐尘继续颂道，“借此天高气爽之际，依岁之证，以日月之令，成新郎马小刀、新娘陆零新婚之时，证婚庆典！吉时——” 徐尘停顿数息，继续抑扬顿挫颂道：“今日诚邀诸君齐聚此地，品美酒尝佳肴，共贺新人姻缘美满，秦晋之好！华堂异彩，宾客两厢，共赏鸾凤和鸣！” 院中小路的另一头，身穿大红婚袍的马小刀现身，手中执着花簇红绸，笑容满面。 徐尘退步站到红台边上，继续颂道：“云幕渺渺，天地为证，九霄云荡，鸳鸯比翼！有请新郎上台——” 马小刀执着红绸的一端缓步走上小路，向红台走去。 “宝车辗驻彩云开，误到蓬莱顶上来。琼室既登花得折，永将凡骨逐风雷。玉漏涓涓银汉清，鹊桥新架路初成！” 马小刀缓缓走过花瓣小路，撩起衣摆走上了红台！ 一旁的徐尘继续颂道：“新郞礼敬四方！” 马小刀按东南西北的顺序向天地与在场众宾客躬身行礼！ 徐尘目光移向马小刀房门，颂道：“初探佳人相逢处，春熙曼舞飞花时。紫气东来，天降吉祥，吉时已到，恭请新娘登台——” 房门缓开，往日喜穿一袭白衣的陆零人生中第一次换上了大红婚裙，双手举着团扇遮面，在都护府两位女仆的细心搀扶下走出，缓步走向红台。 马小刀连忙上前搀扶陆零上台，两人站在台上，并肩而立面对前方宾客！ “佼佼乌丝，玉带珠花。兰性喜如春，娇面红霞衬，朱唇绛脂匀。巧眉杏眼，袅娜如花轻体，窈窕嫣然美仙家！” 一对新人相对而立。 “一请乾坤交泰！” 新郞躬身揖礼。 “一让琴瑟和鸣！” 新娘躬身揖礼。 “再请鸳鸯比翼！” 新郞再度躬身揖礼。 “礼让同心永结！” 新娘再度躬身揖礼。 “三请芝兰永茂！” 新郞三度躬身揖礼。 “礼让举案齐眉！” 新娘三度躬身揖礼。 主座之上，五大三粗的樊大将军开始偷偷擦拭眼角！ 徐尘红着眼继续颂道：“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请新妇行却扇之礼！” 陆零放下团扇放于上台女仆手中托盘之中，露出一张妆容绝色的倾城容貌，座下一众亲朋连连喝彩！ 马家小院外，有父女二人悄然而至，女子素衣打扮却容颜清丽，手中捧着一个暗红色的食盒。 旁边的是一身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神色很是不理解：“女儿，人家都成亲了，要不就算了吧！” 女子轻声解释道：“放心吧爹，我只是来祝喜的，没有想太多！” 做了半辈子客栈掌柜的中年男子将信将疑问道：“真的？” 女子笑了笑，捧着食盒走到了那三张堆满贺礼的案桌前，小心翼翼推出了一小片位置，小心翼翼从食盒里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放了上去，低声喃喃道：“愿小捕爷和陆姑娘团圆美满，幸福安康！” 客栈掌柜在后面看着她，摇着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女子取回食盒，最后看了院门一眼，转身走到自己父亲身前，轻声道：“爹，走吧！” 客栈掌柜愣了一愣：“女儿，这就走了？” 女子缓步向前，没有回头：“嗯，走了！” “这个杀千刀的马小刀！”客栈掌柜背着手，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爹，我可听到了哦！今天是人家的大喜日子呢，你这样骂人可不好！”女子轻声责怪道。 “骂他算轻的了，别让爹在北街再见到他，惹恼了我，见一次打一次！”客栈掌柜背着手气呼呼地道。 女子摇头笑道：“爹，你这辈子都打不过他的！” “不就是一个小捕快么？”客栈掌柜一脸不屑地道。 女子走在前头，低声喃喃道：“他呀，可不只是一个小捕快呢！” 她爹还是愤愤不平：“我女儿长得这般好看，马小刀不娶你是他天大的损失！” “爹，你是没见过陆姑娘，人家可比我好看多了！”女子回头嗔道，“行了，快回家吧，我的馄饨摊子还要开摊呢！” “我不管，我女儿才是这拒蛮关里最好看的女子，没有之一！”客栈掌柜背着手追了上去，“女儿别伤心，爹自会给你寻一佳婿，日子过得肯定比马小刀更幸福的！” 女子的声音轻轻响起：“爹，你就别瞎折腾了，这种事情，要看缘分的！” 马家小院里面仪式已经结束，一对新人被众宾客簇拥着送入洞房后，院子里便开始了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布满红帐的新房里，顶着红盖头的陆零俏然端坐在床沿上，神情恬淡安静！ 马小刀走到她跟前，伸手轻轻掀开了她的红盖头，目光清澈：“娘子，你知道吗，如果要用一个字来形容你这张脸那就是美，两个字就是惊艳，三个字就是好好看，四个字是出尘脱俗！” 这是许久以前，二人在关外力战狂狮，被龙卷刮走流落到图雅部落，马小刀掀开陆零面具时说过的话！ 陆零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马小刀拉着她的手，深情地道：“阿零，我们还有正事没做呢！” 陆零的脸更红了，而且烫得像火烧一般，羞涩地垂下了头！ 不料马小刀却是把她从床沿上轻轻拉了起来，径直往门口走去！ 陆零愣了一下：“小刀，去哪？” 马小刀正色道：“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做呢！” 一对新人悄悄出了新房，很快便走进了马小刀老爹原来所住的房间里面，只见原本的大床已经不见，里头靠墙的位置多出了一个神龛，里面摆放着不少牌位，除了天地君亲师，其它的都是熟悉的名字！ “马方安字守宁之神位！” “顾不回字同战之神位！” “纳兰飞鸾字青衣之神位！” “文魁之神位！” “马惊虎之神位！” “胡犁之神位！” “侯月怜字悔之神位！” “令小琥之神位！” 徐尘，樊昭，朱诺诺，李桐，郝桐，陈墨，厉弦和牛大宝都已在房中等候！ “诸位都在了！”马小刀扭头看着牛大宝，脸上带着歉意道，“大宝，本来是想把这房间留给你住的，对不住了！” 牛大宝浑不介意，笑道：“没事的小刀，我和破风睡一屋也挺好的！” 徐尘沉声道：“开始吧！” 厉弦默默在旁给一对新人各递上三炷清香，一对新人跪倒在香案前的蒲团上，恭敬跪拜三次，起来时二人已是双眼通红！ “马小刀，陆零！”徐尘继续沉声道，“奠完这碗酒，你们的新婚便算礼成了！” 厉弦从旁倒了两碗阳春白酿递给一对新人，马小刀向着神龛举起酒碗，哽咽着道：“老爹，爹，娘，文爷爷，老姐，胡官，侯悔前辈，痴虎前辈，诸位在上，今日马小刀成亲了，敬诸位这一杯水酒，与诸位同喜，祈望安息！” 二人弯腰洒完酒水，又恭恭敬敬叩首三次！ 再起来时，马小刀已是泪流满面！ 第225章 奉天十二年冬 奉天十二年冬！ 游曳关外的所有天奉斥候收到度望府的命令，开始陆续撤回拒蛮关，因此跟绒狄有关的情报也跟随着他们开始源源不断传回了关内！ 首先是红凰王妃集结了二十二个部落齐聚图雅，并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祭天大典！ 绒狄右仆射狂狮与下辖玄水十三骑已经彻底背叛了绒狄王耶律经天，一行人逃离火戎城后，很快出现在图雅的祭天大典上，已经正式与红凰王妃结成了盟友！ 红凰王妃以柔水栏子千目倌拓跋宏和原王宫御医冯遥为人证，揭露了现任绒狄王耶律经天当年毒杀原绒狄王耶律诰天谋夺王位的事实真相，顿时群情汹涌引出声讨一片！ 红凰王妃整顿军队人马，帐中竖起红色凤凰旗帜，开始正式拔营讨伐耶律经天！ 三日后，耶律经天御驾亲征，率二十七部近二十五万人马，与王妃的军队大战于苦寒大荒，绒狄自此烽烟四起！ 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原千候官胡犁生前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绒狄火戎城皇宫一战后，所有斥候立即撤离绒狄境内，这也是为了从绒狄内乱的浑水中抽身出来，实在是明智之举！ 绒狄内乱，与天奉一直以来的剑拔弩张就暂且缓上了一缓，拒蛮关的压力大大减少，至少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得保太平安宁！ 但对天奉虎视眈眈的外邦可不只绒狄一个！ 这边绒狄尚且自顾不暇，东夷那头却又蠢蠢欲动了！ 据度望府东府传过来的消息，东夷军队已在边境集结，两朝大战迫在眉睫！ 北府斥候开始陆续离开拒蛮关，经北寒、北芒与庸山三郡，火速驰援东荒郡封夷关！ 就是在这个当下，新婚燕尔的马小刀与陆零夫妇二人也暂别众人离开了拒蛮关，在师叔郝桐和夜幽另外二子厉弦与牛大宝的陪同下，驾车赶往度望府总府的所在地北芒郡！ 相比起天奉城，东荒郡距离拒蛮关更为遥远，按照寻常马车的脚程，得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北芒郡稍微近些，但从拒蛮关出发也需一个月的车程！ 冬去春来，马车在绿草冒尖的黄泥驿道上缓缓奔驰，车里坐了二人，分别是陆零和道士郝桐！ 牛大宝赶车，马小刀和厉弦各骑一匹白马奔驰在马车两侧，一行人与北寒郡擦肩而过却不入，径直驰往北芒郡！ 青穹中一声高亢鸟鸣，一只白色鸟影在极高外盘旋划圈！ 马小刀策马到驾车的牛大宝身旁道：“大宝，先停下来休息一会！” “好嘞！”牛大宝一扯缰绳，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马小刀从怀中掏出骨哨，凑在嘴边吹响起来！ 青穹中的海冬青玉爪小白双翅一收急坠而下，双翅一张稳稳停在了马小刀的右臂上！ “小白啊小白，让我看看，这次你又带了什么消息回来！”马小刀从鸟爪上取下小竹筒，又从怀中掏出肉干奖励了小白，等它吃完后才把它抛回了空中！ 马小刀展开纸条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身后背负鲸骨大弓的厉弦策马上前，隔着马车扭头看着马小刀道：“怎么啦？” 马小刀道：“长夜前辈在北芒郡传来的消息，我朝东境已隐约出现了不少东夷人的踪迹，度望府东府的同僚已经和他们厮杀多场了！另外，有一拔东夷人像是专门针对我们北府斥候而来，东府已派出斥候截杀，但潜伏进来的东夷人数量不少，恐有些漏网之鱼，他让我们沿途要小心一些！” 厉弦神色有些兴奋地道：“用不着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很久没出手杀敌了，手还真有点痒呢！我就不信了，绒狄栏子都被我们杀得屁滚尿流，东夷人还能比绒狄栏子更厉害不成？” “此言差矣！”马车里，郝道士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们可别小觑了那些夷蛮子！” “夷蛮子？”车厢内的陆零愣了一下，“师叔，这是我们天奉对他们东夷人的称谓么？” 车厢外头，马小刀也请求道：“师叔，你就给我们说说东夷的情况吧，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啊！” “你们算是问对人了！”郝道士捋了捋须，点头道，“马小刀的师父，我那位了不得的师兄方为雨，别忘了他可是度望府东府的千候官，所以我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东夷的情况！” 厉弦边策马边道：“前辈就别卖关子了，我耳朵都竖起来老半天了，正等着呢！” 郝道士沉默了片刻，似是在组织语言，看看该从哪里说起，许久过后，才开口道：“我先问你们一个问题，到目前为止，你们看到的身材魁梧的人都有谁？” 厉弦伸手指了指驾车的牛大宝道：“大宝算一个！” 马小刀想了想，补充说道：“侯悔前辈，还有狂狮痴虎俩人都算得上是我见过的高大魁梧之人！” 郝道士笑着摇了摇头：“像他们这种身材的人，东夷人中比比皆是，甚至比他们更高大更强壮的也有很多！” “乖乖！”厉弦脸有诧异之色，“听了前辈的话，我相当好奇了，那些东夷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郝道士笑道：“夷蛮子天生高大强壮一身的蛮力，而且东荒多凶猛野兽，夷蛮子很擅长驯养野兽，并且在战场上驱使野兽作战，所以世人又称东夷军队为凶兽兵团，整体或个人战力其实都不输绒狄军队，打起仗来甚至比绒狄军队更凶悍，所以方才我才提醒你们，千万不要小瞧了他们！” 厉弦将信将信：“前辈，有没有这般夸张？” 郝道士摇了摇头：“事实如此，我个人觉得，夷蛮子比绒狄栏子更让天奉兵士头痛！” “不管夷蛮子有多恐怖，我都不会怵他们的！”马小刀皱眉道，“我们也不是普通的兵士！” 郝道士点头道：“不错，我是看着你们夜幽一步一步厮杀过来的，也看好你们！再说了，夷蛮子再如何潜伏，也没那么快能染指到北芒郡，我们还是按原定计划先赶到北芒郡的度望府总府，先让小刀这个新任千候官坐实了这个位置再说！” “好！”马小刀扬缰策马上前道，“那就继续启程吧！” 第226章 大河 一行五人星夜兼程，二十多天后便出现在北芒郡北边的郊野，看见一条大河横在了眼前！ 郝桐从车厢中探出头来，打量了一下水流和缓的河水：“眼前这一条，应该就是北芒郡境内最大的河流芒水河了，据说深不可测，别看表面河水平缓，底下却暗流涌动漩涡众多，过河时得留个心眼，小心别掉水里了！对了，你们会水吗？” 厉弦和陆零点了点头！ 马小刀和牛大宝摇了摇头！ 马小刀摊了摊手道：“拒蛮关别说这般的大河了，连小小的溪流都没有一条，喝的都是百丈深地底下挖出来的井水，所以我不会水绝对情有可原！” “咱家千候官说得有道理！”厉弦拍了拍牛大宝的肩膀，一脸同情地道：“大宝可千万别落水，你这般重，我和老大加起来都未必能拉你上来！” 牛大宝脸一红，拍了拍肚子说：“你看我这肚子，说不定自个就浮起来了！” 厉弦有些无语，干脆向着牛大宝竖起了大拇指：“优秀！” 河边简陋的渡口中泊着一艘十丈长的双层大木船，很显眼，在距离水面丈余高的船两侧各开了二十余个小孔，里面伸出来的船桨有近三丈长！ 大船下面还有着几艘带篷小船，只是上面空空的都没有生意，大船上却隐隐约约可见有不少的人影马匹！ 牛大宝扯住缰绳停下了马车，问道：“老大，我们是坐大船还是小船过河？” “大船吧，坐小船恐怕得放弃马和坐骑！”陆零想了想道。 牛大宝看着那艘大船道：“坐大船应该挺贵喔！” 厉弦翻身下马，牵着马就向着大船走去：“放心，咱们家千候官可得了一大笔意外之财，虽说一大部分都留给了都护大人，但咱们这一路上衣食住行的盘缠肯定是够的——” “破风，你快给我住嘴！”马小刀脸色大变，赶紧扭头去观察陆零的反应，一副作贼心虚的模样！ “噢？”车厢中的陆零已经听出了端倪，探头出来淡淡地瞪了马小刀一眼，“马小刀，过来聊聊天！” 厉弦伸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满脸谦意地看着马小刀，嘴里含糊不清地解释道：“抱歉了，真不是故意的！” 马小刀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边走向马车边像霜打过的茄子一般小声应道：“来了！” “老夫给你们小俩口腾些位置哈！”郝桐三两下从车厢里跳了下来。 “师叔——”马小刀张嘴对着他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救我！” 郝桐拨浪鼓地拼命摇了摇头，迈脚远离马车三丈外。 马小刀生无可恋地爬进了车厢里面！ 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他告饶哀求的声音：“阿零手轻点，耳朵都快扯掉了，哎哟喂，我说我说！” 郝桐走到厉弦和牛大宝身旁，三人一脸同情地看着不远处摇来晃去的车厢，异口同声地吐出了两个字：“好惨！” 牛大宝挠挠头，扭头问厉弦道：“破风，你觉不觉得，老大自从和小刀成亲后，脾气好像暴躁了许多啊——” 厉弦脸色大变，连忙一把捂住了牛大宝的嘴巴道：“你胡说什么呢？” 车厢突然静了下来，一会儿后，一个女子声音低沉咆哮道：“牛大宝，我可听见了！” 厉弦和牛大宝的身躯突然一起颤抖了一下！ “那个，我先上船了！”牛大宝突然转身往大船冲去。 厉弦扭头看着他笨重却又敏捷的身影，竖起大拇指诧异地道：“这回反应倒是够快！牛大宝，你丫的等等我！” 郝桐看着二人追着闹着上了大船，呵呵笑着，牵着两匹马缓缓跟了上去！ 马小刀从车厢里钻了出来，揉着自己的耳朵呲牙咧嘴。 “岸边的客人，想坐船的话快上来吧，船就要开了！”大船上面，一个船家汉子大声催促道。 车厢中，陆零气似乎还没消，冷哼了一声道：“马小刀，赶车上船！” “哎，知道了！”马小刀悻悻然爬上车驾，扬起缰绳驱赶着马车在最后上了大船。 大船起锚启程，驶到河中央后一直顺流直下，前往位于大河下游十里外的清风镇！ 清风镇，就是度望府总府的所在地！ 马车停在大船甲板上，方才在船上喊话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壮硕汉子，见状后连忙上前帮马小刀拉住绳索娴熟地固定住了马车和马儿！ “多谢这位船家兄弟，怎么称呼？”马小刀拱了拱手。 “我叫贾舟舟！”黝黑汉子咧嘴一笑道：“麻烦客人把船费结一下，到落枫渡口的话，四个人四匹马加上马车一共三两银子！” 马小刀爽快地付过了船费，问道：“我们的房间在哪？” 贾舟舟把银子收入怀里，笑着道：“等会就会有人来带几位过去，客人请稍等，我先去忙了！” “行！”马小刀点头道。 甲板一头，一群官眷打扮的年轻男女正兴奋地对着一河两岸的景色指指点点着，不时传过来阵阵欢声笑语。 甲板另一头却对比鲜明，十余个行脚客商打扮的汉子俱是沉默不语，一个个神情冷淡地打量着刚上船的马小刀等人！ 领头的是一个身穿墨绿青衣的中年男子，双手负在身后，腰间挂着一枚雪白玉佩，看上去算是有些气质！ 直到戴着面具身穿一袭白衣的陆零从车厢里缓缓探身走了出来，那群汉子才变了脸色，有一两个定力稍差的，眼珠子瞪得极大，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厉弦走到马小刀夫妇二人身旁，悄声道：“那群男的貌似乎有些不怀好意，而且都有修为在身！” 马小刀淡淡地道：“不管他们，以不变应万变！” 船舱底下隐约传来了摇桨的号子声，马小刀站在船沿旁边朝下方看去，二十支船桨划起水来整齐划一，十分好看！ 大船顺流加上人力作为，速度极快地往下流驶去，马小刀看在眼里，心中大有千山已过万重山的感觉！ “各位客人，请随我来，我带你们去舱房！”一个年若十四五岁的年轻船员走到几人身前恭敬地道。 马小刀回过神来，跟在郝桐三人身后，很自然地牵起了陆零的手！ 行脚客商中有几人神色妒忌，身穿墨绿衣裳的中年男子微笑着对马小刀点头示意，算是和他打招呼！ 马小刀也向着对方点了点头，回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灿烂笑容！ 第227章 劫船 夜半丑时，江风微凉。 大船顺着芒水河漂流而下，船上的人大多已歇息睡下，周围乌灯黑火一片静谧。 乌云遮蔽的月色之下，突然有三十几人黑巾蒙脸从船舱各处悄然摸出，手中都提着寒光瘆人的刀剑，一个个脚步轻盈地聚集在甲板上，压低声音开始交头接耳。 “老大，消息准确吗，这趟船上真有那大肥鱼？”有喽啰一脸兴奋地凑在那个身穿墨绿长衫的蒙脸男子身旁道，“咱们大河寨可有大半个月没开张了！” 被称为老大的男子一改白天的温文尔雅，目光冰冷地道：“消息错不了，我先问问你们，咱们北芒郡最有钱的人是谁？不用我说，你们心里肯定都有数吧？” 先前那喽啰想了想，拼命点着头道：“我知道，是几乎垄断了芒水河上商船货运的张清河一家，据说连我们身下的这艘客船也是他们家的呢？” 大河寨大当家点头道：“我们这趟的目标，就是这财大气粗的张家！” 喽啰一脸疑惑地道：“老大，张清河此刻就在这船上？” “张清河不在船上！”大当家摇了摇头道，“但张家的大女儿一个月前嫁给了庸山郡新任郡守莫远亭，夫妻二人一同回娘家省亲，此刻就在船上！吾等把那夫妻二人绑了，要挟张清河给赎金，不怕他不从！” 喽啰神色一喜，转而又有些担忧地道：“老大，绑杀当官的可是重罪！” 大当家冷冷瞪了自己的手下一眼：“山贼与官家从来就是死对头，孙小九，咱们这些年和官家斗智斗勇还少吗，你这下倒是怕了？再说了，抢完钱财把船上其他人都杀个干净，连这大船也凿了沉到河底去，神不知鬼不觉又死无对证，当官的又能奈我们何？” 叫孙小九的小喽啰连忙点头道：“大当家说得对，我们本来就是杀人越货的山贼，富贵险中求，怕他个球球！” 旁边另外一个山贼满脸淫笑：“大当家，据说那嫁作庸山郡郡郡守的张大娘子长得很是好看，到时候能不能让兄弟们爽玩一把再杀！” 孙小九曲起指背狠狠凿了一下那个山贼的脑壳，没好气地骂道：“朱老八，有点眼力见行不，论好看当然是后头上船那个戴面具的女子，要爽当然是绑她了！” 朱老八不服：“她都戴着面具，你怎知她长得好看？” 孙小九道：“用得着看吗，你瞧那妞身上的气质，跟咱们大当家有得一拼，咱们大当家如此玉树临风，那妞能差到哪里去？” 朱老八低声嘟囔道：“小心摘了面具秀你一脸麻子！” “行了，都给我闭嘴！”大当家微微皱眉道，“后头上船那几个不是寻常百姓，还是不能大意了！二当家正带人坐着小船在后头等着接应咱们呢！孙小九你水性好，先去凿船，别凿狠了，让船慢些沉！另外，分二十个兄弟先跟我去解决后头上船那几人，其他兄弟去杀其他人灭口！记住，郡守夫妻二人得留活口，别丫的给我先错杀了！” 朱老八拍着胸脯道：“大当家放心，那夫妻俩和其他人交给我，保证出不了岔子！” “行动！”大当家一声令下，手下一众山贼瞬间四散开去，他则领着二十个山贼摸向夜幽几人落脚歇息的船舱！ 有几个脚下很快，手持兵器杀气腾腾冲入了狭窄的船舱过道，前方突然有破空之声响起，数道银白色流光瞬间打到了几人面前！ 山贼中还没反应过来就纷纷中招，惨叫声不住响起，冲在最前头的山贼各自捂着一脸的血迹从船舱过道里退了出来：“不好了大当家，里面有埋伏！” “给我稳住！”大当家一脸铁青冲上前，伸手一把揪住那几个脸上挂了彩的手下，用他们的身躯挡在自己身前，沉声问道，“是什么人？” 有个山贼捂住自己被打瞎的右眼，鲜血往指缝外不住渗出：“禀报大当家，里面太黑了，看不清楚！” 大当家伸手向后一招：“弓箭手！” 后头几个手持弓箭背上负着箭囊的山贼缩头缩脑往前凑了凑！ 大当家阴沉着脸，死死盯住船舱过道里面：“不管是谁，先给我乱箭射死了！” 几个弓箭手上前搭弓射箭，嗖嗖嗖，十几支箭矢射入了黑暗之中！ “哎呀！”里面惨叫了一声，似是有人中了箭！ 大当家神色一喜，对那几个弓箭手道：“你们先上，记住了，大当家我不要活口！” “是！” 几个弓箭手又往里面射了一波箭后，才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过道里面！ 数道银白色流光再次在黑暗中出现，那几个弓箭手被打得惨叫连连，之后陆续倒地抽搐不住，眼看已是起不来了！ 这一次，里面那人下的是死手！ 滴哒滴哒～ 一颗滚圆的铁珠子从那几个弓箭手的身躯上滚了出来，直直地滚到了大当家的脚下！ 大当家弯腰伸手捡起那颗铁珠子死死攥在手心，再也不管会不会打草惊蛇，怒喝一声道：“兄弟们，都给我冲！” 剩下的十几个山贼面面相觑，有两人从背后解下了两块藤盾，护在身前小心翼翼地摸入了船舱过道。 过道尽头的黑暗中，有男子轻轻叹息了一声道：“这就不好玩了！” 眨眼间，十几个山贼就站成一串蜷缩着摸入了船舱过道之中，只余下两人在外头甲板上，提着大刀护在了大当家的两侧！ “喂，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头顶上突然有人开口问道。 甲板上的三人被吓了一跳，一同抬头看去，桅杆顶上站着一个年轻的公子哥，腰间挎着一柄鞘上嵌满宝石的短刀！ 大当家瞳孔一阵收缩：“是你？” “看你人模狗样的，不曾想却是个杀人越货的贼人，我有点看走眼了！”马小刀双脚站在桅尖上，双手抱肩，一身衣物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 大当家见自己身份已被对方揭穿，便一把扯下面巾，伸手抽出腰间佩刀，刀尖指着桅杆上的马小刀，怒声道：“小子，有种下来一战！” “你一个修为连小宗师都不到的山贼，配我出手？”马小刀冷笑一声，扭头叫道，“大宝，这三个家伙是你的了！” 船舱角落走出一个魁梧的身影，右手执着一面铜盾，身后负着一柄大得离谱的巨刃，只见他对着三个山贼咧嘴一笑：“几位，不如让我来吧！” 第228章 落水 船舱的另一头，一伙十余人的贼人顺着一个个的船舱杀过去，惨叫声在船舱中此起彼伏。 最后头的一间舱室中，一个身穿便服的年轻男子悄悄把舱门推开了一条缝，看着外头的惨状气得双眼通红：“这群杀千刀的贼人！” 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裙容颜看上去还算清丽的柔弱女子紧紧抱着男子的左臂，娇躯忍不住微微颤抖着：“夫君，怎么办？这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贼人，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杀到这里！” “娘子莫怕！”年轻男子正是庸山郡的新任郡守莫远亭，只见他转身从旁边的木架子上抽出一柄长剑挡在门前道，“有我在，那些贼人绝对伤不了娘子分毫的！再说了，这是咱们张家的船，船舱底下还有四五十人呢，等他们发现不对劲，肯定会上来对付这些贼人的！” 张家大姑娘死死攥着自己丈夫的衣袖，花容失色地道：“希望如此吧！” 外头，原本在底舱划桨的船员听见动静后，有二十几人抄着木棍从底舱钻了出来，很快便和一众山贼战成了一团！ 不远处，掠阵的朱老八一眼瞄见了这头门缝里面的莫远亭，领着两个同伙狞笑着冲了过来：“哈哈，原来正主躲在这呢！” 莫远亭见三个山贼已到门前，惊慌之下双手举着长剑从门缝捅了出去，竟错有错着刺入了其中一个山贼的腹中，那山贼双眼圆睁，身躯一歪倒在了门后！ “敢杀我同伴，小郡守，你这是嫌命长了吧？”朱老八怒极，一脚便踹烂了舱门，莫远亭直接被震得向后跌倒在地，长剑也瞬间脱手！ 张家大姑娘惊得哭了出来，赶紧冲向前去搀扶他，带着哭音问道：“夫君，你没事吧？” 莫远亭捡起掉在身旁的长剑，挣扎着站起来，一手把自己的妻子护在了身后，一手举起长剑颤巍巍地指向朱老八：“贼子，别过来，小心我一剑捅死你！” 朱老八和身旁山贼相互对视一眼，一同哈哈大笑起来，浑没把一脸书生气的莫远亭放在眼里，刀柄在掌心中旋转了两圈，嘲讽道：“就凭你？郡守大人，刚才你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才杀了我那个兄弟，接下来你就没这个本事了！” “贼子别过来！”莫远山护着妻子往后退去，但房间就那么小，退来退去也不过是在划圈圈。 朱重八扭头对身旁的同伴打了个眼色：“你去门后守着，别让人进来！” 那山贼愣了一下，目光落在楚楚可怜的郡守夫人脸上，心中顿时明白了朱老八的意思：“朱哥，大当家可说了，这二人都留活口！” 朱重八目光落在郡守夫人身上，嘿嘿笑道：“放心，我又不杀他们！” “行吧，朱哥，完事以后可别忘了我！”山贼转身往门外走去。 “莫急，等下就轮到你了！”朱老八目光移到莫远亭的脸上，嘿嘿笑道，“郡守大人听到了吧，让你夫人陪我玩一会，你们的小命都能保住！” 莫远亭怒喝道：“放你的狗屁，敢过来我一剑捅死你！” 朱老八拎着刀晃悠着逼向二人，狞笑道：“要不换一个方式，我先把你揍个半死，再在你的眼前和贵夫人——” “淫贼，看我杀了你！”莫远亭没等朱老八说出更污秽的话语，举起长剑冲了过去。 朱老八挥出一刀把莫远亭手中长剑砸得向外偏去，抬起一脚重重踹在了莫远亭的腹中！ 莫远亭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身躯向后踉跄倒去。 朱老八目光转向郡守夫人，神情很是猥琐地道：“夫人啊夫人，你不从了我，你丈夫就得死！” “啊！” 一声惨叫，一个身躯凌空从门外飞了进来，重重砸在朱老八脚下，正是那个替朱老八守着门口的山贼。 朱老八吓了一跳，扭头看向门外，骂道：“是谁这般不知死活？” 一个老道士抬脚缓缓从门外踱了进来，淡淡地道：“无量天尊，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哪里来的臭道士，敢管你爷爷的闲事？”朱老八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后突然一愣，“你和那腰间挎刀的小子是一伙的？” 来人正是老道士郝桐，只见他扭头对着莫远亭夫妇二人点了点头：“大人莫怕，老道是来帮你们的！” “臭道士，当我死了不成？”朱老八举刀便朝着郝桐冲了过去，自上而下一刀狠狠劈下！ 郝桐身躯微微一侧避过了这一刀，右手宽大的道袍扬起，一巴掌拍在了朱老八的的左脸上：“施主浮躁得很！” 朱老八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整个人顿时被拍懵当场，回过神来后顿时气急败坏，挥刀便向着郝桐一连砍出了十几刀，刀刀狠辣！ 郝桐一边退避一边叹息，伸手一把托住朱老八的手腕，手上一抖使了个巧劲，朱老八手中的刀就调转了刀尖，诡异地插入了自己的腹中！ 朱老八身躯一僵，低头看着自己腹部的伤口，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身躯缓缓瘫倒在地！ 郝桐拍了拍手，扭头对郡守夫妇二人笑道：“大人，现在没事了！” 心有余悸的郡守夫妇二人相视一眼，莫远亭上前对着郝桐弯腰拱手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就在这时，三人脚下的大船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整艘船发出了咔嚓一声崩裂的响声！ 莫远亭夫妇二人顿时被震得东倒西歪！ “糟了！”郝桐面色一沉，身躯瞬间掠到夫妇二人跟前，一手拎着一人的衣领，拔足便向船舱外面冲去！ 外头船舱过道里，厉弦手挽鲸骨弓，十数道流光交替射出，全部钉射在那些山贼的双脚，一众山贼在狭窄的过道里跌成了一堆！ 就在此时，大船与什么东西剧烈碰撞了一下，厉弦的身躯被高高抛起砸在旁边的木头墙壁上又摔了下来，他踉跄爬起，展开身形踩着那一众山贼冲向外面！ 与大船相撞的是河中一块巨大的礁石，大船正常行驶是不会撞上这块礁石的，但贼人作乱，底舱的桨手抽调了近半数出舱对抗贼人，大船才失控偏离了原来划定的航道，最终撞上了礁石！ 一撞之下，大河寨的大当家身躯被甩得失控偏出半丈，正好被牛大宝一盾砸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倒在甲板上面，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大当家蹒跚站起，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狞笑着道：“我还有后手，你们死定了，到河底喂鱼吧！” 呼的一声，一道白色身影从河水中冲天而起，轻轻落在甲板上，陆零一身湿漉地向着对方走了几步，把手中一个首级扔到对方脚下：“这就是你的后手？” “二当家？”大当家很快认出了那个首级，脸上悲愤异常！ 咔嚓咔嚓，整艘大船被那块礁石卡住，开始四分五裂起来！ 郝桐护着莫远亭夫妇二人从船舱中冲了出来：“丫头，这船快沉了！” 陆零道：“后头有一艘小船，厉弦和前辈带着大家先走，我稍后便来！” 郝桐再不迟疑，拉着夫妇二人便向船后掠去，后头跟着厉弦和牛大宝！ “一起死吧！”大当家疯了一般扑向陆零！ 抱着桅杆的马小刀双脚一蹬，身躯电射而出扑向甲板上的大当家，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咔嚓咔嚓，大船终于被礁石从中撕开，马小刀和大当家双双落水！ “小刀！”陆零娇躯掠起，双脚在倾倒起来的船身上用力一蹬，瞬间插入了水中！ 第229章 血花 幽深的急流之中，不会水的马小刀与大河寨的大当家扭打在一起，瞬间就落了下风！ 大当家面目狰狞，双手死死箍住了马小刀的脖子，马小刀只觉得脑袋昏沉，情危之下，左手滑出玄牝胡乱扎了大当家小腹几刀，红色的鲜血顿时在水中弥漫开来！ 大当家吃痛，顿时松开了箍着马小刀脖子的双手，一手捂着伤口，一脚狠狠蹬在了马小刀的胸膛上面，借力逃向水面！ 马小刀伸手想去拉住大当家的脚却摸了个空，身躯被急流带着离对方越来越远，意识渐渐开始变得模糊！ 扑通一声，一个白色的身影插入水中，如同一条灵活的鱼儿般很快游到马小刀身旁一把抱住了他，嘴对嘴就亲了上去！ 两人浮浮沉沉顺着河水不住往下游漂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迷中的马小刀终于醒了过来，发现天色渐亮，自己正一身湿漉躺在一块岸边的大岩石上面！ 原本握在左手手心中的玄牝，不知何时已经回到手腕的皮鞘之中！ 他哇地吐出胸腔中的半口浊水，挣扎着在岩石上直起了上半身，喘着气扭头四处打量，除了自己和那滔滔的芒水河河水，再无别人！ 马小刀站起来动了动四肢，身体并无大碍，他转身朝着四周大声呼喊了几次陆零的名字，周围还是没有回应！ 马小刀颓然坐下，看着脚下的河水发起了呆！ 哗啦啦～ 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他身前两丈的河水中突然冒了出来，手中提着雪白的长枪，枪尖上竟插着一条手臂长通体银白色的河鱼，正是陆零：“你醒了？” 马小刀问道：“阿零，这是哪呀？” 陆零轻声道：“大概是在芒水河某段河岸边上，不过应该还没到那落枫渡头！” 马小刀伸手把她在水中拉了上来：“那个什么大河寨大当家呢？” 陆零摇头道：“那厮水性不错，给他逃掉了，不过他被你短刃所伤，估计没死的话也逃不远，可能在某个隐秘角落躲起来了！” 马小刀有些懊恼：“早知道我就跟你们学学游泳好了，差点没淹死！” “我们不是才刚刚上船嘛，也没想到突然就有这般变故！”陆零劝慰道。 马小刀点点头：“其他人呢？” 陆零道：“破风他们应该没事的，我去对付大河寨二当家的时候抢了他们的小船，系在了大船的船尾，他们应该顺利上小船脱险了！不过，船上的乘客大部分都遭了难！我们的马匹和马车也都沉到河底去了！” 马小刀低声道：“还好我们提前察觉到了这伙贼人的意图，要紧的行李物事都随身带着，不然沉到河底怕是都找不回来！” 陆零笑了笑，举起长枪把枪尖的河鱼亮给马小刀看：“小刀，我饿了！” “行吧，既来之则安之！”马小刀一手接过长枪，一手牵着陆零便往岩上走，“身上衣裳都湿了，找个地方生个火烘一下衣服，顺便把鱼烤给你吃！” 两岸怪石嶙峋岩壁陡峭，眼前的滩岸堆满了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岩石，二人寻了一处岩石的背风夹角处，找来干枯的柴火生起了一堆篝火，搬来两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坐近火堆边烘烤身上湿漉漉的衣物！ 马小刀从枪尖上取下河鱼，到水中清洗干净，拿一根笔直的树枝串了，架在火堆上面烤了起来！ 陆零一身白裙湿透，紧贴在她苗条的身上，再加上湿答答的鬓角上不时滴落的水珠，更是娇俏动人！ 马小刀目不转睛看着她，看呆了！ 陆零脸一红，垂眉轻声嗔骂道：“你看什么？” 马小刀呵呵笑着：“都老夫老妻了，看一下也无妨！再说了，我娘子长得如此好看，我就是看一辈子也不会厌倦的！” 陆零瞪了他一眼，嗔骂道：“鱼烤好了没！” “快好了，快好了！”马小刀连忙转动棍子，让河鱼两边均匀受热，“可惜没有盐巴，不然肯定更好吃！” 不多久，岸边便弥漫开了香喷喷的鱼香味，马小刀连鱼带着木棍一起递给陆零道：“鱼烤好了，你吃吧！” 陆零接过，问道：“你呢？” 马小刀笑道：“以后咱们家有东西都是你先吃！” 陆零俏脸又是一红，捧着鱼吃了几口后又递回给马小刀：“给你！” 马小刀摇头道：“没事，你多吃点！” 陆零固执递着：“我吃饱了！” 马小刀笑眯眯看着她：“真吃饱了？” 陆零又缩回去咬了几口，才递给他道：“真饱了！” “慢点嚼，小心鱼刺！”马小刀笑着接过鱼吃了起来。 “衣服差不多干透，等休息好了，我们自行前往清风镇吧，到时候跟破风他们在度望府总府汇合就好了！” 马小刀边吃鱼边笑着应道：“我都听你的！” 距离二人所在河岸的上游两里，大河寨的大当家双手捂着腹部伤口，脸色苍白地从河水中踉跄走出，上岸后伤口的剧烈疼痛让他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头！ 岸边的树丛中突然缓步走出三个身影！ 红色长袍，红色面具，长袍和面具上隐约可见绣着特别的花纹！ 领头一人冷冷盯着大当家道：“付青雄，连这等小事都能办砸，你真令我们失望！” 大河寨大当家付青雄脸上现出恐惧的神色，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嗫嚅道：“我已经尽力了，倾尽了大河寨的整寨之力，谁也想不到会突然杀出几个多管闲事的家伙，求血使明察，看在我尽心尽力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领头的血使摇头冷笑道：“付青雄，你忘了？在我们这里，是绝不接受失败的，只有死亡，才能洗刷失败的耻辱！” 付青雄面如死灰：“我寨子里的老小……” “你放心！”领头的血使冷声道，“大河寨整寨都会被灭口，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的！” 付青雄闻言一震，怒吼道：“你答应过我，会放过他们的！” 领头血使耐心解释道：“你听错了，我之前说的是，你成功了他们才能活！” “我跟你们拼了！”付青雄神色癫狂，向着血使冲了过去！ 一声惨叫，惊起无数林鸟！ 河岸上，三个红衣人已消失不见！ 付青雄一动不动倒在血泊之中，身下血流不止，在岩石上绽成了一朵鲜红的花！ 第230章 落枫渡头 付青雄临死前的那声惨叫被芒水河的滔滔流水遮掩，但顺着岸边往下游赶路的马小刀夫妇二人却看见了后头天上那一群惊起的飞鸟！ 两人驻足看了一会，也没有太在意，继续沿河而下，终于在傍晚时候到达了落枫渡口！ 芒水河发源于绒狄与东夷之间那片荒无人烟的连绵山脉，河水出山脉穿过北芒郡后拐向南边，在下游数百里外流经洛水郡地界，然后再拐向西边，穿过西荒郡后注入西海！ 落枫渡头是连接几郡的枢纽，虽比不上奉天、洛水与扶苏等郡繁华，但地理位置也是十分重要，所以别看它只是一个小渡口，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跟一个小型的镇子差不多！ 傍晚的落枫渡头仍是繁忙，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忙碌身影，吆喝声也是此起彼伏！ 渡头周围生长了许多红枫，冬去春来，原本光秃的树枝上开始曝出了不少嫩红色的叶芽！ 马小刀与陆零牵着手站在渡头的木头牌坊下面，看着眼前繁华的房屋街道，一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马小刀松开陆零的手上前几步，拉住一个腰间插着柴刀的樵夫问道：“这位大哥，借问一下，清风镇该怎么走？” “清风镇？”樵夫皱了皱眉头，“清风镇离这里可有三十余里呢，天就快黑了，路上不太平，我劝你们小俩口还是别摸黑赶路了，就在这落枫渡头住一晩，明天再赶路吧！顺着前面这条大街往前走半里地就是落枫客栈，那里吃住价格都挺公道的！” 马小刀与陆零相视一眼，对着樵夫拱手道：“多谢大哥指点！” “不客气，没其它事我先走了！”樵夫摆了摆手，转身离开，“记住了，千万别逞强赶夜路，路上可有杀人不眨眼的山贼呢！” “阿零，走吧！”马小刀牵着陆零的手顺着大街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那间与渡头同名的客栈，二人抬脚便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两位是住宿还是打尖呀！”柜台后面，一个戴着鸡冠帽的老掌柜探出个脑袋，上下打量着马小刀夫妇二人，看见陆零的容貌后顿时愣住，心中惊为天人！ 马小刀笑道：“都要！” 老掌柜回过神来，装模作样用柜台上面的算盘噼哩啪啦打了一通，抬头笑道：“一间上房一两银子，打尖另算！” 马小刀从怀里掏子一块二两的碎银抛了过去：“给间干净和安静的房间，吃喝的你看着办，做好了直接送到房间来！” “好嘞！”老掌柜接过银子掂了掂，顿时喜逐颜开，连忙从后头墙上取下一串钥匙，弯着腰恭敬递给马小刀道，“包客人满意，天字第一号房间，这边楼梯上二楼左拐最后一间！” 马小刀接过钥匙准备和陆零上楼，又被老掌柜悄悄扯住了衣袖！ 马小刀回头讶声道：“掌柜还有事？” 老掌柜悄悄看了陆零一眼，老脸一红，凑到马小刀跟前压低声音道：“两位放心，天字第一号房隔音效果一流，两位安心入住，随便怎么折腾也无妨的！” 老掌柜的声音微不可闻，陆零若是普通人肯定听不见，奈何她耳力非凡，俏脸顿时通红！ 马小刀有些哭笑不得：“掌柜的，你这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两位别生气，老朽就是好心提个醒！”老掌柜瞬间变脸成了正人君子模样，弯着腰一本正经地道，“两位请先上房，吃喝的随后就到！” 客栈大堂最偏角落的一张桌子旁边坐了两人，头上戴着遮挡面容的纱笠，身上的红色长袍被宽大的黑色披风遮住了大半！ 其中一个貌似是女子，端起桌上茶碗佯装喝茶，压低声音道：“就是这二人了！” 另外一人是男子，抬头看了一眼楼梯上的二人，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应该错不了！” 楼梯上面，陆零的身躯微微一顿，身躯往马小刀那边依偎过去，低声道：“楼下大堂右边角落，戴纱笠的二人，是冲我们来的！” “知道了！”马小刀用眼睛余光瞄了那个方向一眼，浑若无事牵着陆零往楼上走去，很快便找到了天字第一号房！ 进门后反手锁上门栓，马小刀本想趴在门缝往外瞄上一眼，却发现两扇木门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到外面的光景！ 而且门一关上，外围的嘈杂声响顿时一收！ 果然不愧为一两银子一间的天字第一号房，隔音效果是真的好！ 马小刀问道：“看得出路数吗？” 陆零摇了摇头。 马小刀喃喃道：“想不到咱俩到了北芒郡都不得安生，这里可是度望府的地界！” 陆零道：“兴许是我看错了，他们不是敌人！” 马小刀摇头道：“我家娘子从不出错的，娘子说他们有问题，他们就一定有问题！” 陆零白了他一眼：“马小刀，你嘴巴是越来越厉害了！” “娘子应该知道！”马小刀嘿嘿笑道，“除了嘴巴，我其它地方也很厉害的！” 陆零闻言，脸上比起方才更红了，低声嗔骂道：“马小刀，好好说话！” “行了，不逗你了！”马小刀牵着她的手走到床边，“累坏了吧，你好好休息，饭菜来了我再叫你！” 说谁谁来，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陆零躺在床上，用被子遮住发红的脸容：“你去！” 马小刀呵呵笑了起来，走到房门前打开了一条缝：“谁呀？” “客人，吃喝的给您送上来了！”一个店小二打扮的家伙捧着食盘往门缝里探头探脑，想来是在老掌柜口中听说了陆零的倾世容貌，心痒痒想看上一眼！ “给我就行了！”马小刀身躯横移挡在了店小二身前，接过食盘后笑咪咪地道：“你等我一下！” 店小二愣了一下，不知道马小刀想干嘛！ 马小刀关上房门，把食盘摆放在桌上，转身走出房间关上房门，站在过道上笑咪咪地盯着店小二。 店小二心底有些发毛，讪讪问道：“客人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马小刀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递给店小二，伸手一指楼下大堂角落那二人，低声道：“劳烦小兄弟帮我到外面买两顶那般的纱笠，质量要好的，余下的银子归你！” 楼下大堂角落那二人看见马小刀进去又出来，还伸手指了指自己，心里各自咯噔了一下！ 女子一口茶水差点没忍住喷出来，压低声音一脸紧张问道：“他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 男子也是一头雾水：“应……应该没有吧！” 二楼上，店小刀捂着掌心的银子笑得眯起了眼，连连点头道：“客人请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快去吧！”马小刀点点头，笑呵呵转身进了房间。 店小二看着手心的银子，有些心花怒放！ 这一小趟差事，自己至少可挣得半两银子的意外之财！ 真是爽歪歪！ 第231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天色已黑。 客栈外头，店小二拎着两顶纱笠刚要进门，旁边突然窜出两个身影，直接把他挟持到了客栈旁边的巷子里头。 “好汉饶命！”店小二吓得身躯直抖，背靠墙壁闭着双眼求饶道，“两位好汉，我只是一个客栈小二，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亲，下有刚生下来八个月大的小女娃，身上穷得叮当响，没什么好抢的，求两位放过我吧！” 戴着纱笠的女子手持带鞘长剑抵在店小二的脖子上，闻言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嗔骂道：“好好说话！” 店小二就快要哭出来了：“女侠，你不会是要劫色吧！” “你想得美！”女子气不打一处来，用剑鞘敲了店小二脑壳几下，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惊惶失措的店小二眯开一只眼睛偷偷看了一眼，只觉得面前的二人有些眼熟，神色顿时愣住：“两位客人，不带这样开玩笑的，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少废话！”旁边的男子沉声怒道，“问你几个问题，给我老实回答！” 店小二低头瞧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带鞘长剑，讪讪道：“行吧！” 女子冷哼一声，问道：“方才那天字第一号房的客人跟你说了什么？” 店小二傻眼了，只觉得这两位的好奇心也忒严重了些！ 男子怒声问道：“还有，你们在楼道上说话的时候他为何要指着我们？” 这是哪跟哪啊？ 店小二有些迷糊了，扬了扬手上拿着的两顶纱笠道：“也没什么啊，人家就是让我帮忙去买两顶像两位头上戴着的这种纱笠，你看我这不是买回来了吗？两位，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吧！” 巷子里顿时一片死寂！ 一只黑猫突然从旁边墙头上无声无息跳了下来，站在三丈远的巷子中间瞪了三人许久，然后才转身摇着屁股离开了！ 戴纱笠的二人面面相觑！ 店小二见二人神情古怪，便问道：“两位客人，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客栈里还有很多事呢，我很忙的！” 女子干咳了几声，松手后退，神色有些尴尬：“是我们搞错了，抱歉，你可以走了！” 店小二离开的时候伸手揉着被女子剑鞘敲红的额头，回头瞅了二人几眼，喃喃道：“吓我一跳，莫名其妙！” 看着店小二走入客栈大门，男子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不对呀，那小子干嘛要指着咱们说事？” 女子道：“兴许真是凑巧！” “要不，两位直接问问我？”墙头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马小刀双手抱肩，俯首笑眯眯地看着二人道。 巷子里的二人顿时转身如临大敌，各自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作戒备状！ 马小刀轻身掠下堵在了巷口，淡淡地道：“说吧，两位是何方神圣，为何要盯上我们夫妇二人！” 二人扭头隔着纱笠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马小刀轻轻揉着手腕，冷冷道：“再不说，我就要动手了！” 戴纱笠的二人相互点了一下头，突然一同出手，拔剑刺向马小刀！ 马小刀无奈一笑，腰间杀鹿宝刀铮然出鞘！ 巷子里刀光剑影闪烁了一会，噼哩啪啦几声闷响，戴纱笠的二人先后被马小刀用刀身拍飞了出去！ 两人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模样都有些狼狈！ 马小刀收刀入鞘，冷冷道：“再不说，就不止是这一丁点皮肉之苦了！” “打住！”男子赶紧摆手，“不打了不打了！” 马小刀哼了声：“报上名来！” 女子揉着自己的肩膀问道：“你可是叫马小刀？” 马小刀愣了愣，点头道：“如假包换，我就是马小刀！” 男子忍着痛从怀里掏出一个斥候令牌举给马小刀看：“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红枫小队，斥号秋瑟，见过千候官！” 旁边那女子也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斥候令牌，有些不情愿地道：“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红枫小队伍长，斥号红娘子，见过千候官！” “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马小刀脸色稍缓，疑惑地道，“你们这是……” 秋瑟连忙拱了拱手，解释道：“奉百长笑佛之命，前来恭迎千候官往度望府！” “原来是笑佛前辈下面的斥候兄弟！”马小刀呵呵笑道，“不知方才为何要向我出手？” “那个……”秋瑟神情有些尴尬，“听百长说，接替胡官成为北府千候官的是拒蛮关里一个年轻小斥候，所以我二人就有些……” 马小刀笑眯眯地道：“就有些不服气，想试一试我的身手？” 秋瑟讪讪地道：“还请千候官莫要怪罪！” “无妨，换了是我，恐怕也是不服的！”马小刀扭头看向秋瑟旁边的女子，等问道，“红娘子为何不说话？” 红娘子绷着脸道：“我们是服了，但上面还有几位百长前辈，度望府中也还有长老团，希望你能笑到最后才好！” 马小刀点点头，问道：“两位也是住在这落枫客栈？” 秋瑟回答道：“回千候官的话，是的！” “走路还是骑马？” “马车！” “行！”马小刀转身往客栈走去，“既然如此，两位就早些歇息，明早一同出发吧！” 看着马小刀施施然走进客栈，秋瑟才终于忍不住拼命揉起了自己的胸膛：“痛死我了！” 红娘子扭头瞪了他一眼：“瞧你这出息，真给咱们红枫小队长脸！” 秋瑟知道她说的是反话，不以为然地道：“咱们的这位新晋千候官很不一般，方才明显是留手了，人家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 红娘子哼了一声，抬脚往客栈走去：“能打赢我们算什么本事，能过得了长老团那一关再说吧！” “这次被安排留守总府，没能跟胡官他们登上绒狄火绒城的城头，真是可惜了！”秋瑟缓缓跟了上去，“听说咱们这位年轻的千候官在绒狄王宫大显身手，还差点摘了绒狄王的脑袋呢！” “怎么，这就开始拍上人家的马屁了？”红娘子白了他一眼。 秋瑟笑着道：“咱实事求是实话实说嘛！” 落枫客栈二楼，马小刀回到了天字第一号房。 “如何？”陆零起身问道。 马小刀解下杀鹿宝刀放在床边桌子上，笑道：“阿零猜对了，的确是度望府派来接应我们的斥候兄弟，约好了，明早一起前往度望府！” 陆零点头道：“那就好！” 马小刀嗯了一声，开始在房间里这里走走那里看看！ 陆零疑惑地道：“你这是干嘛？” 马小刀一本正经地道：“我在检查这房间，看看隔音效果是不是果真如那老掌柜所说的那般厉害！” 陆零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第232章 度望府 次日清晨，一行四人驾着马车离开了落枫渡头，迎着初升的太阳往前赶路。 秋瑟和红娘子并排坐在外头车驾上赶车，马小刀夫妇二人则是呆在车厢里头，陆零有些慵懒地躺在马小刀的大腿上，认真翻看着一张从秋瑟那里要来的东荒地形图！ 马车顺着一条两丈宽的田间驿道缓缓前行，晌午时分在一个名为杏花的小村子里停车歇息。 入目皆碎雪，春来花满枝！ 村子坐落在一大片杏花林中，杏花的香味悄然弥漫，分外清新！ 陆零从车窗中探出脑袋，喃喃地道：“小刀快看，好美的村子！” 秋瑟下车进村，寻了一家农户商量了一会，花钱让大家蹭了一顿午饭，马小刀还自费买了一坛老农自酿的杏花酿，灌满了自己的酒葫芦。 四人休息了半时辰后继续赶路，随后的半天路程一路无事，在接近傍晚时终于到达了清风镇！ “千候官，我们到了！”秋瑟在镇头牌坊前“吁”的一声扯停了马车，回头招呼车里的二人。 马小刀与陆零牵着手走出了车厢，抬头打量着眼前这个早不知听了多少遍的镇子，只见这个所谓的度望府总府的所在地与其它镇子并无不同，顺着牌坊往里看去，是一条宽五六丈的繁华大街大街两旁是栉次鳞比的房屋建筑，镇子尽头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险峻山峰！ 镇子寻常，但出现在周围的百姓却不是普通的百姓，马小刀夫妇二人打量了片刻便已心中有数！ 这清风镇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竟然高高低低都有修为在身！ 秋瑟在旁瞧见了二人脸上的诧异，笑着解释道：“正如二位所见，这整个清风镇就是咱们度望府的大本营，镇里的百姓基本上都是斥候！” 陆零讶声问道：“连小孩子都是？” 秋瑟点头道：“不错，只是年纪太小的都还处在学习训练的阶段，还不能出外执行任务的！” 马小刀感慨地道：“我倒是开眼界了！” 旁边的红娘子淡淡道：“天奉斥候本就是世上最危险的工作之一，人员更迭快，所以才要从娃娃抓起！” 马小刀夫妇二人脸色肃然，一同点了点头，随后一同抬头往身前的牌坊看去！ 牌坊高大却不奢华，上书“清风徐来”四个大字，两旁是一副五字对联： 扶持自是神明力； 宵汉常悬日月心！ 秋瑟笑道：“千候官，清风镇自古有训，车马皆不得入内，我们得步行入镇，度望府总府就在那座高山之上！” 马小刀点点头道：“烦请两位带路！” “请吧！”秋瑟与红娘子率先入镇！ 马小刀扭头与陆零相视一眼，牵着她的手踏入了牌坊之中！ 镇上的众人仿佛没有看见这一行四人，各自忙碌着，甚至连目光也没有往这边落上一眼！ 四人与数百斥候擦身而过，顺利穿过了镇子，顺着一外麻石平台往前走，很快便来到了那座高山脚下！ 一条两丈宽的石阶向山上延伸，模样跟万仞雪宗仞雪崖上三千三百三十三级的石头阶梯很是相像！ 山脚下的阶梯旁竖着一块两丈高的巨石，上面龙飞凤舞刻着三个红色大字： 度望山！ 巨石之下，一字排开了许多身影，似乎都在默默翘首以盼马小刀夫妇二人的到来！ 马小刀走近一看，发现里面有些是熟悉的面孔，比如自己夜幽小队的厉弦和牛大宝，以及师叔郝桐也赫然在列！ 看见马小刀与陆零后，牛大宝顿时咧嘴一笑，郝桐则是对着二人点了点头，厉弦干脆悄悄挤眉弄眼起来！ 另外还有斥候百长长夜和笑佛，以及在火戎城中有过一面之缘的斥候百长不动山、玲珑子和肉菩萨！ 除此之外，在几位斥候百长身边还有几人，是马小刀之前从未谋面的其他斥候百长！ 比如也曾出现在绒狄火戎城，只是没有与马小刀碰面的斥候百长麒麟和凤凰！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众斥候百长簇拥其中的五个白发白须的的白袍老者，应该就是度望府总府的长老团！ 让马小刀惊讶的是，斥候百长长夜和笑佛身旁有几人也是马小刀的老相识，却是夜游神斥候小队，其中斥号阿隼的游猎猎看见马小刀后向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除了东府，度望府大部分的同袍几乎都出现了，可谓是给足了马小刀面子！ 只是马小刀心中清楚，自己毕竟太年轻了，胡官、太子殿下和徐老夫子在其中推波助澜起了很大的作用！ 马小刀与陆零一同走到众人面前，揖礼道：“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夜幽小队马小刀，拜见各位前辈和同袍，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陆零也轻身福了一礼道：“陆零也拜见各位前辈和同袍！” 长夜越众而出，点头笑道：“马小刀和陆姑娘一路辛苦了，让我来为你介绍一下！” 马小刀与陆零连忙跟随长夜身后走到了五位长老面前！ 长夜伸手介绍道：“这五位就是咱们度望府总府最德高望重的长老团，站在最前面的是大长老天矶长老，后面四位分别是天尘长老，天心长老，天灵长老以及天石长老！” 马小刀夫妇二人连忙行礼：“拜见五位长老！” 站在最前面的天矶长老一脸肃然，打量了马小刀与陆零一会，淡淡道：“老夫一直很好奇，能得胡官、太子殿下和徐太傅三方青睐的马小刀究竟会是何等的人物，今日一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马小刀忙躬身恭敬地道：“前辈谬赞了，小子愧不敢当！” 天矶长老仍是神色肃然：“马小刀，你可知道，就算胡官、太子殿下与徐太傅一起推荐了你，你如今还算不得咱们度望府北府真正的千候官？” 马小刀点头道：“小子知道！” 天矶长老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也罢，今日你夫妇俩也是旅途劳顿，先好好休息一晩，明日再开始你千候官的考核，你可有什么异议？” 马小刀连忙道：“小子不敢，一切皆听长老团的安排！” 天矶长老点了点头：“稍后上了山，小长夜会给你们安排住处，至于明天我们几个老家伙要考你什么，小长夜也会告之于你的！” 马小刀躬身揖礼道：“小子明白！” 天矶长老环视一眼众人，沉声道：“大家都散了吧！” 等五位长老先行上山后，厉弦和牛大宝顿时扑了过来，兴奋笑道：“老大，小刀，你们来得也太慢了吧！” 马小刀笑道：“发生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插曲，所以迟了些！” 郝桐笑呵呵道：“能平安来到就好！” 待马小刀夫妇二人与一众相识的前辈同袍打完招呼和暂别后，长夜笑着对几人道：“走吧，跟我上山，我带你们找地方落脚去！” 第233章 千候官考核 度望山高耸入云，半山开辟出几片连绵的屋宇，上山后长夜把五人带到一外洁净雅致的院落！ 厉弦左顾右盼，又跑到不远处的山崖边上，俯瞰着下方清风镇的百家灯火，满脸惊讶：“长夜前辈，想不到这度望山上竟有如此景象，这回我可是大开眼界了！” 长夜伸手指着山腰更高处一座由山石砌成的森然府砥：“那里就是度望府总府的真正所在地，别看外表其貌不扬，里面却大得很，长老团也都是住在里面的！明天，你就在里面接受千候官的考核！” 马小刀抬头看去，问道：“长夜前辈，千候官的考核到底要考些什么，你能给我说说么？” “当然！”长夜点头道，“但你们一路劳顿，又爬了近三千级的石阶，应该有些乏累了，先到各自房间里洗漱一下吧！这院子有五个房间，应该够你们住了，房间里已备好吃食、热水和简单的换洗衣物，你们先安顿下来，我晚些再过来和你详细说说考核的事情！” 厉弦打趣道：“前辈，我们其实只需要四间房，小刀和老大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住一间就成！” 长夜笑道：“反正房间就这么几间，你们爱咋分就咋分吧！” 陆零俏脸一红：“破风，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我们先去挑房间了！”厉弦一把拉了牛大宝窜入了院子里面。 郝桐也笑呵呵跟了上去。 马小刀问道：“前辈，那你呢？” “我有自己的主处！”长夜伸手指了指百丈外的另一处院子，“我就住那边，离你很近！” “行吧！”马小刀点点头道，“前辈，待会再见！” 离开之前，长夜古怪笑道：“快去吧，你们的房间很好认的！” 马小刀看着长夜走远，扭头看着陆零，疑惑地道：“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陆零嘴角挂笑：“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进了院子，马小刀和陆零顿时明白了长夜话里的意思，五个房间有四个挨在了一起，独独有一间在十丈外，而且木门上竟然贴了个大红喜字！ 厉弦和牛大宝从各自房间探出头来，伸手一指异口同声道：“你们房间在那里！” 陆零的脸顿时又红了几分！ 马小刀很是无奈，牵着陆零进了房间，看清楚里面的布置后又是一愣！ 房间四周挂满了红绸，被铺也是喜庆的红色，旁边的桌子上摆着几盘小菜和米饭，还有一对酒杯和一坛红纸封口的女儿红！ 最夸张的，是桌子中间还点着一对大红烛！ 房间另一头摆放着一个丈余长的巨大的木桶，桶里装满了热气腾腾的洗澡水，旁边木架子上还有几套替换的衣服和纱裙 纱裙有两套，一套鲜红色，一套雪白！ 陆零看着房间里的这一切，哑然失笑道：“长夜前辈这也太有心了吧？” 马小刀苦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吧，毕竟是长夜前辈的一番心意！” “嗯！”陆零看了看桌子，又看了看浴桶：“那我们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漱？” 马小刀想了想道：“先洗漱吧，不然水就要凉了！” 陆零点头道：“行，我先洗！” 马小刀试探着道：“要不一起？这桶挺大的！” 陆零红着脸道：“马小刀，不怕挨揍你就来！” 马小刀已经开始笑着脱衣服了：“那敢情不怕，我皮糙肉厚的！” “马小刀，你脸皮可越来越厚了！”陆零羞得不行。 “都老夫老妻了！” “你不要脸！” “娘子骂得好！” “明天事关重大，今晚别胡闹了！” “好吧，听娘子的！” 屋外夜色渐浓，山风微凉！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聚集在郝桐的房间里面，各自找位置坐好，开始讨论起马小刀即将要面临的千候官考核！ 长夜打量了众人一眼，淡淡说道：“据我所知，明天是由长老团亲自出题，分文武二试对马小刀进行考核，先开始的应该是武考！” 陆零代马小刀问道：“前辈，敢问武考是怎么个考法？” 长夜神色有些凝重地道：“大长老的意思，是我们七个斥候百长组成斥候大阵，让马小刀闯阵！” 众人一听顿时惊住，面面相觑！ 厉弦摇头道：“七个斥候百长，别说小刀了，就算那个被誉为两朝最强斥候的狂狮来了，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吧？这种安排，小刀稳输啊！” 马小刀神色平静：“敢问前辈，七位斥候百长如今都是什么修为？” 长夜回答道：“五位都是小宗师初阶，只有我是武修巅峰！” 厉弦扳着手指算了算，皱眉道：“不对呀，这样算起来才六个人！” 长夜解释道：“第七位斥候百长麒麟，修为已是小宗师巅峰！” 众人一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连郝桐也摇头叹息道：“看来这一次，马小刀真是输定了！” 陆零皱眉道：“前辈，这不公平！” “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来！”长夜笑了笑，解释道，“长老团也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所以稍稍改动了一下规则，并不需要马小刀打败我七人，只需他在斥候大阵中坚持两刻钟还能站立不倒，那么长老团便算他过了武考一关！” 厉弦松了一口气：“这倒是个好消息！” 马小刀摇了摇头，苦笑道：“就算这样改动，想赢也不是易事，毕竟七个斥候百长加在一起，战力的确太过恐怖了，别说两刻钟，一刻钟我也不敢说能坚持下来！” 厉弦问道：“长夜前辈，既然你也在斥候大阵之中，能不能稍稍放放水，让小刀的压力小一点？” 长夜摇头道：“少我一个，也改变不了什么的，我修为在七人中是最低的！” 厉弦摇头道：“小刀，要不算了吧，呆在夜幽小队也挺好的，一样可以和我们并肩杀敌！” 马小刀沉默了片刻，摇头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我倒不是非要做这个千候官，但你们都了解我，我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 长夜想了想，道：“明天我可以私下跟几位百长说说，让大家都不用兵器，小刀可以用兵器，这样应该可以帮到你一些！” 马小刀点头道：“多谢前辈！” 陆零又问道：“前辈，武考说完了，那文考又是什么？” 长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其他斥候百长也不清楚，只有长老团的五位长老知道！” 陆零轻声道：“这就难办了！” 马小刀安谓她道：“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见招拆招吧！” 长夜沉吟了一会，又道：“我这里还有一个坏消息，干脆也先告诉你们吧！” 厉弦问道：“前辈快说！” 长夜道：“长老团的意思，如果这次马小刀能顺利过关，你们夜幽就会原地解散！” “什么？” 夜幽四子一同惊住了！ 厉弦怒声问道：“凭什么？” 长夜淡淡道：“你们夜幽少了一人，如果马小刀能真正成为千候官，陆零又是他的妻子，夜幽小队其实算是名存实亡了！” 牛大宝喃喃道：“这就解散了？” “也是也不是！”长夜接着解释道，“马小刀若顺利继承胡官的千候官之位，长老团会给他组织一支直辖的斥候队伍，由陆零作拾长，破风和蛮牛升作伍长，各自带领一支五人的斥候小队，加起来一共十一人，上面不设百长，直接归千候官统领！” “这样看来，我们还都晋升了！还好还好，这样至少我们还能在一起并肩作战！”厉弦闻言，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前辈你说清楚些，可差点吓死我了！” 第234章 以一敌七 次日清晨，在长夜的带领下，陆零和其余三人一起把马小刀送到了总府门前。 长夜对陆零等人道：“按照规矩，你们是不能进去的！若马小刀顺利过了武考，我会出来告知大家！” 马小刀对着陆零笑了笑道：“不知要多久呢，阿零，要不你领着他们先回去吧！” 陆零摇头，固执地道：“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 厉弦和牛大宝也拒绝了马小刀的建议：“我们也不走！” 马小刀扭头看向郝桐，问道：“师叔你……” 郝桐摇头道：“他们都留下了，我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回去！你就别管我们了，定下心来好好闯阵，师叔在这里先祝你旗开得胜！” “多谢师叔！”马小刀扭头看着陆零，柔声道，“那我去了！” 陆零点点头道：“旗开得胜！” 厉弦伸手与马小刀撞了撞拳头：“旗开得胜！” 牛大宝则直接拥抱上来：“小刀，旗开得胜！” 马小刀点点头，和长夜一起转身走进了总府的大门！ 屋里光线昏暗，长夜在前面缓缓走着，许久过后，停在了一个门户之前：“到了！” 马小刀跟在长夜身后走了进去，发现眼前是一个长宽大概各有五丈的石室，入门口正前方距离地面三丈的高台上面，五个白色的身影悄然而立，正是长老团。 高台下面的墙边，其余六个斥候百长已在安静等待！ 长夜领着马小刀来到高台之下，对着五位长老揖手道：“诸位长老，马小刀已经带到了！” 天矶长老点了点头，俯视着马小刀，问道：“马小刀，昨晚睡得可好？” 马小刀愣了一下，没想到大长老第一个问题问的竟是这个，连忙拱手道：“还行！” 天矶长老肃然道：“几位斥候百长为免胜之不武，方才一同向长老团请求弃用兵器，我们已经同意了！不过，你是可以使用兵器的！” 马小刀对着一众斥候百长拱手道：“谢过诸位前辈体恤，那小子就不客气了！” 天矶长老吩咐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两刻钟，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你们就位吧！” 长夜对着马小刀点了点头，与其余六个斥候百长一起走到石室中央，呈天罡北斗阵站位！ 长夜立于阵首天枢！ 七人中唯一的女子凤凰立于天璇！ 笑佛立于天玑！ 不动山立于天权！ 玲珑子立于玉衡！ 肉菩萨立于开阳！ 麒麟立于阵尾摇光压阵！ 天矶长老道：“马小刀，一炷香内，若你还能站立在圈内便算你胜，可明白？” 马小刀低头打量了一下，只见石室地面上果然刻划了一个大圈的凹槽，距离四边墙壁约莫一丈的距离，他点了点头应道：“小子明白！” “点香！”天矶长老缓缓吐出二字。 旁边的天灵长老捧来一个铜制香炉摆放在高台上的一张木案上，香炉中一支香开始往上袅袅冒着青烟！ 天矶长老沉声道：“马小刀，你可以入阵了！” 马小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了出来，随后脚步沉稳地步入了阵中：“诸位前辈，请赐教！” 七位斥候百长瞬间一同出手，拳掌肘腿肩，各自使出招式扑向马小刀，招招凌厉！ 马小刀深吸了一口气，展开鬼魅的身法在七人之间闪避腾挪，速度之快甚至在石室中出现了数个他的残影，片刻之后，马小刀竟接连避开七个斥候百长交出的第一招！ 高台上面，五位长老脸上一同出现了诧异的神色！ 天灵长老喃喃道：“大长老你看，这……这不是东府那位的飘零步吗？” 天尘长老也讶声道：“难不成马小刀竟是他的弟子？” 另一旁的天石长老点头笑道：“看来这场比试会比我们想象的更精彩！” 只有天矶大长老神色如常，像是一早就知道了似的！ 高台之下，马小刀凭着形如鬼魅一般的飘零步，硬是有惊无险躲开了七位斥候百长接连十多个回合的进攻！ “诸位，再不认真一点，咱哥七个怕是要老猫烧须了！”肉菩萨一双巴掌形如蒲扇，身形急掠拍向马小刀的胸膛！ 其余几人见状，手上的招式也变得更加凌厉起来了！ 马小刀被玲珑子的一身柔劲和不动山的硬功缠住，两种截然不同的功法配合起来却相当玄妙，逼得马小刀后退不已，眼看再退半步就要出圈了！ “小子，若你没有后手的话，怕是撑不过咱们接下来的十招了！”不动山声如洪钟，双手交握成锤状，高高跃起向着马小刀的脑袋砸了下去！ 马小刀咬着牙，腰间杀鹿宝刀铮然出鞘，刀刃自下而上反撩不动山的胸膛和面门！ “好小子，终于出刀了！”不动山咧嘴一笑，双手一分一夹，即时牢牢夹住了马小刀手中的杀鹿宝刀，“撒手！” 马小刀马上撒手，然后双掌交叠抵住刀柄，运足全身劲道把杀鹿宝刀往不动山的胸膛推了过去！ “小子的脑瓜子倒是转得够快！”旁边的玲珑子欺身上前，双臂如同游蛇一般缠住了马小刀的双臂，脚下一沉，口中一声断喝，竟直接以巧劲把马小刀的身躯从自己的头顶上空甩翻出去！ 马小刀人在空中顿感不妙，他的反应也算快了，电光火石之际就调整好了自身的平衡，双脚落地的一瞬间反手搭上了玲珑子的双臂，竟以牙还牙地把他朝自己的身后甩了出去！ 高台之上，天灵长老再次惊叹起来：“我去，这招竟是万仞雪宗的一揽风云手！” 天矶长老心中更觉惊奇，低声喃喃道：“果然不愧为万仞雪宗的女婿，看这一招的火候，已尽得一揽风云手的真传了！” 玲珑子人在半空神色惊诧，落地之时竟有半只右脚踩出了圈外，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脚，突然苦笑着摇了摇头，直接收势退出了圈外：“我不打了，你们继续，被一个毛头小子逼出了圈，我是没脸再打下去了！” 马小刀执刀退到内圈边沿，不停地喘着粗气，额头上也满是冷汗！ “再来！”不动山把杀鹿宝刀隔空扔回给了马小刀，“刀再丢就不还你了！” 马小刀伸手接回杀鹿宝刀，皱起了眉头。 玲珑子退出，其余六个百长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回过神来继续攻向马小刀！ 很快，马小刀手中的杀鹿宝刀便再次脱手，被麒麟以空手入白刃的招式夺了去，反手一甩钉在了圈外的石墙上！ 随后，不动山便侧身抱肩撞向马小刀！ 马小刀再次施展飘零步法，身躯仰倒从对方胯下滑了过去，但不动山即便身形壮硕如山，反应却是敏捷非常，瞬间转身用肩膀撞在了马小刀怀中！ 马小刀的身躯顿时在地上翻滚了七八圈，堪堪停在了圈边，踉跄起身之后，一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 高台之上，诸位长老身前，铜炉里的香已燃烧过半！ 第235章 底牌尽出 不动山扭头看了一眼高台上的燃香，对马小刀沉声道：“你配刀已丢，香燃过半但身体受创，以一敌七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我个人很是佩服！但是马小刀，接下来的对战你会更艰难，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前辈好意小子心领，但马小刀此生倔强，战场上从不认输！”马小刀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摇晃着上前几步站好，沉声道，“再来！” 不动山轻轻叹息一声：“你小子，竟把这武考视作战场，不过也对，这毕竟关系到你能不能成为真正的北府千候官！” “做不做千候官其实不重要，我只是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马小刀咧嘴一笑。 “小子的性子还真是够倔强的！”头光大耳身披一件淡黄素衫的肉菩萨呵呵笑道，脚下蹬蹬蹬冲向马小刀，“那就继续吧！” 马小刀双腕一抖，双刃在手！ 左手玄牝，右手雀舌，交替绞向肉菩萨的一双肥厚大手！ 肉菩萨心中微微一凛，想在对方一双短刃中寻得缝隙乘机切入，不料马小刀双刀使得太快，哪怕偶尔露出了一两个破绽，瞬间就有刀芒补上，竟是连绵不绝滴水不漏！ 二人僵持之下，另一侧的麒麟已经再次出手，高高跃起扑向马小刀，左右手虚握成爪形，诡异般穿过缭乱的刀芒，分别抓住了马小刀的一双手腕！ 马小刀心中一惊！ 巅峰小宗师的出手果然不凡，先前夺取杀鹿宝刀，如今竟又一招擒住了自己的手腕命门！ 麒麟沉声喝道：“马小刀，撒手！” 马小刀咬了咬牙，在对方指尖用力之前双手倒执双刃，刃尖相错刺向对方的一双手腕！ “好小子，想法够大胆的！”麒麟临危不乱，双手再次使出空手入白刃的玄妙手法，夺下了马小刀手中双刃，同时一脚踹向马小刀的腹部！ 马小刀迫不得已松手放弃了一双短刃，同时还了一脚，脚掌与对方的脚掌相撞发出一声闷响，马小刀顿时踉跄着向后退出了两丈远！ 麒麟后退三步稳住身形，双手一甩把马小刀的一双短刃也扔出了圈，铮铮两声插入墙上，刚好在墙上和杀鹿宝刀排成了一线！ 马小刀缩回的右脚微微颤抖，心中惊骇不已！ 这是从拒蛮关欧冶天纯手中接过这一双短刃以来，大半年关内关外闯荡，头一次被人直接抢走了双刃！ 麒麟轻声问道：“马小刀，你还有什么招，再不使出来就没时间了！” 马小刀扭头看了一眼高台上的燃香，只剩短短的三寸！ 北斗倒转，这一次，马小刀直面的是长夜和凤凰两位斥候百长！ 长夜神色平静地看着马小刀道：“尽你的全力，我不会留手的！” 马小刀点点头，双手成掌在两侧绷直了一双手臂，掌尖斜斜指地！ “诸位，这又是什么功法？”高台上面，五长老之一的天石长老皱起了眉头。 长夜想来是认出了马小刀将要使出的招数，微微皱起了眉头。 天尘长老低头看着马小刀，后者身躯上弥漫出来的杀气开始逐渐变得浓烈：“东荒以前有个相当强盛的家族，族中修炼之人有一门独特的功法！” “大长老，到底是什么功法？”天灵长老追问道。 大长老眯着双眼，徐徐吐出二字：“血手！” 天尘长老愣住，喃喃自语道：“是那失传许久的如兵血手？” “正是如兵血手！”大长老点头，感叹道，“想不到马小刀如此年轻，却已集数家之长在身，而且都是了不得的功法，看来的确是前途无量！” 天尘长老点头道：“是啊，这小子的确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璞玉！” 大长老淡淡道：“欣赏归欣赏，度望府的规矩可不能破！” 天尘长老摇头道：“可惜了，燃香虽只余短短几寸，但马小刀应该要撑不住了！” 高台之下，马小刀状若颠狂，以二师兄血手所授的《血手刃诀》，配合飘零步继续迎战六位斥候百长！ 燃香只余二寸！ 马小刀胸膛和后背各自中了长夜和凤凰的一拳一掌，蹬蹬蹬连续退后了五步，脚一软跌坐在圈边，一口鲜血从嘴角涌出，染红了胸前衣衫！ 燃香只余一寸！ 凤凰身为七个斥候百长中唯一的女子，见到马小刀颓然坐地的惨状后有些于心不忍，继玲珑子后转身欲走出圈外：“他战力已尽，剩下你们几位应该也足够了！” “凤凰前辈，还没完呢！”马小刀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小瓶，把里面的药散全部倒进了嘴巴！ 凤凰停住脚步，转身皱眉道：“马小刀，你这是……” 那是当初他的师叔郝老道所赠的一日亢龙散，马小刀自己也想不到，没用在关外，竟是用在了此时此刻！ 麒麟对其余几位斥候百长道：“诸位，香快燃尽了！” 六位斥候百长神色肃然，身形掠起一同扑向马小刀！ 马小刀踉跄站起，哈哈大笑着，没有迎面众人，而是展开飘零步沿着内圈快速逃开！ 高台之上的五位长老不约而同愣住！ 天矶大长老终于忍不住哑然失笑，缓缓点头道：“这小子，不拘小节，不一根筋，能屈能伸，有够机灵的！” 在圈外边上观战的玲珑子也是莞尔一笑道：“好你个马小刀！” 马小刀把飘零步使到了极致，在六位斥候百长之间闪避腾挪，再也不肯出手和对方中的任何一人硬碰硬，虽处处险象环生，偏偏都给他躲了过去！ 不动山气得嗷嗷直叫：“马小刀，有种你别躲！” 马小刀身躯幻化出一溜溜残影，头也不回地道：“我又不傻！” 麒麟的身躯一闪，突然出现在马小刀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一拳带风轰向马小刀胸膛！ 马小刀一惊，却已然闪避不开了！ 眼看这一拳就要擂中马小刀，高台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断喝：“都住手！” 麒麟的拳头堪堪停在马小刀胸膛半尺处！ 马小刀满头大汗，急促地喘着气，死死盯住了身前的拳头！ 天矶长老站在高台上面沉声道：“香已燃尽，马小刀，你过关了！” 麒麟脸色肃然，缓缓缩回了拳头。 马小刀咧嘴笑了一笑，紧绷的精神终于松了下来，却眼前一黑，当场晕倒在地！ 第236章 武考过关 马小刀是被斥候百长长夜背出来的！ 守在门口的几人见状连忙冲到了长夜的近前！ 陆零脸色关切问道：“前辈……” 长夜把马小刀交到了陆零怀中，安慰道：“放心吧，伤不致命，只是晕过去了！” 陆零蹲下来把马小刀拥在怀里，双眼泛红，伸手轻轻擦干净他嘴角上沾着的血迹！ 郝桐一同蹲在二人身前，伸出手指搭在马小刀手腕脉门处，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问道：“他吃了一日亢龙散？” 长夜点头道：“应该是的！” 旁边几人的脸色一同变了！ 沉默了一会后，厉弦低声问道：“前辈，小刀武考的结果是……” “放心吧！”长夜道，“过关了！” “好你个马小刀，至于拼到这个地步吗？”郝桐叹息了一声，起身道，“先把他背回小院吧！” 牛大宝率先冲了上前：“我来！” 长夜拉住郝桐，悄声问道：“那一日亢龙散……” 郝桐摇了摇头道：“今晚有得他受了！” 长夜看着几人匆匆离去，顿时愣在了当场！ 笑佛从屋里走了出来，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我们做了我们该做的，他也做了他该做的，不必太过介怀！” 长夜点点头，神色有些黯然：“我知道的！” 回到院子，把马小刀送回房间后，陆零对三人道：“你们都忙活了老半天，都回去休息吧，有我在这里看着他就行了！” 厉弦扭头看着郝桐：“师叔，当初你给我们一日亢龙散的时候，说时辰一过就会反噬，到底会有多严重？” 郝桐叹息一声道：“四个字，痛不欲生！” 陆零双眼更红了！ 郝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陆零道：“紧要关头，把这药给他吃了，能稍稍减缓一点他的痛苦，但也只是减缓一点点！” “多谢师叔！”陆零接过小纸包，“你们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郝桐往屋外走，转身看见厉弦和牛大宝站着不动，便劝道：“今晚只能靠他自己，你们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有陆零在就可以了，出去吧！” 厉弦和牛大宝看了陆零一眼，只好一起离开了房间。 陆零坐在床沿，伸手紧紧握住马小刀的双手，眼泪悄然滑落，她喃喃自语道：“我知道不容易，可是也没想到这么难，不然我肯定是要阻止你的！小刀，扛住！”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厉弦和牛大宝一直守在房外小院中，郝桐坐在院中石桌上默默喝着茶。 长夜走入院子，把马小刀的杀鹿宝刀和一双短刃一同放在了桌面，在郝桐面前坐了下来：“道长，向你讨一杯茶水喝！” 郝桐取了一个新的杯子，斟了一杯推到长夜跟前，伸手示意请喝，轻声道：“虽说是职责所在，但你们出手也太狠了些吧！” 长夜嘴唇蠕动了几下，叹息了一声，没有开口解释，而是端起茶水仰头一口喝光。 郝桐又给他倒了一杯：“武考既过，那文考……” 长夜苦笑着摇了摇头：“要让前辈失望了，接下来长老团亲自负责文考，我们一众斥候百长都不知文考的内容！不过大长老说了，可以等马小刀醒来再说！” 郝桐点了点头：“总算还有点人情味！” 马小刀这一觉，一直睡到次日晩上亥时！ 他不是自然醒来的，是被痛醒的！ 到了晚上，院子四人继续守在院子里，听着房里那无尽的哀嚎，神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厉弦坐在墙脚，从怀里掏出自己那瓶一日亢龙散，起身走到了郝桐面前。 郝桐抬头看了一眼，淡淡问道：“怕了，想还给我？” 厉弦脑海中一番天人交战，咬了咬牙，把白玉瓶子塞回自己怀里，转身走回墙脚坐下，把头埋在膝盖的位置，双手死攥着拳头听着房里的惨叫！ 马小刀不是那种不能忍痛的人，连他也受不了叫成这个样子，可见那一日亢龙散是何其的霸道！ 牛大宝几次冲到房门前想破门而入，又拼命忍住，来来回回几次三番，最后蹲在厉弦旁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一双耳朵！ 哀嚎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然后才慢慢减少，最后房中一片死寂！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一脸疲惫全身白衣尽被汗水打湿的陆零有些无力地趴在门框边上，低声对院子中的四人道：“他扛过去了！” 厉弦和牛大宝顿时松了一口气，起身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厉弦笑骂道：“我就知道，咱们的千候官肯定能扛住的？” 牛大宝怒吼道：“千候官威武！” 桌旁二人一同起身，相互对视了一眼，郝桐伸手轻轻拍了拍长夜的肩膀，两人眼睛都有些泛红，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零还是趴在门框边上，对厉弦道：“破风，去给小刀煮些粥吧！” “老大，我马上去！”厉弦点了点头，转身往厨房冲去，“大宝快来帮我！” “来了来了！”牛大宝连忙追了上去！ 陆零对郝桐道：“师叔，你也守了他一整天了，先回去休息吧！” “既然他扛过来了，我也就放心了！”郝桐起身看向长夜，“我是真老了，有些扛不住，先回房补个觉了！” 长夜连忙道：“请吧！” 等郝桐离开后，陆零走出房门，缓缓来到院子的石桌旁，端起茶壶直接喝光，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后，对长夜道：“前辈，多谢了！” 长夜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她道：“弟妹不怪我们出手太重？” 陆零缓缓摇头：“我知道前辈和诸位百长肯定都已手下留情了，当然不会怪你们的！” 长夜低头道：“弟妹能如此体恤我等，长夜实在惭愧！” “前辈言重了！”陆零道，“小刀一直视胡官为自己的半个师父，你就像是他的师兄一般！相识以来，你对我们也一直真心相待，其实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所以太见外的话就不必说了！” 长夜点头道：“好！” 陆零抬头笑道：“他既然没事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回去休息吧，有我在就好！” 长夜点点头，把桌面的杀鹿宝刀和短刃交还到陆零手上，走出几步后突然停住，转身看着陆零道：“弟妹，冒昧问一句，小刀的成长如今比你还快，你心里可有过一丝不快？” 陆零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与马小刀生死同命，无论他是高是低，我都只会喜欢他！” 长夜点头道：“真好，你们真的很相配！” 陆零笑了笑：“谢谢长夜师兄，给我们夫妇二人用心布置了婚房，真是有心了！” 长夜在夜色之中灿烂一笑：“你们喜欢就好！” 陆零点头道：“很喜欢的！” “弟妹，小刀一定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度望府北府千候官的，你放心吧！”长夜转身离开，笑着摆了摆手道，“我先走了！” 陆零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多谢师兄，师兄慢走！” 第237章 我们随便聊一聊 三天后，巳时。 脸色看上去仍旧有些苍白的马小刀在陆零和郝桐的陪同下慢慢走出了小院门口，准备前去拜见长老团，进行第二轮的千候官文考的考核。 马小刀四处打量了一番，疑惑问道：“破风和大宝那两个家伙呢？” 郝桐负手跟在二人身后，闻言回答道：“一大早就被斥候百长麒麟和不动山叫走了！别担心，想来不是什么坏事，应该是沾了你的光，将要有自己的福缘造化了！” 马小刀一怔，笑了笑道：“他们把我打个半死，怕不是心里有愧，想着弯弯绕绕的法子来补偿我？” “咳咳！” 小院门外，长夜有些尴尬地捂着嘴巴干咳了两声，迎上前来神情关切地道：“小刀，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吧！” “还好活过来了！长夜师兄——”马小刀咧嘴一笑，摇头道，“对了，我这样叫你可以么？把你降了辈份，你不会怪我吧？” 长夜神色显得更加尴尬了：“没事没事，大家都是自己人，你把我叫年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陆零松开马小刀的手臂道：“行了马小刀，不准再逗长夜师兄了！有他带着你去文考，我就不去了！” 马小刀愣了一下，苦着脸道：“伤好了，在家里的待遇却变差了，唉！” “行了，别贫嘴了！”陆零瞪了他一眼，嗔道，“是凤凰前辈要见我！” “看来我这伤受得值，早知道就让几位百长再下重手些！”马小刀笑着对长夜道，“长夜师兄，那我们走吧！” 看着二人离开院子远去，陆零扭头看了一眼郝桐：“师叔你……” 郝桐摆手道：“你们忙你们的事去，不必管我，听说这山上有块度望府自种的药田，我正打算过去看看，说不定也能沾上马小刀的光捞到些什么好处，便宜不占白不占嘛！” 陆零笑着点了点头道：“行，那就祝师叔满载而归！” 郝桐眯眼笑着，挥手道别：“快去吧！” 陆零回屋取了雪白长枪出来：“师叔，回头见！” 郝桐目送着陆零走远，抬脚正准备前往药田，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又折了回来，回到房里好不容易翻出一个大麻袋搭在了肩膀上，乐呵呵地出了院子往山上而去，那动作敏捷非常，咋看咋不像个糟老头子！ 马小刀一路跟在长夜身后，发现对方走的竟是另外一条自己不曾走过的小路，心中不由得有些惊讶：“长夜师兄，我们不是去石室吗？” 长夜嘴角带着笑意道：“文考不同武考，长老团换了一个地方！” 马小刀跟在他后头低声嘟囔道：“希望这次的文考斯文些，别把我剩下这半条小命也要了去！” 长夜笑着安慰道：“放心吧，不会的！” 马小刀拱了拱手：“承长夜师兄贵言了！” 二人绕过了总府所在的石堡，顺着一条山肠小道往山上走了一刻多钟，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处两丈高的岩石山洞，洞口旁边的石壁上刻着一个笔划苍劲的红色大字： 旭！ “小刀，这里可是个好地方！”长夜停下脚步，伸手笑着示意道，“你自己进去吧！” “好地方么？”马小刀在洞口驻足片刻，平顺了自己的呼吸后，才抬脚走进了山洞！ 山洞干燥得很，地上铺着灰白色的石阶，往前走了二三十丈，马小刀听见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潺潺流水声，然后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马小刀看着眼前的奇特景观，顿时愣在了当场！ 这山洞并非全然封闭，在十数丈高的洞顶上裂开了一个几丈宽的缺口，阳光从缺口处直射下来，在两旁岩壁一些光滑的金黄色晶镜上交替折射，最后在洞里地面上形成了一个两丈宽的圆形光斑！ 两边岩壁上那些金黄色晶镜的朝向角度都不相同，却能恰好把阳光折射到洞中地面，想来并非天然生成，而是有人力干预其中！ 马小刀在心里悄悄数了数，右五左四一共九块晶镜，此刻都向着自己所站之处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九日为旭！ 洞口那个红色大字原来是这个意思！ 最右边的岩壁上天然敞开着一个丈余宽的口子，一道清澈的岩间山泉潺潺淌下，顺着地面一个半丈宽的裂口不知流到地底哪里去了！ 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竟能造就如此奇特的景观，马小刀大开了眼界！ “马小刀，竟然来了，就过来坐下吧！” 地面那圆形光斑中央摆放着一个蒲团，光斑左边三丈远的的阴影处，围成半圆坐了五个模糊的身影，正是度望府德高望重的五位长老，说话的正是盘腿坐在中间蒲团上的天矶大长老！ 马小刀直接走入圆形光斑，在那个空蒲团上面向长老团盘腿坐下，没多久，他就感觉到自己被那光芒照过后，身体内外竟生起了一股舒服无比的暖意！ 这阳光被那些古怪晶镜折射过后，竟然能温养自己身上的伤！ 这就有点逆天了！ 阴影中的天矶长老睁开浑浊的双眼，开口道：“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洞中光芒能助你疗伤，这也是我们选择在这里对你进行文考的原因！” “小子谢过长老团！”马小刀点了点头，“请开始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马小刀，别紧张，我们随便聊一聊！”天矶长老笑道，“放松些！” “难不成，文考就是随便聊一聊？”马小刀愣了一下，疑惑问道。 坐在最左边的天尘长老点头道：“准确来说，是我们问问题，你来一一回答！” 坐在最右边的天石长老接过话头道：“你的回答若能让我们满意，你这文考就算是过关了！” “这不就是侃大山吗？”马小刀松了一口气，不再正经盘腿而坐，而是换了个姿势，曲起双脚双手抱膝道：“这我在行啊！诸位长老早说啊，害我昨晚胡思乱想了一宿！” 天灵长老正色道：“虽然只是问和答，但态度还是要端正！” 马小刀无奈，只好重新盘腿坐好：“诸位长老，谁先问？” “第一个问题！”长老团沉默了片刻之后，由天矶大长老率先发问道，“马小刀，为什么会选择成为一名天奉斥候？” 第238章 世事多因果 长老团的第一个问题，就让马小刀有些怅然若失！ 片刻过后，他才回过神来，淡淡地道：“十六年前我出生之际，我的亲生爹娘就死在了苦寒大荒京观海，后来是候悔前辈在死人堆里捡到了我，把我交给老爹带回了拒蛮关！老爹把我既当儿子又当孙儿，辛辛苦苦抚养长大，恩同再造！” 马小刀停顿了片刻，神色有些黯然：“到他死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的身份并不仅仅是捕房里的总捕头，他原来还是度望府北府安排在拒蛮关中的一名斥候百长，而到了最近，我才知道了他的斥号，原来是叫跃马！” 五位长老默默听着，不发一言！ 马小刀伸手擦了擦眼角，继续说道：“拒蛮关里的百姓都知道我是被马老捕爷捡回来养的，大人还好，那些小孩却从小就开始在背地里笑话我，说我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有几个特别调皮的，还合起伙来欺负我，要不是我有个把我视作亲生弟弟的老姐替我出头教训了他们，我小时候的日子肯定过得更加悲惨！” 马小刀咧了咧嘴，苦笑了一声：“别看我从小就在拒蛮关长大，真正亲近的人却没几个，待我最好的就那么几人，一是老爹，二是老姐，三是都护文魁爷爷一家子，还有徐老夫子和我的干爹樊昭樊大将军，老爹的徒弟陈墨！对了，还有那个来去匆匆的师父，以及受我师父所托，明里在拒蛮关街头巷尾算命，暗地里却默默留意和关照我的师叔！” 天灵长老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口中那位来去匆匆的师父，可是天奉王朝度望府东府千候官方为雨？” “云到极处方为雨么？”马小刀喃喃地道，“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只以为就是一个多年不见来拒蛮关寻老爹叙旧的傲娇老道士，他见我顺眼，就教了我一些东西！” 天矶长老沉声道：“继续说下去！” 马小刀笑了笑，接着道：“后来我长大了些，入捕房做了一个青衣小捕快，慢慢地就认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同僚，像赵家的大小春，像吕全和李标，还有梁三！” 说到梁三，马小刀咬了咬牙，脸上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后来绒狄的小王爷祸乱拒蛮关，我才知道梁三是绒狄安排在城里的卧底栏子，这是我第一次遭受到亲近之人的背叛，心里真的很难过！” 天石长老道：“你还是没有说到你选择成为天奉斥候的真正原因！” “真正原因？”马小刀喃喃道，“在我成为青衣捕头之前，老姐为了查出他爹的真正死因，和老爹翻脸加入度望府成为了一名斥候！文魁爷爷的独子，也就是我的小伙伴文玉儿的爹，也是和老姐的爹一起死在了关外，他们都是斥候，我也想着能帮老姐和玉儿查清真相，而只有成为天奉斥候，才有机会更接近真相！” “就因为这个？”天尘长老皱眉问道。 “不止！”马小刀摇了摇头，“我那时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想找出自己的身世！” 五位长老再度沉默起来！ 说到了这里，马小刀眼睛有点通红：“拒蛮关一役，老爹和文魁爷爷都死在了绒狄人的手中，我想成为天奉斥候为他们报仇的愿望就更强烈了！” 天矶长老感慨道：“后来你只身出关，在苦寒大荒京观海以一人之力搏杀绒狄小王爷耶律天穹，一战成名！” “这半年来，我走过了不少地方，认识了许多很好的人，所以也有了许多割舍不断的牵绊！老姐死后，我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马小刀低声道，“以上诸般都是因，才成就了我今日成为一名天奉斥候的果！” “第二个问题！”天矶长老问道，“成为天奉斥候到现在，你后悔吗？” 马小刀老实回答道：“曾经我也怀疑过，是不是就是因为我太过固执要成为天奉斥候，所以才害死了老爹和文魁爷爷，后来我明白了，问题其实不在我，而是在这个所谓的世道，是绒狄贼心不死，他们才是这一切祸乱的根源！” 天矶长老沉声道：“所以……” 马小刀仰起头，坚定地看着天矶长老道：“所以大长老，我不后悔，我现在只嫌自己进步慢，没能及时成长为我想成为的那种人，没能保护好我所珍视的那些人和事！” 天灵长老开口问道：“马小刀，你想成为哪一种人！” 马小刀低头沉默了起来。 天灵长老追问道：“说！” 马小刀缓缓抬头看着眼前阴影里的五个老人，一字一字道：“我想像狂狮那般，成为天奉王朝的最强斥候！” 此话一出，如一声春雷炸响！ 五位长老闻言心中俱是一震，面面相觑！ “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天矶长老肃然问道，“马小刀，你心中可有什么愿景？” 马小刀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道：“希望天奉王朝千秋万世，希望拒蛮关永远不会被外族攻破，希望无论是天奉斥候还是天奉百姓都不用再经历战祸，都能安居乐业！” “希望总是美好的，可现实往往很残酷！”天矶长老轻轻叹息了一声，喃喃地道，“马小刀，有时候打不打仗死不死人，并不是由我们说了算的！” “我知道！”马小刀点头道，“所以天奉王朝乃至整个天下，才需要我们这些斥候冲锋陷阵抛头颅洒热血，对吧？” 天矶长老扭头看着身旁几人，问道：“诸位，应该不用再继续问下去了吧！” 其余几位长老一同摇了摇头：“足够了！” “那诸位就与老头子我一同起来，行礼拜见咱们度望府北府新任千候官吧！” 长老团五人一同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联袂走到光圈之中！ 马小刀连忙站了起来！ 五人排成一排，正了正衣襟，一同恭敬地向着马小刀躬身揖礼，异口同声道：“天奉王朝度望府总府长老团，见过北府千候官！” 第239章 肃然起敬 马小刀回到小院，没瞧见其他人，只看见郝桐一人坐在院子石桌旁摆弄着红炉小炭火，泡茶自斟自饮。 郝桐一手端着茶杯抿了一口，一手朝马小刀招了招：“文考结束了？快快过来，度望山上的野山茶味道也很不错呢，来吃两盏！” “师叔，其他人都没回来吗？”马小刀在他对面撩起衣摆坐了下来。 “都还没见人呢！”郝桐倒了一盏热茶轻轻推到马小刀的面前，“文考难吗？” “五位长老只是和我随便聊了一会！”马小刀把方才在那旭字山洞中发生的事简单对着郝桐说了一说。 郝桐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这么说，你如今终于获得长老团的承认，成为名副其实的度望府北府千候官了？” 马小刀有些恍神：“师叔，怎么我觉着这文考有些太容易了？” 郝桐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在我看来，其实三天前的武考才是最重要的，毕竟千候官的位置在一众百长之上，如果修为不高，根本压不住一众百长！” 郝桐把茶渣倒掉，放入新的茶叶开始泡第二壶，继续道：“至于今天的文考，主要是看你的性子为人，是锦上添花的事情，长老团提出三个问题，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答案，他们最后认同了你，觉得你值得托付，这就够了！” 马小刀捧起茶碗一饮而尽：“不过师叔，我的资历还是很浅！” “哪里浅了？这度望府中即便人才济济，可是谁又能比得上你，孤身一人出关外苦寒大荒京观海搏杀一个耶律天穹吓退绒狄十万大军？谁又能像你一样，力战最强斥候而不惧，杀入绒狄王宫还能全身而退？”郝桐重新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不说我，就算是你那个为人挑剔的师父，心底都会以你为荣的！” 马小刀喃喃道：“师叔，真的是这样么？” “我们云极山出来的弟子，哪一个不是行走世间响当当的人物！”郝桐劝道，“所以小刀，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比许多人做的都要好！” 马小刀点点头道：“我懂了，多谢师叔！” 二人正聊着，院子外头传来了脚步声，来人正是长夜，手中捧着一个方形木盒！ 郝桐见状呵呵大笑道：“小刀，看来你的长夜师兄也得到了消息，知道你过了文考，来给你这位新晋千候官送贺礼了！” 长夜双手揍着木盒走进院子，微微笑道：“礼物不是我送的！” 马小刀站起来迎上前道：“长夜师兄，你这是……” “这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心意！”长夜把木盒递给马小刀道，“师父生前嘱咐过我，说等你正式成为北府的千候官，我才能把这东西给你！” 马小刀伸出双手接过木盒，神色有些疑惑！ “别有压力，不是什么了不起又或者太昂贵的东西！”长夜笑道，“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马小刀点点头，伸手打开了木盒，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突然一怔，眼睛更加红了！ 木盒里垫着金黄色的绸缎，里面躺着一个尺半长的金黄色葫芦！ 马小刀喃喃道：“果然不是什么昂贵之物！” “希望你不要嫌弃吧！”长夜正色道，“师父本就两袖清风，身上更无多少黄白之物，能留给你的东西其实不多，这是最后一件了！本来上次就该和千候官令牌一同给你的，但师父临走前有特别交待，一定要等你成为真正的北府千候官后才能交到你的手上！” 马小刀眼眸通红，摇头笑道：“当然不嫌弃，长夜师兄，这是我最喜欢的礼物了！” 长夜点了点头：“方才你走得匆忙，有一事长老团忘了跟你说了，特让我来告知你！” 马小刀连忙道：“长夜师兄请说！” 长夜道：“既然你已经正式成为咱们北府的千候官，那么接下来的一个月，总府会倾尽全力助你更上一层楼！” 马小刀问道：“长夜师兄，我没听懂！” 长夜笑道：“在这一个月内，我们留在总府的一众百长，将会轮流把自己最得意的功法传授于你！” 马小刀闻言顿时愣住！ 长夜补了一句：“这是长老团的意思，我们所有斥候百长都是心甘情愿的！” 马小刀不解问道：“这也是度望府传下来的规矩？” 长夜摇了摇头：“以前从来没有过，从你开始！” 马小刀很是受宠若惊：“所以说，我的同伴们被百长们叫了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算是吧！”长夜点头道，“长老团的意思，在你离开前，会帮你把之前所说的那支斥候队伍建立起来！” 马小刀抬头看着长夜，问道：“诸位百长前辈果真都是心甘情愿的？” 长夜点头道：“当然，你不用怀疑，大家都心甘情愿！” 马小刀轻声问道：“为何？” 长夜笑了笑：“千候官强大，度望府才会强大，度望府强大了，我们这些斥候百长在战场上就能少死几个！” 旁边的郝桐听了，顿时肃然起敬！ “唷，你们都在呢！”院子外面，灰头土脸的厉弦和牛大宝相互搀扶着走了进来，厉弦一个踉跄扯动了身上不知哪处的暗伤，痛得他呲牙咧嘴，“我说大宝你扶我稳点行不！” 牛大宝不服气地道：“我自己都站不稳呢！” 马小刀有些愣住：“你们这是怎么了？” 陆零手提长枪跟进了院子：“他们呀，被麒麟百长和不动山百长狠狠收拾了呗！” 厉弦扭头看了一眼陆零，诧异地道：“老大，怎么你啥事也没有？” 一身衣裙依旧洁白无瑕的陆零淡淡地道：“我运气好！” 厉弦悻悻然道：“我不信，肯定是凤凰百长放水了！” 陆零长枪往地上一顿：“破风，找打是不是？” 郝桐在石桌旁笑道：“度望府刚差人送来了热水，你们二人快回房洗洗吧！” “不敢不敢，当我没说！”厉弦赶紧和牛大宝相互搀扶着往房间走去，没两步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马小刀问，“小刀，你的文考……” 马小刀与陆零相视一眼，点头笑道：“过关了！” 第240章 离开度望府 接下来的一个月，马小刀上午在旭字洞打坐疗伤，下午则分别跟不同的斥候百长学习功法，一个月下来，每个百长摊大概有个三四天的样子！ 其余三人则是照旧跟着麒麟、不动山和凤凰百长学艺！ 至于郝桐也没闲着，一个人留在小院中把从度望府药田顺来的一大麻袋草药制成各种药丸药散，自得其乐！ 大家都有事可忙，只有到了晚上才会在院子里碰上面，但除了郝桐，一个个每天下来都累得不行，聊没几句各自回房草草休息。 这般充实的日子慢慢过去，转眼已经快要一个月了，马小刀等人先后结束了跟诸位百长的学艺，在下山前往东荒之前，在山上小院作最后的休整！ 这天，青穹中突然飞来一个白色的鸟影，在空中盘旋不住，发出了几声高亢的啸鸣！ “小刀，是你的海冬青小白！”院子中，牛大宝连忙冲着不远处马小刀夫妇二人所住的屋子大声嚷道。 马小刀开门出来，伸出手指塞进嘴里吹了一个响亮的哨声。 青穹中一道鸟影急坠而下，很快收翅落在了马小刀的手臂上面，用自己的小脑袋不停蹭着马小刀的手臂。 “老伙计，真是好久不见了！”马小刀呵呵笑着，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扭头冲屋里喊道，“阿零，帮我把那袋肉干拿出来！” 陆零出屋走到马小刀身旁，从手中布袋中掏出两块肉干递到了玉爪小白跟前，后者很快张嘴一一咬住，先后吞入了口中，等马小刀从它的爪旁解下小纸条后，扑翅飞回了天空。 几人一同围了上来，厉弦问道：“小刀，哪里来的情报？” 马小刀摊开小纸条看了一会，眉头缓缓皱了起来，把纸条递给陆零后，沉声道，“看来我们得先回一趟天奉，不能按原计划赶往东荒了！” 陆零看完纸条后又递给其余几人：“既然是陛下和太子殿下的旨意，我们就先回一趟天奉吧！” 郝桐无奈笑道：“虽然有些突然，还好我把药都弄好了，随时能走人！” 马小刀点了点头：“你们先收拾行装，我去找长老团商议一下！” “不必了！”天矶大长老在长夜百长的陪同下一同走进了院子，“刀官，度望府也已收到了朝廷的密令！” 马小刀道：“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先往天奉了！” 天矶大长老点了点头：“放心吧，除了长夜会赶往拒蛮关帮黑土百长留意绒狄动向，其余百长会先行赶往东荒支援东府的同袍！” 马小刀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 一旁的长夜接过话道：“你们收拾妥当即刻下山，马车坐骑，以及两支新斥候小队的其余成员都在小镇等着你们了！” 厉弦左拳重重砸入右手掌心，一脸兴奋地道：“老子现在可是伍长了，我得看看我们小队的四个小兔崽子都是些什么人！” 牛大宝呵呵笑道：“破风，我的小队肯定比你的小队厉害！” 厉弦瞪了牛大宝一眼：“你再说一遍？” “行了！”马小刀开口道，“你俩还下不下山了？” 厉弦身上气势尽散，转身便走：“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 “等等我！”牛大宝赶紧追了上去。 一刻钟后，众人收拾妥当，在长夜和天矶大长老的陪同下一同下了山！ 小镇的牌坊之下果然已经停了一辆双驾的大马车，旁边有七八个背着包袱的年轻身影，手中加起来牵着约莫十余匹坐骑！ 马小刀竟然在那群人中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顿时惊讶了起来，扭头看向天矶大长老道：“大长老，他们怎么来了？” 人群之中，一人正是马小刀的便宜徒弟公孙朵朵，一人竟是图雅部落的少主部日固德，还有一个是原夜游神小队的斥候成员，斥号阿隼的游猎猎，还有一人却是北海郡那个海边小渔村的黑老六！ 天矶大长老意味深长地道：“人与人之间多有因果，刀官与他们相遇是因，如今他们出现在此处便是果了！” “师父！”公孙朵朵与部日固德一眼看见马小刀，便开心的直扑了过来！ 白色身影一闪，陆零拦在了马小刀身前！ 公孙朵朵与部日固德一同止步，看着脸带微笑的陆零，讪讪地叫了一声：“拜见师娘！” 陆零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马小刀伸手一拍额头，觉得有些头痛！ 游猎猎上前与马小刀打招呼道：“刀官，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黑老六也走到马小刀跟前道：“恩人，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不敢当！”马小刀只好对着二人点了点头，客气地道，“辛苦你们了！” 天矶大长老笑着道：“放心吧，他们其实已在总府学习了两个月，勉强算得上是一名天奉斥候了！” “勉强？”马小刀苦着脸道，“大长老就别逗我了！” 长夜上前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笑着安慰道：“你当初也是从零开始的，不是么？” 马小刀苦笑着摇了摇头，目光移向陆零：“不错，我当初也的确是从‘零’开始的！” 陆零俏脸微微一红！ 公孙朵朵与部日固德一起拖长声音发出了“咦”的一声，脸色看上去都有些嫌弃！ 马小刀才不管这两个便宜徒弟，抬头看了一眼后头另外四个陌生的面孔，点头道：“行吧，这些家伙我都收下了！” “耶！”公孙朵朵和部日固德顿时开心得跳了起来。 长夜凑到马小刀身旁，低声等道：“这八人虽然已在总府训练了两个月，但所属小队、斥号等等都没敲定，你们几位自己看着办吧！” 马小刀的神色有些生无可恋，冲旁边叫道：“破风，蛮牛！” 厉弦与牛大宝微微怔了一下，一同走到马小刀身前，恭敬拱手道：“刀官！” 马小刀又扭头对着公孙朵朵等人道：“看见了吗？接下来这两位会分别成为你们所属斥候小队的伍长，接下来怎么分组，起什么斥号由他们决定！” 八人各自把目光落在了厉弦和牛大宝身上！ “破风，把公孙朵朵和部日固德分开两组，其他人你和蛮牛商量着办！”马小刀直接拉起了陆零的手，招呼郝桐一起爬入了马车车厢之中，“蛮牛赶车，启程去天奉！” 第241章 挑衅 半个月后，马小刀一行人往南而行离开了驿道，从庸山与雷山二郡之间的旷野穿了出去，风尘仆仆直奔洛水郡，打算取道洛水郡前往奉天郡！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两支斥候小队的成员也终于一边赶路一边敲定了下来！ 伍长为厉弦的斥候小队名为追风，队员分别有斥号花朵的公孙朵朵，斥号阿隼的游猎猎，斥号断矢的段始，斥号为龙卷的付轻轻！ 伍长为牛大宝的斥候小队则名为凿山，队员分别是斥号为兔牙的部日固德，斥号为六子的黑老六，斥号为冬瓜的何冬，斥号为流水的赵柔柔！ 两个小队各有一名女子，追风小队的是公孙朵朵，凿山小队的是赵柔柔！ 半个月的磨合，两支小队在拾长陆零和两位伍长的带领下，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默契！ 此时按照陆零的意思，两支小队都被各自的伍长带领着，分开一左一右往前探路去了！ 马小刀替换了牛大宝赶车的位置，陆零也在车厢中坐厌了，出了车厢骑马缓缓跟着马车前行！ 许久过后，马小刀“吁”的一下停住马车，扭头冲车厢里问道：“师叔，咱们现在到哪了？” 郝桐从自己的小书架上拿出一张地图瞅了半晌，回答道：“离洛水郡大概还有三十里！” “幸亏出发前大长老在车厢里备好了地图，我们才得以寻到了这一处捷径，比原来要走的路程缩短了近乎一半！”马小刀抬头看了看天色，皱眉道，“师叔，天快黑了，今晚先找个地方过夜才行！” 马蹄声不断，两支斥候小队去而复返，其余人在马车周围十丈远的地方缓缓跟随，领头的厉弦和牛大宝策马回到了马车旁边。 陆零头扭头看向厉弦：“如何？” “老大！”厉弦还是改不了旧时的称呼，禀报道：“周围五里地一切正常，见不到有其他人影！” 陆零点了点头：“辛苦了！” 马小刀扭头对着车厢里面叫了一声：“师叔！” 车厢里面的郝桐眯着眼仔细瞅着手上的地图，回答道：“按地图所示，前面往东十里地，有个叫东升的小镇子，就去那里吧！” 马小刀点点头，一扬马鞭道：“就按师叔说的办！” 牛大宝策马靠近：“小刀，还是让我来赶马车吧！” “不用，你好好骑你的马！”马小刀扭头瞥了一眼不远处骑着马晃荡的部日固德，“大宝，问你个事？” 牛大宝道：“你说！” 马小刀于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部日固德的斥号是怎么来的？” 牛大宝在马背上一手执着缰绳，一手挠了挠头道：“小队名字是我起的，但斥号可是他们自己想的，不关我事！我之前也问过了，他说用天奉话说兔牙和图雅近音，他小时候在图雅部落养过一个大兔子，就长了一对好看的大板牙，所以他一时兴起就给自己起了个这样的斥号！” 马小刀一拍脑袋，有些无语。 一行人继续赶路，在天色即将暗下来之际，终于看见了那座小镇的轮廓，马车很快就停在镇子入口的牌坊下面！ 众人抬眼往镇子里看去，脸上都显出了诧异的神色！ 整个镇子街道空荡屋门紧锁，别说人了，连猪羊猫狗鸡都看不到一只，一片死气沉沉的景象。 厉弦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公孙朵朵后，上前几步继续观察了一番，回来对马小刀和陆零道：“这镇子有些不对劲，虽说已是傍晚，但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 马小刀闭上眼睛，沉声问道：“闻到了吗？” 厉弦愕然：“什么？” 陆零接过马小刀的话头，淡淡道：“是血腥味！” 厉弦上前道：“我带斥候小队进去查看一下！” 马小刀点点头道：“小心点！” “有我在呢，放心吧！”厉弦大踏步朝镇子里面走去，“追风小队跟我来！” “来了！”公孙朵朵一听有活，顿时兴奋地蹦了起来，“伍长等等我！” 留守马车的部日固德坐在不远处的坐骑上，已经可以用像模像样的天奉话挖苦公孙朵朵了：“别太得瑟，小心闪了腰！” “黑炭头，要你管！”公孙朵朵回头对着部日固德做了个鬼脸，三两步追上了厉弦。 相比之下，游猎猎则老成多了，双手抱着后脑勺，领着另外两个同伴跟了上去！ 郝桐从车窗上探出脑袋，看着眼前这个死寂的镇子，皱眉道：“按理说，这镇子毗邻洛水郡，地理位置也算得上是天奉王朝的腹地了，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马小刀问道：“会不会是附近有什么山贼作乱？” “不像！”郝桐摇了摇头，“山贼作乱会弄得人心惶惶是不假，但不会涸泽而渔搞到一座腹地小镇连一口活气都没有，这事有些蹊跷了！” 陆零轻声道：“师叔，会不会冲着我们来的？” 马小刀皱眉道：“不应该啊，洛惊鹄已经伏诛，也没听过他死后还有什么党羽未清，照理说，天奉境内我们不该有仇人的！” 郝桐问了一句：“其他斥候同袍也没有传来示警？” 马小刀摇了摇头：“没有！” “要么就是我们想多了，要么就是这次的敌人很了不得！”陆零策马上前拦在马车之前，“没事，总会水落石出的，我只希望这镇子的百姓莫要是被人屠光了才好！” 一个瘦削的身影从镇子里头飞奔出来，喘着气对马小刀道：“刀官，不好了！” 马小刀淡淡问道：“阿隼，镇子里面什么情况？” 游猎猎犹豫了片刻，才神情肃然禀报道：“镇里百姓都被杀了，有些死在各自屋中，有些被堆在镇子中央的小广场里，好几百具尸体，太惨了！” 马小刀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陆零呆了一下：“我这……乌鸦嘴！” “还有……”游猎猎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马小刀沉声道：“说！” “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游猎猎一脸为难地道，“要不，刀官进镇子里看一眼？” 马小刀点了点头：“阿隼，前面带路吧！” “往这边来！”游猎猎身影一掠往前冲了出去。 马小刀赶着马车，和陆零一起来到了镇子中央的小广场！ 眼前的场景果然触目惊心！ 公孙朵朵等人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前面，小广场中堆满了一地的尸骸，粗略数去怕是得有四五百人之多！ 尸骸中央竖起一块高三丈宽半丈的木板，上面用鲜血自上而下写成的一列大字已成黯红色： 贺马小刀新晋北府千候官之礼！ 文字下面，绽放开一朵诡异的血花！ 第242章 再临洛水郡 厉弦和牛大宝各自领着自己的斥候小队搜索了整个小镇，却连一个敌人都没有发现，只好憋屈地回来禀报结果！ 陆零翻身下马，默默看着眼前的修罗场，低声道：“小刀，这些人屠镇后撤走，毫不拖泥带水，都是些训练有素的狠辣家伙！” “我知道！”马小刀坐在车驾上，脸色很是难看，“而且他们行踪隐秘，连其他地方的斥候同袍都没有预警传来，的确是有些手段的！” “这些人只杀人示威，不跟我们直接开战！”陆零轻声道，“小刀，看来只是为了恶心你！” “拿四五百条活生生的无辜人命来恶心我？”马小刀带着怒意冷笑道，“这些杀千刀的家伙，行事比洛惊鹄还没下限！” 郝桐从车厢里出来，问道：“这些百姓的尸体……” “他们毕竟都是因我而死！”马小刀神色黯然，“我不能坐视不管！” 郝桐道：“尸体太多了，埋的话不切实际，不如都安置到一处，堆上木材用火送他们一程吧！” “厉弦，大宝，让大家一起随我去把各处房屋里的尸体都搬出来！”马小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率先往旁边的房屋走去。 “来了！”厉弦对着公孙朵朵等人招了招手，一众人等很快便忙碌起来，搬完尸体再捡木柴，木柴不够直接从周围的房屋里拆下了许多的木料！ “死者为大，大家堆放木料的时候手上轻些，别压着尸体了！”马小刀沉声吩咐道。 “知道了，刀官！”游猎猎等人一同应道。 一个时辰后，小广场便燃起了冲天大火，把大半个镇子的上空照得如同白昼！ 十丈之外，马小刀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他扭头看向郝桐道：“师叔，木牌上的那朵血花，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郝桐摇了摇头，道：“我活了半辈子，以前从没见过！” 马小刀喃喃地道：“看来，是天奉内部有新的敌人出现了！” 陆零站在马小刀身旁道：“小刀，看不见的敌人才更可怕，接下来我们得小心些了！” “是啊，敌暗我明防不胜防！”郝桐建议道，“这镇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怕是已经不适合歇脚过夜了，我建议咱们还是连夜赶路吧？” “师叔说得对，先离开小镇再说，到了洛水郡再作休整吧！”马小刀双手紧握拳头，转身往马车走去，“但这事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迟早会把这些可恶的家伙揪出来！” 马车连夜启程离开了东升镇，破风和凿山两个斥候小队再次被陆零派了出去！ 继续赶了半宿路后，从地图上看洛水郡已近在咫尺！ 此时天还没亮，乌黑的苍穹中接连响起了几声沉闷的惊雷！ “快要下雨了！”陆零策马来到马车旁，“小刀，就快进入洛水郡地界了！” “你们还记得吗？”郝桐掀开帘子探出脑袋，往洛水郡的方向远眺，神色有些感慨，“半年不到故地重游，你们心里可有什么感受？” 陆零点点头道：“与鬼墟十殿在洛水郡的一役，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希望这一次，咱们能平安无事通过洛水郡！” “我倒希望暗地里的那些家伙能冒冒头！”马小刀扬缰驱赶着马车往前驶去，“我正愁找不到人呢！” 马车进入洛水郡不久，漆黑的苍穹便开始往下砸落豆大的雨点，随后雨势越下越大，一发不可收拾！ 陆零下马回到了车厢里面，递了一件蓑笠给车外的马小刀！ 时隔半年，洛水郡终于恢复到从前的样貌，再也不是一座空城了，虽然下着大雨街道上行人稀少，但两旁的店铺都是敞着大门做生意，四处都亮着昏黄的灯光！ 一人冒雨飞奔前来，到了马车前停住，正是游猎猎：“刀官，落脚处在官家驿栈，伍长让我来接你们过去！” 披着蓑笠的马小刀在车驾上问道：“可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游猎猎摇了摇头：“伍长已与洛水郡中的斥候兄弟接洽上了，不过暂时没有发现！” “行，先去驿栈吧！”马小刀心中有些失望。 “刀官，跟我来！”游猎猎转身往街道更深处掠去。 马小刀用缰绳拍了拍马屁股，马车跟在游猎猎后面缓缓前行！ 官家驿栈所在的大街远处，某个隐秘的二楼窗户，一人身穿红袍戴着红色面具，从窗户缝隙里透过外面漫天的雨线死死盯住了那辆缓缓停在驿栈门口的马车！ 在他身后还有两个跟他打扮差不多的家伙，其中一人身形纤细的貌似是个女子，上前问道：“血使，真不动手吗？” 被唤作血使的面具人缓缓摇了摇头：“花主的意思，只在那东升小镇上给马小刀一个下马威，恶心恶心他这个新晋千候官就行！” 女子冷冷道：“倒是便宜他了！” “便宜他了？”血使冷笑一声，目光如寒盯着女子道，“当初洛惊鹄派了鬼墟和十殿共一千五百多人，把这洛水郡打造成了一个生人难进活人难出的修罗地狱，却还是没能拦住马小刀进入天奉城，你觉得现在仅凭我们三人就能对付得了他？” 女子哑口无言，但神色似乎仍有些不服。 血使继续沉声道：“一个二十岁不到的愣头小子，短短半年的时间，却能从偏远边关一个小小的青衣捕快，摇身一变成为天奉王朝度望府的北府千候官，血娘子，难不成你到现在还觉得他是个废物，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纯靠运气？” “我……”血娘子神色有些黯然，“抱歉了血使，是我托大了！” 血使冷笑一声道：“还好花主没让我们直接出手，不然我们三人今天便要交代在这洛水郡了！” 另一个戴着红色面具的男人这时才插话问道：“血使，那我们接下来……” “什么也不用做，暗中恭送马小刀入城便是，天奉城中自有惊喜在等着他！”血使冷笑道，“你们放心好了，这雨下得如此之大，就算是天奉斥候，一时半会想要在这洛水郡中准确找到我们的位置也不是易事！跟了他们一路你我都累了，我们干脆也好好歇息一下！” 其余二人相视一眼，连忙揖礼道：“是，血使！” 第243章 刺杀太子殿下 朱诺诺从栖云馆匆匆出来，腰间挂了一柄金鞘配刀，他直接爬上了门口那辆制式奢华的双驾马车盘腿坐好，对车厢前面的赶车老者道：“谭伯，先不回太子府了，走眺北门，出城去接我兄弟马小刀！” 五十名从奉天营借调过来的精锐兵士簇拥在马车周围，一个个手握腰间刀柄神色肃然！ “出城？”驾车老者不为所动，肃然规劝道，“殿下三思，出城的话怕是会有风险！” 朱诺诺拍了拍腰间配刀，笑道：“谭伯不必担心，我有刀！” “殿下若是只有这一柄金刀，老奴是断不敢让您出城的！”驾车老者还是没有动弹，“殿下怕不是忘了甜水巷的事，不如返程太子府吧？” 朱诺诺嬉皮笑脸地道：“谭伯，这不是还有五十名奉天营精锐吗？” “那也不够！”谭姓老者摇了摇头，固执地道，“太傅可说了，天奉城内随太子殿下怎么浪都行，出城的话还请殿下三思！” 朱诺诺很是无奈，收起笑容道：“谭十二，你和我到底谁才是太子殿下？” 谭姓老者淡淡道：“当然是你！” “既然如此，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朱诺诺问道。 “老奴是太傅派来殿下身边的，从来只听太傅的！”谭姓老者半步不让，“殿下千金之躯，可不能再出什么闪失了，求殿下就别为难老奴了，回去吧！” 朱诺诺凑到车厢前面的小窗旁，低声央求道：“我知道，你和老师都是担心我的安危，但洛国公一党已尽数拔除，不会再有人敢在天子眼皮底下闹事的了！再说了，龙三一直会在暗中保护我，我很安全的！这样子，我出城接到人后马上回来，绝不在外面多作停留，总可以了吧？” “好吧，殿下！”谭姓老者叹了一口气，终于让了步，回头瞧了一眼车后的一众护卫，扬缰策马离开了栖云馆！ 五十奉天营精锐尾随在马车后面，一言不发往北门而去！ 城里距离眺北门半里外的某个屋子三楼的楼台之上，一个身披红袍，脸上戴着白底红色花纹面具的神秘人盯着街道上徐徐驶过的太子府马车，眼眸中顿时出现了兴奋的光芒！ 有红衣面具女子从楼下悄然走了上来，站在神秘人身后两丈外弯下纤腰，恭敬揖礼道：“血宗大人，果真如您所料，太子殿下准备出城接人了！” 被称作血宗大人的神秘人头也不回，淡淡地道：“他终于要出城了，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赤姬，我让你做的事如何了？” 赤姫抬头禀报道：“血宗大人放心，我们的人已经在城外埋伏好了！” “很好！”血宗点了点头，“洛水郡东升小镇那一役只是小试牛刀，今天才是咱们血蔷薇第一次真正亮相，可别搞砸了，否则你我在蔷薇花主面前都不好交代！” “属下知晓轻重！”赤姫点头道：“血宗大人放心，今日必定事成！” “你们只需对付那五十名奉天营的精锐和驾车的那个高阶武修，擎龙卫的龙三交给我来对付！”血宗转身下楼，“走吧，出城会一会他们！” 太子殿下一行人出了眺北门，缓缓行驶在郡内的驿道上，五十名奉天营精锐毕竟是步行，脚程稍逊马蹄，所以马车前行的速度其实也不快。 车驾上的谭伯边驾车边问了一句：“殿下打算在什么地方迎接马公子，就在城外这附近，还是直奔洛水郡？” 朱诺诺：“远一些到奉天与洛水交界的地方吧，好让马小刀知道他大哥我的诚意！” “行吧！”谭伯扬缰拍了一下驾车的马屁股，有意无意扭头看了一眼马车后方！ 此时已是巳时，一行人离开天奉城已有十数里的路程，驿道前后行人只有三三两两！ 谭伯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天穹，乌云密布：“殿下，要下大雨了！” “春天就是雨多！无妨——”朱诺诺眯眼盘腿坐在车厢里面，笑道，“下雨更好，我的诚意又突显了几分，马小刀这下怕是要感动哭了！” 驿道上的行人渐渐变多，而且和马车的距离在悄悄缩小！ 四周的荒原之中，突然也有无数身影出现，向着驿道上的马车悄悄逼近！ 谭伯叹息了一声，喃喃道：“马小刀会不会哭我不知道，但我倒是快哭了！” “谭伯你大声点，说什么我听不见！”车厢里的朱诺诺从车厢前头的小窗探出半个脑袋，“什么哭不哭的！” “吁！”谭伯扯住缰绳停下马车，反手从车厢旁边抽出了一根丈多长手臂粗的圆形木棍，在车驾上站起来道，“殿下，就待在车厢里别出来！” “有刺客！”奉天营的五十精锐很快也发现了敌情，陆续抽刀把马车团团护在了中间！ “什么？”朱诺诺顺着谭伯的目光扭头看去，只见草原上一队队红色的身影不停奔跃着，手上扛着各种各样的兵器杀气腾腾地围了过来，他顿时愣在了当场，“不可能啊，奉天郡里竟还会有反贼？哪里冒出来的？谭伯，你看你这乌鸦嘴！” “殿下，龙三最好就在附近，否则咱们今天这关就难过了！”谭伯手提木棍跳下了马车。 近百名身穿红衣的蒙脸人对太子马车和众人呈合围之势，渐渐把马车围堵在了驿道之中！ 人影一分，血宗大人越众而出，遥遥对着车厢里的朱诺诺道：“太子殿下请出来说话，莫做那缩头乌龟了！” 谭伯扭头对着车厢里沉声道：“别听他的，就待在车厢里别出来！” “不出不行啊，看来是冲着我来的！”朱诺诺钻出车厢绕到车驾旁边，手摁刀柄看着对方道，“说吧，你们是何方神圣？” 血宗大人冷笑一声：“血蔷薇！” “没听过！”朱诺诺摇了摇头道，“你们是来杀我的？” 血宗大人点头道：“果然不愧为太子殿下，聪明！” 朱诺诺问道：“有没有得商量？” 血宗大人愣了一下，哈哈大声道：“你跪下来对本宗磕三个响头，然后像狗一样叫着在地上爬三圈，我就考虑考虑让你死快点！” 朱诺诺神色如常，缓缓抽刀道：“话不投机半句多，赶紧来领教领教本殿下的刀法！” 第244章 兄弟重逢 眺北门外，距离洛水郡不远的旷野官道之中，瓢泼的春雨冲不掉周围浓烈的杀气！ 淅沥的雨声中不时传出阵阵的惨叫声，一个接着一个的身影颓然倒地，鲜血被雨水浸染后，在地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熬战许久，五十名奉天营的精锐已折损大半，剩余七八人护卫在马车四周，继续和血蔷薇的人马厮杀着！ 马车不远处，修为已入小宗师境界的谭伯手持长棍，正以其成名的十二路呼风棍法，酣战一个手持荆鞭的红衣女子！ 而一身泥泞的朱诺诺，手持金刀激战数个血蔷薇杀手，状况有些狼狈！ “一劈！” “二撩！” “三旋刀！” “一劈！” “二撩！” “三旋刀！” 他喘着粗气，手中的金刀挥舞得越来越慢！ 对面已经响起了嘲笑声！ 挡在朱诺诺身前的两个奉天营兵士被血蔷薇的杀手陆续砍翻，剩余几个赶紧护了上来，簇拥着朱诺诺往马车的方向且战且退！ 在一众血蔷薇杀手的身后，身披红袍，脸上戴着白底红色花纹面具的血宗大人在雨水的浇灌下负手而立，语气不屑地对朱诺诺道：“太子殿下，没有用的，不要再垂死挣扎了！” 朱诺诺咧嘴一笑，有血丝混着雨水从嘴角流了下来：“我还没死呢！” 血宗冷冷道：“太子殿下若是在等马小刀，恐怕是等不着了，天奉城也不会有援军能及时赶过来，您没有希望了！” 朱诺诺咬牙道：“你话太多了！” “冥顽不灵！”血宗冷哼一声，朝着一众手下挥了挥手，“都给我上，谁能砍下朱诺诺的脑袋，赏黄金百两！” 朱诺诺咧嘴嘲讽道：“开什么玩笑？本殿下这般不值钱？” 二十几个血蔷薇的杀手手持利刃再次逼近朱诺诺！ 朱诺诺仰首狂喊：“龙三！” 百丈外，天奉城方向，一道矫健的白色身影划破密密麻麻的雨线直冲而来！ 血宗仰首看去，面具下一双瞳孔微微收缩：“龙三，你果然还是来了！” “殿下莫慌，龙三来了！”那一道白色身影眨眼已到十丈外，身形拔起直扑那二十多个血蔷薇杀手！ 红袍骤然飘起，血宗身影掠出，抽刀在半空中截住了龙三，二人瞬间激战在一起！ 剩下的一众奉天营精锐把朱诺诺推进了马车之中，一人跳上车头驱赶马车向北逃命，其余几人则挥动手中兵器拦阻追来的血蔷薇杀手！ 另外没有参战的二十余个血蔷薇杀手扛着兵器朝着马车追了上去！ 杀手堆中有人脚程极快，很快便与马车齐头并进，搭箭挽弓，一箭破空射中了赶车的奉天营兵士脑袋，当场殒命的兵士身躯晃了几下，直接从马车上栽倒在地！ 疾驰的马车失去掌控很快倾覆，朱诺诺从车厢中被甩出，在泥水中翻了几个滚后，半天爬不起来！ 杀手们蜂拥而上，举起手中兵器砍向朱诺诺！ 数道银光在雨幕中呼啸而至，把围在朱诺诺周围血蔷薇的杀手打得七倒八歪，剩下的杀手们慌乱中抬头看向北边，面面相觑！ 不远处，十数人护着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朱诺诺踉跄站起，扭头看了一眼那驰来的马车，又回过头来狠狠瞪住那些血蔷薇的杀手，伸手擦去脸上雨水，大笑道：“什么狗屁的血蔷薇，再来呀！” 不远处，血宗一甩刀花逼退龙三，飞身掠到红衣女子赤姫身旁，转身挥刀劈断了谭十二手中长棍！ 谭十二反应已经算快，手中长棍一断便硬生生顿住了自己前冲的身躯，电光火石之际，对方那一刀堪堪在他的鼻尖前两寸外划过！ 谭十二心中一寒，身躯急忙后仰，连续退了三丈！ 赤姫伸出手指摆入口中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剩余的血蔷薇杀手只得放弃追杀朱诺诺，一起向着二人围拢过来！ 龙三与谭十二领着剩下几个奉天营的兵士迅速护在了太子殿下的身前！ 朱诺诺金刀入鞘，双手撑着膝盖微微喘着气，抬头对着血宗大人咧嘴一笑：“喂，我还没死呢！” 血宗神色恼怒，双眸中快要喷出火来！ 赤姫狠狠瞪着不远处的朱诺诺，又抬眼看着他身后驰来的援军，压低声音对血宗道：“今天这事怕是要黄了，大人快走，奴家会带人拖住他们！” 血宗岿然不动！ 赤姫着急催促道：“大人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血宗咬牙转身，冒雨逃往天奉城方向！ “兄弟们，都给我上！”赤姫手持荆鞭越众而出，领着一众血蔷薇杀手再次杀向朱诺诺！ 马车疾驰而至，左右两队斥候在破风与蛮牛的率领下鱼贯掠出迎战敌人！ 马小刀从车厢中出来，掠到朱诺诺跟前，关切地道：“殿下，你还好吧？” “没事，死不了！”朱诺诺伸手擦去脸上雨水，与马小刀身后的陆零和郝桐点头致意，然后给了马小刀一个大大的拥抱，“兄弟，终于见到你们了！” 马小刀抬头看着逃远的血宗，轻声叫道：“阿零！” “交给我吧！”背负雪白长枪的陆零从马车后头解了一匹马，翻身上马追了出去。 “我让龙三陪弟妹同去！”朱诺诺正欲伸手招呼龙三，却被马小刀拉住了手臂，他回头不解地看着马小刀，“怎么了？” 马小刀淡淡笑道：“无妨的，阿零一个人去就行了！” “行，听你的！”朱诺诺也没有强求，扭头吩咐道，“龙三，谭十二，去帮一帮斥候兄弟！” “是！”龙三与谭十二身影掠出，再次加入了战团。 朱诺诺看着眼前的战况，苦笑道：“兄弟，抱歉了！本想亲自去洛水郡接你的，不曾想在这里被这群跳梁小丑伏击了！” 马小刀微笑道：“既然说了是自家兄弟，太子殿下不必太过见外的！” 有龙三和谭伯的加入后，战况一面倒，所有血蔷薇杀手均被肃清！ 破风与蛮牛收了兵器，领着两个斥候小队过来汇报战况：“刀官，那个红衣女子在最后关头服毒自尽，没能留下活口！” “知道了，想来就算是活捉，怕也问不出什么来！”马小刀淡淡吩咐道，“都来见过太子殿下吧！” 追风与凿山两个斥候小队共十人全都面向朱诺诺单膝下跪：“见过太子殿下！” “各位斥候兄弟辛苦了，都起来吧！”朱诺诺等众人起身后，扭头笑着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走，回天奉城栖云馆，替你们接风洗尘！” 旷野大雨渐停，不远处一骑徐徐策回！ 马背上的白衣女子左手提着雪白长枪，右手提着一个圆呼呼的物事，正是那位血宗大人的首级！ 第245章 按下葫芦浮起瓢 一行人经眺北门入天奉城，穿过那条最热闹的天阳街后，低调地来到了栖云馆的侧门前！ 朱诺诺脸上带着歉意道：“兄弟，如今栖云馆客似云来，不好太高调带你们走正门，就委屈诸位跟我从侧门入内了！” 马小刀笑着耸了耸肩：“殿下言重了，我是无所谓的！” 在侧门迎接众人的竟是当日在栖云馆里与马小刀有过一面之缘的阿轲姑娘，如今已是新任馆主手下一名得力的内务管事！ 阿轲看见马小刀后神情有些惊讶，不过脸色很快恢复如常，上前屈膝对着朱诺诺福了一安，恭敬地道：“禀告殿……公子，都已经安排好了！” 朱诺诺点了点头：“阿轲姑娘不必多礼，烦请前面带路！” “是，诸位贵客请随奴家入内！”阿轲转身之际目光悄悄扫过陆零蒙着轻纱的面庞，顿时惊为天人，兄觉得对方的样貌气质出众，竟然丝毫不输原来的栖云馆主慕栖云！ 这个天奉王朝都城当初最出名的销金窟，改换门庭划归朝廷后生意更是火爆，俨然变成了城中名流聚集的雅地，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文人雅士远近商贾，每天络绎不绝，日进斗金！ 舟车劳顿的众人被阿轲姑娘安排入住在馆后一个清静的小院，各自洗漱完毕后，院子里便摆好了接风宴席，众人陆续入座，觥筹交错很是热闹！ 宴席吃到后头，朱诺诺和马小刀便悄悄离开了众人，一同上了院子二楼的厢房！ 阿轲姑娘亲自送来茶水后，便掩门下楼，继续招呼其他人去了！ 马小刀手里拿着一个烤鸡腿，轻身跃起靠在窗台边上，边啃着手中鸡腿边低头看着下方热闹的院子，面带微笑！ 朱诺诺在桌旁亲手斟了两杯热茶，把其中一盏推到对面，笑问道：“马小刀，让你这般着急赶回天奉城，心里不会怪父王和我吧？” “殿下这是什么话？这是臣应尽的本份！”马小刀摇了摇头道，“洛国公一事事关重大，陛下让我先赶回来也是情理之中，不然我前往东荒，这事不知道又要拖到什么时候！” 朱诺诺低声道：“没办法，这些年朝廷与绒狄摩擦不断，国库本就捉襟见肘，如今东荒战事突然吃紧，东荒多地又闹起寒灾，老百姓种下去的庄稼几乎都被冻死了，朝廷急需银钱调往东荒充军安民，夏侯大将军半月前已经亲自回朝请援，如今正在府中等着父王的答复呢！” “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啊！”马小刀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北边绒狄战事稍缓，东荒又乱起来了！” 朱诺诺沉声道：“马小刀，封夷关外，东夷三十万大军已逼近关城了！” 马小刀心中一顿，点头道：“我知道，度望府已接到了东府的求援！” 朱诺诺叹息一声：“马小刀，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我责任重大！” 马小刀抬头道：“殿下，既然我来了，随时可以入宫面圣的！” 朱诺诺摇头道：“不必入宫，明早父王会亲自出宫到国公府，你我到时一同前往便可！” “这样也好！”马小刀三两口嚼完手中的鸡腿，扔掉骨头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坐到朱诺诺对面捧起茶盏喝了一口，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忘了问殿下，那血蔷薇到底是什么来头？我以为耶律天意一死，天奉城里的绒狄细作都被肃清了！” “不好说，不一定是绒狄！”朱诺诺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马小刀心中讶然：“不是绒狄？” “这事说了蹊跷！”朱诺诺皱起眉头道，“你别看这次血蔷薇刺杀我的举动很是冒失，但在今天之前，天奉城里从来没听闻有这么一个组织！我原来也以为他们是绒狄‘潜龙在渊’的余党，但如今看来又不太像！” 马小刀把血蔷薇屠杀东升镇百姓一事说了出来，朱诺诺听完脸色更是难看！ 朱诺诺沉默了一会，抬头看着马小刀道：“看来他们的目标正是你和我！” 马小刀神色有些黯然道：“殿下，东升镇的百姓，都是因我而死！” 朱诺诺起身走到窗台旁边：“放心吧，血蔷薇一事我会让擎龙卫跟进，肯定能查个水落石出，还东升镇百姓一个公道！” 马小刀走到他身旁，一同看着院子里喝酒的众人道：“我还想拜托殿下一事，请殿下派人替我打听两个人的消息，离开天奉城去东荒之前，我希望能跟她们见上一面！” 朱诺诺扭头看着他，沉吟了片刻，问道：“你要打听的，可是拒蛮关文都护家中两位女眷的事？” 马小刀惊讶地道：“殿下也知道她们？” 朱诺诺点头道：“文都护铁血丹心，在拒蛮关为我天奉王朝捐躯，他的家人我们肯定要好生照料的！” 马小刀神色一喜：“所以，殿下现在已有她们消息？” 朱诺诺点头道：“如今她们就住在城西，文都护的儿媳名为宇文秀，娘家宇文家是我朝望族，她们回族后便由擎龙卫派出人手暗中保护，一直没出过岔子！” 马小刀正了正衣襟，对着朱诺诺揖礼道：“多谢殿下！” 朱诺诺扶住他的臂膀道：“谢什么，这本就是朝廷该做的事！” 马小脸有愧色：“上次入城就该见一见她们的，没来得及！” 朱诺诺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望她们？” 马小刀想了想，回答道：“等明早国公府一事结束再去！” 朱诺诺问道：“小刀，你真有把握打开洛惊鹄的宝库？” 马小刀点头道：“可以！” “行，今晚你就好生歇息，明早辰时国公府门口见！”朱诺诺闻言脸色好看了许多，似是终于放下一块心头大石，转身往门口走去。 “殿下——” 朱诺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马小刀。 马小刀问道：“你的伤……” 朱诺诺咧嘴一笑，耸了耸肩道：“放心，死不了！” 马小刀点头道：“我送送你吧！” 朱诺诺摆了摆手道：“不用送，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马小刀看着朱诺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转身走到窗台边，解下腰间的金色葫芦灌了一口烧刀土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白色身影走进了厢房：“和太子殿下聊好了？” “聊好了！”马小刀回头看着她，踟躇了一会，挠着头讪讪笑道，“那个……阿零，明天国公府事了，我想再去见两个人！ 第246章 开启宝库 次日，辰时。 天阳大街全街戒严，到处都是奉天营将士的铁甲英姿！ 街道西南角，原来的国公府被手执利刃的兵士围成了铁桶，大门前面人头涌涌，但气氛却甚是森严，所有人垂首等待，安静得怕是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大门左边一拨，为首的是大理寺卿陈贡，下辖奉天营的陆见明将军赫然在列，副将李筹也垂首陪在二人身后。 大门右边的另一拨人马有十数人，一个个都穿着大红官袍，都是户部的要员，领头的是一位身穿二品大红官袍的白须老人，正安静伫立在众人身前，双手拢?闭目养神。 太子殿下的车驾缓缓驶到众人跟前，谭伯吁的一声叫停了马车，车厢门帘掀起，马小刀跟随在朱诺诺身后走了下来。 门口众人纷纷迎上前，弯腰行了拜礼：“拜见太子殿下！” 朱诺诺脸上带着和绚笑意，上前两步扶住了户部那位白须老人，对众人笑道：“诸位大人久等了！” 白须老人正是当朝户部尚书张仲远，起身后凑到朱诺诺身前低声问道：“殿下，究竟是谁有这般本事，竟能打开洛惊鹄的宝库？” “张老别急，容我稍后再说！”朱诺诺伸手把马小刀拉到身前，对大伙笑道，“先给诸位引见一人，我身旁这位叫马小刀，是新晋的度望府北府千侯官，也是我朱诺诺过命的兄弟，相信有些大人之前已经见过了！” 陈贡和陆见明纷纷上前一步，对着马小刀拱了拱手，陈贡慈祥笑道：“小刀兄弟，这么快又见面了！” 马小刀揖手还礼：“陈大人好，陆将军好！” 张仲远抬眼打量着马小刀，皱眉问道：“你就是马小刀？” 朱诺诺转头向马小刀介绍道：“小刀，这位是我朝户部尚书张仲远，张老！” 马小刀连忙上前揖礼：“马小刀见过张尚书！” “小刀兄弟看上去可年轻得很啊！”张仲远神色疑惑，扭头看向朱诺诺，“殿下，能打开宝库的人不会就是他吧？” 朱诺诺伸手大咧咧地搭住张仲远的肩膀，小声笑道：“张老莫瞧不起我们年轻人，俗话说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有志不在年高！” 张仲远一把年纪，差点没被太子殿下压得一个踉跄，稳住身躯淡淡的道：“太子殿下说得在理，那老夫就拭目以待了！” 马小刀闻言也没有介意，笑了笑退回到朱诺诺身后。 朱诺诺抬眼往大街外头看去，喃喃道：“父王也该来了！” 辰时三刻，一辆金色銮驾在近百奉天营将士的护送下缓缓而来，负责领兵护驾的正是奉天营的另一个将军刘契。 马小刀在悄悄抬头，透过马车上的纱窗，看见里面隐隐约约坐着三个身影！ 其中一人定是天奉王朝奉天帝，另外二人又是谁？ 能和奉天帝同坐銮驾，身份肯定很了不得！ 门前所有人纷纷下跪行拜礼，恭敬道：“恭迎陛下！” 马小刀目光又落在赶车之人身上，发现对方身材纤细，脸上戴着一个金黄色的凤纹面具，身上披着的白袍竟与擎龙卫龙三有些相似，心里不禁感到惊讶！ 朱诺诺朝马小刀打了个眼色后，起身走到銮驾跟前，对着车厢里面揖礼道：“父王！” 珠帘掀起，天奉王朝奉天帝身穿五爪金龙衮服自銮驾上走出，脸上神色波澜不惊！ 在奉天帝身后出来的，是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徐尘，和司礼监掌印冯骥！ “都平身吧！”奉天帝轻轻扶着自己儿子的手臂走下銮驾，“诺诺，哪一个是马小刀？” 马小刀心里一震，趴在众人身后应声道：“陛下，微臣在！” 奉天帝目光如炬射向马小刀，淡淡道：“上前说话！” “是！”马小刀起身上前，偷偷瞄了徐尘一眼，见对方目不斜视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无奈，硬着头皮躬身揖礼，“微臣马小刀参见陛下，愿陛下龙体万安！” 奉天帝上下打量了马小刀一番，点头道：“最近你的风头很盛啊，整个都城都在流传你的英勇事迹！” 马小刀闻言有些汗颜，不敢抬头道：“微臣惭愧！” 奉天帝目光炯炯盯着马小刀道：“今天这般劳师动众，想必你不会让大家失望！” 马小刀额头有些冒汗：“请陛下放心，臣当尽全力开启宝库！” 奉天帝点点头，抬脚便往国公府走去：“那就开始吧！” “是！” 一行人跟在奉天帝身后进府，走着走着人数逐渐减少，很快奉天帝身后便只剩下太子殿下，徐尘，冯骥，张仲远，陈贡，刘契和马小刀。 还有一人，就是那个戴着金黄色凤纹面具的神秘女子，默默垂手跟在奉天帝身后半丈处！ 马小刀和朱诺诺作为年轻一辈走在最后，马小刀轻轻碰了碰朱诺诺手臂，用眼光瞟了那神秘女子一眼，压低声音问道：“殿下，她也是擎龙卫的？” 朱诺诺看着那个纤细的背影，神色有些忌惮地道：“凤二先生，父王的贴身护卫，一个极其恐怖的女人！” 朱诺诺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可那凤二先生却突然回头瞧了二人一眼，神色冰冷！ 马小刀和朱诺诺心中双双一震，瞬间各自别开了脑袋！ 朱诺诺用手捂着嘴角，悄声道：“马小刀，想死你就去招惹她！” 这种威压，马小刀生平只在面对两朝最强斥候狂狮时才有过，闻言连忙点头道：“殿下，我知道了！” 众人很快便走到了那座名为旭明堂的红楼跟前，奉天帝突然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匾额上的三个大字，久久没有说话！ 徐尘与冯骥在后头对视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 奉天帝幽幽叹息了一声：“看来，朕喜欢给人题字这个毛病，以后得改一改了！” 众人皆不敢接话！ 过了片刻，只有徐尘轻声应了一句：“陛下言重了，姓洛的犯错，可与陛下的题字无关！” 奉天帝笑了笑，扭头道：“马小刀！” 马小刀连忙上前：“陛下！” 奉天帝收起脸上的笑意，轻声问道：“洛惊鹄的宝库到底在什么地方？” 马小刀回答道：“据洛惊鹄亲口所述，宝库的机关就在地下密室的书房里面！” 奉天帝点头道：“前面带路吧！” “是！” 一行人通过地面书房的密道来到了光线昏暗的地下书房，那块当初被朱诺诺用杀鹿宝刀劈断的‘云巅平天’紫檀匾额依旧斜斜地挂在书案后头的墙壁上，只是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云巅平天！”奉天帝冷哼了一声，“洛惊鹄啊洛惊鹄，这就是你的野心么？” 等冯骥用袖子擦干净紫檀椅子上的灰尘后，用金黄绸缎捂着鼻子的奉天帝才缓缓落座：“马小刀，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是！” 借着头顶窗洞漏下的光线，马小刀走到了那块断匾跟前，把两截断匾拆下来扔到墙角，仔细打量了墙壁许久，在左上角找到了一块颜色略深的青砖，伸手用力摁了进去。 咔嚓咔嚓，一阵拖曳铁链的机括声响持续了好一会，但地底书房却没有出现其它任何变化！ 众人面面相觑！ 奉天帝却神色如常！ 马小刀不慌不忙，还留在机关孔洞中的左手继续往里摁去，直至半个手臂都插入孔洞之中！ 又是一阵机括声，持续的时间比方才更久，机括声停止的同时，紫檀书案前面的青砖地面突然无声无息裂开两边，中间一条两丈宽倾斜向下的甬道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247章 金光耀眼 看着眼前的甬道，一路沉默的徐尘站在奉天帝身后，声音有些沙哑地道：“马小刀，里面就是洛惊鹄的宝库？” 马小刀轻轻摇头：“往前应该还有一重更厉害的机关！” 奉天帝沉声道：“马小刀，前面继续带路吧！” “是！” 马小刀越众而出，率先走进了甬道之中，奉天帝负手而行，其余众人也一同跟了进去。 往前数丈，异常阴凉的甬道里头开始泛起淡淡的绿色光芒，入眼所见，上下左右都由一块块一丈长半丈宽的花岗岩巨石砌成，巨石与巨石之间窄小得恐怕连刀刃都切不进去！ 绿色的光芒源自两边墙壁，一人高的巨石上嵌着两排拳头大小的绿珠，一眼看去足足有几十颗，直接照亮了众人面前的道路！ “这是……”旁边的户部尚书张仲远看着两边墙壁上的绿珠，神色诧异非常！ 徐尘脸色铁青地道：“是明月珠！” 奉天帝冷哼一声：“好大的手笔！” 明月珠马小刀也见过，此刻他的怀里就有一颗，是当初在火戎城郁翠宫井下陆零所赠，可是只有鸽子蛋大小！ 看着眼前这几十颗拳头般大的明月珠，马小刀也有点懵了！ 洛惊鹄宝库规模之骇人，由此可见一斑！ 在几十颗明月珠的映照下，众人沿着甬道往前走了近百丈，甬道已到尽头，前面被一整块更为巨大的花岗岩石堵死了！ 巨石中间是一条自上而下七拐八折更为严丝合缝的缝隙，左右两边巨石如犬牙交错相互咬合在一起。 左边岩石上嵌有七个拳头大小的圆形图案，整体形状如北斗七星；右边岩石上是一个黑白分明的阴阳八卦！ 两个图案之间，有一个指头大小的圆形孔洞，看上去有点像门户的匙眼所在！ “陛下，这巨石门户后面，才是洛惊鹄的宝库所在！”马小刀回头对着奉天帝道。 奉天帝沉默了片刻，沉声道：“马小刀，打开吧！” 马小刀点点头，抬脚走到巨石跟前，分别打量了一下左右的两幅图案，先是伸出右手摁住右边阴阳图案中的黑眼，使劲往里面推去。 咔嚓咔嚓，巨石里面传来一阵沉闷的机括声响！ 随后，马小刀伸出左手，从左往右依次摁下了左边图案的那七个星点！ 机括声接连响起，片刻之后慢慢趋于平静！ 马小刀再次出手，摁下了阴阳图案中的白眼，随后自右向左逆向摁下了那七个星点！ 巨石之中的机括声大起，咔嚓咔嚓接连响了许久，响声开始变得越来越快，随后一切声响戛然而止！ 马小刀神色有些紧张，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长的金属小柱子，抬手把它插入那匙眼中间，用尽全力推了进去。 从那匙眼孔洞里，突然传出来清脆入耳的金属机括声响，随后一切声响再次停顿！ 额头见汗的马小刀松了一口气，抬脚往后退了半丈！ 户部尚书张仲远一脸的疑惑：“这就……开了？” 随着一阵轰隆声响起，眼前的巨石突然从中间一分为二缓缓向两边缩了开去，有金色的光芒从中间的缝隙中泄了出来！ 马小刀被那金光晃得有些眼花，伸手遮住双眼，身躯不由自主往后又退了一丈！ 一个丈余宽的门户出现在众人面前，里面隐约可见一堆又一堆的金砖垒叠，宝库里面金光耀眼！ 看着眼前景象，所有人都沉默了！ 奉天帝双拳紧握，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抬脚缓缓走了进去！ 凤二先生贴身相随！ 太子殿下朱诺诺紧随其后！ 随后是司礼监掌印冯骥与户部尚书张仲远！ 马小刀刚想抬脚跟上去，衣袖却突然被人拉住，回头一看，徐尘正一脸严肃的表情瞪着自己，冲着马小刀缓缓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大理寺卿陈贡和奉天营大将军刘契都没有跟着进宝库，而是转身头也不回往甬道外走去。 徐尘与马小刀擦肩而过后，有细若蚊吟的声音幽幽响起：“太过而折！” 马小刀心中一震，思索了片刻，突然转身追向陈贡和刘契。 徐尘在踏入宝库门口之时没有回头，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从甬道出来的时候，马小刀三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直接通过秘道回到了地面！ 走出地面书房后，刘契将军终于松了一口气，抬头眯眼看着天上的太阳笑道：“还是外面的日头晒着舒服啊！” 大理寺卿陈贡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转身对着马小刀笑道：“小刀兄弟立下此等旷世奇功，日后前程肯定不可限量啊！” 马小刀连忙摆手，谦逊地道：“大人谬赞了，马小刀就是个粗人，只会在战场打打杀杀，生死都难料，哪有什么前程不前程的？” 三人相视一眼，一同欢声大笑起来！ “接下来可有得忙噜！”陈贡伸了个懒腰，感慨地道。 马小刀笑着对两人拱了拱手：“那就不妨碍两位大人了，小子自行到国公府外头，等和殿下打完招呼，也该忙自己的事去了！” 三人微笑着揖手作别，分道扬镳！ 马小刀走出国公府，和值守大门的陆天明将军简单打了个招呼后，便在旁边找了个石墩坐着晒起了太阳！ 一个时辰后，凤二先生出了国公府，户部众要员陆续进入府中！ 很快便有一千擎龙卫火速前来接替了奉天营，奉天营在陆天明和刘契两位将军的率领下撤离了国公府门口，只负责最外围的警戒工作！ 随后在马小刀还在眯眼晒着太阳的时候，奉天帝在徐尘和冯骥的陪同下走出了国公府，在登上銮驾之前，陛下突然转身唤了一声：“马小刀！” 马小刀顿时惊起，三步并着两步掠到了銮驾跟前，弯腰揖礼恭敬地道：“微臣在！” 奉天帝默默打量了他片刻，问了一句：“准备好去东荒了？” 马小刀心里怔了一下，弯腰更低：“微臣随时可以出发！” 奉天帝点了点头：“不急这一两天，先抽空回家看看吧！” 说完，奉天帝领着徐尘和冯骥进了车厢，銮驾调头，在一部分奉天营将士的保护下离开了国公府！ 回家？ 马小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点迷糊！ 朱诺诺走出国公府，来到马小刀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发什么愣呢？” 马小刀回头看了他一眼：“殿下，里面完事了？” “哪会这般简单！”朱诺诺摇头道，“父王已经下令，接下来我会和大理寺、户部一起处理这个事情，怕是没空陪你玩了！” “我无妨的，殿下只管忙殿下的！”马小刀想了想，有些疑惑地道，“对了，方才陛下让我回家看看，我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是该回去看一看的！”朱诺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毕竟城东顾府也是你的家，不是么？” 马小刀心中一颤，眼眶顿时有些泛红，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低声道：“不急，之前跟你说过，我先到城西见两个故人！ 第248章 以后谁欺负你，告诉我 城西玉璞道，百年望族宇文府，规模虽不及国公府，但也黑瓦连绵占地极广。 老府主宇文诚，离休前曾任天奉王朝工部尚书，在任时声望清廉，膝下生有三子二女，内外孙辈也有十余个，可谓三代同堂儿孙绕膝其乐融融。 文玉儿的娘亲宇文秀，正是老府主宇文诚的第四个孩子。 午后的玉璞道百姓往来络绎不绝，喧嚣声中，马小刀站在阶下抬头看着那三个金漆大字，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走上了台阶。 有门童眼尖，迎上来恭敬揖礼道：“公子午安！” 马小刀拱手道：“在下马小刀，求见宇文秀与文玉儿母女二人！” 门童闻言一怔，悄悄打量了马小刀几眼，疑问道：“公子是？” 马小刀淡淡地道：“北方来的故人！” 门童思索了片刻，再度揖礼道：“公子稍候片刻，容我先行禀报府中管事，再来回话！” 马小刀点点头：“有劳小哥！” 门童点点头，转身走进了府中。 果然是名门望族，连一个门童待人接客都彬彬有礼的，马小刀之前心中的一点担忧消去大半，他松了一口气，见门口有其它客人不停出入，便让开了数丈，垂首在一侧默默等待。 过不多久，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在门童的陪同下急步出府，来到马小刀跟前后揖礼道：“在下是府中二管事黄用，见过公子，敢问公子可是来自拒蛮关？” 马小刀揖手回礼，点头道：“在下马小刀，长辈马方安，是拒蛮关捕房总捕头，生前与文魁文爷爷是好友，奉长辈遗命，今日是专程上门拜访，望黄管家能帮忙通传一二！” 黄管事听到生前和遗命四字，微微怔了一下，点头肃然道：“当然，老奴明白了！小柱子，你赶紧去清幽小院通知四姑娘，我陪马公子入府！” “是！”门童小柱子向着马小刀揖了一礼，转身跑入府中。 黄用伸手示意，对马小刀笑道：“公子请！” “有劳黄管家！”马小刀也不客气，跟随黄用一同进府。 二人七拐八拐，很快便从侧道穿过前庭到了后院，顺着身前的鹅卵石小道继续往后头走着。 “公子，清幽小院是四姑娘出阁前住过的屋子，虽然偏远，但很是僻静，四姑娘远嫁拒蛮关后，老夫人传下话，院子不再给其他人占住！”黄用悄悄打量了一下马小刀的脸色，边走边继续道，“老夫人生前，最疼四姑娘了！” “生前？”马小刀心里一怔，脚下迟缓了半步。 黄用叹息了一声，继续领路前行道：“老夫人两个月前刚走了！” 马小刀脸有愧色，连忙道：“抱歉了黄管家，是在下唐突了！” “无妨！”黄用强自一笑，又悄悄打量了一下马小刀，“公子放心，整个宇文府所有人都喜欢四姑娘和小玉儿，在这里，没有人敢欺负她们娘俩的！再说了，老府主还健在呢，没有人敢造次的！” 好聪明的宇文府二管家！ 马小刀连忙道：“多谢！” 黄用笑道：“公子不必客气！清幽小院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 “小刀哥哥！” 一个身穿红裙的少女提着裙摆在前面踉跄直冲而来，跑到两丈外缓缓停住了脚步，眼眶通红定定地瞧着马小刀，低声喃喃道，“小刀哥哥，真的是你么？” 马小刀眼睛也突然酸了起来：“才一年不见，你就不认得我了？” 文玉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直接扑入了马小刀怀里，紧紧抱着他越哭越厉害！ 马小刀感觉到自己肩膀一凉，怕是已被文玉儿的眼泪打湿了，他缓缓伸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会，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文玉儿的脑袋上：“对不起啊，小玉儿，我来晩了！” “小刀哥哥，他们都说爷爷和老捕爷都死在了拒蛮关，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马小刀脸色黯了下去，片刻之后，才红着眼低声道：“是真的，他们都死了！” “哇～” 文玉儿把马小刀抱得更紧，哭声也更大了！ 黄用叹息了一声，悄悄退了下去。 俩人就那般相拥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文玉儿的哭声才渐渐变小，她突然松开了马小刀，脸上如同带雨梨花。 马小刀轻声问道：“哭完了？” 文玉儿鼻子又是一酸，垂首没有回答。 马小刀又问：“小玉儿，这一年，你和秀姨过得还好吗？” 文玉儿伸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带着哭音回答道：“挺好的！” “有没有人欺负你？”马小刀沉声问道。 “没有，府里都是家人，对我和阿娘都很好的，尤其是姥爷和姥姥，很疼玉儿哩！不过，姥姥在两个月前过世了！”说到这里，文玉儿眼角又有两串泪水滑了下来。 马小刀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以后谁欺负你，告诉我，小刀哥哥一定替你出头！” 文玉儿轻声“嗯”了一声，踌躇了片刻，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揉着裙角不敢抬头，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小刀哥哥，阿娘说，你在拒蛮关成亲了，是真的么？” 马小刀沉默了一会，点头道：“是真的！” 垂着脑袋的文玉儿身躯微微一颤，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问道：“小刀哥哥，她叫什么名字？” “陆零！” “陆零……”文玉儿轻轻重复了一遍，“小刀哥哥，你很喜欢她吗？” 马小刀顿了顿，点头道：“当然！” 文玉儿还是垂着头：“有多喜欢？” 马小刀想了想，很认真地道：“是一种可以相互交托性命给对方的喜欢！” 文玉儿身躯又是微微颤抖了一下，过了一会，她才幽幽地道：“小刀哥哥，我知道了！” 马小刀轻轻拍了拍文玉儿的肩膀，很认真地道：“小玉儿，你也是我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家人！” 文玉儿身躯再颤，红着眼睛道：“谢谢小刀哥哥！” 马小刀点了点头：“走吧，带我去见你娘！” 文玉儿抬起头，又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牵着马小刀就往她来时的方向走去，强自笑道：“小刀哥哥，这一年来阿娘也有时常念叨你呢，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 二人顺着小道往前走着，很快清幽小院的院门就出现在马小刀眼前。 一个纤细的身影立在院门口，安静等着文玉儿和马小刀走到跟前。 马小刀正了正衣襟，上前弯腰揖礼：“秀姨，马小刀来了！” 宇文秀默默打量了二人一会，心里已经明白个大概，点头道：“小刀，进屋说话吧！” 三人进了清幽小院的雅厅，落座后马小刀从怀中掏出圣旨双手递向坐在对面的宇文秀：“秀姨，这是陛下给文爷爷的嘉许！” 宇文秀双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眼眶微红道：“多谢！” 文玉儿站在阿娘身后，还是忍不住又淌下了眼泪。 马小刀继续开口道：“秀姨，我这次来还有一事想问一问您！” 宇文秀合上圣旨道：“你问吧！” 马小刀沉默了一会，问道：“老爹和文爷爷都走得突然，我都没来得及问他们，当年我旗叔和玉儿阿爹的事，如果秀姨知道什么，希望您能告诉我！” 第249章 线索 宇文秀倒了一盏茶缓缓推到马小刀跟前，劝道：“小刀，事情都过去十六七年了，再说了，老捕爷和公公都走了，你为什么还要揪住这事不放？” 马小刀想了想，如实回答道：“我答应过老姐，一定会帮她查出当年的真相！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旗叔，可既然他是我姐的阿爹，自然也是我的家人，我责无旁贷！” 宇文秀幽幽叹息一声，道：“小刀，你也算有心了！” 马小刀抬眼看着对方：“秀姨，难道你不想弄清楚文叔是怎么死的吗？” “我也想知道阿爹的真正死因！”旁边的文玉儿轻轻摇着阿娘的肩膀，红着眼睛低声道，“娘，你就帮帮小刀哥哥吧！” 宇文秀低头沉吟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抬头看着马小刀道：“既然你意已决，那我就说一说，可是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毕竟当年的事，我其实所知不多！” 马小刀心中一喜，连忙道：“没关系的，其它的我会再去查，我先替老姐谢过秀姨！” 宇文秀站起身来，一边在屋子里缓缓踱着步子，一边开始回忆当年的事情：“我记得，马擎旗——也就是你阿姐的爹爹，和我的夫君文泰都是度望府的斥候，他们的斥候小队名为寒山，你的旗叔是小队伍长！” “寒山？”马小刀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回过神后赶紧道，“秀姨，你接着说！” 宇文秀搞着道：“那时候，老捕爷已经是一名赫赫有名的斥候百长了，你旗叔和我夫君都是他下辖的斥候，不过并不是直接归他管辖，他们之间还有斥候拾长！让我想想，叫什么来着——对了，好像斥号是叫冥虎！” “冥虎？”马小刀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宇文秀继续道：“当时，为了应对兵逼拒蛮关的绒狄大军，奉天帝作了两手准备！” 马小刀点头道：“这个我知道，一是由当时的礼部尚书徐尘前往拒蛮关与关外的绒狄议和，二是派出三十万黑甲军与天奉龙骑开拔拒蛮关备战，后来，原本负责保护徐尘的斥候百长令小师——也就是后来的两朝最强斥候狂狮被兵部尚书洛惊鹄蛊惑，偷了天奉大军的战略布防图，叛逃关外投奔了耶律经天！” “不错！”宇文秀肃然道，“但是战略布防图被偷，最开始时我天奉大军并不知情，还是按照原来计划出关开拔苦寒大荒！后来是度望府得到了消息，于是派出了寒山小队，出关前往苦寒大荒向天奉大军示警——” 马小刀心中一震，脑海中似乎有灵光快速掠过，却一下子没有抓住！ 宇文秀接着道：“结果就是，出关后，寒山小队全队失踪，天奉大军并没有接收到示警，仍按原来的部署与绒狄在苦寒大荒开战，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马小刀双拳紧攥，咬牙道：“结果就是，我天奉大军付出惨重的代价，才勉强惨胜！” 宇文秀红着眼眶道：“从那时起，寒山小队全员，包括你的旗叔还有我的夫君文泰，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马小刀皱起眉头喃喃道：“难道，他们是被狂狮……” “不知道！”宇文秀缓缓摇头，“就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文玉儿默默缩到阿娘怀中，双眼通红！ 马小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宇文秀抱紧怀中女儿，苦笑一声道：“如今老捕爷已死，要找出真相怕是更难了！小刀，算了吧，没结果的！” 马小刀摇头道：“秀姨，你容我想想，肯定还有办法的！” 宇文秀劝道：“小刀，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马小刀垂着头苦苦思索，突然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问道：“秀姨，方才你还提到了一个人？” 宇文秀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谁啊？” 马小刀一字一字道：“那个斥候拾长，冥虎！” 宇文秀一怔，摇头道：“苦寒大荒一役之后，他好像也失踪了，可能人都死了！” “也许他还活着也不一定，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马小刀道，“秀姨，关于这个人，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你以前见过他吗？” 宇文秀苦苦思索了一番，回答道：“我好像见过他一面——对了，他的后背上好像纹有一个黑色的虎头图案！其它的，我就没什么印象了！” “我记住了，多谢秀姨！”马小刀点了点头，“秀姨放心，我现在也是度望府的斥候，如果日后我找到了真相，一定会来告知你们的！” 文玉儿问道：“小刀哥哥，你要走了么？” 马小刀起身笑道：“是啊，我这次前来天奉城不能逗留太长时间，在离开天奉城去东荒之前，还有几件事情要抓紧先做了！” 宇文秀与文玉儿一同站了起来：“既然如此，我和玉儿送一送你吧！” “多谢秀姨！” 三人离开清幽小院，一路寒暄着走出了宇文府。 跨出门槛后，马小刀一眼便看见了十数丈外悄然而立的一袭白衣，不禁怔了一下！ 母女俩见他神情有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很快也瞧见了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白衣女子！ 宇文秀淡淡问道：“小刀，那位姑娘，就是你在拒蛮关里娶的妻子么？” 马小刀神色有些尴尬，点头道：“是，秀姨，她叫陆零！” 一旁的文玉儿低着头神情渐渐变得黯然，不过很快便抬起了头，强自笑道：“小刀哥哥，你以后还会来看我么？” 马小刀笑道：“当然，我方才说了，你也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家人！” 文玉儿眼眶顿时又红了起来！ 宇文秀心里暗暗叹息一声，对着马小刀淡淡地道：“东荒动荡，小刀，你要步步小心，多多珍重！” “多谢秀姨，我记住了！”马小刀对着二人认真弯腰揖了一礼，“那我先走了，秀姨和小玉儿也多保重！” 说完，马小刀转身离开。 文玉儿偷偷打量着不远处那个仙女一般的女子，幽幽道：“阿娘，那个陆零姐姐长得好好看哦！” 宇文秀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女儿也不差，也很好看呀！” 文玉儿嘟着嘴转身入府：“阿娘，我没她好看呢！” 宇文秀连忙跟上自家姑娘道：“那是因为玉儿还没长开呢，等长开了，肯定比她更好看！” “阿娘，你又骗我了！” 大街上，马小刀走到陆零跟前，轻声问道：“你来了？” 陆零神情平静，回答道：“我来接我夫君，不行吗？” “当然行，只要你开心就好！”马小刀笑着牵起她的手，“阿零，我们走吧！” “去哪？” “回家！” “回拒蛮关吗？” “不，回我们天奉城的家！” 第250章 扫地老仆 二人牵手缓缓走在街道上，顺着人潮往天奉城东边走去。 “宝库打开了？”陆零边走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马小刀点点头：“打开了！” 陆零继续问道：“里面的财富真的有那般夸张吗？” 马小刀点头又摇头：“大概有吧，我只在外头匆匆瞧了半眼，并没有跟着进去！” “哦？”陆零有些讶异。 马小刀笑了笑，把徐尘偷偷阻止自己进宝库的经过告诉了陆零。 陆零思索了一番，点头道：“徐老的做法是对的，你和太子殿下虽然称兄道弟，你也颇得陛下赏识，但君臣毕竟有别！这一年来关内关外，你的风头的确是有点太盛了！” 马小刀点头道：“万仞雪宗当年封闭山门退出庙堂和江湖，我猜应该也是出于这般考虑吧！” 陆零笑了笑不说话，算是默认了马小刀的猜测，她抬头打量着周围的市井百态，转移了话题：“小刀，我估计去东荒之前，你还得入一次宫！” 马小刀心里微微一怔，扭头看了陆零一眼：“真的假的？” 陆零嫣然一笑，抬脚慢慢往前走去：“不信的话，咱们拭目以待！” 马小刀愣在原地，片刻之后回过神来，发现陆零的雪白身影已在数丈之外，连忙追了上去：“阿零，你等等我！” “需不需要从追风或凿山中留下一两个人，替你保护你的玉儿妹妹？” 马小刀听了有些头大，考虑片刻后，摇头道：“不至于，天奉城是天子脚下，太子殿下也说了，宇文府有擎龙卫的人手照看，再说了，秀姨和小玉儿不过是都城望族中两个不怎么起眼的家眷，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凶险！相比之下，如今的东荒更需要我们！” 陆零问道：“那血蔷薇呢？” 马小刀怔了一下，想了想，回答道：“有太子殿下和擎龙卫在，问题应该不大，我相信他！” 陆零道：“你考虑清楚了就行，我听你的！” 马小刀笑了笑，赶紧凑上前表忠心道：“娘子说得不对，应该是我只听我娘子的！” “你呀，真有点不像我最初认识的那个马小刀了！” “是娘子教得好！” “嘴越来越贫！” “那我继续努力？” 二人依偎前行，身影渐渐汇入了街道人潮之中。 天奉城东烟火街，青石街道上的往来行人比起玉璞道少了许多，去到街尾一段更是显得有些冷清。 一座看上去门面已显陈旧的府邸坐落其中，褪色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 有个身穿家仆装束脸上沟壑丛生的白发老人右肩扛着一把竹条扫帚跨过磨损的门槛走了出来，下了石阶后，弯腰开始打扫门前的落叶。 隔着一条宽敞的烟火大街，马小刀与陆零悄然而立，看着那个老仆扫了许久，脚下的枯叶渐渐垒成了一个小堆！ “怎么，害怕啦？”陆零轻声问道。 马小刀双眸有些泛红：“没有，就是心里感觉有些怪异，但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说不上来！”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但在生下来之后，他却从来没有踏足过一步！ “有一个词，叫近乡情怯，大抵就是你现在这种感觉！”陆零牵住了马小刀的右手，“走，我陪你回家！” 两人十指紧扣横穿过眼前的烟火街，来到了扫地老仆跟前。 扫地老仆听见脚步声颤巍巍地抬起了头，看见二人后老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随后目光缓缓落在马小刀的脸上，突然就那般呆住了！ 而马小刀却抬着头，正凝神盯着府门那块泛旧匾额上的两个大字： 顾府！ 陆零脸上带着微笑，柔声问道：“前辈，冒昧打扰了，我二人从王朝北边而来，看这府砥颇为雅致，能否让我们入府看看！” 扫地老仆的目光从马小刀脸上移开，有些戒备地看着陆零，哑声道：“姑娘，这宅园早已荒废，除了老头子我没有别人了，没什么好看的，两位还是请回吧！” 马小刀声音有些微颤：“斗胆问一句，前辈可是这府中的老人？” “老奴在这里当差近六十年，什么前辈不前辈的，不过就是一个半截入土的守府老仆罢了！”扫地老仆扭头看着马小刀，脸色和缓了许多，“我说了，里面早就没人了，你们走吧！” 马小刀低声问道：“斗胆一问，前辈可知道顾不回和纳兰飞鸾？” 扫地老仆老躯一震，手握扫帚冷冷瞪着马小刀与陆零，沉声叱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知晓我家主上和夫人的名讳？” 马小刀眼眶通红，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给对方看了看，声音嘶哑地道：“前辈放心，我们不是坏人！” “这是……金龙令？”扫地老仆死死盯着马小刀手中的令牌，神情诧异地道，“你们是擎龙卫？” 陆零上前一步，柔声道：“前辈，我俩仰慕顾将军和纳兰夫人大名久矣，今日有缘经过，特来拜访！” 扫地老仆摇头道：“我家主上和夫人早已离世多年，府中只有供奉牌位，老奴也不希望他们被外人打扰，你们走吧！” 陆零在旁轻声哀求道：“前辈，我们真的没有恶意，求您让我进府给将军和夫人祭上三炷清香，便不枉我二人千里迢迢来天奉城一趟！” 扫地老仆扭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马小刀，沉默了片刻，终于松了口：“事先说好，拜完就走，若我发现你们敢对我家主上夫人的牌位不敬，就算拼了我这一条老命，也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陆零大喜，连忙举起纤手揖礼道：“多谢前辈成全！” “都说了，别前辈前辈地叫我，我随主家姓顾名三，叫我顾伯就可以了！”扫地老仆提着扫帚转身入府，“跟我来吧！” 马小刀与陆零对视一眼，牵着手跟在顾三身后抬脚跨过了门槛。 顾府不大，不过就是一个三进的府邸，分前院，中庭和后院。 清冷的府砥之中，虽然一切都显得陈旧，可每一个角落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可见顾三守护这座荒废府砥的用心！ “顾伯，这里真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么？”陆零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边轻声问道。 顾三自顾领着二人前行，沉声道：“当年天奉与绒狄开战，主上和夫人都死在了关外的苦寒大荒，这个家不久后就散了，只有我一个人留下来照料这个空宅子，想不到一眨眼就过去了这么多年！” 马小刀跟在后面一言不发，眼眶变得更红了！ 三人前后同行，很快便到了中庭，顺着白石阶梯上去，三间黑瓦红柱白墙的堂屋紧挨在一起，顾三推开中间那个最大的门户，率先抬脚走了进去：“主上和夫人的牌位就在此间，两位请进！” 马小刀停住了脚步，突然觉得身上无力，脸上神色百感交集！ 陆零紧了紧他的右手，柔声道：“别怕，有我！” 马小刀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走进了屋中！ 宽敞的堂屋里陈设简单，穿过前堂，最里面的神龛上摆着十数个牌位，最前面在中间的两个，赫然便是顾不回与纳兰飞鸾的灵位！ 顾三从奉案上取了六支清香，点燃后分别递到了马小刀和陆零手中。 二人红着眼眶，弯腰对着灵位恭敬地拜了三拜，然后把清香插在了香炉之中！ 马小刀退后三步，直接跪倒在地！ 陆零撩起雪白裙摆，一同跪在马小刀身旁！ 顾三看着眼前这一幕，顿时呆住了：“你们这是……” 马小刀的额头重重砸在地上，哽咽着道：“爹，娘，我回来了！” 陆零红着双眸，一同下拜：“公公和婆婆在上，受儿媳陆零一拜！” 趴在地上的马小刀，此刻早已泪流满面！ 第251章 开府 “难怪老奴第一眼见到公子，便觉得很是熟悉和亲切！公子眉宇之间，像极了主上和夫人！”顾三走到马小刀跟前，扶着他的肩膀呢喃道，“太好了，老天有眼，顾家终究是有后的！” 马小刀低声道：“这些年，辛苦顾伯了！” “不辛苦不辛苦，公子快起来说话！”顾三颤巍巍扶起二人，“不对，老奴该改口叫少主才对！” 马小刀红着眼笑道：“没关系，不过是一个称呼！” “可不能乱了尊卑！”顾三固执地道，“已经祭拜过主上夫人，少主和少夫人就别干站着了，我们不如移步到前堂坐下说话！” “好！” 三人回到前堂，顾三服侍马小刀和陆零落座，才在桌子另一边挨着半个屁股坐了下来，提起桌子上的水壶给二人倒了两盏清水，“府中久无外人往来，家里只有凉开水，还请少主和少夫人见谅！” 陆零柔声笑道：“都是自家人，顾伯您不必客气！” 顾三浊眼泛红，感慨地道：“我记得当年苦寒大荒一役，夫人不顾惜自己怀胎七月的身子，率领八百顾家军出关驰援主上，结果却无一人生还，老奴还以为，少主跟主上和夫人一同遭了难，敢问少主是怎么活下来的？” 马小刀忍着泪，把自己出生前后的事都告诉了顾三，直听得后者悲恸不已，尤其是在听到少主是被夫人临死前自行生剖出世时，苍老的身躯更是老泪纵横颤抖不已！ 陆零柔声劝道：“顾伯，都过去了！” 顾三擦去脸上泪水，颤着声问道：“如此说来，主上和夫人都葬在了苦寒大荒？少主有否打算让他们重归故土？” 马小刀沉吟了片刻，低声道：“阿……阿爹他一生征战，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喜欢留在苦寒大荒还是回来天奉，顾伯，您容我再想想！” “也是，这事也不急！”顾三点头道，“如今少主是家主，老奴一切都听少主吩咐！少主和少夫人稍等，容老奴去取个物事——” 顾三起身回到后堂，从神龛旁边捧出一个檀木盒子！ 盒子二尺多长，表面光滑干净，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擦拭！ 顾三把盒子轻轻放在二人面前的桌子上，缓缓打开了盖子：“少主少夫人请看！” “这是……丹书铁券？”陆零惊讶地道。 “准确来说，这是主上和夫人为国捐躯后，陛下亲自入府赏赐的一品大将军免死铁券，老奴守护了它十七年，是时候交到少主手上了！” 马小刀伸出双手取出铁券，缓缓摩挲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刻字，眼眶顿时湿润！ 顾三踌躇了片刻，问道：“少主既然回来了，以后这顾府……” 马小刀把铁券放回盒中盖上盖子：“顾伯，我想重开顾府，您可愿意继续留下来，做咱们顾府的总管家么？” 顾三老躯一震，抬头看着马小刀道：“少主，老奴今年都七十二了，怕是有些力不从心了，能再见到少主，顺利把顾府交回少主手中，老奴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陆零在旁边问了一句：“顾伯在府外可还有其他家人？” “原本老奴是有一个儿子的！”顾三红着眼道，“当年身在顾家军中，也跟主上夫人一同死在关外了！” 马小刀心中黯然，沉声劝道：“顾伯还是留下吧，继续替我看着这个家，以后我们替您养老送终！” 顾三闻言一怔，沉默片刻后对着马小刀恭敬揖礼道：“少主不嫌老奴年迈无用，老奴感激不尽，一切都听少主的安排！” 陆零突然抬起头看向门外，对马小刀道：“小刀，外头有人来了，人数还不少！” 马小刀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到顾三手中：“顾伯，这些银票您先拿着，府中哪些地方需要修缮，有什么东西需要置办，还有人手方面你都看着办吧，我二人不在，顾府一切事务便由您全权负责！” “这也太多了！”顾三看着手上那叠厚厚的银票，有些愕然。 “无妨，您就收着吧！”马小刀笑道，“如今我是度望府北府的千侯官，除了奉?还有其它的生财之道，顾伯不必担心银钱之事！” 陆零听见‘生财之道’四个字，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马小刀脸不红心不跳，笑着补了一句：“都是合法收入，顾伯放心用便是了！” 顾三闻言又是一怔，点头笑道：“主上和夫人在天有灵，知道少主这般本事，肯定很欣慰的！” 马小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顾伯也要长命一些，以后的好日子还有得是！” 顾三连连点头：“承少主吉言，老奴尽力！” 马小刀对顾三道：“顾伯，外头有人来找，我们该走了？” 顾三愣道：“少主少夫人刚回家又要走了？” 马小刀牵着陆零起身道：“很快我们就要离开天奉城赶往东荒，短时间内怕是回不来的！府中的一切事宜，就有赖顾伯多费心了！” “老奴明白！”顾三有些忧心地道，“少主，听说东荒最近甚是动荡，少主少夫人可要多保重，一定要安全归来！” 马小刀笑道：“也借顾伯吉言！” 顾三把银票收入怀中：“那让老奴送一送少主少夫人出府吧！” “好！”马小刀把装着铁券的木盒交给顾三，“这铁券我带着也不方便，还是留在府里吧！” “老奴明白，老奴一定保管好！” “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顾伯也不必常把老奴二字挂在嘴边，我们听了也不太舒服！”马小刀笑道，“平时您自称‘我’就行了！” “老……好的，顾三知道了！”顾三连连点头。 放下盒子后，顾伯把马小刀和陆零送到顾府门口。 街道上，二十名奉天营的兵士手按刀柄肃然候立，领头的正是大将军刘契！ 马小刀牵着陆零的手跨过门槛，继续对旁边的顾三道：“我们不在的日子，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您就去太子府，报我的名字找太子殿下帮忙！” 顾三点头应道：“好嘞，顾三记住了！” 刘契迎上前来，拱手道：“马兄弟，陛下有旨，请你们伉俪二人入宫面圣！” 马小与陆零相视一眼，表情各有不同！ 陆零眼中得意的神色一闪而过，看那样子像是在说，你瞧，我没说错吧，果然要入宫！ 马小刀心里佩服得想五体投地！ 二人一同走下台阶，拱手还礼道：“有劳刘将军了！” 顾三站在府门前，目送着马小刀和陆零在奉天营的陪同下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 “主上夫人，你们在天有灵也看见了吧，老奴今日实在是太高兴了！”顾三擦了擦眼角，“这个家呀，终于能真正像个家了！” 他颤巍巍地抬头看天，头顶一片蓝天白云！ 行人往来的烟火街边，参天的榕树上茂盛的枝叶随着清风摇曳，有几只喜鹊在空中吱喳飞过！ 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第252章 入宫见驾 刘契与一众奉天营兵士把马小刀夫妇二人一路护送到了皇宫右侧的玉龙宫门，远远看见一人拢手入袖立于宫门之前，竟是司礼监掌印冯骥冯公公。 马小刀与陆零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些惊讶！ “马兄弟，在下的任务到这里也算是完成，告辞！”刘契笑着向二人拱了拱手。 “多谢刘将军！” 马小刀目送刘契领着奉天营一众兵士离开后，与陆零一起走到冯骥跟前，揖礼道：“公公！” 冯骥点点头道：“接下来，两位就随老身入宫面见陛下吧！” “如此就有劳公公了！”马小刀看着不远处把守宫门的兵士，拍了拍腰间挂着的杀鹿宝刀，“公公，可需要我夫妇二人卸下兵器？” 冯骥瞄了一眼他腰间的刀，微笑着转身往宫门里走去：“手持擎龙卫的金龙令，入皇宫可不卸兵甲！” “这敢情好！”马小刀悄悄咧嘴一笑，牵着陆零跟了上去，入宫门时对着守卫亮了亮金龙令，一众守卫便让开了道路。 二人跟在冯骥身后贴着宫墙顺着白石甬道往前走着，半刻钟过后，马小刀察觉到陆零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便凑近低声问道：“怎么啦？” 陆零抬头询问前方领路的冯骥：“冯公公，这不像是前往奉天殿的路！” 冯骥停下脚步，一拍脑袋道：“瞧老身这记性，陆姑娘以前也入过宫，肯定是发现路不对了，老身忘了告诉二位，陛下此刻并不在奉天殿，而是在御花园呢！” 陆零这才恍然，笑道：“无妨，倒是陆零少见多怪了，公公莫怪！” “不会不会，二位跟着老身走就好了！”冯骥转身，继续笑容可掬地在前头领路。 一路上偶尔有太监宫女经过，无不停下恭敬与冯骥行礼打招呼，后者目不斜视，只是简单嗯一声算是回应。 此后无事，不多久三人终于走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的锦鲤池边，奉天帝正捧着一盒鱼食站在水边悠闲地逗着池中鱼儿，一大簇五颜六色大大小小的锦鲤跃出水面欢闹争食！ 在奉天帝身后不远处是一把细雕龙纹的紫檀木椅，有二人在龙椅两旁肃然而立！ 其中一人身形苍老，与马小刀和陆零熟得不能再熟，正是当今天奉王朝身份最炙手可热的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徐尘！ 另一人发须苍白身形魁梧，国字脸上一条巴掌长的狰狞伤疤嵌在右脸，虽着便装却盛气凌人！ 北边的宫墙上，戴着凤纹面具的凤二先生坐于墙头折角，背靠着更高的墙身，貌似也在打着盹！ 另有五六名宫女悄然侍立在不远处。 冯骥领着二人沿着鱼池绕了半圈来到奉天帝跟前，弯腰低声道：“陛下，人已经带来了！” 奉天帝扭头看了一眼，把手中饵盒交到冯骥手中，拍了拍手上沾的饵屑笑道：“唷，马小子和陆丫头终于来了！” 马小刀偷偷瞧了一眼徐尘，老家伙虽然站着，但却没有瞧他一眼，半眯着眼似是在假寐！ 脸上有伤疤的那人却死死盯着马小刀，神色很是冷漠！ 马小刀连忙与陆零一道上前弯腰揖礼：“参见陛下！” 奉天帝缓缓走到龙椅前坐下，冯骥把手中饵盒交给旁边宫女，然后接过一盏茶小碎步送到了奉天帝眼前！ 奉天帝接过后用盏盖切去杯中浮沫，轻轻喝了一口，抬眼打量着马小刀道：“上一次在国公府匆匆一见，还没仔细瞧过你的模样，现在这一看，咱们天奉王朝度望府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千侯官，倒真与同战年轻的时候颇有几分相似！” 马小刀的生父，天奉王朝一品大将军顾不回，字同战！ 马小刀眼眶有些发热，低着头小声应道：“微臣汗颜！” 奉天帝把茶盏递回冯骥，扭头看着旁边的徐尘：“说起来，马小子也算是太傅的门生！” 徐尘眼睛没睁开多少：“禀告陛下，算不上，此子小时顽劣，经常逃课，没正经教过几天！” 奉天帝笑了笑，目光重新放在马小刀身上：“先给你们小俩口介绍一下，旁边这位看上去模样有点凶的，是咱们天奉王朝的护国大将军、新封国公爷的夏侯相宜！” 原来眼前这位就是驻守东荒十数载，与度望府东府千侯官方为雨同守边塞的那位猛将，马小刀与陆零连忙转身朝着夏侯相宜躬身行礼：“见过夏侯大将军！” 夏侯相宜似乎有些不善言辞，只是朝着二人微微点了点头。 奉天帝笑道：“马小刀，说说吧，今天早上，打开宝库大门后，为何没有与我等一同进入宝库？” 马小刀与陆零迅速对视了一眼！ 马小刀小心翼翼回答道：“禀报陛下，微臣自然也是愿意跟着陛下入宝库见识一番，没曾想眼睛被那些金光晃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时受不了便跑出去擦眼泪去了，未能侍奉在陛下左右，还请陛下恕罪！” 奉天帝有意无意瞧了徐尘一眼，又扭头对着陆零道：“陆丫头，你说，你夫君说的话几分真假？” 陆零沉默了片刻之后，连忙恭身揖礼道：“回禀陛下，微臣不知，当时微臣不在场，不好乱说！” 奉天帝怔了一下，哈哈大笑道：“马丫头说得对，是这个道理！” 马小刀额头见汗，连忙单膝跪地：“陛下息恕，都是马小刀一人的错，马小刀甘愿受罚！” 旁边的徐尘终于开了口：“马小刀，陛下面前，不得胡言！” 奉天帝笑了笑，摇头道：“你这新晋千侯官眼力还是欠了些，你看朕哪里像是生气的样子！” 马小刀呆了一下。 “都是自己人，也不是在朝堂和外头，别动不动就跪来跪去，朕可不希望咱们度望府的千侯官膝盖这般轻贱！”奉天帝盯着马小刀，神色变得肃然，“马小刀，起来说话吧！” 冯骥见马小刀还愣在原地，低声唤道：“马小刀，还不赶快起来？” “谢陛下！”马小刀这才起了身。 “放宽心，这趟朕让你们进宫，不是为了责罚！”奉天帝在龙椅上直起身子，笑道，“相反，这一年你们在关内关外立下诸多大功，朕打算重赏你们，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马小刀弯腰道：“为天奉王朝鞠躬尽瘁，本就是我等份内之事，马小刀不敢居功！” 奉天帝皱眉问道：“真不要？” 马小刀刚想回话，却被陆零悄悄拉了拉衣角。 陆零上前行礼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奉天帝乐了：“陆丫头快说！” 陆零轻声道：“臣与马小刀想在天奉城安个家，请陛下允许重开顾府！” 奉天帝左右打量着二人，神色变得肃然，沉声道：“冯掌印！” 冯骥连忙上前躬身应话：“老奴在！” “传朕旨意！”奉天帝一字一字道，“许顾府重开，所需一切人手钱银用度由宫中调配，马小刀世袭顾家爵位！” 马小刀与陆零连忙跪拜接旨：“谢陛下恩典！” 奉天帝继续道：“马小刀，朕想再给你肩上压一个担子！” 马小刀红着眼道：“微臣万死不辞！” “很好！”奉天帝点了点头，继续颁下口谕，“传朕旨意，任命马小刀为抚东大将军，率二十万天奉龙骑，明日与护国大将军一同护送粮饷，开拔东荒！” 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都露出震惊的神色，连不远处宫墙上的凤二先生都突然直起了身子，扭头看向马小刀！ 徐尘开口道：“陛下三思，马小刀还太年轻了，恐怕难以担此重任！” 奉天帝悠悠地道：“太傅，当初你与太子在朕面前一同举荐马小刀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徐尘一愣，连忙揖礼：“老臣……” 奉天帝缓缓地摆了摆手：“太傅别忘了，马小刀的身上，流着顾家的血！” 徐尘嘴巴蠕动了几下，哑声道：“马小刀经验有限，老臣建议天奉龙骑由夏侯大将军暂管！” 奉天帝点头道：“太傅的建议不错！夏侯，你觉得呢？” 夏侯相宜沉默了片刻，点头道：“可以！” “那就这样办吧，二十万天奉龙骑及调兵虎符由夏侯大将军暂管，龙骑令由马小刀掌管！”奉天帝扭头对冯骥打了个眼色。 冯骥从怀中掏出一个泛着金属光芒的漆黑令牌，双手捧着送到马小刀跟前。 奉天帝缓缓道：“马小刀，你当然可以拒绝，不过朕要提醒你，切莫辱没了你生身父母的英名！” 马小刀心血澎湃，扭头看向身旁的陆零，后者沉默了许久，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马小刀伸手接过龙骑令牌，额头撞地哽咽着道：“马小刀领旨，谢陛下恩典！” 第253章 虎符与龙骑令 马小夫妇刚走出玉龙宫门，徐尘的马车便得儿得儿地追了出来，到了二人跟前缓缓停下，赶车的是徐府的管家杨冬：“小刀兄弟留步！” “杨管家好！”马小刀夫妇二人对着杨冬揖了揖手。 杨冬微笑点头：“老爷想同你说几句话！” 马小刀闻言点点头，冲着马车里面喊道：“夫子还有何吩咐！” 车帘被人从里面撩开，徐尘的脑袋露了出来：“马小刀，溜得够快的！” “夫子！”陆零俏脸上带着微微笑意，对着马车揖手行礼。 徐尘对着陆零和蔼地点点头，扭头看向马小刀后脸色一冷，哼了一声道：“着什么急走人？” 马小刀挠了挠头，也哼了一声问道：“咋了？” 一脸沟壑的徐尘反而平静了下来：“看你这样子，像是对我有怨气？” 马小刀反问道：“你敢说今天入宫这事不是你安排的？” “你觉得我能安排得了陛下？”徐尘吹胡子瞪眼睛道，“马小刀，你小子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马小刀没好气地道：“那我谢谢你喽！” 徐尘瞪了他一眼：“能不能好好说话。” 马小刀刚想回怼过去，却被陆零伸手拉住衣袖，只好轻轻哼了一声：“有屁快放！” 徐尘冷着脸道：“你小子嘴巴喷什么粪，尊师重道懂不懂？做了度望府的千侯官，如今又成了抚东大将军，就开始目中无人了是吧？” “你哪里瞧见我目中无人了？”马小嘲讽道，“你还敢说尊师重道？是谁方才在御花园说我小时顽劣经常逃课的？” 徐尘低声骂道：“你本来就是，我又没冤枉你！” 马小刀恼道：“哪有老师这般说自己学生的，你象征性护一下短也好啊，枉我刀山血海护着你回天奉，你也忒无情了些！” 陆零在旁看不过去，淡淡劝道：“马小刀，好好和徐老说话！” 徐尘被气得脸红脸绿的，连连点头：“还是陆丫头懂事！” 马小刀被陆零劝住，脸色和缓了许多：“行，看在我夫人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 徐尘嚅嗫恼道：“忘了你俩的大婚是谁做的礼生？” 马小刀叹息了一声：“行，算我欠你的！求你了，我很忙的，你赶紧有事说事！” “也只有陆丫头能治得了你了！”徐尘闻言有些无奈，问道，“你们入城了也不到我家，住哪去了？” 马小刀沉默了一会，咧嘴一笑道：“栖云馆，太子殿下的安排，盛情难却！” “攀上了太子殿下的高枝，可真够奢侈的！”徐尘放下车帘，撂下一句，“上车，顺路送你们一程！” “我去千花巷，你尚书府可是在城西！”马小刀问道，“顺哪门子的路？” “我有马车，马车有轮子，轮子转起来，去天奉城哪里不顺路？”徐尘沉声道，“废话少说，赶紧上车，有正事跟你说！” 马小刀对着陆零无奈一笑，只好牵着她一起上了马车。 三人坐好，马车调转车头，往城中方向缓缓驶去。 徐尘上车后便在车厢中半眯着双眸，拢着双手盘腿而坐！ 马小刀等了一会，皱眉问道：“不是有正事要说？你这样子算是怎么回事？” “不急！”徐尘没有睁开眼睛，“马小刀，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马小刀扭头看了一眼车厢外的杨冬的背影，没有说话。 徐尘淡淡地道：“杨管家是自己人，没有不能听的话！” 马小刀思索了片刻，盯着对方道：“行，那我就问了！” 徐尘点点头：“你问吧！” “抚东大将军是怎么回事？”马小刀肃然问道。 徐尘终于睁开了双眼：“东荒战事告急，需要人手驰援！” 马小刀心中疑惑，继续问道：“天奉人才济济，为什么偏偏是我？” 徐尘沉吟了许久，才缓缓解释道：“我朝能人是不少，但如今真正能担此重任的人并不多，再加上这一年来你风头太盛，又助陛下打开了洛惊鹄的地下宝库，陛下自然对你青睐有加！最后一个原因，你体内流淌着一品大将军顾不回的血脉！当年，天奉龙骑就是在他的麾下，大小战事所向披靡！几年前天奉龙骑恢复建制，里面有不少人都是当初顾将军的嫡系人马，由你来子承父业最适合不过！” 马小刀神色凝重地道：“天奉龙骑当年在关外不是都打没了吗？” 徐尘瞪了他一眼：“是损失惨重，不是全军覆没，你这个新晋千侯官，到底有没认真看度望府的谍报资料的？” 马小刀摊了摊手：“我才十七岁好吗？” 徐尘翻了个白眼道：“十七岁便成为我朝度望府千侯官，如今又成了统率天奉龙骑的抚东大将军，在整个天下也算是前无古人了，别说陆丫头，就算是最强斥候狂狮和那江白衣在你这个年纪时，可能都要自愧不如！马小刀，从今天开始，恐怕真的如那一句诗词所说，天下何人不识君了！” 马小刀怔了一怔，讪讪笑道：“不会这般夸张吧！” “你呀，今天接下的可是泼天的富贵！不过我要提醒你，这也是一柄双刃剑，稍不留神，恐怕就会反伤自己！” 马小刀心中一沉：“这就是你今早在国公府地下宝库跟我说的，太过易折？” “你明白就好！”徐尘又眯起双眼，“还有什么要问的？” 马小刀想了想，问道：“我感觉，那位夏侯大将军看上去像是对我有些敌意！” 徐尘淡淡道：“你感觉错了，他对谁都是那个死样子的！你师父托我给你带句话，这些年他与夏侯相宜在东荒同历过不少生死，是过命的交情，夏侯大将军是值得信任的人！” 马小刀不解问道：“可为何看他模样，好像我欠了他许多钱一般？” “正常！”徐尘淡淡吐出两个字。 马小刀愣了一下：“正常？” 徐尘道：“你一个十七岁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短短一年时间就从一个小小的斥候，到如今诸多殊荣加身，别人打生打死了大半辈子都比不上你一年的得获，心里能不有点气？” 马小刀不干了：“这是什么话，我也是打生打死自己拼出来的前程，远的不说，你忘了我和我的伙伴们在洛水郡的事？他们有什么资格眼红？” 徐尘缓了一缓，冷哼一声道：“要是天下所有人都这般讲道理，何至于王朝与王朝之间年年战祸民不聊生？” 马小刀想了许久，才算是想通了些：“行，我肚量大，不跟他们计较！” 徐尘沉声道：“本来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你若是甘愿被这些琐事所扰，还做什么其它大事？” 马小刀想起一事，从怀里掏出那枚?骑令不解地道：“对了，以前只听过调度军队用虎符，这天奉龙骑为何还多出这龙骑令？” 徐尘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令牌：“与其他王朝不同，黑甲军与天奉龙骑当年可是我朝的最大战力，这两支军队直接隶属陛下，因为建制的特殊性，除了虎符，两支军队分别多了黑甲令和龙骑令！” 马小刀问道：“黑甲令与龙骑令，又与虎符有何区别？” 徐尘沉声道：“不见黑甲令与龙骑令，虎符有全权调派指挥军队之力，见黑甲令与龙骑令如见陛下亲临，掌虎符者所有权利剥夺，虎符形同虚设！” 马小刀想了想，点头道：“我有些懂了，是怕掌军者挟军自重！” 徐尘闭眼沉默，好一会后才继续开口道：“马小刀，明天迎东门外，持龙骑令者，与持虎符者会一同检阅天奉龙骑！你不是无能之人，这一路上好好表现，相信在到达东荒后，夏侯大将军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希望如此！”马小刀扭头看着徐尘，“我走后，有一事想拜托夫子！” 徐尘继续眯着眼：“宇文家我会帮忙照料，还有你那顾府也一样！马小刀，你到了东荒别分心，那里的凶险程度不亚于拒蛮关外！” 马小刀扭头与陆零对视一眼，握紧了她的右手，小声应道：“夫子，我知道了！” 徐尘想了想，睁开双眼盯着马小刀道：“我还要提醒你，从天奉城到东荒这一路，也切莫大意！” 马小刀愣了一下，问道：“夫子这是什么意思？” 徐尘嘴巴张了几下，终是叹息一声道：“算了，明早出发你就知道了！” 马小刀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吁！” 马车突然停住，杨冬在外头提醒道：“老爷，栖云馆后门到了！” 第254章 太子为饵 天色渐黑，栖云馆后头的院厅里面，众人边吃饭边听完马小刀述说宫中见驾的事后，顿时炸开了窝！ “小子你可以啊！”郝桐捧着的碗筷僵在半空，一脸匪夷所思地瞪着马小刀，“千侯官加上抚东大将军，这可是天大的恩宠，你是真出息了！” 牛大宝的关注点很是不同：“刀官，顾府重开，那我们在天奉城也算多了一个家！” “羡慕啊！”历弦用力咬着一个卤鸡腿道，“咱们的刀官，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你这般出息啊？” “你小子少调侃我！”马小刀用筷子夹起一块最鲜嫩的鱼腹，在自己碗里剔去骨头后，才轻轻放入陆零碗中。 对面的赵柔柔看见了这个细节，双拳撑着脸颊害起了羞来：“刀官，能不能注意一下影响，大家都看着呢！” “去去去，你们一个个都反了天了！”马小刀抬头四下打量了一会，疑惑地道，“部日固德和公孙朵朵呢？” 牛大宝边扒着饭边含糊不清地回答道：“今日轮到他们在院子外围值守呢！” 马小刀皱着眉头看向厉弦：“我不是跟你说过，平时尽量别让那两个家伙凑在一起的吗？” 厉弦丢下鸡骨头，吮着手指道：“就是正常的值守，一个在院前，一个在院后，没让他们扎在一堆！” 马小刀在牛大宝身上打量了一下：“大宝，你身上怎么脏兮兮的？” 牛大宝扒着饭嘿嘿笑着，没有回答。 对面的赵柔柔惨兮兮地道：“刀官你不知道，今天伍长一人练我们四个，差点把我们都练废了！” 马小刀打量了一下赵柔柔和坐在她身旁的黑老六和何冬，果然都是一身尘土模样狼狈，顿时乐了：“很好，没有趁我们不在偷懒！” 牛大宝低声嚷了一句：“别在刀官面前哭惨！” 何冬执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夹起的一块肉掉回了盘子里面。 赵柔柔转过脸去看着陆零，佯装可怜地道：“拾长！” 陆零淡淡地道：“你的流水绸练得怎么样了？” 赵柔柔瞬间心虚地垂下了头。 牛大宝替了一嘴：“惨不忍睹，连伍长牵机丝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 赵柔柔闻言狠狠瞪了自己的伍长一眼，眼眶有些泛红。 何冬小声求情道：“伍长别说了，再说赵柔柔又哭了！” 赵柔柔又狠狠瞪了何冬一眼，低声骂道：“冬瓜，你给我闭嘴！” 陆零边吃着马小刀给自己夹的鱼肉，边低声对赵柔柔道：“离开天奉城后，你得空可以来找我，你的流水绸与我的牵机丝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可以教一下你！” 一旁低头干饭的牛大宝嘴角一咧：“还不谢过拾长？” 赵柔柔脸上的委屈顿时一扫而空，对着陆零点头如捣蒜：“多谢拾长！” 一直低头扒饭的黑老六也忍不住抬起头看着马小刀：“刀官，那我们呢？” 坐在其它位置的游猎猎、段始和付轻轻也一同抬头：“还有我们！” 马小刀有些头大，低声骂道：“找你们伍长去！” “嗨！”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真是欠了你们的！”马小刀很是无奈，“这样吧，六子和付轻轻还没有兵器，把我那两件战利品送你们了，我现在就去拿！” 说完，马小刀起身回房，再出来时手中便多了两样兵器，一样是夺自吉仝的古怪黑尺，还有夺自耶律呼呼儿的一对弯刀：“六子和付轻轻过来，各选一样！” “多谢刀官！” 两人顿时兴奋起身，凑在一起低声商量了片刻，最终黑尺归了黑老六，一对弯刀归了付轻轻！ 游猎猎故意当着众人面前大声叹息了一下。 马小刀有些无语，扭头对游猎猎道：“行了，知道了！赶明儿我给你换一把更好的短刃！” 游猎猎目光落在马小刀腰间的杀鹿宝刀上，然后又盯住了马小刀的一双手腕，脸上露出贪婪的表情！ 马小刀没好气骂道：“想得美！” 游猎猎神色一黯，从身后掏出自己那柄已经缺了几个口的短刀轻轻摩挲着，言不由衷地道：“我的刀还没断，其实已经很好了——” “当然，如果能换一把更好的那就更好了！”游猎猎脸皮厚厚地补了一句。 马小刀有些脑壳疼。 黑老六把黑尺插在腰间，扭头招呼付轻轻道：“走，去换岗了！” 马小刀不想见到自己那两个便宜徒弟，看陆零也吃好了，便牵起她的手往房间走去：“你们也别折腾了，明天还要启程去东荒，都给我早点休息！” 厉弦贱兮兮地道：“我们倒无所谓，你先问问老大同不同意啊？” 陆零扭头，冷冷瞪了他一眼。 厉弦身躯一抖，赶紧追着黑老六和付轻轻而去：“我去看看外头那两个不省心的家伙！” “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回去睡了！”郝桐笑咪咪地看着他们打闹，起身回房。 此后一夜无事！ 次日凌晨，天还未亮，一行人收拾妥当，坐马车的坐马车，骑马的骑马，悄悄从后门离开了栖云馆。 “太子殿下忒忙了吧，也不来送送咱们！”厉弦策马走在马车旁边道。 马小刀策马走在车厢另一侧，轻声道：“出城吧！” 一行人顺着天阳街往东而行，很快便顺利出了迎东门，顺着官道走入了旷野之中。 城门对外三里，一队队驮着物资的马车排成了长龙！ 更远一些的地方搭有高台，台前旷野中，数十个由无数身穿寒光盔甲将士组成的巨大方阵密密麻麻肃然而立，杀气森严！ 旭日初升，旷野渐明。 全身披甲的护国大将军夏侯相宜腰间配刀，手执缰绳缓缓策马来到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旁边道：“殿下，他们来了！” 车帘被掀开，太子殿下朱诺诺笑着出来伸了个懒腰，腰间一柄金刀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耀眼的光芒。 马小刀策马走到近前，看见朱诺诺后怔了一下，转而笑道：“太子殿下这么早来送行，可折煞马小刀了！” 郝桐和陆零也先后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朱诺诺摇头笑道：“马小刀，我可不是来送行的！” 马小刀等人都是一愣！ 旁边的夏侯相宜沉声道：“奉陛下旨意，天奉王朝太子朱诺诺，领监军一职，同赴东荒！” “什么？”马小刀闻言皱起了眉头，看着朱诺诺道，“太子殿下没必要以身犯险吧？” 朱诺诺手按金刀从马车上跃了下来，往一旁的矿野走去：“抚东大将军，咱们借一步说话！” 马小刀只好跟了过去，边走边低声问道：“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诺诺走出十数丈后才停下了脚步，等马小刀上来与自己并肩而立后，才看着前方红彤彤的朝阳，笑道：“是我临时起意，向父王请的命！” 马小刀一脸疑惑：“殿下到底要干嘛？” 朱诺诺扭头看了他一眼：“只有我出来了，才有可能把藏身在天奉城的血蔷薇引出来！马小刀，外患已起，我可不想你们的身后还有内忧！” 马小刀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殿下这是以身作饵，想引那血蔷薇再次出手？” 朱诺诺点头道：“就怕他们不敢冒头！” 马小刀道：“那也不至于同我们一起去东荒吧！” 朱诺诺沉吟了片刻，才道：“这是父王的意思，我也认同！” 马小刀还是有些不解：“为何？” “马小刀，我当你是兄弟，才同你讲下面的话！”朱诺诺神色肃然，轻声道，“这些日子，父王身体已大不如前，他觉得我必须走这一趟，我也想趁机多积攒一些威望！” 马小刀身躯一震，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殿下，我懂了！” 朱诺诺笑了笑：“兄弟，这一路上，我这条命就靠你了！” 马小刀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殿下，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马小刀道：“我有一套护甲，你得先穿上！” 朱诺诺皱眉道：“很笨重的！” 马小刀摇头道：“很轻的！” 朱诺诺点头道：“行吧，我穿！” “还有——”马小刀也扭头看着朱诺诺，“这一路上你都得听我的，直到东荒事了，你安然无恙回到天奉城，才算作罢！” “马小刀，你是我兄弟，我不听你的听谁的？”朱诺诺笑着点头答应，“行了，去和夏侯大将军阅军吧，队伍该出发了！” 红日在东方天际冉冉升起！ 马小刀跟在夏侯相宜身后登上了高台，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分别从怀里掏出了虎符和龙骑令，面对着二十万黑压压的军队，一同举起向天！ 旷野之上，二十万天奉龙骑高声怒吼： “天奉龙骑！” “杀！” “杀！” “杀！” 第255章 引蛇出洞 皇宫内院，御书房。 原本正坐在书案前聚精会神审阅着奏章的奉天帝突然用手捂着嘴巴剧烈咳嗽了起来！ 一直安静侍奉在座下的冯骥慌忙上前，熟练地从书案一角捧起茶盏递到了奉天帝面前。 奉天帝接过茶盏含了一大口微温的茶水，仰首咕咚一下吞了下去。 冯骥满眼担忧：“陛下，不如老奴去宣何太医吧！” 奉天帝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微微喘着气，摆了摆手：“无妨，咳过去就好了！” “陛下！”冯骥小声劝道，“奏章总是看不完的，要不今晩就先到这吧，老奴送陛下回寝宫体息，不然的话天就要亮了！” 奉天帝背靠龙椅闭目养神：“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冯骥扭头看了一眼御书房门外的天色：“回禀陛下，快卯时末了！” 奉天帝微微点头，靠着龙椅伸了个懒腰：“太子出宫了？” 冯骥连忙点头道：“太子殿下卯时初便已出了迎东门，等辰时一到阅军完毕，就会随大军一同启程了！” 奉天帝闭着眼睛，伸手轻轻揉着自己的额头，有些疲惫地问道：“你说，朕这一回，是不是对太子太过狠心了些？” “哪里的话，连老奴都晓得陛下这是用心良苦！”冯骥弯腰应道，“陛下放心，有马小刀等人在，肯定能护太子殿下周全的！” “希望如此，朕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奉天帝皱起了眉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对了，朕让擎龙卫查那血蔷薇，这些日子可有眉目了？” 冯骥摇了摇头：“陛下恕罪，凤二和龙三领着擎龙卫在天奉城内密查到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藏得可够深的！”奉天帝有些疑惑，喃喃道，“既然要藏，当日为何又要在天奉城外对诺诺进行那般漏洞百出的刺杀呢？” 冯骥小声应道：“看上去是有点可笑！” “先是绒狄的什么‘潜龙在渊’，如今又来了一个血蔷薇，这天奉城好久不曾这般热闹了！”奉天帝感觉有些头疼，“自耶律天意死后，整个‘潜龙在渊’的余孽应该都被肃清，这血蔷薇如今藏得却是滴水不漏，朕反而有些看不懂了！” 冯骥陪笑道：“他们再强，也强不过陛下的运筹帷幄！” “希望诺诺这次自动请缨是有用的，能为天奉城拔掉这一根毒刺！”奉天帝把最后一本奏章批完扔在桌子上，“绒狄那边是什么状况？” “这些日子，耶律经天与红凰王妃已经在苦寒大荒打了几仗，战况很是胶着！” 奉天帝松了一口气：“估计暂时绒狄也无暇南顾，咱们天奉边陲的老百姓总算能松一口气过些太平日子了！” 冯骥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赞赏的神色：“红凰王妃不愧为我天奉的皇家血脉，虽为女儿身，却也有经世之才！”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奉天帝沉吟片刻，吩咐道，“通知度望府北府，继续密切关注绒狄的动向！” 冯骥弯腰应道：“老奴晓得！” “太傅呢？”奉天帝继续问道，“有去送一送他的两个学生么？” “没有！”冯骥低头道，“今日朝会过后，太傅会与礼部一众官员前往顾府商讨开府事宜，应该是不会出城了！” 奉天帝点了点头，沉默许久，才感慨地道：“同战与纳兰生了个好儿子！” 冯骥垂首道：“马小刀的确算是惊才绝艳！” “惊才绝艳？”奉天帝像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许久之后才低声问道，“听说那个喜欢穿白衣的家伙，不久前也回了天奉城？” 冯骥摇头道：“只入城到徐府待了半日时光，与徐太傅下了三盘棋，随后便离开徐府出了迎东门！” “他还是不肯入宫见朕一面！”奉天帝神色黯然，“那三盘棋的结果……” 冯骥轻声回答道：“徐太傅三盘皆输，一败涂地！” 奉天帝呵呵笑道：“很好，朕就喜欢看你妹夫吃瘪！” 冯骥的嘴角，以一个极细微的幅度，朝上咧了一下！ 奉天帝再次背靠龙椅，眯眼道：“传令给大先生，让他率十八万黑甲军秘密行军，经庸山郡和北芒郡到北寒郡内潜伏，令工部一月内修缮北寒郡与北荒郡之间的三百里官道！” 冯骥身躯一震，躬身应道：“老奴领命！” “今天就到这吧，朕还真的累了，回去眯一会！”奉天帝再次剧烈咳嗽，好不容易停下来后，才缓缓起身由冯骥搀扶着离开了御书房。 天奉城内某个偏僻的街道角落，有扇简陋的木门被人无声无息打开了一条缝隙。 全身都被兜帽长袍包裹着的神秘人无声而至，身形一晃闪进了屋内。 守在门后的人身穿红衣戴着红色面具，正是酿成东升镇惨案的凶手之一血使。 血使开门后让开半个身躯，只觉得眼前黑影过后，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悄悄弥漫，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已在三丈开外，他赶紧关门跟了上去。 “花使大人，花主有决断了吗？”血使追着那个身影沉声问道。 被称作花使大人的神秘来客冷哼了一声：“着什么急，让我见到其他人再说！” “是我唐突了，花使大人莫怪！” 二人急步穿过小院进了里屋，血使再次反手掩门。 屋里光线昏暗，密密麻麻坐了二十多个血蔷薇杀手！ 其中有一个看上去身材苗条的，赫然便是血娘子。 神秘人入屋后并没有除下兜帽，扭头打量了血使和血娘子一番后，冷冷笑道：“想不到血宗和赤姫都死了，你们二人反而还活着！” 血使和血娘子悄悄对视了一眼，后者讪讪陪笑道：“花使大人明鉴，我等都是依令行事，绝不是怕死！” 花使大人沉默了片刻，沉声问道：“你们的人手还有多少？” 血使拱手回答道：“全部召集起来的话，大概还有三百来人！” “很好！”花使点头道，“目标人物已经出城，会与马小刀等人一同前往东荒，花主说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次别再失手了！” 血使问道：“恕属下冒昧，敢问这真是花主的意思么？” 血娘子也沉声道：“太子的身边除了有马小刀等人，还有护国大将军夏侯相宜和二十万天奉龙椅，血蔷薇若倾巢而出，怕是会全员覆灭！” 花使大人冷笑道：“还说不是怕死？” 血使和血娘子沉默片刻，一同咬牙向对方躬身揖礼：“请花使大人转告花主，不管如何，血蔷薇一定誓死完成任务！” “很好！”花使大人扭头打量了屋中众人一眼，目光在最角落某个血蔷薇杀手身上一扫而过，突然转身往门外走去，“放心，根据兵部的安排，二十万天奉龙骑会由那位护国大将军暂管，率先护着粮饷淄重赶往东荒，马小刀等一众斥候则护着太子殿后，你们还是有很大机会的！” 血使追了出去：“我送一下花使大人！” 等血使回来后，血娘子凑到他身前，压低声音道：“难道你没听明白，这就是一个陷阱啊！” 血使扭头看着自己的搭档，无奈地道：“血娘子，我们还有得选吗？” 第256章 守株待兔 旷野之上，烈日当空。 黄泥官道向东蜿蜒，两驾马车前后相距不过三丈缓缓前行，其后尘土飞扬！ 前车手执缰绳的是牛大宝，车里坐着郝桐和陆零；后头赶车的是厉弦，车厢里却空无一人，本该坐在里面的太子殿下此刻正与马小刀一同策马走在了后车的右侧。 “皇宫待久了，真如坐井之蛙！”朱诺诺扬缰策马，大笑着道，“如今亲自出来走这一遭，才算是大开眼界，心旷神怡！” “驾！”马小刀好奇问道，“这一趟，谭伯没有跟随殿下？” 朱诺诺摇了摇头，笑道：“他家儿媳刚生了个大胖孙子，我让他告了假，三代同堂其乐融融去了！” 马小刀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龙三呢？” 朱诺诺脸上的笑容稍稍一敛：“父王让他与凤二先生一起，留在天奉城密查血蔷薇一事了！” 马小刀摇头笑道：“咱们陛下心还真大！” 朱诺诺脸上再次恢复了笑容可掬：“又不是关外，没有那么多的凶险！再说了，有你夫妇两个小宗师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马小刀苦笑着道：“我夫妇二人可真是责任重大啊！” “吁！”朱诺诺放慢马速，等马小刀追到身旁后，才笑咪咪感叹道，“你瞧，果然不能让天奉龙骑跟着，不然看着那些铺天盖地的人头就觉得压抑！” “殿下，你这个法子靠谱吗？”马小刀一边策马一边问道，“已经过去三天了，咱们都快离开奉天郡了，血蔷薇的影子呢？” 太子没有回答，抬头前望：“马小刀，前面是什么地方？” 马小刀举手挡在眼前，打量了片刻道：“根据先前从地图上看，再走五里便离开平原地貌进入山区，等过了一线峡，我们就进入日照郡的地界了！” 太子点点头：“夏侯大将军离我们有多远？” 马小刀策马与朱诺诺齐头并进：“据追风小队传回来的消息，大将军领军押着粮饷，在我们前头二十里外！” 太子扭头看着马小刀道：“你手下的这两个斥候小队是新成立的吧，战力如何？两个伍长都不在，你放心把他们都散出去？” 马小刀神色如常地道：“殿下放心，他们如今已不是当初刚从度望府出来时的模样！再说了，自从我夫妇二人接管了他们，进出天奉城这一路上也没让他们闲着！” 太子点头道：“你心中有数就好！” “现在就差一块更好些的磨刀石了，毕竟泼妇般对骂三日，不如动手打上一架！”马小刀笑容突然顿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恍惚，他抬头看向前方远处那些若隐若现的连绵山脉，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朱诺诺见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说到磨刀石，突然想起了胡官！”马小刀自嘲地笑了笑，“以前他也是这般练我们的！” 朱诺诺闻言愣了一下，探手轻轻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安慰道：“我师父他老人家在天有灵，看见你能接住他的衣钵，一定很欣慰的！” “希望如此！”马小刀眼眶微微泛红。 两辆马车继续前行。 “报！”一人从前头急速策马奔到二人跟前，却是凿山小队的何冬，只见他勒住缰绳禀报道，“刀官，凿山小队在一线峡前发现了血蔷薇的踪迹，我们小队已经过去支援了！” “看来殿下是赌中了，磨刀石终于出现！”马小刀神色已恢复淡然模样，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何冬回答道：“大概十数人！” 朱诺诺与马小刀对视一眼，笑道： “看来这血蔷薇有些瞧不起你这位千侯官兼抚东大将军呢！” “估计只是诱饵！”马小刀笑了笑，吩咐何冬道，“你们先陪对方玩玩，记住了，别轻敌！” “是！”何冬兴奋地揖了一礼，调转马头狂奔而去。 “太子殿下还是先回马车里面休息吧！”马小刀扭头建议道。 “行吧，听你的！”朱诺诺无所谓，策马走向马车。 “破风，这算是他们离开度望府后头一次正儿八经的实战，你去压一压阵吧，我来替殿下赶车！”马小刀身影拔起掠向太子的马车。 “知道了！”厉弦飞身而起，在空中与马小刀错身而过，利索地落在对方的马背上，护着朱诺诺进入车厢后，把马匹系在了车后，便策马追着何冬去了。 前方的马车里，郝桐掀开车厢后面的帘子探出头来：“陆丫头说，血蔷薇出现了？” 马小刀边赶着车边点头应道：“无妨，师叔和阿零都不用出手！” “希望真用不着我出手才好！”郝桐放下车帘缩回了车厢里面。 旷野消失在马车之后，眼前渐渐可见越来越多的树木，一条两丈多宽的泥地小路隐入了茂密的树林之中。 马小刀仰首从头顶的枝叶间往前看去，不远处山峦起伏连成一片，有两座尤为显眼的高峰相互毗邻。 “前面就是一线峡了！”马小刀扭头对车厢中的朱诺诺道，“殿下留在车厢就好，不必出来！” 车厢里面的朱诺诺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那就辛苦刀官了！” 一线峡果如其名，两座险峰并立眼前，中间像是被利刃砍切了一般缺口直垂到地，在前方不远处的崖壁上呈现出一个五丈来宽的入口！ 大自然果真是鬼斧神工！ 连一向话少的牛大宝也忍不住回过头来对马小刀道：“刀官，二十万天奉龙骑是怎么过去的？” “别忘了，我们是故意放慢了车程的，他们有足够的时间通过这里！”马小刀扭头看向前方右侧一棵十数丈高的大树，树下系着厉弦的坐骑，“别躲了，前面战况如何？” 大树顶端，厉弦无奈地站了起来：“别提了，我连一箭都不用出！” 马小刀笑了笑，对前头的牛大宝道：“走吧，过去看看！” 前方有一片方圆不过百丈的空地，部日固德和公孙朵朵等八人手执兵刃肃然而立，地上一动不动躺着十数个红色的身影！ 第257章 一线峡激战 陆零从车厢中出来，反手从车辕边上抽出长枪流光负于身后：“蛮牛，去看看！” “是，老大！”牛大宝跳下马车时，魁梧的身躯砸起了一地的尘土，他缓缓朝空地走去，沉声吩咐道，“兔牙，禀报伤亡！” 部日固德轻轻喘息着，伸手擦掉那些溅到自己脸上的血迹，仔细打量了周围同僚一圈后，才走到牛大宝跟前禀报战况：“回伍长，血蔷薇十五人尽数服诛，我方只有龙卷和冬瓜二人受了轻伤，并无大碍！” 牛大宝点了点头：“龙卷和冬瓜自行去找郝前辈疗伤！” 何冬解释道：“伍长，只不过是皮外伤，不碍事的！” 牛大宝沉着脸道：“依令行事！” “好吧，这就去！”何冬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和付轻轻一同走向马车。 马小刀柔声对陆零道：“你不用出手，我们能摆平！” “闲着也是闲着！”陆零抬头看着一线峡的峰顶，突然展开身形掠了出去，“你们只管入峡，山顶交由我来负责！” 马小刀看着陆零白色的身影远去，无奈地摇了摇头，思考片刻后，扭头看着面前刚厮杀完的几位年轻斥候，问道：“如无意外，血蔷薇已在一线峡中设好了埋伏，你们害怕吗？” “刀官，我们不怕！”几人异口同声道。 手提大弓背负箭囊的公孙朵朵扭头看着马小刀，请求道：“师父，让我先入一线峡吧！” 部日固德争着道：“不行，师父，让我去！” “我去！”游猎猎沉声道。 “我来！” 其他几人争先恐后上前请缨道。 马小刀淡淡地道：“那就继续由你们开路吧，扛不住了就退回来！” “是，刀官！” 除了受伤的付轻轻和何冬，其余六人先后掠入了一线峡中。 马小刀扭头朝厉弦打了个眼色，后者虽然有些无奈，也只好手提鲸骨弓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马小刀回到马车上，对前车的牛大宝道：“大宝，我们也赶车入峡吧！” “好嘞！” 一线峡中，光线阴暗，灰雾弥漫。 深入峡中百余丈后，领头的部日固德突然停下脚步，神色有些肃然地道：“有杀气！” 公孙朵朵上前一巴掌摁在他的脸上把他推开，抢到最前面的位置后得意笑道：“黑炭头，别学师父，怎么学你也没师父帅！” 部日固德恼道：“这里躲躲，好好说话别动手！” 公孙朵朵攥拳作凶狠状：“再乱给我起绰号，看我不揍死你！” “不喜欢？”部日固德冲着她做了个鬼脸，“要不叫你那里躲躲？” 公孙朵朵低声咆哮：“黑炭头，你找死！” 赵柔柔上前劝架道：“好了好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在这里闹，正事要紧！” “受不了你们，我先去前面瞅瞅！”游猎猎突然从后头掠出，一马当先往前面冲去。 “阿隼等等我！”黑老六握着黑尺追了上去。 “服了！”跟在后头十余丈外的厉弦背着鲸骨弓，双手抱着后脑勺缓缓跟上。 “就是，这帮子家伙忒幼稚了！” 厉弦一扭头，瞧见段始正跟在自己身旁，脸上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段始发现伍长正冷眼盯着自己，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讪讪笑道：“伍长好！” 厉弦冷笑着问道：“你在干嘛？” 段始一本正经地道：“报告伍长，我在保护伍长！” “我用得着你保护？”厉弦一脚踹在对方的屁股上，“给我上吧，少年！” 段始揉着屁股呲牙咧嘴地蹦上前去！ 雾气深处很快便传来了兵器交击的声音，冲在最前头的游猎猎已经与敌人再度交手！ 脚步缓缓的厉弦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清冷，左手取下了鲸骨弓后，右手从腰间布囊中摸出一颗铁珠，夹在指间轻轻摩挲着。 “杀啊！” 峡谷中回荡的厮杀声越来越大，血蔷薇的一众杀手终于倾巢而出！ 厉弦脚步仍旧缓慢，提高声音对着前方雾气中的众人喊道：“喂，都卖点力，可别给度望府丢了脸面！” 雾气笼罩之中，数十个血蔷薇的杀手已经开始对部日固德等六人进行了围杀！ 游猎猎右手持着短刀格挡住一个血蔷薇杀手的长刀，身形一顿突然委身向前，短刀在对方腹部划拉出一道两尺长的伤口，惨叫声中，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脸！ 另一个血蔷薇的杀手绕到他的身后，双手举刀劈向了他的后脑，身躯却突然一震僵在了原地，一个带血的箭头从他的左边胸腔冒了出来！ 游猎猎回头看了一眼，对着后方挽着弓的公孙朵朵点了点头。 另一边，黑老六像拍苍蝇一样挥舞着手中黑尺，专挑敌人的手腕膝盖和脸庞攻击，围在他四周的血蔷薇杀手被打得嗷嗷乱叫！ 黑老六左侧，赵柔柔一双流水绸如双龙出水，在敌人之间灵敏翻飞，三四个血蔷薇杀手被扯得人仰马翻！ 部日固德就更猛了，赤手空拳领着段始向前冲杀，一拳一个专挑敌人的胸膛砸，肋骨断裂的声响不断响起，简单又粗暴！ 段始双手指缝间夹着几柄他独有的暗器断矢，死死盯着部日固德的周遭，有哪个血蔷薇杀手想搞偷袭便扔出去补上一击！ 很快，从各个藏身之处窜出来的血蔷薇杀手越来越多，一线峡中战况越来越激烈，双方人马在雾气之中杀得天昏地暗！ 马车得儿得儿驶来，负了轻伤的付轻轻和何冬让郝桐简单包扎了伤口之后，再度加入了战团！ 马车停住，牛大宝跳下来走到厉弦身旁，抬眼打量着前方的战况，渐渐皱起了眉头，回头对马小刀道：“刀官，要不我和破风也上吧！” “别急，还不到时候！”马小刀神色淡然，抬头往雾气缭绕的峰顶看去，喃喃地道，“阿零也应该到山顶了！” 一线峡山顶的巨石上，血使和血娘子并肩而立，身上的衣物被山间罡风吹得猎猎作响。 在二人周围簇拥着百余个血蔷薇杀手，有人手中还持着火把，火苗被罡风扯得不住扑腾！ 几丈外的悬崖边上，除了堆满大大小小的石块和滚木，还有数十个四五尺高的漆黑坛子！ 峡谷下面的惨叫声不时响起，血娘子扭头看向血使：“什么时候动手？” 血使咬着牙沉声道：“再等等！” 血娘子深吸一口凉气，语气有些黯然：“再等下去，下面那两百多个兄弟都会打没！” 血使突然语气古怪地问了一句：“血娘子，你有没有想过，花主可能就是想让我们都死在此处？” 血娘子娇躯一震，猛地扭头死死盯住血使：“你说什么？” 二人身后，某个血蔷薇杀手悄悄凑近了一步！ 血使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下令道：“算了，动手吧！” 周围的血蔷薇杀手开始涌向悬崖边！ 就在这时，有破空之声骤然响起，一道白色流光从空中疾驰而至，‘铮’的一声，倒插在血蔷薇杀手与那堆乱石滚木和黑坛子之间！ 是一柄雪白长枪！ ‘是谁？’血使慌乱中扭头看向长枪飞来的方向。 一道雪白身影由远而近，缓缓向着众人走了过来！ 第258章 杀人灭口小宗师 一线峡顶峰，山间罡风吹不散周遭浓烈的血腥味！ 血使和血娘子看着身前地上那数十具血蔷薇杀手的冰冷尸体，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那白衣女子衣袂飘荡如仙，手中一柄雪白长枪寒光闪烁，清眸低垂不怒自威！ 一个人，一柄枪，就是他们无法跨越的巨大鸿沟！ 一众血蔷薇杀手冲杀了一刻，竟没有一人能突破陆零的防御触及到她身后那些乱石滚木和黑色坛子！ 坛子里面装满了火油，原本血使是打算火烧一线峡的，现在这个计划直接被眼前的白衣女子一人一枪扼杀掉了！ 陆零手中流光旋了一圈，枪尖垂地，尖刃上最后一缕血迹无声滑落：“还有什么手段，尽可再试！” “点火！”血使冲着周围三十多个手执火把的血蔷薇杀手怒吼一声，众人会意，手中的火把一同脱手飞出，目标正是悬崖边上的黑色坛子！ 陆零双手衣袖一震，袖中无声无息窜出六根牵机丝，瞬间把飞到头顶的所有火把一一缠绕，尽数砸熄在地！ 看见火把上的火焰竟然烧不断那些古怪的丝线，血使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他身后一众手下见状更是目瞪口呆，脸上渐渐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陆零侧耳听了听峡谷下方的声息，回头再次盯着眼前众人，淡淡地道：“下面的战斗已经结束，你们败了！” 血使闻言一怔，苦笑一声后取下自己的面具用力砸在地上，面具顿时四分五裂，他抽出腰间长刀率先扑向陆零，怒吼道：“想活命的，跟我一起上！” 一众血蔷薇杀手被此言惊醒，抽出各自的兵器扑向陆零，疯狂喊道：“杀啊！” “还算是有一点血性！”牵机丝尽数入袖，陆零横拖长枪向前迎战！ 留在原地的血娘子看着陆零如白衣杀神一般迅速干掉了血使周围的一众同僚，腿顿时就吓软了，她慌忙中扭头四顾，对身旁剩下几人厉声道：“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去帮血使大人？” 那几人嗫嚅着互看了几眼，硬着头皮冲了出去！ 最后一个血蔷薇杀手与血娘子擦身而过时，袖中突然滑出一双短刺，双双没入血娘子的两肋！ 不远处，陆零手中长枪横扫，把冲过来的最后几个血蔷薇杀手一一拍飞，回手一枪便捅穿了血使的胸膛！ 血使长刀脱手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胸前的枪身，口中不断有鲜血涌出，凄然一笑脑袋一歪，就此断气！ 另一边，血娘子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扭头看着偷袭自己的手下，一脸的震惊和不解：“为……为什么？” 那个血蔷薇杀手利索地抽出双刺，身躯滑后两丈，沉声道：“抱歉了，这是花主的意思！” 陆零抽出长枪一抖，枪身上的鲜血消失不见，她扭头看着那个血蔷薇杀手，微微皱起了眉头：“小宗师？隐藏得够深的！” 断气的血娘子娇躯一歪，与不远处血使的尸身一同倒地！ 手执双刺的血蔷薇杀手缓缓站起，身上气势骤然大增，对着陆零嘿嘿笑道：“想不到，除了马小刀，这一支斥候队伍中竟还有你这样的人物！” “既然阁下提到了我，那我就不好意思不出来了！”山边人影一晃，马小刀从树林之中掠了出来，落在陆零身侧，看着她柔声道，“娘子辛苦了！” 陆零缓缓摇头：“坐了几天马车有点闷了，刚好活动一下筋骨！” 马小刀扭头看向对面那位：“那接下来……” “我活动够了，换你来吧！”陆零反手把长枪负于身后，“记得别一下弄死了，听他方才提到花主什么的，应该就是血蔷薇的首领，留下活口看能不能问出来！” “娘子放心，接下来就交给我吧！”马小刀点点头，抬脚缓缓朝前走了出去。 手中双刺划了个漂亮的弧圈，血蔷薇杀手死死盯住马小刀：“你就是度望府新晋北府千侯官，马小刀？” 马小刀点了点头，笑咪咪道：“阁下如何称呼？” 血蔷薇杀手冷笑道：“这重要么？” 马小刀伸手拍了拍腰间刀鞘：“杀鹿宝刀之下，不斩无名之辈！” 血蔷薇杀手闻言一怔，笑得身躯乱颤，许久过后才停了下来，冷笑问道：“大家都是小宗师，你就这般自信能杀得了我？” 马小刀耸了耸肩：“试试就知道！” “很好！”血蔷薇杀手双眸中冷意更甚，手执双刺缓步而出，“你到黄泉路上给我记清楚了，我叫血刺！” 马小刀咧嘴一笑，身躯已幻化出一溜残影扑向血刺，人在半空杀鹿宝刀铮然出鞘，双手擎刀重重劈下！ 血蔷薇瞳孔微微收缩，双刺交叠封住刀身，身躯一旋，右脚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踢向马小刀的腹部！ “果然不愧为小宗师，反应够快！”马小刀手中杀鹿宝刀顺势下划，在对方双刺上拖出一溜火花，右手收刀后撤，左臂划圆托住对方右腿，身躯一抖，直接把血刺顶飞了出去！ 血刺的身躯失控撞向后方的一块岩石，亏得他反应够快，人在空中转身半圈，双脚蹬在岩石上卸去大部分的劲力，翻身踉跄半步落在地上，瞪着马小刀疑惑地道：“马小刀，你这是什么功法？” 马小收刀入鞘，双手抱圆原地转身后缓缓摆式，招式之间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这是万仞雪宗的一揽风云手，想不想学，跪下磕个头，我教你啊！” 血刺被气得不轻，举刺再次掠向马小刀，怒吼道：“再来！” 两人再度近身肉搏，一人手执双刺，一人赤手空拳，你来我往斗得让人眼花缭乱！ 厉弦背负着鲸骨弓从山下掠了上来，站在陆零身旁打量着不远处激战的二人，感慨地道：“早知道让公孙朵朵他们也上来观摩观摩，小宗师之间的生死之战，对于他们这些小屁孩来说可太难得了！” 陆零淡淡地道：“小刀与这血刺战力算是旗鼓相当，你现在下山唤人应该还来得及！” “也行，就是苦了我！”厉弦转身飞掠下山，“伍长可真不好当啊！” 陆零看着厉弦的背影下山远去，这才重新回过头来，默默盯着场中斗得难分难解的二人。 战场中心，马小刀与血刺的激斗已入白热化阶段，二人交手招式之快直接幻化出了两道残影，身影所过之处飞沙走石气势惊人！ 没多久厉弦就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群神色兴奋的年轻斥候！ 除了郝桐、牛大宝以及太子殿下，其他人都到齐了！ 厉弦扭头吩咐道：“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这场小宗师与小宗师的大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 众人边喘息着边各自找最佳的位置，在外围默默观起战来！ 陆零扭头问厉弦道：“还有三位呢？” 厉弦摇头笑道：“太子殿下一看山这般高，顿时就没了兴致，郝前辈说自己年纪大了，就不跟着大家一起折腾了，蛮牛留下保护他们！” “这样也好！”陆零抬头看了一眼战场中的二人，突然转身往山下走去，“你们看吧，我先下山！” 厉弦愣住，回头问道：“老大，你怎么走了？” “结果已经没有悬念，要是马小刀早一些使用双刃，你们就白上山一趟了！”陆零头也不回掠下山去，“殿下万金之躯不容有失，我还是先行下山吧！” “真的假的？”厉弦有些狐疑地打量着身旁观战的众人，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的模样，冷哼一声道，“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 战场之中，马小刀已经把一揽风云手重复打了三遍。 血刺手上招式不断，开口骂道：“马小刀，你这是在耍我吗？” 厉弦大声提醒到：“刀官，差不多就得了，还得继续赶路呢，再耗下去追不上大队伍了！” “知道了！”马小刀无奈摇头，身躯突然向后滑退数丈，手腕一抖双刃在手，再度冲向血刺，“那我就速战速决了！” 二人再度近身，残影飞掠之中，兵器交击声不绝于耳！ 嗤啦～ 兵器入肉，战斗戛然而止！ 血刺的身躯僵在原地，脸上面具一分为二掉落在地，手中双刺无力下垂，鲜血从口中不断涌出！ 马小刀自他腹中拔出双刃，喘息着缓缓退后了两步！ “师父威武！” “刀官威武！” 观战的一众年轻斥候兴奋得跳了起来，挥舞着拳头大声呐喊！ 血刺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眼中光芒已变作黯然，艰难对着马小刀咧嘴一笑：“死之前……能与度望府北府……千侯官酣畅淋漓一战，吾愿已了……” “我双刃避开了你的要害！”马小刀收了双刃，皱眉道，“但好像，你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 血刺嘿嘿笑道：“为蔷薇花主杀人灭口……当然要做到……干干净净……我自然……也是要死的……” 马小刀沉声问道：“谁是蔷薇花主？” “你……永远……不会知……知道——”血刺嘴巴蠕动了两下，一股黑血突然从他口中涌了出来，身躯晃了两晃后，缓缓瘫倒在地！ 厉弦缓缓走近，打量了片刻后，脸色肃然地道：“服毒自尽了！” 马小刀看着血刺的尸体，感觉有些脑壳疼！ 太子殿下的谋划，好像被自己搞砸了！ 第259章 鼠潮 随着血刺的死亡，山顶上的一战终于尘埃落定。 一众年轻斥候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场精彩绝伦的对战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部日固德，他急走几步凑到马小刀跟前问道：“师父，这些血蔷薇杀手的尸体怎么办，由得他们曝尸荒山吗？” 马小刀思索了一会，冷冷道：“他们在屠戮东升镇百姓的时候，也合该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 “懂了！”部日固德向公孙朵朵等人招了招手，“省事喽，大家下山吧！” 看着一众年轻斥候陆续走下山去，厉弦才轻轻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劝慰道：“血蔷薇覆灭，虽然那个什么蔷薇花主还没有落网，但你也算对得起东升镇百姓的在天之灵了，走吧！” 马小刀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和厉弦一同下山！ 山下的一线峡中，雾气已经淡薄了一些，两辆马车周围此刻也是尸横遍野一地惨状，血腥味浓得引人作呕！ 几个年轻斥候战斗结束后才感觉到了后怕，尤其是身为女子的公孙朵朵和赵柔柔，看着眼前的惨状，俩人脸色苍白差点没吐出来！ 朱诺诺看见马小刀后，连忙迎上前道：“小刀，听弟妹说你在山顶上还对上了一个小宗师，没受伤吧？” “殿下放心，我没事！”马小刀摇了摇头，苦笑着道，“就是到最后也没能留下活口，没问到那个蔷薇花主的真实身份！” 朱诺诺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没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其他人，以后还会有机会的！怎么说血蔷薇经过今天这一仗后也算是覆灭了，就算还有个什么蔷薇花主，单凭其一人之力，估计也翻不出多大风浪，大家没事就好！” 马小刀皱眉道：“就怕我们在明对方在暗，以后只剩下一个蔷薇花主，躲藏起来会更不好对付！” 一旁的陆零突然扭头看向来时入口的方向，轻轻皱眉道：“诸位，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马小刀见陆零神色有异，上前牵住她的手，柔声问道：“阿零，是听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陆零脸上的一丝疑惑很快退去，轻轻笑道：“没有！” 马小刀点点头，扭头对众人道：“启程吧，尽快赶上去和夏侯大将军汇合！” 朱诺诺走向自己的马车，无意中瞧见公孙朵朵和赵柔柔苍白的脸色，想了想，便再次折回到马小刀夫妇跟前，笑道：“我一个人坐马车也属实无聊，要不我就去和郝前辈做个伴唠唠嗑，让弟妹和那两位斥候姑娘坐我的马车休息一段路吧！” 马小刀扭头看了公孙朵朵和赵柔柔一眼，心中也明白个大概，二人怕是被吓得心有余悸了，于是便递给陆零一个问询的眼神！ 陆零会意，点了点头，率先走向太子殿下的马车：“公孙朵朵和赵柔柔跟我来！” 马小刀边走向头车边吩咐道：“凿山小队除赵柔柔外，其余三人跟随你们的伍长到前面开路，我来赶前车，厉弦赶后车，剩下的人骑马随行前后，出发吧！” “是！”其余几人连忙应道。 牛大宝跳下马车，一马当先往前方走去：“凿山小队赶紧跟上，我们去开路！” “伍长，等等我们！” 部日固德、黑老六和何冬三人连忙追了上去。 剩下的人上车的上车骑马的骑马，很快便重整队伍穿过了那一地的尸体，继续往一线峡的更深处开拔！ 马车中的赵柔柔掀开车帘往前方瞅了一眼，回头对陆零说道：“拾长，我也是凿山小队的一员，要不，我也跟伍长他们一道去探路吧！” 陆零闭着眼盘腿而坐，淡淡道：“依令行事，相信自己的队友！” 公孙朵朵坐进马车后似乎心态也稳定了些，一同开口安慰赵柔柔道：“没事的，别担心，先休息一下，到时也好去替换他们！” 赵柔柔只好点头应道：“好吧！” 等马小刀等人都走光后，一线峡中恢复一片死寂，只有一些绿头苍蝇在尸体之间飞来飞去，发出嗡嗡般的声响。 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中的黑影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身躯竟比普通人还高出了一个脑袋！ 黑影默默看了一眼两辆马车消失的方向，突然在其中一具尸体跟前蹲了下来，伸手在那尸体胸前的致命伤口上缓缓扫过，沾满一手又红又黑半凝结的血污递到自己肩膀之前，嘿嘿笑道：“宝贝儿，有吃的了！” 一个三尺多长的影子拖着一根长长的尾巴从他身后灵活地爬到了他的肩膀上面，竟是一只双眸泛红的灰黑色巨大老鼠！ 巨鼠露出贪婪兴奋的神态，趴在黑影的肩膀上对着他的手掌拼命嗅个不停，然后伸出一条粉嫩的小舌头拼命舔了起来！ “硕硕宝贝，低调一些，这里可不是我们的地界，不能够太过张扬！”黑影语气中充满了宠溺。 那巨鼠似是能懂人言，边舔着主人手上的血污边吱吱应了两声。 黑影低头打量着脚下密密麻麻的尸体和缓缓流淌着的血水，冷笑道：“眼前可是一份饕餮大餐，不吃就浪费了，不过独食也不好，还是把你的小伙伴们都叫出来吧！” 巨鼠在他的肩膀两头兴奋地跳来窜去，口中发出吱吱般急速的叫声。 随着这一阵吱吱声的呼唤，阴暗的峡谷周围便陆陆续续窜出了许多或大或小的鼠影，片刻过后终成铺天盖地的恐怖鼠潮，疯了一般淹没了地上的所有尸体！ 黑影肩膀上的明显是一只成精的鼠王，见状也窜到地上加入到鼠潮大军之中，准备和伙伴们一起大快朵颐！ 很快，峡谷里便充斥着利齿啃食血肉和咬碎骨骼的骇人声响！ 黑影面对着眼前如同修罗地狱般的场景，缓缓张开双臂闭上双眼，像在聆听着世间最美妙的乐章一般！ 半个时辰之后鼠潮尽皆退去，走得那叫一个干净，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般，只留下遍地零落的白骨！ 黑影这才收了双臂，却仍旧有些沉醉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像是刚欣赏完一幅天底下最动人的画卷一般！ 那只巨大的鼠王再次窜上了他的肩膀，肚子已是滚圆如球，吱吱叫声之下，利齿间似乎还沾着一些细小的肉屑！ “硕硕宝贝，接下来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委屈你们了！”黑影轻轻摸了摸巨鼠的脑袋，抬脚向着马小刀等人消失的方向缓缓走去。 很快，他的身影也消失在雾气之中！ 第260章 落日河观日落 马小刀与太子一行人终于还是有惊无险地走出了一线峡，外头已是日照郡的地界，烈日高悬热气逼人！ 马小刀在马车上直起身子，眯着眼极目远眺，发现前面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原野，只是与奉天郡那边的矿野不同，原野上的树木数量却明显更多了些！ 众人出发时，天奉城还满是春意，如今到了这偏僻的王朝东境，已经换上了夏日的气息！ 凿山小队早在一线峡出口外面等待着众人，见他们出来后，牛大宝连忙走到马车跟前汇报：“刀官，小队已经把方圆五里都查探过了，没有发现潜在危险！” “大家辛苦了！”马小刀点了点头，“夏侯大将军与天奉龙骑如今到哪了？” 牛大宝回答道：“不久前兔牙往前查探，遇到东府的同僚送来消息，大将军率领着军队辎重在十里外的落日河畔扎营，他们应该是刻意放慢了行军速度等我们！” “那可不能让大将军久等！”马小刀闻言皱起了眉头，“我们在一线峡被血蔷薇阻挠了不少时间，得赶紧赶过去和大队伍汇合！大宝，告诉大家再辛苦些，等到了大军扎营之处再好好休息吧！” “好嘞！”牛大宝点头，转身去吩咐大伙继续赶路。 半个时辰之后，马小刀与太子等人终于到达了日照郡的落日河边，一眼看去，全是密密麻麻的行军帐篷。 盔甲在身的护国大将军夏侯相宜，率领着几位副将在营地前等候，见马车驶近，便对着马小刀拱了拱手，神色肃然问道：“抚东大将军，太子殿下呢？” “大将军，我在这呢！”没等马小刀接话，朱诺诺便从车厢里钻出，利索地跳下了马车。 夏侯相宜走到近前，双手抱住朱诺诺的肩膀仔细打量了许久，原本紧绷着的脸色终于松缓了不少，点头道：“太子殿下安然无恙就好，听说你们在一线峡中遭遇了逆贼偷袭，本将可担心了！” 朱诺诺摆手笑道：“无妨，有我北府千侯官和一众出类拔萃的斥候兄弟保护，总算是有惊无险，大将军就放心吧！” 夏侯相宜点了点头，瞅向马小刀的脸色终于好看了几分，再次拱了拱手道：“辛苦诸位了！” 马小刀连忙拱手回礼：“大将军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们度望府斥候的职责！” 夏侯相宜侧了侧身，伸手示意道：“给诸位休息的帐篷已经准备好了，我的手下会带大家过去，今晚大军会在这落日河边扎营过夜，明日再继续赶路，各位先去安顿下来，晩一点我们几人再简单碰个头！” “好！” 拜别护国大将军后，马小刀一行人被兵士带到了靠近落日河边的营地一角，两个人一个帐篷陆续住下。 天色渐暗，有兵士送来吃食，行军所吃都比较简单，马小刀正陪陆零吃着，陆零突然抬头看向帐篷门口。 马小刀无奈地道：“一听这脚步声就知道是谁！” 陆零笑了笑不说话。 门帘被人掀开，公孙朵朵的脑袋从外头探了进来，一双眼珠骨碌碌乱转：“师父师娘，快出来看夕阳，可美了！” 马小刀拒绝道：“我们饭还没吃完呢！” “别吃了，大家都在外头看呢，快走快走！”公孙朵朵直接窜了进来，一手牵着一人就往帐篷外走，“真是太美了，你们错过了指定会后悔！” 陆零也不生气，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跟了出去。 “去了去了，你手轻点，别扯着你师娘！”马小刀只来得及抄起桌子上的金色小葫芦。 二人跟着公孙朵朵出了帐篷走到落日河边，果然看见包括太子殿下和郝桐在内的所有人都在河边站成了一排，中间朱诺诺左边留了几人的空位！ “师父快来看，那夕阳忒美了！”部日固德回头拼命招着手。 “啊啊，你们也不等等我！”公孙朵朵松开二人的手，撩起裙摆快步冲了过去。 “这里躲躲，就算我们肯等你，这夕阳也不会等你，你要是再迟些啥也看不着！”部日固德调侃道。 “我这不是去请师父师娘嘛！”公孙朵朵站到厉弦旁边，探出身子狠狠瞪了另一边的部日固德一眼，“黑炭头，都说了别乱给我起绰号，信不信我把你丢河里去？” 部日固德哼了一声，反驳道：“你还不是叫我黑炭头？” 马小刀与陆零相视一笑，牵着手走到了众人中间，一行十四人站在河边抬头西顾。 潺潺流水声中，一轮硕大的红日正缓缓沉于落日河西，水面上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果然美极了！ 马小刀与朱诺诺站在最中间，往左手边分别是陆零，厉弦，公孙朵朵，游猎猎，段始和付轻轻；往右手边分别是郝桐，牛大宝，部日固德，黑老六，何冬与赵柔柔。 时间在这一刻像是被放缓了许多，但夕阳沉落的速度却并不慢，眨眼间下半截已与远处的河水融合在了一起！ 众人默默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像不约而同形成了默契一般，谁都没有说话打破这一份美好的宁静！ 直到夕阳落尽，天色变得昏暗，西边天际染上了最后几缕红黄相间的晚霞，大伙的思绪才陆续被拉回到现实当中！ 还是公孙朵朵先忍不住，喃喃感叹道：“真的好美啊！” 郝桐点了点头，沉声道：“这是老夫大半辈子见过最美的夕阳了！” 朱诺诺接话道：“我在天奉城也从来不曾见过这般好看的落日！” 马小刀笑道：“夕阳落尽，诸位还是散了吧，早些回去洗洗睡了，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 “嗨！”周围众人一起向着他翻起了白眼。 公孙朵朵嗔骂道：“师父，你真的好扫兴哦！” “就是！”部日固德这次难得地没有跟公孙朵朵唱反调。 郝桐面带微笑，背着手率先转身往自己帐篷的方向走去：“老夫年纪大了，就不陪你们疯了，回去睡觉喽！” 马小刀笑着驱赶众人道：“行了行了，都散了吧！” 众人陆续离开，很快河边便只剩下了马小刀夫妇二人，俩人并肩而立看着前方向西流淌的河水，十指紧扣没有说话。 营帐中陆续点起了照明的火把，二人回头看去，眼前一幕如同夏夜遍地的萤火虫，也是好看得很！ 陆零回过头来，把脑袋轻轻靠在了马小刀的肩膀上，嘴角带笑！ 马小刀拿起金色小葫芦喝了一口烧刀土酿，喃喃笑道：“阿零，如果以后都不用打打杀杀，每天都能这般和你一起欣赏落日，那就好了！” “别吵！”陆零紧紧抱着他的手臂，脑袋挨着他的肩膀缓缓闭上双眼，双颊绯红！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一个身穿盔甲的副将走到二人身后恭敬地揖了一礼：“两位，夏侯大将军有请！” 第261章 蛀虫 马小刀与领路的副将简单攀谈了几句，才得知对方姓许名平！ 这次护国大将军夏侯相宜入天奉城请援，陪同前往的一共有三位副将三百精兵，许平是副将之一，已经鞍前马后跟随夏侯相宜十二年了！ 三人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便来到了中军大帐。 此时的大帐外守卫森严，在火把的映照之下，二十余个手摁刀柄的兵士肃然而立，见到许平后，迅速向两边移步让开了道路。 “两位请吧，未将就不进去了，中军大帐有三进，大将军应该正在第一进恭候二位大驾！”许平笑着拱了拱手，转身和一众守卫站到了一起。 “多谢许副将！” 马小刀与陆零对视一眼，掀起帘子走入帐中，果然就看见了护国大将军夏侯相宜！ 马小刀松开陆零的手，上前拱手致歉：“大将军亲自相迎，可折煞我夫妇二人了！” “不必客气！”夏侯相宜对着二人点了点头，转身率先往大帐更深处走去，“殿下和其他人都已经到了，二位请随我来吧！” “那就有劳大将军了！” 中军帐第二进，里面已经坐了不少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 最里面的主位只摆了一张椅子，上面坐着的正是天奉王朝的太子朱诺诺！ 下首左边设了三个位置，最里头一张椅子空着，其余两张椅子已经坐了人。 两人都是身披黑甲，中间一人浓眉大眼，手捧茶盏目光低垂若有所思，另外一人脸容白净，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正在闭目养神。 这两人，马小刀在阅军那天都见过一面，正是如今二十万天奉龙骑的两名领军大将，捧着茶盏的是左将军霍震环，闭目养神的是右将军孙胜，都是当年一品大将军顾不回手下的嫡系人马！ 霍震环看见马小刀进来后，脸上顿时涌现出了笑意，对着他亲切地点了点头。 孙胜悄悄睁开双眸看了马小刀一眼，也是简单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下首右边同样是三张椅子，里面两张椅子空着，第三张椅子上坐着一人，全身都笼罩在灰袍之中，脸上戴着一个斥候面具！ 马小刀不记得自己有见过此人！ “来了？”朱诺诺看见马小刀和陆零进来后便笑了，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右侧的两个空位。 马小刀顿时会意，与陆零走过去先后落座。 “今晚召集大家前来，其实并无其它大事，就是让大家再相互认识一下，毕竟这一路上乃至到了东荒，都免不了要互相打打交道！”朱诺诺笑咪咪地道，“夏侯大将军，您也别站着了，一起坐吧！” “多谢殿下！”夏侯相宜走到左侧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现在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朱诺诺起身走到夏侯相宜身旁，“这位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我朝新封国公爷，护国大将军夏侯相宜，这些年一直镇守东荒郡封夷关，是我天奉王朝的护国支柱！” 夏侯相宜连忙道：“殿下谬赞了！” 朱诺诺笑了笑，走到另外两位将军身后，一手搭着一个肩膀道：“而这两位，是如今掌管天奉龙骑的将军，左将军霍震环，右将军孙胜，都是咱们王朝身经百战的名将！” 两位将军一同拱手：“不敢！” 朱诺诺转了半个圈，走到马小刀跟前：“这一位，是咱们度望府新晋的北府千侯官、陛下亲封的抚东大将军，也是我朱诺诺的生死兄弟马小刀，旁边是他的夫人陆零，也是万仞雪宗如今在外行走的唯一亲传弟子！” 霍震环与孙胜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马小刀夫妇身上，眼神中满是赞赏之意！ “最后这位！”朱诺诺走到黑袍斥候身旁，轻声介绍道，“他是度望府东府派来接应咱们的斥候百长，斥号凉风见信！” 马小刀心中一动！ 东府的斥候百长，是师父的直辖手下！ 凉风见信只是简单地对着大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朱诺诺回到主位坐下，脸上的笑意已经敛去：“根据凉风见信百长带来的消息，东荒如今的状况不容乐观！” 马小刀闻言，心里微微一沉。 朱诺诺扭头先后看向夏侯相宜和凉风见信：“还是由大将军和凉风见信来说说吧！” “是，太子殿下！”凉风见信沉吟了片刻，隔空对着夏侯相宜拱了拱手，开口道，“在一个月前，三十万东夷大军已逼近了封夷关，大将军麾下率领的东荒守军不过五万人，双方对比实力太过悬殊，所以大将军才会在大半个月前，亲自前往天奉城请援！” 马小刀忍不住开口问道：“据我们北府得到的消息，咱们天奉境内已出现了东夷人的踪迹，我想问一下，他们是如何渗透进封夷关内的？” 夏侯相宜喝了一口茶水，沉声搭了一句：“那些夷蛮子细作，并不是从封夷关入的境！” 马小刀与陆零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疑惑。 夏侯相宜继续解释道：“抚东大将军可能对咱们东荒郡不太熟悉，在封夷关的北边数里之外，有一片连接两境绵延近千里的原始大森林，里面穷山恶水滋养着无数毒虫猛兽，数量庞大的大军无法在此通行，但对于擅长操虫控兽的夷蛮子来说却是如履平地！” “大将军说得没错！”凉风见信点了点头，“这一片原始森林叫食人大森林，一直是度望府东府和东荒守军的重点关注之地，我们东府有三位斥候百长以及下辖的二十支斥候小队，以及大将军麾下东战营的三千人马都驻扎此地！” 陆零轻声问道：“守备如此森严，东夷人是怎样突破入境的？” “原因之一，是因为食人大森林与我朝接壤的边境线很长，大概有二十余里，两边地貌多如犬牙交错，有些时候的确是防不胜防！另外一个原因——”夏侯相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扭头看向了凉风见信。 “说来惭愧！”凉风见信语气中满是歉意，“是因为值守食人大森林的一个斥候拾长突然叛变，才把东夷人放了进来！” “也是出现了叛徒？”马小刀闻言一怔，突然想起了拒蛮关中化名梁三的绒狄三等栏子荒鼠，以及值守拒蛮关北门化名鲁古的绒狄栏子古鲁！ 再好的栋梁，时间久了都生蛀虫！ 第262章 留下来打狗 陆零问道：“所以现在食人大陆那边的值守情况……” 凉风见信低声回答道：“经过重新调整人手，我们已经封堵住了这个漏洞！” “这样的话问题应该不大，只要我们把潜伏进天奉境内的那些东夷细作——”陆零突然扭头看向凉风见信，“对了，我们天奉叫斥候，绒狄称栏子，他们东夷叫什么？” 凉风见信耐心解释道：“东夷细作中一直以来多有操虫控兽者，所以他们都统称为控虫师，身份更高的叫虫官、大虫官！” 马小刀也是头一次听到这种称谓，觉得很是新鲜：“所以那些潜入我天奉境内的控虫师，人数有多少，他们的实力如何，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 凉风见信沉默了片刻，继续道：“我们在抓捕那个徒叛拾长时查获到一份残缺不全的情报，里面有提到，潜伏入我天奉境内的控虫师大概有三十多人！” 马小刀道：“还好，人数不算多！” “但是过了这么久，如今他们是扎堆在一起，还是已经分散行事，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凉风见信皱眉道，“其中有没有实力更厉害的虫官或大虫官，我们目前也是不知！” 马小刀问道：“东府斥候中，如今是谁在负责抓捕他们？” 凉风见信指了指自己道：“因为事发突然，方官身在封夷关外，度望府东府的一切事宜都由斥候百长烟雨天青暂时代管，按照他的吩咐，这些东夷控虫师的追踪抓捕工作由我负责，这次我是带着一个拾长和两个斥候小队一起过来的！等明日送完大军开拔，我会继续我的抓捕任务！” 马小刀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你说的方官，可是我的师父方为雨？” “不错，云到极处方为雨，正是我们东府的千侯官方白，斥号东风雨！”凉风见信瞅了马小刀一眼，“而斥候百长烟雨天青是方官的首徒，说起来，也是你的大师兄！” “原来大师兄的斥号是叫烟雨天青，好听！”马小刀喃喃自语，回过神后继续道，“我还想跟凉风见信百长打听一个人，就是我的二师兄血手！” 凉风见信微微一怔，点头道：“我知道，他如今正陪着方官在封夷关外执行一个特殊的任务！” 马小刀好奇问道：“我能不能问一下，是什么任务？” 凉风见信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是因为我也不知道，知晓这个任务内容的人，在东府中不超过一手之数！” 问到这里，马小刀只得作罢！ 一直没有插过话的朱诺诺突然开口道：“你说方官正在关外执行特殊任务，那他是在封夷关外，还是在那食人大森林里面？” 凉风见信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朱诺诺皱了皱眉，继续问道：“那群潜伏进来的控虫师如今的活动范围呢，你们可有掌握？” 凉风见信犹豫了片刻，回答道：“从这些日子的追踪结果来看，估计还在我们东境之内！” 马小刀道：“我这边并没有收到北府的相关谍报，所以这群控虫师应该没往北边去！” 陆零补充道：“上次听到他们的消息还是在我们离开拒蛮关前往度望府总府的路上，谍报说，他们是冲着我们北府斥候来的！” 朱诺诺猜测道：“你们北府驰援东荒，这群控虫师潜伏进来，应该是想从中作梗的！” 马小刀思索了一会，抬头看着众人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来一出关门打狗好了！” 朱诺诺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按原来的计划，率领天奉龙骑前往东荒了？” 马小刀看了夏侯相宜一眼：“有夏侯大将军在就可以了，我一点也不担心！况且，我也没有领军的经验！这次我想和凉风见信百长合作，先清除掉天奉境内的这个隐患！” 夏侯相宜怔了一下，扭头盯着马小刀，沉声问道：“抚东大将军，那可是二十万天奉龙骑，你信得过我？” 马小刀点头笑道：“我师父能信得过大将军，那我马小刀也一样信得过大将军！” 夏侯相宜沉默了一会，向着朱诺诺点了点头：“殿下，我没异议！” 朱诺诺神色还是有些担忧，扭头看着马小刀：“小刀，真的想好了？” 马小刀认真点头道：“殿下，扎到肉里的刺得及早拔出来，否则会越扎越深，会越来越痛！” “行！”朱诺诺咬了咬牙道，“那我就随大将军先行前往东荒郡，不妨碍你们打狗！” “你是监军，本该如此！”马小刀扭头看向陆零，“阿零，要不你和师叔他老人家……” 陆零点头同意：“我和师叔陪殿下前往东荒郡，两个斥候小队都留给你打狗！” “好！”马小刀咧嘴一笑，站起来砸了砸拳头，“就让那些东夷控虫师知道知道，究竟是他们厉害，还是我们天奉斥候更胜一筹！” “关于东夷控虫师的事，大军明日开拔后，马小刀和凉风见信百长你们另行再议吧！”朱诺诺也站起身道，“夜色已晚，今天晚上就先商量到这里，大家早些回去休息！” 别了众人，马小刀与陆零走出了中军帐，与守在外面的许平简单告别后，牵着手往落水河边走去。 “阿零，你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吧？” 陆零摇头笑道：“你是我夫君，又是北府的千侯官，以后外面的事情我都听你的！” “那公平起见，家里面的事情，我都听你的！”马小刀感动地道。 “两位请留步！” 夫妇二人驻足回首，发现来人竟是天奉龙骑的两位领军大将，左将军霍震环和右将军孙胜！ 霍震环追上前来揖礼道：“阅军那日相见匆匆，想不到明天又要分别了，方才人多说话不便，我二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再来和少将军多聊两句！” 马小刀连忙揖手还礼：“霍叔和孙叔有心了，少将军三个字，马小刀愧不敢当！” 霍震环走近，伸手拍着马小刀的肩膀道：“你是大将军的儿子，如今也是陛下亲封的抚东大将军，手上握着龙骑令，值得我二人唤你一声少将军！” 旁边的孙胜上下打量着马小刀，感慨地道：“老霍你还别说，他长得和大将军真的很像，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谁要是敢说他们不是亲生父子，我孙胜第一个不答应！” 霍震环点头道：“眉宇间也很像夫人！” 马小刀默默听着，双眼有些湿润。 陆零用力握住他的手，陪伴在旁边没有说话。 “在我们的心目中，大将军一直都还活着！”孙胜神色唏嘘，问道，“少将军明日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马小刀伸手擦了擦眼睛，摇头道：“你们先行一步，等我解决了东夷控虫师一事，很快会去东荒郡与你们汇合的！” “既然少将军都这样说了，那也好——”霍震环与孙胜对望一眼，伸手认真整理了一下各自身上的盔甲，一同后撤了一步！ 马小刀和陆零都有些疑惑：“两位将军这是……” “原天奉龙骑顾不回大将军麾下，顾家军左都尉霍震环！” “原天奉龙骑顾不回大将军摩下，天奉龙骑副参军孙胜！” “拜见少将军！” “拜见少夫人！” 两位将军脸色肃然，一同单膝跪地，向着马小刀夫妇二人拱手揖了一礼！ 马小刀心潮澎湃，握着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红着眼笑道：“霍叔，孙叔，这可折煞马小刀了，快快请起！” 第263章 分工合作 次日清晨旭日初起，大军开始拔营启程。 还是来时的那两辆马车，在护国大将军夏侯相宜的授意下，副将许平亲自给太子殿下和陆零安排了两个新的车夫！ 这一次，郝桐依旧陪着太子殿下坐前车，陆零单独一人在后车！ “马小刀，我在封夷关等你！对了——”朱诺诺爬上马车后突然想起一事，转身道，“你等我一下，我进车厢里把命甲脱下来还你！” 马小刀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笑着摇了摇头：“殿下，命甲不急还我，你先穿着吧！” 朱诺诺沉吟片刻，点头道：“也行，那就下次再还你！趁还有些时间，你赶紧去和弟妹好好告个别吧！”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马小刀目送朱诺诺爬进车厢后，这才走回到陆零和郝桐跟前。 郝桐与马小刀相视一笑！ 马小刀低声道：“师叔，帮我好好照顾阿零！” “你就放心吧！”郝桐摸着自己的胡须道，“小刀，我先替你到东荒见见你那甩手师父，别的先不说，阿零这杯徒媳茶总得先补给他喝了！” 马小刀无奈笑道：“那就有劳师叔了，记得帮我问师父好！” “我晓得！”郝桐提醒道，“你也要悠着点，东夷的控虫师可跟绒狄栏子不一样，真对上了，记得多留几个心眼！” 马小刀应道：“师叔，我会小心行事的！” 郝桐点点头，默默打量了一下他和陆零，咧嘴一笑，抬脚往太子殿下的马车走去。 最后，马小刀走到了一身白衣的陆零跟前，很是不舍地执起她的双手捂在身前，柔声道：“在东荒郡等我！” 陆零反而抽手抱住了他：“早点来，别让我等太久！” 马小刀的眼睛忍不住有些湿润，笑道：“一定！” 离二人不远的地方，以厉弦和牛大宝为首的两个斥候小队的成员全都骑着马凑在一起看着这边的热闹。 除了部日固德和公孙朵朵一直探着脑袋瞅得津津有味，其他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纷纷把目光移到别处去了。 陆零松开马小刀，看了他身后那群家伙一眼，转身进了车厢。 角号吹响，护国大将军在许平等三位副将的陪同下，率领着自己的三百亲兵开路，随后跟上的是太子殿下和陆零的马车，霍震环与孙胜率领二十万天奉龙骑走在最后！ 整个队伍浩浩荡荡，从方阵变成长蛇阵，一时间驿道上空尘土飞扬！ 军队迎着朝阳渐渐远去，过了许久才陆续消失在平原尽头。 “终于送走了！”厉弦双手各牵了一匹马儿走了过来，把其中一条缰绳递到马小刀手中，“小刀，就知道你会舍不得老大！” “知道就好，说出来就没意思了！”马小刀翻身上马，回首望去，身后一共有十骑！ 另外有两骑缓缓而来，前面一位身披灰袍，后面一位劲装打扮，两人脸上都戴着斥候面具。 马小刀策马上前，拱手揖礼道：“百长，这位是？” 凉风见信伸手示意道：“刀官，他就是我先前提到过的斥候拾长风扬，他下辖的两支东府斥候小队现在归我调遣，正在日照郡排查那些东夷控虫师的行踪！” 风扬对着马小刀拱了拱手：“东府风扬，见过刀官！” “都是度望府的同僚，风扬拾长不用客气！”马小刀揖手回礼，目光转回到凉风见信的身上，“既然你们在排查日照郡，那庸山郡方向就交给我们吧！” “行！”凉风见信勒转马首，笑道，“我们不妨比比看，到底谁的运气更好一些！” “行，反正无伤大雅，听你的！”马小刀笑着应下，“那就这样吧，后会有期了！” “后会有期！”凉风见信二人策马往南，很快远去。 追风与凿山十骑分列马小刀两则，一同面北而立。 厉弦扭头问道：“接下来，我们自己内部怎么安排？” 马小刀想了想，吩咐道：“你们追风五人往西北方向，凿山五人往东南方向，我走中间正北，两边向我策应！” 厉弦点头道：“好！” 马小刀喃喃道：“只要那群东夷控虫师是潜藏在庸山郡，在我们地毯式搜索之下，他们肯定无所遁形！” 牛大宝开口问道：“刀官，给你身边留两人吧！” “不必留人给我！”马小刀摇头道，“现阶段正是锻炼追风与凿山两个斥候小队的最佳时候，得让他们彼此之间尽快磨合到位，否则到了东荒有他们罪受的！” 厉弦点了点头：“也对，你比我们考虑得更加周详！” “你和大宝是他们的伍长，看好他们，我不希望小五和老姐那样的事再发生了！”马小刀想了想，继续道，“若有情况，我们通过小白及时联系！” 厉弦与牛大宝闻言俱是神色一黯，前者咬牙道：“放心，肯定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我用我的性命来保证！” 牛大宝沉声道：“我也是！” “破风，在这个世上，哪有这般绝对的事情，凡事尽力就好，其它的交给天意！”马小刀张开双手各自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去吧！” 厉弦点点头，脚下用力一夹马腹，连人带马顿时窜了出去：“追风小队跟我来！” “师父多保重！” “刀官回见！” 见厉弦走远，公孙朵朵等四人连忙拍马追了上去！ 牛大宝见状也调转马头缓缓往东北方向走去：“凿山小队全体队员，随我出发！” 部日固德向着马小刀挥了挥拳头：“师父多保重，我去了！” 两个斥候小队，两个不同的方向，各自策马远去！ 马小刀一人一马行走在原野之上，夏日的暖风吹动着他的衣摆和鬓发，再加上腰间挂着的泛着珠光宝气的杀鹿宝刀，看上去真是风度翩翩天姿卓越！ 三天以后，天空中终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啸鸣，有白色鸟影在苍穹上方突然出现，盘旋几圈后，突然翅膀一收朝着马小刀疾冲而下！ “老朋友，好久不见了！”马小刀看着稳稳落在自己手臂上的海冬青玉爪小白，脸上笑容灿烂！ 短短时日不见，这海冬青的身躯又长大了一圈不止，如今看上去更有神韵了！ 马小刀取下写着谍报的纸条，从怀里掏出两块肉干喂完鸟儿后，把它重新抛回了天空！ 小白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往北飞走！ 马小刀坐在马背上面，小心摊开纸条看了一眼，眉头慢慢皱了起来，笑着道：“可找到你们了……” 第264章 内讧 黑夜深邃，如隐兽蛰伏。 一座不知道荒废了多久的破庙，就隐藏于这片人迹罕至的山林之中，除了主殿还勉强剩下个轮廓，其它地方已经被风雨摧残得只剩下几堵破壁残檐，上面爬满了藤蔓。 半空中，疯狂生长的树木将破庙遮蔽了大半，半人高的荒草也侵蚀了四周零落倒散的青石地台，入眼看去一片荒凉！ 破庙主殿的琉璃屋顶坍塌了大半，庙里头一片阴暗，头顶枝叶间漏下来的一丁点蒙胧月色，堪堪照亮了地上四分五裂的巨大佛像，连那个看上去神情有些慈眉善目的佛首也与躯干分离，滚到了数丈外长满青苔的墙脚下！ 主殿各处，或坐或躺，或站或靠，影影绰绰聚集了二十几个黑色身影！ 一条六尺长身躯绿得发亮的毒蛇吐着开叉的舌信，蜿蜒着游进了主殿里头！ 主殿的天井旁边围了半圈石栏，石栏上侧躺着一个身形纤细的黑影，似乎是个女子！ 毒蛇游上了石栏，又顺着那女子的小腿爬到她盈盈一握的腰身，然后继续往上缠上了她的纤纤玉手。 “黑嘛嘛的，他娘的就不能生堆火吗？”原本摆放佛像的龛台上，此刻盘腿坐着一个身形魁梧的身影，说话之际一拳砸烂了半边龛壁，脾气相当暴躁！ “生火？”不远处的女子举起左手，把缠绕在手上的毒蛇举到了自己眼前，闭上眼睛用自己那吹弹可破的脸蛋轻轻摩挲着蛇首，一脸陶醉地道，“魔猿，你的脑子怕不是坏掉了吧？” 龛台上的黑影沉声吼道：“你他娘的在说什么？” 女子逗弄着手中的毒蛇，神色如常地道：“两天前我们才截杀了几支斥候小队，如今外面风声鹤唳，其他的天奉斥候正疯了一般搜寻我们的行踪，你真不怕把他们引过来？” 被女子唤作魔猿的黑影冷笑道：“引来了才好，来多少老子就杀多少，不然可止不住老子的手痒！” “你别忘了，几战之下，我们这边也死了十余个控虫师！”女子又换了一边脸蛋和那条毒蛇亲密贴贴，语气已经变得有些冰冷，“之前是我们伏击得当，碰上的又恰好都是普通斥候，品阶最高的也才斥候拾长，要是真来几个厉害的斥候百长，恐怕你裤子都要吓尿了！” 呼的一声，魔猿巨大的身躯突然从龛台上飞掠而下，瞬眼间便冲到了女子跟前！ 女子一怔，刚刚直起身子，便被魔猿伸出巨大的右手一下钳住了脖子，后者直接拎起了她的整个身躯，转手一把摁在旁边的墙壁上面：“蛇姫，你敢嘲笑老子？” 被称作蛇姫的女子临危不乱，冷冷瞪着魔猿道：“你动一下老娘试试？” “你这个小骚货，老子想动你很久了，今天就成全你！”魔猿咧嘴冷笑，脑袋前倾刚凑到对方面前，脸上的猥琐神色却突然僵住！ 墨绿色的蛇首无声无息升起，恰好挡在两张人脸之间，一双冰冷蛇眸盯着魔猿的脸，蛇信不住吞吐！ 魔猿不屑地道：“你以为老子会怕这一条小东西？” “碧游有多毒你不知道？”蛇姫虽然俏脸憋得有些泛紫，但人却依旧淡定，冷笑道，“猜猜看，是你快还是它快？” 剑拔弩张之际，坐在数丈外的另一个黑影不急不慢地道：“都是自己人，差不多就得了，别忘了这趟我们潜入天奉王朝的任务！” 魔猿喘着粗气沉默了片刻，一把甩开了蛇姫，咧嘴笑道：“那冷嗖嗖的毒蛇有什么好玩的，老子身上这一条滚烫的毒蛇才好玩，敢不敢跟老子找个地方试试？” “我呸！”蛇姫轻揉着自己的脖子，恶狠狠地道，“无耻之极！” “就当你是在赞我了！”魔猿呼的一声重新掠上龛台，闭上眼睛继续盘腿而坐，猥琐笑道，“蛇姫，想通了随时来找老子！” “回去找你娘吧！”蛇姫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领着那条毒蛇往破庙外走去，“杀千刀的混蛋，看见你都觉得恶心！” 这一回，魔猿竟没有再动怒，只是冷眼瞧着蛇姫扭来扭去渐渐走远的背影，脸上悄悄浮现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方才开口劝架的黑影扭头看向魔猿，冷冷地道：“如今四面皆敌，我们也还没和大虫官汇合，你少惹这些破事，否则别怪我贪狼不讲情面，到时在大虫官面前告你一状！” “行，老子就给你和大虫官一个面子！”魔猿耸了耸肩，再次从龛台上跳了下来，也往破庙外走去。 贪狼皱了皱眉，问道：“你去哪？” 魔猿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这里太闷了，老子出去透透气！” 贪狼再次提醒他道：“魔猿，别再去招惹蛇姫！” “行了，别他娘的唠叨了，老子心里有数！”魔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庙外。 “该死的！”贪狼扭头扫了一圈周围一众控虫师，“谁去帮我看着些，别让这两个家伙再偷偷打起来了！” 有个苗条的身影站了起来，用银铃一般的声音回答道：“贪狼大人，让我去吧！” 贪狼想了片刻，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你好像叫什么来着？对了，火鸡！” 女子顿时有些无语，勉强一笑道：“贪狼大人，我是火雀！” “对对对，火雀嘛，差不多，我当然知道！”贪狼连忙招手道，“快去吧，看好他们，别让这两个缺根筋的坏了咱们的大事！还有，看看黑寡妇和夜帝回来没有！” “是！”控虫师火雀连忙追了出去。 蛇姫走出破庙，领着那条名为碧游的毒蛇走到外头的青石地台上抱膝坐了下来，喃喃自语道：“天杀的魔猿，有朝一日别落在我蛇姫的手里，否则有你好看……” 毒蛇游上她的膝盖，不停对着她嘶嘶吐信！ “我知道了！”蛇姫点了点头，“这几天我有些心神不宁，你让你的小伙伴们看着些外头，有什么情况赶紧回来告诉我！” 毒蛇竟然很有灵性地低了低头，爬下蛇姫的身躯后，蜿蜒着消失在前方的荒草丛中！ 蛇姫仰天躺倒在青石地台上，看着头顶上空漆黑天穹里的月亮，没有再说话！ 空气中好像变得更闷热了！ 天穹上出现好几片浓厚的黑云，其中有一片恰好遮住了月亮，几声沉闷的炸雷接连响起！ 蛇姫喃喃地道：“看这样子像是要下大雨了！” “嘿嘿，下雨有什么好怕的？”青石地台后边的一棵茂密大树上，缓缓直起来一个魁梧的身影，“蛇姫，老子知道这破庙的后面有个山洞，要不咱俩一起过去避避雨？” 蛇姫惊得瞬间从青石地台上跳了起来，死死盯住大树上的身影，狠狠骂道：“魔猿，你有完没完？” 魔猿屈膝跳下大树，一步一步向蛇姫逼近，猥琐笑道：“刚才老子都瞅见了，你的碧游小蛇已经走了！没关系，只要你肯跟老子去山洞，老子身上这条滚烫的毒蛇随便给你玩，哈哈哈！” 蛇姫闻言怒极，从腰间抽出一柄三尺长的弯刀向对方扑去，咬牙切齿道：“行啊，老娘把它切了喂蛇！” 第265章 管中窥豹 夜色笼罩下的丛林寂静又阴森，叫不出名字的虫子隐在黑暗各处不住鸣叫，让人听了心里更加发悚。 直到漆黑苍穹上陆续响起沉闷的雷鸣，虫子的叫声才收敛了许多。 戴着弥勒面具的笑佛停下脚步，抬头从枝叶的缝隙间看向天际，喃喃道：“这鬼天气！” 仿佛是回应他似的，一声更大的雷声再度炸响！ 笑佛转身，朝后头唤了一声：“管中！” “在！”一道瘦小的白色身影很快掠到笑佛跟前，“百长！” 笑佛道：“痕迹又没了！” “懂了！”斥号为管中的年轻斥候四处打量，然后直接往前掠出数丈，蹲下来眼睛贴地观察了许久，然后又仔细检查起周围的草堆和灌木。 笑佛问道：“如何？” “百长，再给我点时间！”管中身形一晃，又换了几个方向继续查看。 等待之际，四周突然传来枝叶摇曳的声响，三个身影从不同的方向先后掠了过来，其中一人急步走到笑佛身旁，揖手道：“百长，我们回来了！” 笑佛问道：“铁令山，你们那边有没有新的发现？” 铁令山无奈摇头道：“我们三人分兵三路搜索了近一个时辰，结果线索也是断了！百长，接下来还是得看管中的手段！” 这些年天奉斥候四处征战，陨落者不计其数，眼前的铁令山是笑佛辖下最后一个活着的斥候拾长，这个矮小粗壮的中年男子脸上却是套着一个胖嘟嘟的年画娃娃面具，看上去很是有趣好笑！ 另外二人正是斥候伍长红娘子和队员秋瑟，和管中一样，都是红枫小队的的成员。 如今的红枫小队只剩三人，另外两名成员已经在过往的任务中接连牺牲！ “要下雨了，一旦下雨，那些东夷细作残留在路上的痕迹都会被雨水冲走！”笑佛沉声道，“你们都知道，为了能让其他百长能及时抽身赶往东荒，我可是在他们面前拍了胸脯的，揪不出这些可恨的东夷细作，我没脸去东荒见他们！ “百长放心，这几日我们一直在后面咬得很紧，他们跑不了！”铁令山点头道，“再说了，我们还有管中在，迟早能追上他们！” 笑佛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个白色的身影，不得不点头赞赏道：“这小子在追踪方面的确有他过人的天赋！” 一旁的血娘子插了一嘴：“有个词叫什么来着，管子里面藏了一头豹子什么的，大概说的就是他了！” 秋瑟忍不住笑道：“伍长，那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平时叫你多读书你又不听，现在又出洋相了吧？” 血娘子瞪了秋瑟一眼：“闭嘴！” “行了，别斗嘴了，正事要紧！”笑佛淡淡地道。 斥候拾长铁令山面具下忍着笑，扭头看向那个天赋异禀之人，问道：“管中，找到那些豹子没？” “找到了！”管中从草丛中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伸手指着一个方向，“没看错的话，他们不久前应该是往这边逃了！” “追！” 一有结果，笑佛身影瞬间掠起冲了出去。 后头几人连忙展开身法跟上，陆续消失在丛林深处。 “百长，之前不是传了谍报给刀官吗，他们什么时候能到？”铁令山的声音幽幽般传了回来。 “应该就是这几天了！”笑佛的声音有些低沉，“刀官来不来另说，先做好咱们自己该做的事情！” “那是自然！”铁令山咬牙道，“那几支斥候小队的仇，就由我们几个帮他们报了！” 声音渐渐远去，片刻之后，丛林又归于死寂！ 但这时，夜穹上的雷声却变得越来越密，大雨即将倾盆！ 某棵大树上，突然垂下许多肉眼难辨的丝线，每根丝线的最下端，都倒吊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小东西！ 一个身穿黑衣的婀娜身影突然出现在大树半腰的粗壮横枝上，看着笑佛等人消失的方向，用手背接住了一只从眼前垂落的黑色蜘蛛，冷笑着道：“我的小心肝，你们都瞧见了么，可都是些难缠的家伙呢！” 破空声骤然响起，一道寒光急速射向黑衣女子，后者脸色微变，娇躯一晃隐于树干背面！ 噗～ 一声闷响，树干正面已经多了一柄巴掌长形如短箭的奇怪暗器！ “唷，原来林子里还有其他人，这下可热闹了！”黑衣女子躲在树后，咯咯大笑道，“你是谁啊？” 树林里仍旧一片死寂，没有人接话！ 黑衣女子皱了皱眉头。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距离黑衣女女藏身大树二十丈外的草丛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年轻男子压低了的声音：“朵朵，你说她不会逃了吧？” “我怎么知道？要不，你出去露个脸引诱一下，看她肯不肯出来？”另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随后响起。 年轻男人嗤之以鼻：“我又不傻，我才不出去当靶子呢！” “也是，伍长和我师父都还没到呢，咱们还是苟着点！”年轻女子连连应道，“那家伙养的可是大蜘蛛，忒恶心了，一看就不容小觑！” 这两人，原来正是追风小队的公孙朵朵和段始！ 二人正斗着嘴，右侧十丈外的另一棵大树上突然掠出又一个身影，直接手持弯刀扑到了黑衣女子藏身的大树之后！ “我去，游猎猎那突伙也忒沉不住气了！”公孙朵朵提着弓在草丛中猛地直起了身子，脸上有些目瞪口呆。 “你干嘛呢，快躲好！”段始赶忙拉住她往下按，“伍长说过多少次了，同僚之间要相互称呼斥号，不能叫真名，你又忘了不是？” 公孙朵朵不满地甩开他的手，嚷嚷道：“你刚才还叫我名字呢！” 远处身影一晃，游猎猎从那树上跃下，稳稳落地后，左手刀尖上还戮着一个黑呼呼的大蜘蛛：“行了，你们俩都出来吧，那妖妇已经走了！” “好险！”公孙朵朵领着段始从草丛里钻了出来，“游猎猎你可真行，对方什么来头还不知道呢，就敢这般不顾一切冲过去！” 旁边段始嘟囔道：“花朵，你还不是叫了他的真名？” “哪里有？那是你听错了！”公孙朵朵死口不认，目光落在游猎猎的刀尖上头，顿时吓得一下子蹦了开去，花容失色大声骂道，“游猎猎，你拿的什么鬼东西来吓我？” 游猎猎把刀尖上的东西甩落地上，淡淡地道：“不过就是只毒蜘蛛！” 公孙朵朵扶了扶背后的箭囊，躲得远远的不敢过来，一脸嫌弃地道：“恶心死了！” 游猎猎把右手上的断矢扔向它的主人：“那妖妇的修为应该不低，而且还豢养毒虫，这次我们能吓走她纯属侥幸！” 段矢接住断矢插回腰间：“那我们还追不追？” 游猎猎扭头往笑佛等人离开的方向看去，沉吟了片刻，点头道：“当然要追，可不能让笑佛百长他们中了那个妖妇的道道！” 第266章 偷袭和反偷袭 距离追风小队三人数十丈外，消失的黑色女子从大树下面款款走了出来，仰首看了一眼电闪雷鸣的夜穹，有些懊恼地道：“我还以为碰上了多厉害的天奉斥候，原来不过是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黑暗中有个阴沉的声音响了起来：“黑寡妇，被几个小屁孩摆了一道，你这有些老猫烧须啊！” “你错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叫做黑寡妇的黑衣女子满不在乎地一撩长发，“老娘既是蝉，也是黄雀！” 那阴沉的声音带着三分调侃道：“你不是一只小蜘蛛么？” 黑寡妇风情万种地往大树上瞪了一眼：“你他娘的才小！” “哈哈哈，我的真不小，不信你上来瞅瞅！”高高的树干上倒垂下来一个黑色的影子。 黑寡妇目光一寒，冷笑道：“那你下来给我瞅瞅！” “算了，你这婆娘还是这般开不起玩笑！”影子收起笑意，正色道，“让我出手把他们都杀了吧，正好森林里动物的血我都喝腻了！” “嗯哪！”黑寡妇脸色缓和了一些，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销魂的呻吟道，“夜帝，你我都清楚自己为何要脱离队伍出来单独行动，如今猎物出现，正是你我最好的机会，不是么？” “蜘蛛和蝙蝠都喜欢在夜间捕猎！”倒吊在树上的影子嘿嘿冷笑道，“怎么着，是你先上还是让我先上？” 黑寡妇转身靠在树干上，伸出手指从自己紫黑色的双唇上轻轻滑过：“你先上，要是你死了，我的小蜘蛛们还可以多吃半顿！” “哼，你想得倒美！”树上枝叶一颤，那个倒垂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声音幽幽般从远处传了回来，“你呀，果然还是那个不讲情面的毒妇！” 黑寡妇再次抬头，看着夜穹乌云里面闪烁的电光，喃喃自语道：“我就当你是在赞我了！” 在她身后的黑暗中，突然有尖利的吱吱声急速响起！ 黑寡妇回头看去，柔声安抚道：“别急嘛，先让那只好大喜功的臭蝙蝠得瑟一会！” 那黑暗里又响起了急促的吱吱声，一双拳头般大的黑色兽眸渐渐出现，眸中倒映夜穹闪电，凶悍毕现！ “怕了你了，行，咱们现在就去猎食！”黑寡妇身影一晃，人也瞬间消失不见！ 前方数里，在雷声轰鸣之下，游猎猎三人在树林之中排成一列往前赶路！ “等等！”最后头的公孙朵朵突然停下了脚步，猛地转身死死盯住了身后某处黑暗的角落！ 前方的游猎猎见状，只好与段始一起停了下来，并迅速折返到公孙朵朵身边问道：“花朵，怎么啦？” 公孙朵朵皱眉道：“我方才好像听到了古怪的声音！” 游猎猎与段始对视一眼，各自悄悄摸出了自己的兵器：“在哪？” 公孙朵朵伸手指了指：“在那！” 一只蝙蝠从她所指的地方扑棱着翅膀飞了出来！ 游猎猎松了口气，收回匕首道：“没事，只是一只蝙蝠！” “不好，快趴下！”旁边的段始突然大叫着甩出了两根断矢，随后一手一个把身边两人摁倒在地！ 破空声后，两柄断矢在半空中与什么东西激烈相撞，发出一阵金属交击声时，有火花在黑暗中闪烁了几下！ 噗噗噗～ 数声闷响过后，公孙朵朵身后两丈远的一棵大树上已经钉上了三枚黑呼呼的暗器！ “有敌袭！”公孙朵朵脸色有些苍白，反手抽箭搭在弓上，慢慢瞄准了暗器射来的方向！ 游猎猎伏下身子，对着段始指了指左边，意思是他要从左侧迂回过去反击对方。 段始对着游猎猎点了点头，又从腰上抽出两柄断矢。 游猎猎悄悄离开，从左侧向对手所在的大概方位摸了过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夜间树林太黑了，过了许久，公孙朵朵还是瞅不见敌人的行踪所在！ 段始爬到她的左侧，悄声提醒道：“千万别冒头，对方也是??使暗器的好手！” “晓得了！” 两人又蛰伏了一会，公孙朵朵还是忍不住了，刚想说话，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的右肩上！ 那东西，好像还蠕动了两下！ 公孙朵朵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紧张得半边身子都僵住了，她缓缓扭头看着段始，哭丧着脸问道：“断矢，快帮我瞅瞅，我肩膀上的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段始探头一看，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嘴巴无力张了两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公孙朵朵颤抖着娇躯缓缓扭头，看清楚那东西后，顿时面如土色！ 一只拳头般大小，浑身黑呼呼长满绒毛的大蜘蛛正趴在她的肩膀上，长着利齿的嘴巴突然嚼动了几下！ “妈呀，大蜘蛛啊！”公孙朵被吓得顿时从地上蹦了起来，提起长弓胡乱向那只蜘蛛拍去，“给我走开！” “快趴下——”段始刚想去拉住公孙朵朵，破空之声再度响起，危急之中他只来得及再次扔出手中的断矢，击落对方的暗器后，把蹦个不停的公孙朵朵扑倒在地，“姑奶奶，求你别动了，我身上的断矢没剩几柄了！” “太可怕了，肯定是那个妖妇又回来了！”公孙朵朵惊魂未定。 “没事，只要我们不冒头——”段始与公孙朵朵一同转过身子面向夜穹，然后两人像看见了鬼一样，瞳孔一同收缩！ 头顶周围的树枝上，无声无息垂下来许多大蜘蛛，最近的一只距离二人只有半丈高！ “快跑！”段始心里一寒，拉起公孙朵朵转身就跑！ “黑寡妇，不是说好了，让我先出手吗？”藏身在不远处大树上的夜帝看着两个目标再次暴露，并没有着急发出暗器。 黑暗中传来咯咯般的笑声：“没办法，数里外已经出现了其他斥候的行踪，夜长梦多啊！再说了，我家小黑是真饿了！” 夜帝冷笑着摸出几枚蝙蝠镖，扬手便准备朝地面上的公孙朵朵和段始射出去！ 一道身影快速从树下窜了上来，手中匕首寒光一闪切向夜帝的手腕！ “行啊小子，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我的藏身之所！”夜帝脚下一蹬，身后一对翅膀般的东西向左右张开，身躯竟然凌空飞离大树避开了偷袭！ “想逃？”来人正是游猎猎，只见他双脚踩在大树上借力弹出，再次扑向空中的夜帝。 夜帝扑棱着一对翅膀，冷笑道：“不自量力！” 游猎猎右手持刃，人在半空翻转身躯，一刀劈向对方的胸膛！ 第267章 险象环生 眼看游猎猎手中匕首就要切到自己胸膛，夜帝不慌不忙扬起身后一双肉翅朝前半裹住自己！ “你这对翅膀想挡住我的刀？”游猎猎冷笑一声，匕首划出半道弧光继续劈落！ 夜帝的脸上露出诡异笑容，翅膀边沿突然冒出一对巴掌长的锋利尖刺，交叉封住了游猎猎的匕首！ 游猎猎一愣，想抽回匕首却被那对尖刺箝住！ 夜帝双脚从双翅缝隙中用力蹬出，毫无征兆地踹中游猎猎的胸膛！ 只听见咔嚓一声闷响，游猎猎的肋骨已被踢断，身躯被一股大力击得倒飞向天际，一口鲜血没忍住在半空中喷洒出来！ 在离地面还有三丈高时，夜帝突然一个凌空翻转，双翅展开滑翔而下，落地时脚步踉跄着朝前冲了几步，稳稳把身躯停住！ 他抬头往夜穹上看去，游猎猎的身影已经在空中消失不见，于是嘿嘿笑道：“好小子，中了我一招，竟然还能藏起来，有意思！” 离地十丈高的一棵树干后面，痛得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游猎猎不停地喘着粗气，握着匕首的右手捂住胸前肋骨断掉的位置，左手轻轻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大爷的，这背后长翅膀的怪胎战力竟如此惊人，自己差点连一招都接不住！ “小子，以为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了？”地面上的夜帝收了双翅，口中突然发出一连串尖利古怪的声响。 很快，四周的树木同突然飞出许多黑影，黑影口中发出急速的啾咪声，陆续扑向游猎猎藏身的大树！ “找到你了！”夜帝发出一声狞笑，身影掠出窜上了那棵大树！ 游猎猎一刀把扑棱到自己身前的一只红眼蝙蝠劈成两半，身躯顺着树干滑向地面！ 大树另一侧，夜帝正好掠上了树冠，伸手拉住一根手臂粗的分枝身躯旋了半圈，领着身后无数蝙蝠扑向下坠的游猎猎！ 游猎猎落地时牵动了伤势，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脚步不停疯狂逃命！ 夜帝人在半空，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把蝙蝠镖，甩手便往游猎猎的后背打去！ 游猎猎听风辨位，身躯及时往旁边一滚，堪堪避开了对方的暗器！ 噗噗噗～ 蝙蝠镖尽数没入泥土之中！ 夜帝双翅抬高，两根尖刺一同戳向游猎猎的脑袋！ 嗖～ 有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一枚漆黑难辨的利箭已经射到夜帝身前！ 夜帝的脸色一沉，双刺往前一拢，直接拍飞了那枚长箭！ 在他即将落地之时，又是嗖嗖两箭射来，直接封死了他的退路！ 夜帝心中一寒，只来得及在中箭之前朝一侧翻转身体，堪堪避过了那两枚要命的长箭，很是狼狈地滚落在泥泞的土地上！ 十丈外，刚放三箭的公孙朵朵反手又从身后箭囊里抽出一枚长箭，熟练地搭在弓上！ 旁边的段始一把抱住逃到面前的游猎猎，慌张问道：“你受伤了？” 脸色苍白如纸的游猎猎瘫倒在段始怀中，喘着气道：“断了一根肋骨！” 公孙朵朵闻言，气愤得双眸通红，手上一松，长箭再度破空射向对面的夜帝！ 夜帝左翅一甩，用翅膀上的尖刺砸落长箭，脸色如寒道：“很好，就是你们三个，不自量力想阻拦我们东夷控虫师，真是异想天开！” 公孙朵朵反手抽箭上弓：“断矢，把阿隼带走，我来拦住他！” 身后十丈处黑色身影一晃，突然出现的黑寡妇已经把三人的退路封死：“今晩，你们三个人谁也跑不了！” 轰隆～ 一声巨大雷鸣，大雨由小变大，然后倾盆而下！ 两个人夹击中间三个人，站位呈一直线！很快，五个人身上的衣物都被大雨浇透！ 游猎猎忍受不住胸前的剧痛，终于支持不住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因为大雨的关系，那一群围绕在周围的红眼蝙蝠全都飞走不见，夜帝在雨中咧嘴一笑，露出一对尖长惨白的牙齿，狞笑着重复了一句：“今晩，你们谁也跑不了！” 话音刚落，夜帝右侧百丈远的地方突然响起拉弓声，一道流光比公孙朵朵的长箭更快，陆续切断路径上碰到的所有雨线后，瞬间射到了夜帝跟前！ 夜帝的瞳孔顿时收缩，想避已经晚了，危急之际他只来得及把双翅交叠挡在了胸前！ 那道流光直接势不可挡地破开了两层翅膀，然后在夜帝胸前突然炸开，顿时溅起血雾一片！ 夜帝神色恐惧，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血肉模糊的胸膛，嘴巴一甜哇的一声喷涌出大口鲜血！ 旁边的黑寡妇直接僵在了当场，俏脸惨白！ 全身被雨水浇透的公孙朵朵激动得大叫了起来：“是伍长，咱们的伍长到了！” 段始抱着昏迷的游猎猎跌坐在地上，双眼通红松了一口气！ 百丈外，一人提着鲸骨弓，踩着一地泥泞草屑缓缓走来！ 黑寡妇终于回过神来，转身便往另一个方向逃去！ 厉弦再次搭弓，铁珠化作一道流光瞬间追上了黑寡妇，然后在她左后肩同样炸开！ 黑寡妇的背影在雨幕那头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在地，咬着牙起身，继续头也不回落荒而逃！ 厉弦身后冲出一人，啪的一声打开了一把油纸伞，急步溅起水花冲到了段始和游猎猎面前，举起伞替二人遮住了天上泼洒的雨水，正是追风小队的另一个成员付轻轻！ 付轻轻举着伞蹲下来打量了游猎猎片刻，扭头对厉弦大声道：“伍长，阿隼受伤了！” 另一边，牛大宝也领着凿山小队的四人一起赶了过来！ 厉弦全身被大雨淋透，面无表情地对牛大宝道：“她已被我射伤！” 牛大宝也顾不得擦擦脸上的雨水，神色肃然点头道：“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小队吧！” 厉弦点点头，反手把鲸骨弓背到身后，转身往自己队员的方向走去！ “凿山小队，给我追！”牛大宝率先掠向黑寡妇消失的方向！ 部日固德等人远远看了躺在地上的游猎猎一眼，一个个心中都是无名火起，脚步不停跟上自己的伍长！ 厉弦走到几个队员跟前，低头看着昏迷的游猎猎，哑声问道：“阿隼的伤势如何？” 段始低声回答道：“断了肋骨，不过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厉弦点点头，蹲下来道：“把他交给我，你和龙卷马上去找个能避雨的地方！” “是，伍长！”段始轻轻把游猎猎交到厉弦手中，伸手擦了擦通红的眼睛，“龙卷，我们走！” “伍长，伞给你！”赵轻轻把手上雨伞递给了厉弦，转身追了上去。 数丈外，公孙朵朵手中长弓无力下垂，神色黯然！ 厉弦一手打伞，一手扶着游猎猎的身躯，扭头冷冷地对几丈外的公孙朵朵道：“这就是我们斥候的战场，就是这么残酷，怎么，你怕了？” 第268章 逼供 公孙朵朵伸手擦去脸上的雨水，倔强应道：“伍长，我没害怕！” “行，那个长着翅膀的家伙还有一口气，你现在就去逼供，在他死之前看能不能问出一点有用的信息！”厉弦吩咐道，“怎么逼供，以前教过你们的！” 公孙朵朵顿时呆住！ 厉弦见状，没好气地道：“或者你过来照顾阿隼，我去？” 公孙朵朵咬牙道：“伍长，我去！” 厉弦点点头：“那你倒是快点啊，再不去问，他就死了！” 公孙朵朵脸色苍白，反手取箭搭在弓上拉了个半满，踩着一地的泥泞走到夜帝面前，挽弓对准对方的胸膛，颤声问道：“你……你是谁？” 胸膛血肉模糊的夜帝嘿嘿笑了，露出满嘴的污血：“你猜？” 公孙朵朵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厉弦！ 厉弦有些无语，沉声道：“射他大腿！” “吓？”公孙朵朵有点懵住。 厉弦扭头冲她吼道：“射他大腿！” 公孙朵朵娇躯一震手一松，长箭嗖的一下钉入夜帝的左大腿中！ “啊！”夜帝发出一声惨叫，扭头恶狠狠地盯住了公孙朵朵，“你个小贱人！” “阿隼的肋骨就是他弄断的，怎么，你还不忍心射他了？”厉弦开口嘲讽道，“像你这样子逼供，要问到猴年马月？你也好意思叫刀官师父？马小刀可没这么怂的徒弟！” 公孙朵朵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反手抽箭搭弓，在夜帝的右大腿上又补了一箭！ “我去你大爷的！”夜帝痛得五官狰狞，泼口大骂道，“小贱人，你比那黑寡妇还毒！” 公孙朵朵抽箭上弓，想了想，直接瞄准了对方的胯下，面无表情地道：“最后一次，姓名？” 不远处，厉弦隔着雨幕看了一眼那个杀气腾腾的纤细身影，收回目光咧嘴一笑：“你这样，才勉强像是马小刀的徒弟！” “别射那里，我说我说！”夜帝脸上的凶狠一扫而空，懊恼地道，“老子叫夜帝，是东夷的虫官！” 公孙朵朵冷着脸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潜入了天奉境内？” 夜帝胸前伤口被雨水浇湿，加上腿上的两箭，痛得他几乎五官移位：“我们一共来了三十五人，不过在前些天和你们天奉斥候缠斗时已经死了七八个了！” 公孙朵朵继续问道：“剩下的人藏在哪里，都什么修为？” 夜帝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算上我和刚才逃走的黑寡妇，一共有五个虫官，另外还有一个大虫官，其他的都是普通的控虫师！除了大虫官，其余人都在东北方向八里外的一个破庙里！” 不远处，游猎猎被痛醒，挣扎着在泥泞中坐了起来：“伍……伍长！” 厉弦在唇边竖起一指对着游猎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把伞塞到他的手中，起身后转向公孙朵朵和夜帝，悄悄反手取下了背后的鲸骨弓！ 那一边，公孙朵朵见对方有回必答，手中弓箭便不自觉垂低了一些，没有再指向夜帝的要害：“还有一个问题，说一说你们那个大虫官，到底是什么来头？” “好，我说——”濒死的夜帝突然发难，双翅一拢在地上弹起，举着翅上尖刺捅向公孙朵朵！ 一道流光撕破风雨电闪而至，瞬间从那破烂的双翅中间穿过，直接没入夜帝胸膛后再度炸开，一声惨叫声过后，鲜血溅了公孙朵朵一脸！ 公孙朵朵心有余悸地看着夜帝的身躯向后倒去，啪的一声砸在泥水之中，脸上生气渐渐流失！ 她缓缓回头，数丈外，厉弦手持鲸骨弓肃然而立！ “就算是面对垂死之敌，也不要放下你的戒备！”厉弦反手把鲸骨弓挂到身后，转身横抱起游猎猎的身躯，淡淡地道，“发什么呆，还不过来帮忙撑伞？” 公孙朵朵身躯一颤回过神来，连忙背好自己的弓箭跑了回来，接过游猎猎手中的雨伞遮住了身旁二人！ “伍长，要不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的！”游猎猎挣扎着想站起来。 “别动！”厉弦沉声喝止，“等付轻轻回来检查了再说！” 三人在雨中等了一会，便看见段始和付轻轻从东边一起冲了回来！ 厉弦把游猎猎交到付轻轻手上，问道：“如何？” 段始擦去脸上雨水，喘着粗气回答道：“伍长，往东二里地有一处背风的崖壁，底下向里倾斜颇深，雨水也浇不进去，环境还算干燥！” 厉弦点头道：“你们先带阿隼过去，付轻轻，他身上的伤就交给你负责了！” “好！”付轻轻抱起游猎猎就走，段始抬脚继续跟上。 公孙朵朵跑出两步后扭头问道：“伍长，你呢？” “我去看看有没有战利品！”厉弦转身走向夜帝的尸体。 公孙朵朵连忙跟了过来：“我和伍长一起去！” “你先去帮断矢把暗器捡一下，然后再过来找我！”厉弦没有拒绝。 “好！” 两人分头行动，公孙朵朵很快便拿着三柄断矢走了回来。 厉弦正蹲在夜帝的尸体旁边，动手拆着夜帝身后的翅膀，扯出来一看，原来翅膀是被一些金属固件固定在腰部的！ “我还以为这世上真有背后长着翅膀的怪物，原来都是假的！”厉弦冷笑着扔掉那对破烂的翅膀，“什么东夷虫官，也不过如此！” 公孙朵朵默默听着，没敢接话！ 厉弦从夜帝腰侧挂着的皮袋中掏出来几个小小的瓶罐，没细看全塞入自己怀中，然后又掂起几个蝙蝠飞镖仔细打量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伍长，有什么不妥么？”公孙朵朵小声问道。 厉弦神色肃然地吐出了两个字：“有毒！” 公孙朵朵愣了一下，低声道：“还好，我们都没有中他的毒镖！” 厉弦把毒镖一同纳入怀中，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颗鸽蛋大小泛着绿光的奇怪珠子，堪堪照亮了眼前丈半的地方：“走吧，去找他们汇合！” “伍长等等我！”公孙朵朵好奇地瞅着他手里的珠子，“这是什么？” “明月珠！”厉弦扭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想要？” 公孙朵朵点点头，又摇摇头。 “给你！”厉弦把珠子抛给了她。 “伍长，真的么？”公孙朵朵接住珠子后举在身前照着前路，脸露喜色道，“这珠子真漂亮！” 厉弦淡淡道：“刚才逼供你表现不错，就当是奖励了！” 公孙朵朵愣了一下，小声道：“我还以为伍长怪我来着！” “怪你作甚！”厉弦抬头看着前方漆黑的雨夜，喃喃地道，“我刚进度望府的时候，表现其实跟你差不多！” “伍长，真的假的？” “人总是要经历过才会成长的！” 两人冒着雨摸黑前行，好不容易才找到段始口中所说的那堵崖壁，发现游猎猎已经被安顿在里面最干燥的地方。 “伍长回来了！” 厉弦扭头看了游猎猎一眼：“龙卷，阿隼的伤……” 付轻轻赶紧上前禀报：“没有大碍，断掉的肋骨我已经给他接好了，也没有伤到脏腑，接下来就是休养了！” 厉弦松了一口气，扭头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默言不语。 一旁的公孙朵朵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厉弦回过神来，开口吩咐道：“大家的衣物都被淋湿了，看看周围有没有干燥的木柴，生一堆篝火吧！” 段始抬头看了厉弦一眼：“伍长，怕不怕被敌人发现我们的行踪？” 公孙朵朵连忙道：“伍长，不用生火，我能坚持住！” “也不全是为你，咱们有伤员，不能让他的体温过低，所以要生火！”厉弦沉默了一会，冷笑道，“要是有敌人敢过来再好不过，你们的伍长我正窝了一肚子火没处撒呢！” “伍长，我现在就去找木柴！”段始赶紧找木柴去了。 “我也去！”公孙朵朵追了过去，“断矢你等等我，你的暗器我捡回来了，还你！” 付轻轻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进入沉睡状态的游猎猎，轻轻走到厉弦身旁道：“伍长，我们要不要去支援凿山小队？” 厉弦摇头道：“龙卷，有些时候，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同僚，蛮牛的实力并不在我之下！” 付轻轻愣了一下，点头道：“伍长，我懂了！” 第269章 追捕黑寡妇 雷声轰隆，雨势越来越大！ 身材纤细的黑影在树林中头也不回飞奔逃命，另一个身躯魁梧的男子在后方十丈远的地方咬住狂追！ “给我停下！”牛大宝气势如牛，冲着前面的黑影怒声吼道。 在牛大宝身后二十丈远，凿山小队的四人硬着头皮拼命追赶，四人看着前头身法迅猛的伍长，眼睛里都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伍长背着这么重的巨刃和铜盾，还能跑得如此之快？”部日固德的脚力已是四人中最快，此刻看着前头一骑绝尘的伍长，心里不得不写了个‘服’字！ 紧跟在部日固德身后的是黑老六，边擦着脸上的雨水边撒腿狂奔：“兔牙你认真点，别把人跟丢了！” 部日固德脸上堆满了要哭的表情：“我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追不上就是追不上啊！” 旁边的赵柔柔忍不住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行了行了，你们都省点力气吧，再说个不停，伍长的后脑勺你们都瞧不着了！” 何冬趋着三人斗嘴之际脚下发力冲到了最前头：“你们仨到底行不行啊？” 部日固德一愣，再次咬牙反超：“冬瓜你别趋虚而入啊！” 旁边的黑老六突然嗖的一下又跑到了部日固德的前面：“懒得理你们，我先上去了！” 漆黑的苍穹上不时亮起一道道闪电，堪堪照亮了漫天的雨水和眼前昏暗的树林！ 正追逐中，黑寡妇的身影突然在前面消失不见！ 牛大宝愣了一下，脚下骤然停住，一边缓缓调整自己的呼吸，一边神色戒备悄然四顾！ 劲风突然从左边袭来，黑寡妇竟然停下来暗中出手伏击牛大宝，纤细的长腿狠狠朝着牛大宝扫了过来：“破斥候，烂斥候，老娘让你们追！” “妖妇，束手就擒吧！”牛大宝铜盾一移挡在了身前，沉声喝道，“你逃不掉的！” 黑寡妇反应极快，在脚掌即将砸中铜盾之时硬生生在半空转身，双足在铜盾上一点，娇躯反向弹了出去：“你捉得着我再说！” 牛大宝预判对方的落位，身躯前冲右手握拳砸向黑寡妇的后背！ 黑寡妇人在半空，瞥见凿山小队其余四人已经赶到数丈外，纤细的身躯再度凌空翻转，双手交叉成爪向牛大宝的拳头撕去！ 夜穹上有电光闪过，对方指上套着的黑色长爪竟泛起黑色的金属光芒！ 牛大宝心中一寒，硬生生收住自己的拳头，左手铜盾横封了上去！ 一阵尖利刺耳的金属声音响起，火光四溅之后，黑寡妇的利爪竟在牛大宝的铜盾上留下交叉八道白色的划痕！ 这两爪，要是正正落在牛大宝的拳头上，他的拳头就废了！ “小伍长，老娘不奉陪了！”黑寡妇的身影往后倒掠，在树丛中数度跃起，人已经逃出十数丈外！ 牛大宝转身攒劲，直接把手中的铜盾旋转着甩了出去！ 铜盾呼啸着砸入前方的黑暗之中，随后便响起一声惨叫，黑寡妇恶狠狠的声音充满怨恨般传了回来：“小伍长，够狠的，这一下我记住了！” 牛大宝缓缓前行，在一棵大树上抽出铜盾，看见上面沾了不少血迹，冷笑一声道：“逃慢些，把你切成两半！” 身后呼呼声响起，凿山四子陆续赶到！ 牛大宝收了铜盾，蹲下来仔细查看了一会身前断折的灌木草叶，伸手沾了沾滴落在树叶上的血迹，沉声吩咐道：“就算只为了阿隼，也绝不能让她跑掉！” “是！”部日固德等四人异口同声应道，继续向着目标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前方三里，连成一片的岩石山体挡住了去路，黑寡妇右手捂着左后肩的伤口，踉踉跄跄奔逃到了此地，才发现前面已经无路可走了！ 天穹一道长长的电光闪过，照出了岩石山体上一条两丈宽度达到十数丈的大裂缝，沮丧的黑寡妇重新燃起希望，一头便扎进了裂缝之中！ 先后被厉弦的爆裂珠和牛大宝的铜盾所伤，黑寡妇的肩膀上鲜血涌个不停，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她回头看了裂缝外面一眼，咬牙开始把手掌上沾到的血迹不停甩到裂缝周围的山体之上！ 过了片刻，外头的雨夜中便涌来了半丈多高的蛛潮，密密麻麻的蛛潮中间还拱起了诡异的一大块，成百上千的黑蜘蛛像是在簇拥着什么东西哗啦啦涌到了黑寡妇的周围！ 黑寡妇一边转身往里走，一边把手上的鲜血继续甩往四周的岩壁，身后的蛛潮像疯了一般冲了过去，快速在沾有血迹的地方横七竖八吐起了毒丝！ “我看你们还敢不敢追进来！” 没过多久，整条山体裂缝就被密密麻麻的蛛丝遮挡，变成了一个活脱脱的盘丝洞！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五道身影嗖嗖嗖地出现在山体裂缝之前！ 部日固德的身上不停往下滴着雨水，喘着气道：“伍长，那妖妇应该是躲到里面去了！” 何冬看了裂缝里面一眼，建议道：“伍长，这些蛛丝怕是有毒，我们继续追吗？要是不追，里面还有其它出口的话，人就逃掉了！” 赵柔柔看着那一只只垂在半空中拳头般大小的黑蜘蛛，俏脸苍白地道：“前路都被毒蜘蛛封死了，我们要如何通过？” 牛大宝死死盯着那布满毒蛛的入口，沉默片刻后，口中才吐出一句：“六子！” 黑老六上前应道：“伍长！” 牛大宝只沉声说了一个字：“火！” 凿山小队的四人瞬间会意，黑老六从怀里掏出密封的火折子，尝试了数次后终于点着了那些蛛丝！ 火苗很快在蛛丝与蛛丝之间呈燎原之势，那些模样狰狞的黑蜘蛛被大火烧得连连发出尖利的惨叫后开始向四周疯狂逃窜，爬得慢些的瞬间被大火点燃，发出噼哩啪啦般的炸响！ 一股奇异的臭肉味道从山体裂缝里面往外弥漫！ 大火过后，拦在入口的蛛丝都被清理干净，地上躺满了一具具焦黑发臭的蜘蛛尸体！ 赵柔柔闻到臭味实在受不了，跑到一边蹲下身子大声干呕起来！ 牛大宝扭头看了她一眼，无奈摇头，率先抬脚走进了裂缝之中！ 五人陆续跟上，越往里走空间就变得越窄，从刚进来时的两丈宽慢慢缩窄到了一丈左右！ 黑老六保护伍长心切，从腰间抽出黑尺走到了牛大宝的前头：“伍长，这里面有风，尽头可能真的有别的出口！” 牛大宝皱眉道：“六子，别着急，小心有埋伏！” “伍长，快退！”牛大宝话音刚落，前面的黑老六突然大喝了一声，挥舞着手中黑尺往后急速倒退！ 叮叮叮～ 黑暗中火花四溅，有金属交击声在黑老六身前不断响起！ “不好——”黑老六的身躯突然一滞，不停地喘气道，“伍长，我好像中暗器了！” 第270章 交换条件 牛大宝疾冲向前，反手抽出巨刃裂陨插在自己和黑老六身前，蹲下来沉声吼道：“都在我身后站成一线！” 身后几人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站位！ 叮叮叮～ 金属交击声再次响起，对方的暗器尽数射在裂陨上面，火花四溅之际，被反弹得四处乱飞！ “唷，好大的一柄剑！”对面的黑暗中传来了黑寡妇愤恨的声音，“竟敢放火烧老娘的宝贝，老娘跟你们天奉斥候不共戴天！有不怕死的，再往前走一步看看！” 牛大宝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扭头关切问道：“六子，身体哪里中了暗器？” 黑老六身躯踉跄了几下没站稳，向后倒在了部日固德和何冬的怀中：“右边肩膀，好像是飞针，伤口有点发麻了！” 牛大宝闻言一怔：“那针有毒！” 对面的黑寡妇咯咯咯笑了几声后，柔声道：“不错，针上的毒和我的名字一样，都叫黑寡妇呢，一炷香内若无我独门调配的解药，他就会全身发黑溃烂而死！” 赵柔柔在队伍后面被黑寡妇的话吓的娇躯一震，连摸带爬冲到何冬旁边，伸手接过黑老六的身躯后颤声道：“六子，我需要看看你的伤口！” 黑老六强忍着痛苦点头道：“我怀里……有火折子……” 部日固德利索地从他怀里掏出火折子，打开吹燃后凑到黑老六跟前！ 叮叮叮～ 远处的黑寡妇再次出手，不过还是隔靴搔痒无功而返：“行行行，有大宝剑就是好！” 黑老六的脸上布满了黄豆大小的汗珠，神情看上去痛苦之极，咬牙道：“我现在……半边身子都麻了……” 赵柔柔赶紧从自己腰间布囊里掏出一个小皮袋摊在地上：“冬瓜，把他肩膀上的衣服扒下来！” 何冬连忙照做，褪掉黑老六的衣物后三人马上看到了伤口，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黑老六的半个肩膀已经发黑，中间还肿起了一个指头般大小的黯红色小肉包，肉包中心是一个鲜红的血点！ “赵柔柔你别怕，拾长已经教过你了，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赵柔柔一边自言自语给自己打着气，一边摊开旁边地上的小皮袋，右手从里面抽出三支三寸长的银针，“我要用银针封住六子伤口周围的穴位，阻止毒素往他身体其它部位扩散，六子你别乱动！” 黑老六艰难点头：“你尽管施针，我相信你！” “要是拾长在就好了，她肯定比我更有把握！”赵柔柔神色有些慌乱，伸出左手食中二指从右手上夹起一根银针后，突然犹豫了起来！ 牛大宝一手扶着裂陨，没有回头：“流云，拾长不在，你要相信自己！” “伍长说得对，我是赵柔柔，我一定可以的！”赵柔柔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后目光慢慢变得坚定，左手闪电般刺出，银针在黑老六肩膀伤口对下两寸的地方没入过半！ 随后是第二针！ 第三针！ 三针刺完，赵柔柔右手再次从小皮袋中抽出一把银针，一根根转换到左手后再次接连插入黑老六伤口周围的皮肉之中，手势快如闪电，直看得旁边几人眼花缭乱！ 如此这般，赵柔柔一共给黑老六施了十六针，密密麻麻布满了黑老六的肩膀！ 对面的黑寡妇似是察觉到这边的状况，有些惊讶地道：“唷，你们当中竟然还有会医术的斥候呢，老娘倒是没想到啊！” 赵柔柔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对黑老六道：“毒已经暂时封住，我现在要帮你把体内的那枚毒针弄出来！” 嘴唇泛黑的黑老六意识已经接近模糊，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 赵柔柔从小皮袋中摸出一块黑色的小石头，把它悬在了黑老六伤口上方两寸处！ 何冬疑惑地道：“这是什么东西！” 赵柔柔随口回答道：“拾长给的磁石，是她从万仞雪宗带下来的，能吸附铁器！” 话音刚落，一枚黑色的毒针竟神奇地从黑老六的伤口中冒了出来，铮的一声粘在了那块磁石上面！ 部日固德眼睛一亮，惊讶地道：“这也太神奇了！” 赵柔柔掏出一块手绢把磁石连同毒针包在一起后又缠了几圈，小心翼翼塞入到小皮袋里：“伍长，我只是暂时阻止了毒素扩散，要救六子，还得靠黑寡妇的解药才行！” “我知道了！”牛大宝躲在裂陨之后，向着对面沉声道，“黑寡妇，你我做个交易吧！” “想让老娘给你们解药是吧？”黑寡妇咯咯笑道，“也不是不行，除非你们答应放老娘走！” 牛大宝思索了片刻，咬牙道：“可以，留下解药，我放你离开！” 黑寡妇收敛了笑声：“可是老娘一个妇道人家，怕你们出尔反尔！再说了，你方才在树林里偷袭老娘的那一下又怎么算？” 牛大宝冷笑道：“那你想怎样？” “我黑寡妇一向记仇，总不能便宜了你们！”黑寡妇冷冷道，“老娘身上一共有两种解药，一种能药到毒除，第二种只能保你的同伴多撑三天不死！” 牛大宝沉声道：“我们要第一种！” “人长得丑想得却美，老娘要是把第一种给了你们，你们再出尔反尔，我不是就死定了！”黑寡妇冷笑道，“所以，我只能给你们第二种解药！” 牛大宝怒吼道：“不可能！” 黑寡妇幽幽叹息了一声道：“不答应，老娘现在就把两种解药都毁掉，你们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牛大宝握紧拳头，沉默不语。 黑寡妇隐在黑暗中咯咯笑道：“或者你们可以试试再冲过来杀了老娘夺取解药，可是老娘要提醒你们，老娘手上可还有不少毒针！” 赵柔柔想了想，低声劝道：“伍长，要是她真狗急跳墙把两种解药都毁了，六子就没救了！就按她说的办吧，三天时间，应该能撑到我们到东荒郡，拾长或郝前辈肯定会有办法的！” 黑寡妇笑道：“小姑娘说得好，所以请开始你们的最终选择吧！” 牛大宝沉声道：“把第二种解药留下，你马上滚蛋！” “成交！” 呼的一声，对面的黑暗中飞来一物落在裂陨旁边的地上，是一个黑色的小瓷瓶！ 不远处身影一晃，黑寡妇已经逃往裂缝更深处：“各位，毒针无眼，可千万别再来追老娘了，后会无期！” 牛大宝很是憋屈，狠狠一拳砸在裂陨身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第271章 原来你才是黄雀 嗤啦～ 一道极长的闪电在漫天的雨水中蜿蜒劈下，瞬间照亮了整片密林！ 黑寡妇脸色苍白得看不见半点血色，蜷缩在一棵丈余宽的参天古木下，边避雨边从身上撕下长长的布条，开始忍着痛包扎自己左后肩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十丈以外的另一棵大树上人影一晃，一个带着斥候面具的男子脚尖轻轻落在树上，腰间一柄嵌着宝石的带鞘短刀在雷电的光照下泛着五彩光芒！ 黑寡妇瞳孔猛地收缩，身躯僵在树下，抬头死死盯住了这个不速之客！ “同一个地方受了两次重创，竟然还有力气逃到这里！”年轻斥候赞赏地拍了拍手道，“东夷虫官的确了不起！” 黑寡妇冷笑问道：“你也是天奉斥候？” 年轻斥候点头：“你好，我叫马小刀！” “马小刀？”黑寡妇低声默念着这个名字，感觉似乎在哪里听过，片刻之后娇躯一震，失声道，“你就是天奉王朝度望府那个新晋的北府千侯官马小刀？” 马小刀咧嘴一笑：“好像是的！” “可真是如雷贯耳！”黑寡妇皱眉道，“你跟了老娘多久了？” “也不算很久，就在你跟那个小蝙蝠争着谁先出手的时候！”马小刀淡淡道，“别老娘老娘地占我的便宜，咱俩不熟！” 黑寡妇顿时哑然，片刻以后，神色有些恨恨地道：“原来你才是黄雀！ 马小刀耸了耸肩，点头道：“我就当你是赞我了！” 黑寡妇的脸色更难看了！ 马小刀从树上一跃而下，双脚重重地砸在地上泥水四溅，然后缓缓走向黑寡妇！ “跟了老娘这么久，直到现在才出手！”黑寡妇神色阴冷地盯着马小刀走近，冷笑一声道，“方才你的同僚身陷险境，你也忍得住不出手相救，看来天奉王朝北府的千侯官也不过如此！” “省点力气吧黑寡妇，挑拨离间没有用！”马小刀在距离黑寡妇三丈外停下了脚步，“我不出手，是因为相信他们的能力，除非他们真到了生死关头，我才会出手介入！” 黑寡妇嘿嘿笑道：“那个使黑尺的小斥候中了老娘的毒针，这不算他的生死关头？” 马小刀摇了摇头道：“不算吧，因为你的身上还有解药，而我已经追到这里了！” “想杀老娘夺取解药，可没那么容易！”黑寡妇沉声道。 马小刀任凭大雨浇身，左手反握住腰间杀鹿宝刀的刀柄，抬头看着黑寡妇身后那棵参天古树茂密的树冠，不断有雨水浇在他的脸上，然后顺着他刀削般的下巴淌下：“你这般自信，是因为它么？” 黑寡妇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小黑，动手！” 枝叶晃动，一团巨大的黑影从树冠中一跃而出，向着地面上的马小刀扑了下来！ 竟是一只躯体足有磨盘大小长满绒毛的巨大黑蜘蛛！ 铮～ 杀鹿宝刀瞬间出鞘，马小刀后撤一步，左手短刀幻化出一道刀影瞬间劈在了巨蛛的两条前腿上，顿时火光四溅！ 一招之下，以马小刀小宗师的实力，杀鹿宝刀竟然没能砍断它锋利的长腿！ 黑寡妇扶着身后大树挣扎起身，冲着巨蛛吼道：“给老娘杀了他！” 巨蛛落地后几乎与马小刀同高，八支锋利如刃的带毛长脚接连快速扎向马小刀！ 马小刀飘零步法使到极致，身躯化作一溜溜的残影在八支丈余长的蜘蛛脚下穿行躲避！ 黑寡妇咯咯笑道：“马小刀，老娘劝你还是别白废力气了，小黑可是老娘历尽千辛万苦在食人大森林深处驯服的八百年蛛王，它的皮革不但坚韧如铁，身上携带的毒更是厉害无比，你输定了！” “坚韧如铁？”马小刀咧嘴一笑，身形从巨蛛腹下仰天倒滑而过，双手擎刀插入它的腹部，利用身体前滑的惯性拖刀划出了一个巨大伤口，一大团黑绿色的内脏顿时从巨蛛腹部倾泄而下，和地上的泥水混在一起腥臭难闻！ 巨蛛发出一声尖长凄厉的惨叫！ 马小刀翻身掠到蛛首上空，还是双手擎刀狠狠钉入巨蛛的后颈，直没入柄！ “不——”黑寡妇神色顿时变得绝望，目光变得狰狞无比，“马小刀，你敢杀我的小黑，你不得好死！” 巨蛛一边惨叫着，一边像疯了一般在原地剧烈挣扎不停！ 马小刀松开杀鹿宝刀掠回地面，伸手擦去脸上雨水，却发现左手手臂上传来一阵灼痛，他愣了一下举起手臂看了一眼，脸上变得有些凝重！ 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一滴蛛血，竟然灼穿了马小刀的衣服，直接在他的手臂上烫烧出一个指头般大小的黯红色伤疤，疼痛难忍！ 黑寡妇在大树下见他神情有异，打量了片刻，脸上很快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马小刀，你不会是被小黑的毒血溅到了吧？哈哈哈，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马小刀用雨水冲去残留在手臂上的蛛血，心里已经沉了下去！ “看来是真的了！”黑寡妇一脸的狞笑，“马小刀，你知道吗，你摊上大事了！” 马小刀咬牙忍着那锥心的灼痛，一步步走向黑寡妇，身上渐渐散发出逼人的杀气：“很好笑？” 黑寡妇的眼眸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恐惧的神色，娇躯后退之际双手一扬，十数枚毒针向着马小刀激射而去！ 马小刀滑出双刃，叮叮当当把所有毒针尽数击飞后，双刃离手甩出，各自把黑寡妇的一双手掌钉死在身后的古树上！ “啊！”黑寡妇发出一声惨叫，娇躯痛得颤抖不已：“马小刀，你不得好死！” 马小刀在黑寡妇身前停下脚步，咬牙道：“解药！” 黑寡妇抬头怨恨地瞪着他，装疯卖傻道：“什么解药？” 马小刀皱着眉头，举起左臂上的伤口，一字一字道：“你伤我同僚的毒针解药，还有这毒蛛血的解药！” 黑寡妇咯咯笑着摇头：“老娘不懂你在说什么？” 马小刀脸色肃然，伸手摁在钉着黑寡妇右手掌的玄牝刀柄上，缓缓用力！ “啊！”黑寡妇痛得花枝乱颤，“你快住手，老娘说还不行吗！” 马小刀冷笑着，用力把玄牝摁没至柄！ 黑寡妇痛得差点没晕死过去！ 马小刀松手退了一步，从身上撕下一条布条在手臂伤口上缠了几圈！ 黑寡妇幽幽醒转，惨笑道：“马小刀，你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天奉王朝的北府千侯官，果然是有一些手段的！” 马小刀冷冷看着她道：“再废话，右手雀舌刃再来一遍！” 黑寡妇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垂首咬牙道：“毒针的解药就在老娘的怀里，但小黑的毒老娘没有解药！” 马小刀怔了一下，转身回到巨蛛尸体上抽出杀鹿宝刀，一步步回到黑寡妇身旁，把沾在刀刃上的毒蛛血滴落在她那左后肩的伤口上，冷冷地道：“我不信！” “啊！”黑寡妇身躯痛得剧烈抖动起来，“马小刀，你他娘的就是一个恶魔啊！” “我就当你是在赞我了！”马小刀把杀鹿宝刀在黑寡妇的衣物上擦拭干净后收入鞘中，伸手把她右手掌的雀舌也钉没入柄！ 黑寡妇痛得翻了白眼，豆大的冷汗布满苍白的额头：“小黑的毒只有食人大森林深处的紫花地莲才能解，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之后找不到那紫花地莲，就算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马小刀闻言不禁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很好，再给我说说你们那个大虫官！” 第272章 父女 半夜丑时，雷声闪电总算是消停了不少，但雨势却没有一丁点要变小的迹象！ 所幸眼前这棵参天古木树冠上的枝叶异常茂密，遮挡了大半的风雨，所以落在马小刀与黑寡妇身上的雨水其实不多！ 明月珠嵌在古树一丈高的凹处，幽幽绿光堪堪照亮了两人所在的区域。 “毒针的解药给你了，关于大虫官的情报我也全部告诉了你！”黑寡妇虚弱地靠在古树上，因为失血过多和毒蛛血直接从肩后伤口入侵体内的原因，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片死灰，“要杀要剐，赶紧动手！” 马小刀神色平静，笑道：“不自称老娘了？” 黑寡妇冷冷瞅了他一眼：“很好笑？” 马小刀点头道：“真记仇！” 黑寡妇背靠古树，闭上双眼道：“你我之间只有死仇，不死不休！” 马小刀又笑了笑，趁着黑寡妇不注意，突然闪电般出手拔走了插在她双掌上的玄牝与雀舌，然后收回到自己手腕的皮套之中！ “你大爷的马小刀！”黑寡妇痛得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晕死过去！ 马小刀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小瓶，轻轻放在她身旁地上：“这是止血散！” 黑寡妇闻言顿时呆住：“什么？” 马小刀笑笑起身，从古树上取回明月珠收入怀里，转身潇洒离开：“从这里往东走大概十天的脚程，就是我天奉与食人大森林交界的边境，能不能出去看你自己的本事！不过我要警告你，路上你要是胆敢再害我天奉任何一人性命，就算是打到东夷都城，我马小刀也会找到你把你挫骨扬灰，你记住了！” 黑寡妇看着他的背影，忍着痛狠狠问道：“马小刀，你果真不杀我？” “你流了那么多血，早就没了半条命，如今又跟我一样中了蛛血之毒，能不能撑过半月活下来都很难说，我又何必多此一举？”马小刀停下脚步，回头咧嘴一笑，“有了解药，我同僚就不用死，这也是我肯放过你的其中一个原因！” 马小刀顿了顿，接着又道：“黑寡妇，你要是真的命大活了下来，回到东夷记得好好宣扬我们天奉斥候的厉害，尤其是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千侯官的厉害！告诉东夷人，以后别再这般不自量力闯入我天奉境内瞎捣乱了！” 黑寡妇差点被马小刀这番话气死：“马小刀你别得瑟，我就在食人大森林等你，到时一定取你狗命！” 马小刀收起笑容，冷冷盯着她，身上杀气再度涌出：“黑寡妇，你真以为我不杀女人？” 黑寡妇娇躯一震，拖着一双血肉模糊的手掌慌忙往后退去！ 马小刀突然哈哈大笑，转身就走：“记得给我留一株紫花地莲！” 黑寡妇看着那个不可一世的背影逐渐远去，目光又落在身旁那个小瓶子上面，脸上有了一刹那的恍惚，回过神后娇躯一震，喃喃自语道：“这家伙不会给我留了瓶毒药吧？” 拿起来打开一看，还真他娘的是一瓶止血散！ 有了止血散，黑寡妇肩后和手掌上的伤口都止住了出血，只是毒蛛血入了体内，那种锥心的疼痛会一直伴随着自己，除非自己在半月之内能到达食人大森林找到紫花地莲！ 黑寡妇胡思乱想了一会，渐渐地被一阵困意侵袭，迷迷糊糊之间，耳中似乎听到了一阵吱吱吱吱的古怪声响！ 黑寡妇顿时惊醒，努力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后顿时面如死灰！ 铺天盖地的老鼠正如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向着她涌了过来，把她团团围在了古树脚下！ 鼠潮一分，一个披着连帽黑袍的身影挟着滔天的压迫之力，淋着大雨缓缓向着黑寡妇走了过来！ 黑寡妇神色极度惊惧，失声喊道：“大……大虫官？” 黑袍人顺着鼠潮让出来的泥泞小路一直走到黑寡妇身前两丈外，上下打量了她许久，嘿嘿笑道：“看来你吃了不少苦头？” 黑寡妇的心情渐渐平复，脸上的恐惧也慢慢褪去，面无表情地道：“大虫官这是来清理门户的？” 一只巨鼠三两下爬上了大虫官的肩膀，吱吱吱地叫个不停。 大虫官俯下身子死死盯着黑寡妇，沉声问道：“我的底细，你都透露给那姓马的了？” 黑寡妇冷笑道：“是又怎样？” 大虫官身上散发的压迫之力更加浓烈：“真不怕我杀了你？” “怕！怎么不怕？我都怕死了！”脸色苍白的黑寡妇双眸变得黯淡无光，无力笑道，“娘亲和大哥不就是这样死在你手上的么，我的好爹爹！” 大虫官身躯一僵，许久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东夷虫官在外行走，需做到六亲不认，你别叫我爹，叫我大虫官！” 黑寡妇冷笑一声，干脆闭上了双眼：“你动手吧！” 大虫官直起身子退了两步，转身看着大雨倾盆的漆黑苍穹：“如果我不出现，你是不是就不顾破庙里的一众同僚，自己一人回东夷去了？” 黑寡妇没有睁眼：“请大虫官快些动手！” 大虫官回头默默注视着黑寡妇的脸庞，许久过后才继续开口问道：“天奉斥候已经准备围攻破庙，里面一众同袍的死活，你真的不管不顾了？” 黑寡妇猛地睁开眼睛，对着自己的父亲怒吼道：“你杀了我吧！” 大虫官的面容隐藏在兜帽深处看不清晰，喃喃地道：“以前我杀了你娘你哥，所以你恨我，所以你才会把我的底细都告诉了那姓马的小子，你是觉得他能杀得了我？” 黑寡妇抱着腿，把脑袋埋在膝盖上面，言不由衷地道：“关我屁事！” 大虫官一字一字地道：“你大概是忘了，我们这次之所以潜入天奉境内，就是冲着度望府北府斥候来的，准确来说，就是为了杀这个所谓的新晋北府千侯官！” “我杀过了，杀不掉！”黑寡妇没有抬头，趴在膝盖上冷笑道，“你们想继续是你们的事，现在与我无关了！我不听命令是该死，只求大虫官快些动手，给我一个痛快！” 大虫官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嘿嘿笑道：“如此甚好！” 黑寡妇心里一颤，闭着双眼颤抖着缓缓抬头，准备领死！ 等了许久，周围除了雨声，其它什么动静也没有！ 黑寡妇缓缓睁眼，却瞬间呆住！ 眼前早已空无一人，连原本包围着自己的鼠潮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虫官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第273章 瓮中捉鳖 破庙之中，控虫师睡了大半，只有虫官贪狼心事重重，领着几个睡不着的控虫师凑在一堆低声侃着大山。 噼里啪啦，外头的雨势越下越大！ 贪狼抬头透过破烂的屋顶看去，低声漫骂道：“你大爷的，天都被人捅破了，一个个还往外跑，都他娘的不让人省心！” ‘你大爷的’，‘他娘的’，这些粗俗的话术似乎都是东夷人爱说的口头禅，没事都喜欢来上一句！ “可不是！”控虫师甲凑近了道，“狼官，你说蛇官和猿官都已经出去两三天了吧，怎么还不肯回来？” “对对对，还有那个叫火雀的小妞，怎么追出去也没影了呢？”控虫师乙补了一句。 控虫师甲一拍额头，作恍然状：“狼官，你说那俩人怕不是看对了眼，一起私奔了吧？” “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什么？”贪狼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就算魔猿肯，蛇姫会愿意？” 控虫师甲讪讪笑道：“说不定是猿官霸王硬上弓把蛇官给办了，你们想啊，一个暴躁一个柔弱，蛇官肯定不是猿官的对手！” 控虫师乙两眼放光补充道：“说不定是三个人一起私奔呢！” 控虫师甲和控虫师乙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叹息道：“可惜了！” “他娘的，你俩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贪狼举起手各给了两个控虫师一个暴粟，没好气骂道，“可惜个鬼啊，闲得慌就赶紧去睡，别他娘的在这扰乱军心！” 众人正打闹间，一只黑影拖着长长的尾巴顺着潮湿的地面从庙外窜了进来，先后在一众控虫师脚下嗅了好久，最后灵敏地来到了贪狼的面前！ “狼官快看，是大虫官的鼠兵！”控虫师甲激动地道，“说不定大虫官有什么重要的吩咐！” “老子又不瞎，用你说！”贪狼又给了他一个暴粟，伸手小心翼翼抱起了那只红眼大老鼠，从它腹部解下了一个半指长的小竹筒，然后把老鼠放回地上！ 那老鼠见完成任务，调头吱吱叫着跑出了破庙。 控虫师乙凑近劝道：“狼官，快打开看看大虫官都说了啥！” 贪狼打开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张小纸条摊开看完，皱眉渐渐皱了起来！ 控虫师甲好奇问道：“狼官，到底怎么了？” 贪狼沉声道：“大虫官说，天奉斥候已经追来了，很快就会包围我们的这个落脚点！” “什么？”控虫师甲一听神色顿时有些惊慌，“那怎么办，咱们是不是得赶快撤离到别处啊？” “走不了！”贪狼瞪了他一眼，“大虫官说要跟我们里应外合，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天奉斥候来个瓮中捉鳖！” “狼官，对方有多少人？”控虫师乙面有难色，“猿官和蛇官都不在，蛛官蝠官也没回来，以现在我们庙里的这些人手，怕是不太够啊！” 纸条上说黑寡妇和蝙蝠已在在天奉斥候手中丧了命，贪狼自然不敢把这个消息说出来动摇军心！他咬了咬牙，指着控虫师甲道：“你现在赶紧到外头发信号让魔猿和蛇姫滚回来！” 控虫师甲连忙起身往破庙外跑去，过了没多久却灰溜溜地折返回来，垂着头懊恼地道：“狼官，雨太大了，信号发不出去，没射出几丈远就被大雨浇灭了！” 贪狼低声骂道：“机造处生产的什么破玩意？” 控虫师乙小声道：“狼官骂得好，机造处那帮子吃干饭的，把好的货色都供给了凶兽兵团，分到我们控虫师手中的几乎都是些破烂玩意，一个个脑满肠肥的，都是些中饱私囊的家伙！” 贪狼目光一寒，瞪着他冷笑道：“你的怨气那么大，不如到陛下面前说道说道？” 控虫师乙讪讪笑道：“不敢不敢，小的就是随口发个牢骚，狼官就当听了个屁，小的再也不说了！” 贪狼起身，走到最近一个熟睡的控虫师旁边，照着他的屁股狠狠来了一脚，沉声骂道：“都他娘的别睡了，起来干活了！” 一众控虫师陆续醒来面面相觑，迷糊中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等贪狼说完后，一个个都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大虫官的意思你们都听明白了吧？”贪狼双手叉腰，神色肃然道，“半个时辰之内，老子要看到这破庙变成一个只进不出的杀人死局！” “是！”一众控虫师领命后各自散去，一个个很快忙碌了起来！ 不多久，破庙里面便只剩下了贪狼一人！ “大虫官，这一仗可不好打啊！”贪狼摇了摇头，抬脚冒雨走出了破庙，穿过那片零乱的青石地台走到密林旁边，伸手放进嘴巴里吹了一个响亮口哨！ 不多久，一个身长一丈的巨大兽影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从茂密的枝叶之中缓缓地踱了出来！ 破庙东边十里，一处地势更低的山谷，手持弯刀的蛇姫与赤手空拳的魔猿相隔三丈对峙着。 模样都有些狼狈的二人脸上都已经现出了疲态，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死死盯着对方！ 魔猿伸手擦去脸上的雨水，嘿嘿笑道：“蛇姫，别挣扎了，你越挣扎老子越兴奋，今晚老子一定要得到你！” 蛇姫破口大骂道：“变态，你去死吧！” 魔猿反手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弯刀，缓缓朝着蛇姫走了过去，狞笑道：“你的碧游小蛇不在，它是你控蛇的虫媒对吧，没有它，你连驱使这森林里的其它毒蛇都做不到，就凭你自己一人，能胜得了老子？” 蛇姫心中一震，一脸的诧异！ “是不是很好奇，老子为何知道你这个秘密？”魔猿嘿嘿笑着继续逼近道，“老子打你主意很久了！” 控虫师火雀隐身在十数丈外一棵大树上面，默默探出半边脑袋观察着地面那二人的情况，不知为何却没有现身劝阻！ 地面上，蛇姫一身纱裙被大雨浇透，露出玲珑浮突的身材，看得对面的魔猿更是心猿意马，脚步加快了许多！ 蛇姫怒声道：“魔猿，你只顾私欲不管大局，大虫官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什么狗屁大局，老子先爽了今晚再说！”魔猿狞笑着一跃而起，手中弯刀切断身前雨线，凌厉般劈向蛇姫！ 二人弯刀相撞，瞬间又缠斗在了一起！ 火雀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突然心中一动，低头往地面瞧去！ 夜色之下，一条碧绿色的小蛇在满是枯叶积水的地面上无声无息蜿蜒而过，在其之后，影影绰绰跟随着无数的蛇影！ 火雀扭头看着战场中蛇姫曼妙的身影，心中顿时恍然，低声喃喃道：“差点看走眼了，鹿死谁手还真难说！” 东南方向，数条矫健的身影不断逼近，为首之人一马当先，脸上套着一个弥勒面具！ 第274章 集合 马小刀冒着大雨走向崖壁脚下，远远便看见了那堆温暖的篝火。 最先发现马小刀的是他的便宜徒弟部日固德，丝毫不顾自己刚烤干的衣服，直接就从崖壁下面冲了出来，大笑着抱住了马小刀的肩膀：“师父，你怎么现在才到啊？” 马小刀的模样有些无奈：“部日固德，你现在好歹也是一个天奉斥候了，能不能稳重一点！” 部日固德松开马小刀，挠着头笑道：“我看见师父高兴！” 崖壁下面的众人见状，也纷纷起身准备出来迎接马小刀！ “行了行了，雨大，都别出来了！”马小刀加快脚步走了过去，“破风，大家都没事吧？” 厉弦开口禀报道：“阿隼的肋骨断了，不过龙卷已经给他接好了，六子中了东夷虫官的毒针，我们没能拿到彻底解毒的解药，现在两人都睡着了，其他人都还醒着呢！” “不打紧，解药我已经从东夷虫官黑寡妇手上拿到了！”马小刀从怀里掏出解药抛了过去，“赶紧拿去给六子服下吧！” “刀官威武啊！”厉弦神色大喜，一把接住，马上转身去给黑老六解毒了！ 牛大宝上前两步，脸上带着一丝愧色道：“刀官，那个毒妇……” 马小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笑道：“放心吧，她现在对我们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牛大宝愣了一下：“刀官把她杀了？” 马小刀含糊应道：“差不多吧！” 公孙朵朵眼尖，一把抱住马小刀的左臂，看着上面包扎的布条满脸疑惑，关切问道：“师父，你怎么受伤了？” “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受了一点皮肉伤而已！”马小刀想抽回手臂，结果没能得逞，被对方抱得死死的，“公孙朵朵，你松手！” 公孙朵朵牢牢抱着就是不放，扭头对赵柔柔道：“流云，快过来给咱师父瞅瞅！” “来了！”赵柔柔赶紧快步走了过来。 “真没必要，就是一点小伤，不至于啊！”马小刀没忽悠过去，神色有些无奈。 公孙朵朵一把将马小刀摁在火堆旁边的石头上坐下，一脸认真地道：“流云，快动手！” “行，交给我吧！”赵柔柔层层解开缠在马小刀左臂上的布条，看见那个伤口后脸色顿时变得肃然，“刀官，你这是……中毒了？” “什么？” 众人闻言紧张得都围了上来！ “刀官，怎么你也中毒了？”何冬着急问道。 厉弦给仍旧昏迷着的黑老六喂完解药后立马走了回来，死死盯着马小刀的手臂，沉声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旁边的牛大宝则是一脸的愧疚：“刀官，是不是那个妖妇下的毒？” 马小刀只得点头道：“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已经吃过了解药，再养几天就好了！” 牛大宝还是有些懊恼：“要是之前我能拦住她，刀官也就不会中她的毒了，是我拖了你的后腿！” 马小刀淡淡地道：“我不是说过了嘛，现在已经没事了，大宝你不必内疚！” 赵柔柔有些狐疑地盯着马小刀，小声道：“刀官，你这毒可跟六子中的毒不一样，而且——” “放心吧，我真没事了！”马小刀开口打断赵柔柔的话，装作轻描淡写地道，“我中的是蛛血之毒，不是毒针，所以中毒症状不一样，都吃过解药了，很快就能恢复！” 公孙朵朵心疼地捧着他的手臂，皱眉问道：“师父，伤口还痛不？” 明明锥心的灼痛一直都在，马小刀却笑着摇头道：“早就不痛了！” “那行吧！”赵柔柔将信将疑地道，“我重新帮刀官包扎一下！” 马小刀扭头四顾道：“还有没有吃的，我都快饿坏了！” “有有有，蛮牛伍长回来时带了一只野猪，烤了一半可香了，不过都被我们吃光了，我现在再去给师父烤一块！冬瓜，快给我把野猪肉拿出来！” 何冬连忙应道：“来了来了，现在就去拿！” “快点，可饿扁我了！”马小刀举着左臂让赵柔柔重新包扎伤口，一边笑着驱赶其他人道，“行了行了，大家都赶紧去休息一会，好好养精蓄锐，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其他人只好陆续散开。 “刀官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附近安不安全！”牛大宝神色有些古怪，话音刚落，就起身离开崖壁走入了雨中。 “师父，我陪伍长同去！”部日固德见状连忙追了出去。 马小刀看着两人的背影一同消失在雨中，有些无奈地道：“大宝这小子，还是这般一根筋啊！” 厉弦在旁边笑着解释道：“他心里还是对你有些内疚，就让他去吧，淋一淋雨，很快就好了！” 马小刀点头道：“我知道的，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行，你等一会先吃东西，我去看看六子吃完解药有没有好一些！”厉弦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站起来道。 “去吧！” 旁边的赵柔柔给马小刀包扎完后并没有马上离开，看着厉弦走远，抬头瞪着马小刀，压低声音问道：“刀官，你手臂上中的毒，可不像有好转的迹象！” 马小刀一听脑壳就有些疼：“看来你前段时间跟阿零学得不错啊，我这毒竟没瞒过你！” 赵柔柔神色肃然地道：“所以，刀官根本不曾吃过解药，对吗？” 马小刀顾左右而言他：“流云，你相信刀官吗？” 赵柔柔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那就替我暂时保密！”马小刀叮嘱道，“放心，这毒一时半会要不了我命，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 赵柔柔沉默了片刻，只好点头道：“刀官要是敢骗我，等到了东荒，我就找拾长告状去！” 马小刀苦笑着道：“行，那就一言为定！” 公孙朵朵举着一个野猪腿跑了回来，用树枝串了架在火堆上面开烤：“师父别着急啊，很快就好了！” “行了，野猪腿给我，你和流云都去抓紧时间休息吧！”马小刀抢过野猪腿继续烤着，“能眯一会是一会，赶紧的！” “好吧，那师父有什么需要再唤我！”公孙朵朵起身拍了拍手，挽着赵柔柔的手臂离开了火堆旁边。 “知道了！”马小刀随口应了一句，开始熟练地转动火堆上的野猪腿。 众人都开始在崖壁下面分散休息。 没多久厉弦又走了回来，搬了一块石头在马小刀身旁坐下。 马小刀给野猪腿翻了个面，肉香开始朝四周慢慢散发，他吞了口唾沫问道：“阿隼和六子都没事吧？” “放心吧，都不打紧！”厉弦扭头看着马小刀，“这一趟，是在黑寡妇口中获取到有用的情报了？” “你什么时候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马小刀笑了笑，把一众东夷人落脚破庙以及有关大虫官的情报都说了一下。 厉弦默默听着，很快便皱起了眉头：“笑佛前辈领人在我们前头追过去了，要不要赶紧和他们通一通气，不然怕是会打草惊蛇！” 马小刀摇头道：“不用，去找黑寡妇之前，我已经找到笑佛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先行潜伏到破庙附近监视，以防东夷人临时更换落脚点！” 厉弦惊讶地道：“行啊，你动作竟然这么快？” 马小刀笑道：“我师父的飘零步非同一般，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 厉弦悻悻然道：“早知道我当初就连飘零步一块学了！” 马小刀皱起眉头道：“既然说到了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句，你好歹也跟师父他老人家去过东荒呆过一段日子，怎么对东夷人的认知就这般少？” “你这是怨我啰？”厉弦苦笑道。 马小刀摇头道：“不是怨你，就是这一次跟东夷人交过手后，感觉他们跟绒狄栏子很不一样，就拿他们的控虫和用毒来说吧，以前在北边根本不曾遇到过！破风，我们对东夷人的情报知道得太少了！” 厉弦沉默了片刻，有些愧疚地道：“也怪我，当初为了早点回来帮你们，除了一根筋呆在封夷关内跟方官学习剑法，其它事情我根本无睱理会，那时候也不会想到，我们会有离开拒蛮关支援东荒的这一天，早知道我就提前做做功课，也不至于这回对上东夷人如此被动！” “算了，我也有责任，从度望府出来得急了些，来东荒之前应该先做好充分准备的！”马小刀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厉弦的肩膀，“没事，大家以后再接再厉吧！” 厉弦扭头打量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小刀，现在大概丑时末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和笑佛前辈他们汇合？” “让大家再睡一会，寅时再动身，反正天亮前后动手都不迟！”马小刀想了想，继续道，“这一次，我和你们继续兵分两路吧！” “还兵分两路？” 马小刀点头道：“你和大宝带着两支斥候小队和笑佛汇合，天一亮就开始围攻破庙！” “行！”厉弦扭头看着马小刀，“那你呢？” 野猪腿已经烤熟，马小刀取下来吹了一会，边吃边道：“我单独行事，去会一会那个所谓的大虫官！” 第275章 这人我要带走 山谷平地上，魔猿与蛇姫的雨中打斗已进入白热化的阶段，魔猿出招越来越迅猛，蛇姫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 二十丈外，笑佛一行人依旧藏身在茂密的荒草丛中坐山观虎斗！ 秋瑟趴在地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小声问道：“百长，我们这会还不出手吗？” “不急，再等等！”笑佛沉声道，“刀官的意思，只让我们盯着这群东夷人的行踪，别让他们偷偷溜了就行，至于这两个虫官，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出手！” 血娘子跃跃欲试：“百长，大战在即，能解决一个是一个啊！” 笑佛扭头看向铁令山：“你说呢？” 戴着可爱年画娃娃面具的斥候拾长点头道：“百长，我觉得血娘子说得有道理！” 笑佛沉吟了片刻，咬牙道：“行，就干了这一票！不过，得等到二人这一战有了结果再出手！” “你们暂且噤声！”管中突然趴在地上，把耳朵贴到地面认真听了起来！ 血娘子心里一紧，问道：“怎么了，是有其他豹子？” 管中起身松了一口气，摇头道：“不像是人的动静，但数量极多，冲着场中那二位去了！” 笑佛沉声道：“那就更别着急动手了，再看看！” “好嘞！”几人低声应道。 血娘子想到了什么，低声笑道：“能捡现成便宜最好了！” 场中争斗很快有了结果，魔猿瞅准了一个空档，一拳击在了蛇姫的腹部，后者伸手想挡已经来不及，身躯被这一拳击得凌空飞起，喷出一口鲜血后重重砸落在数丈外茂密的草丛之中，半天爬不起来！ 魔猿收刀入鞘，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抬脚往蛇姫走去，嘿嘿笑道：“小蛇姫，早一些束手就擒多好，也不用吃这么大的苦头，何必呢？” 蛇姫仰天倒在草丛里，嘴角淌着血迹，脸上双目紧闭苍白如纸！ 在她身下的草丛中，一条墨绿色的长条影子突然一闪而没！ 魔猿在一丈外停住脚步，眯眼打量了许久，才咧嘴一笑走了过去，蹲下身后伸出左手抄住了蛇姫盈盈一握的小蛮腰！ 蛇姫双目一睁，身上瞬间散发出浓烈杀气，左手弯刀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形，凌厉切向魔猿的喉咙！ 魔猿冷笑一声，右手闪电般伸出一把擒住了蛇姫的手腕，然后微微用力一捏，蛇姫手中的弯刀便离手坠地！ 怒极的蛇姫偷袭失手，脸上顿时多了一些恐惧之意！ 魔猿探身凑到蛇姫面前，狞笑着道：“对，就是这个表情，老子最喜欢了！” 蛇姫绝望地流下了两行泪水，怒声骂道：“混蛋，放开我！” 魔猿嘿嘿笑着，鼻子凑到蛇姫的脖子旁边深深嗅了一下，仰起脸一脸陶醉地道：“好香啊！” 蛇姫脸上的恐惧瞬间消失，转而换成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魔猿只觉得自己左肋微微一痛，他心中一惊，起身反手把蛇姫的身躯甩了出去！ 蛇姫重重砸在火雀藏身的大树上，再次喷出了一大口鲜血，然后噼啪一声摔倒在泥泞之中！ 魔猿在左肋摸了一手泛黑的鲜血，伤口处传来的麻痹感开始往身躯的其它部位缓缓扩散，他抬头死死盯着蛇姫，沉声问道：“是碧游蛇？” 蛇姫擦去嘴角血迹，娇躯艰难地从泥泞中踉跄站起，咯咯笑着，缓缓举起了右手！ 全身墨绿色的碧游小蛇盘着她的手臂向上游走到手掌背后，昂着小脑袋冲着魔猿不断吞吐着腥红的舌头！ 魔猿抬脚，魁梧的身躯却一个趔趄差点跌倒，他冲着蛇姫咬牙怒吼道：“给我解药！” 山谷周围突然涌出无数条色彩各异的长蛇，每条长蛇身上的颜色都是鲜艳至极，从四面八方无声无息游向魔猿！ 蛇姫举起碧游小蛇在自己脸庞上轻轻摩挲着，笑得更欢了：“你不是打我主意很久了吗，难道不知道碧游蛇毒没有解药？” “小贱人，我杀了你！”魔猿闻言怒极，咬牙冲出几步后，发现自己的双腿变得重若千钧，身躯突然失去了控制，啪的一声跪倒在地，脸上、脖子上、以及裸露的手臂上都渐渐变成了惨绿色，“小贱人……老子……小瞧……你了……” “没错，你不该招惹我的！”蛇姫娇躯晃了两晃，脸上的笑容冰冷，缓缓对着魔猿伸出了右手！ 碧游小蛇嗖的一声从她手上窜了出去，准确落在魔猿肩膀，一口噬咬在对方脖子一侧的大动脉上！ 周围数以百千计的毒蛇蜂涌而上，很快就里三层外三层把魔猿魁梧的身躯包里成了一个巨大的肉球，开始了一顿饕餮盛宴！ 蛇姫听着肉球里面传出来的凄厉惨叫，娇躯晃了两晃，缓缓向后跌倒，这次是真正晕死过去了！ 二十丈外，铁令山和红枫小队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都有点头皮发麻！ 管中看了那个不停蠕动的肉球一眼，直接趴在一旁猛地干呕了起来！ 血娘子则是僵在原地懵了好一会，才喃喃地道：“这也……太精彩了些……”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斥候百长笑佛，此刻面具下也是神色肃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铁令山吞了口唾沫，扭头问道：“百长，一死一晕，动手么？” 笑佛没有吭声，率先站起向着蛇姫晕倒的地方走了过去，其余几人赶紧跟上！ 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树上飘落，恰好拦在了天奉斥候与蛇姫之间，来人身穿红黄纱衣，正是之前一直不曾出手的东夷控虫师火雀！ “竟然还有敌人？”铁令山面色一沉，身影一闪挡在了笑佛身前！ 红枫小队三人则在血娘子的带领下一同扑向火雀！ 笑佛负手而立一动不动，也没有开口阻止！ 火雀微微一笑，身上气势突然暴涨，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娇躯一闪而没，再出现时已经化作一道火红残影从三人之间穿了过去，同时各拍出了一掌，随后身影一晃回到了原位！ 血娘子三人俱被对方强悍的掌劲击飞，陆续滚倒在笑佛脚下，哼哼唧唧半晌爬不起来！ 血娘子忍着痛，抬头看着铁令山：“拾长，你为什么不出手！” 铁令山扭头看了笑佛一眼，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血娘子的问话！ 火雀蹲下来给蛇姫检查了一番，起身看着笑佛道：“笑佛，你手下的实力不太行啊！” 趴在地上揉着屁股的秋瑟顿时呆住，转身仰视着笑佛道：“百长，你认识这妖女？” 铁令山在一旁拼命对着秋瑟打眼色！ 秋瑟一头雾水，问道：“拾长，你眼睛怎么了，进沙子了吗？” “妖女？”火雀愣了一下，突然咯咯般笑了起来，“像么？” 笑佛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行了，别丢人现眼了！” 铁令山低头看着三个出了洋相的手下，神色中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小声骂道：“着什么急出手，赶着去投胎吗，那是自己人！” 血娘子三人面面相觑呆在当场！ 笑佛看了火雀许久，才沉声问道：“我没记错的话，多年以前你就被东府安排到东夷潜伏去了，现在怎么跟着这群控虫师回了天奉？” 火雀拍了拍手掌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微笑道：“自然也是东府的安排！” 笑佛神色有些疑惑：“那你现在的意思是？” 火雀扭头瞥了地上的蛇姫一眼：“这人我要带走，她还不能死在这里！” “带走？”笑佛不解地道，“带去哪里？” “自然是带回东夷去！”火雀笑道，“其它的不变，你们可以继续清剿破庙的敌人，我只要她一个人！” 笑佛扭头看向那堆毒蛇：“那这些……” “这些毒蛇还有大用，我来解决！”火雀从怀里掏出一根巴掌长的白玉短笛，凑到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毒蛇听到笛音后竟纷纷有了异动，陆续从魔猿的尸体上撤了下来，一条条游往野外。 碧游小蛇也游了回来，顺着蛇姫的袖口钻了进去。 “我去，竟然那么快就啃光了？”管中看着只剩白骨的魔猿尸体，顿时目瞪口呆！ 笑佛对着火雀感慨地道：“想不到，你竟然也能控制这些毒蛇！” “在东夷潜伏时，无意中得到的控蛇秘术！”火雀嫣然笑道，“我要带走蛇姫，没问题吧？” 笑佛点了点头：“既然是东府的安排，我也不多问了！” “行！”火雀把玉笛收入怀中，双手抱起了蛇姫，“诸位，就此作别，有缘再见！” 笑佛多问了一句：“你是现在就回东夷了？” “还有一事，处理完了再走！”火雀抱着蛇姫转身，很快便离开了山谷。 血娘子揉着自己的肩膀站了起来，瞅着火雀消失的方向问道：“百长，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笑佛的思绪像被拉回到过去，被血娘子一问才回过神来，喃喃地道：“是度望府东府的同僚，斥候百长当中一个传奇般的存在，她的斥号很特别，叫离火雀！” 第276章 一触即发 追风与凿山两支斥候队伍之中，游猎猎有伤在身，黑老六刚解完毒，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两人都不适宜参战。 厉弦与牛大宝商量过后，决定留下赵柔柔照顾二人，让他们三人在后头缓慢跟上就行，不必参加对破庙的围剿。 而厉弦与牛大宝则领着两个斥候小队的其它成员连夜启程，终于在东方亮起鱼肚白的时候赶到了与笑佛约定的地点，距离破庙数里外的一个小山坡脚下！ 这场下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大雨，也终于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百长，他们好像到了！”负责在树上放风的秋瑟动作利索地滑到了地面，掠到笑佛跟前禀报道。 “终于来了！”在山脚下坐等许久的笑佛与铁令山等人一同起身迎了出去。 厉弦领着众人放缓脚步走到笑佛跟前，边喘着气边拱手致歉道：“前辈久等了！” “你们连夜赶路也辛苦了！”笑佛扭头往厉弦身后看去，有些疑惑地道，“破风，刀官呢？” “刀官他自有安排，等一下与前辈详谈！”厉弦也打量了笑佛等人一眼，有些惊讶地道，“前辈，你们就这几个人么？” 笑佛愣了一下，摊了摊手苦笑道：“没办法，战场凶险，老天爷到现在能给我留下这几个人已经算不错了！” 旁边的铁令山接过话头道：“破风兄弟有所不知，原本总府也打算给我们添些新鲜血液的，奈何火戎城一战过后咱们北府损失了不少兄弟，如今人手短缺的也不止百长一个，再加上刀官刚接掌千侯官之位，总府得先紧着给你们配备人手，我们的人员补充于是就往后放了！” 厉弦闻言愣住，与牛大宝对视一眼后，一同恭敬地对着笑佛揖了一礼，厉弦沉声道：“抱歉了前辈，原来是我们拖累了前辈，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无妨，都是自家兄弟，没有什么拖不拖累的，谁先谁后都一样！”笑佛摆了摆手，笑道，“所幸这些东夷控虫师也不过区区二十余人，在人数上我们并不怎么吃亏，你们都放心吧！” 厉弦点头道：“出发前刀官已有交代，让我们两个小队的成员都听从前辈调遣，绝无二话！” 笑佛沉默了片刻，悄悄凑近厉弦身旁再次问道：“破风你还是先告诉我，刀官到底去哪了？” 厉弦见笑佛执意相问，只好据实回答道：“刀官说，他会设法在破庙外围挡住东夷的大虫官，替我们多争取一些时间！” 笑佛愣了一下，喃喃地道：“原来是这样！” “刀官心里有把握才会这般安排，前辈也不必太过担心！”厉弦微笑着劝道，“他拦他的，我们围我们的，前辈尽管发话便是，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笑佛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是刀官的意思，那我就不客气了！” 旁边的牛大宝忍不住开口问道：“前辈，现在破庙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们到坡上说吧！”笑佛指了指身后的小山坡道，“上面能看到破庙及其周围的情况，方才忘了告诉大家，当下有一个突发状况，在上面看会更直观一些！” “好！” 众人跟随在笑佛身后登上小山坡，看清楚山下景象后，一个个脸色都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诸位，这个情况我们也是刚刚才发现的！”笑佛沉默了一会，接着道，“雨停之前，以破庙为中心方圆三里内，突然就出现了这一大片奇怪的浓雾！” 厉弦皱着眉头看着山下那片乳白色的浓雾，问道：“前辈，这雾可是东夷人搞的鬼？不会有毒吧？” 笑佛旁边的斥候拾长铁令山摇头道：“血娘子他们已经勘察过了，这浓雾并没有毒，应该就是山谷地势奇特，加上彻夜暴雨过后才形成的正常现象！” 厉弦还是有些担心：“看这样子，浓雾已经把整个破庙都遮蔽了，兄弟们进去后视力受阻，可能无法正常施展拳脚啊！” 笑佛沉默了片刻，肃然道：“我们受到浓雾影响，对方也一样，这一点问题不大！敌人在外围的人手被我们解决了不少，如果刀官能拖住那个大虫官，破庙的这一仗应该没什么难度！” “百长说得对！”厉弦想了一想，还是认同了笑佛的说法，反手从身后取下了鲸骨弓，“那就开始吧，前辈请下令！” 笑佛微微点头，转身对众人道：“铁令山带领红枫小队三人从左边摸向破庙，破风和蛮牛率领其他人从右边包抄，半炷香后，大家看我发出信号后再一起出手！” 铁令山拱手道：“百长，我们现在就去！” “大家也出发吧！”厉弦扭头对牛大宝点了点头，转身领着公孙朵朵等人从右边下山！ 很快，山坡上就只剩下斥候百长笑佛一人，他负手而立双眸紧闭，在心中默默算着时间！ 半炷香后，笑佛从怀里取出了一支度望府独有的烟火信号，点燃后对准了浓雾的最深处！ 尖锐的破空声后，紧随着一声剧烈炸响，破庙的上空顿时绽开了一朵璀璨的烟火！ “是时候把扎到咱天奉王朝肉里的这根刺给拔干净了！”笑佛飞身掠下山坡，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雾之中！ 烟火绽放之际，光芒瞬间从破庙那坍塌的屋顶缺口照了下来，隐身在黑暗中的一众东夷控虫师脸上都是杀气腾腾的模样！ “终于来了！”贪狼从地上站了起来，反手从身后抽出了弯刀，对庙里众人道，“各位兄弟，这一战关乎生死，希望大伙都能全力以赴，谁要是贪生怕死拖了大伙的后腿，我贪狼肯定先要了他的命；谁要是能手刃天奉斥候，等回了东夷，我肯定如实上报，让大家都能论功行赏！” 一众东夷控虫师手中利刃纷纷出鞘，异口同声道：“吾等皆愿为东夷赴死！” “那个谁，给天奉斥候的见面礼可准备好了？”贪狼沉声问道。 站在他身旁的控虫师甲连连点头道：“两个大宝贝都已经喂过了颠狂散，刚刚都给放出去了！” 仿佛是回应控虫师甲的话，破庙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凶悍的野兽咆哮声！ “很好！”贪狼冷笑道，“让两只大宝贝先陪他们玩玩，还有你们在外头布置的陷阱机关也得用上，我们最后再出手不迟！” “狼官说得是！”周遭二十余个控虫师脸上都露出阴险的笑意！ 破庙周围雾气凝聚不散，大战一触即发！ 第277章 雾中拔刺 部日固德率先摸到青石地台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浓雾弥漫白茫茫一片，所有同伴都不见了！ 周围连虫鸣都没有，静谧得让人很是压抑！ 部日固德停下脚步，扭头冲着身后小声叫道：“冬瓜？” 他记得众人刚进浓雾的时候，跟在自己身后最近的人就是何冬！ “叫什么呢？”左侧前方突然传来了何冬的回答，“我在这呢！” “你不是在后面吗，怎么跑我前头去了？”部日固德吓了一跳，隔着浓雾判断了一下双方的距离，大概有个三四丈远的样子。 “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哪里分得清东南西北？不好——”那头的何冬突然一声惊呼，随后有低沉的咆哮声响起，然后就是何冬骂骂咧咧的声音，“你大爷的，这是个什么鬼啊？” 部日固德抬脚便要过去支援，冲出两步后脚下突然踩中了什么东西，咔嚓一声脆响，随后便是绳索快速收缩的声音！ 一团黑影砸穿浓雾，从前方向着部日固德的胸膛急速撞来，眨眼便到达他身前三尺外！ 竟是一根半丈宽顶端被削尖的巨大木桩，就这般撞钟一样捅了过来！ 部日固德心中一寒，电光火石之际，魁梧的身躯急速往外旋出半圈，那木桩直接与他前胸擦身而过，轰得一声砸在了后方的青石地台上！ 听那落地的声响，幸好没砸到其他的斥候同僚！ 部日固德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兔牙，快来救我！”何冬的声音又远了些，但方向大体没变！ “冬瓜撑住，我来了！”部日固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拔腿便往左侧狂奔，跑出五六丈后，他立马看见了那个比自己还要高大的恐怖兽影！ “兔牙小心，那是一头大棕熊！”何冬瘫倒在两丈处的地上，声音有点打颤，“它好像发狂了！” 部日固德蹬蹬蹬狂奔数步后身躯弹射而起，左手紧握成拳扑到了棕熊面前，一拳重重砸在那只巨大棕熊的胸膛上面！ 啪的一声闷响，部日固德被震得手腕生痛，被大棕熊侧身伸出右掌一拨，他的身躯便失控倒飞两丈，踉跄着跌落在伍冬身旁！ 那一拳如中甲胄，拳面疼痛发麻！ 而棕熊拨中的是部日固德的左肩，几乎整条手臂都发麻了！ 巨熊被捶了一拳后僵在原地，一双眸子发出异样的红光，低头浑若无事地看了自己的胸膛一眼，然后突然举起一双拳头狠狠砸着自己的胸膛，口中发出呜噜噜的兴奋叫声！ 部日固德在何冬身旁稳住了身子，心里很是震惊：“冬瓜，这家伙也太皮糙肉厚了吧！” 屁股坐地的何冬呸地一声吐出口中淤血，轻轻喘着气道，“可不是？我也打不动它呢！” 部日固德缓缓移步挡在何冬身前，抬头死死盯着那巨熊，没有回头：“你受伤了？” 何冬伸手擦掉嘴角残留的一丝血迹，苦笑道：“后背挨了它一巴掌，腑脏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差点没晕过去！” “这就难办了！”部日固德皱眉道，“你轻功那么好都着了它的道，我这赤手空拳的也伤不了它啊！要不，咱先避避锋芒？” 何冬点头道：“我看行！” 那大棕熊只是失了一会神，很快便恢复了暴躁的状态，再次咆哮着四脚着地向二人狂奔而来！ “黑炭头，给我闪开！” 有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一支利箭呼的一声在部日固德脸旁飞过，瞬间没入了棕熊的右眼之中！ 大棕熊吃痛，仰天怒吼！ 公孙朵朵从后面走到部日固德身旁，反手抽箭搭在弓上，再次熟练射出一箭！ 这第二箭不偏不倚直接钉入了棕熊的胸膛，痛得它不得不收住了脚步，怒吼着伸出左掌直接把插在胸膛的箭矢拔了出来，鲜血顿时向外喷溅！ “断矢！”公孙朵朵脆声喊道。 “来了！”右侧数丈外，一道瘦小的身影迂回而至，高高跃起骑到了棕熊身后，双手各握一支断矢狠狠插入棕熊脖子两侧！ 嗷嗷～ 棕熊无力咆哮几声后，巨大的身躯剧烈颤抖了几下，最后慢慢静止不动！ 断矢拔出兵器从棕熊身上跳了下来，走到三人面前嘿嘿笑道：“你们行不行啊？” 何冬没好气地道：“这次被你装到了！” 部日固德悻悻然道：“不行，我也得找师父要个兵器，再碰上这样的大家伙拳头不顶用！” 何冬点头道：“还有我，我也得问刀官要件兵器！” 公孙朵朵瞪了三人一眼，提弓继续往前走去：“别说废话了，伍长他们还在前面等着呢！” “冬瓜，这下咱俩的面子算是保不住了！”部日固德和段始搀扶着何冬，一起跟了上去，“你等等我们！” “靠你们几个，天黑了都摸不到破庙的门！”公孙朵朵嘲讽的声音从前方雾气中传了回来！ 四个人的身影再次被浓雾吞没！ 浓雾左侧，铁令山等人在前进中也中了埋伏，七八个手持乌黑长枪的控虫师从树上跳了下来，很快与他们战成了一团！ 浓雾右侧，另一头发狂的大棕熊直接被牛大宝截住，一人一兽旗逢敌手，开始近身肉搏！ 厉弦与他们擦身而过，径直向破庙门口走去，脚下所过之处触发了数次机关也全然不理，无数利箭或暗器扑面射来，都被厉弦用鲸骨弓一一砸落！ 距离庙门十丈，埋伏在四周的最后十余个控虫师一涌而出，手持各自兵器扑向厉弦！ 厉弦反手把鲸骨弓背回身后，腰间轨剑绕指柔出鞘，一人一剑杀入人堆之中！ 外头打得热火朝天，破庙里头却静得可怕，贪狼手握弯刀坐在魔猿曾经坐过的龛台上面，脸色相当阴沉！ 在一旁的阴暗角落里，隐约响起低沉的野兽咆哮！ 屋顶上的琉璃瓦片被人轻轻踩响，声音从远到近，到屋顶缺口旁边戛然而止！ 贪狼抬头看去，咧嘴一笑！ 戴着弥勒佛面具的斥候百长笑佛，正居高临下俯瞰着他：“可是在等你的同僚魔猿和蛇姫？” 贪狼心中微微一沉！ 笑佛摇头道：“你等不到他们了！” 黑暗之中，贪狼握刀的手越来越紧，脸色越来越冷！ 笑佛又淡淡地补了一句：“还有你们那位大虫官，他也来不了！” 贪狼心中一震，厉声问道：“你是谁？度望府北府千侯官马小刀？” “在下是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斥候百长笑佛！至于我们刀官，很抱歉，以你的资格还不配见他！”笑佛神色肃然道，“今天，我来送你上路！” 第278章 大虫官 度望府的那枚信号弹绽放之时，全身隐藏在黑袍中的大虫官已经在破庙西北边五里之外现身！ 他默默地站在树林中，透过头顶的枝叶，仰头看着远方那一朵烟火从璀璨到明灭，嘿嘿笑道：“开始了！” 趴在他肩膀上的巨鼠从黑袍中探出半个脑袋，对着他吱吱般叫个不停！ “别着急，大餐会有的！”大虫官继续朝着破庙的方向走去，没走出几步，皱着眉头停了下来！ 前方的一小块空地上，戴着斥候面具的年轻男人抱手而立，腰间挎着一柄鞘上嵌着五彩宝石的短刀，安静地挡住了大虫官的前行之路！ 二人相隔十丈默默盯着对方，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马小刀没忍住：“大虫官？” 大虫官点点头：“老夫叫子鼠！” “久仰了！”马小刀笑道。 子鼠沉默了一会：“动手之前，老夫先谢你放了许珠一命！” “许珠？”马小刀愣了一下，“哪个许珠？” 子鼠解释道：“黑寡妇，原名叫许珠！” 马小刀问道：“她是你的……” 子鼠淡淡吐出两个字：“女儿！” 马小刀顿时恍然，不过很快又皱起了眉头：“她是你的女儿，却把你的老底都卖给了我？” 子鼠语气中有了一刹那的黯然，垂首道：“她恨我，所以出卖我，她可能觉得能借你手杀掉我！” “我去，这仇怨……”马小刀挠了挠头，“我果然还是太年轻，一不小心就被利用了！” 子鼠抬头道：“即便这样，她还是我的女儿！” “我懂！”马小刀笑道，“即便这样，待会动起手来，我马小刀也不需要你手下留情！” 子鼠点头道：“自然，毕竟我已经道过谢了！” 俩人说完，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 还是马小刀先受不了，笑道：“你我再这般对峙下去，破庙那边就完事了，你可能也没必要赶过去了！” 东夷大虫官子鼠缓缓摇头道：“其实老夫并不着急！” 马小刀愣了一下：“你不着急？” 子鼠沉声道：“我等此行潜入天奉境内，明面上是为了阻止度望府北府一众斥候驰援东荒，但其实真正的目标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马小刀！” “哦？”马小刀疑惑地看着对方。 子鼠嘿嘿笑了两声：“只要度望府两位千侯官一死，天奉王朝几乎就瘫痪一半，我东夷大军就可叩破封夷关的大门，长驱直入天奉境内！” 马小刀冷笑问道：“所以破庙里的那些东夷人……” “就算是附送给你的诱饵了！”子鼠神色平淡地道。 “有够狠的，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马小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我师父的确是众望所归，但是我却远远比不上他老人家，你们是不是太瞧得起我马小刀了！” “你年轻，经验欠缺，所以比方白好杀！”子鼠咧嘴笑道，“北府千侯官嘛，不杀白不杀！” 马小刀听到这里，有些被气笑了，一字一字骂道：“你，大，爷，的！” “再说了——”子鼠抬眼看着马小刀，意味深长地道，“杀掉一个拿着龙骑令能号令三十万天奉龙骑的少将军，同时又是新封的抚东大将军，天奉大军必乱军心！” “这消息你们是如何得到的？难道——”马小刀心中一震，厉声问道，“天奉境内——不对，奉天城中还有你们的人？” 子鼠冷笑一声，避而不答！ 马小刀脑子里飞快转动，肃然点头：“真是好图谋啊！” 子鼠问道：“马小刀，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马小刀左手按住杀鹿宝刀的刀柄，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吐出，摇头笑道：“你年纪大，我让你先出手好了！” 子鼠也摇了摇头：“你是晚辈，让你先出手！” “那我就不客气了！” 飘零步一出，马小刀瞬间化作一溜残影扑向子鼠，人在半道杀鹿宝刀铮然出鞘，刀刃亮起一道寒光后，杀鹿宝刀已劈到子鼠跟前！ 子鼠向后滑出半丈，手执袍角一抖，黑袍便抡圆展开，准确封住了马小刀所有前路！ 马小刀双手擎刀下劈，黑色长袍一分为二，断袍坠地，眼前却失去了子鼠的身影！ 人影一晃，子鼠竟已诡异地绕到了马小刀身后，左手成拳轰向他的后腰脊椎！ 但马小刀就像是后脑勺上也长了眼睛一般，左手松开刀柄后也是绷直成刃反劈子鼠的左手！ 啪的一声闷响，二人各自后撤！ 子鼠把左手背到身后，手掌在微微颤抖，皱眉问道：“如兵血手？” 马小刀耸了耸肩，算是默认！ “天奉王朝的小宗师，果然不可小觑！”子鼠身躯沉，“接下来，我要认真起来了！” 马小刀收刀入鞘，左脚迈出半步重心下移，双手旋转划出半圆，摆出了一个不知道打了多少遍的起手拳式！ “这是……万仞雪宗的一揽风云手？”子鼠再次惊叹道，“难怪你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度望府北府的千侯官，看来你还真不是草包！” “懒得说你！”话音刚落，马小刀已率先出手，右脚朝前迈出了一大步！ 明明双方之间还有三丈，这一步迈出，马小刀却瞬间出现在子鼠身前！ 子鼠脸色微微一变！ 马小刀左脚后划半步侧身前欺，右手屈肘砸向子鼠的胸膛！ 子鼠身影一晃，人已经在原地消失不见，再现身时已凌空掠到马小刀的头顶，左脚伸直成鞭腿，凌厉抽向马小刀的后脑勺！ 马小刀顺势转身，左手滑到子鼠脚踝一把抓紧，右肩直接托住对方大腿后侧，像当初在一线峡顶峰顶飞小宗师血刺一样把子鼠给顶飞了出去！ 子鼠的身躯落入荒草丛中，随后声息全无！ 马小刀睁大双眼不停四顾，右侧突然有浓烈杀气急速逼近，他急忙向右转身，左侧腰肋却被子鼠一拳砸中，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击飞数丈远，噼啪一声摔倒在仍旧潮湿的地上！ “马小刀，想跟老夫比快，你还差得远了！”子鼠并没有急着追击，而是负手站在不远处嘲讽道。 “是吗？”马小刀挣扎起身，伸手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后，开始在自己身上不断摸索起来，随后哐当哐当往地上扔东西！ “身上竟然穿着护甲？”子鼠的神情倒是有些意外！ 很快，马小刀脚下便堆满了笨重的护具，全身即时减重六十斤！ “比快的话，除了我师父，我马小刀还没有服过别人！”马小刀咧嘴一笑，身躯电射而出，速度比起方才可快了一倍不止，“再来！” 第279章 三师姐 “再来！” 这二字话音刚落，子鼠眼前一花，前胸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片刻后体内便如翻江倒海，一口鲜血从喉咙深处涌了上来！ 卸去身上沉重护甲后的马小刀，出手之快和之前判若两人，电光火石之际便利用飘零步欺身到子鼠身前拍出了结结实实的一掌，把对方直接轰得踉跄倒退四五步！ 子鼠稳住身形，伸手擦去嘴角血迹：“有两下——” 不等子鼠把话说完，马小刀身形一晃再次逼近对方，一揽风云手和如兵血手招式并用切换自如，和子鼠直接开始了拳脚到肉的近身肉搏！ 一时噼啪声不绝于耳，二人脚下草木俱折泥水飞溅！ 子鼠打着打着，原本稳如老狗的内心终于有了一丝慌乱，脸上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马小刀如同疯狂的幽灵一般，不但身法迅猛怪异，招式也是层递不穷越打越快，整个人已经进入到一种物我两忘的专注状态之中！ 噼里啪啦！ 在马小刀眼花缭乱的进攻下，子鼠渐渐从绝对的防御状态变成了有来有往的互相伤害！ 两人心里都攥着一股绝不服输的狠劲，互殴至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对战到了酣处，藏匿在子鼠黑袍中的那头巨鼠突然趁人不备一窜而出，呲牙咧嘴扑向马小刀！ 马小刀凌空一脚把巨鼠踢飞出去，一声惨叫过后，巨鼠生死不知！ 子鼠见状狂怒道：“马小刀，你找死！” 马小刀只管埋头出招，一不小心又在子鼠的侧脸上砸了一拳！ 子鼠用力晃了晃脑袋，人在迷糊之际还是一脚踹中了马小刀的小腹！ 马小刀踉跄着往后退去，双手捂着腹部，脸上神色痛苦！ 对面的子鼠又晃了晃脑袋，神识终于清醒了一些，呸的一声吐出一口污血，里面竟然还混杂着两颗被马小刀重拳砸落的牙齿，声音有点漏风地道：“好……好一个北府千侯官！” 那只巨鼠竟然没被踢死，很快从荒草丛中窜了出来，三两下又爬回到子鼠肩上，一双红眸凶悍无比，从渗血的嘴巴里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叫声！ 没多久，子鼠身后便窜出了密密麻麻大小不等的老鼠，像潮水一样向着马小刀涌来！ 马小刀心里一惊，破口大骂道：“要不要脸，打不过我就搬救兵啊？” 子鼠咧嘴嘿嘿笑道：“兵不厌诈，小子你学着点，到下辈子还用得上！” “我去，竟然忘了你还有这一手！”马小刀看着那数以百千计的老鼠迅速逼近，转身撒腿就跑。 子鼠在鼠潮后头嘲讽道：“马小刀，跑得掉算你赢！” “厚颜无耻！”马小刀头也不回奋力狂奔，还不忘回头怒声骂了一句。 马小刀与子鼠对战消耗太多，再加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一时竟无法把飘零步发挥到极致，眼看鼠潮就要追到脚后跟了！ 就在此时，一阵空灵的笛声突然在树林中悠悠响起，原本行动一致的鼠潮被笛声扰乱了阵脚，前进的速度渐渐变慢！ 后方的子鼠脸色一沉：“是谁在捣乱！” 笛声还在响着，山谷四周突然窜出来无数七彩斑斓的毒蛇，径直向着中间的马小刀和鼠潮围攻而来！ 马小刀听到笛声后也不由自主停止了逃命，边喘息着边转身看去，顿时有些目瞪口呆！ 成千上万的毒蛇被那古怪笛声操控着，目标似乎很明确，就是眼前的鼠潮！ 不少毒蛇与马小刀直接擦身而过，忽略掉他的存在后，陆续扎入鼠潮里头！ 笛声没有间断，两种本来就是死对头的兽物很快便汇合一处展开了激烈的厮咬！ 另一边的子鼠见状情绪顿时失控，冲着东北边几棵大树的方向怒吼道：“蛇姫，你给我滚出来？” 笛声骤停，一个身穿红黄纱衣的纤细身影缓缓出现在十丈高的一根横枝上！ 马小刀仰首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女子，悄悄皱起了眉头！ 笛声虽然停了，但蛇鼠的本性被彻底激发，开始了更为疯狂的相互厮咬！ “你不是蛇姫？”子鼠仰首看着那名女子，语气中满是疑惑和不解，“你是谁？” “瞧大虫官这记性！”真实身份为天奉王朝度望府东府斥候百长的年轻女子站在高高的树枝上嫣然一笑，“不过，我只是狼官手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控虫师，大虫官记不住小的也情有可原！” “名不见经传？”大虫官目光渐渐变得冰冷，“你是天奉的谍子吧？” 女子笑了笑，扭头对脱出困境的马小刀道：“马小刀，鼠潮已经不是威胁，你还不动手？” “不管你是谁，敢坏老夫好事，老夫杀了你！”子鼠在地面上开始拔足狂奔，飞身掠起扑向大树上的女子！ 马小刀脑海飞速转动，很快便有了判断，眼前的陌生女子是来帮自己的！ 他身影一晃再晃，及时拦在了两人之间，对着狂奔而至的子鼠道：“你的对手是我！” “马小刀，你还敢拦我？”子鼠身形一折扑向马小刀，藏在黑袍中的弯刀这时候终于亮相，“既然你不怕死，老夫就先成全了你！” 马小刀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手腕一抖双刃在手，躬身迎向子鼠！ 两个身影瞬间冲撞在一起，随着兵器交击声不断响起，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缠斗！ 地面上的蛇鼠大战很快便有了结果，是蛇群明显占据了上风，地上留下密密麻麻的蛇尸鼠骸！ 女子当然便是天奉王朝度望府东府的斥候百长离火雀，她干脆在大树的横枝上坐了下来，双脚轻轻甩着，专注观看马小刀与子鼠的一战！ 而地面上两人的对战其实也已经到了尾声！ 随着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子鼠的弯刀划破了马小刀的右臂，而马小刀的一对短刃也没入了子鼠的腹中！ 双方招式一同定格，对战戛然而止！ 子鼠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鲜血正不断从两处伤口渗出，喉咙一甜，一口鲜血还是没忍住喷了出来！ 马小刀撤回双刃，后退半丈！ 子鼠身躯晃了两晃跪倒在地，脸上杀气尽消，反而露出了一丝苦笑：“看来，老夫还是小瞧了你们天奉斥候！” “当然！”马小刀喘息着收刀入腕，点头道，“就算你是东夷的大虫官，带着二三十人入我天奉境内，本来就是飞蛾扑火，很不明智！” 子鼠默然，脸上生气开始慢慢流失！ 马小刀又补了一句：“你们仓促而来，注定了无功而返——不对，应该是无功无返！” 子鼠惨笑一声，虚弱地道：“老夫最后……求你一事……” 马小刀皱眉道：“你说！” 子鼠用尽最后的力气道：“如果你……还能见到许珠……问她……能否原谅……我……” 马小刀没有回答，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子鼠的脑袋突然无力歪到一边，人已经断气了！ 马小刀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身走到离火雀坐着的大树脚下，抬头盯着她问道：“你是谁？” 离火雀哼了一声道：“小师弟，还不快叫一声三师姐？” 第280章 我先去取个人 “让三师姐来好好瞅一瞅，咱们师父当年在拒蛮关偷偷收的小师弟，是不是真如老二说的那般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离火雀从大树上轻身跃下，走到马小刀身前一丈处停下脚步，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微笑着连连点头道：“果然是相貌出众，还比三师姐高了半个头呢，帅呆了！” “帅呆了？” “就是长得好看的意思！” 马小刀似懂非懂，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真是我三师姐？” “怎么，你不信？”离火雀嗔了他一眼，“血手那家伙当初在洛水郡没跟你提过我们几个的名字？” 马小刀想了想，好像真没有！ “该死的老二，下次见到他看我不揍死他！”离火雀双手叉腰，气呼呼地道。 见此情况，马小刀心中的疑惑一扫而空，连忙整了整身上衣物，恭恭敬敬弯腰揖了一礼：“马小刀见过三师姐！” 离火雀俏脸一红，见状连忙摆手道：“别别别，三师姐跟师父一样，最烦这种迂腐的礼节，以后能免则免！” 马小刀挠挠头：“好吧！” 破庙方向又传来一声炸响，师姐弟二人并排站在一起，抬头看着那朵烟火慢慢燃尽！ “是咱们度望府的信号！”马小刀笑道：“破庙那边的围捕也结束了，笑佛前辈他们也获胜了！” “我知道！”离火雀点了点头，收回视线后笑容可掬地看着马小刀道，“别干站着了，咱师姐弟抓紧时间找个地方聊聊天，不然三师姐可要走了！” “这么着急？”马小刀愣了一下，“三师姐这是准备回东荒吗？是的话我们同路呢，可以一起走！” 离火雀摇了摇头：“不是回东荒，是回东夷去，三师姐在那边的任务还没结束！” 马小刀喃喃道：“这样子啊？” 离火雀扭头看了他一眼，笑嘻嘻问道：“怎么，第一次见三师姐，就这般不舍了？三师姐可是听老二说了，小师弟已经娶了娘子，可不能太花心！” 马小刀又挠了挠头，解释道：“不知为什么，就算是第一次见三师姐，马小刀也觉得很亲切，就像亲姐姐——” 马小刀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神色突然变得有些黯然，脑袋默默垂了下去。 离火雀见他神色有异，连忙收起脸上的笑意，轻声问道：“小师弟，怎么了？” 马小刀沉默了一会，低声回答道：“我原来也有个姐姐的，她和我同在一个斥候小队，可是死在关外了！” 离火雀愣住，过了片刻，突然踮起脚尖抱住了马小刀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以后三师姐也是小师弟的亲姐姐，还有四师姐呢，她人也老好了，你这次去东荒就能见着她！” 马小刀点头道：“嗯！” “走吧，你身上沾满了泥巴，前面半里外有个水塘，赶紧过去洗一洗！等等——”离火雀突然向着后面那棵大树跑去，“小师弟等我一下，我先去取个人！” “取个人？”马小刀转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有点呆住了！ 回过神后，马小刀才想起自己的护甲还丢在不远处，连忙过去一一捡了回来，重新穿戴妥当后，默默等着离火雀归来！ 过了没多久，离火雀便去而复返，肩膀上果然扛了个人，仔细看去，竟然还是个女子！ 这个三师姐，彪悍起来，真跟那位很是相像呢！ 马小刀回过神来，有点懵道：“三师姐，这位是……” 离火雀表情有些奇怪，讪讪笑道：“东夷的虫官，叫蛇姫，她的身份有些特殊，不能死在这里，我得带她回东夷去！” 马小刀问道：“跟三师姐的任务有关？” “没错！”离火雀点点头，认准方向后扛着人便走，“走吧，边走边说！” “好！”马小刀连忙跟了上去，半路想起一事，“三师姐，你为什么叫血手师兄老二呀？” “呃，你不觉得叫二师兄的话很别扭么？”离火雀边走边道。 “别扭？”马小刀有点愣住，“会吗？” 离火雀笑了笑道：“我也不知如何跟小师弟解释，在三师姐的老家，二师兄这个称呼的寓意不太好！” “不太好？”马小刀有些不明白，继续问道，“不就是字面的意思吗，还能有什么别的寓意？” “呃呃……”离火雀神色有些为难，语气含糊地道，“反正就不太好吧，是类似于骂人蠢的话，三师姐建议小师弟，最好也换个叫法！” 马小刀无奈地道：“我总不能跟三师姐一样叫他老二吧，这样也太没尊卑了些！” “你方才不是叫他血手师兄么，也挺好！”离火雀扛着一个大活人走路如履平地，气也不喘一下。 “那也行！”马小刀只好点头，悄悄打量了一下离火雀肩膀上的蛇姫，“对了，三师姐，她这是晕过去了对吧？” 离火雀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能让她看见我和你们在一块，否则三师姐的身份就会暴露了！所以三师姐给他喂了一日迷，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小师弟放心吧！你看，水塘就在那里，你自个去洗洗，我到那边的大石头上等你！” 马小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水塘边上堆了几块大小不一的巨石，便点头道：“好……那个……三师姐，这水塘深不？” 离火雀看他问得有些古怪，说道：“你别告诉三师姐你不会水？” 马小刀又挠挠头：“本来想学的，没来得及！” “服了，一个大男人竟然不懂水性？”离火雀觉得有点好笑，扛着蛇姫往巨石那边继续走去，“那小师弟就悠着点，就在水塘边上洗洗算了，不然掉下去三师姐可不捞你！” “好吧！”马小刀觉得有点羞耻。 “快点啊，三师姐赶时间呢！” “知道了！” 一盏茶过后，马小刀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物从水塘边走了回来，在离火雀身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所幸大雨过后天已放晴，太阳也差不多升上半空，马小刀可以借用太阳光晒干身上的衣物！ “小师弟，你在拒蛮关外的事迹三师姐都听说了！”把昏迷的蛇姫安置在另一块石头上后，离火雀自己一人坐到了马小刀的旁边，笑咪咪盯着他，眼里都是欣赏，“像你这样的年纪，能有这般作为，真的很厉害！” 马小刀被表扬，脸有点红了：“是我运气好，能遇到许多可以性命相托的同伴，没有他们，我也走不到今天！” “有靠谱的伙伴的确很重要！”离火雀点头道，“小师弟，你知道么，师父从都城回到东荒以后，其实一直很为你感到骄傲！” 马小刀听后眼睛有些发酸，笑问道：“三师姐，听说师父在关外进行着一个很特殊的任务，现在不在封夷关内？” 离火雀点头道：“没错，我在和那群控虫师潜入天奉之前，其实在关外见过师父一面！” 第281章 见面礼 “真的吗？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马小刀眼睛一亮，“三师姐，我能不能问问，师父到底要在关外做什么？” 离火雀摇了摇头：“我知道，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也是师父特意交代过的！” 马小刀神色一黯：“好吧，既然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意思，我就不问了！” 离火雀看了看他的一双手臂：“你手上的伤……过来，三师姐给你包扎一下！” 马小刀没有拒绝，转过身子面对着离火雀，看着她娴熟地给自己包扎伤口，默然不语。 “另外那个手……”离火雀瞥了一眼马小刀的左臂。 马小刀慌忙道：“那里不用，也是轻伤，之前已经包扎过了！” “都湿透了，何况你刚才还下了水，赶紧过来，三师姐一并给你包扎了！”离火雀一把扯过他的左臂，开始去解缠绕在伤口上的布条。 “三师姐，真的不用——”马小刀想阻止，可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离火雀看着马小刀左臂上那被毒蛛血灼伤的伤口，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头，“小师弟，你还敢骗我？” 马小刀有些惭愧，讪笑道：“对不起啊三师姐，我就是不想让你担心，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离火雀双手捧着他的左臂，肃然道：“所以方才大虫官说要谢谢你放了黑寡妇一命，你就是在那个时候中的毒？” 马小刀点头道：“是的？” 离火雀的眼眸有些泛红：“据我所知，黑寡妇养的那头巨蛛跟蛇姫的碧游蛇一样都是极毒之物，连它们的主人都没有解药，你打算怎么办？” “三师姐不用担心！”马小刀强自笑道，“黑寡妇说过，食人大森林深处的紫花地莲能解此毒，我和同伴们碰完头后会先让他们前往东荒，我自己进食人大森林寻找解药！” 离火雀思索了许久，开口道：“三师姐替你去找那紫花地莲！” 马小刀愣了一下，连忙摆手道：“不用劳烦三师姐，三师姐有任务在身，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小师弟，你久居北边，并不知道东荒的食人大森林有多凶险！”离火雀沉声道，“况且我本来就是要穿过食人大森林回东夷的，不过是举手之劳！” 马小刀想了想，咬牙道：“那我和师姐同去！” 离火雀摇了摇头：“我方才说过，不能让蛇姫看见你和我一起，一日迷只能让她昏睡一天，药效一过她很快就会醒过来！” 马小刀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蛇姫：“要不，再给她喂一遍一日迷？” 离火雀笑着摇头道：“一日迷药性奇特，不能连续服用，否则她就算能醒过来，也会性子大乱变成疯颠之人，这对我在东夷的任务没有丝毫帮助，所以不行！” 马小刀道：“可是三师姐，食人大森林我也是要去的！” 离火雀道：“三师姐带着蛇姫先去找到那紫花地莲，等你到了食人大森林，三师姐会想方设法避开蛇姫把解药交给你！” 马小刀问道：“食人大森林那么大，要是我碰不着三师姐怎么办？” 离火雀斩钉截铁地道：“三师姐会找好借口，一直等到你为止！我记得蛛毒发作的时间是半个月，三师姐等你十天，十天内你见不到我，可能就得自己去找解药了！” 马小刀思索了许久，只好点头道：“好吧，谢谢三师姐！” 离火雀突然问道：“听说老二把血手传给了小师弟，当是他给你的见面礼？” 马小刀想起洛水郡时与血手分别前说的话，开玩笑打趣道：“三师姐也想送我见面礼吗？” 不料离火雀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那支白玉短笛递给马小刀道：“我在东夷潜伏时，无意中得到了这支笛子和一种操控毒虫猛兽的秘术，三师姐把它们送给你，就当作是给小师弟的见面礼了！” 马小刀一听急了，连忙摆手道：“三师姐使不得，你在东夷危险重重，这笛子你留着更有用，我不能要！” 离火雀脸色一冷，佯装生气道：“三师姐久在东夷，一切危险自有应对之法，你若不要，就是瞧不起三师姐的心意！” 马小刀听了有点慌：“三师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肯为三师姐的安全考虑，三师姐很开心！”离火雀柔声道，“可是你也要去食人大森林了，这笛子和秘术都能助你在里面更好行事，小师弟听话，千万不要拒绝三师姐！” 眼眸泛红的马小刀只好点了点头：“好吧！” “笛子要和特定的曲子配合才能产生奇效，曲子的名字叫‘乱魂’，我吹给你听，直到你学会为止！” 马小刀点头道 ：“行！”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水塘边便响起了灵动的笛声，离火雀一共教了五遍，马小刀才勉强把整首曲子都记在了脑海里面！ 教到第五遍的时候，一直蜇伏在蛇姫身上的碧游蛇突然窜了出来，一直游到二人面前，随着笛声轻轻摆动长长的身躯！ 离火雀见了神色大喜，连忙吩咐道：“小师弟，你挤一滴血到它的额头上，快！” 马小刀愣了一下，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照做，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碧游蛇的额头上面！ 离火雀收起笛子，笛声骤停！ 碧游蛇突然绕着马小刀游了一圈，然后直接爬上了马小刀的身躯！ 马小刀心里一紧，全身僵住，心想要是给它来上一口，自己就用不着去那食人大森林了！ 离火雀却一脸笑意：“别怕，它不会咬你的！” 果然如离火雀所说，片刻之后碧游蛇便从马小刀身上游了下来，最后无声无息窜回到蛇姫袖中！ 马小刀一脸疑惑地道：“三师姐，这是……” 离火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等你到了食人大森林，你就知道了！记住了，从现在开始，到你顺利解毒后离开食人大森林，这段时间不许你再洗澡！” “三师姐，我记住了！”马小刀虽然还有疑惑，但是也不好再问原因。 离火雀把玉笛递了过来：“拿着吧，现在它是你的了！” “多谢三师姐！”马小刀由衷感激，然后双手接过笛子，珍而重之收入怀中。 离火雀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着道：“小师弟，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天我们就先聊到这吧！” “好！”马小刀也跟着站了起来。 离火雀扛起蛇姫向东走去，背对着马小刀摆了摆手，声音悠悠传了回来：“小师弟，记得我们的约定，食人大森林里再见！” 马小刀一直看着她的背影远去，有些恍惚！ 直到离火雀的背影消失在树林深处，马小刀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问三师姐的真名，不禁有点懊恼！ 但是想起还有很大机会在食人大森林再见，马小刀的懊恼才消散了不少！ 马小刀转过身，认了认破庙的大概方向，抬脚离开！ 第282章 兵分两路 度望府东府的斥候百长凉风见信领着斥候拾长风扬以及两个斥候小队的成员风尘仆仆赶到破庙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北府的一众同僚正在善后！ 没多久，赵柔柔也护着游猎猎和黑老六赶到了破庙，追风和凿山两个斥候小队终于齐员！ 斥候百长笑佛云淡风轻地从破庙里走了出来，把手中夺自苍狼的半截弯刀扔到了一旁的荒草堆中！ 守候在门外的铁令山连忙迎了上去，低声道：“百长，东府的同僚来了？” “看来是你们的运气更好啊，我们一收到消息就从日照郡快马加鞭赶过来，不曾想还是错过了这一战！”凉风见信大踏步走了过来。 两位地域不同的斥候百长默默打量了对方许久，突然上前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不约而同大笑了起来！ 紧随其后的斥候拾长风扬和对面的斥候拾长铁令山也是旧识，相互微笑着抱了抱拳，算是打过了招呼。 拥抱完后二人松开，笑佛有些感慨地道，“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上次方官带人驰援东府，我有其它任务在身，所以没有同行！”凉风见信想了想，笑道，“这般算来，上一次并肩作战还是在拒蛮关外，已经十六七年了！” 二人故友相见分外热忱，寒暄了一会后，凉风见信扭头左右找寻了一会，问道：“笑佛，你们家刀官呢？” 笑佛把马小刀前往拦截东夷大虫官的事说了出来，直听得凉风见信啧啧称赞：“老友，你们这位千侯官，虽然年纪轻轻，可一身魄力和实力却是不得了，我在军营大帐里瞅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很是不同凡响！” 笑佛连连点头：“那是，也不瞧瞧他是谁的徒弟！” “哈哈，那看来还是我们方官更厉害一些，毕竟名师出高徒嘛！”凉风见信大笑道。 笑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现在当然还是方官更厉害些，不过等咱们刀官再历练几年，肯定妥妥的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凉风见信脸上笑意渐渐散去，一字一字轻声问道：“老友，你觉得咱们天奉王朝会出现第二个万侯之王吗？” 身后的斥号拾长风扬轻声劝阻道：“百长……” 凉风见信淡淡道：“怕什么，在这里的都是自家的兄弟！” “老友，还是要慎言！”笑佛扭头看着凉风见信道，“他还很年轻，来日方长，我们拭目以待吧！” 凉风见信点头道：“他是我们方官的小徒弟，我们东府的斥候兄弟可都没把他当外人的！” 笑佛点点头：“多谢了！” 凉风见信突然摸了摸肚子，笑道：“老友，我们这一路紧赶慢赶的可都没吃东西，如今是真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笑佛闻言也乐了，扭头对铁令山道：“反正还要等刀官，叫他们生火做饭吧！不是刚宰了两头熊么，今天就好好犒劳大家一顿！” 铁令山有些为难地道：“百长，那熊好像给东夷人下过药，不知道能不能吃呢？” 凉风见信回头对风扬道：“你过去看看吧！” “是，百长！”风扬拱手应了一声，转身和铁令山一起找那棕熊尸体去了！ 雨过天晴日上中天，破庙外的青石地台上很快生起了一堆篝火，铁令山和风扬领着其他小年轻杀熊剥皮，有条不紊地开始处理食物！ 在东府和北府两拨斥候通力合作之下，两头二三百斤的大棕熊很快就收拾干净架上火堆开烤，青石地台上欢声笑语一片！ 当马小刀闻着肉香味从树林里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个热火朝天其乐融融的景象！ “哇哦，刀官终于回来了！” “师父！” “刀官快来，咱们在烤熊肉呢，可香了！” 一众斥候见到他后纷纷起身相迎！ “刀官，顺利吗？”笑佛领着凉风见信一同走了过来。 “当然顺利，前辈放心吧，东夷大虫官已经被我解决了！”马小刀点头笑道。 笑佛连连点头：“那太好了，总算是去了这个心头大患！” 部日固德在旁呐喊道：“师父最威武了！” “刀官威武！” 公孙朵朵突然窜了过来，揪住马小刀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关切问道：“师父，你没有再受伤什么的吧？” 马小刀笑容和绚，摇头道：“你师父没这般娇气！” 公孙朵朵终算放下了心：“看着师父全须全尾地回来，徒弟很是高兴呢，总算能给师娘有个交代了！师父等着，咱们正在烤熊肉，很快就能吃了！” “嗯！”马小刀有些哭笑不得，扭头看向凉风有信，“前辈刚到？” “刚到！”凉风见信有点惭愧地回答道，“不过还是来迟了，没赶上和北府兄弟们并肩作战，可惜了！” “不可惜！”马小刀摇头笑道，“以后还有大把并肩作战的机会！” 凉风见信笑着点头：“刀官说得对，来日方长！” “大家不如坐下来再聊吧，前辈也给我介绍一下诸位东府兄弟！”马小刀扭头看了一眼凉风见信身后那些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感觉很是亲切！ 陌生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熟悉是因为他们身上都散发着与北府斥候一样的久经沙场的气质！ “好！”所有人都围着篝火和烤肉坐成一圈，开始相互认识！ 日头偏移，时光流逝！ “肉烤好喽！”掌勺的铁令山在烤得滋滋冒油肉香扑鼻的熊肉上洒上盐粒提味增鲜，然后笑着喊了一嘴后，血娘子和牛大宝等人开始给大家分肉！ 部日固德拿到肉后有点不敢下嘴，抬头望着铁令山道：“前辈，这熊生前有点发疯，差点没把我和冬瓜搞死，吃了不会有事吧？” 铁令山笑着摇头道：“放心吃吧，风扬拾长检查过了，这棕熊中的是一种叫颠狂散的药物，并不是毒药，只要把血放干净就没事了！” 风扬在旁边笑着补了一句：“放心吃吧，绝对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还身先士卒咬了一大口，嚼起来一脸陶醉的模样！ 众人见状，这才开始大快朵颐！ “师父，给你一块熊掌肉！”公孙朵朵贴心地把烤肉递给马小刀，马小刀扫视了一圈，见所有人手上都拿到了烤肉，这才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坐在马小刀左侧的凉风见信把兜帽折到了身后，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边吃着肉边问道：“此间事了，刀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继续启程前往东荒么？” 马小刀咬了一口鲜嫩的烤肉，反问道：“你们呢？” 凉风见信回答道：“任务完成，我们自然是要赶回东荒的！” 马小刀点点头，有点含糊地道：“那你们就一起同行吧！” “你们？”坐在马小刀右侧的笑佛愣了一下。 笑佛旁边的厉弦更是放下了手中的烤肉，皱眉盯着马小刀道：“小刀，任务已经完成，怎么还是不跟我们一起走？” 马小刀有些无奈，笑道：“我也不想的，事出有因，我和大伙还得兵分两路！” 第283章 我们都是天奉子民 寒潮来袭，东荒郡境内寒风凛冽雪花飘荡，驿道两旁的荒野上铺上了一层尺余深的积雪，入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天奉龙骑就浩浩荡荡穿行在这片银装素裹的画面之中！ 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驿道边上仍旧可见三三两两衣衫褴褛的百姓相互搀扶着与大军擦身而过，状况让人看了很是心酸！ 两辆马车中的三个人先后走出了车厢，下车后凑在一起，一边跟随队伍缓缓前行，一边默默凝视着路边那一张张脏污疲惫的脸庞！ 夏侯相宜回头看了一眼，缓缓策马回来问道：“殿下，怎么下车了？” 朱诺诺没有回答，脸色很是难看！ 旁边的郝桐皱起眉头，忍不住低声问道：“大将军，寒灾发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路上还能见到这么多流离失所的百姓？当地的郡府不采取一些必要的救济手段么？” “前辈误会了！”夏侯相宜叹息一声，沉声道，“如果郡府没有出手，这驿道上逃难的百姓会比现在不知道多出多少倍，可能会拥挤到让我们这一行人都寸步难行！” 陆零脆声问道：“大将军的意思是……” 夏侯相宜伸手安抚着身下有些躁动的马匹，沉声道：“这次的寒潮来得太突然了，而且还是东荒郡百年一遇的大天灾，受影响的百姓不计其数，郡府人力有限，再如何施救也是杯水车薪，这也是我前往天奉城求援的其中一个原因！” 路边不远处突然有孩童失声恸哭，在安静的驿道上显得格外的刺耳！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被冻得实在受不了，跌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在她身边站着一个手足无措的中年妇人，妇人衣衫单薄，怀里还抱着另外一个年纪更小的婴儿！ 朱诺诺皱着眉头疾步走了过去！ “师叔！”陆零轻轻唤了一声。 郝桐马上会意，很快便追到了朱诺诺的身边。 朱诺诺在小女娃身前蹲了下来，轻声问道：“小妹妹，你怎么哭啦？” 小女娃看了他一眼，眼泪继续哗啦啦往下流：“哥哥，我冷，我还饿！你能给我一些吃的吗，我们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 朱诺诺脸色一沉，一阵莫名的愧疚涌上心头！ “官爷莫怪，小女年纪小不懂事，不是有意的！”旁边的妇人以为自己的女儿惹恼了眼前的年轻官爷，赶紧空出一只手拉住小女娃往后扯去，“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朱诺诺伸手一把摁住妇人的手：“这位阿嫂稍等！” 妇人脸色顿时变得惊恐，慌忙挣扎道：“公子这是……” “对不住阿嫂，我没有恶意！”朱诺诺连忙松开了手，并自动往后退了两步，伸出双手往下按了按，“阿嫂莫怕！” 妇人伸手把小女娃护在了身后，仍是一脸惊惧地看着朱诺诺。 朱诺诺心中百感交集，脱掉自己的雪白裘袍后，抬脚便准备送给对面的母女二人，却被郝桐伸手拉住！ 郝桐用目光向朱诺诺缓缓示意了一下周围的那些灾民，摇了摇头，低声劝道：“殿……公子，这披风太过贵重，您若执意送出，对她们不是好事！” 朱诺诺身躯一震，顺着他的目光往驿道路边扫视了一眼，顿时如醍醐灌顶，连连点头道：“多谢前辈提醒！” 郝桐抿嘴笑道：“公子久居家中，不知世途险恶，而很多时候最险恶的，是人心！” 朱诺看着眼前的母女，神色很是愧疚：“可是我想帮她们！” 陆零走到二人身旁，轻声道：“公子想帮人，还有其它更实际的办法！” 朱诺诺连忙问道：“弟妹快请说！” 陆零没有回答，只是扭头往不远处堆满物资的马车骡车看了一眼！ 朱诺诺瞬间会意，大声叫道：“大将军！” 夏侯相宜听见呼唤，转身快步走到跟前：“殿……公子！” 朱诺诺下令道：“物资里面可有吃的和穿的？” 夏侯相宜立即就明白了朱诺诺问这话的意图：“有是有，但是殿下，我们还没到封夷关呢！” 朱诺诺摆了摆手：“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用来救济灾民的，在什么地方救济都是一样！你从里面调出一部分来，我们就在这里派发给过路的灾民！” 夏侯相宜思索了片刻后，拱手应道：“属下遵命！许平——” 副将许平立即下马奔跑而来，揖礼道：“末将在？” 夏侯相宜直接下了军令：“知会霍震环与孙胜两位将军，让他们按原计划先行率领天奉龙骑前往封夷关往南十里的沙木堡驻扎，你与其它兄弟设下营帐给百姓分发御寒衣物和食物！” “是！”许平抬头问道，“将军，调多少物资？” 朱诺诺在旁边一脸肃然地道：“这驿路上有多少忍饥挨冻的灾民，就给我调多少衣物吃食！” 许平抬眼瞅了夏侯相宜一眼！ 夏侯相宜淡淡地道：“听殿下的！” 许平恭敬揖了一礼，朗声应道：“是，末将马上去安排！” 天奉龙骑先行开拔，许平等人很快在驿道旁边搭起了几顶帐篷，调来几车衣食物资后，开始派发给路上的灾民！ 刚开始时那些灾民还心存疑虑，直到看见朱诺诺亲自捧着衣物和食物送到了那对母女手上，才终于相信是真有其事，很快便有越来越多灾民簇拥而来！ 许平大声维持秩序道：“别挤别抢，排队领取，人人有份！” 很快，帐篷前便排起了四五十人的长蛇队伍，驿道两头更远些的灾民见状，很快也蜂拥而至，一条队伍很快变成了两条，然后又变成了三条！ 朱诺诺看见许平等人有些手忙脚乱，便扭头拍了拍夏侯相宜的肩膀，怂恿道：“大将军，我们也去帮忙吧！” 夏侯相宜犹豫了一会，抬头见朱诺诺已冲了过去，不禁低声喃喃道：“这样接地气的太子殿下，我还是头一次见！” “大将军快来！”朱诺诺在前面大声呼唤，笑容灿烂。 “来了！”夏侯相宜只好也放下自己护国大将军的架子，微笑着追了上去。 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陆零也满是笑意，扭头对郝桐道：“师叔，我们也不好闲着，要不在旁边摆个医摊给灾民看诊吧！” “老夫也正有此意！”郝桐呵呵点头，转身往马车走去，“容老夫先把吃饭的家伙什取来！” “师叔，我帮您！” “好！” “师叔，灾民不少呢，药有带够吗？” “无妨，来之前我就知道东荒闹寒灾，所以多备了一些草药药丸什么的，实在不够，针炙来凑！” “那就好！” 很快，在许平等人的帮助下，帐篷旁边又支棱起了一个小医摊，郝桐一边把一根写着大大‘医’字的旗杆竖了起来，一边对旁边忙碌不停的许平道：“许副将，帮老夫这边吆喝几声！” “好嘞！”许平嗓门果然够大，“各位父老乡亲，领完食物衣物后，如果身上有什么病痛或不适的，可以到旁边找这位郝桐前辈问诊，问诊拿药都是免费的，不收钱！” 很快，小医摊前头也开始排起了队伍！ 陆零一边在旁给郝桐打着下手，一边柔声问道：“师叔，你的那个竹枚平金幡呢？” 郝桐一边给人把着脉，一边抬头看着那个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医’字，呵呵笑道：“平金幡没有这个醒目！” 陆零听了嫣然一笑，没有再说话！ 一个满脸沟壑的老人从朱诺诺手中接过几件厚衣裳和一袋干粮后，老泪纵横地道：“这位公子官爷，今日你们可救了我一家三口的命了，老头子斗胆问一句，你们是哪里来的救命菩萨啊？” 朱诺诺心中一震，红着眼笑道：“老人家言重了，我跟您一样，都是天奉子民！” 老人点了点头，踉跄着跪倒在地：“天奉子民徐老根，今日得救无以为报，愿以残生每日在家祈愿，祈求我天奉王朝千秋万代！” 后面的灾民也都跪倒在地：“祈愿我天奉王朝千秋万代！” 朱诺诺闻言，双眸通红鼻子发酸，低声喃喃道：“愿我天奉王朝千秋万代，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一声清脆鸟鸣刺穿苍穹，有身形矫健的鸟儿在青天之上盘旋！ 陆零抬眼望去，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那神俊的鸟儿突然双翅一紧，头下脚上向着地面俯坠而至！ 第284章 食人大森林 日已西斜，庸山郡最东部与东荒郡接壤，也是食人大森林最北边一隅！ 一条宽不过七八丈的清澈小河，从南往北哗啦啦流淌而去，两岸树木参天景致幽深，不时还会响起各种鸟鸣和野兽的咆哮！ 马小刀抬眼看了看天色，解下腰间的金色小葫芦，把里面最后一口烧刀土酿倒入口中，然后走到河边把金色小葫芦认真冲洗了几遍，装满河中清水挂回腰间！ 一枚箭矢呼啸而近，嗖的一声没入了离马小刀的脑袋只有半丈远的河石上面，箭羽剧烈地抖动了一会，然后才慢慢静止下来！ 马小刀瞥了一眼那枚箭矢，神色依旧如常！ 一个斥候小队从河岸后头的密林中走了出来，脸上都戴着褐色的木雕面具，为首一人身穿劲装提着一个黑色大弓，走到距离马小刀十丈远的地方后停下了脚步！ 马小刀转身看着眼前五人，虽然自己的左手习惯性地按在了杀鹿宝刀的刀柄上，嘴角却还是挂着淡淡的微笑：“大家好啊！” 戴着木雕面具的伍长反手从身后箭囊里取出第二支箭扣于弓上，长弓拉圆对准马小刀：“此地乃我天奉王朝的边境，禁止普通百姓靠近，你是谁，是何来意？” “别紧张，都是自己人！”马小刀微笑着，抬脚走向五人。 “站住！”对面伍长射出了第二箭，嗖的一声钉在马小刀脚掌前面二尺处，“再敢往前一步，杀无赦！” 马小刀从怀里掏出一把令牌，从里面挑出了自己的斥候令牌举在身前道，“这位伍长兄弟，我们可是同袍，你不会真射死我吧！” 那个伍长仍旧没有放下弓箭。 有个高瘦的中年斥候凑到自己伍长身前小声道：“伍长，这家伙拿着一堆令牌呢，怕不是冒充的东夷谍子吧？” 马小刀有些无奈，干脆把手中的斥候令牌扔向对面：“还不信的话，自己看！” 高瘦的中年斥候伸手接住令牌，端详了一会，疑惑地道：“现在的冒牌货都下血本了吗，这令牌看上去跟真的一样！” 马小刀哭笑不得：“本来就是真的！” 伍长依然举着弓箭对着马小刀，冷冷问道：“高竹，令牌上面写的是什么？” 斥号高竹的中年斥候看完被气笑了：“伍长，这家伙也太逗了，敢冒充千侯官呢？” 伍长眼神更加冰冷：“少废话，令牌上面到底写的啥？” 高竹乐呵道：“一面写着北府，一面写着千侯官，下面还刻了一柄好像小刀的玩意！” 后头一个穿着绿衣身材纤细的女斥候闻言上前两步，从高竹手里抢过令牌仔细打量了许久，沉声道：“伍长，令牌是真的！” 高竹一听顿时愣住！ “青蔓，你没看错吧，这小子看上去才二十岁不到，会是北府千侯官？等等——”高竹扭头目光错愕地盯着马小刀，“不久前的斥候谍报上好像还真提过一嘴，北府换了新的千侯官……” 马小刀咧嘴笑道：“大家好，我叫马小刀！” 伍长收回弓箭，伸手从那个斥号叫青蔓的女子手中接过令牌看了一眼，抬头对马小刀道：“能否看看阁下手上的另外两块令牌！” “可以！”马小刀直接把手中两块令牌也抛了过去。 那名伍长接住后三块令牌放在一起仔细观摩了一会，低声对身旁的同伴道：“都城擎龙卫的金龙令，天奉龙骑的龙骑令，还有这枚千侯官的令牌都是真的！” 其他四人有点懵住了！ 伍长把大弓背回身后，捧着三块令牌走到马小刀面前，双手把令牌递还马小刀，躬身揖礼道：“度望府东府青木小队伍长参天榕，见过北府千侯官！” 马小刀接过令牌塞入怀中，点头笑道：“各位辛苦了，没有事先打招呼就来了边境，确实是我的不是，叨扰大家了！” 青蔓在旁边很感兴趣地盯着马小刀，问道：“你就是那个在拒蛮关外苦寒大荒斩杀绒狄王子，以一人之力退绒狄十万师，然后又在最强斥候狂狮手上全身而退的马小刀？哇哦，没想到你这般年轻呢！” 马小刀被赞得有些不好意思：“都是过去的事了！” 参天榕记忆力不错，把斥候谍报上的内容都记在脑海中，直接叫出了北府斥候对马小刀的称谓：“不知刀官出现在此地所为何事？有什么需要我们青木小队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马小刀点头道：“我想进食人大森林！” 青木小队的五人闻言俱是一愣！ 参天榕劝道：“刀官有所不知，食人大森林里面多是险峻恶地，而且猛兽毒物不计其数，着实是凶险无比，别说普通人了，就算是像我们这般训练有素的东府斥候，这些年来在里面丢掉性命的也不在少数，吾等不建议刀官独身前往！” 旁边的青蔓面具下扑闪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点头附和道：“我们伍长说得对，上个月百长白玉虎进了食人大森林，到现在都没出来呢，音讯全无——” “青蔓！”参天榕扭头沉声阻止道。 青蔓摊了摊手，摇着头往后退了两步！ 马小刀点点头道：“也许诸位说得都是对的，但请诸位原谅，我有不得不进入食人大森林的理由！” 参天榕沉吟了片刻，提出了别的建议：“刀官，我们东府斥候的甲字驻点就在五里之外，主事的是百长小青龙，不如刀官随我等先回驻点，好让小青龙百长调配人手，与刀官一同进入食人大森林？” 马小刀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此行是为个人私事，实在不适合让诸位同袍跟我一同冒险！” 参天榕继续耐心劝道：“刀官是北府千侯官，你的事就是大家的事！再说了，我记得刀官是我们方官的徒弟，东府和北府不分彼此！” 马小刀闻言心中一暖，依旧笑着摇头道：“我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 参天榕叹息一声：“刀官还是有些年轻气盛！” 马小刀苦笑着没有说话！ 参天榕扭头对青蔓道：“把我们那份食人大森林的舆图交给刀官！” “是，伍长！”青蔓身后背着一个手臂粗的竹筒，取下来后，她从里面抽出一张柔软的兽皮递给了马小刀。 参天榕解释道：“这是东府斥候这些年镇守食人大森林汇总出来的地图形，除了食人大森林最核心的区域，其它地方都描述得比较详细，应该能帮到刀官！” 马小刀的确需要这么一份地形图，所以没有拒绝，伸手接过塞入怀中：“多谢你们，那我就不客气了！” 参天榕再次提醒道：“刀官记住了，千万不要贸然进入食人大森林的核心区域！此外，根据规定，今日遇见刀官的事必须我们如实上报！” “当然可以上报！”马小刀对着五人认真地拱了拱手，“马小刀多谢诸位，等从食人大森林出来，再来找诸位喝酒，以表谢意！” “一言为定！”青木小队一起拱手回礼。 “一言为定！”马小刀笑道。 参天榕伸手往东边的密林指了指，“刀官顺着这个方向往前五里有一处干涸的河谷，是食人大森林的外围区域，河谷边上有一个隐蔽的山洞，是我等平时出任务的落脚之地，现在天色已晚，如果刀官不着急赶路的话，今晚可在那山洞里过夜，夜间的食人大森林可比白天凶险百倍！” “多谢指点，那我就先行一步了，诸位后会有期！”马小刀拱手揖别了青木小队，转身往那片密林走去。 青蔓看着马小刀的背影消失在密林深处，有些担忧地道：“伍长，你说他能安然无恙出来么？” 参天榕沉默了许久，才回答道：“从斥候谍报中看，他的身手不亚于小青龙百长，只要不进入食人大森林的核心区域，应该问题不大！” 高竹语气发愁地道：“伍长，这事真要上报么？把北府千侯官一个人放入了食人大森林，免不了要被百长严厉责罚的！” “斥候的规矩不能破！”参天榕沉声道，“而且正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更加需要上报！” 第285章 意外收获 夜色如墨，点缀满天繁星，一轮弯月高悬天穹。 马小刀借着月光，很快便找到了参天榕所说的那处干涸的河谷，此河谷在地图上标注的名字是流风谷。 按照参天榕的临别指点，山洞就在河谷中段右侧的山腰之上。 四处不断传来各种虫兽的鸣叫，一片巨大厚重的乌云突然飘了过来，眼看就要遮蔽住那轮月牙！ 马小刀只得展开飘零步在河谷中不断往前赶路，突然听见后方响起了有异于常人的脚步声，以及野兽低沉的咆哮！ 他身形掠动之际回头看了一眼，不禁皱起了眉头。 两个敏捷的兽影在河谷右侧的山壁下不断狂奔，目标似乎正是自己，距离已经接近到十余丈！ 嗷呜～ 那是两头灰白色的巨狼，不算上尾巴的话体长竟有一丈，嘴巴上长有惨白锋利的獠牙，尤其是四肢强劲有力，竟能追得上施展了飘零步的马小刀！ “真倒霉！”马小刀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狼是群居动物，很少离群索居单独行动，此刻的嚎叫正是为了给狼群的其它同伴传递信号！ 一旦整个狼群闻风而至，马小刀想脱身就有点难了，所以他选择了出手解决后患！ 两头大灰狼见马小刀不但不逃了，还折身冲了过来，便怒吼着凌空跃起扑向着马小刀！ 铮～ 一声金属声的脆鸣，杀鹿宝刀瞬间出鞘，马小刀身影拔地而起，手中弯刀瞬间划出两道弧形寒光，随后河谷中便响起了两下利刃割肉的声音！ 两匹灰狼都是喉咙中刀后掉到了地上，躯体不停颤抖着，腥红的鲜血瞬间从嘴巴中涌了出来，染红了河谷地面上那些原本干燥无比的沙砾！ 马小刀手腕一抖，杀鹿宝刀刀身上的血迹尽数滑落，还刀入鞘后，马小刀继续顺着河谷往东狂奔！ 一盏茶后，乌云终究是把月亮完全遮蔽，原本还能视物的河谷顿时变得漆黑一片！ 四周的兽吼变得更加密集了！ 马小刀只好停下了脚步，从怀里取出明月珠堪堪照亮了手中地图，好判断出自己如今所在的位置！ 片刻之后，马小刀心中已有计较，把地图塞回怀中以后，他展开身形掠上了河谷右侧的山壁，来到了一片生长紧密的藤蔓跟前！ “应该就是这里了！”马小刀喃喃自语道，伸手扳住藤蔓下面露出来的木板一角，用力往上一抬！ 木板上被掀开后有些许泥沙滑落，马小刀的眼前顿时出现了一个一丈多宽的隐蔽洞口，一眼看出里面黑漆漆一片！ 侧耳凝神听了一会后，杀鹿宝刀再次出鞘，马小刀左手握刀右手掂着鸽子蛋大小的明月珠，低头走进了山洞！ 借着明月珠散发出来的幽幽绿光，马小刀很快便看清楚了眼前这个山洞的模样！ 山洞里面很是干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药草味道，洞顶只有一人多高，纵深不过两丈，里面摆着五六个供人坐着休息的小木墩，两旁各自摆放着一个简陋的木头架子，上面攞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也没有蛇虫鼠蚁！ 马小刀把明月珠放在木架子的最高处，幽幽绿光堪堪照亮了大半个山洞，他钻出洞口盖好藤蔓挡板，确认过明月珠的亮光不会从里面透出来后，才再次掀开木板钻进了洞中。 细心地把那块长满藤蔓的木板移回原位后，马小刀走回山洞深处，随便挑了一个木墩坐下来休息！ 外面兽吼不断，左臂上被毒蛛血灼穿的伤口仍旧隐隐刺痛，马小刀解下金色小葫芦喝了一口甘甜清洌的河水，靠在洞壁旁边闭上眼睛，很快他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山洞外头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兽吼！ 马小刀瞬间被惊醒，他马上从木墩上直起了身子，取回木架上的明月珠塞入怀里，急步走到了洞口！ 凝神听了一会外面的动静后，马小刀掀开木板一个闪身钻出了山洞，把木板归置原位后，他便小心翼翼地摸到山壁旁边，探出半边脑袋俯视下面的河谷！ 在原本躺着两具灰狼尸体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了两具惨白色的骨架！ 十余个黑衣人围着一辆装载着巨大栅笼的牛车，有几人手里举着火把，正好照亮了栅笼里面一头毛发漆黑如缎眼神冰冷凶悍的猛兽，竟是一头身躯达到一丈多长的黑豹！ 只是原本应该凶猛无比的黑豹，此刻却是双目无神昏昏欲睡地趴在笼子里面，一动不动！ 一众黑衣人中，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高挑黑纱蒙面的女子，一头如瀑的黑发从肩膀上倾泄而下，身上穿着一套高贵华丽的黑色纱裙，手上握着一根古怪的鞭子，正对着一众手下冷着脸在狠狠训斥着什么！ 马小刀藏身的山壁是下风口，但因为距离颇远，只能隐隐约约听到那个神秘女子口中提到什么‘任务’，‘不够’，‘东方’，‘惩罚’等模棱两可的字眼！ 马小刀起初并不知晓这群黑衣人的来历，但他很快便明白过来，眼前的这群家伙绝对不是天奉百姓，更不可能是天奉斥候！ 除此之外，这些黑衣人只能是东夷人了！ 很快，那一行黑衣人驱赶牛车押着那头黑豹开始动身，顺着洞谷继续往前走着。 马小刀思索了片刻，展开飘零步悄悄追了上去。 一路上，栅笼里的黑豹都是一动不动很颓靡的模样，连脑袋都没有抬过一下！ 正走着，那神秘女子突然回头，目光凌厉地朝后方看了过来！ 马小刀眼看就要暴露，急行的身躯在半空中生生折回，无声无息地躲到了一块巨石后面！ “大人，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旁边的黑衣人看见自己的主子行为有异，连忙停下脚步走到近前，态度很是恭敬。 神秘女子转身继续往前走着，冷声吩咐道：“继续赶路吧，三日后，务必把猎物送回兽巢！” “是！” “兽巢？”马小刀皱着眉头拿出地图对比了一会，心里不由得渐渐兴奋了起来！ 那群家伙如今前进的方向，竟与自己想去的地方不谋而合，正是食人大森林的更深处！ 马小刀不禁乐了，没想到刚刚进入食人大森林，却这么快就有了意外收获！ 运气不错！ 第286章 封夷关 封夷关的城楼，比拒蛮关更高！ 出于某种考虑，城池的外墙上还嵌着许多半丈长的黑铁尖刺，如果从城外往回看去，整个关城就像一个巨大的刺猬一般！ 两地的不同之处还有，相比起拒蛮关外的辽阔旷野，封夷关以外只有区区五里的空阔地方，再远些就是一望无际的茂密森林！ 清晨薄露，旭日东升！ 夏侯相宜与副将许平在左，厉弦和牛大宝在右，陪着中间的太子殿下缓缓走上了封夷关的城头。 身后数丈之外，追风与凿山两支斥候小队的其他成员默默跟随。 “雪已经停了，看来这次的寒潮很快就会过去！”朱诺诺嘴角挂着笑容，“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善后的工作一定要做好！” “殿下，所有物资都已经与郡府分配好了，除了军粮军饷，其它赈灾物资由郡府全权调配，已经送往全郡各地发给灾民了！”副将许平汇报道。 “很好，辛苦大家了！”朱诺诺点头，看向身旁的夏侯相宜道，“大将军，所有环节的监督一定要到位，如果有人胆敢借此机会中饱私囊，格杀勿论以正风气！” 夏侯相宜沉声应道：“是，殿下！” 朱诺诺想起一事，扭头看着厉弦问道，“我这边已经没什么大的事了，你们两支斥候小队要不要也赶往食人大森林支援马小刀？” “有老大一人前往已经足够了！”厉弦摇头道，“我们留下来保护殿下，这也是刀官的意思！” “只要你们心中有数就行，反正如果要走，我随时都可以放人的！”朱诺诺笑道。 厉弦拱手道：“多谢殿下，追风与凿山两支斥候小队共十人，在刀官和老大回来之前，一切听殿下命令行事！” “行吧，他们夫妻二人现在都是小宗师了，食人大森林再凶险，想来也能进出自如，我就不多操心了！”朱诺诺回头看了看，有些疑惑地道，“对了，怎么不见郝桐前辈？” 厉弦如实回答道：“前辈一早起来就离开了驿栈，说是要去城南见些故人！” 朱诺诺扭头看了夏侯相宜一眼。 夏侯相宜瞬间会意，回答道：“城南望庄，是度望府东府的所在地！” 朱诺诺有些恍然，回道：“方官现在还在关外么？” 夏侯相宜点头道：“是的，现在东府的一切事务由他的大弟子负责！” 朱诺诺问道：“方官的大徒弟叫什么来着？” 夏侯相宜道：“方天青，斥号烟雨天青，是老方三十年前收养的孤儿！” 朱诺诺恍然点头，扭头再次对厉弦道：“晚些我们也去望庄走走，顺便让你们见见东府这边的同袍，以后免不了要一起并肩杀敌！” 厉弦揖手道：“是，殿下！” “走，现在我们先去欣赏一下封夷关的风景！”朱诺诺呵呵笑着，率先往城墙边上走去。 众人连忙移步跟上。 朱诺诺双手撑在身前的城垛上，眯着眼看着外面的景色。 在阳光的照射下，远处的山林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让人看了有一种天下苍茫的感觉！ 朱诺诺笑道：“很小的时候父王就告诉过我，咱们天奉境内有两个地方的景色绝美，让我长大了，有机会一定要亲自看一看！” 太子殿下讲故事，众人都好奇，一个个安静在后面听着。 “这两个地方，一个是拒蛮关的城头，还有一个就是这里！”朱诺诺咧嘴一笑，“只是没想到，我先到的会是这封夷关！” “殿下，其实陛下早年也曾来过封夷关的！”夏侯相宜沉声道，“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我不是大将军，他也还没有成为天奉之主！我记得他当时站的位置跟殿下差不多，他对着我说了一句话，我至今不敢忘！” “还有这事，父王倒是没跟我说过！”朱诺诺扭头看着夏侯相宜，一脸好奇问道，“大将军，父王当时说了什么话？” 夏侯相宜很难得地笑了笑：“当年陛下借了我的匕首，把这句话就刻在了城垛上面，这么多年风吹雨打，不知道还在不在，殿下不妨找找看！” “有意思！”朱诺诺闻言顿时变得兴奋起来，开始一个个城垛上找了过去！ 众人只能在后面看着，没有太子殿下吩咐，谁也不敢私自上前帮忙！ 很快，在左边第三个城垛的一块平砌的青砖上，朱诺诺终于找到了奉天帝当年留下来的那句话，他轻声默念了一遍，神色渐渐由兴奋转为凝重！ 那一句话用刀刻在青砖之上，笔划如龙蛇奔走，一共八个字： 奉天承运，匡扶四极！ 此时，远在天奉城王宫御书房之中，奉天帝祈光正把当日的最后一份奏折批复完毕，轻轻放在了那堆一尺多高叠得整整齐齐的奏折最上面，然后用手边锦帕捂着嘴巴剧烈咳嗽起来！ 坐在下首等着汇报政务的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徐尘赶紧对着龙椅下首的司礼监掌印冯骥打了个眼色，后者连忙上前端起书案上的药汤递到了奉天帝的手中：“陛下，要不今日就先到这里吧，龙体为重！” 脸色有些灰暗的奉天帝松开锦帕，看着锦帕上面那滩刺眼的鲜红愣了一下。 冯骥红着眼道：“陛下，老奴马上去传大医！” “用不着，治了这么久还不是这个鬼样子？”奉天帝摆了摆手，把锦帕团成一团扔到书案上面，也没有去接冯骥手中的汤药，神色有些疲惫地道，“太子现在应该到封夷关了吧？” 冯骥连连点头道：“是的，度望府传回来的消息，殿下一天前已经安全到达封夷关！” “那就好！”奉天帝后背缓缓靠在龙椅上，闭上双目轻声唤道，“徐尘！” 徐尘连忙站起来，躬身揖礼道：“陛下，老臣在！” “站起来干嘛，一把年纪了，给朕坐回去说话！” 徐尘轻声道：“坐久了也不行，站一站也挺好的！” “朕真拿你没办法！”奉天帝缓缓睁开眼睛，仰首看着雕梁画栋的屋顶，“你还记得，当年我在封夷关城头上刻的字么？” 徐尘点头：“老臣记得！” 奉天帝呵呵笑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姓江的那个家伙当时说了什么？” 徐尘沉默了一会，轻声道：“他说陛下心比天高，大言不惭！” “心比天高，大言不惭！”奉天帝默念着这八个字，呵呵笑了起来。 徐尘沉声道：“陛下这些年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可以问心无愧！” “但那家伙的眼光还真是毒啊！”奉天帝神色显得有些颓靡，喃喃地道，“朕穷尽一生到现在，果然还是没能兑现那八个字！” 徐尘冷冷道：“不入局的人，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奉天帝愣了愣，轻声笑道：“朕没有想到，你对他的怨气也这般大呢？” “能不大吗？”徐尘缓缓转身落座，“这些年我们殚精竭虑，他一个人在外面逍遥快活，老臣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 “哦？”奉天帝神色有些嘲讽，“上次人家回来你不动手？” 徐尘咬牙道：“就是打不过啊！” 奉天帝哈哈大笑了起来，再次闭上双目喃喃道：“在朕死之前，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跟他见上一面！” 徐尘闻言顿时僵住，嘴巴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回答不上来！ 封夷关外，往东一千二百里，东夷都城，天夷城！ 有白衣匹马，手持金色葫芦，晃晃悠悠醉酒入城！ 第287章 谪仙楼，黄金阁 东夷都城，天夷城。 一人一骑，夹在络绎不绝的人潮中缓缓入城。 身上衣，身下马，皆如白雪！ 此人的到来，如同坠石落入深潭，热闹喧嚣的东夷都城以城门为中心，瞬间往四周荡漾出一圈圈看不见的涟漪！ 马背上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气质慵懒出尘，眼神中又隐隐透出一股磅礴苍凉的气质，右手随意拎着一个金色葫芦，不时仰首往自已的口中灌着清洌的酒水！ 马儿得儿得儿只顾惬意前行，不知不觉就把白衣男子带到了天夷城最热闹的凌云大街上！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听到马蹄声后，仿佛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开始往两边躲避，在中间让出了一条一丈多宽的通道。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白衣男子身躯轻轻晃着，突然开始吟诵起一首有别于自己以往风格的出征诗词！ “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嗖嗖嗖～ 凌云大街两旁的窄弄小巷中，不断有身穿黑色劲装的身影往前奔掠，也有一些衣着寻常如百姓的人快步跟随，但不管是谁，所有人都自觉保持着距离白衣男子二十丈的距离，对这位莅临天夷城的不速之客十分戒备！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白衣男子对周围的状况像是置若罔闻，再次举起金色葫芦，狠狠灌了一口烈酒，然后满意地吧唧了一下嘴巴。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白衣男子吟出诗词的最后一句后，咧嘴一笑趴在了马背上，双手抱住马的脖子，口中含糊不清地嚷道，“谪仙楼的炭烧鸡哦，我江白衣又来了！” 白衣男子口中提到的谪仙楼，是天夷城中档次最高的酒楼，座落在凌云大街最东边，距离城门口六里地，据说酒楼背后有皇家血脉照拂，跟天奉王朝都城的栖云馆相似，在整个都城之中绝对是首屈一指的销金窟！ 接下来的六里地，江白衣趴在马背上一路迷迷糊糊地晃到了谪仙楼的门口！ 四周各色人马在十数丈外把谪仙楼团团围住，但也只是干围着，没有一个人敢向那一袭白衣出手！ 周围的百姓见状，知道出了大事，一个个开始绕路离开！ 谪仙楼的店小二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也瞅见了周围的异动，但还是壮起胆来走下了台阶，上前牵住缰绳逅，陪着笑脸小声问道：“公子，是要吃饭吗？” 江白衣闻言动了一下，缓缓直起身子，目光从谪仙楼的牌匾上移到了眼前店小二的脸上，突然起身下马往大门走去，同时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丢到店小二的怀中：“没错，我要坐黄金阁！” “黄金阁？”店小二顿时一脸苦相，直觉得手中金子烫手无比，回过神来后连忙把手中缰绳递给旁边地位更低的打杂小厮，抬脚追了上去，“公子等等，黄金阁从不对外开放，小的可以给公子安排别的雅间！” 江白衣竟像是熟门熟路一般，进门口后眯着双眼就往左拐，然后顺着楼梯走向二楼。 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胖子从一楼柜台里追出来，瞪了店小二一眼，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店小二额头冒汗，把手中金子递给胖掌柜：“那客人说要坐黄金阁！” “什么？”胖掌柜刚接过金子，闻言不由得一怔，抬眼看着那一袭白衣已经上了二楼，赶紧加快步子去追，“贵客请留步！” 江白衣没有理他，继续头也不回往三楼走去！ 胖掌柜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追着，但无论如何使劲，始终差着一丈的距离就是够不着：“贵客……咱们谪仙楼的黄金阁……封了多年……从来……没有打开过……还请贵客莫要为难在下……在下保证……一定给贵客……换一个满意的房间……” “不用换，黄金阁就挺好！”江白衣脚步不停如履平地，轻轻松松就上了四楼，然后又上了五楼！ “贵客……”胖掌柜扶着楼梯旁边的木栏，满头大汗气喘如牛，“请……留步……” 江白衣在六楼好心地停住脚步，转身看着胖掌柜颤颤巍巍追了上来，淡淡地道，“去告诉东方玲珑，她等了二十年的人，来了！” 胖掌柜脚下一软跌坐在楼梯上，渗满豆大汗珠的肥胖脸庞上满是错愕！ 江白衣已悠悠然上了七楼：“对了，掌柜的，我要点菜！” 胖掌柜身躯一震，连忙大声应道：“请贵客吩咐！” “炭烧鸡给我上两个！” “酒酿桂花酪也要！” “还有千花酿也来两壶！” “暂时就这些，想到了再通知掌柜的！” “是，贵客请稍候，酒菜马上就来！”胖掌柜颤颤巍巍转身下楼，好不容易到了一楼，刚好看见一位身穿黑色盔甲的将军领着十来个腰间挎刀的兵士冲了进来！ 胖掌柜认得来人是天夷城守军天卫营的将军卢千，连忙迎上去打招呼道：“将军怎么亲自过来了？” 卢千手摁刀柄，脸色很是难看：“人呢？” 胖掌柜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正是方才上楼的白衣男子，嗫嚅地道：“在顶楼的黄金阁！他……他要见长……长公主……” 卢千咬牙道：“已经派人入宫通知殿下了！你们马上清场，把所有的客人都弄出去！” “是，小的马上去办！”掌柜慌忙转身而去。 “把一楼门口给我守死了！”卢千扭头对身后的一众手下道，“通知外围，不管是我们天卫营的人马，还是那些控虫师虫官，没有殿下的命令，谁都不许出手！” “是，将军！”有兵士拱手揖礼后冲了出去。 卢千缓缓走到楼梯前，抬起脚悬在那里许久，却偏偏踏不上去，一咬牙转身退回到大门口，压低声音狠狠骂了一句：“他娘的！” 谪仙楼顶楼，江白衣在黄金阁门前驻足了许久，然后才伸出双手缓缓推了那两扇嵌着金玉的木门！ 一阵过堂风从里面吹了出来，江白衣长发飘荡，身上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 “从来没有打开过？蒙谁呢？”他抬起脚，慢慢走了进去！ 黄金阁果然奢华如其名，整个谪仙楼的顶层都被打通，里面的空间极大，几乎所有的布置都是黄金材质，最东边开着一个两丈宽的窗台，方才的过堂风就是从这个窗台外围吹进来的！ 靠近窗台的地方横摆着一个紫檀矮桌，矮桌旁边只有两个绣金蒲团！ “这么多年都没变，还是这般俗不可耐！”江白衣摇了摇头，没有落座，而是径直走到了窗台前，默默俯瞰地面的景色。 前方十里，就是被无数宫墙切割成一个个方块小格的东夷皇城，皇城里头金黄色的琉璃瓦反射着天穹上的阳光，很是斑斓耀眼！ 第288章 最是牛逼江白衣 一辆黛绿色坠满流苏的马车疾驰而至，车上嵌满了与马车同色大小形状各异的玉片，因为速度太快的原因，玉片与玉片不时相撞，发出叮叮咚咚清脆悦耳的声音！ 驾车的是个经验老到的好手，马车在谪仙楼前一个漂亮的甩尾，车厢后门就正正对准了大门口。 马车才堪堪停住，车厢里就掠出一个身穿黑纱长裙黑发如瀑的倩影，赤着脚风风火火地冲入了谪仙楼！ “参见长公主殿下！”楼中所有人急忙躬身行礼。 “所有人都不许跟着！”女子脚步不停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话后，顺着楼梯径直向着楼上奔去！ 在她身后，将军卢千与胖掌柜等人回过神后面面相觑！ 一楼！ 二楼！ 三楼！ 赤着脚的长公主双手提着裙摆往上冲，很快便冲上顶楼站到了黄金阁门前！ 门还开着！ 从里面吹出来的穿堂风也扬起了她那乌黑的长发和身上的黑纱长裙，再加上脸上精致的妆容、鲜艳欲滴的红唇以及一双雪白如藕的玉足，真是人间绝色！ 因为跑得太快，她一手提着裙摆，一手轻轻按住自己不住起伏的心口，喘气之际还不忘露出一个勾人心魄的笑容！ 她悄悄抬起右足，刚跨过门槛却又瞬间缩了回来，来回几次，才终于敢把赤足踩入阁中，朝着里面缓缓走了几步，待看清楚那个背对自己在蒲团上盘腿而坐的男子时，东夷长公主东方玲珑的双眸渐渐泛红！ 江白衣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和喘息声，手上的烧鸡腿也僵在了半空！ 东方玲珑想扑上去紧紧用力抱住那个身影，但是又拼命忍住，就那样赤着脚站在三丈外，默默凝视着他的背影许久！ 江白衣依旧没有回头，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烧鸡腿，用矮桌上的锦帕擦了擦手，拿起第二个杯子倒满酒水，然后顺着桌面轻轻推到桌子对面！ 东方玲珑的气息终于平稳了下来，她缓缓走到江白衣对面跪坐下来，右手端起酒杯，用左手裙袖遮住凑到嘴边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啪的一声敲在了桌面上！ 江白衣双手拢在袖中，淡淡问道：“就不怕酒里有毒？” 东方玲珑冷冷还嘴道：“就不怕烧鸡有毒？” 江白衣伸出右手，把桌面上的那碗冰镇的酒酿桂花酪轻轻推到她的面前：“你喜欢吃的！” 碗里有桂花酪，还有一个白玉羹勺，捧起碗就能吃！ 东方玲珑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没有动手去触碰眼前的酒酿桂花酪：“再喜欢吃的东西，倘若让你吃上个二十年，也是会厌的！” 江白衣淡淡地道：“这我倒是没有想到！” 东方玲珑抬起双眸默默打量着对方的脸庞，目光落在他那泛白的两鬓上，神色突然变得有些黯然：“小江，你变老了！” 江白衣笑了笑道：“二十年了，变老不是正常的么？” 东方玲珑强自一笑，用手顺了顺自己那仍旧乌黑柔顺的长发，小心翼翼问道：“那……我呢？” 江白衣笑容可掬地看着她：“你还是像二十年前一样好看！” 东方玲珑泪如雨下！ 江白衣缓缓地，笑容尽敛！ 东方玲珑伸手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冷冷问道：“来东夷做什么？” 江白衣淡淡地道：“听说，东夷大军兵逼封夷关了？” 东方玲珑顾左右而言他：“二十年了，约定之期已过！” 江白衣微微皱眉：“好像还真是！” 东方玲珑冷冷道：“答应你的，我和皇兄已经做到了！” 江白衣只得点头：“好像是做到了！” “你还认账就好！”东方玲珑神色有些恍然，“我记得二十年前你说过，你自在人间最逍遥，是绝对不会入局的，今天偏偏又出现在此处！” 江白衣淡淡道：“你这样一说，好像真的是我食言了！” 东方玲珑神色有几分嘲讽：“难道不是？” 江白衣拿起酒壶，分别给自己和东方玲珑各倒了一杯千花酿，他端起自己那杯浅尝了一口：“可是我依稀记得，当年我好像也跟你们兄妹俩说过，食人大森林里的东西你们不能动！” 东方玲珑狡辩道：“可是二十年已经过去了！” 江白衣沉声道：“可是这一个要求，当年我是没有限定时限的吧？” 东方玲珑冷冷道：“所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江白衣道：“有些错误出现了，我不介意入一次局，来拨乱反正！” 东方玲珑冷笑道：“你区区一人，就想抹除我东夷二十万凶兽兵团，江白衣，想做梦还没天黑呢！” 江白衣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我做不到！” “你知道就好！”东方玲珑轻声道。 江白衣脸色变得有些肃然：“你和我一样，都知道食人大森林里面那个东西的恐怖！” 东方玲珑嘴角一翘：“不劳你费心，我们控制得了！” 江白衣摇头道：“玲珑，你们控制不了的！” “如果控制不了——”东方玲珑咧嘴一笑，“东夷为何会拥有凶兽兵团？” 江白衣淡淡道：“我说过，我会入局扳乱反正！” 东方玲珑已经有些恼怒：“你是说，你会前往食人大森林，亲自出手破坏我和兄长这么多年来的谋划？” 江白衣摇了摇头道：“食人大森林自有人前往，我只需保证一点，在那里的事告一段落之前，你们那位千虫主不出天夷城就好了！” 东方玲珑冷哼了一声：“你这是要准备和我们兄妹俩撕破脸了？” 江白衣扭头看向窗外，神色有些无奈：“你们既然触犯禁忌，我便只能入局！” “你不后悔？”东方玲珑幽怨地看着江白衣，“这里可是天夷城，你只有一个人，会死的！” 江白衣看着她，微笑问道：“所以，你会杀了我？” 东方玲珑轻咬红唇，红着眼道：“你知道我不会！” 江白衣点头道：“我知道你不会！” 东方玲珑冷冷道：“可是东夷想你死的人大有人在！” 江白衣无所谓地道：“让他们来就好了！” 东方玲珑默然而坐。 “既然你这谪仙楼有七层，那我就在这黄金阁中待上七天——”江白衣起身走到窗台前，开始俯瞰地面的风景，“七天之内，欢迎任何人随时前来指点一二！” 东方玲珑起身往门外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住，背对着江白衣哽咽地道：“小江别闹，真的会死人的？” 江白衣叹息了一声：“放心，不会砸坏你东西的！” 东方玲珑再次擦干脸上泪水：“随便砸，就算你把整个谪仙楼夷为平地，也用不着你赔！” 江白衣点头道：“有钱人真大气！” 东方玲玲噘起了嘴，一脸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的委屈表情。 “玲珑，我能感应到千虫主的气息！”江白衣肃然道，“你去告诉他，从现在开始，七天之内，千万别出天夷城！” 东方玲珑回头瞥了他一眼：“要是他非出城不可呢？” 江白衣背对着她，嘴角挂着淡淡笑意，一字一字道：“出城之日，就是他的死期！” 东方玲珑沉默了片刻，呵呵笑道：“江白衣，你好牛逼哦！” 第289章 诡异的潮水 江白衣轻声道：“玲珑，在这个世界，说话要入乡随俗！” 刚想赤脚走出黄金阁的东方玲珑停住了脚步，沉默许久后，背对着江白衣幽幽问了一句：“小江，你会怀念以前么？” “不会！”江白衣走回矮桌旁，这一次他坐的是方才她坐过的位置，“已经过去太久，也回不去了，再怀念也没有意义！” 东方玲珑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江白衣举起她那杯没喝的千花酿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淡淡问道：“你呢？” “我当然也不会！因为——”东方玲珑嘴角一翘，突然抬脚走出了黄金阁，“只有在这个世界里，东方玲珑才能认识江白衣啊！” 江白衣顿时愣在当场，等回过神来抬头看去，门口已经没有了那个绝色的的身影！ “我知道的，二十年前你不肯跟我离开，二十年后也是一样！”江白衣低声喃喃地道，“所以，这一次我就不问了！” “这一次，他没说要带我走呢！”赤脚下楼的东方玲珑脸上遗憾的神色一闪而过，很快换成了一个自我安慰的微笑，“算了，反正本殿下也不会答应跟他走的，不是么？” 下到一楼，东方玲珑面无表情向门口快步走去。 卢千追到近前请示：“殿下，杀不杀？” 东方玲珑没有回答，只是有些恍然地走出谪仙楼的大门，抬脚踏上了马车。 “殿下！”卢千不死心，继续追出了门口。 马车很快调头，发出叮叮咚咚的锐耳声音渐渐远去。 胖掌柜走到门口，看着远去的马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卢千皱着眉头，沉声问道：“老贾，你跟了殿下有二十几年了吧，你说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没说杀，也没说不杀！”姓贾的掌柜思索了一番后，如此回答。 “你大爷的，说了等于没说！”卢千气不打一处来，“那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将军难道还不明白？殿下无法下这个决定，所以把下决定的机会留给了将军！”贾掌柜拍了拍卢千的肩膀，转身往柜台走了回去，“杀与不杀，其实都行，卢将军可以自行决断！” 卢千闻言顿时懵住，然后神情瞬间变得兴奋无比，怒声道：“来人！” “属下在！” “再调三十人进来，一同上楼把那个穿白衣服的家伙给老子揪下来！”卢千咬牙切齿地道。 很快便凑齐了五十精兵，一个个摩拳擦掌配刀出鞘：“将军，人手已到齐了！” 卢千嘴角挂着一丝狞笑，对着楼梯一挥手：“上！” 五十精兵举着刀顺着楼梯一涌而上！ 卢千吞了一口唾沫，右手死死摁在刀柄上，跟在一众精兵身后走上了楼梯！ “掌柜的，我跟上去看着点哈！”店小二胆大包天跟了上去。 柜台后面的贾掌柜无奈摇头，喃喃道：“世上怎会有如此多自以为是的人？” 一盏茶后，谪仙楼里响起噼里啪啦般阵阵闷响，随后便是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响成一片！ 贾掌柜出了柜台，走到楼梯口侧身听了一会，肥胖的身躯忍不住打了个颤！ 店小二连滚还带爬地从楼上逃了下来：“掌柜的……大事不好……” 贾掌柜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沉声骂道：“你慌什么？” 脸色苍白如纸的店小二拼命喘着气道：“都……都给扔出来了！” “好好说话！”贾掌柜扇了他一巴掌，“谁给扔出来了？” 店小二心有余悸，伸手指着楼上，嗫嚅着道：“卢……卢将军的五……五十个手下……都给那个白衣公子扔……扔出来了……” “那卢将军呢？” 店小二的脑袋僵硬地扭向门口，又伸手指了指外面！ “啊！” 一声惨叫，有个黑影从天上急速坠落，噼啪一声重重砸在谪仙楼外！ 贾掌柜与店小二面面相觑，前者揪着后者的衣角，壮着胆走到门口探身往外看去！ 将军卢飞一身盔甲尽被砸碎，原本就不帅的脸庞肿得像个猪头一样，正四脚朝天躺在碎裂的青砖地面上，手脚不停地抽搐着，冒着白泡的嘴巴里出气比入气还多！ 外围马上有兵士过来，七手八脚把人抬走！ 贾掌柜脸色有些难看：“卢将军好惨，我该拦住他的！” 店小二讪讪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那个……掌柜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不住的！” 贾掌柜很认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谪仙楼七楼，有个声音悠悠般传了下来：“掌柜的，再来两壶千花酿！” 贾掌柜身躯又是一震，小胖手一拍额头，带着哭音道：“你瞧，这不是要我老命吗？” 店小二建议道：“掌柜的，要不咱们也溜吧，此地不宜久留啊！” 贾掌柜堆满横肉的脸上抖动了两下，一把扯住店小二就往楼里走：“你不懂，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店小二脚下有些不情愿：“那千花酿谁去送？” 贾掌柜大言不惭地道：“当然是你啊，贵客刚才唤得就是你！” 店小二傻眼了：“掌柜的，人家叫的是你吧！” “你听错了！”贾掌柜钻进柜台里面，拿了一个托盘放上两壶酒塞到店小二怀里，“快去，这月给你加二两月钱！” “五两！” “你大爷的，敢趁机敲诈我？”贾掌柜一脸肉痛的表情，咬牙道，“成交！” “要不，老夫替两位送一趟？”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二人身后响起。 主仆二人一起回头，柜台外面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黑袍人！ 黑袍人戴着兜帽，脸上套着一个狰狞的黑色面具，他用沙哑的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老夫刚好顺路，来替两位送一趟！” 一阵若有若无的沙沙声响起，从谪仙楼门外突然涌进来一股诡异的黑色‘潮水’，淹满整个一楼大堂后却独独避开了柜台，有一部分竟然快速不断地爬上黑袍人的身躯，把他整个人连黑袍带面具都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双阴柔的眼眸！ 贾掌柜主仆二人全身都在拼命颤抖着，脸上堆满了恐惧的神色！ 黑袍中突然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左手，接过店小二手中的托盘后转身便往楼梯上走去，身后那数尺高的诡异‘潮水’哗的一下追上了他的腿步，然后很快越过他的身躯淹上了二楼！ 贾掌柜和店小二小腿打着颤，趴着柜台直起了身子，看着门口仍旧源源不断涌进来的“潮水”，差点没吓晕过去！ 店小二声音颤抖着问道：“掌……掌柜的……那是什么东……东西？” 贾掌柜哭丧着脸道：“是蚂……蚂蚁……” “蚂……蚂蚁吗？”店小二身躯一软再次滑倒在柜台后面，绝望地道，“苍天呐，这么多，怕是整个天夷城的蚂蚁都来了吧？” 贾掌柜悄悄滑倒在他身旁，模样很是失魂落魄。 “不是普通的蚂蚁！” “会吃人！” 第290章 都是怪物 东夷皇宫的奢华程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那就是一点都不奢华！ 正常建造皇宫所需用到的金银玉石紫檀红木金丝楠木之类的贵重物料，在这里通通都见不着！ 除了宫墙和楼阁上面的金黄色琉璃瓦，大概也只有乾元殿上那唯一的一把酸枝木椅，才能在这个偌大的宫城里面稍稍彰显一下皇家的赫赫地位！ 当然，还有此时此刻坐在酸枝木椅上面身穿衮龙便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如今的东夷之主： 东元帝，东方璞！ 东方璞正坐在那把专属于他的椅子上，低头垂眉右手轻轻揉着自己的额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问道：“长公主也去了谪仙楼？” 台阶下面躬身站着两个老人，一个是东夷王朝的内阁首辅郭东怀，另一个却是东夷王朝一众机构中最神秘的粘机处主事，与旁边的郭首辅领相同的一品官身，代号劫蛟！ 渡劫之蛟，成则化龙！ 可惜的是，劫蛟这几十年的精力都用在了朝堂政事，在武学修为上已经比不上同门师弟千虫主！ 劫蛟这个代号陪了他大半辈子，不出意外的话，还会陪着他一起进到棺材里面去！ 但不管怎么说，东夷王朝所有的控虫师、虫官和大虫官，包括那位被誉为东夷武学修为第一人的粘机处副主事千虫主，如今都隶属在此人之下！ 听见皇帝问话，劫蛟连忙回答道：“长公主是去了谪仙楼，不过只在第七层的黄金阁待了一刻钟，随后便离开了！” “孤就知道，就算她亲自出现在那个姓江的面前，仍旧是于事无补的！二十年前我们兄妹两人一时心软，终铸成了今日大错！”东方璞收回右手，瞪着眼前两位重臣道，“两位，放眼整个东夷王朝，就真的没人能给那个嚣张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旁边的郭首辅眯着眼应道：“天卫营将军卢千率五十精兵上了七楼，但都被一一打出来了，卢将军被对方揍一顿后从七楼扔下，全身肋骨断裂脏腑受创，不死也会变成一个残废！” “真他娘的是个怪物啊！”东方璞低声骂了一句，扭头看着面前的二人，“姓江的在一巴掌一巴掌啪啪打孤的脸呢，你们两位能不能给孤想个对策出来？” “只有怪物才能对付怪物！”劫蛟淡淡地道，“尊上莫急，千虫主已经前往谪仙楼了！” 东方璞愣了愣，呼的一下从龙椅子站了起来，怒声质问道：“是谁同意让他去的？劫蛟，马上把他叫回来！” “已经来不及了！”劫蛟缓缓摇了摇头，“尊上，如果不让师弟出手，除非调动大军轮番消耗，否则整个东夷王朝都没人能拦得住江白衣，他要是动身前往食人大森林捣乱，咱们这些年的辛苦谋划就全都白废了！” 东方璞身躯往后一靠瘫坐在龙椅上，沉默了许久，才一脸疲惫地道：“你是千虫主的直辖上司，也是他的师兄，你知道他对天夷王朝的重要性！” “老臣知道！”劫蛟点头，继而叹息道，“但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东方璞咬牙道：“”千虫主是我朝唯一的一个大宗师，说他是东夷王朝的中流砥柱定海神针都不为过，不能让他有任何的闪失，就算把整个天卫营的一千兵马和粘机处所有身在都城的控虫师虫官大虫官都派上去送死，孤也要确保他的性命无虞！” 劫蛟问道：“尊上是不相信师弟能胜得了江白衣？” “正因为他们两个都是怪物，所以孤不能让这个平衡被打破，尤其是不能向我们东夷王朝倾斜！”东方璞俯视着台阶下的劫蛟，皱眉问道，“你说呢？” “尊上说的是对的！”劫蛟叹息了一声，“不过事情应该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姓江的已经放出狠话了，只要七天内师弟不出天夷城，就不会杀他！” “真他娘的憋屈！”东方璞身为王朝之主，也忍不住骂出了此等粗俗不堪的话语，“挨千刀的江白衣，就死在外面别来东夷不好吗？” 台阶下的二人低眉垂首，只当没听见！ “传孤的旨意！”东方璞骂完人后心情平复了不少，开始沉着脸颁下一道道旨令。 “第一，以谪仙楼为中心对外三里清场，除王朝兵马和粘机处的人手外，其余所有人尤其是百姓不得逗留！” “第二，再从天卫营中调出五百人手，配备三百辆攻城巨弩包围谪仙楼，千虫主若不能活着出来，就给孤把整座谪仙楼夷为平地！” 旁边的郭首辅轻声插了一嘴道：“尊上，长公主那边会不会不好交代？毕竟谪讪楼……” “大不了，孤再给她盖一座新的就是！”东方璞冷笑一声，继续下令道，“第三，粘机处派人知会食人大森林，要小心留意天奉斥候的动向，别让敌人坏了我们的大事——” 说到这里，东方璞扭头看了劫蛟一眼，神色已经变得有些不满：“天奉王朝度望府东府千侯官方白已经出关许久，但是你们粘机处到现在都找不到他的行踪，孤很是失望！” “老臣有罪，老臣马上增派人手去找！”劫蛟心中一震，头垂得更低了。 “三天之内，如果还是没有方白的消息，你就给你的师弟让出粘机处主事的位置，回老家颐养天年吧！” 劫蛟面如土色：“老臣遵命！” 东方璞缓缓坐回龙椅上，沉声道：“第四，谪仙楼那边一有结果，立即上报于孤！” “行了，都下去吧！”东方璞吐出胸口闷气，下了逐客令。 “老臣告退！” 谪仙楼外。 蚁潮继续从四面八方涌来，整座谪仙楼从里到外从一楼到顶层都被密密麻麻的蚂蚁淹没！ 这些蚂蚁果然与寻常蚂蚁不同，身躯长了几倍，通体黑红色，嘴巴上长着一对锋利的螯齿，铺天盖地的让人看了极度绝望！ “这下好了，千虫主终于要出手了！”窄弄暗巷里的一众控虫师兴奋地交头接耳。 谪仙楼一楼，贾掌柜与店小二一起紧挨着躲上了柜台，看着四周海浪一般的蚁潮，神色绝望无比！ “掌柜的，早听我的溜走该多好，现在可怎么办啊？”店小二伸手死死抱住了贾掌柜。 贾掌柜脸色苍白如纸，闭着双眼低声骂道：“再废话，我把你推下去啊！” 千虫主被蚁潮簇拥着上了六楼，看见那几十个被江白衣打晕后扔出来的天卫营精兵七倒八歪堆满了一地，也恰好堵住了通往顶层的楼梯！ 被黑袍包裹了全身的千虫主停下脚步，狰狞的面具下面突然响起了一声冷笑，然后是调子古怪的口哨！ 蚁潮像得到命令一般往前开道，一阵阵噬咬骨肉的沙沙声过后，那几十个天卫营的精兵很快便尸骨无存！ 除了金属盔甲和配刀，连半点衣物和骨头碴子都没留下！ 千虫主顺着被蚁潮打通的楼梯上到顶层，很快便站到了黄金阁的门前！ 这一回，门是关着的。 蚁潮一涌而上，把千虫主身前的整面墙壁铺得密密麻麻，只空出了两扇木门的位置。 千虫主缓缓伸出枯瘦的右手，在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请进！” 第291章 大宗师之上 千虫主伸出枯瘦如柴的右手，吱呀一声推开房门，抬脚走进了黄金阁。 四周的蚁潮跟随在主人身后从上下左右一同涌入阁中！ 江白衣仍旧是背对着门口而坐，哪怕听见了身后如浪滔般恐怖的沙沙声，仍旧头也不回自斟自酌，模样悠然自得！ 蚁潮入门后顺着地面墙壁和屋顶向四周扩散，地面的蚁群前进两丈后突然停下，没有再往前蔓延！ 千虫主继续往前走着，绕了半圈到了矮桌对面，黑袍一掀在蒲团上盘腿坐下，把左手的托盘放在了矮桌上：“姓江的，你和老夫有二十年没见了吧？” “不错，二十年了！”江白衣拿起对方送上来的一壶千花酿，给自己倒了一杯，“前辈，嵌在你胸口的东西还在么？” 千虫主哑声道：“一直都在！” 江白衣摇了摇头：“前辈竟然还能活到现在，我很佩服！” 千虫主沉声道：“它毁了过去的我，但是也成就了现在的我！” 江白衣嘲讽道：“那我是不是该说声恭喜？” 千虫主沉默了片刻，又道：“殿下说过，它也毁了过去的你们，成就了现在的你们！” 江白衣闻言神色有些落寞：“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所以，大家其实都一样，你有什么资格在老夫面前说三道四？” 江白衣陷入了沉默。 “对了！”千虫主嘿嘿冷笑了两声，“听说你让老夫在七天之内不准出天夷城？” 江白衣点头道：“七天内，你敢出城，我必杀你！” “江白衣，你别搞错了，老夫不出城不是因为怕你！”千虫主冷笑道，“二十年前老夫就瞧不上你，要不是当年殿下阻拦，老夫二十年前就出手收拾你了！” 江白衣抬头笑道：“现在揍你也不迟！” 千虫主身上突然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气势，驻足在外围的蚁潮汹涌而入，陆续占领了地面墙壁和屋顶的所有位置！ 以二人为中心，往外两丈之内干净如初，两丈之外都是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蚂蚁，很多地方蚁潮甚至垒起了数尺厚！ “唷，帮手不少嘛！”江白衣看着千虫主身后墙壁上的蚁群，脸上仍旧云淡风轻，“觉得有用？” 千虫主冷笑道：“殿下说过，这种蚂蚁在你们原来那个世界叫行军蚁！” 江白衣不得不点头：“只要数量足够多，没有什么是吃不掉的！” “那你觉得，今日我带来的够不够多？能不能把你吃得连骨头碴子都不剩？”千虫主右手食指在矮桌上轻轻点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四周的蚁潮仿佛疯了一般又往前逼近了半丈！ 江白衣一口闷干杯中酒水，神色如常：“我好怕啊！” 千虫主冷冷道：“二十年后，你还是没有一丁点的胜算！” “成为了大宗师，眼界就仅限于此了！”江白衣再倒了一杯酒，“你大概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踏入这座谪仙楼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输了吧！” “哦？”千虫主依旧只是冷笑，“被蚁潮包围的你还能如此镇定，怕不是装的吧？” 江白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你没有出城，说明你怕我杀你，但是你又不甘心被我压下了风头，所以才来谪仙楼，大概是想看看能不能在我面前找回自己的场子！” 千虫主淡淡问道：“找回自己的场子，是什么意思？” 江白衣愣了一下，咧嘴笑道：“回去问问你的殿下吧！” 千虫主狰狞面具下双眸冰冷如箭，死死盯着对面的江白衣：“老夫一直很好奇，当年你究竟被那些东西改变了多少，好像跟老夫的变化很不一样！这些年老夫常常在想，你我之间究竟谁更厉害，总想着有一天能和你堂堂正正比试一场，今日总算能一偿夙愿！” “今日，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江白衣嘴角挂笑岿然不动，身上的气势却在一瞬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嗡～ 一声如同黄钟大吕的磅礴闷响，周围的空气竟以江白衣为中心向外迸发出一圈又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黄金阁中，四面八方所有的行军蚁被那些涟漪接连扫中后，纷纷迸碎成了粉末！ 而在谪仙楼外，那些守着攻城巨弩的天卫营兵士和粘机处的一众控虫师虫官和大虫官，则是一同见到了他们这辈子都不曾见过的震撼一幕！ 那些几乎把整座谪仙楼都包裹其中的黑色蚁潮，不知为何竟然开始络绎不绝地往下掉落，如同一场盛大的黑雨！ 黄金阁内，千虫主面具下的神色骇然至极，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身躯被那些涟漪扫中后，竟然无法动弹了！ 此刻的江白衣虽然还是面带微笑，但脸色却变得苍白之极，而且神情很是落寞：“你有想象过，武修一途超越大宗师以上，会是什么境界么？” 千虫主的眼神中已经由骇然变成了恐惧！ 江白衣右手徐徐伸出，动作看上去极慢，却一瞬间便递到了千虫主的胸前，然后并指成掌插入他的胸膛之中！ 一阵剧痛从千虫主的胸膛传递到他的脑海里面，他忍不住想发出惨叫，但是口中偏偏没有一丝声音响起！ “不属于你的东西，我取走了！”江白衣右手往后一扯，一块拳头大小的诡异怪石带着溅出的鲜血离开了千虫主的身体！ 怪异的是，那些溅出的鲜血竟然是黑红色的！ 千虫主双眼顿时翻白，整个人像泄了气一般不停颤抖起来！ “你没有出城，所以我不杀你，以后你好自为之！”江白衣把手中那块诡异怪石轻轻放在桌面上。 那东西通体呈现出赤褐色的镂空状，在光照下泛着隐隐约约的金属光泽，除此之外那些镂空里面还嵌着许多如丝如缕的黯红色流状物质，一直延伸到了本体外面形成一些古怪的触手！ 更古怪的是，那些暗红色的流状物质还在不停发出明暗交替的红色光芒，看上去就像是活着一般！ 千虫主的身躯突然一颤，双眸也终于恢复了黑白分明，只是整个人变得异常孱弱！ 脸色异常苍白的江白衣淡淡笑道：“大宗师就是不一样，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 千虫主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充满仇恨的目光死死盯住江白衣，然后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块怪石上面，又变成了一脸绝望的表情：“江白衣，你毁了老夫！” “你错了，我让你重新像一个人！”江白衣用桌面上的锦帕擦干净手上的血迹后，起身往不远处的柱子走去。 千虫主颤抖着伸出双手，想拿回桌面上的东西。 “我劝你还是不要这样做！”江白衣右掌一震，矮桌连同着桌面上所有的东西一起往他的方向平移了两丈！ 千虫师伸出的双手瞬间落空，整个人顿时呆住！ 柱子上包着金片，江白衣直接撕下了一大块，走回矮桌旁，用金片把那怪石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变成了一个巴掌宽的金球！ “后会无期！”江白衣一手抱着金球，转身走出了黄金阁，然后踩着满地的蚂蚁尸骸下到一楼！ 贾掌柜和店小二仍在柜台上面相互抱着，身上落满了从屋顶上掉下来的蚂蚁尸骸。 大门外，身穿黑纱长裙的东方玲珑去而复返！ “你怎么回来了？”江白衣抱着金球缓缓走到她的身旁。 东方玲珑看见江白衣苍白如纸的面容后，双眸瞬间变得通红，情不自禁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 江白衣笑道：“别担心，死不了！” “不是说要在我的谪仙楼呆七天么？”东方玲珑又低头瞅了一眼他手上的金球，幽幽问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去食人大森林了？” “抱歉，我又食言了！”江白衣叹了一口气，“玲珑，你不该回来的！” 东方玲珑悄悄转身，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了江白衣身前，“本殿下不回来，你能活着离开天夷城？” 江白衣看着远处那些攻城巨弩，沉默了许久，突然说了一句：“玲珑，你跟我走吧！” 第292章 跳湖 食人大森林果然不愧为东荒最人迹罕至的凶险之地，不但巨木林立，各种奇形怪状的活物也层出不穷，其中不少都是剧毒之物，连那些最烦人的毒蚊，都大如人的指头！ 马小刀一直在暗中尾随着那群东夷控虫师前往食人大森林的更深处。 这群家伙行踪古怪，回程的路上不时还有其他同伴从别处汇集过来，一路上继续狩猎着各种野兽，尤其热衷于捕捉那些体积庞大性子凶残的猛兽，到次日晚上他们到达第一个踞点时，队伍已经壮大到近百人，装载着凶兽的笼车达到了五六十辆！ 马小刀暗暗心惊，为免打草惊蛇，把双方的距离从五十丈拉长到了一百丈，把自己藏在了一棵三十丈高的巨树上面！ 从茂密的枝叶间看去，隐约可见那个踞点背靠一堵近百丈高的陡峭崖壁，旁边是一个绵延数十里的巨大湖泊，湖边此时已经扎好了营帐，点起了篝火和火把！ 马小刀藏身的横枝足有半丈宽，他背靠树干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平时给海冬青小白准备的肉干，就着金色师葫芦里的河水嚼了起来！ 本来以为敌人只有十余人，没想到一下子多了十倍，早知道马小刀在一开始就出手，说不定还能趁乱杀上几个夷蛮子，如今先机已失，他也没想好要不要继续跟下去！ 粗糙地吃完肉干，马小刀从怀里掏出兽皮地图，借着昏暗的夜色在地图上找到了眼前这个名叫蓝玉湖的湖泊位置，发现那些夷蛮子和自己的方向还是一致的！ 食人大森林虽然绵延近千里，但说的是南北的宽度，而从西到东也就是从天奉边境到东夷境内纵深不过百里，地图中间指头大小的一片空白区域，就是食人大森林的核心所在，距离眼前的湖泊大概只有三十余里！ 究竟是继续跟着，还是先行前往食人大森林深处找到紫花地莲替自己解毒？ 马小刀折开左臂上的缠布，发现被毒蛛血灼伤的地方已经扩散到拳头大小，那种持续的刺痛一直都在考验着他的承受能力！ 刚把伤口重新包好，马小刀突然身躯一凛，感觉到了头顶上空有危险在缓缓逼近！ 嘶嘶～ 一种听上去很是古怪的声音从上而下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腥臭得让人作呕的味道！ 马小刀没有动！ 一只硕大如磨盘黄褐相间的恐怖蛇首无声无息悬在了他身前一丈远的空中，一边吐着三尺多长的腥红舌头，一边用拳头大小的金黄色蛇眸冰冷地注视着马小刀！ 马小刀心中一紧，顺着蛇首抬眼往上看去，水桶粗花纹斑斓的巨大蛇身在树干上缠了几圈，整体怕是得有二三十丈长！ 马小刀只知道食人大森林凶险恐怖，但不知道竟凶险恐怖到这种程度，他才进来没几天，就碰上了如此庞然大物！ 如果把飘零步发挥到极致，能不能躲掉这巨蛇的追杀？ 就算能逃得掉，闹出来的动静恐怕也会引起那些夷蛮子的察觉，到时一百多人来撵自己，还是一样跑不掉！ 巨蛇口中，有蛇涎不停滴下！ 马小刀身躯不动，双手手腕微微一抖，玄牝和雀舌两柄短刃滑入掌心！ 真到危急关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总不能乖乖坐等巨蛇来吃了自己！ 想到这里，马小刀心中已有决断，打算瞅准机会就和巨蛇拼命！ 巨大的蛇首缓缓凑近到马小刀面前两尺！ 马小刀紧了紧手中的双刃，准备在巨蛇张口之际就出手！ 那巨蛇上下嗅了嗅马小刀的身躯，突然往后缩了回去，然后晃了晃硕大的脑袋，竟然顺着树干游走了！ 额头手心都冒出冷汗的马小刀见状顿时有点懵住！ 这巨蛇放过了自己，这是闹哪出？ 马小刀突然想起当初三师姐让自己滴了一滴鲜血在碧游蛇脑袋上面的事，渐渐有些恍然了！ 碧游蛇上过自己身，可能留下了一些气味，所以巨蛇嗅到同类的气息后才放过了自己？ 身躯大小有天壤之别的巨蛇，竟然能卖面子给小小的碧游蛇？ 看来那碧游蛇是真的毒啊！ “三师姐真是有先见之明！”逃过一劫的马小刀收了双刃，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低声喃喃道，“也不知道三师姐现在在哪呢！” 嗡嗡嗡～ 森林里面突然传来一阵阵的嗡鸣声，一群黑压压的东西向着马小刀藏身之处飞扑而来！ “你大爷的，有完没完？”马小瞳孔一阵收缩，起身跃下大树，展向飘零步撒腿就跑！ 那群黑压压的活物嗡嗡般向着马小刀追了过去！ “就知道后面有尾巴跟着，小友，有点不知死活哦！”身影一晃，身形高挑的蒙面女子出现在马小刀之前呆过的大树横枝上，一手捋着垂在身前的乌黑长发，冷冷笑道，“在老娘的毒蜂之下，看你能往哪里逃？” 马小刀飘零步用到了极致，却还是甩不掉身后如附骨之疽的毒蜂！ “小师弟，往湖边跑！” 奔掠之际，马小刀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心中顿时大喜，左顾右盼道，“三师姐，你在哪呢？” 人影一晃，一道纤影出现在马小刀的右侧，一把牵住马小刀的右手后，两个身影齐头并进！ 马小刀惊喜地道：“三师姐，终于见到你了！” “先逃掉再说！”离火雀嘴角带着微笑，所用身法竟也是飘零步，“这可是食人大森林最毒的杀人蜂，给追上蜇上几下可不得了！” 马小刀边跑边问：“三师姐，后面这个控虫师到底是什么来头？” 离火雀收起笑容道：“她的代号是蜂后，是东夷粘机处的大虫官，也是这支狩猎小队的首领，最厉害的就是操控毒蜂蜂群，你怎么被她察觉了行踪？” “三师姐，我还一头雾水呢！”马小刀一脸倒霉的样子，“对了，他们为什么要捕捉那么多的猛兽啊？” 离火雀边跑边扭头看着他道：“你听说过东夷王朝凶兽兵团吗？” 马小刀点头道：“三师姐，我懂了！” “小师弟，前面就是蓝玉湖泊了，接下来我要讲的话很重要，你一定要听仔细了！”离火雀正色道，“等一下你要屏住呼吸，还有千万不要慌乱挣扎，尤其是不要抱我！” “三师姐，这是什么意思？”马小刀突然看见前面已是高出湖泊水面三丈的悬崖边沿。 “记住三师姐刚才跟你说的话，千万别慌，一切有我！”离火雀直接拉着马小刀凌空跳下了悬崖！ “我去！”马小刀人在半空死死攥住离火雀，害怕地闭上了双眼！ 两人扑通一声砸入了水中，然后慢慢沉了下去！ 那群气势汹汹的杀人蜂在潮面上划出一个弧形折回到悬崖上面！ 东夷大虫官蜂后出现在悬崖边上，看着湖面涌起的水花，皱眉道：“竟然有人接应，有意思！” 第293章 小师弟你真是帅呆了 表面看上去平静如镜的蓝玉湖，水底下竟是暗流涌动，两人瞬间被湍急的水流卷出去很远！ 所幸马小刀的右手一直死死攥住了离火雀的左手，只是不会水的他在胡乱扑腾之下，竟把对方也三番四次扯向了更深的地方！ 大脑一片空白之际，不停往肚子里灌着水的马小刀竟然在电光火石间想起了在跳湖之前三师姐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你要屏住呼吸！” “不要慌乱挣扎！” “不要抱我！” 马小刀心中一震，危急关头突然松开了离火雀的手，然后闭上眼睛停止了挣扎，同时嘴巴紧紧合上止住了呛水！ 眼前一片漆黑！ 像过了很久很久，恐惧再次在马小刀的脑海之中滋生！ 他知道，自己的身躯正在慢慢往下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小刀突然感觉到一个柔软之物贴住了自己的嘴唇，同时有一股暖暖香香的气息挤进了自己的胸腔之中！ 马小刀精神为之一震，双手不由自主地往前抱去，准确无误地抱住了一个柔软的躯体！ 随后马小刀的后脑勺上突然剧烈一痛，没等他睁眼，人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迷迷糊糊中，马小刀发现自己好像飘浮在一片漆黑的陌生环境之中，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片耀眼的光芒，光芒里面，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宛若人间仙子的陆零突然对着自己回眸一笑，柔声叫道：“小刀，你快回来！” 明明叫着自己过去，陆零的身躯却突然越飘越远，最后消失在深邃的黑暗之中！ 陆零消失以后，马小刀喘着气仰天倒地，肚子突然一下下抽搐了起来，伴随着那阵阵的抽搐，马小刀突然看见眼前有一股一股的清泉在往上喷涌…… “小师弟，快醒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小刀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缓缓睁开双眼，满天星辰和一轮弯月就在头顶上空！ “小师弟，你终于醒了？”同样是一身湿透的离火雀从他的肚子上收回了自己的右脚，红着眼楚楚可怜地道，“小师弟，你可吓死三师姐了！” 马小刀伸手揉着自己的肚子，疑惑地道：“三师姐，你踩我肚子干嘛？” 离火雀俏脸一红，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会，嗔骂道：“我不用脚踩，怎么把你一肚子的湖水都弄出来？” “哦！”马小刀觉得有道理，又伸手揉着自己的后脑勺，“但是三师姐，为什么我后脑勺也很痛？” 离火雀不知想起了什么，脸顿时一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脑子被水底下的石头撞了，你说痛不痛？” 马小刀直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一身湿漉漉地躺在了蓝玉湖边的草地上：“阿零呢？” “什么阿零？”离火雀愣了一下。 “那个——”马小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刚才好像梦见阿零亲了我一下！” 离火雀的脸红得像火烧一样，转过身去背对着马小刀，恨恨地道：“小师弟，你忒不要脸了！” 马小刀不解地道：“三师姐，你怎么骂人呢？” 离火雀回头瞪了他一眼，冷哼着道：“我还想揍你呢！” 马小刀于是又懵了一会！ 过了好久，离火雀才再次背对着马小刀道：“小师弟，你要记住，无论方才在水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三师姐都只是很单纯的为了救你！” 马小刀似懂非懂：“所以说，我在水底下不是撞了石头，是三师姐把我给打晕了，对吗？” “你大爷的马小刀！”离火雀没忍住转身冲过来踹了他一脚，“三师姐还以为你真的被湖水呛傻了呢！” 马小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扭头四顾道：“所以，三师姐，这是哪里？” 离火雀走到湖边蹲了下来，用手掬着湖水开始洗脸：“放心，我们被湖中的暗流卷走，已经离开落水之地很远了，他们一时半会找不过来！” 马小刀点头道：“我可不想再跳一次湖了！” 离火雀洗完脸站了起来，俏脸上还挂着不少水珠，轻声嘟囔着道：“我也不想再给小师弟做人工呼吸了！” “人工呼吸？”马小刀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是什么？” “没有什么！”离火雀心里恨得牙痒痒，抬头开始打量着天上的星辰月亮，然后又开始借助月色观察着周围的地形，过了好久才道，“小师弟，三师姐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马小刀想了想，有了选择：“那就先听坏消息吧？” “坏消息就是，三师姐还没有帮你找到紫花地莲！”离火雀脸色有些愧疚，“进入食人大森林后，三师姐和蛇姫一直没机会分开，结果今日就碰上蜂后等人，根本没机会前往森林深处，抱歉了，小师弟！” 马小刀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反正还有时间，我自己找就行了！” 离火雀神色有些黯然，再次致歉道：“答应小师弟的事没能做到，三师姐很内疚！” “三师姐，真没事，我肯定能找到紫花地莲的！”马小刀笑着道，“三师姐，那好消息呢，是什么？” “好消息就是——”离火雀对着蓝玉湖伸了个懒腰，嘴角挂起了一抹笑意，“小师弟，这里就是食人大森林的核心区域！” “什么？”马小刀顿时有些愣住，“三师姐，我们游了这么远吗——不对，你带着我游了这么远吗？” “你重得像只猪一样，我才带不动你！”离火雀又嗔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说了，我们是被水下乱流冲过来的，你当时晕了不知道，那水底暗流真的很急，还好三师姐的水性很好，不然我们就真的淹死在湖底喂鱼了！” “好吧！”马小刀点头道，“还是三师姐最威武！” 两人又是一阵相对无言。 许久一会，马小刀忍不住开口道：“三师姐，有一件事我忘了问你！” 离火雀点点头：“你问！” “你的斥号是离火雀，那你真正的名字是……” “小师弟呀小师弟，你总算记得问我名字了！”离火雀淡淡笑道，“我叫肖璃！” “削梨？”马小刀皮了一下，“三师姐，用马小刀削么？” 肖璃闻言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咆哮着冲了过来：“马，小，刀！” 马小刀突然转身看向身后的密林，目光渐渐变得冰冷起来，随后身影一闪从原地消失不见！ 密林一阵晃动，一个巨大的兽影挟带着让人作呕的腥风突然扑了出来，竟是一头两丈多长的吊睛白额老虎！ 杀鹿宝刀‘铮’然出鞘，与马小刀人刀合一，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弧形白光，正正劈中了巨虎的咽喉！ 巨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后瞬间身首异处，噼啪一声重重砸落在地！ 手腕一抖，杀鹿宝刀刀刃上的血水尽皆滑落，马小刀缓缓收刀入鞘！ 肖璃忍不住拍掌赞道：“哇哦，小师弟，你真是帅呆了！” 第294章 三师姐的任务 森林周围不时传来各种野兽的咆哮声，空气中弥漫着树木和落叶枯败后的闷腐气味。 天还没亮，林子里面几乎暗无天日，马小刀顾不上亮光会诱来不必要的危险，直接把明月珠掏了出来！ 幽幽绿光，堪堪照亮了二人周遭一丈多的范围！ 二人继续在林中相伴而行，头顶巨木参天，茂密的枝叶遮蔽了大半的苍穹，身前地面上裸露出很多巨大的树根，大多比人身还高，上面长满了青苔。 “小心滑倒！”肖璃站在一段半人高的树根上，抬头透过枝叶间少得可怜的缝隙观察着夜空星辰的位置，许久过后，才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小师弟，咱们往这边走！” “三师姐，你这手看星辨位真厉害，有空教教我呗！马小刀请求道。 “一时半会可教不会你！”肖璃也没有拒绝，“有时间三师姐肯定教！” “那就这样说定了！三师姐，我们已经赶了有两三个时辰的路了，要不先停下来歇歇？”马小刀一手拿着明月珠，一手从怀里解下金色小葫芦递了过去，“先喝口水吧！” “好！”肖璃也不跟他客气，接过来拔开木塞便仰首灌了一口，然后递还了马小刀。 马小刀接过金色小葫芦系回腰上，和肖璃在巨大的树根上背靠背而坐，看着前面一棵棵的巨木：“三师姐，这食人大森林似乎也不过如此，也没有传言中那般凶险恐怖嘛？” 肖璃淡淡笑道：“忘了方才路上那几拨猛兽了？” 前两个时辰，二人先后遇上了四五头大小不一看上去像是一家子獠牙尖长的野猪，还有十数只疯了般拿着野果向二人不停投掷的长鼻子怪猴，以及一条两丈长追了二人几里路的巨大蜈蚣，最后都给二人或斩杀或吓退！ “要不是那群可恨的怪猴追得紧，说不定我们现在都吃上烤野猪肉了！”本来马小刀捡了一头二三十斤重的小野猪，打算用来安慰一下自己的五脏庙的，结果被那群杀千刀的怪猴撵得很是狼狈，迫不得已只好中途扔掉了手上的累赘。 一晩上只吃了几块肉干喝了几口凉水，马小刀的肚子里面现在空空如也！ “这二十年来，东夷王朝利用一种诡异的驯兽秘法，捕捉食人大森林的凶猛野兽打造了那支凶名在外的凶兽兵团！”肖璃肃然道，“所以此消彼长，如今的食人大森林里面就少了许多凶猛野兽，所以你我哪怕是进入到森林的核心区域，也还算游刃有余！” 马小刀感慨道：“没来东荒之前，我实在想象不到这里跟我们北方如此不同，在拒蛮关内外甚至在绒狄境内，斥候和栏子之间，天奉大军与绒狄大军之间，都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搏杀，没有野兽，更不会有毒物！” “这就是东荒的奇特之处！”肖璃扭头对马小刀道，“小师弟，要入乡随俗？” 马小刀点头道：“我明白的，三师姐！” “小师弟是否还记得，三师姐是带着任务潜伏在东夷的？”肖璃突然问了一句。 “我记得，可是之前三师姐也不肯说，还告诉我这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意思！”马小刀脸色有些不理解。 “既然你已经身处食人大森林最凶险的区域，那么三师姐就不再瞒你了！”肖璃起身跃上一段树根，抬头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看向缀满星辰的夜空，肃然道，“三师姐正是奉了师父之命潜伏东夷，寻找东夷王朝之所以能打造出凶兽兵团的秘密！” 马小刀愣了一下，问道：“那三师姐……” 肖璃回头看着马小刀：“小师弟，根据三师姐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和推断，这个秘密很可能就藏在那兽巢之中！” 马小刀问道：“所以三师姐，师父他老人家和血手师兄出关，为的也是这事，对吗？” “不错！”肖璃点头道，“等查出兽巢的准确位置，三师姐就会想办法通知师父和老二他们，一起出手把这个兽巢端掉！” “兽巢是天夷王朝二十万凶兽兵团的根基，他们编入军中的凶兽我们解决不了，但只要兽巢覆灭，就可以掐断凶兽兵团后方的凶兽供给！这就是师父他老人家去洛水郡驰援你们之前和大师兄定下的计划！” 马小刀深吸了一口气道：“三师姐，这个计划，算上我马小刀一个！” “不知不觉中，身为师父小徒弟的你，其实已经入了这个局！”肖璃温柔地看着他，笑道，“但眼前最紧要的，是先找到紫花地莲给你解毒！” 一只指头大小的黄纹蜘蛛垂着蛛丝滑落在马小刀身前两尺处，被他拈指弹飞：“好，那我们就先找紫花地莲！” 肖璃神情突然一凛，转身看向前方：“小师弟，我们又有麻烦了！” 黑暗之中，陆续亮起了数十双绿幽幽的冰冷眼眸，分散隐在树林各处贪婪地盯着二人！ 马小刀身影一晃掠到肖璃身旁，皱眉问道：“三师姐，这是……” “狼群！”肖璃轻声道，“与我一同潜入天奉境内的那群控虫师，里面有个虫官叫贪狼，他养着一头曾经的狼王，就出自这样的狼群之中！” “曾经的狼王？”马小刀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狼群里的狼王，经常会被同类挑战，输的一方通常会被驱逐，脱离狼群成为一匹孤狼！”肖璃耐心解释道。 马小刀恍然：“原来如此！” “放心吧小师弟，这个狼群对你我的杀伤力都比不上那条放你一马的黄纹巨蟒！”肖璃笑道。 马小刀惊讶地道：“原来三师姐知道我碰上了大蛇？” “当然，我当时就是跟着它才找到小师弟的！”肖璃扭头看着马小刀，提醒道，“我们在湖水中泡了那么久，你身上碧游蛇留下的气息都泡没了，下次如果再遇到那黄纹巨蟒，千万别逞强，赶紧逃跑！” 马小刀心中很是感慨地道：“要不是三师姐让我滴血在那碧游蛇的身上，恐怕我已经被那条大蛇给吞到肚子里去了！” “本来那种规模的巨物是生活在食人大森林深处的，可能是因为蜂后她们捕捉猛兽的动静太大，才把它惊扰了出来！”肖璃轻声道，“过去的事就不说了，我们先干掉这群恶狼！小师弟，不如再和三师姐比试比试，看谁杀的狼多？” 马小刀点头道：“好！” 二人一起动手，马小刀使的是杀鹿宝刀，肖璃从小腿处抽出一柄明黄色的晶石匕首，一起扑向狼群！ 一刻钟过后，地上躺下了三十多头恶狼的尸体，还有几只见势不妙逃之夭夭！ “我杀了十七头！”马小刀收刀入鞘。 “还是小师弟更厉害，三师姐只杀掉十五头！”肖璃手持晶石匕首走回马小刀身旁。 “先前都不见三师姐使用兵器呢！”马小刀好奇地打量着肖璃手中的匕首道，“三师姐，你这兵器看上去很特别，是一种奇异的石头吗？” “只是看上去像而已，它的名字叫焚骨！”肖璃说到这里，突然笑着问了一句，“小师弟，吃过狼肉吗？” 马小刀摇了摇头。 肖璃笑了笑，蹲在一匹狼尸旁边，手中焚骨一划而过，那狼尸竟然诡异地燃烧了起来！ “锻造焚骨的人据说在材料中加了一特很特别的硝矿石，切血肉无事，切中骨头或硬物会起燃！”肖璃把焚骨收回小腿旁边的鞘里。 “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物还真不少！”马小刀大开眼界。 很快，森林里便飘起了肉香！ “狼肉酸咸，肉质有点柴，腥味比正常肉类更重些，小师弟可能吃不惯，但现在填饱肚子要紧！”肖璃撕下一条狼腿递给马小刀道，“赶紧吃吧，吃饱了我们继续赶路，去找紫花地莲！” “好！”马小刀接过咬了一口，感觉味道还行，也不是特别难吃！ 第295章 荒废的神庙 天色微亮，食人大森林里生起一片乳白色的迷雾，在迷雾的笼罩下，这片人迹罕至的森林少了几分阴森，多了一丝莫名的仙气！ “三师姐，这里的地势好像越来越低了？”马小刀把明月珠塞入怀中，打量着眼前这片比外围更原始的密林。 入眼的都是四五个人牵着手才能合抱的参天巨木，地面因为长期得不到阳光的照射寸草不生，到处都铺满了潮湿的腐叶，一脚踩下去淹没到膝盖，而且腐堆下面还藏匿着许多巴掌长的血吸虫，稍有不慎踩下去便粘满一脚！ “这里应该很久没有人踏足过了！”肖璃实在忍受不住那些指头般大小的毒蚊侵扰，从怀里掏出两物，一物是拳头大小的镂空银球，一物是比指头更大些的黑色药丸！ 马小刀好奇问道：“三师姐，这又是什么？” “辟邪香！”肖璃把银球对半旋开，把黑色药丸塞进去再合上，然后抽出焚骨在银球上划拉了一下，里面的黑色药丸竟然开始燃烧了起来！ “哇哦！”马小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肖璃拿起银球晃了几晃，明火灭去冒出几缕白烟，白烟散尽，二人周围便有一种古怪的香味向四周散开！ 周围的毒蚊闻到香味后，慌乱向外围窜走！ 肖璃随手把银球挂在腰间，扭头对马小刀道：“继续往前走吧！” “好！” 两人一起展开飘零步，借助前方那些裸露的巨大树根作为落脚点，继续往前探索！ 行进之间，马小刀渐渐发现地势有了更明显的下陷，前面的参天巨树也变得越来越稀疏！ 很快，不远处就出现了一个白雾弥漫的巨大盆地！ “三师姐，你快看！”马小刀站在一根两丈高的裸露树根上面，伸手指向远处盆地的中央，“那里好像是一些石头房子？” 旁边的肖璃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远处的白雾之中耸立着许多巨大的石柱，她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喃喃道：“不应该啊，这里怎会有这种建筑？” “什么建筑？”马小刀又在肖璃口中听到了一个从来没听过的词。 “没什么！”肖璃回过神来，率先往盆地所在的方向掠了过去，“小师弟，跟我来！” “三师姐等我！”马小刀只好追了上去。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终于冲出了密不透风的原始密林，出现在盆地最外围的边上！ 眼前再无巨树，除了一些稀疏的灌木，就是铺天盖地的白雾！ 而两人脚下，此刻却不再是厚厚的腐叶，而是一条由无数巨大石块铺就的两丈宽的笔直道路！ “好奇怪的地方！”马小刀扭头四顾，忍不住惊叹道。 脚下的石块经过无数岁月的风雨侵袭，早已失去了原本该有的颜色，全都呈现出青黑状，再加上上面长满了青苔，给人一种光阴远逝苍海桑田的感觉！ “这是……神道！”肖璃俏丽的脸上神色越来越凝重，抬起脚缓缓踩上了眼前这条透露着神秘气息的石道。 突然吹来一阵轻风，眼前的白雾被缓缓吹散，露出了石道两边那些半丈粗三丈高的古怪石柱！ 马小刀打量了片刻，轻声道：“三师姐，那些石柱好像雕的是人像，你看，有鼻子有眼的！” 肖璃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小师弟，这是一处荒废的神庙遗迹！” “神庙？”马小刀顿时愣住。 “神庙，是古人祭祀神灵的场所！”肖璃抬头往前走去，“小师弟别怕，我们上前面看看去！” “我不怕，让我先走！”马小刀身影一掠冲到了肖璃前面。 肖璃边走边打量着两旁的巨大石像，越看心里的疑惑越重，跟在马小刀身后走出十丈后，她的娇躯突然微微一震，失声道：“不对！” 马小刀回头看着她，问道：“三师姐，怎么啦！” “这些……是石像生！”肖璃抬头往神道前方看去，神色有些凝重，“小师弟，这似乎不仅仅是一个神庙！” 马小刀挠挠头道：“三师姐，为什么你的话我很多都听不懂啊？” “小师弟，你跟着我就好！”肖璃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两人并肩前行，身影渐渐消失在白雾之中！ 一个身穿黑衣的婀娜身影出现在神道入口之处，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冷冷地道：“马小刀，果然让我等到你了！” 此人，正是马小刀曾经放走的东夷虫官黑寡妇！ 一个半丈高的巨大黑影快速移动着八根尖利长腿到了黑寡妇身旁，吱吱般叫个不停！ “大黑乖，我知道你跟我一样都想找马小刀报仇，现在机会来了！”黑寡妇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左肩上已经结痂的伤口，扭动着纤腰走上了神道，“这一次，老娘是黄雀！” 毒蛛吱吱叫着，快速跟了上去。 一人一蛛走后，一条近三十丈长的巨大黑影突然在白雾中快速游过，荡起了一股引人作呕的腥风！ 脚下的神道竟长逾百丈，马小刀与肖璃在白雾中并肩而行，终于走到了神道的尽头！ 一座高达十丈的巨大石头神庙无声无息伫立在雾气之中，给人一种神秘深邃的陌生感觉！ 两扇两丈高的厚重石门严丝合缝，仿佛从未被人打开过，上面攀满了大大小小的藤蔓！ 石门上头一块横石，上面刻着四个造型古朴的模糊文字！ 马小刀仰首看了半天，一个字都看不懂：“三师姐，这上面写的啥？” “这是甲骨文，小师弟不认得也正常？”肖璃一同抬头看去，辨认了许久后，有些动容地道，“陨落神庙！” “甲骨文？陨落神庙？”马小刀低声重复着这两个陌生的词语。 “石门上有图像，小师弟，把藤蔓清一清！”肖璃开口吩咐道。 “是！” 杀鹿宝刀出鞘，马小刀左手执刀飞身掠起，直接把攀附在石门上的大小藤蔓全都砍了个干净，落地后收刀入鞘，动作一气呵成！ “小师弟使起刀来就是帅，你休息一下，三师姐先看看图像上刻的啥！”肖璃走上前，开始仔细端佯着石门上的图像！ 在她身后，马小刀的神色突然变得很是奇怪，掌心朝上把双手举在了身前，他死死盯着自己的一双手腕道：“三师姐！” 肖璃转过身躯，有些疑惑地看着马小刀，问道：“小师弟，怎么啦？” 马小刀双手一抖，双刃滑入掌心，语气中带着惊讶：“三师姐，我的双刃自己在动！” 肖璃目光落在马小刀的掌心上，仔细凝视了一会，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小师弟，这是……” 只见在马小刀摊开的一对掌心之中，玄牝和雀舌两柄短刃泛着寒光，正以极细微的幅度在快速抖动！ 第296章 入庙 肖璃盯着马小刀掌心中两柄还在不住颤动的短刃，皱眉问道：“小师弟，你这两件兵器从哪得来的！” 马小刀心中也是诧异非常，如实回答道：“在拒蛮关时，老爹从关外互市中得了一块陨铁，托欧冶天纯老前辈为我量身定做了这对短刃！” “陨铁？”肖璃仿佛抓住了什么，转身往左边石门的图像看去！ 左图最上方刻的是星辰和月亮，星月之下有一块巨大的圆物从左上角斜飞向右下角，旁边还有四块模样类似但是个头明显更小的圆物，大小五个圆物外面都有火焰般的刻纹包裹着，后面都拖着长长的痕迹，图像的最下面，刻着山川河流平地！ “这图像描述的是，有一块巨大的天外陨石在很久以前的某一天，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故事，在坠落地面之前，这块陨石与大气摩擦燃烧一分为五，散落到了世间各处！”肖璃回头看着马小刀手中的一双短刃，神情肃然地道，“小师弟，你手中这对短刃的前身，也就是你老爹得之拒蛮关外互市的那一块陨铁，说不定就出自图像中五块陨石之一！” 马小刀低头看着掌心中的一对短刃，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所以……” “这里可能藏着与你的短刃一脉同源的陨石，所以它们之间才会出现共鸣！”肖璃问道，“小师弟，你的一双短刃除了颤动外，还有其它的异状吗？” 马小刀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就好！”肖璃松了一口气，安尉马小刀道，“小师弟别着急，我们一定可以找出答案的！” “我明白！”马小刀收回双刃入鞘，不再理会它们的异状，点头道，“三师姐，我们再看看第二幅图像吧！” “好！” 于是两人一同转过身躯，抬头继续认真观察右边石门上的图像！ 这一幅图像相对比较简单，中间有一小块空白处，那块最大的陨石就座落其中，陨石周围刻着石头屋子，许多小人跪拜在石头屋子外面，而四周都是参天的树木，很多或大或小的兽影隐在树林之中，整幅图像刻画得栩栩如生！ 肖璃看完这幅图像，脸上似是有了一丝喜色，轻声道：“看来，那块最大的陨石，就坠落在此地，所以古人才为它建造了这陨落神庙！” 马小刀问道：“三师姐，你的意思是说，里面就是那块陨石？” 肖璃的娇躯扭头看着马小刀道：“只有打开面前的石门进去看看才能知道，只是……” 马小刀见她神色有些犹豫，问道：“三师姐，只是什么？” “只是……”肖璃扭头看着眼前的石门，喃喃地道，“这里面可能会有辐射！” 马小刀愣了一下：“三师姐，什么是辐射？” “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对人身有害的东西！”肖璃低声解释道。 三师姐总是语出惊人，马小刀已经习以为常，他想了想道：“三师姐，你看上面还刻着各种野兽呢！这块坠落在食人大森林的陨石，很有可能跟东夷人驯养凶兽的秘术有关，说不定兽巢就在这附近！” “嗯！”肖璃神色渐渐变得兴奋，点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铁鞋？”马小刀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脚下，穿的明明是一对绣花布鞋嘛！ “小师弟！”肖璃沉吟了片刻，扭头看着马小刀道，“三师姐想好了，我要进这陨落神庙！” 马小刀点头道：“我当然是与三师姐同进同退的！” “好，我们师姐弟俩同进同退！” 两人一同上前，分别把双手按在了左右两扇石门之上，然后一齐用力推了起来！ 多年没有开过的沉重石门，在两个小宗师的共同出手之下，竟然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响，缓缓打开了一条三尺宽的缝隙！ 以防万一，两人一同掠后了两丈！ 一阵灰蒙蒙的气息突然从缝隙里面直卷而出，无声无息涌向马小刀和肖璃！ 二人心中一紧，再次后掠了三丈！ 灰蒙气息在涌出石门三丈后戛然而止，然后被风一吹，缓缓消散在空气之中！ 马小刀惊讶问道：“三师姐，这是什么？” 肖璃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是神庙封闭多年，里面积攒下来的浑浊毒气，我们先等等，让里面通通风再进去！” “好！”马小刀也不着急，反正石门已开，什么时候进去都行。 等到缝隙里面再无灰蒙气息涌出，肖璃才抬脚走了回去：“小师弟，里面情况未明，我们还是得多加小心，进去后你要跟紧我！” “好！”马小刀连忙追上。 半炷香过后，十数道黑影嗖嗖嗖地出现在神庙门外，随后人影往两边一分，有两个纤细的身影顺着神道并肩走到了神庙门前！ 其中一人，正是自喻为黄雀在后的黑寡妇，身后跟着那头唤作大黑的毒蜘蛛！ 另外一个，赫然便是与离火雀一同返回食人大森林后久未露面的东夷虫官蛇姫！ “想不到，这荒废多年的神庙竟然还有点用处，做陷阱正好！”黑寡妇扭头看了蛇姫一眼，神色有些嘲讽地道，“妹妹，看来蜂后大虫官说的没错，你身边那个名叫火雀的控虫师，的确就是天奉的斥候谍子！” 蛇姫的神色有些懊恼，冷冷道：“用不着你提醒，我今日自会清理门户！” “那可得速战速决！”黑寡妇扭头往神庙外围的白雾看去，收起嬉笑正色道，“那个孽畜已经跟上来了，姐姐只想亲手杀了那马小刀，可不想再节外生枝！” “你杀你的马小刀，我杀我的火雀，谁也别妨碍谁！”蛇姫伸出纤纤右手，碧游小蛇缠绕在她那白晰的手指之上，她抬脚便往那石门缝隙走了过去。 黑寡妇扭头对一众控虫师下令道：“我与蛇姫进入神庙，你们留在外面警戒，留意那头孽畜的动向！” “是！”一众控虫师垂首应道。 “蛇姫，你站住！”黑寡妇眼看蛇姫就要抬脚走进石门，连忙扭着腰追了上去。 蛇姫停下脚步，回头不满地盯着对方：“黑寡妇，说了你我互不干涉的！” “急什么，难道姐姐会害你不成？”黑寡妇伸手拍了拍身后的巨蛛，“里面毕竟是天奉的两个小宗师，先让大黑它们打头阵，咱们在后面见机行事！” 巨大的毒蛛大黑八只利爪不停点地，对着周围吱吱吱地叫了起来。 神庙外头的白雾中很快传来了淅沥沥的声响，无数拳头般大小的毒蛛如潮水般围了过来，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入了石门缝隙之中！ 第297章 误中机关 庙门之后，是一条三丈宽漆黑阴森的青石甬道，甬道两侧的石墙就只是单纯的石墙，上面并没有刻画任何的图像！ 马小刀从怀里掏出明月珠，堪堪照亮了周围一丈多宽的范围，两人借着珠子的幽幽绿光，并肩急步前行！ 甬道里面很安静，只能隐约听见马小刀与肖璃的呼吸声和脚步声，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三师姐，这甬道似乎有些长啊？”马小刀感觉有点不对劲，忍不住开口问道。 “三师姐也觉得有些古怪，从这甬道的规模来看这神庙深得很，但之前在盆地外面却看着不像！”肖璃也是一脸的疑惑。 马小刀点头道：“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等等——”肖璃突然停下了脚步身体前趴，把右耳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凝神听了起来！ 马小刀见状也停了下来，轻轻喘着气疑惑地道：“三师姐，怎么啦？” 肖璃迅速起身，扭头往漆黑的来路看去，皱着眉头道：“小师弟，后面有追兵！” 马小刀愣了一下，也学着她的样子把耳朵贴在地面听了片刻，神色微微一变：“距离五十丈，数量很是庞大呢！” “没错，是族群性兽类爬行的声音！”肖璃神色有些凝重，沉声道，“想不到我们一路上小心翼翼，还是被敌人盯上了！” “等等——”马小刀想了一会，失声道，“三师姐，我不久前就听过这种声音，是蛛群！” “如果是蛛群的话，那很有可能就是黑寡妇了！”肖璃皱眉道，“她和我们一样，不久前刚和狩猎队伍汇合了！” “我当初在庸山郡放了她一马，想不到她真敢在食人大森林里等着我！”马小刀多少有些无奈，“也好，反正她老爹子鼠临死前也有话托我带给她，正好趁着这一次机会，把我和她之间的所有恩怨一并了决！” 肖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小师弟这次还会不会再妇人之仁？” 马小刀摇头道：“三师姐，就算我肯放过她，她也未必肯放过我呢！” “你知道就好！”肖璃仍旧眉头紧锁，沉声道，“除了她和蛛群，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控虫师同行！” 马小刀心中微微一惊：“三师姐，蜂后不会也追来了吧？” 肖璃摇了摇头道：“三师姐并没有听见杀人蜂蜂群的声音，应该不是她！” 马小刀闻言松了一口气，他对杀人蜂可是有了不小的阴影：“只要不是蜂后就好！” “希望也不是蛇姫！”肖璃低声道，“不过我离开狩猎队伍太久了，身份可能已经暴露！” 马小刀安尉她道：“三师姐，暴露了也无妨，反正我们现在都到了陨落神庙，找到兽巢也是迟早的事，三师姐的任务算是顺利完成了！” “三师姐这趟能成功潜伏在东夷境内很不容易，本来按照师父的意思，兽巢的事情结束以后，如果身份还没有暴露，三师姐就会跟着蛇姫一同前往天夷城继续潜伏的！”肖璃神色有些惋惜，“现在看来，恐怕要事与愿违了！” 马小刀感到有些惭愧：“三师姐之所以会暴露身份，都是为了在蜂后手中救我！” 肖璃脸上的惋惜一扫而空，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笑着安慰他道：“小师弟，就算是师父他老人家来了，也是会这般抉择的，所以你不必耿耿于怀！” “我明白！”马小刀点头道。 “蛛群很快便会追上来，我们还是快走吧！”肖璃展开飘零步继续往前掠去，“小师弟别发呆了，快跟上三师姐！” “好，我来了！” 漆黑的甬道中，一团绿光急速向更深的所在移去！ “咔嚓！” 一声异响，足尖点地往前疾掠的马小马脸色顿时变了：“不好，三师姐，我好像踩中机关了！” 面前数丈长的甬道突然全部坍塌，前后两人的身躯一同踩空往下掉落！ “师弟小心！”肖璃急速转身扑向马小刀，右手一把抄住了马小刀的手臂！ 危急之际，马小刀拉着肖璃的手借力旋转一圈绕到了她的身下，双脚倒踩着对方的脚底，用尽全力把她往上蹬去！ 肖璃的娇躯在马小刀的一蹬之下向上倒飞，借助飘零步勉强在空中稳住了身子，踉跄落在了甬道对面！ 整条甬道从中断成了两半，中间多出来一个数丈长的断口！ “小师弟！”肖璃脸色有些苍白，趴在断口旁边往下俯瞰，却黑呼呼的什么也看不见！ “三师姐，我没事！”黑暗中突然响起了马小刀的声音。 肖璃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在断口的另一边出现了一道火光，无数毒蛛簇拥着两个黑衣女子施施然走了过来，正是手持火把的黑寡妇与蛇姫！ 黑寡妇低头往断口下方瞧了一眼，恨恨道：“便宜姓马的了，这样都摔不死他！” 肖璃起身，冷冷盯着对面的二人：“黑寡妇，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小师弟安然无恙，否则……” “否则什么？”黑寡妇陲回目光，不屑地瞟了肖璃上眼，冷笑道，“我巴不得他在下面摔个粉身碎骨，最好是死无葬身之地呢！” “是吗？”肖璃冷笑了一声，“你就不想知道，在庸山郡时，大虫官子鼠，也就是你的生身父亲临死前托马小刀给你带了什么话？” “你给老娘闭嘴！”黑寡妇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该死的马小刀！” 旁边的蛇姫冷冷盯着肖璃许久，这时候终于开了口：“火雀，我一直把你当作好姐妹，为什么要背叛我？” 肖璃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没有什么背不背叛的，战场之上各为其主！” “所以——”蛇姫死死盯住肖璃，“你真是天奉斥候？” “好说！”肖璃嘴角微微一翘，“度望府东府斥候百长离火雀，见过郡主殿下！” 蛇姫点点头，神色有些黯然：“看在你曾经救过我两次的份上，今日我不会对你出手，但是今日过后，你我不死不休！” 肖璃神色肃然，点头道：“行！”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由我来动手吧！”黑寡妇轻轻抚摸着身后那头毒巨蛛，“大黑，开始吧！” 毒巨蛛吱吱吱开始发号施令，周围的那些毒蛛纷纷动了起来，从头顶和两边墙壁爬向断口对面的肖璃。 “小师弟，三师姐先走一步，我们迟些在神庙深处汇合！”肖璃冲着断口下方喊道。 “好！”下面马小刀很快就有了回应。 “黑寡妇，有本事你就来追我啊！”肖璃嘲笑了对面的黑寡妇一番，转身便展开飘零步往甬道的更深处掠去。 黑寡妇气得咬牙切齿，对毒巨蛛道：“大黑，给我爬下去咬死那个姓马的！” 毒蛛蛛吱吱叫着，八只爪子不住点地，领着无数小毒蛛爬下断口，很快消失在下方的黑暗之中！ 第298章 痕迹 左手一抖，短刃玄牝滑入掌心后被他紧紧握住，然后又瞬间没入身侧坚硬如铁的石壁之中，马小刀一下子就稳住了急剧下坠的身体！ 和甬道上面的肖璃隔空约好在神庙深处汇合后，马小刀才有空打量周围的环境，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丝后怕！ 头顶二十余丈，就是那条断掉的甬道，脚下黑漆漆的如同巨兽张开的大口，也看不出深浅高低！ 马小刀眯着眼睛低头仔细观察了一会后，才在身下的漆黑中看见了一抹微弱的绿芒！ 那应该是他踩中机关下坠后，失手掉落的明月珠！ 根据明月珠的光芒大小，马小刀推测自己距离陷阱的底部大概有三四十丈的距离！ 要是直接坠落下去，马小刀恐怕不死也会变成残废一个！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阵若有若无的沙沙声，正在向马小刀所在之处不断逼近！ 马小刀自然认得那是毒蛛爬行的声音，苦笑一声后右手滑出雀舌，两柄短刃交替着插入石壁之中，身躯迅速向下爬落！ 经过万仞雪宗雷梦台雷电淬炼过的两柄短刃，切岩石如切豆腐一般，锋利程度可见一斑！ 越往下降，空气越是阴冷！ 马小刀很快便降到了陷阱的底部，明月珠就在数丈外的地面上散发出淡淡的绿芒，他从石壁中抽出双刃，身体一个翻转稳稳落在了地面上！ 他抬头往上看去，隐隐约约只见到在那断掉的甬道一侧，有一点昏黄的火光！ 那是黑寡妇手中火把的光芒！ 马小刀收了双刃，走过去捡回了并没摔碎的明月珠，开始借着那淡淡的绿芒仔细观察周围的地形。 眼前是另外一条甬道，宽度走向都跟头顶那条差不多，但甬道左右却多了两排造型诡异的石像！ 石像高一丈半，雕刻技艺很是高超，不再是神庙外头那般的直条形石柱，而是四肢伸展，姿势各不相同，有些手中还雕刻着一些古怪的器物！ 但最奇怪的是它们的朝向，都是背对着马小刀，面向甬道的更深处！ 马小刀举着明月珠，抬脚从两排石像之间小心翼翼往前走去！！ 还好，这一条甬道里面没有机关！ 在黑暗中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甬道就到了尽头，眼前仍旧黑暗，只是变得豁然开朗！ 穹顶上照射下来几缕昏暗的亮光，堪堪照亮了眼前一个宽约五六十丈，深逾十丈的巨大深坑！ 深坑的四周石壁呈现出深黑色，如琉璃般光可鉴人！ 甬道前面是一条向下倾斜的阶梯，明显有人工开凿的痕迹，马小刀顺着阶梯而下，突然有了一种走入水中的奇特感觉，同时发现手腕上的一双短刃在刀鞘之中抖得更快了！ 玄牝和雀舌，果然与这个奇怪的地方有着共鸣！ 马小刀滑出双刃置于掌心，两柄短刃竟然悬空飞起，径直向着深坑中央缓缓飞去！ 马小刀心中诧异非常，情不自禁抬起脚跟了过去！ 深坑中央还有一个更小的圆坑，宽一丈多，巴掌深，里面散落着不少赤褐色微微泛着金属光芒的奇异碎石，跟当初马小刀从老爹手上接过的那块陨铁很是相似！ 马小刀单膝蹲在了圆形小坑边沿，从中捡起一块陨石观察了一会，这才发现手中的这一小块跟当初老爹得到的那块又有不同，这些碎陨上面布满了镂空状的小孔，似乎还没有经过进一步的加工提纯！ 两柄短刃悬在一丈高的空中，首尾相接围绕着圆形小坑缓缓划着圆圈，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了一样！ 马小刀百思不得其解！ 身后的甬道里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很快，一头高达半丈的毒巨蛛八爪点地走了出来，毒巨蛛后面跟着无数拳头大小的毒蛛，最后是黑寡妇那婀娜多姿的身影！ 马小刀站了起来，转身冷冷盯着黑寡妇，没有说话！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坑里是空的？”黑寡妇目光落在马小刀身后那对悬浮划圈的短刃上，神色有一瞬间的震惊，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笑道，“马小刀，不怕告诉你，二十年前，这里的确是有宝贝的，可惜现在没有了！” “是那块最大的陨石吧，被你们转移到兽巢去了？”马小刀冷冷问道。 黑寡妇又是一怔，忍不住点头道：“马小刀，你很聪明！” “少废话，我三师姐呢？”马小刀低声怒喝。 “死到临头你还有心思想着别人呢？”黑寡妇咯咯笑道，“放心，自然有人去招呼她！” 马小刀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黑寡妇，你真正的名字，是叫许珠吧？” 黑寡妇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咬着嘴唇沉声问道：“他死了？” 马小刀点头道：“死了！” 黑寡妇脸色阴沉：“你我之间的仇恨又多了一笔！” “我懂，不死不休对吧？”马小刀摊了摊手，“他临死前有话托我问你，不过现在好像也不必问了，看你现在的模样，心中怕是早就原谅他了吧！” 黑寡妇泪流满面，只是咬牙切齿道：“马小刀，我许珠与你不死不休！” 马小刀缓缓走进圆形小坑中，抬头看着那两柄不住划圈的短刃，淡淡地道：“想杀我，你得先下来！” “你以为我不敢？”黑寡妇神色凄厉地道。 “你敢的话倒是下来啊！”马小刀嘴角挂笑嘲讽道，“说了大半天不死不休，就一步也不敢踏出？” 黑寡妇被马小刀气得神色癫狂，怒声吼道：“大黑！” 旁边的毒巨蛛吱吱叫着，也只是在深坑边上来回不停踱步，就是不敢下坑！ “给我下去咬死他！”黑寡妇像疯了一般，直接起脚把身边几十只小毒蛛扫下了深坑。 跌落深坑的小毒蛛没挣扎几下，竟然一只只肚皮朝天一动不动！ “好像死了！”马小刀很快发现了其中的端倪，把目光从落入深坑的那些毒蛛身上移到了黑寡妇身上，笑着问道，“你和你的毒蜘蛛都害怕这个地方，对吗？” 黑寡妇心中一寒，皱眉问道：“你下去了这么久，就一点奇怪的感觉都没有？” 马小刀耸了耸肩道：“除了感觉像是在梦中有些不真实，其它还好！” 黑寡神色诧异之余，咬牙骂道：“你大爷的马小刀！” 第299章 控刃 “你大爷的马小刀！”黑寡妇脸上阴险的神色一闪而过，突然冷笑一声，开口怂恿道，“有本事，你就走到最中间去！” 马小刀闻言一怔，抬起左脚踩入小圆坑之中：“你是说，像这个样子么？” 深坑外围的黑寡妇愣在当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低声喃喃地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这地方，真有这般恐怖吗？”马小刀笑了笑，直接把右脚也踩了进去，双脚着地的一瞬间，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是古怪！ 先前踏入深坑像是走入了水中，如今走进这小圆坑后，身躯仿佛被一阵又一阵温柔的涟漪不断拂扫而过，感觉很是舒服！ 但在眼前，马小刀分明什么异样都看不见！ 不远处的黑寡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死死盯住小圆坑中间的马小刀道：“难不成，你跟千虫主一样，也是被陨落神庙选中之人？” “千虫主是谁？也是你们东夷的大虫官么？”马小刀干脆伸出手开始清理小圆坑里的那些碎陨，把它们拨弄到边上，在中间扫出了一小片空地，然后盘腿坐了下去。 黑寡妇没有回答，而是神色愕然地盯着马小刀，问道：“你这是在干嘛？” “这地方好生奇怪，似乎能助人修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缓缓转动的双刃之下，马小刀干脆闭上了双眸，嘴角一咧，笑着逗趣道，“要不，你也下来试试？” 黑寡妇被气的不轻，狠狠地瞪着他道：“姓马的，我看你能神气到什么时候，等天一黑，老娘要你好看！” 小圆坑中的马小刀不再说话，因为此时此刻的他，已经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那一圈一圈如潮水般的涟漪不断拂扫着着马小刀身躯每一处，他可以清晰感觉到每经过一次拂扫，自己的体内就如同脱胎换骨了一次！ 到了后来，不用睁开双眼，头顶上空那对短刃的运动轨迹就呈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人与双刃之间似乎产生了一种微妙至极的共鸣！ 也在此时，马小刀终于感应到了遗留在深坑之中那股陌生又诡异的气息，它们就像大片的雾气一样沉眠在他的周围！ 不知又过了多久，那些原本飘散不动的诡异气息竟然围着深坑开始缓缓逆转起来，然后渐渐在马小刀的头顶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间拖出来一条细长如线的古怪气息，向着地面的马小刀延伸而去，然后被他的每一次呼吸纳入了体内！ 这些玄妙的景像不远处的黑寡妇根本察觉不到，在她眼中，此时此刻的马小刀就像个傻子一样盘着腿打坐而已！ 黑寡妇也没有留意到，原本悬浮在马小刀头顶上空的一双短刃，已经悄悄变成了反方向划圈！ 时间一点一点慢慢流逝，深坑上空的几缕光线不断倾斜，然后缩短，最终消失不见，整个深坑陷入了更加漆黑的景况之中！ 不知不觉中，深坑内外的两人竟从白天一直对峙到了黑夜！ 甬道出口处，一团明黄色的火焰缓缓亮起，是黑寡妇再次点亮了火把！ 只见她左手举着火把，右手亮出掌心的疤痕，恨恨地道：“马小刀，还记得么，老娘一对掌心里的伤口，都是拜你所赐！” 马小刀仍旧双目紧闭，身躯岿然不动！ 深坑上空那股目力难辨的诡异气息，已经被他吸纳了大半！ “马小刀，有一个秘密你还不知道吧？”黑寡妇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只要天一黑，此处的禁制就会消失，老娘和蛛群就可以下这深坑杀你了！” 片刻过后，她又咬着牙一字一字对马小刀道：“你我所有的仇怨，就在今日一并了决！” 在毒巨蛛的率领下，身后的一众毒蛛如潮水一般涌下了深坑，果然如黑寡妇所言，再没有一只毒蛛像之前一样莫名毙命！ 蛛群迅速向着马小刀淹了过去！ “还真他娘的沉得住气！”黑寡妇走下阶梯，右手轻轻一甩，十余枚毒针向着马小刀激射而去！ 马小刀双目圆睁，悬浮在头顶的一对短刃突然脱离了原来的轨迹飞掠而出，在两丈外把所有毒针尽数击落！ 黑寡妇在十丈外停住脚步，一脸震惊地看着空中那两柄不住翻飞的短刃：“你这是……什么功法？” “你猜！”马小刀双手伸出食中二指，各自在身前划出半个弧形指尖朝外，两柄短刃便化作两道流光射向毒蛛群，开始四处绞杀一众毒蛛的生命！ “这好像是……远古修仙传说中的控物之术？”黑寡妇的脸上已经呈现出一丝恐惧的神色，摇着头喃喃地道，“不可能的……此等秘术早已湮灭在远古时代，现在不可能还有人能使得出来！” “多得你们放任我找到了这陨落神庙，我在这里获益匪浅！”马小刀双手再度拈出剑诀。 两柄短刃的速度极快，在蛛群中飞掠如同两道角度诡变的流光，所过之处黑血不住飞溅，只留下一地毒蛛的断肢残骸！ 领头的毒巨蛛见状吱吱怒吼，八爪点地冲向小圆坑中的马小刀！ 马小刀双手指尖回引，两柄短刃便飞出毒蛛群，调转刃尖从毒巨蛛腹部刺了进去！ 双刃绞动之下，毒巨蛛大黑的庞大身躯在距离马小刀四五丈外炸开，迸射出一地黑血！ 两柄短刃在诛杀了毒巨蛛后，再次调转了刃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入了黑寡妇的胸膛！ 马小刀缓缓站起，看着再度被自己重创的黑寡妇道：“许珠，是你一心求死，我们的仇怨两清了！” “马小刀，你的修为不可能在短短一日内就有如此恐怖的提升，到底是什么原因？”黑寡妇低头看了一眼仍旧插在自己胸膛的两柄短刃，一口黑血从嘴角不停涌出，俏丽的脸庞已经变得狰狞。 马小刀没有回答，只有他一人知道答案！ 这一切完全归功于那些诡异的气息，让他只用了一天，就从小宗师初阶直接晋升到小宗师巅峰的境界！ 修为一天连升三个小阶，就算是那位被誉为天奉与绒狄两朝最强斥候的狂狮，恐怕也只能叹为观止了！ 在这一刻，借助那种神秘又诡异的气息，马小刀还即时领悟了控刃之术，也走出了一条完全不同于别人，只属于他自己的独特修炼之途！ 马小刀双手一引，两柄短刃倒飞而回，速度之快连粘在刀刃上的毒蛛血都被尽数甩干，嗖嗖两声纳入手腕的刀鞘之中！ 黑寡妇的身躯无力晃动了几下，啪的一声跪倒在满地的毒蛛尸骸之中，嘴角一溜乌黑的鲜血不住滴落！ “马小刀……你杀了老娘……又如何……整片……食人大森林……只有……一个地方长有紫花……地莲……老娘已经……把它们……全毁了……你没有了解药……等着毒发身亡吧……哈哈……” 脑袋一歪，东夷虫官黑寡妇许珠，也终于步了她生身父亲子鼠的后尘，撒手人寰！ 马小刀徐徐解开了左臂上包扎的布条，那个被毒蛛血灼伤的伤口已经神奇地缩小到原来拇指大小，而且已经结痂了！ 而一直折磨着马小刀的灼痛感，也已经消失了！ 第300章 黄纹巨蟒 嘭～ 身后很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手持火把走在甬道之中的肖璃心中一紧，回头看去身后却只有一片黑暗！ “小师弟啊小师弟，你可千万别出事啊，不然师父他老人家可饶不了我！” 手中火把扑腾了两下终于熄灭，把它扔掉以后，凭着先前的短暂记忆，肖璃脚步横移，贴着墙壁继续往前走了三丈，然后伸手从墙壁上摸到了另外一支火把！ 抽出焚骨在岩石墙体上划拉出一溜火花点着了火把，肖璃继续往前赶路！ 走了半盏茶的时间，肖璃右脚突然踩中了一块活动的青砖，她顿时僵在了原地！ “你大爷的，怎么还有机关？” 咔嚓咔嚓～ 一阵微不可闻的机括声过后，头顶一块青砖突然脱落，朝着肖璃的脑袋迅速砸了下来！ “哪个杀千刀设计的机关，花样真多啊！” 呼～ 手中火把的火苗向后倒歪，肖璃展开飘零步往前掠出了两丈，恰好避开了那块砸落的青砖！ ‘啪’的一声，青砖在肖璃方才所站之处砸得四分五裂！ 甬道四周的青砖都是统一规格，长五尺宽两尺厚度达到了一尺，每块都有五六十斤重，真要是砸中了肖璃，后果不堪设想！ 接下来，肖璃的头顶上空就像是下了一场青砖雨，眨眼之间就砸下了二十多块青砖！ 在火光的照射下，肖璃的身躯化作了一道倩影，腾挪闪避之际往前不住奔掠，最终有惊无险脱离了那一处落石陷阱，随着身后最后一块青砖落地粉碎，周围声息尽敛！ 走完最后十几丈甬道，肖璃眼前出现了一个宽敞的岩石大厅！ 肖璃微微喘着粗气，手举火把抬脚走了进去！ 眼前的岩石大厅给人的感觉似乎比外头的甬道更为久远，用大大小小的石块堆叠垒成，最大的一块甚至比肖璃还高，入眼见不到一块青砖！ 大厅左右两边的地上，背对着肖璃密密麻麻跪着许多身影，身上都披着连带着兜帽的黑色披风！ 肖璃身前，只留下一条一丈多宽的窄道，一直通往尽头的木头供桌！ 这些身影加起来有两三百个，都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没有一丝的生气！ 肖璃顺着窄道往前走去，很快便走到了最后一排身影的中间位置，扭头往左边一看顿时呆住，所跪之人竟然都是真人，只不过已经化成了累累白骨！ 她又扭头看向右边，也是纵横整齐的骷髅架子！ 近三百人同时保持着相同姿势死在同一个地方，这景象太过诡异，让人匪夷所思！ 这他娘的到底是拜祭还是献祭？ 走到供桌跟前，肖璃把手中火把插在供桌腐烂的一角，抬眼往后方打量了片刻，才在供桌之后十余丈的墙壁上看到了另外的一个出口！ 而在供桌上，是一个用木头雕成的巨大圆球，宽大概有一丈，上面凿满了许多不规则的镂空孔洞，几乎所有的孔洞里都会插着一根长短大小不一的红色晶柱！ 让人看了心里发悚的是，每根红色晶柱的最外一端，都被人用鬼斧神工的雕琢手法打造成了一个个触手的模样！ “呵呵，这是……那块最大陨石的造像么？”肖璃借着旁边的火光，仔细打量了木头圆球许久，冷笑道，“可惜毕竟不是真的！” 身后的甬道里面突然传来了动静，一股腥风从甬道口喷涌了出来！ 肖璃神色一变，顾不上去吹熄供桌上的火把，身形一晃藏到了供桌后面！ 一对拳头大小的金黄色眸子在漆黑的甬道里面渐渐亮起，阴森吓人！ 随后，庞大的蛇首一边吐着血红舌信，一边从甬道里面游进了岩石大厅！ 更让人震惊的是，巨蟒的脖子上竟然站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是肖璃的老相识蛇姫！ 肖璃趴在供桌一侧偷偷往外面瞧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她实在没有想到，蛇姫竟然有能力把这条恐怖的妖孽也收服了，再加上剧毒无解的碧游蛇，真要殊死相搏，独自一人的肖璃怕是很难有胜算！ “肖璃，别躲了，火把已暴露了你的行踪！况且，我们都已经闻到你身上的气息了！” 站在巨蟒身上的蛇姫一脸污脏，眼眶里面的黑色瞳孔此时竟诡异地变成了碧绿色的竖纹，身上的黑纱长裙不但沾满尘土，而且还被址烂了几处，想来之前收服黄纹巨蟒的过程也很是不易！ “怎么，明明就是藏身在供桌后面，为什么就是不肯出来？”蛇姫冷笑道。 肖璃很是无奈，大声冲着供桌外头喊道：“郡主殿下不是说过今日不杀我吗？为什么还追着我不放？” “本来我是想放你一马的，毕竟那甬道的断口我也过不来！谁知道这黄纹巨蟒竟会撞入了神庙，我秘法尽出，才堪堪收服了它！”蛇姫从黄纹巨蟒身上轻轻跃下，伸手轻轻抚摸着它身侧的鳞片，莞尔一笑道，“有了它，过那区区几丈的甬道断口不就很容易了吗？” 肖璃冷笑道：“果然不愧为东夷得宠的郡主殿下，佩服佩服！” “放心，我还是不会亲自动手的！”蛇姫咯咯笑道，“不过，你要么自废修为随我回天夷城请罪，要么就葬身巨蟒之腹为食，你选一个吧！” 肖璃沉默了片刻，缓缓从供桌后面站了起来，盯着对方一字一字道：“我选你大爷！” “很好！”蛇姫冷笑一声，“看在相识一场我份上，我这次不出碧游蛇，只要你能胜得了这黄纹巨蟒，今日就放你离开！” 黄纹巨蟒蜿蜒着游向肖璃，摆动的巨尾左右晃摆，竟把岩石大厅里的骸骨撞得七零八落！ 肖璃突然转身，展开飘零步往供桌后面的出口掠去！ 黄纹巨蟒张嘴发出了一声怒吼，庞大的身躯竟然灵活无比，游动之际尾巴左右甩动拍烂许多骸骨，眨眼就到了供桌后面，仰起蛇首向着肖璃噬咬而下！ 眼看距离那出口不过数丈，一阵引人作呕的腥风却扑面而至，肖璃扭头一看，黄纹巨蟒的血盆大口已到近前！ 肖璃飘零步展开到极致，侧身堪堪避开了黄纹巨蟒的利齿，转身继续往出口飞奔而去！ 呼～ 沉闷的破空声突然响起，肖璃只觉右肋一痛，整个人便被黄纹巨蟒的巨尾扫中，凌空砸中不远处的岩石墙壁后又跌落在地，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肖璃，认输吧！”蛇姫神色肃然，轻声道，“跟我回天夷城，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留你大爷吧！”肖璃突然在地上一跃而起，娇躯化作一道残影，瞬间从数丈外的出口冲了出去！ “有意思，我就看看你能逃几次！”蛇姫再次飞身掠上黄纹巨蟒的脖子，一人一蟒追了出去！ 第301章 斩蟒 黑寡妇一死，剩下的毒蛛很快四散逃逸，深坑里只剩下一地蛛骸！ 阶梯周围一大片区域都沾满了黑臭的毒蛛血，根本没有安全的落脚之地，马小刀放弃了从原路返回的想法，直接走向深坑的另一边！ 在那里，也有着一条直通深坑外围的阶梯！ 黑寡妇的尸骸缓缓倒地，马小刀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走出了深坑。 出了深坑之后，前面的岩壁上出现了另外一个隐蔽的出口，马小刀进去以后，顺着半丈宽的通道走到尽头，前方突然出现了许多影影绰绰的树影，树影之上繁星满天！ 一番波折，马小刀终于出了神庙，此刻正置身在一片被险峻山崖四面包围的密林之中！ 轰隆隆～ 夜色之下，密林远处有树木不断倒塌，惊起了成堆在茂密树冠中夜寐的飞鸟！ “是三师姐么？” 马小刀皱起眉头，连忙展开飘零步扑入密林，身影一折向着声响传来的地方快速掠去！ 修为大幅度提升之后，马小刀的飘零步更是上升到一个全新的台阶，幻化成一溜目力难辨的残影，快速穿行在密林之中！ 密林的另一边，蛇姫站在黄纹巨蟒的身上，正不遗余力追杀着前方十丈外的肖璃，巨蟒所过之处荒草伏地树木倒折，声势相当惊人！ “肖璃，你逃不掉的！”蛇姫见久追不上目标，便纤足一点飞身掠上一棵十数丈高的大树，冷眼瞅着地面上急速奔逃的肖璃。 没有了蛇姫在身，黄纹巨蟒游动的速度变得更快，瞬间便追到了肖璃身后三丈远！ “三师姐，上树！” “小师弟！”肖璃闻言神色一喜，脚下飘零步一晃再晃，直接冲向面前最近的一棵大树！ 黄纹巨蟒急速游走，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肖璃后背！ 头也不回冲到树边的肖璃身形瞬间拔地而起，双脚直接踩着树身往上掠去！ 黄纹巨蟒收势不及，血盆大口直接咬住了树身，咔嚓咔嚓，树身瞬间被巨蟒的利齿绞碎了不少，木屑纷飞！ 树冠上面，一些细小脆弱的枝叶直接被这股大力震断，哗啦啦地从树冠上掉了下来！ 肖璃一一避开掉落的枝叶，攀到树顶后转身躲到了树身后面，边喘着气边扭头四顾，笑问道：“小师弟，你在哪呢？” “我在你头顶呢！”马小刀身体从树冠上跃到了肖璃身旁。 “小师弟，你在下面没遇到什么危险吧？”肖璃迎上前，抱着他的肩膀问道。 马小刀摇头一笑：“三师姐放心，我没事！” “那就好！”肖璃上上下下打量了他片刻，神色渐渐变得诧异起来，“小师弟，你的修为是不是又涨了？” “果然瞒不过三师姐，我在下面算是有些奇遇，等过了眼前这关，稍后再详细告诉三师姐——” 身下大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马小刀低头看去，皱眉道，“三师姐，黄纹巨蟒追上来了，我先送你离开这棵大树，这条孽畜交给我来对付！” “小师弟，我们一起出手吧！”肖璃建议道。 “不用，我有办法对付他！”马小刀抬头看着肖璃道，“你在边上帮我多留意着蛇姫，她身上毕竟还有一条碧游蛇呢！” “好，那就听小师弟的！”肖璃点头道。 “拉住我的手！”马小刀伸出右手拉住肖璃，脚下旋转半圈后，用力把肖璃扔了出去！ 借助夜穹上朦胧的月色，肖璃径直飞掠到了数丈外一棵大树的树冠上，双手准确抱住一根手臂粗的枝丫后，娇躯翻转一圈，脚尖稳稳落在了一条粗壮的横枝上！ 肖璃朝外探出半边身躯，对着马小刀大声喊道：“小师弟，那头孽畜不可小觑，你要当心些！” “知道了！”马小刀帮助肖璃脱离险境后，总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低头看着那条还在疯狂噬咬树身的黄纹巨蟒，忍不住嘲讽道，“真够傻的！” “喂，你大爷在这里呢？”他又贱兮兮地补了一句。 黄纹巨蟒察觉到自己咬错目标后，变得异常恼怒，仰起蟒首晃了两晃，立即盘着树干游了上来，很快便窜到了马小刀脚下！ “就是现在！” 杀鹿宝刀‘铮’然出鞘，马小刀双手擎刀准确落在了巨蟒的脖子上，刀尖在黄纹巨蟒的额头正中刺入半尺！ 黄纹巨蟒吃痛，一边发出滔天怒吼，一边拼命晃动着自己的脑袋，想把马小刀甩离身躯！ “果然是妖孽，这般皮糙肉厚！”马小刀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着刀柄用力往下一摁，“给我破！” 噗～ 一声闷响腥血四溅，杀鹿宝刀直没入柄！ 嗷～ 黄纹巨蟒遭受重创后前半截身躯疯狂翻滚，马小刀死死攥住杀鹿宝刀的刀柄就是不松手，身躯被巨蟒甩得如同滔天骇浪中的一页扁舟，好几次差点脱手被甩飞出去！ 不远处，蛇姫看着痛苦至极的黄纹巨蟒，红着眼眸低声骂道：“马小刀，你真该死啊！” 黄纹巨蟒遭受致命重创，身躯晃动的频率越来越慢，最后直接僵在半空，然后蟒身一歪，从大树上摔了下来！ 马小刀抽出杀鹿宝刀，在巨蟒倒地之前瞬间飞掠开去，疾冲几步后在地面上稳住了身形！ 轰～ 黄纹巨蟒庞大的身躯重重砸落在地，震起了漫天的尘土！ “马小刀，拿命来！”一道纤影从十丈外迅速掠近，衣袖一甩，一道细长的绿影凌空噬向马小刀！ 千钧一发之际，蛇姫终究还是放出了碧游蛇！ “小师弟，快躲开！” 另一头，焚骨与马小刀擦身而过，径直射向空中的碧游蛇，不料后者在空中突然一个诡异的弓身，恰恰避开了焚骨的一击，继续向着马小刀噬咬而去！ 利刃入肉，焚骨准确钉入了蛇姫的右边胸膛！ 碧游蛇瞬间飞到马小刀身前一丈外，血盆小口张开咬向马小刀的面门！ 马小刀临危不乱，左手食中二指拈成剑诀往外一引，一道流光自他左腕飞出！ 马小刀左手剑诀回拨！ 玄牝在夜空中急速转了一个弯，在碧游蛇扑至马小刀面前三尺时准确钉住了它的尾巴，嗖的一声钉入马小刀右侧三丈远的大树上！ 马小刀松了一口气，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肖璃急步冲了过来，关切问道：“小师弟，你没事吧？” 马小刀摇了摇头，笑道：“没事！” 碧游蛇被玄牝钉中尾部，不是致命伤，所以还在刀尖之下不断翻滚挣扎！ 肖璃转身看着蛇姫，冷冷道：“郡主殿下好狠毒！” “各为其主！”蛇姫冷笑着道，左手捂着胸膛上的伤口，鲜血从她指缝间不断涌出，鲜艳夺目！ 肖璃摇头，脸色有些不屑：“终究是棋差一着！” 蛇姫扭头狠狠瞪住马小刀：“你就是马小刀？” 马小刀点点头：“是！” 蛇姫娇躯踉跄了一下，站稳后沉声道：“好厉害的度望府北府千侯官，果真是年少有为！” 马小刀淡淡地道：“蛇姫姑娘谬赞了！” 蛇姫扭头看向碧游蛇：“为什么不对碧游蛇下死手？” 马小刀笑道：“留它一命，想和蛇姫姑娘做个交易！” “哦？”蛇姫冷笑一声，“你说来听听！” “要么你和碧游蛇今日一同死于我手！”马小刀也扭头看向那条被玄牝牢牢钉在树上不断翻滚的剧毒小蛇，“要么你把兽巢的位置告诉我，我放蛇姫姑娘和碧游蛇一同离开此地！” 蛇姫愣了一下，还是冷笑道：“异想天开！” “听说蛇姫姑娘还是东夷的郡主殿下，我觉得您实在没有必要不明不白死在这里！”马小刀把目光移回蛇姫脸庞，淡淡地道，“我能不能问郡主殿下一个问题？” 蛇姫半身纱裙被自己的鲜血染透，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嘴唇紧闭着没有说话！ 马小刀不管对方是否同意，自顾问道：“郡主殿下恨我么？” 蛇姫咬牙切齿道：“郡主殿下巴不得你死！” “很好！”马小刀没有生气，点头笑道，“完成交易你就能安全离开，以后郡主殿下还有杀我的机会，否则……” 蛇姫沉默许久，扭头死死盯着肖璃：“你也是这个意思？” 肖璃点头道：“我和郡主殿下毕竟相识一场，我也……我也不想郡主殿下死在此地，请郡主殿下慎重考虑我师弟的建议！” 蛇姫沉默了许久，抬头咬着牙道：“成交！” 第302章 特殊截杀 东篱郡，总人口不过六万，位于东夷王朝最西北，也是唯一一个与食人大森林接壤的城郡。 此郡的郡府是四攘城，城里讨生活的百姓就占了总人口的八成以上，再加上从五湖四海而来的各地游人商贩，以及本地根深蒂固各种下九流讨生活之辈，便形成了一处既繁华又复杂的所在！ 此外，四攘城距离食人大森林的边境线约有二十余里，与都城天夷城更是相距六百多里，地理位置虽然偏远，但在东城门外，却驻扎着王朝战力最高的一支军队，人数据说达到了二十万的凶兽兵团！ 而东夷王朝另外一支不容忽视的战力，是人数仅有十万人的东夷铁骑，此前早已向西开拔，正兵逼天奉王朝东荒郡封夷关外！ 这一日，已经是小暑。 夜间亥时初，四攘城最热闹的关烈大街上仍旧有不少来往行人与装载着货物的骡马！ 一个容貌寻常的中年汉子抱着一坛酒水，一边哼着粗俗的小调一边打着酒嗝，踉跄转入了一条名为石头小弄的窄巷，然后突然身形一晃，隐入了旁边一处黑暗死角之中！ 没多久，有个头戴斗笠的瘦小汉子就探头探脑地跟入了窄巷，发现失去中年汉子的行踪后，有些气急败坏地低声骂了一句，加快脚步往前追去。 黑暗角落里的中年汉子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仍旧一动不动隐匿着，似乎仍旧有所等待！ 半盏茶过后，外面再次响起了脚步声，一个身穿灰袍的老人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进了窄巷！ 老人脚步挪得极慢，边走边抬起了长满白发的脑袋，悄悄用一双浑浊的双眸打量着周围的状况！ 中年汉子瞬间动了，从黑暗角落里一冲而出，右手抡起拳头砸向老人！ 老人一改老态龙钟的状态，双眸瞬间精光暴起，手中木杖作刃劈向中年汉子的右臂！ 中年汉子不避反进，木杖砸中他的右臂后咔嚓一声断成两截，而他的右手则化拳头为掌刀，直接捅入了老者的胸膛之中！ “这是……如兵血手……”老人神色惊诧，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虫官好眼力！”中年汉子抽回血手往后退了半丈，从怀里掏出一块灰帕后开始慢慢擦拭手上的血迹。 老人咧嘴一笑，满口鲜血：“我知道……方白已经入城……他到底……藏在哪里？” 中年汉子正是马小刀的二师兄血手，擦拭完血迹后，他把手帕叠了几叠塞回怀里，淡淡地道：“你被我的血手击中要害，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就算我告诉你，你的谍报也带不出这条小巷！” 老人神色变得有些狰狞，喘着粗气道：“为了……找到你们，粘杆处的控虫师……虫官……以及大虫官大半都出动了……你们插翅难飞……” “像你们这样的货色，来多少都是徒劳！”血手冷笑道。 “真他娘的……狂妄……”老人脸上的生气开始缓缓流散，声音也变得无力“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知道你们的粘机处还准备了特殊后手，我和师父拭目以待！”血手转身往窄弄深处走去。 老人吐出最后一口气息，圆睁着双眼，身躯慢慢歪倒在地。 石头小弄尽头出口，戴斗笠的瘦小汉子刚趴在墙边探出头去，身后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凌厉的风声！ 咔嚓一声！ 没等他回头，血手便一掌砍断了他的颈椎，托住他的身躯后缓缓放倒在地！ 轻松解决掉两个东夷控虫师后，血手悄悄离开了石头小巷！ 过了半个时辰，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四攘城南边的一片荒林之中！ 嗖嗖嗖嗖～ 四个矫健的身影从几个不同方向掠了出来！ “是我！”血手沉声吐出二字。 脸上都戴着斥候面具的四人顿时收住了前冲之势，一同对着血手拱手揖礼，恭敬地道：“百长！” 血手点了点头，目光扫了一圈，问道：“其他人呢？” 其中一人回话道：“百长，伍长在泥屋里保护方官呢，地灵小队在另一边警戒！” “天行这小子，偷懒就偷懒吧，我师父用得着他保护？”血手抬脚继续往荒林深处走去，“你们继续警戒，我回去见方官！” “是！”四人中有一人转身对着荒林深处发出啾啾啾三声暗号，随后身影一晃，和三位同伴一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荒林深处，一间毫不起眼的破烂泥屋座落在半人高的荒草丛中！ 泥屋里面，身穿青蓝色道袍容貌清瘦的老道士正盘腿坐在一扇门板上闭目养神，身后斜斜负着一把破鞘长剑，腰间挂着一个瞩目的金色小葫芦！ “方官，好像是百长回来了！”泥屋的门槛上坐着另外一人，脸上戴着黑白相间的斥候面具，听见暗号后起身迎了出去，果然见到血手缓缓走了回来，连忙迎上去陪着笑道，“百长！” “小天行，你这伍长做得很是舒服嘛？”血手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道。 天行头皮顿时有些发麻：“那个……，百长，你肚子饿不，我去给你拿干粮！” “滚蛋！”血手一脚踢中他的屁股，“你小队的兄弟都在外头值守，你一个人在这里舒坦，如何服众？” “是方官说要指点我修行的！”乾坤斥候小队的伍长天行挨了一脚后，伸手揉着自己的屁股小声争辩道。 “还有理了？”血手冷冷瞅了他一眼。 天行心里一个激灵，马上展开身形掠了出去：“百长息怒，我现在马上去和他们一起值守！” “老二回来了？”泥屋里的方白并没有睁开眼睛，“火气怎么这般大？” “没有，我就是逗一逗这小子！”血手走进泥屋，“也不知为什么，每次一看到他就烦！” “呵呵，跟城里的同僚打探到什么消息了？”方白闭着双眼淡淡问道。 “师父，这次粘杆处出动的人马可真不少，都是冲着您来的！”血手拿起泥屋墙脚的水囊，打开后灌了一口，皱着眉头道，“听说他们还重金聘请了东荒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来对付您呢！” “东荒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是杀渊吧？”方白问道。 “嗯！”血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就是杀渊！” “呵呵，不让大宗师千虫主出手，竟然假手于别人？”方白摇头笑道，“东方璞这回有点本末倒置了！” “师父有所不知！”血手继续道，“四攘城的同僚已经收到准确消息，有人闯入天夷城重创了千虫主，他来不了了！” “什么？”方白神色微微一变，讶声道，“千虫主是东夷唯一一个大宗师，就算是为师遇上他也没有多少胜算，这世间还有谁能轻易伤得了他？” 血手如实回答道：“是江白衣！” “是他？”方白心中一震，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喃喃自语道，“没想到，他竟然会出手！当初放下狠话逍遥天下绝不入局的江白衣，终究还是无法真正做到断情绝欲啊！他现在人呢？” 血手回答道：“根据谍报所说，江白衣重创千虫主后，掳了东夷长公主逃出了天夷城，如今去向不明！” 方白顿时哑然，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苦笑着摇了摇头：“这还真像是江白衣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徒弟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血手语气中有些许激动地道，“师父，我们等的那一位，也终于出现在四攘城了！” “哦？”方白愣了一下，眯着眼笑道，“终于来了？” “目标进入北寒关后，没有走庸山郡，而是绕道荒无人烟的戈壁，然后再进入东夷境内！”血手道，“据四攘城同僚的谍报所说，他没有前往天夷城，而是准备动身前往食人大森林！” “前往食人大森林？”方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血手道：“我记得咱们东府以前有一份关于东夷皇室的谍报中提到过，他与东夷长公主东方玲珑曾有过指腹为婚的姻约！” “太久的事了，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还有这一茬！”方白恍然，脸上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我总算知道江白衣要去哪里了！” “师父，如果有江白衣相助，截杀那人的事和兽巢的事也许能一并解决！”血手建议道。 “总不枉本道爷在关外等了他这么些日子！”方白点了点头，起身笑道，“想来，阿璃那边也该有些眉目了！” 血手问道：“师父，我们在什么地方动手？” “最好能在他遇到江白衣之前就杀掉，暗中跟着他，一入食人大森林就动手！”方白从腰间解下金色小葫芦，灌了一口酒水后，继续吩咐道，“老二，传消息给关外所有的斥候，让他们密切监视东夷粘杆处和凶兽兵团的动向，抽调人手驰援食人大森林！” “好！” “去把乾坤和地灵两个斥候小队都召回来，我们也该启程了！” 血手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兴奋，摩拳擦掌咧嘴笑道：“终于能活动一下筋骨了，这些日子可把徒弟我憋坏了！” 第303章 以姻为盟 四攘城，关烈大街北角，有二十多个身佩刀剑的劲装男子无声无息涌入了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 此时已是深夜，亮着三盏纸糊大灯笼的客栈大堂空荡无人，只有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趴在柜台上面打着呼噜酣睡，口水都流到了柜台上！ 一个身穿锦服的长须老者越众而出走到柜台前面，伸出右手半握拳头轻轻敲了柜台三下！ 掌柜瞬间被吓醒，看见自家店里突然出现那么多杀气腾腾的陌生人，还想起先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疑惑问道：“诸位爷这是……” 锦服老者从怀里掏出一块三指大的令牌对着客栈掌柜亮了亮！ 掌柜顿时被吓得脸如土色，躬身揖礼道：“小的见过大人，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莫怪，有事请大人尽管吩咐，小的肯定全部照办！” “别紧张！”锦服老者冷冷道，“听说贵店昨日入住了几位北边来的客人？” 掌柜想了想，赶紧点头道：“有的有的，那几位贵客出手很是大方，直接包下了本店，此刻就入住在二楼尽头的三间厢房里面——” 掌柜话还没说完，有破空之声陆续响起，三盏灯笼瞬间被灭，客栈即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一众劲装男子刀剑纷纷出鞘！ 掌柜吓得直接躲在了柜台后面！ “都给我住手！”锦服老者离开柜台拦在了众人面前，转身抬头望向客栈二楼，神色肃然。 黑暗之中，有低沉的声音从二楼传了下来：“来者何人？” 锦服老者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举起手中令牌道：“东夷王朝粘杆处副主事司马洪，奉主事劫蛟命令，前来迎接大殿下！” 许久过后，二楼的声音再次响起：“点灯吧！” 名叫司马洪的锦服老者回头看向柜台后面，冷冷叫道：“掌柜的！” 客栈掌柜搀扶着柜台颤悠悠站了起来：“小的在！” 司马洪冷着脸道：“点灯！” “是，小的马上去！”掌柜慌忙取了火折子走出柜台，搬来凳子重新点亮了三个灯笼，本来想帮忙把三支玄箭取下来，结果用力拔了几次都纹丝不动，只得悻悻然退了回来，小声禀报道：“大人，灯已经点好了！” 司马洪再次抬头看向二楼，只见通往二楼的楼梯尽头站着两个面容隐藏在帽兜里面的黑袍人！ 黑袍人手中提着大弓，身后还背着长刀和箭囊，杀气比起一众粘杆处的控虫师也不遑多让！ 左边的黑袍人沉声道：“只能一个人上来！” 司马洪扭头对身边一个控虫师道：“拔箭！” “是！”那个控虫师掠了出去，很快把三枚玄箭收回来交到了司马洪手中。 “都给我在下面守着！”司马洪接过三枚玄箭，独自一人走上了楼梯，迅速打量了一下两个黑袍人的箭囊后，双手把三枚玄箭交还给左边的黑袍人！ 黑袍人接回自己的箭矢反手准确地插回箭囊之中，沉声道：“渊主在尽头厢房等你！” “多谢！”司马洪拱手行礼，抬脚顺着二楼的走廊往里走去。 等司马洪走到近前，守在厢房门口的另外两个黑袍人并没有说话，直接拉开了房门。 厢房里面还有第五个手提大弓背负长刀箭囊的黑袍人，让开身躯后沉声吐出一个字：“请！” 司马洪拱了拱手，抬脚走进厢房之中。 厢房最里面摆着一张五尺高的案桌，案桌后面坐着一人自斟自饮，身上的黑袍嵌着金边，相连的帽兜大到举杯喝酒都瞧不见其相貌真容！ 再后面一些的木架子上，横摆着一根乌黑长枪！ 司马洪连忙上前，拱手揖礼道：“东夷粘杆处副主事司马洪，见过绒狄大殿下！” 黑袍人放下酒杯，翻折帽兜露出真容，正是绒狄大殿下耶律天傲！ 第五个黑袍人把大弓反手挂在身后，垂手站到了耶律天傲的身后！ 耶律天傲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美酒，端起来一饮而尽：“为何不是劫蛟亲自前来，是瞧不起我耶律天傲？” 司马洪连忙躬身解释道：“大殿下误会了，主事大人入宫见驾无法抽身前来，所以才嘱咐在下前来迎接大殿下大驾，不周之处，还请大殿下莫怪！” 耶律天傲似乎没打算轻易饶过司马洪，冷笑一声问道：“就算劫蛟来不了，千虫主总该来一下吧，为什么偏偏是你？” 司马洪神色依旧恭敬，小声道：“大殿下有所不知，千虫主如今受了重创，一身修为折损，已经无法出行！” “什么？”耶律天傲心中一震，皱眉道，“你开什么玩笑，千虫主一身修为已经到大宗师境界，放眼天下，谁能伤他？” 司马洪轻声道：“那人的名字，相信大殿下也听过！” 耶律天傲沉声问道：“到底是谁？” 司马洪深吸了一口气，如实回答道：“江白衣！” 耶律天傲顿时沉默了起来！ 司马洪偷偷瞅了对方一眼，小心翼翼补了一句：“临走前，他还掳走了长公主！” “你再说一遍？”耶律天傲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手上一用力，酒杯顿时被捏成了粉碎。 司马洪低头解释道：“江白衣与千虫主在谪仙楼一战，重创千虫主后下楼逃逸，发现自己被三百攻城巨弩围攻，便挟持长公主逃出了天夷城！” 东方玲珑是耶律天傲指腹为婚之人，二人的婚约一直都在！ 耶律天傲脸色阴沉，咬牙切齿问道：“我要他的行踪！” 司马洪道：“大殿下按原计划前往食人大森林便可！” 耶律天傲抬头看着司马洪，沉声问道：“你是说，江白衣也会去食人大森林？” 司马洪回答道：“应该错不了！” “很好，好极了！”耶律天傲沉默了许久，再次抬头望向司马洪，“司马副主事应该知道我此番的来意吧？” 司马洪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绸卷轴道：“陛下说了，大殿下与长公主的婚事一直有效，陛下已经知会凶兽兵团的呼延猛大将军，兽巢可先借调一万兽兵给大殿下带回绒狄平乱，这是呼延猛大将军亲书的调令，大殿下随我等一起到了食人大森林，直接把调令交给兽巢的主事便可！” 耶律天傲身后的黑袍人上前接过调令，双手恭敬递给了耶律天傲，然后默默站回了原位！ 耶律天傲摊开调令看了一遍，重新卷好塞入怀中，点头道：“什么时候出发！” 司马洪回答道：“随时都可以！” “很好，现在就走！”耶律天傲重新戴好帽兜，起身从木架子上取了长枪斜负于身后，抬脚便往厢房外头走去！ 第304章 廿年月 圆月高悬，夜凉如水。 叮铃铃，叮铃铃～ 黛绿色坠满玉片和流苏的奢华马车顺着荒野驿道往西北方向缓缓而行，很快便离开大同郡进入东篱郡的境内！ 赶车的白衣男子脸色苍白，一双眼眸却仍旧炯炯有神。 只是离开天夷城后，原本斑驳的两鬓如今已然全白！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小湖，马车驶出驿道后停在了湖边，平静的湖水倒映着月光，风景格外幽美！ 换了一身墨绿纱裙的东方玲珑掀开缀满翡翠珠子的车帘，弯腰从车厢里面钻了出来：“小江，到什么地方了？” “刚刚进入东篱郡！”江白衣对着她温柔一笑，“怎么不多睡一会？” “睡不着了！”赤着脚的东方玲珑在江白衣身旁坐下，双手紧紧抱住他的手臂，一同凝视着湖中的景色，“小江，你真会找地方呢，这湖水月色可真美！” 江白衣点点头，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比你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东方玲珑嗔了他一眼：“讨厌！” 江白衣突然捂着嘴巴轻轻咳嗽起来！ 东方玲珑见状娇躯顿时僵起，神色担忧地道：“小江，你的伤……” “无妨，很快就会好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江白衣把手心亮给她看了看，笑道，“你看，并没有咳血，对吧？” 东方玲珑握拳轻轻砸了两下他的肩膀，恼道：“不准再吓我了！” “嗯嗯！”江白衣笑着点了点头。 东方玲珑再次把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满湖月色，缓缓闭上了双眸！ “后来身心俱同月，遥清冷，盈又缺。星辰落动，梦里纷如雪。掌心天开纵易得，消弥快，谧空绝！” 珠唇轻启，她幽幽念起了身边男子那首传遍了三个王朝脍炙人口的诗词！ “容颜流光渐旧忆，人又散，都忙却。更无向定，玉盘枝惊雀。可否白发前不见，各安命，廿年约。” 江白衣扭头看着她，眼神宠愵，神色平静！ 东方玲珑轻声道：“小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江白衣点头道：“一百个都可以！” 东方玲珑还是没有睁眼，小心翼翼问道：“这首《江城子》，你是写给东方玲珑的，还是写给纳兰如月的？” 江白衣感觉到自己手臂被她抱得更紧了些，认真想了许久，收起笑容如实回答道：“上厥是为阿囡而写，下厥是写给你的！” 对于这个回答，东方玲珑似乎不是很满意，所以微微噘起了嘴，可是她又似乎很满意，因为嘴角很快又翘了起来！ 小江的回答没毛病呢，东方玲珑小名月月，纳兰如月小名阿囡！ 她比她还多了一个月字！ 她没有输给她！ 算了，人都不在了，剩下她自己，比来比去的也没有意义了吧！ “小江，你想她么？”她忍不住，还是多问了一个问题。 “嗯，想了二十年，好像足够了！”江白衣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心态有了转变。 “那我呢？”东方玲珑睁开眼睛仰起头，一脸希冀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也想了二十年！”江白衣回答道，“从今以后，再也不用想了！”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就在我身边啊！”江白衣把自己的嘴唇轻轻贴在了她的额头上，“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二十年了，谢谢你如约来找我，我很开心！”东方玲珑一脸幸福的表情，两道泪痕悄然滑落。 “嗯！”江白衣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玲珑，谢谢你原意跟我……” 一时半会，江白衣竟想不出这里应该用什么词语才算准确！ “私奔！”东方玲珑笑着给他补上两个字，说完以后，脸上有些羞红羞红，连忙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毕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不管了，去他娘的婚约！ “呵呵！”江白衣笑着点头道，“私奔这两个字，真的很准确！” 东方玲珑松开手，嘴角挂着微笑，轻声问道：“逍遥天下的江白衣还是忍不住入了世间之局，这种感觉好吗？” “不好，我还是很不喜欢！”江白衣摇了摇头，“等了却食人大森林的事以后，你愿意跟着我浪迹天涯吗？” 东方玲珑问道：“所以小江，你不会出手杀我阿兄，对吗？” 江白衣神色肃然地点了点头：“玲珑，我从未想过要杀东方璞！” 东方玲珑轻轻地“嗯”了一声！ 江白衣沉默了片刻，问道：“玲珑，你还是放不下么？” “从你在谪仙楼门口说要带我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放下了！”东方玲珑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我也是一个柔弱女子，既然你肯养我，那我就不逞强了！” “不做长公主了？” “虚名一个，不做了！” 江白衣轻声道：“好，东方玲珑的未来，包在江白衣身上！” 东方玲珑笑道：“言出必行，不许赖皮！” “谁赖皮谁是小狗！” “小江，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了，说话要入乡随俗！” “ok！” “江白衣，ok你大爷！”东方玲珑笑得花枝乱颤，“再贫嘴，我还揍你哦！” 江白衣苍白的脸上满是笑意！ 有时候想想，回不去了就入乡随俗嘛，也挺好！ 两人打闹了一会，有伤在身的江白衣还是被东方玲珑赶入马车休息，过不多久，车厢里面就传出来平缓的呼吸声！ 东方玲珑跳下马车，踩着岸边被湖水冲涮得干干净净的沙砂，蹲在湖边掬水洗了把脸，起身后并没有回到马车上，而是顺着驿道往后走了三十余丈，对着驿道旁边的荒草堆冷冷道：“出来吧！” 三个身影从荒草后面掠出，各自单膝下跪恭敬道：“拜见长公主！” “天卫营，陈将军？”东方玲珑冷笑道：“是皇兄让你们来的？” 中间将军模样的正是东夷王朝都城守卫军天卫营的副将军陈册，卢千被江白衣打成残废后，他便坐上了正将军之位？ 陈册在地上对着东方玲珑拱手道：“奉陛下旨意，领天卫营一千精兵前来诛杀江贼，并护送长公主回宫！” 东方玲珑抬眼往他的身后看去，百丈外影影绰绰的都是人马，杀气弥漫！ 陈册再次央求道：“请长公主回宫吧！” 夜风吹掠起东方玲珑墨绿色的纱裙和漆黑如瀑的长发，她扭头嫣然一笑道，“陈将军，你说，皇兄舍得让我死吗？” 陈册和身侧两名副将都是愣了一下。 东方玲珑从脑袋上抽出一支碧绿簪子抵在自己的喉咙上，一字一字道：“两个选择，撤军或者我死，陈将军挑一个！” 第305章 必杀局 东夷十六郡中，东篱郡若不是占了与食人大森林接壤的地理之便，恐怕在王朝中会更不起眼！ 可是短短半个月不到，明里暗里各方势力全都闻风而至！ 天奉斥候，东夷粘杆处和凶兽兵团，都城天卫营，绒狄大皇子，甚至东荒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以及那一位原本超脱世俗之外自诩人间最逍遥的白衣男子竟然全都汇聚此地！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东夷的天似乎要变了，就从这个不起眼的东篱郡开始！ 像是要对得起当下的紧张局势一般，半夜时分，一大片厚重的乌云就席卷而起，天刚微亮，瓢泼大雨便如期而至！ 当粘杆处副主事司马洪领着队伍冒着倾盆大雨进入食人大森林后，前方的林间小道已变成了一片泥泞！ 一众控虫师在前开道，耶律天傲的马车在后面缓慢跟随，一行近六十人在泥泞中艰难跋涉，默默赶往食人大森林的核心区域！ 截杀就发生在三个时辰之后！ 东夷的队伍刚刚冒着大雨进入了一处狭窄的山谷，前方的密林中突然冲出一个魁梧大汉，领着身后十余人奔杀向一众东夷控虫师！ 所过之处，泥水四溅！ 被大雨浇得全身湿透的司马洪，见状竟然一点不慌，相反脸上的神色还有些亢奋：“不出主事所料，方白果然来了！” 两边人马瞬间冲撞在了一起，嘶杀声不绝于耳！ 斥候乾坤小队的伍长天行手持一把短刀先后放倒了三个控虫师，不管不顾脸上的雨水，扭头对不远处戴着猫状面具的纤细身影笑道：“小雪猫，敢不敢跟我比一比，谁杀的控虫师更多？” 斥候地灵小队的伍长雪猫手持一双三尺长的短剑迎战一个使大刀的控虫师，头也不回冷哼了一声：“别套近乎，我和你不熟！” “算你够狠！”天行苦笑着摇了摇头，持刀冲向下一个控虫师！ 血手赤手空拳劈死了两个控虫师后，大步冲向司马洪，左手蓄势一拳擂向对方胸膛！ 司马洪有些不信邪，身躯不退反进，同样是以左手还了一拳！ 拳面与拳面相撞，一声闷响，两人各自倒退了两步，很快又冲撞一团，开始噼哩啪啦近身肉搏！ 离战场三十丈外的一棵大树上，度望府东府千侯官方白隔着漫天雨线默默盯着东夷队伍最后头的那辆马车，往口中灌了一口金色小葫芦里面的烈酒后，把酒葫芦牢牢系回了腰间！ 雨势不见有减缓的迹象！ 方白起身，在大树横枝上急行数步后飞身掠出，落地之时已远在二十丈以外！ 飘零步展开，方白如鬼魅般的身形再度拔起老高，脚尖不断轻点草尖，又往前飞掠了二十余丈，身后飘零剑瞬间出鞘，连人带剑闯入了人群之中！ 三个控虫师从一个年轻斥候身上抽出各自刀剑，一同狞笑着扑向方白！ 方白眼眸余光瞅见那名年轻斥候的身躯缓缓倒在了血泊之中，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一剑飘零久～ 剑花瞬间暴涨笼罩住了三个东夷控虫师的身躯，剑光消失之后，三人身上炸起朵朵血花，尸体陆续倒地！ 方白拖剑再度前奔，眨眼间便冲到了耶律天傲的马车跟前，身躯高高跃起，一剑便把车厢劈开了两半！ 然而，车厢里面不止一人！ 五架泛着寒光的攻城巨弩，蓄势待发对准了空中的方白！ 巨弩之后蹲着五个背负长刀戴着灰色面具的劲装男子！ 劲装男子身后，还有一个全身都笼罩在灰袍之中的神秘人，身上散发着骇人的气势！ “师父！”不远处的血手自然也看到了马车上面的攻城巨弩，着急之际稍一分神，便给司马洪一拳砸中了胸膛，身躯忍不住向后倒退了两步，一丝血迹从嘴角流了下来！ 五声刚劲沉闷的离弦箭响，如婴儿手臂粗细的巨弩电光火石之间便射到了方白跟前！ 方白心里一沉，手中长剑铮铮击落两枚巨弩，上半身后仰避开了第三枚巨弩，左脚旋起踢飞了第四枚巨弩！ 噗的一声闷响，第五枚巨弩直接穿透了他的左肩，巨大的力道携带着他的身躯向后倒掠三丈，踉跄着落在地上！ “连攻城巨弩都用上了，看来是蓄谋已久！”右手握剑，左手托着深重的弩箭，前后伤口鲜血不停外涌，方白皱眉道，“这个陷阱，是特意为本道爷准备的吧？” 灰袍人缓缓起身：“不错，东府的千侯官入我东夷境内肆意行走，不是欺我东夷无人嘛，这就是东元帝送给方官的见面礼，可还喜欢？” 方白咧嘴一笑，嘴角有鲜血涌出：“东方璞可真看得起我方为雨，不但派了攻城巨弩，还派来了一位修为不低的小宗师！” “方官！”一声惊呼，斥候伍长雪猫摆脱了纠缠自己的东夷控虫师，手持双剑挡在了方白身前。 方白对着灰袍人淡淡地道：“报上名号，本道爷剑下不斩无名之辈！” 灰袍人冷笑了两声：“东荒杀手组织杀渊首领，东方煞！” “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敢情都是东方家的营生！”方白嘲讽道。 东方煞嘿嘿一笑：“朝堂江湖，虚虚实实，才是王道！” 方白脸色已经有些苍白，冷眼瞪着东方煞，沉声问道，“耶律天傲呢？” 东方煞语气中很是得意：“自然是先行前往兽巢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方白无奈一笑，“本道爷行走世间多年，想不到也有打眼的一天，遭暗算的感觉还真特别！” “雪猫，来给方官拔箭止血！” 两支斥候小队的其他人员还在和天卫营激烈厮杀着，一身杀气的血手从不远处缓缓走了过来。 “是，方官！”眼眶泛红的雪猫连忙应了一声，把方白扶到后面，开始替他处理伤口。 血手扭头看向方白！ 方白笑道：“死不了！” 血手点点头，脸色变得阴沉无比，上前两步把司马洪的首级甩手扔到马车旁边，沉声骂道：“就你们这些货色，还想杀我师父？” 东方煞冷眼瞧了泥水中的头颅一眼，咧嘴一笑道：“你们以为杀渊就只有这区区几个人？” 血手吐掉口中的血水，嚣张地道：“别浪费时间了，把人都叫出来，省得老子待会一拨一拨杀，不痛快！” “行，那我就成全你！”东方煞缓缓举起左手！ 后方漫天的雨幕之中，上百号手持各式兵器的身影陆续出现！ 东方煞脸上露出邪魅一笑：“逞口舌之争没有用，今日是个必杀局，也是你们天奉斥候的死期！” “你大爷！”血手咬牙骂了一句，头也不回吩咐道，“雪猫，叫上天行，带方官先走！” 第306章 战场的残酷 雨势太大，趁着血手一夫当关拦住东方煞的短暂机会，雪猫悄悄把方白转移到身后一棵大树脚下，借助头顶那些茂密的树冠遮挡住了一部分雨水！ 方白背靠树身而坐，飘零剑随手扔在旁边地上，双手扶住那枚插在自己肩膀上的巨大弩箭，脸色显得异常苍白，却还是咧嘴一笑道：“小雪猫，战场就是这般残酷，害怕吗？” “不怕！”雪猫虽然双眸泛红，但脸上神色还算坚韧，“方官，我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 “呵呵，很好！”方白抬起头，隔着漫天的雨线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与东夷控虫师厮杀着的天行等人，然后又扭头看着二十丈外与东方煞斗得不可开交的血手！ 不知为何，那一百多杀渊组织的人马竟然没有出手，而是在东方煞身后悄然压阵！ 方白皱起眉头，回过神来后笑着劝道：“小雪猫，别听你百长的，这一仗还没打完，方官不能走！” 雪猫就是不同意：“拾长已经不在了，我只听百长的！” 方白扭头看着她，神色有些无奈：“小雪猫，我若走了，你的血手百长会死！” 雪猫的娇躯微微一震，依旧还是摇着头道：“敌人太多了，方官不走也会死！ “我是千侯官，听我的！”方白绷起脸道，”小雪猫，先拔箭！” 雪猫有些赌气地摘下面具扔在地上，露出一张年轻俏丽的脸庞，皱着眉头就是不动手。 “再不给方官拔箭，你的血手百长真的会死！” “好吧！”雪猫纠结许久后终于还是作出了让步，伸出颤抖的双手握住了弩箭的箭杆，却又突然犹豫了起来！ “拔！”方白咬牙吐出一字。 雪猫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吐出，然后闭上眼睛双手往后一拔！ 嗤～ 箭尖有倒刺，伤口割得更大，涌出的鲜血喷了雪猫一脸，很是滚烫！ 剧烈的疼痛一瞬间涌上脑海，方白忍不住，脑袋往后重重撞在了树身上！ “方官，我现在马上给你止血！”雪猫哐当一下扔掉手中弩箭，刚从怀里掏出止血散和布条，手臂却被方白轻轻摁住了！ “小雪猫，雨太大了，这血止不住的！”方白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快速封住了伤口周围的几个穴位，然后对着她缓缓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小瓶，仰首把里面的东西倒入了口中！ 雪猫愣了一下，问道：“方官，你吃的是……” “呵呵，这是我师弟郝桐多年前所赠的一日亢龙散，今日终于能派上用场了！”方白吧唧了几下嘴巴，轻描淡写地道，“就是放了几年，不知道药效还在不在！” 雪猫当场愣住。 方白捡起飘零剑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沉默了片刻，突然扭头看着她问了一句：“我那个小徒弟，叫马小刀的，你见过了对吗？” “嗯！”雪猫轻轻点了点头，“当初随方官驰援洛水郡时见过！” “很好，他如今就在食人大森林里面！”方白从腰上解下那个沾满鲜血的金色小葫芦，伸手递给雪猫道，“你现在就出发，帮方官把这个东西送到他的手上！” 雪猫一听愣住，摇头道：“方官，你这任务也布置得太突然了吧？我不走！” 方白道：“听话！” 雪猫一脸狐疑地盯着他：“方官，你这是想诓我走？” “你这是哪里的话？”方白一本正经地道，“里面有很重要的谍报，不能落在东方煞手中！” 雪猫还是摇头：“方官，你让天行去吧，让我留下来和大家并肩作战！” “不行，他们都没有见过马小刀，这个任务你最适合！”方白把金色小葫芦压在她的掌心道，“别说了，听方官的，你必须把谍报安全送出去！” 雪猫双手捧着金色小葫芦，哽咽着道：“方官，我不想做逃兵！” “这不是逃兵！”方白轻声解释道，“死很容易，但是带着死去同袍的寄托活下来更难！”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方白肃然道，“身为天奉斥候，当依令行事！” “好吧，我懂了！”雪猫擦去脸上的泪水，把金色小葫芦珍而重之塞入了怀里，“就算是拼死，我也一定把它送到马小刀手中！” “这就对了，顺便再帮我带句话给马小刀吧！” “方官请说！” 方白顿了顿，淡淡地道：“你告诉马小刀，我在封夷关留了东西给他，让他找他大师兄讨去！”方白说完大踏步走入雨中，没有回头。 “雪猫……遵命！”雪猫双眼通红单膝下跪恭敬揖礼，看着那个苍老的身影渐渐远去后，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这时，斥候伍长天行手执短刀从不远处的一地尸骸中走了出来，身后只踉跄跟着三名斥候同袍！ 三人皆已身负重伤！ 一个是乾坤小队的雷泽，腹部被一个虫官捅了一刀：另一个是地灵小队的神梦，混战中被一个东夷控虫师从旁偷袭砍断了右臂，伤势最轻的是地灵小队斥号叫做青环的年轻女子，右大腿上被敌人用兵器划出了一条尺余长的口子！ 短暂一战之后，东夷粘杆处五十多个控虫师包括副主事司马洪在内都被消灭干净，而付出的代价就是，两个斥候小队其余五人尽皆战死！ 天行领着三名伤员走到方白身前，单膝下跪哽咽着道：“方官，天行无能，没能护住其他同袍的周全！” 在他身后的三名斥候一身浴血，神色悲愤！ “辛苦了，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脸色异常苍白的方白自嘲般笑了笑，“不关你们任何人的事，是我老了，没有预料到如今的夷蛮子比以往更为狡诈！” 天行看着他肩膀上不断渗出的鲜血，关切地道：“方官，你的伤……” 方白摇头道：“我的伤不重要！” 神梦往方白身后看了一眼，小声问道：方官，咱们伍长呢？” 方白沉默了一会，肃然问道：“如果这一次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如果我把这唯一的机会给了雪猫，你们会怪我么？” 众人闻言顿时怔住，不约而同沉默了起来！ 许久过后，天行咧嘴一笑道：“这样最好，男人让女人，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伍长去哪，我就去哪！”雷泽也呵呵笑道。 “没毛病！”脸色苍白的神梦断手处还在不停往外渗着鲜血，却坦然笑道，“咱们度望府的规矩就是，伍长必须死在小队其他成员之后！” 青环也点头道：“况且，以前伍长就舍命救过我，就当是还她一命了！” 方白心中，微微动容！ 第307章 大先生 天奉城，宫中御花园，烈日当空。 锦鱼池外，并排放着两张藤织的躺椅，中间还竖起一根手臂粗两丈高的柱子，上面顶了一个木制大圆伞，恰好遮蔽出下方的一片荫凉！ 右边的躺椅上，四仰八叉躺着一个身穿米黄色长衫的身影，一头乌黑长发随意铺在椅上，手上一本《策论》遮住了整张脸庞，书本下面传出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似乎睡得正酣。 “冯掌印，你有没有觉得，今年的仲夏似乎比往年更加酷热！”数丈外的鱼池边上，奉天帝祈光手上捧着喂鱼的饵盒，抓起一小把扔入了池中。 池中各色锦鲤乱窜争抢，溅起了不少水花到岸上！ “陛下当心！”陪同在侧的冯骥连忙护着奉天帝往后退了两步，笑着回答道，“陛下这么一说，老奴也觉得热！比起往年，今年都城的夏季的确闷热了许多！” “先是绒狄关外出现流火，然后东荒郡遭遇百年一遇的寒潮，继而西荒雪崩填湖，如今都城又酷暑如焚！”奉天帝皱起眉头道，“朕就想不通了，怪事怎么都凑在一块了？” 冯骥回头瞅了一眼后头睡着那位，笑道：“要不，陛下问问大先生的高见？” 奉天帝呵呵笑道：“算了吧，他刚从南渊郡千里迢迢赶回来，肯定是累得不轻，就让他再多睡一会！” “也是！”冯骥嘴角也不由自主翘了起来，“咱们的这位大先生，一旦睡着，绝对是水泼不醒雷打不动！” 奉天帝闻言刚想大笑，突然弯下腰剧烈咳嗽了起来。 冯骥赶紧上前接过饵盒，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锦帕递了过去！ 奉天帝接过锦帕捂住嘴巴又咳了一阵，松开后，嘴角和锦帕上都出现了鲜红的血迹！ “陛下……”冯骥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搀住了奉天帝。 奉天帝轻轻喘着气，对着冯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手中锦帕擦干净嘴角的血迹之后，悄悄递给了冯骥。 冯骥快速把锦帕藏入袖中。 “陛下，臣只是闭目养神，你和老冯这般在背后说我坏话，不太好吧？”藤椅上那一位突然蹦出了一句。 此刻奉天帝的神色已恢复如常，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忍不住打趣道：“大先生闭目养神还能打出呼噜，真是厉害厉害！” “臣可比不上陛下！”躺在藤椅上的大先生仍旧以书遮脸，声音懒洋洋地道，“陛下咳嗽都咳出血来了，还有闲情逸致冒着这般酷暑来御花园逗鱼，陛下才厉害！” 奉天帝和冯骥顿顿时面面相觑！ 这大先生不会是脚板底也长了眼睛吧？ 《策论》之下传出来一声叹息：“徐老头不是回朝了吗，再加上其它文武百官，陛下为何还会操劳成这般模样？” “旧时顽疾嘛，大先生知道的！”奉天帝走回木伞之下，学着对方的样子在另外一张藤椅上躺了下来，双手垫在脑后，幽幽地道，“这么多年了，治不好了！” 冯骥神色有些凝重，默默走回到奉天帝的身后。 “手！” 奉天帝很有默契地把自己的右手伸了过去，继续打趣道，“看来大先生的医术又精进了，去南渊郡找了一年，可找到了能治愈朕这顽疾的仙药？” 大先生只是伸出左手食中二指轻轻搭在奉天帝的右手脉门上，片刻之后缩回手去，淡淡地道：“陛下，你的病比一年前更重了！” 奉天帝沉默了片刻，笑笑道：“大先生，不如我们还是说回天象吧？” 大先生脸上顶着书，重重叹息了一声，沉声道：“古语有云，天降异象，世间必乱！” “这一年的确是多事之秋，先是绒狄，然后是东夷，朕都有些应接不暇了！”奉天帝把自己的全身都放松在藤椅之上，缓缓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大先生道：“陛下知道我说的不仅仅是外患！” 奉天帝沉默不语。 大先生突然转移了话题：“听说太子殿下去了东荒？” “不错，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封夷关！”奉天帝也乐得绕开那个不想触及的问题，“大先生觉得不妥？” “没有！”大先生轻声道，“我觉得挺好的，从某方面来说，封夷关比天奉城还要安全些！” 奉天帝再次沉默，片刻过后才道：“朕很惭愧！” 大先生也沉默了片刻，然后继续道：“凤二与龙三这一年干得不错，看来我应该奖励奖励他们！” 奉天帝笑道：“大先生看着办就好！” 于是大先生大叫了一声：“凤二！” 宫墙上一道纤细身影一闪而至，躬身揖礼道：“老大！” 大先生懒洋洋地道：“要什么奖励？” 凤二也不客气，恭恭敬敬地道：“全凭陛下和老大作主！” 大先生移了移手中的《策论》，让它在脸上盖得更舒服些：“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 凤二娇躯一震，低头道：“夏侯！” “既然记得，那你就回东荒吧！”大先生轻声道。 后头的冯骥微微一怔，神色很快恢复如常！ 奉天帝笑着补了一句：“大先生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凤二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身体深深伏了下去，凤纹面具之下泪如雨下，颤着声道：“谢陛下恩典！” 大先生继续道：“带上龙三一块，让他把太子殿下带回来！” 凤二犹豫道：“那宫里……” 大先生躺在藤椅上伸了个懒腰，淡淡地道：“去便是，宫里有我！” “是！”凤二起身揖了一礼，身形一晃掠上宫墙，很快消失不见！ “想不到我不在的一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大事！”大先生真的是不喜欢露脸，或者说很喜欢闻书本上的墨香，“老狐狸，姓洛的，竟然都死了！还有那个爱喝酒的老道士……” 冯骥忍不住在后面插了一句：“方白可还活着！” 大先生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也快了！” 奉天帝神色顿时变得有些黯然，突然问了一句：“这世上，难道真的没有大先生推算不出来的事么？” “其实有的！”大先生的语气有些唏嘘。 “哦？”奉天帝与冯骥对视一眼，脸上都出现了一丝惊讶！ “姓江的会入局，我没有算到！” “那个叫马小刀的成长之快，我也没有算到！” 奉天帝轻声说出了一个可能连大先生都不知道的秘密：“马小刀，是小顾与阿鸾的儿子！” 《策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308章 别太难过 大雨滂沱之中，血手与东方煞的对战仍旧激烈，以二人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地面被双方你来我往的近身肉搏绞成了一处混浊的泥潭！ 素来寡言沉稳的血手，脸上此刻杀气浓烈越战越勇，很快便从开始的攻守结合变换到后来的只攻不守，大开大合的如兵血手之下，逼得同样赤手空拳的东方煞不断后退，最后不得不抽出腰间的弯刀，才把局势稍稍拉了回来！ “真想不到，二十年前被灭满门的血手世家，原来竟有了传承之人！”东方煞手中一把弯刀凌厉至极，数次与对方的一双血手相交都响起类似金属相交哐当哐当的沉闷声响！ 血手心中一震，右手绷直成刃劈开了对方的弯刀，皱眉怒吼道：“东方煞，你为何知道我族被灭的事？” “哈哈，告诉你一个秘密——”东方煞手上招式不断，脸上突然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狞笑，“当年就是我，奉皇兄旨意，领着杀渊上门屠了你们全族！” “你说什么？”血手心中如同被雷电劈了一下，一脸惊愕半晌没回过神来！ 趁着血手分神之际，东方煞突然欺身而入，右手一拳重重砸在了血手的胸膛上面！ 咔嚓～ 一声清微的肋骨断裂声响起，血手被东方煞的一拳直接击中，身躯倒飞出去两三丈，噼啪一声重重摔倒在泥水之中！ “哈哈哈，傻眼了吧？”东方煞一招偷袭得手，便得意般狞笑起来，“当初为了让杀渊迅速壮大支撑王朝发展，皇兄才与我定下了血洗东荒江湖的决定，为此不知多少江湖望族被我们暗中屠戮殆尽，你们血手家族就是其中之一，只是没想到竟有你这条漏网之鱼！” 血手大半个身躯陷入泥水之中一动不动，有鲜血从他的体内渗出，染红了身下混浊的泥水！ 东方煞身后的荒林之中，一百多个杀渊杀手悄然往两边分开，十架攻城巨弩被排成一线从人群后面推了出来！ 雨水不断敲打着箭矢，发出叮叮般清脆的声音！ “看见了么？”东方煞冲着血手身后拖剑缓缓走来的方白，嚣张笑道，“方白，这就是一个必死之局，从你踏出封夷关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你今日的下场！” 方白右手仗剑指地，距离自己的徒弟血手还有十丈远！ 虽然出手封住了周围的几处大穴，但仍然没有办法止住伤口的出血，方白的半身道袍已被鲜血浸透，被雨水冲刷流到地上，绽放出朵朵血花！ “方官！”天行身影一晃，用自己的肩膀托住了方白摇摇欲倒的身躯！ 四人神色决然，继续前行！ 嗖嗖嗖～ 攻城巨弩一同发动，十枚弩箭撕破雨幕向着方白激射而至！ “方官，雷泽先走一步，下辈子我还做天奉斥候！”人影一晃，雷泽率先扑了出去！ “方官，神梦请死！” “青环请死！” 三人竟以血肉之躯，一同扑向电射而至的弩箭！ 噗噗噗～ 大半的弩箭没入三人身躯之中，有几枚直接透体而出钉在了地上，最后三枚径直射向方白二人！ 天行双眼血红，怒吼一声便要扑出，却被方白一手扯回身后！ 眼前人影一花，方才还要自己搀扶才能站稳的方白，已如鬼魅一般掠上前去！ 剑光骤然亮起，哐当两声，左右两枚弩箭被长剑击偏，方白身躯突然往左侧身，最后一枚弩箭划破了他胸前道袍擦身而过，噗的一声钉入地面！ 方白停下脚步，执剑的右手微微颤抖，胸膛不住起伏地喘着气！ “东府千侯官果然厉害，连攻城巨弩都奈何不了你！佩服！”东方煞冷眼瞪着方白，“不过，这样子垂死挣扎有意义吗？” 方白脸上苍白如纸：“有没有意义，你回头看看就知道了！” “想诓我？”东方煞冷笑了一声，但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 因为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杀声震天的呐喊！ 方白惨然一笑，执着剑，摇晃着，再次站了起来！ 东方煞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不……不可能，你们竟然还有援兵？” 顺着漫天雨幕看去，数十个矫健的身影在更远的地方奔掠而来，陆续扑向那一百余个杀渊杀手！ 天行走到方白身旁，神色激动地道：“方官，果然是咱们的援兵到了！” 东方煞神色变得懊恼无比，突然欺身往前一脚踢向血手腰间，恶狠狠骂道：“有援兵又如何，今日本王先补上当年的遗漏，送你去和你的族人团聚，然后再杀东府千侯官方白！” 血手的双手突然从泥水中伸出，一把抱住了东方煞的大腿，怒吼一声道：“师父！” “你找死！”东方煞身躯一个趔趄，单脚稳住身形后，反手握刀向着血手的后背捅了下去！ 一溜残影瞬间逼近，剑芒一闪，长剑飘零没入东方煞的胸膛，噗的一声透体而出！ 东方煞的动作瞬间僵住，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插在胸膛的长剑，长刀无力脱手，鲜血瞬间从嘴角涌了出来：“好……好快……的剑……” 方白抽出飘零剑，身影晃了几晃，倒地之前被血手以后背托住，后者沾了满脸的泥水，急声道：“师父，撑住！” 方白手中的飘零剑脱手坠地，铮的一声插入身旁泥水之中！ 身后两丈，天行看着眼前这一幕，顿时懵住了！ 远处，驰援而来的五十余个天奉斥候已经和那群杀渊杀手斗成了一团！ “师父，千万别睡！”血手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方白已经晕了过去，急忙扭头吼道，“天行，别发呆了，快过来帮我！” 天行身躯一震，瞬间回过神，跌跌撞撞冲到了二人身边，脸色苍白地道：“百长……” “住嘴！”血手狠狠瞪了他一眼，“快拿止血散！” “是，百长！”天行慌忙从怀里掏出药瓶，把里面的止血散全倒在方白肩膀的伤口上，却很快就被雨水冲刷掉了，“百长，雨太大，止不住血啊！” “该死的！”血手低头狠狠骂道。 远处的战场之中，一个身材矮胖留着两地撇短须的中年汉子越众而出，快速奔掠到了近前，急切问道：“血手，方官他……” 血手怒道：“玄武龟，你们怎么来得这般迟？” 矮胖汉子正是度望府东府的另一位斥候百长，斥号玄武龟，闻言懊恼地道：“别提了，中途遇上一波东夷控虫师，一百多个斥候兄弟只有我带着五十余人杀出重围赶了过来……唉……” “你们……别吵了……”血手身后的方白幽幽般醒了过来，睁开眼睛虚弱地道，“放我下来！” “师父，慢点！”血手红着双眼，小心翼翼把方白扶到地上。 方白盘腿坐在了积满浊水的地上！ “方官……”天行流着泪，在后面轻轻撑住了方白的身躯！ “方官……”玄武龟与血手一同跪倒在方白身旁，两人脸上堆满了愧疚！ “无妨……天奉斥候……能死在战场……是福气……”面无血气的方白不停喘着粗气，艰难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战场，轻轻唤了一声，“血手……” 血手膝盖撑地往前凑近两步，红着眼应道：“弟子在！” 方白双眸中的神彩开始渐渐涣散，以极慢的语气下令道：“战斗……结束……马上赶往……兽巢……” 血手流着泪应道：“是！” “人总有……一死……”方白沉默了片刻，神色平和坦然，笑道，“告诉小刀……别太……难过……” 血手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抽泣着再次应道：“是，弟子……谨遵师命！” “诸位……后会……无期了……”方白的双眸缓缓闭合，“以后……东府就……拜托……大家了……” 天奉王朝度望府东府千侯官方白，在艰难吐出最后一个字后，脑袋突然往前无力地垂了下去！ 第309章 同袍的遗骸 食人大森林的核心区域，入眼都是树冠茂密的参天巨木，再加上此时大雨滂沱，所以即便现在是白天，林子里面也是异常阴暗！ 一块数丈长的巨石从某处山壁上横空探出，恰好遮住了那些漫天洒落的雨水，在山壁脚下留出了一块还算干燥的地方！ 噼哩啪啦～ 周围非常安静，除了雨声就只有木柴燃烧时发出的爆裂声响！ 坐在巨石底下默默照看着篝火的马小刀突然感觉到有些心神不宁，于是便起身离开了火堆，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巨大树身和头顶千丝万缕般垂落的细长雨线，眉头不自觉就皱了起来！ 巨石底下更加昏暗，原本蜷缩在山壁脚下睡得正酣的肖璃身躯突然颤抖了一下，悄悄睁开了眼睛！ 马小刀的精神有些游离，修为已达小宗师巅峰的他，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察觉到肖璃的醒来！ 肖璃直起身子，看着马小刀一动不动的背影，忍不住问道：“小师弟，你怎么啦？” 马小刀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借着篝火的亮光看了肖璃一眼，轻声道，“没什么，就是不知为何，突然感到有些心慌！” “三师姐也是，方才还做了个奇怪的噩梦呢！”肖璃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爬了起来，“可能是这几天连续赶路，我们都没有休息好，别想太多！” “嗯！”马小刀闻言点了点头，心情这才好了些，“应该是吧！” “小师弟，这场大雨可能短时间都不会停！”肖璃走到他的身旁，一起抬头往外面看去，“昨晚三师姐教的看星辨位，小师弟都记住了吗？” “都记住了！”马小刀钦佩地道，“想不到三师姐懂得这么多，这些古灵精怪的事情，我以前可从来没听过！” “算不上古灵精怪，不过就是普通的天文地理知识而已！”肖璃呵呵笑道。 “天文地理知识？”马小刀又听到了一个以前从来没听过的词语。 肖璃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笑道：“昨晚你让我先行休息，现在换你去睡吧，我来值守！” “三师姐，不用了！”马小刀摇头道，“我还不困！” 咕噜咕噜～ 肖璃的肚子突然响了起来，她有些尴尬地看了马小刀一眼：“小师弟，你饿不饿呀？” “三师姐，我都听见了！”马小刀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明明就是你的肚子在响啊！” 肖璃瞪了他一眼：“身为小师弟，不准笑话三师姐！” “不敢不敢！”马小刀忍住笑道，“我们的干粮昨晚就吃完了，要不我再去找些吃的回来？” “外面的雨太大了，雨停了再说！”肖璃摇头道。 “没事，这食人大森林野兽毒物很多，能吃的东西也不少！”马小刀抬脚便往外走去，“三师姐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小师弟，还是我去吧？”肖璃追上去道，“你昨晚到现在都没休息呢！” 马小刀身形一闪已掠入雨中，回头对肖璃摊了摊手，笑道：“看，我身上已经淋湿了，三师姐就别跟我抢了！” “好吧！”肖璃心里不禁有些感动，“别走太远，早点回来！” “知道了！”马小刀给肖璃留下了一个被雨水打湿的笑容，转身便走入了雨中！ 随意选了一个方向，马小刀离开山壁近百丈后便停了下来，然后闭上双目开始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 周围似乎只有雨声！ 但自从修为连升三个小阶以后，马小刀体内五感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在漫天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他还是准确捕捉到十数丈外某个猎物被雨水呛进鼻孔后打喷嚏的细微声响！ “对不住了！”马小刀左手瞬间扬了起来，玄牝化作一道寒光从手腕飞出，切断无数雨线后，准确射中了那只猎物！ 马小刀缓缓走了过去，看见在一处裸露的巨大树根下面，有个披着黄色皮毛似鹿非鹿的猎物正一动不动瘫倒在地，而玄牝就钉在它的腹中！ 还好，午饭终于有了着落！ 马小刀目光无意中往左移了几丈，嘴角的微笑突然僵住了！ 距离猎物三四丈远的地方，在另外两个裸露树根的夹缝之中，隐约嵌着一具惨白色的骸骨！ 马小刀抬脚走了过去，仔细打量一番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具天奉斥候的遗骸！ 遗骸上面的血肉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区区一具泛白的骨架！ 骨架胸前心脏偏右一些的位置，插着一枚六尺长的锋利箭矢！ 脑袋旁边，散落着半张褪色的斥候面具，腰间还缠着半件破烂的衣物，一块三指宽的白色玉佩隐匿在其中！ 马小刀捡起玉佩看了一眼，发现雕刻的是一个威风凛凛的虎首！ 白色的虎首玉佩？ 马小刀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皱着眉头想了许久，他已经隐约猜出了死者的身份！ 在进入食人大森林之前，马小刀曾经遇上一支名叫青木的斥候小队！ 他还隐约记得，当时有个女子斥候曾经提过一嘴，东府的斥候百长白玉虎进入食人大森林后一直失踪未归！ 没想到，白玉虎百长竟是死在了食人大森林的核心区域！ 马小刀从尸骸上抽出那枚长箭，在箭尾的杆身上发现了一个模糊的刻字： 虫！ 杀害白玉虎百长的凶手，很有可能便是东夷的控虫师！ 无论如何，马小刀绝不能让斥侯同袍的遗骸曝尸野外！ 想到这里，马小刀便怀着沉重的心情，脱下自己的长衫垫在地上，把尸骸包括那枚箭矢和半张斥候面具都小心翼翼收敛其中，包好后负在了背上，然后才过去收了玄牝扛起猎物，淋着大雨从原路返回！ “小师弟果然厉害——”肖璃听见动静后很快迎了出来，察觉到马小刀的异样后疑惑问道，“小师弟，你怎么把衣服脱了？” 马小刀随手把那只猎物扔到一边，神色凝重，欲言又止！ “到底出什么事了？”肖璃探身往马小刀身后看了一眼，“你后面背着什么呢？” “三师姐！”马小刀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块虎首玉佩递了过去，“你认得这个玉佩么？” 肖璃脸上带着狐疑的神色，接过玉佩看了一眼，身躯突然剧烈一震，失声问道：“小师弟，这白玉虎牌你从哪里得来的？” 果然！ 马小刀心中叹息一声，解下身后的包袱后在地上摊开，沉声道：“方才我在外面找吃的，无意中就看到了……” 肖璃脸色苍白跪倒在骸骨面前，捡起那半个斥候面具轻轻抚摸着，眼眶湿润着喃喃地道：“小师弟，他是咱们东府的一名斥候百长，也是多年来与三师姐并肩杀敌的伙伴！” “他的斥号，叫白玉虎！” 第310章 死因 肖璃抽出焚骨，在自己方才睡觉的位置挖了一个半丈长一尺宽的小坑，红着眼把白玉虎的遗骸小心翼翼安置其中！ “三师姐，为什么不让我把白玉虎百长带回封夷关？”马小刀从周围不停捡拾着地上的碎石递到肖璃手中，看着她默默垒着封堆，有些不解问道。 “任务还没完成！”肖璃只是含糊其辞说了一句。 “带上百长，也不妨碍我们对付兽巢！”马小刀提出了自己的不同意见。 “还是等兽巢的事告一段落再说吧！”肖璃轻声道，“小师弟，咱们天奉斥候不讲究叶落归根这一套，如果能葬身在战场上，其实也是一种荣耀！” 她又补了一句：“三师姐和白玉虎以及其他几个同袍，很早以前就沟通过这个事情，如果哪一天有人死在了战场上，就地掩埋便可，度望府会记得我们的名号，等时机一到，也自然会有人前来善后！” 马小刀突然想起埋在苦寒大荒的星落、侯悔和马惊虎，顿时沉默了！ 一个简单的封堆垒好，肖璃把那半块斥候面具端端正正放在了最前面，沉声道：“虎兄，白玉虎牌我替你带回封夷关交给方官，这枚伤你的箭，有机会我一定替你还给它的主人，有朝一日天下大定四海升平，肖璃再来请你魂归故里！” 马小刀见她神色还是有些低沉，便悄悄退回篝火旁，拎起地上那只猎物就着外头的雨水开膛破肚清洗干净，拎回来用树枝串了架在火堆上面烤了起来！ 不多久，香气便开始向四周弥漫开来！ “小师弟，好香哦！”肖璃终于从里头走了出来，在篝火旁另一块石头上坐下，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三师姐是真饿了！” “三师姐稍等，很快就好！”马小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在肉的两边均匀洒了一些。 “是盐巴吧？”肖璃右手撑着下巴，微笑看着他道，“没想到，小师弟你还有这一手呢？” “成为天奉斥候后，长年累月在外奔走，不知不觉就形成了习惯！”马小刀笑着挠了挠头，把肉转了几圈后撤离了火堆，香气顿时更加浓郁了，他撕下一条烤得金黄滋油的腿肉递给了肖璃，“三师姐饿坏了吧，快吃！” 肖璃双手捧着咬了一小口，连连点头道：“太好吃了，小师弟也快吃吧！” “好嘞，那小师弟就不客气了！”马小刀也撕下一块肉，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小师弟，你知道吗？这小家伙叫赤麂，又叫黄猄，在三师姐的家乡可是保护动物，吃它会有牢狱之灾！”肖璃笑着打趣道。 “保护动物？”马小刀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肖璃看着马小刀，乐呵笑着不再说话。 马小刀道：“三师姐，你家乡到底在哪里啊？怎么我感觉你和我们很不一样？你说的话，我好多都听不懂！” 肖璃脸上的笑容缓缓消散，淡淡地道：“一个你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很远很远的地方！” 沉默了片刻，肖璃低下头，呵呵一笑道：“也是一个三师姐永远也回不去的地方！” 马小刀见她神色又有些哀伤，嚼着烤肉的嘴巴停了下来：“三师姐，你想家乡了么？” “已经三十年了，那时候我还小呢，其实心里并没有什么太重的牵绊！”肖璃笑着摇了摇头，又咬了一大口肉，鼓着腮帮子道，“反正回不去了，那就瞧前看吧！” “嗯！”马小刀应了一声，不敢再多说什么。 肖璃扭头看了他一眼，突然轻声说了半句：“小师弟，其实你的父亲……” 马小刀愣了一下：“三师姐难道认识我爹？” 肖璃看着火堆，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着，笑道：“天奉龙骑的主帅，一品大将军顾同战，天奉王朝谁人不钦佩仰慕？十七年前，还是一名小斥候的三师姐，曾经在苦寒大荒与你爹有过数面之缘呢！” 马小刀有些向往地道：“三师姐，你能给我多说一些我爹的事么？” “可惜三师姐也知道得不多！不过他呀，可真是一个响当当的热血男儿呢！”肖璃神色有些意味深长，嘴角带笑道，“当然，你娘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他们俩人简直就是人世间最绝配的一对！” “是吗？”马小刀突然想起了陆零。 阿零应该和师叔一起护着太子殿下到封夷关了吧？ 肖璃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就是可惜了，两人都走得太早！” 马小刀听到这里，鼻子忍不住酸了起来！ “小师弟，对不起啊！”肖璃扭头看着他，神色宠愵地道，“这些年，你在拒蛮关肯定吃了很多苦头吧？” “还好！”马小刀别过脸去，强自笑道，“老爹和老姐，还有干爹和徐夫子，等等好多人对我都很好的！” “那就好！”肖璃察觉到气氛有些沉重，便转移了话题道，“对了，小师弟，你对白玉虎百长的死有什么看法！” 马小刀愣了一下，思索了片刻，回答道：“从他中箭的位置看，那一箭并不致命！” 肖璃点头道：“所以你发现遗骸的地方，并不是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马小刀又愣了一下。 肖璃解释道：“就是他最开始遇袭的地方！” 马小刀皱眉道：“这样看来，白玉虎百长是在别的地方中了箭，然后强撑着身体逃到了这附近，终究因为伤势太重，所以……” “不错，这是个合理的解释！”肖璃点头道。 “可是从我遇见青木小队，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天，根据他们所说，白玉虎百长进入食人大森林的时间也不算太久，他的遗骸怎么就成了一具白骨了？” “小师弟，这里可是食人大森林！”肖璃神色肃然地道，“虽然骨骼上面没有大型猛兽噬咬过的痕迹，但……” 马小刀心中一顿，扭头看向肖璃道：“三师姐的意思是，白玉虎百长的遗是被食人大森林里的……” “应该是群体性的生物造成的！”肖璃沉声道，“他的骨骸呈现白色，人只有死去太久骨骸才会变黄，所以像你推断的一样，虎兄死去的时间不会很久！” “这里又是食人大森林的核心区域……”马小刀有些恍然地道，“所以，白玉虎百长的死，跟兽巢有关系！” “虎兄修为已是小宗师中阶，普通的控虫师根本伤不了他，能伤他的人一定是个高手！”肖璃皱着眉头道，“杀他的人，应该就在兽巢！” “那这仇能报！”马小刀从怀里掏出兽皮地图，伸手点了图上的一个地方道，“根据蛇姫提供的情报，兽巢就在这个地方，离我们大概还有十里！三师姐，要不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不急这一时，明早若雨停了，我们再出发！”肖璃扭头看着外面的昏暗的雨景，“到了兽巢免不了一场恶战，我们目前只有两人，都需要养精蓄锐，你昨晚到现在没怎么休息，把衣服烤干后就去睡一觉，今晚三师姐来值守！” 马小刀没有拒绝，点头道：“好，我听三师姐的！” 第311章 封夷关，镇东阁 布满黑铁尖刺的封夷关城墙高二十丈，城头兵道宽三丈，城门正上方是黑瓦铺顶的封夷阁，乃边城守将处理城关琐事的地方！ 封夷阁后头相连着第二进的关城墙头，一条长三十丈宽三丈的木质栈道凌空悬挂，直通内城一幢同样高二十丈的青砖阁楼！ 此楼名为镇东阁，是除了城南望庄以外，度望府东府另一处重要的办公所在！ 度望府东府千侯官，平日就在此处处理东府斥候的大小诸事，既与封夷阁前后相顾，同时又以那条木质悬栈为媒介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在边防政事分工上做到泾渭分明！ 镇东阁除了在阁顶东边以木质悬栈与封夷关相连，底下还以盘旋楼梯直通内城地面，一楼的门户则是开在南边，出门后便是一个院墙高耸的小院，名为青幽院！ 青幽院表面看上去荒废无用，暗地里却是哨卡重重防卫森然！ 此刻在镇东阁顶楼的议事堂中，有剧烈的咳嗽声不时响起！ 一个身穿淡青色宽松长衫、乌黑长发散披身后、五官清秀但是脸色有些苍白的中年男子，正一边以右手捂着嘴角咳嗽着，一边仔细观察着身前半丈高的沙盘！ 沙盘上呈现的，正是封夷关内外的山川河流等地理分布情况！ 有红衣女子手中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中央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乌黑药汤，旁边还放了一小碟蜜饯：“大师兄，药熬好了，快趁热喝了吧！” “嗯！”等红衣女子走近，青衫男子探手捧起药汤，仰首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然后把空碗摆回托盘里面，顺手捡起一颗蜜饯扔进嘴里嚼了起来，“师妹，老二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么？” 红衣女子看着他一气呵成喝完汤药，脸上的黯然神色一闪而过，笑着回答道：“应该就在这两天了吧！”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方白五个徒弟中的另外两位！ 老大方天青，斥号烟雨天青！ 排行第四的柳绯绯，斥号绯衣！ 方天青点了点头，走回沙盘旁边继续看了起来：“太子殿下呢，还在外头给受灾百姓派发赈灾物粮么？” “寒潮刚刚过去，在郡府的全力操持下，全郡各地的灾情都已经得到了有效的缓解，估计太子殿下很快就会回来了！”身穿红衣的柳绯绯把托盘放在一边的案几上，凑到方天青跟前微笑着道，“大师兄不必担心，有郝桐前辈和追风凿山两支斥候小队贴身跟随，太子殿下想来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东夷铁骑已经逼近到封夷关外三十里了，如今关城内外局势微妙，还是不可大意——”话没说完，方天青又剧烈咳嗽起来。 柳绯绯连忙伸出右手，轻轻替他扫顺着后背道：“大师兄又忘记了，说话别太急，要慢些！” 方天青扭头对着她歉意一笑，神色才渐渐变得肃然道：“为了让那些在城外讨生活的百姓抓紧入关，郡府把封关的命令推迟了三天，我别的不怕，就怕有东夷谍子趁机混了进来对太子殿下不利，真有什么事的话，东荒郡无法向远在天奉城的陛下交代！” 柳绯绯问道：“大师兄，那需要我再去知会大将军，让他们加强一下城门的盘查么？” “城门值守是大将军的职责范围，我们东府不适合插手过问！”方天青摇了摇头道，“让城里的斥候弟兄擦亮眼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件！” “好，我现在就办！”柳绯绯走到方天青的案桌旁，取了纸笔开始书写谍令。 案桌后头一整面墙壁上都嵌满了密密麻麻的抽屉，柳绯绯写完谍令后盖上案桌上方天青的火章，走到柜墙边熟练地打开了左下角的一个抽屉，把谍令放了进去。 推入抽屉，一阵微不可闻的机括声便在柜墙后面响了起来，片刻之后声息尽敛。 “对了，大师兄——”柳绯绯突然想起一事，开口道，“还有一事忘了告诉你了！” 方天青离开沙盘回到案桌后面坐了下来，提笔开始批示桌面上的一小堆谍报：“你说！” 柳绯绯道：“食人大森林的边境线上传回来消息，咱们那位从未谋面的小师弟，三天前进入了食人大森林！” 方天青愣了一下，放下毛笔沉思了片刻，笑道：“果然是师父最疼爱的关门小弟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柳绯绯笑着点头道：“从之前度望府总府传过来的消息看，咱们的这位小师弟虽然十八岁不到，成为天奉斥候也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但这一年来的表现足可以用惊才绝艳来形容了！” “也是，放眼天下，怕是只有那位逍遥天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江白衣才能压住他一头了！”方天青手上批写不停，“说到江白衣，我还真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入了局！” 柳绯绯有些失神地道：“江先生与那位东夷长公主的故事，可羡煞我了！” 方天青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继续把案桌上的几份谍报一一批示完毕，才伸了个懒腰道：“终于批完了，接下来就麻烦师妹了！” “大师兄，十几年了，你对我还是这般客气！”柳绯绯嗔了他一眼，捧起那二十多个谍报走到柜墙前，分门别类一一派发出去。 在陆续不断的机括声中，方天青抬脚离开案桌往外走：“师妹，出去走走吧！” “嗯！”柳绯绯连忙抬脚跟上。 方天青走出几步后特意停了下来，转身向着她伸出了左手。 柳绯绯俏脸微微一红，把自己的右手轻轻交到了他的掌心之中！ “江白衣和东方玲珑有什么好羡慕的！”方天青握着柳绯绯的手紧了紧，有些不屑地道，“真要喜欢，早二十年干嘛去了？” 柳绯绯脸色更红了，扭头看着身旁的男子，眸中温柔如水。 两人肩并肩，牵着手，一起抬脚跨过门槛走出了镇东阁。 封夷关的上空风清气朗！ 二人牵手走上那条悬挂于半空的木头栈道，罡风吹掠着他们的衣衫长发，猎猎作响！ 二人宛如一对神仙眷侣一般！ “大师兄，你看！”柳绯绯把脑袋轻轻靠在方天青的肩膀上面，皱着眉头低声道，“食人大森林那头正乌云密布呢！” 方天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远处东北角的天穹之上果然乌云盖顶，电闪雷鸣！ “老三也在那吧？”柳绯绯轻声道，“希望师父老二老三还有小师弟都平安无事，顺利归来！” 方天青又猛烈咳嗽了几下，喃喃地道：“绯绯，封夷关太平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不管是太平还是动荡，只要能陪在大师兄身边就行！”柳绯绯抱着他的手臂，柔声道，“大师兄必须好好养病，活得更久一些，不能太早丢下我！” 方天青呵呵笑道：“大师兄尽力而为吧！” 第312章 接近兽巢 轰隆～ 一道炽白闪电在厚重的云层之间如银蛇奔走，过后便是响彻天际的连绵雷响！ 一夜之后，这场大雨非但没有停歇，而且更加变本加厉！ 食人大森林的核心区域，地上的积水已到小腿，两道身影双双把飘零步发挥到了极致，涉着水向东急速奔走！ “三师姐，我们这一路许久没碰上猛兽了吧！” 一条两丈长五彩斑斓的毒蛇从头上噬咬而下，马小刀抽出杀鹿宝刀把它砍成了四截，回刀入鞘后脚步不停继续赶路。 “说明这里的猛兽都被抓得差不多了，我们离那兽巢已经很近！”肖璃跟在他身后不远，轻声道，“小师弟，前面可能有夷蛮子的岗哨，小心些，不要太早暴露行踪！” “明白！”马小刀停下脚步，闭上双眼侧耳听了许久，睁开双眼轻声道，“东北向三十丈，还有东南向二十丈都有埋伏，雨下得太大，再远的就听不见了！” “无妨，先解决掉这两处！”肖璃身影一晃向东北方向掠去，“左边的归我，右边的你负责，完事后往中间汇合！” “行！”马小刀也调转方向奔向东南边，奔出几丈后直接掠上了树顶，然后飞身掠到另外一棵大树上。 二十丈外，两个穿着帽兜长袍的东夷控虫师紧挨着蹲在一棵大树脚下，手上各自举着一片巨大的芭蕉叶子遮在头顶，堪堪挡住了从天上洒落的雨水。 “我的妈呀，这雨怎么就下个不停啊，都淋了咱们一宿了！”蹲在右边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控虫师，此刻早已怨声载道。 “忍忍吧，再有半个时辰就有人来换班了！”左边脸庞圆圆长满络腮胡的中年控虫师轻声劝道。 “忍个屁，我内裤都湿透了，大鸟捂一晚上怕是都捂坏了！”年轻控虫师很是不满地道。 “你确定你的鸟大？”旁边络腮胡贱兮兮地嘲讽道。 年轻控虫师白了他一声，冷笑道：“反正比你的大！” “胡说八道——”络腮胡话未说完，脸色突然就变了，“不好，有敌情！” “哪呢？”年轻控虫师心一慌，扭头四顾道。 “头顶——” 一道身影从二人身旁的大树上滑了下来，直接用身躯把二人压趴在地上，手腕一抖各握住一枚短刃，分别捅入了二人的胸膛！ “别比了，反正都得死！” 年轻斥候当场一命呜呼，络腮胡嘴角淌着鲜血，嘴巴像漏气一般不停往外呼着气息：“你……是……谁……” 马小刀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拔出双刃收回腕中，雨水顺着他瘦削的脸颊流往下巴，挑成一缕弯弯的雨线坠落地面！ 络腮胡很快便断了气，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马小刀搜了二人身后找出来两块三指宽乌黑如墨的令牌，一面刻着“粘杆”二字，另一面分别刻着丙十三和丁三十六，想来是东夷粘杆处控虫师的身份令牌！ 有涉水的脚步声传来，马小刀身躯左旋的同时，左手立马摁在杀鹿宝刀的刀柄上！ “别动手，是我！” 肖璃去而复返，一手揪着几块令牌，一手拿着两件灰不溜秋的长袍！ “三师姐，拿人令牌我理解，但为什么要扒人衣服啊？”马小刀笑道，“三师姐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小师弟皮痒了是不是？”肖璃嗔了他一眼，“没有用的话我扒来干嘛？” 马小刀心中一动：“三师姐是想换了敌人的装束直接混进兽巢之中，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还不算笨！”肖璃分了分手中的长袍，把其中一套扔给马小刀道，“兽巢就在前面三里，路上还有几处暗哨，换了装束方便我们近身突袭，这样他们就无法及时发出预警通知别的敌人！” 马小刀点头道：“我懂了，还是三师姐想得周到！” 肖璃继续道：“半个时辰后他们就要换防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三师姐，这些情报你是如何知道的？”马小刀脱掉了上衣，露出半身健硕的肌肉。 “小师弟，杀人之前，你都不逼问口供的吗？”肖璃扭头看见他的赤裸上身后俏脸一红，赶紧别开了脑袋。 “呃呃……”马小刀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两个倒霉家伙，挠了挠头道，“三师姐，我一时忘了！” “你在这换吧，我去后面！”肖璃白了他一眼，赶紧抱着衣服绕到大树后面去了！ “三师姐，我们自己的衣服怎么办？”马小刀冲着树后面小声问道。 “谁让你脱了，直接穿上就好了！”大树后面传来肖璃没好气的声音，“我专门挑身材比我们高大的敌人扒的衣服！” “嗨，三师姐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马小刀有点傻眼了，只好重新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后把那套控虫师的衣服直接套在了身上，翻起帽兜遮住了大半个脸庞，为了不那么招摇，他还把原来系在腰间的杀鹿宝刀移到了身后！ 当肖璃从大树后面走出来后，一头长发也收拢进帽兜之中，从外貌看去完全变了一个人！ “都换好了？” “嗯！” 肖璃从一堆令牌里面挑出一个塞入怀里，其它的全扔在了地上，转身往东边走去：“小师弟，抓紧时间吧！” 马小刀只留下那块刻着丙十三的令牌塞入怀中，抬脚追上肖璃，问道：“三师姐，要是被前面的暗哨发现破绽怎么办？” 肖璃边走边道：“雨下得这么大，几丈外他们肯定瞧不清我们的模样，只要能近身就好，以你我的身手，修为在我们之下的杀起来都没难度，小师弟只须记住，面对敌人下手不必留情！” “明白！”马小刀点头道，“三师姐威武！” 二人冒着雨又往前走了半里，前面数丈外突然传来一声断喝：“站住，口令？” 马小刀心里一沉，方才只顾杀人，哪顾得上问有什么口令啊！ 肖璃身躯横移挡在马小刀身前，声音竟然变成了一个沙哑低沉的男人：“今天天气真不错！” 马小刀顿时愣住！ 雨幕对面的大树背后迟疑了片刻，没有人说话！ 马小刀紧张得瞬间握住了杀鹿宝刀的刀柄！ 对面突然又问道：“如何不错？” 肖璃继续变着声音道：“大太阳都晒晕老子了！” 马小刀听到这里不禁乐了！ 对面也响起了几下笑声，还是那个声音道：“行了，过来吧！” 肖璃抬脚之际，转身悄悄对着马小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马小刀点了点头，紧跟在她后面慢慢走向对面的暗哨。 第313章 你喜欢放烟火吗 透过大雨看去，前面两丈外站着四五个模糊的身影，领头的正是方才和肖璃对口令之人，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容，但身材却粗壮魁梧，比马小刀和肖璃都高出了一个脑袋！ 而他身旁的几人，也是同样的高壮，站在一起给人很强烈的压迫感！ 当初师叔所言，说夷蛮子的身材普遍比天奉百姓高大，直到这一刻，马小刀才真正体会到了！ “换防时间还没到，你俩怎么离开了自己的哨点？”魁梧大汉沉声道。 “当然——是来——杀你的！”肖璃拔出焚骨扑向魁梧大汉，“小师弟，树上！” 马小刀抬头看去，三丈多高的横枝上站了另外一名东夷控虫师，发现情况不对后竟从腰间解下了一个牛角号！ “天奉斥候，找死！”魁梧大汉抡起一根半丈长的狼牙棒与肖璃斗在了一起！ 马小刀身影一晃，人已掠到树上！ 那名东夷控虫师举起牛角号凑到了嘴边，眼看就要吹响！ 马小刀跃向对方的同时，左手没有拔刀，而是食中二指并成剑诀往外一引，短刃玄牝瞬间从他左腕飞出，化作一道流光把牛角号一劈为二，然后去势不减没入对方的脑门之中！ 那名东夷控虫师临死前还是一脸惊愕的表情，身躯晃了两晃，噼啪一声从树上摔了下来！ 魁梧大汉见自己的同僚瞬间丢了性命，瞳孔顿时收缩，一棒子抡起逼退了肖璃，转身就逃：“点子扎手，兄弟们快撤！” “走得了吗？”马小刀跃下地面，剑诀一引召回玄牝，矩刃再次化作一道流光追向魁梧大汉！ 魁梧大汉在奔逃之余，竟然有闲睱回头看了一眼，也正是这一眼让他的头皮瞬间发麻，见玄牝已射到身后半丈，连忙双手举起狼牙棒朝前狠狠砸去！ 嘣～ 一声巨响，狼牙棒直接炸碎，一抹流光从众多碎片中电射而出，瞬间钉入魁梧大汉的胸膛之中！ “其他人交给我！”肖璃见马小刀一招得手，便展开飘零步追入了雨中！ 马小刀缓缓走到魁梧大汉身旁，淡淡问道：“有什么遗言？” 魁梧大汉目光惊惧地盯着那柄插在自己胸前的短刃，嘴角不断往外涌出鲜血：“好厉害的……神兵……你是……天奉的……大宗师？” 马小刀摇了摇头道：“没有，还差一点点！” 魁梧大汉咧嘴狞笑，脑袋缓缓往左边歪倒：“老子……死得……不冤……” 马小刀拔出玄牝收入腕中，从对方怀里摸出身份令牌看了一眼，上面刻着乙二十七！ 甲乙丙丁么？ 据说东夷控虫师以甲乙丙丁划分等级，丙丁属于一般控虫师，乙是虫官，甲是大虫官，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人影一晃，肖璃去而复返，把手中四块东夷控虫师的令牌扔在魁梧大汉身边，微微喘息着道：“一个不留，都解决了！” “三师姐威武！”马小刀看着手中令牌，点头应道。 肖璃见他有些入神，便打趣道：“怎么，小师弟也有拾取战利品的爱好？” “战利品？”马小刀回过神来，有些无奈地道，“三师姐，你又说我听不懂的话了！” 肖璃笑道：“在我的家乡，战场上每次杀掉敌人之后，胜利的一方会从对方身上取下能证明其身份的物件，收集起来以彰显自己的功绩！” 马小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过东夷控虫师中，只有大虫官的令牌还算有点价值！”肖璃收起笑容，肃然道，“同样的，夷蛮子也有收集我们天奉斥候令牌的习惯，不过他们更加无耻，只要身份是伍长以上的斥候令牌都会抢夺！” 马小刀缓缓皱起了眉头，当初杀子鼠，自己也没有搜他的身，算是便宜他了！ 肖璃抬头看了马小刀一眼，问道：“小师弟在想什么呢，我们的时间可有点紧！” “没什么！”马小刀笑着摇了摇头，把令牌扔回魁梧大汉的尸体上面，伸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道，“三师姐，我们继续吧！” “走！”肖璃点点头，转身往东掠去。 马小刀身影一晃，也在原地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两人相互配合默契出手，把周围几个东夷控虫师的岗哨一一拔除，最后甚至还联手解决掉从兽巢出来换防的一群东夷控虫师，加起来大概有二十几人！ “小师弟快来看看，前面就是兽巢了！”肖璃摸到一处茂密的树丛后面，透过眼前枝叶间细小的缝隙看去，脸上忍不住浮起一抹笑意，“终于找到了！” 马小刀凑过去看了一眼，皱眉道：“三师姐，这兽巢难不成是藏在山洞之中？” 隔着漫天的雨线，可以看见五十丈外有一座矮平的山峰，高度不过百丈，正对着二人的山壁上开凿出一个长宽十丈的巨大洞口，里面人影绰绰戒备森严！ 肖璃摇了摇头：“小师弟，你不觉得这山的形状有点奇怪么？” 马小刀再探身看了一眼，点头道：“跟寻常的山峰的确很不一样！” “这可能是一座火山口！”肖璃抬头四周观察了许久，指着右前方不远处一座山峰道，“兽巢里面情况未明，不宜直接乱闯！小师弟，我们先爬上那座山顶瞧仔细了再出手！” 马小刀疑惑地道：“三师姐，有这个必要吗？”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肖璃起身便走，“看这一片的地形地貌，除了眼前藏纳着兽巢的怪山，就只有那座山峰的地势最高，那里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可能上面也会有夷蛮子的哨卡，我们先去把它拔掉！” “好吧，都听三师姐的！”马小刀只好追了上去。 “小师弟，你喜欢放烟火吗？”雨幕之中响起了肖璃的声音。 “烟火？”马小刀愣了一下，问道，“是咱们天奉斥候的烟火讯号么？” “小师弟真聪明！”肖璃的声音逐渐远去，“这兽巢可是块硬骨头，只靠你我两人，想把它连根拔起估计有点困难，我们需要援兵！” “可是这么大的雨，烟火讯号怕是发不出去吧？”马小刀有些疑惑地道。 “小师弟，你这可小瞧咱们东府制造的烟火讯号了！”肖璃笑着道，“别急，待会你就知道了！” 二人绕开了兽巢的入口赶往不远处的那座山峰，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大雨之中！ 此时，在马小刀和肖璃昨晚休息过的巨石底下，那堆篝火早已经熄灭，一只三尺高的小野鼠正捧着赤麂骨头啃得正欢！ “肉菩萨前辈，凤凰前辈，前面好像有人待过的痕迹！”有女子柔声提醒道。 “会不会是刀官？”一个粗犷的声音徐徐响起。 “先过去看看！”另外一个清冷女声建议道。 二十丈外的雨幕中很快出现了三个模糊的身影，冒着大雨一起走了过来！ 中间一人身形纤细一袭白衣，身后斜斜背负着一柄雪白长枪！ 第314章 能不能别追了 山脚下搭了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屋旁有一条蜿蜒小路顺着山势盘旋而上，入口处摆了两个梐枑拦路，七八个东夷控虫师正站在梐枑后面淋着雨低声交谈着！ 他们的头上都戴着雨笠，身上除了东夷控虫师的帽兜长袍外，肩上还套着蓑衣，腰间挂着刀剑兵器！ 其中一人腰上，似乎还挂着一个牛角号！ 而在旁边的茅草屋中，还不时传出来激烈的猜拳吆喝声，人数应该也不少！ 马小刀与肖璃并没有着急动手，而是并肩趴在二十丈外的荒草丛后，悄悄打量着那边的状况！ “三师姐，这里的岗哨也太森严了吧？”马小刀皱眉问道，“人数比我们方才挑过的几个岗哨都多呢！” 肖璃低声回答道：“兽巢周围方圆几里只有这么一个制高点，古往今来这样的地方都是兵家的必争之地！” “制高点？”马小刀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兽巢对于东夷来说很重要，你想想看，他们在这里至少经营了二十年，除了选地易守难攻，还有周围那些错落有致的岗哨互为呼应，再加上眼前这个制高点，可以居高临下监察地面，在这样的布置下，一般人还真攻不进来！”肖璃耐心解释道。 “所以……”马小刀心中有些豁然开朗。 “所以我们必须拔掉这个制高点，让兽巢里面的夷蛮子失去与外界的联系，这样子他们就变成了睁眼瞎！”肖璃笑道，“这就叫兵不厌诈！” 马小刀由衷地佩服道：“三师姐，你不去做领兵打仗的大将军真是太可惜了！” “小师弟也很厉害啊，一点就通！”肖璃赞许笑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上了山顶，斥候讯号可以发射得更高，同时也能在高处及时看到咱们援兵的回应和方位！” “三师姐想得周到，但我还有一个问题！” 肖璃道：“你说！” “讯号一旦发出，我们也会暴露行踪，兽巢就在几里外，恐怕很快就会有夷蛮子赶来围堵我们！”马小刀有些担忧地道。 “没事，兽巢的敌人赶过来也需要时间，而我已经有了一个对策！”肖璃抬头望向山顶，皱眉道，“三师姐担心的是，山顶这个位置很重要，在上面值守的敌人修为恐怕不低，而我们不能久战，得速战速决！” “好！”马小刀问道，“三师姐，那山脚下这些夷蛮子要杀掉么，还是找个地方绕过去再上山！” 肖璃沉吟片刻之后，神色坚定地道：“得先杀掉，否则到山顶再起冲突，留下他们在屁股后面始终是个隐患！” “明白，交给我吧！”马小刀跃跃欲试。 “还是分工合作吧，外面的你来负责，屋里面的就交给三师姐！”肖璃盯着不远处那个腰挂牛角号的东夷控虫师，提醒道，“记住，不能让他们发出预警！” “知道，我先杀身上有牛角号的夷蛮子！”马小刀眯眼看去，“三师姐，还是像之前那样，用对暗号的方式摸过去再动手么？” 肖璃想了想，摇了摇头：“此处是独立于其他岗哨之外的所在，暗号可能不一样，我们不能冒这个险！从两旁摸过去，然后再一起动手！” “好！”马小刀点头道。 “行动吧！” 两人身影一分，各自消失在雨幕之中。 雨势太大，茅草屋中光线昏暗，所以点了一盏油灯挂在一丈多高的柱子上以作照明。 茅屋中间，七八个身材魁梧的东夷控虫师正围着一张木桌热闹地行着酒令，领头的是一个抱着酒坛戴着眼罩的独眼瞎子！ 不远处的屋墙神下，一个坦胸露乳的光头大汉正一脚踩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生鸡腿逗着肩膀上的一只秃头鹰隼，沉声道：“单瞎子，悠着点喝，待会还得上山给玄寅大虫官送吃的呢！” 独眼瞎子几乎站到了桌子上，抱着酒坛笑道：“放心吧，秃鹫虫官，才喝了这么一点，误不了事的！” “不误事最好，否则你知道玄寅大虫官的脾气！”秃鹫眯眼笑道，“若恼了他，拿你喂了大虫，可别怪我不替你说话！” 单瞎子心中一寒，忙把抬到桌面的右脚放了下来，讪讪笑道：“好好好，我先去放个水，回来就上山给玄寅大虫官和山上的兄弟们送饭！” 秃鹫没有再说话，扔掉手中被鹰隼啄得精光的鸡骨头，重新在旁边案几上拿了另外一个生鸡腿，继续投喂自己的爱宠。 单瞎子抱着酒坛，晃悠着往茅屋后门走去！ “单瞎子，把酒坛放下吧，别不小心尿在里面，兄弟们可不想喝你的骚尿！”有其它控虫师打趣道。 “去去去，放你大爷！”单瞎子把酒坛抱得更紧，骂骂咧咧打开后门走了出去，“待会就尿上一坛，让你们这群糙货喝个痛快——” 茅草屋后门外，藏身门边的肖璃手执梵骨一刀割断单瞎子的喉咙，伸手接住他手中酒坛，一脚把他的尸体踹到屋外的泥水里面！ 屋内的猜拳声还在持续响起！ 肖璃倒掉坛里酒水，猛地拉开茅草屋的后门，找准油灯的位置后，狠狠把手中的空酒坛扔了进去！ 哐当一声，油灯被酒坛砸灭，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肖璃手执梵骨掠入屋中，开始大开杀戒！ 茅草屋外，雨中值守的八人听见了酒坛破碎的声音后纷纷变了脸色，一个个伸手摁住了各自的兵器！ “怎么回事，有敌袭么？” “会不会是单瞎子又喝大了在砸酒坛子？”有个控虫师把腰间长刀抽出三寸，小声猜测道，“这种事那货以前没少干！” 这时，屋里突然传出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不好，真是敌袭！” 腰挂牛角号的东夷控虫师脸色瞬间变了，伸手就去解腰间的牛角号！ 马小刀从一棵大树后面无声无息掠出，两次呼吸过后，人已掠到那名东夷控虫师面前，右手一把摁住对方腰间的牛角号，左手杀鹿宝刀铮然出鞘！ 那名东夷控虫师只来得及看见眼前寒光一闪，一股滚烫的鲜血便从自己的喉咙上喷溅出来！ 旁边七人见状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纷纷抽出兵器扑了过来！ 出手前，马小刀就知道这些人都只有普通控虫师的修为，对自己根本没有威慑力，补了一刀把那个牛角号劈成两半后，俯身冲入了人群之中！ “不好，他太快了……” “这人的修为好恐怖……” 一声兵器交击声都没有响起，只有杀鹿宝刀的寒光不断在人群中亮起，几声短刀快速切割入肉的闷响之后，另外七人的身躯陆续倒在血泊之中！ 嘭～ 有个魁梧的身影突然撞破了茅草屋的墙壁，踉跄着向山上逃去，身后半空中还跟着一团黑呼呼的活物！ “小师弟，别让他逃了！”屋内的肖璃还在和其它东夷控虫师搏斗着！ “三师姐放心，我来对付他！”马小刀展开飘零步追了上去。 “大爷的，食人大森林什么时候摸来了这般厉害的角色？” 从茅草屋中逃出的正是虫官秃鹫，回头一看，马小刀正如鬼魅一般跟在身后三丈，他心中顿时一惊，一手抄住身旁鹰隼的双腿，把自己的爱宠朝着马小刀扔了过去！ 寒光一闪，杀鹿宝刀瞬间把那头鹰隼劈得四分五裂！ 尽管牺牲了自己的爱宠，秃鹫也不过只给自己多争取到两三丈的距离，还是甩不掉身后的马小刀！ 俩人追逐着很快便到了半山腰！ “大爷的，能不能别追了，老子可不认识你啊！”秃鹫头也不回怒骂道。 马小刀嘴角一咧，左手剑诀一引，玄牝化作一道流光飞出，直接划断了秃鹫的一对脚后跟！ 一声惨叫，秃鹫身躯顿时往前扑了出去！ 第315章 残忍逼供 大雨还在噼里啪啦下着！ 脚筋被挑，虫官秃鹫已成残废，伤口沾水后的疼痛异常剧烈，以致他的五官扭曲变形！ 他咬着牙，用双手扒着积水的路面往前爬去！ 在他身后，拖出两条长长的红色血线！ 马小刀召回玄牝在手，缓缓走到秃鹫的面前，冷冷道：“你估计自己爬多久才能到达山顶？” 秃鹫抬起头，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马小刀！ 马小刀玄牝刀尖抵在他的眼前，淡淡地道：“再瞪，戳爆你的双眼！” 秃鹫趴在地上，双脚被废所幸双手还在，右手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割向马小刀的咽喉！ “勇气可嘉！”马小刀右手一抖，雀舌滑入掌心封住对方的短刀，左手的玄牝直接捅入对方的右眼，随后迅速抽了出来！ “啊！” 秃鹫一声惨叫，右手捂着眼眶，一股红黑色的鲜血顿时从指缝间涌了出来，他呲牙咧嘴翻滚着身躯，痛苦大吼道：“天奉斥候，你不得好死！” 马小刀右手雀舌一挥，秃鹫握刀的左手手筋被挑，短刀瞬间掉在了地上：“你可以继续骂，每骂一句，我就切你一刀，你可以算一算，自己可以挨我几刀！” 秃鹫怒吼道：“士可杀不可辱！” 马小刀玄牝刀尖抵在他的左眼前：“再不好好说话，我就割你一百刀，我保证这一百刀割完之前你不会死！” 秃鹫脸上终于现出了恐惧的神色，咬着牙用一只左眼死死瞪住马小刀！ “还瞪？”马小刀手中玄牝往前递了递，刀尖离对方的左眼不到一寸！ 秃鹫赶紧闭上眼睛把脑袋别向一边，带着哭音问道：“你大爷的到底想怎样？” “接下来，我问，你答！”马小刀冷冷笑道，“但凡有一个回答我不满意，接下来落在你身上就是一百刀，同意你就点点头！” 过了片刻，秃鹫扭头看着马小刀道：“是不是只要我如实回答，你就不杀我？” 马小刀点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秃鹫黯然点头：“天奉斥候，你问吧？” “很好！”马小刀收了双刃退后半丈盘腿坐下，“第一个问题，你的名号？” “东夷粘杆处虫官，秃鹫！” 马小刀点点头：“山上都有谁？” 秃鹫沉默片刻，回答道：“兽巢主事的是三名大虫官，山上的是其中的玄寅大虫官，另外还有二十个修为普通的控虫师！” “他的修为，跟我们天奉斥候炼体武修小宗师大宗师四个境界相比，大概到什么境界？”马小刀继续问道。 秃鹫想了想，忍着疼回答道：“起码是小宗师以上吧！” 马小刀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们自称控虫师，为什么很多的控虫师身边都没有携带兽物？” “控虫师只是一个统称，只有那些身份特殊又或者天赋异禀的才会真的控兽，大多数的控虫师其实跟你们天奉斥候没多大区别，用的也是寻常刀剑兵器！”秃鹫解释道。 “别拿你们控虫师和我们天奉斥候相提并论，我们一个打你们十个！”马小刀一脸不屑地道。 秃鹫哭丧着脸道：“大爷的，不是你要比的吗？” “呃呃，行，下一个问题！”马小刀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说一说另外两个大虫官？” 这时山下有一人掠了上来，正是肖璃，只见她手上抱了一大堆东夷控虫师的帽兜长袍，粗略看去怕是得有十几二十件，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被那堆长袍遮挡住了：“唷，小师弟你这不会是在逼供吧？” 马小刀看着她手中的长袍，惊诧着逗趣道：“三师姐，你就承认了吧，你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对吧？” “小师弟别贫！”肖璃瞪了他一眼，那堆长袍吸满雨水后很是笨重，“这些衣服我待会还有大用！” “哦？”马小刀脸上还是有些疑惑。 “盘问到哪了？”肖璃随手把长袍都扔到了地上，喘着气站在了马小刀身旁，低声看了一眼秃鹫，啧啧道，“小师弟不错，下手终于狠了一回！” 秃鹫血流了不少，整个人都泡在血水之中，闻言差点被气晕过去：“可不是？” 马小刀淡淡道：“别扯开话题，说说另外两个大虫官！” “除了这山上的玄寅大虫官，兽巢里面另外两位大虫官是蜂后和妖猿！”秃鹫提到这二人，脸上恐惧的神色一闪而过。 “蜂后你不用说了，就说说那个妖猿吧！”马小刀道。 肖璃皱着眉头问道：“妖猿？跟那个虫官魔猿有什么关系？” 秃鹫老实回答道：“妖猿正是魔猿的大哥，两人不同的地方在于，魔猿只是身材和出手方式像猿猴，而妖猿大虫官却真正养了一头巨猿，而且那头巨猿……” 说到这里，秃鹫的身躯突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像想起了什么很骇人的事情一般，心有余悸地道：“那头巨猿，如今可是一头很恐怖的怪物！” 肖璃皱着眉头想了想，沉声问道：“那头巨猿，可是用取自陨落神庙的那块陨石改造而成的怪物？” 马小刀闻言心中一震！ 秃鹫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正是！” 肖璃冷着脸问道：“兽巢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秃鹫摇头道：“不怕你们笑话，我虽然是粘杆处的虫官，但只负责兽巢外围的岗哨值守，连门口都进不去，所以里面具体如何，我也说不上来——” 停顿片刻，秃鹫见身前两位小祖宗神色有异，连忙补充道：“我只知道，里面除了那块神秘的陨石，还关着好几万头的凶兽，里面有五百多名粘杆处的控虫师守卫，另外还有一千多名专门负责饲养凶兽的人员，都是从天夷城调来的！” 马小刀与肖璃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凝重！ 不说那一千多个饲养凶兽的人员，就拿那五百多个东夷控虫师来说，只凭马小刀和肖璃两人，对付起来也相当吃力！ 更别说，兽巢里外还有三个修为媲美小宗师的大虫官！ “我去，里面地方真的这么大吗？竟能藏进去数万凶兽和一千五百多人？”马小刀被惊呆了。 秃鹫身上的几处伤口被雨水一浇更疼，喘着气道：“我之前说了我没进去过，所以真的不清楚！要不，你们上山顶问一问玄寅大虫官？” 肖璃一下子就听出这家伙的弦外之音，他是想祸水东引让山顶上的玄寅大虫官来对付自己和马小刀，便冷笑道：“小师弟问完了没，问完了就把这秃子杀了吧！” 秃鹫顿时面如死灰，怒骂道：“说好了只要我知无不言就不杀我的，堂堂天奉斥候不能出尔反尔吧？” 马小刀神色有些为难，扭头看着肖璃道：“三师姐，我之前的确是答应过他的！” “马小刀，你忘了虎兄的遭遇么？”肖璃蹲在秃鹫身旁，突然抽出焚骨一刀刺入了秃鹫的心脏位置，“对付敌人不能妇人之仁，答应放他一马的人是你，所以我来动手！” “该死的……天奉……斥候……”秃鹫一脸愤恨。脑袋一晃就此断气！ 雨水混合着血水，在秃鹫身下积攒成了一个鲜红色的小水洼！ “与其留他在这里血尽而亡，还不如直接给他一个痛快！”肖璃抽出焚骨道，“行了，你抱上那些长袍，我们上山吧！” 马小刀讪讪应道：“好！” 第316章 找到凶手 山顶四周长了一圈密密麻麻的竹子和树木，靠近悬崖边上用竹木搭了一个凉亭，凉亭外面分散站立着二十余个东夷控虫师。 雨水敲打在凉亭的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凉亭之中，卧着一头一丈多长的巨大黑虎，毛发光滑如绸缎，双眸半睁半眯着，神态很是惬意，却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黑虎腹部斜靠着一个身影，身躯笼罩在黑色的帽兜长袍之中，背后负着一柄巨大的黑弓和箭囊！ 这人全身上下全是黑色，几乎与黑虎融为了一体！ 有个虫官冒着大雨快步走到凉亭前，恭敬揖手道：“玄寅大虫官！” 那头黑虎被他的声音惊扰，张嘴露出锋利的獠牙，冲着他低声咆哮了一下！ 虫官吓得身躯微微一抖，硬着头皮站在原地不敢后退。 “有屁快放！”玄寅大虫官的声音从黑色帽兜里面传了出来，异常深沉。 那名虫官稳住心神，躬身揖礼道：“禀报玄寅大虫官，已经未时了，山下还没有送吃食上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玄寅大虫官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派两个人下山看看！” “好的！”虫官转身点了两人，“你和你，下山瞧瞧去！” “是！”两名普通控虫师连忙躬身揖礼，转身向着山下走去。 玄寅大虫官突然从黑虎身上站了起来，走到靠近悬崖的凉亭边上，隔着漫天的雨水，低头看着下方一个巨大的环形山内那些密密麻麻的灯火，突然陷入了沉思！ 啪啪～ 随着两声闷响，有两具尸体被人从山下扔了上来，重重摔倒在一众控虫师身前三丈的泥水之中，眼见已是不活！ “是谁？”一众控虫师心中一惊，纷纷抽出兵器死死盯住上山小路。 雨幕之中，一个瘦削的身影缓缓从山下走了上来，走到地上那两具尸体旁边飞起一脚，直接把它们踢到了一众控虫师脚下！ 来人仿佛视二十余个控虫师于无物，淡淡地道：“冒昧来访请见谅，这两具尸体算是在下的一份薄礼，还望玄寅大虫官笑纳！” 嗷～ 黑虎从凉亭中缓缓踱了出来，一双冰冷噬血的眼眸盯着来人，嘴巴中发出两声低沉的咆哮！ 凉亭中的玄寅大虫官转过身躯，冷眼打量着这个看上去二十岁不到的陌生人，淡淡地道：“你我素昧平生，却能准确叫出我的名号，而且敢单枪匹马杀上山顶，看来是有些手段，死于我手之前，先报上姓名来听听！” 年轻人瞅了一眼前面虎视眈眈的黑虎，心里突然涌起一丝奇怪的感觉，回过神来后，盯着玄寅大虫官微微笑道：“在下马小刀！” “马小刀？”玄寅大虫官心中微微一沉，讶声道：“原来是你？” 马小刀呵呵笑道：“难不成玄寅大虫官也认得在下？” 玄寅大虫官摇了摇头，沙哑着声音道：“阁下在北边苦寒大荒京观海搏杀绒狄小皇子耶律天穹，然后又以一人之力逼退绒狄王亲率的十万大军，并能在两朝最强斥候狂师手中全身而退，后来又与斥候同袍闯天奉王朝洛水郡，灭天奉排名第一和第二的杀手组织十殿与黄泉，再出苦寒大荒击杀原天奉王朝护国公洛惊鹄与原柔水栏子千目倌吉仝，亲身入局搅动绒狄内乱，甚至杀入绒狄都城火绒城后抽身出城，最后继任度望府北府千候官之位，你的事迹早就传遍东荒！” 马小刀心中很是惊诧，这人不过区区一个东夷大虫官，竟熟知自己这一年来的诸多经历，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难道自己已经真的出名到这种程度了么？ 马小刀耸了耸肩，笑道：“阁下不说，我都忘了自己做过这么多事，有心了！” 玄寅大虫官神色复杂地盯着马小刀，沉默了一会，低声道：“看来这一次，是度望府东、北二府再度联手了！不过，阁下孤身一人就敢来闯兽巢，怕是太不把我东夷放在眼里了吧？” “当然不止我一人！”马小刀笑道，“我身后，自然还有千千万万天奉斥候，就问你怕不怕？” 马小刀一脸嘲讽的神色，又补了一句：“怕的话，跪下磕上三个响头就行，我让你下山！” “马小刀，人在少年多狂妄！”玄寅大虫官冷笑一声，“天奉王朝度望府两府最鼎盛之时，辖下斥候也不过三千余人，何来千千万万之说？” 马小刀慢慢皱起了眉头，神色肃然地道：“看来玄寅大虫官很了解我们天奉斥候？” 玄寅大虫官愣了一下，摇着头含糊其辞地道：“因为某些原因，我一直很关注天奉斥候的举动！” 马小刀扭头看了一眼凉亭外头的巨大黑虎，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玄寅这个称号，何解？” “方才我已经说得够多了！”玄寅大虫官沉默了片刻，摊开左手示意了一下身前的一众手下，“马小刀，你得先把他们都解决，才有资格与我对话！” 修为已到小宗师巅峰的马小刀，全身上下的感知能力已经非同小可，比起眼前的一众控虫师来说，这个玄寅大虫官的实力更加不可小觑！ 马小刀目光悄悄落在玄寅大虫官身后的黑色弓箭上，悄悄眯起了眼睛：“这很容易！” 一众东夷控虫师被马小刀轻描淡写的四个字气得不行，纷纷抽出兵器扑了上来！ “忒狂妄了！” “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瞧瞧！” 马小刀嘴角一翘，杀鹿宝刀铮然出鞘，飘零步幻化出一道残影瞬间冲入了人群之中，一刀便劈倒了二人！ 凉亭之外，玄寅大虫官眼神中杀意更盛，反手从后背取下黑弓，搭箭拉弓如满月，缓缓对准了在人群中腾跃穿梭的马小刀！ 玄寅大虫官松手，尖锐的破空声瞬间响起，一道乌光急射马小刀的前胸！ 电光火石之际，马小刀已察觉到有危险逼近自己，左手杀鹿宝刀再度撂倒两人后，右手一牵一扯，以一揽风云手的招式把一个东夷控虫师拉到了自己身前！ 噗～ 玄箭直接穿透了那名东夷控虫师的的胸膛，余势不减射向马小刀面门！ 马小刀临危不乱，反手将杀鹿宝刀横置身前，叮的一声及时封住了锋利的箭矢！ 身前的东夷控虫师怎么也没想到玄寅大虫官会不管自己的死活出箭，嘴角哇的一声涌出一大口鲜血，脑袋缓缓歪倒一侧！ 周围还活着的十余个东夷控虫师见同伴被玄寅大虫官的利箭所杀，顿时停止进攻面面相觑！ 马小刀稍稍一歪脑袋，目光落在那枚玄箭的尾部，神色变得更冷了！ 染着血的玄箭尾部箭杆上，隐隐可见刻有一个‘虫’字，笔划与马小刀之前见过的一模一样！ “果然就是你！”马小刀甩开身前控虫师的身躯，向着玄寅大虫官踏出一步沉声道，“玄寅，白玉虎百长身上那一箭，就是出自你手！” 第317章 准备上天 “白玉虎？”玄寅大虫官微微皱眉道，“你说的是半个月前想暗中潜入兽巢的那个天奉斥候吧？” 马小刀怒道：“你承认了？” 玄寅大虫官点头道：“我对他还有印象，毕竟彼此的名号中都有一个虎字，而且中了我玄寅一箭还能逃脱的天奉斥候，他是头一个！” “很好——”马小刀神色渐冷，手执杀鹿宝刀冲向玄寅大虫官，“你应该庆幸，我的三师姐此刻不在这里，不然你会死得更难看！” “行，就让我瞧一瞧，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的千侯官到底有几斤几两！”玄寅大虫官扭头对着一众东夷控虫师道，“拦住他！” 剩下的十几个东夷控虫师听见命令后只得硬着头皮再次一拥而上，挥动着各自的兵器继续围攻马小刀！ 马小刀拖刀撞入人群之中，手中杀鹿宝刀在漫天的雨水中绽发了耀眼寒光，兵器交击利刃入肉，惨叫声接连不断，十余个东夷控虫师陆续倒在了血泊之中！ 杀气正盛的马小刀斜执杀鹿宝刀缓缓走向凉亭，刀刃上的鲜血被雨水冲刷，从刀尖处凝成一缕雨线快速滑落：“玄寅，到你了！” 那头巨大的黑虎被一地的血腥味刺激出了凶狠的兽性，咆哮着踱步走向马小刀！ 玄寅悄悄走到距离马小刀最近的凉亭边上，反手抽出三枚玄箭搭于弓上，拉弓如满月后一同射出！ 嗖～ 同时射出的箭只发出一次尖锐的破空声，眨眼间三枚玄箭就凌厉般射到了马小刀面前！ 马小刀挥动杀鹿宝刀左右开弓各自砸开一枚玄箭，任由第三枚玄箭直接射中自己的小腹，叮的一声脆响，箭身直接被震断成了两截！ “护甲？”玄寅大虫官隐藏在帽兜里的瞳孔微微收缩，反手再从身后的箭囊中抽出三枚玄箭！ 而马小刀已经手执杀鹿宝刀与那头凶悍的黑虎斗在了一起！ 远处的雨幕之中，一道纤细的身影身后拖着某个扁平状的庞然大物走上了山顶，正是姗姗来迟的斥候百长，离火雀肖璃！ 肖璃看了一眼和黑虎斗得正酣的马小刀，把身后那庞然大物随手扔在地上，俯身从小腿处抽出焚骨扑向凉亭！ “竟然还有帮手？”玄寅大虫官挽弓嗖嗖嗖连续发出了三枚连环箭！ 第一枚玄箭切断无数雨线眨眼便到了肖璃面前，却被她脑袋一侧让了开去，箭矢落空！ 第二枚玄箭随后便到，肖璃右手焚骨横劈，玄箭瞬间断成两截，她伸出左手一把捞住了半段箭尾！ 第三枚玄箭电射而至，肖璃双手擎刀竖劈，玄箭一分为二射向两侧！ 玄寅大虫官语气动容：“竟然又是一个小宗师？” 不远处，马小刀挥刀劈断黑虎左前掌的一只利爪后，扭头对肖璃道：“三师姐，就是他射了白玉虎百长一箭！” 肖璃摊开掌心看了一眼箭尾上的‘虫’字，脸上杀气渐盛，咬牙怒道：“很好，终于找到你了！” “你也是东府的一名斥候百长吧？”玄寅大虫官淡淡地道，“那个斥号叫白玉虎的，是你的同僚？” “你自己到下面问他吧！”肖璃扔掉手中半截断箭，展开飘零步化作一道残影再次冲向凉亭，二者之间还有十数丈！ 玄寅大虫官不断抽箭射出，奈何肖璃的身法实在太快，所有玄箭皆一一落空钉在了她的身后！ 肖璃已经冲入了亭中！ 玄寅大虫官反手取箭却摸了个空，直接抡起手中黑弓砸向肖璃！ 肖璃娇躯旋转大半圈，手中焚骨狠狠劈在了那柄黑弓的中间凹处，火花四溅之后，黑弓竟诡异般起火燃烧了起来！ 玄寅大虫官身躯后掠，手执黑弓使劲一震，弓上的火焰立即熄灭！ 肖璃再次执刃前冲，与手持黑弓的玄寅大虫官在狭窄的凉亭中斗了起来！ 凉亭外面，雨幕中。 马小刀瞅准空隙，拖刀在黑虎右前脚上划出了一道尺余长的伤口！ 黑虎一声凄厉怒吼后，退后几丈踉跄几步，然后突然转身抛弃了它的主人，一瘸一拐往山下逃窜！ 马小刀没有去追黑虎，而是转身掠入凉亭，开始与肖璃联手对付玄寅大虫官！ 马小刀手中的杀鹿宝刀一刀劈出，立马劈断了对方手中的黑弓：“玄寅，你手下死尽，黑虎也负伤而逃，再垂死挣扎也没有意义，束手就擒吧！” “胡扯！”玄寅大虫官一脚踢开肖璃握刀的右手，扔掉手中断弓飞身掠上了凉亭内顶，伸手在后腰上一扯，一条丈半长的虎尾鞭瞬间卷向地面二人！ 那虎尾鞭金属制成通体黑色，由一小段一小段的金属环环相扣连接而成，鞭身两侧布满了锋利的倒刺，尾尖更是泛着白色的寒芒！ 马小刀和肖璃没想到对方身上竟然还藏有其他兵器，举起各自短刀往前封去，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交击声后，两人双双被逼出了凉亭之外！ 玄寅大虫官的修为，竟还在东夷的子鼠大虫官之上，而且高出不是一星半点！ 马小刀与肖璃在雨中对视一眼后，咬着牙再度扑入了凉亭！ 玄寅大虫官手中虎尾鞭凌厉卷向马小刀和肖璃，趋着两人后撤让出空档之际，他的身影瞬间从凉亭中掠出，然后直接跃下了旁边的悬崖！ “不好，他要逃！”肖璃急声提醒道。 马小刀左手剑诀一引，玄牝从手腕中电射而去，化作一道寒芒眨眼追上了对方，从他的左后腰划向右后肩！ 鲜血飞溅之下，悬崖下的罡风吹开了玄寅身后裂开的衣裳，露出了占据整个背部的黑色虎首纹身！ “冥虎！”马小刀双眼圆睁，大声怒吼道，“果然是你！” 身边黑影一晃而过，逃窜的黑虎去而复返，在凉亭旁边跃下悬崖，在半空中用后背托住玄寅大虫官后四脚一缩稳稳落在峭壁之上，七折八拐消息在雨幕深处！ “该死，竟让他逃了！”马小刀一手召回玄牝后，狠狠一拳砸碎了凉亭边上的木质围栏。 “这都摔不死他，命可真大！”肖璃隔着漫天的雨线探身往下看去，“看他逃窜的方向，应该是回兽巢去了！” 马小刀神色愤怒中又夹杂着些许懊恼，死死盯住玄寅大虫官消失的方向，不停地喘着气。 肖璃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小师弟，你方才为何叫他冥虎？” 马小刀愣了一下，咬牙道：“这人十七年前也是一名天奉斥候，我有两个亲人的死，很可能跟他有关！” 接下来，马小刀把马惊虎父亲马擎旗和文玉儿父亲文泰的事情源源本本都告诉了肖璃！ 肖璃安静听完，脸上神色很是惊讶！ 马小刀有些落寞地道：“之前我还没怀疑到他的头上，想不到他竟然改头换面躲来了东夷！” “有一句话说得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肖璃轻轻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安慰道，“小师弟别急，肯定能逮到他的！” 马小刀点了点头，扭头问道：“三师姐，现在已经打草惊蛇，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摇人了！”肖璃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臂粗细二尺长的竹筒，旋开以后从里面倒出一物递给马小刀道：“小师弟，接着！” 马小刀接过来一看，诧异地道：“三师姐，这是……烟火讯号？” 肖璃笑着点了点头：“之前说过，让小师弟来放这烟火讯号的！” “可现在雨势还很大呢？” “无妨，信三师姐的，点引线吧！”肖璃笑着鼓励他道。 “好吧！” 马小刀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着引线后，双手举起烟火讯号对准了远处兽巢的上空！ 一声拖长的尖锐声响过后，焰火从山顶凉亭一窜而出，掠过万千雨线后到达兽巢上空，然后在天穹中炸开成一朵巨大的金黄色烟火！ 片刻过后，兽巢北边十里外，西北边数里外各自升起了另外两枚烟火讯号！ “小师弟，援兵也快到了，接下来可是一场硬仗啊！”肖璃站在马小刀身旁，俯瞰着远处环形火山内的无数灯火，咧嘴笑道，“准备好了吗？！” “这下算是彻底打草惊蛇了！”马小刀点了点头，看着远处雨幕中的烟火熄灭，扭头对肖璃道，“三师姐，咱俩赶紧下山赶往兽巢吧，敌人恐怕很快就会围堵过来！” 肖璃摇头笑道：“小师弟，这山你我是要下的，但却不是用双脚走下去！” 马小刀有些懵住：“三师姐的意思是……” 肖璃转身走出凉亭，头也不回大声笑问道：“小师弟，可愿意跟三师姐飞到天上去么？” 马小刀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三师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肖璃领着他走到那个庞然大物跟前，笑着问道：“小师弟，猜猜看这是什么？” 马小刀打量了一下，皱眉道：“这好像是个风筝吧？” 肖璃笑着问道：“你以前见过这么大的风筝么？” 马小刀蹲下来仔细观察了一遍，只见眼前这个由肖璃亲手制作的庞然大物果然像一个展开双翼的巨大风筝，最底下和两翼都是一些手臂粗细的竹木架子，之间用许多藤蔓缠绑在了一起，而风筝的两翼上绷直铺满了东夷控虫师所穿的帽兜长袍！ “三师姐，原来你扒人家的衣服，就是为了做这个东西啊？”马小刀恍然大悟。 肖璃讪讪笑道：“材料有限，将就着用吧！不过小师弟放心，三师姐已经计算过了，这大风筝足够牢固，肯定能带着你我飞进那兽巢里面！” 马小刀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忍不住道：“三师姐，你这还是太天马行空了啊，会摔死人的！” 肖璃一把抱住他的肩膀，大笑着怂恿道：“小师弟别怂啊，跟着三师姐准备上天，我们神兵天降一举端掉兽巢这个祸患！” 马小刀突然觉得，自己的双腿好像有些发软！ 第318章 捅了马蜂窝 兽巢的所在地，果然如肖璃所说，是一个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圆形火山口！ 只是这个火山口有点大，里面竟然达到了数里长宽，黑褐色的环形山壁上被人工挖掘出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山洞，每个山洞都加装了牢固的木制栏栅，门口都有木头栈道与其它地方相连，而山洞里头则是关着骇人的猛兽！ 火山口中部早已凝固的平地上寸草不生，到处盖满了大大小小的木屋和廊道，最中间的地方被一个直径二十丈的巨大弧形穹顶罩住，也是整个兽巢最重要的所在！ 火山口正西边，跟那些数量庞大的山洞一样，同样用人力开凿出了唯一的出入口，并且装上了三尺厚近十丈高的巨大木门，木门内外都派了重兵把守！ 当头顶雨幕之中的那一抹烟花炸响之时，兽巢里面就像是被捅破的马蜂窝一般，顿时就骚乱了起来！ “有敌人来袭，快去通知蜂后大虫官！”不少控虫师纷纷从各自的房屋和避雨的简易廊道里跑了出来，在雨中抬头看着空中那朵渐渐熄灭的烟火，神色都很惊诧！ “好像……是天奉斥候的讯号烟火？”有控虫师眼尖，紧张得大叫了起来。 “天奉斥候不是都在封夷关内外奔走吗，怎么到食人大森林的深处来了？”有人疑惑地道。 “别在这猜来猜去了，玄寅大虫官在毗环山上值守，妖猿大虫官在陨洞里闭关，现在兽巢内能主事的就只有蜂后大虫官了，快去禀报吧！” 骚乱之际，玄寅大虫官正骑着黑虎狼狈地逃到了兽巢入口，冲着同样被烟火讯号惊动的数十个守卫怒吼道：“发什么呆，快给老子把门打开！” “是玄寅大虫官回来了，快开门！”有人反应过来，连忙催促道。 值守的东夷控虫师赶紧通过大门上的小孔窗和里面通了口令，没过多久，两扇大门之间便徐徐打开了一条半丈宽的缝隙！ 玄寅大虫官直接骑着黑虎冲了进去，头也不回下令道：“马上关门，没有我们几个大虫官的命令，谁也不准私自开门，外头的兄弟打起精神，把门口给老子守死了！” “是！” 大门很快又徐徐关上了！ 外面的数十个控虫师看见玄寅的狼狈模样后，心里已经感觉到了不妙！ “瞧见了么，连玄寅大虫官都受伤了！”有控虫师察觉到情况的严重性。 “玄寅大虫官后背的伤痕好长，而且流了不少血！”有人小声附和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黑手？” “他的座下黑虎好像也受伤了！” “怕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有虫官上前分别给几个控虫师赏了一巴掌，冷冷地道：“轮得到你们几个在背后非议大虫官么，还不给老子打起精神值守去？” “好嘞好嘞，马上就去！”几个控虫师心中一凛，很快便捂着脸颊散开了。 但是经过这番小小折腾以后，兽巢大门外的军心明显乱了！ 兽巢内部，穿着一身黑衣身形纤细的蜂后大虫官终于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顺着遮雨的廊道走到空地边上，冷声骂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们竟慌乱成这个样子？” 在外头淋着雨的几个控虫师面面相觑，有个胆大的小心翼翼上前禀报道：“蜂后大虫官，方才天空上亮起了烟火讯号，可能是天奉斥候要攻过来了！” “胡说八道！”蜂后大虫官抬头往天上看去，除了漫天的雨水，哪里还有什么烟火燃烧的痕迹，“真有敌情，毗环山上的玄寅大虫官会不发预警？” 说谁谁到，玄寅大虫官这时正好骑着黑虎奔驰过来，翻身落地后一言不发，闪身走入廊道避雨！ “你怎么回来了？”蜂后大虫官追过去问道。 玄寅大虫官找了张竹椅坐下，浑身上下都往下淌着雨水，没好气地应了一句：“点子太扎手了，外面所有的岗哨都被摧毁了，根本来不及发出预警？” 蜂后大虫官打量了他片刻，这才看见他后背上血淋淋的伤口，惊讶问道：“你还受伤了？” “受伤算什么？老子差点就死在外头回不来了！”玄寅大虫官冷笑了一声，扭头扫过侍立在旁的几个控虫师道，“那个谁，来帮老子止个血，再找两个人把黑虎牵下去好好包扎疗伤！” “是，玄寅大虫官！”有控虫师连忙一起上前，小心翼翼牵着黑虎下去疗伤。 另外有控虫师拿了药物过来，开始给玄寅大虫官的后背止血。 蜂后大虫官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一脸凝重问道：“玄寅，天奉斥候到底来了多少人马？” “不知道！”玄寅大虫官双手紧紧握着拳头，忍着后背上传来的锥心疼痛，懊恼地道，“我只瞧见了一男一女两个修为在小宗师以上的天奉斥候！” 蜂后大虫官眉头紧锁道：“玄寅，你的修为跟天奉斥候小宗师中阶的修为差不多了，竟然会受伤落败？” “那个男的——”玄寅大虫官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沉默了片刻后，沙哑着声音道，“看上去二十岁不到，修为已经异常恐怖，而且他还会……还会隔空御器，我身上的伤就是拜他在背后偷袭所赐！” “隔空御器？不可能啊，那不是只有传说中远古修仙才有的功法么？”蜂后大虫官心里一震，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玄寅，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玄寅大虫官低着头，无奈地道：“他是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千侯官，马小刀！” “马小刀？”蜂后大虫官突然想起不久前在食人大森林中被自己逼跳悬崖的那对男女！ 可是那个小年轻当时看起来也不像有那么厉害啊！ 玄寅大虫官皱着眉头补了一句：“老子逃命之际，看见食人大森林里还有两处发出了天奉斥候的烟火讯号，他们的援兵已在赶来的路上！” “看来，天奉斥候是冲着兽巢来的！”蜂后大虫官沉默片刻之后，起身走到廊道边上，对着一众控虫师下令，“所有凶兽入笼，所有的驯兽师拿起武器，与咱们粘杆处的同僚一同准备御敌！” “是！” 几个控虫师赶紧领命下去安排人手！ 玄寅大虫官轻轻喘着气道：“蜂后，兽巢只有一个出入口，一旦被攻破，我们谁都逃不掉！” 蜂后大虫官抬头看着天穹上不断坠落的雨线，冷冷地道：“这二十年来，兽巢被我们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四周山顶也布置了无数杀人的机关陷阱，他们也只能从入口处攻进来，只要把入口守住，兽巢就不会有事！” “给我一把伞，我亲自带三百控虫师去入口盯着！”玄寅大虫官见手下已经帮自己包扎好了伤口，便起身从另外的控虫师手中接过雨伞，撑开往外走去，“妖猿那边你去说吧，敌人都打到眼鼻子底下了，还闭个屁的关！” “放心吧，我自会去说！” 玄寅大虫官走出几步后突然停了下来，侧首问道：“蜂后，万一情况发展到最坏的地步，你打算怎么办？” 蜂后大虫官扭头看着他的背影，淡淡问道：“怎么说兽巢里面还有一千五百多号人呢，你就这般没有信心？” “那一千多个驯兽师战力如何你心里清楚！”玄寅大虫官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我有个建议！” 蜂后大虫官道：“你说！” 玄寅大虫官还是没有回头：“倘若兽巢真的被攻破了，那几万凶兽还关着的话，是不是太可惜了？” 蜂后大虫官娇躯猛地一震，死死盯住玄寅大虫官的背影，厉声道：“玄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玄寅大虫官咧嘴一笑，撑着伞走入大雨之中！ “不好了，大家快看，那是什么？” 大雨中，来回奔走的一众控虫师突然停了下来，纷纷抬头往头顶的天穹看去！ “那好像是只大鸟！” “大爷的，你见过那么大的鸟么？” 玄寅大虫官站在雨中抬头看去，帽兜之中神色愕然，瞳孔瞬间收缩！ 在头顶上空的雨幕之中，一个巨大黑点正不住盘旋飞近！ 蜂后大虫官急步走了出来：“怎么了？” 玄寅大虫官沉声道：“他们来了！” 第319章 兽食 天穹之上，巨大的风筝仍在绕着地上的火山口划圈盘旋！ 马小刀与肖璃并排嵌在风筝下方的木架子上，身躯被最下方几根手臂粗的树杆牢牢托住，否则早掉下去摔死了！ “哇哦！”肖璃发出一声畅快淋漓的欢呼，扭头看着身旁的马小刀，笑问道，“小师弟，三师姐就问你爽不爽？” 马小刀紧闭双眼，死死抱住身前的木架子，耳边风声雨声不绝于耳，忍不住颤声道：“三师姐，我们飞到哪了？” “还在天上呢？”肖璃一脸兴奋地道，“别急嘛，机会难得，咱们再飞一会！” “三师姐，快飞下去吧，我都快要吐了！”马小刀心中的恐惧在逐渐放大。 “小师弟，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哪里还像个北府千侯官！”肖璃哈哈笑道，“快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睁开眼睛瞧瞧吧，下面的景色可美了！” “三师姐，是你太过妖孽好不好？”马小刀哇的一声，把昨晚吃的黄猄肉天女散花一样全吐了出来！ “我的妈呀！”肖璃顿时呆住，有些嫌弃地道，“这倒霉小师弟，还好没吐我身上！” 马小刀脸如土色：“三师姐，求你了，快让我下去吧！” “好吧，那三师姐就不逗你了！”肖璃收敛了笑容，双手把住身前木架子，身躯往左边压去，“记住别乱动，让三师姐控好这滑翔风筝，肯定能带着小师弟准确飞入兽巢之中！” 滑翔风筝？ 怎么还起了名字？ 马小刀愣了一下，有气无力地应道：“小师弟记住了，三师姐最威武了！” “那是，毕竟你三师姐在家乡可拿过全国滑翔伞少年组的冠军呢！”肖璃得意地道，“还好还好，虽然三十多年过去了，技术毕竟没有还给教练！” 马小刀闭着双眼抗议道：“三师姐，能不能说些我听得懂的人话？” 肖璃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在肖璃的控制下，滑翔风筝朝左缓缓倾斜，向着地面上的兽巢盘旋而下！ 地面兽巢之中，蜂后大虫官死死盯着天上的滑翔风筝，沉声怒吼道：“来人！” 几个东夷虫官赶紧上前躬身揖礼道：“在！” 蜂后大虫官脸色铁青，下令道：“给我盯死天上那东西，一旦坠落，就地围杀！” “是！”几个虫官纷纷散开，各自召集人手去了。 半盏茶后，滑翔风筝终于坠落在兽巢东南角某个靠近环形山的地方，砸穿一处偏僻仓房的屋顶后跌入了屋内！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个东夷虫官领着四五十个控虫师匆匆赶来，把那处仓房围了个严实！ 很快，蜂后大虫官撑着竹伞急步走了过来，在她手中的竹伞里面，竟然簇拥着密密麻麻一大堆黑黄色的杀人蜂！ “蜂后大虫官，那东西就在屋内！”有虫官慌忙上前禀报道。 蜂后大虫官扭头问道：“确定没有人出来？” “没有！”那虫官连忙道，“它掉下来的时候，我们就赶到包围了这里！” “很好！”蜂后大虫官冷笑了一声，右前食中二指朝前一指，伞底下瞬间飞出了二十余只杀人蜂，嗡嗡嗡穿透雨线后飞入了屋中！ 蜂后大虫官在屋前侧耳聆听了片刻，然后收了伞，在一大群杀人蜂的簇拥下抬脚走入了仓房！ 一众控虫师连忙跟了进去。 仓房的屋顶被砸穿了一个数丈宽的大洞，滑翔风筝混杂在一堆破瓦碎砾之中，已经摔成了四分五裂！ 但是仓房之中并没有尸体，别说活人了，甚至连一根毛发都没有！ 一众控虫师看着眼前的状况，面面相觑！ 蜂后气得脸都绿了，冷冷吩咐道：“给我搜，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是！”一众控虫师心中一凛，连忙退出仓房四处搜查去了！ “有意思！”蜂后上前蹲下身子，打量着眼前这个古怪的东西许久，似乎瞧出了一丝端倪，“果然，是两个人！” 密密麻麻的杀人蜂在滑翔风筝上面盘旋片刻后一分为二，一半飞回到蜂后大虫官的身后，另一半直接从屋顶的破洞中飞了出去！ 东南方向，距离滑翔风筝坠毁之地近百丈的另外一处仓库屋顶上，提前与肖璃一起跃下了滑翔风筝的马小刀，正淋着大雨趴在一边哇哇地干呕着！ “要不是这雨下得实在太大，我们还能在天上多飞一会！”肖璃伸手轻轻扫着他的后背，一脸同情地道，“小师弟，你还好吧？” 马小刀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起身后微微喘息道：“三师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斥候援兵过来还需要一些时间，我们现在兵分两路！”肖璃建议道，“我有焚骨在手，就在兽巢各处放火制造骚乱，你趁机悄悄摸去兽巢入口，想办法打开大门把我们的人放进来！” 马小刀全身早已被雨水浇透，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点头道：“可以！” “小师弟，千万小心！”肖璃提醒道，“真要碰上打不过的棘手家伙，别逞强，能跑则跑！” “我知道了！”马小刀点头道，“三师姐先走吧，我再缓缓！” “好吧，那我走了！”肖璃低头看了一眼他那微微颤抖的双腿，想笑又有些不忍心，转身认了方向一晃而去，“小师弟别在这里待太久，夷蛮子很快就会追来！” 看见肖璃远去后，马小刀才松了一口气，在屋顶上坐了下来，伸手揉着双腿，许久过后他才再次起身掠向西边，雨幕之中有声音幽幽传了回来：“三师姐，你就是个怪物啊！” 数十丈外，刚离开屋顶贴着墙壁潜行的肖璃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谁在那里？” 有急促的脚步声踩着水花往肖璃藏身的地方逼近！ 肖璃身影一晃，掠入一条半丈宽的窄巷中，拼命往反方向逃去。 所幸附近这一片密密麻麻的似乎都是仓房，基本上见不到人，利用飘零步撇掉追兵后，肖璃突然在漫天的水气中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恶臭！ 一番寻找过后，她把目光落在了不远外的一间仓房上！ 一路过来的仓房都是木头或竹子结构，只从那一间开始变成了泥屋，而且屋顶上的茅草铺得比别的仓房都要厚上两三倍！ 门口刚好有两个东夷控虫师在关门出来，脸上似乎还蒙着厚厚的黑色面巾！ 肖璃悄悄绕到后面，飞身掠到屋顶后，感觉那阵恶臭更加浓烈了，她皱着眉头悄悄摸到门口上方！ 也许是听见了异响，其中一个东夷控虫师恰好抬头瞧了上来！ 肖璃飞身扑下，手中焚骨狠狠插入对方胸膛之中！ 另一个东夷控虫师见状抽刀扑了过来，被肖璃一个手刀劈在脖子上，瞬间晕倒在地！ 门口墙壁上挂着一块巴掌大的木牌，上面自上而下写了一列小字： 兽食仓，戌字库！ 肖璃推开木门，一股寒气混杂着恶臭瞬间涌了出来，差点没把她熏晕过去！ 肖璃撕下一片裙摆蒙住口鼻，把两个东夷控虫师拖进了仓房之中！ 关上木门后，肖璃转过身子，却瞬间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住了！ 眼前的仓房纵深各十丈，高两丈，四周堆着许多巨大的冰块，而中间却密密麻麻堆满了死人的尸骸，粗略算算怕是有数百具之多，一直延伸到肖璃脚下半丈外！ 恶臭就源自这些尸体！ 肖璃忍不住扭头对着墙角拼命干呕了起来！ 二十几年的斥候生涯，肖璃早就见惯了各种生死场景，也曾不止一次在战场替许多同胞收过尸！ 但几百具尺体就这般被人堆在屋里用冰块冻着的惨状，她却是第一次见！ 一股莫名的怒火瞬间在肖璃心头涌起，直冲天灵！ “哎呀！” 旁边那个被肖璃打晕的东夷控虫师似乎也被这股恶臭醺醒，爬起来后晕乎乎的左顾右盼，突然看见一把黄玉般的匕首无声无息横在了自己的喉咙前面！ “不想死，别作声！”肖璃恶狠狠地道。 “女侠饶命！”东夷控虫师吓得瞳孔收缩。 肖璃把匕首怼近了一寸，沉着脸低声道：“接下来我问你答，回答我若是不满意，就割断你的喉咙，让你在这里跟这几百具尸体作伴，听懂了就点头！” 东夷控虫师眼珠子乱转，慌忙点头！ “第一个问题，这些尸体堆在这里是什么用途？”肖璃沉声问道。 东夷控虫师犹豫了片刻，低声回答道：“他们都是兽巢中一众凶兽的口粮！” “拿人来喂养凶兽？”肖璃怒道，“尸体从哪来的？” 东夷控虫师嗫嚅道：“东夷各地的牢狱……战场上的俘虏……还有一些偏僻村落的……” “你说什么？”肖璃娇躯一震，“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家伙，竟然连自己王朝的百姓都不放过？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东夷控虫师身躯一颤，小声争辩道：“都是一些最低下的贱民，杀了就杀了！” 肖璃的思绪瞬间有些凌乱，深吸了一口气后，继续发问：“这里是火山口，这么多的冰块是从哪来的？” 东夷控虫师小声道：“一小部分采自食人大森林北边的冰洞，大部分都是王朝派采冰队从东极寒荒运来的，每个月都会运一次！” “东元帝可真是劳民伤财啊！”肖璃有些无语，沉默片刻后，冷冷问道，“我在门口看见你们是用天干地支分类仓房，像这样的仓房兽巢里面到底有多少？” 东夷控虫师沉默了片刻，如实回答道：“天干十间，地支十二间，布置都跟这间一模一样，有些甚至空间更大，跟冰块一样，每个月都会有尸体源源不断从东夷各处运来！” 一间仓房几百具尸体，二十二间仓房就是近万具尸体！ 肖璃身躯顿时僵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也，太丧尽天良了吧！ 第320章 被撵着杀 马小刀冒雨离开兽巢东南角后，途中先后遇见了几拨东夷控虫师，扛着兵器凶神恶煞四处搜查着闯入者，都被他有惊无险悄悄躲开！ 大雨滂沱之际，趁着自己趴在一个木屋顶上中途休息的当口，马小刀扭头悄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认自己离西边入口大概只剩下两里地！ “东南角有人放火了，快过去支援！”有东夷控虫师大吼了一声，很快便有一阵踩水的急促脚步声从马小刀旁边的巷子里不断跑过，陆续赶往东南角。 “兄弟，是哪里被烧了？”后头跟着的东夷控虫师还没搞清楚状况。 “好像是兽食仓那一带！”有同行的东夷控虫师边跑边道，“那两个天奉斥候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死，命可真大啊！” “大个锤锤，等一会拿住他们，老子让他们哭都哭不出来！”有个东夷控虫师的声音很是猥琐，“听说里面有个女的，嘿嘿嘿，到时……” 周围一众东夷控虫师也都不怀好意地大笑了起来，眼看脚步声就要渐渐远去！ 马小刀眉头一皱，被雨水打湿的脸上，神色变得极冷！ 他扭头往东南角看了一眼，只见雨幕中升腾起一股乌黑浓烟，想来是三师姐找了个屋子放了火，火势从里面烧出来后又被大雨浇灭，这才产生了黑烟！ 肖璃在那头已经开始出手吸引火力替马小刀争取时间，但如此一来她的处境就变得更加凶险了！ 想到这里，马小刀直接在屋顶上站了起来，冲着那几十个东夷控虫师的后背大喊了一声：“喂，都瞎了不成，老子在这呢！” 十数丈外的一众东夷控虫师听见他的挑衅后，纷纷停住脚步转身回头，愣了片刻后又举起刀剑冲了回来！ “天奉斥候在这里呢，兄弟们快逮住他，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一，二，三，四……”马小刀干脆在屋顶上蹲了下来，开始用手指头点着算起了人数，“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乖乖，三十五个人！” “你大爷的，好嚣张！”有三个东夷控虫师直接飞身扑上屋顶，其中就有那个猥琐的家伙，手中刀剑挥舞着向马小刀招呼过去，“兄弟们，砍死这厮！” 马小刀冷笑起身，杀鹿宝刀铮然出鞘，先是旋身半圈劈断了几把刀剑，然后回身一刀劈中了三人的胸膛！ 惨叫声下，三股鲜血从东夷控虫师各自的胸膛上喷溅而出，洒满了半个屋顶，然后随着雨水往巷子里流了下去！ 强大的刀劲，直接把三个东夷控虫师的身躯砸回了巷子下面，噼里啪啦摔倒在积水之中，尸体下面很快形成了一洼血泊！ 剩下的一众东夷控虫师顿时头皮发麻，正踌躇不前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嗡嗡声！ “我去，真是冤家路窄啊！”马小刀没想到这么大的雨，杀人蜂竟然还能飞得起来，在屋顶上差点懵住了！ “太好了，是蜂后大虫官来了！” 马小刀看着一众东夷控虫师往两边散开，死死盯住后面那个扭着屁股穿过雨幕慢慢走近的妖娆身影，心里不禁感到一寒，连忙从屋顶翻下另一边的巷子，展开飘零步继续往西逃窜。 蜂后大虫官越众而出，身后嗡嗡般跟着几百只恐怖的杀人蜂，她冷眼盯住马小刀消失的巷子，沉声道：“发完呆没有，还不去追？” “哦哦哦！” 一众控虫师回过神来，赶紧吆喝着追了上去。 “马小刀，这一次我看你还能往哪里逃！”蜂后控制着身后的杀人蜂，抬脚往前追去。 飘零步发挥到了极致，马小刀很快便甩开身后一众东夷控虫师二十多丈远！ 蜂后大虫官纤细的身影一掠再掠，很快便跃众而出追到了数丈外，凝视马小刀逃窜的方向片刻后突然恍然大悟，怒叱道：“他要去兽巢的入口搞破坏，拦住他！” 眼见其他的东夷控虫师也从四面八方围堵过来，马小刀只得暂时放弃前往西边入口的计划，身影一折往南边的环形山上奔去。 在他身后，汇聚起来的东夷控虫师已经增加到了五六十人！ 马小刀催动着飘零步，很快就来到了山脚边！ “什么人胆敢闯我们南区兽房——” 两个驯兽师刚从南区兽房里头出来，看见马小刀行迹可疑便上前盘问，不料话还没说完，就被马小刀抽出杀鹿宝刀先后割断了喉咙！ 四周密密麻麻的山洞中不时传出几声低沉的兽吼，一股暴虐的气息弥漫在马小刀的周围！ 马小刀甩干刀身上的血迹后收刀入鞘，身影一闪再闪，顺着眼前陡峭的山道往山上逃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诸多木头栈道之间！ 赶来的东夷控虫师看着地上两名同僚的尸体，很快停住了脚步：“糟了，那厮躲到南区兽房里面了！” 蜂后大虫官随后赶到，低头看着两具被雨水浇透的驯兽师尸体，脸色变得很是难看：“给老娘一个一个山洞找过去，找不到马小刀誓不罢休！” 有虫官上前小声提醒道：“蜂后大虫官，南区兽房关押的几乎都是兽巢中最凶猛的野兽，尤其是最里面那几头，要是被激怒了，恐怕就难以控制了！” “马小刀肯定不敢躲进山洞里面，先从外头那些木头栈道找起！”蜂后大虫官咬牙道，“不管如何，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是！” 一众东夷控虫师亮出各自兵器，先后涌入了南区兽房，开始仔细盘查每个山洞外头的木头栈道。 此时马小刀就藏身在前方偏左边一处木头栈道下面的隐蔽夹角处！ 等了许久，马小刀才看见两个东夷控虫师小心翼翼走了过来！ “天奉斥候可真会逃，南山兽房可关了一万多的凶兽，这可怎么找啊？”其中一个东夷控虫师忍不住埋怨道，“整个兽巢竟然被两个天奉斥候搅得天翻地覆，想想也真可笑！” “少说两句吧，让蜂后大虫官听见了，有你一顿好果子吃！”旁边那个控虫师不耐烦地劝道。 “喂，听说咱们的蜂后大虫官老是喜欢半夜拉同僚进她的房里谈心呢，老实说，你有没有被她……”第一个东夷控虫师的声音开始变得猥琐起来。 “快闭嘴吧你，真是什么粪都敢往外喷，你找死是你的事，老子可不想被你连累！”旁边那个东夷控虫师压低声音破口大骂道！ 马小刀一听不禁乐了，闪身出来一个手刀劈晕了第一个东夷控虫师，然后瞬间滑出玄牝短刃，抵在了第二个东夷控虫师的喉咙位置：“不想死，就别叫唤！” 第二个东夷控虫师腿一软差点没站稳，赶紧揖手哀求道：“英雄，我绝对不会喊的，还请手下留情！” 马小刀嘴角一翘，问道：“你的称号？” 第二个控虫师苦着脸道：“我叫罗强！” “很好！”马小刀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数丈外的一个山洞，低声问道，“罗强兄弟，怎么打开山洞的栏栅？” 罗强闻言一怔，脸色顿时变成惨白一片，颤着声道：“英……英雄，你到底想干嘛呀……” 马小刀咧嘴一笑道：“你猜？” 第321章 我嫌不够热闹 “我嫌不够热闹！”马小刀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所以，想多找一些乐子！” 庄强有些无语了！ 两人正在友好交涉，下方一条栈道上突然出现了另外两个东夷控虫师！ 马小刀一脚把晕倒的东夷控虫师踢进了木头栈道的夹角之中，右手扯住了庄强的裤腰带，玄牝从咽喉转移到了他的后肋，拖着他的身躯往后退了几步，低声道：“你知道该怎么说话！”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下面的东夷控虫师抬头看见庄强后疑惑问道。 庄强心中真是有苦难言，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什么异样的神色，讪讪笑道：“苟尚躲角落里放水去了，没事，你们先走吧，我等他出来了再继续！” “行！” 那两个东夷控制师见一切正常，便继续往前搜索而去。 庄强松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很好！”躲藏在他身后的马小刀对于他的表现给予了高度评价，“现在说说吧，山洞的栏栅怎么打开？” 庄强苦着脸道：“你这样会害死我的！” 马小刀手中玄牝的刀尖往前顶了顶，抵住他的后肋道：“不说，你会死得更快！” 庄强很是无奈，犹豫了片刻后，咬牙道：“每个山洞的栏栅上都套着一个转盘铁琐，那是咱们东夷的铸造世家欧冶家用海底精铁打造而成——” “等等——”马小刀闻言心中一怔，顿时想起了拒蛮关城西叮当街的欧冶天工打铁铺，“你说的欧冶家，是你们东夷的铸造世家？” 不会这么巧吧？ 不过马小刀只知道欧冶天纯住在拒蛮关多年，他的出身来历自己还真不清楚！ 难道欧冶老头竟是东夷人不成？ 如果真是，他为何要背井离乡隐姓埋名躲到拒蛮关？ 不对，他只是躲在拒蛮关，并没有隐姓埋名，还是姓的欧冶！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马小刀越想越迷糊！ “是啊！”庄强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道，“欧冶家就是我们东夷的，已经传承几百年了！” “好吧！”扯得有点远了，马小刀打算先把这事放在一边，等以后有机会再考证考证，“继续说吧，怎么开锁？” “说到开锁就容易了！”庄强扭头四顾，见周围都没有其他东夷控虫师出现，这才放下心来，“别看这南区兽房有一万多的山洞，其实所有转盘铁锁的密码都是相同的！” “什么？”马小刀听了有些难以置信，“一万多把铁锁都用一个密码，这也太儿戏了吧？”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庄强竟然白了马小刀一眼，“你别看兽巢里面有一千名驯兽师，可是如今驯养在这里的凶兽有三四万头，每天都要安排固定数量的兽类进入陨洞里进行陨石的‘洗礼’，如果每个转盘铁锁的密码都设置成不一样的，很不方便日常的驯兽工作，而且那么多的密码谁来记，这不是瞎折腾吗？” “你说得有道理！”马小刀不得不认同对方的说法，“不过，密码设置那么简单，就不怕出现纰漏？” “怕什么？”庄强回答道，“也只有你们天奉斥候才能如此逆天闯进来，以前这兽巢可是铁桶一个，那些转盘铁锁基本上形同虚设，只是用来关兽物和防外人，不防自己人！” 马小刀点点头：“行吧，把密码告诉我！” 庄强迟疑了一下，问道：“告诉了你密码，你不会杀了我吧！” 马小刀笑道：“放心，看在你知无不言配合无间的份上，我马小刀绝不杀你！” “跟我来！”庄强转身往最近的一个山洞走去，“刀可以收起来了，把秘密都告诉了你，让几位大虫官知道了，我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马小刀笑着收了玄牝，一把拎起旁边苟尚的身躯夹在腋下，跟在庄强身后走到了那个山洞门口！ 山洞高两丈，里面宽两丈深三丈，一头一丈多长的花纹豹子本来正在休憩，听见脚步声后猛然睁开了眼睛，低声咆哮了两下，突然跃起向着栏栅扑了过来！ 马小刀左手剑诀一引，玄牝电射而出，准确命中了花豹的额心！ 噼啪一声，花豹巨大的身躯重重砸在了岩石地面上，显然已经断了气！ 庄强一脸震惊，扭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马小刀，庆幸着自己方才没有不知死活出手，但还是忍不住低声笑骂道：“妈的，我生平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能隔空操控兵器，小时候只在族中长辈口中听过一些远古修修的传闻！马小刀，看来你真的是个妖孽！呃呃，我骂你妖孽你不会杀我吧？” “庄强兄弟真幽默！”马小刀召回玄牝收入腕中，“你这人很有意思，跟一般的东夷控虫师很不一样，到目前为止，我对你的观感都挺好的，所以不必担心！” 庄强点点头：“那我谢谢你啊！” 马小刀笑问道：“所以，铁锁的密码是……” “看见这上面的四个转盘了吗？从上到下四个数字！”庄强自行转动着铁锁上的四个小转盘。 咔嚓咔嚓～ 叮～ 转盘铁锁直接被庄强打开了！ “玖伍贰柒？”马小刀皱眉问道，“这个数字有什么特殊意义么？” “没有！”庄强咔嚓一声把铁锁重新锁上，一一拨乱转盘的顺序道，“当初铸造这批转盘铁锁的那位欧冶前辈，一开始设置的就是这个密码，后来兽巢这边就直接延用了，一直没有改过！” “行，多谢了！”马小刀点头道。 “既然不杀我，那就麻烦你赶紧走吧，我只当没见过你，不然我在蜂后大虫官面前不好交代！”庄强正色道。 马小刀伸手指了一下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的苟尚：“那他呢？” “没事的，等他醒了，我随便两句就搪塞过去了！”庄强轻描淡写地道。 马小刀打量了他一会，笑着问道：“为什么？” 庄强反问：“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配合？” 庄强沉默了许久，低声开口道：“他们用人的尸体来喂养这些凶兽，甚至不惜残杀东夷王朝的底层百姓，我看不惯！” 过了片刻，他又惨然一笑，抬头看着马小刀补了一句：“如此倒行逆施惨绝人寰，如果东夷真的跟天奉开战，恐怕也只能落得一个输的下场！” 马小刀心中一震肃然起敬，对着庄强拱了拱手道：“想不到，东夷还是有明白人的！” 庄强转身背对着马小刀，叹了一口气道：“马小刀，你走吧，我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在东夷境内再见到你！” “那恐怕说不准，建议你找个地方躲起来！”马小刀耸了耸肩，转身走出两步后淡淡一笑，“有时候，打不打仗并不是由我们天奉斥候说了算的！” “告辞！”庄强没有回头，咬着牙吐出了两个字。 第322章 此路不通 申时未，大雨终于变成了小雨！ 食人大森林，兽巢往东北方向十里，有一条三丈多宽浅不过膝的混浊小溪，上面飞架着一条丈余宽的简陋木质小桥。 暗渡陈仓的绒狄大殿下耶律天傲闭目盘坐在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里面，由玄渊黑袍一人赶车四骑护送，穿出森林中那条两丈宽的泥泞小道后，缓缓来到了小溪边上。 小溪对面，一辆黛绿色坠满流苏的马车孤零零地拦在了桥的那头！ 车驾之上，身穿墨绿纱裙的绝色女子一手撑着墨绿色的油纸伞，一手垂在身侧悄然而立，默默听着雨水敲打在头顶油纸伞上发出的低沉咚咚声，眼眸低垂神色平静如水！ 这边压车的四骑看见对面颜色相融的人和马车后纷纷怔住，一骑策马调头而回，对车厢中的耶律天傲道：“渊主！” 耶律天傲没有睁眼，淡淡地道：“怎么了？” 背负玄弓箭囊腰挎长刀的黑袍人低声应道：“有人拦路！” “哦？”耶律天傲睁开湛蓝双目，冷笑着道：“是谁那般不知死活？” 黑袍人有些尴尬地道：“是……是东夷的长公主！” 耶律天傲身躯微微一震，半晌说不出话来！ 耶律天傲来这食人大森林的一半原因，就是为了小溪对面的绝色女子，如今真的不期而遇，他的内心却反而变得有些踌躇起来！ 见，或是不见？ 来都来了，肯定是要见一面的，只是这样的气氛却是有些尴尬古怪！ 木桥那头，站在马车上的东夷长公主东方玲珑一身长发和衣裙被微风轻轻吹掠扬个不停，她突然抬起了眼眸，冲着小溪这头脆声喊道：“耶律天傲！” 躲不过的，终究要面对！ 耶律天傲深吸了一口气后，探身走出了车厢，踩着地上的积水缓缓往马车前头走去！ 旁边黑袍人从马背上抽出一把黑伞，撑开后递了过来，却被耶律天傲挥手挡开，直接冒着雨走到了距离桥头三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周围的四骑纷纷一扯缰绳，默契地退到了他身后两丈远，左右各二骑与驾车的马首持平！ “玲珑！”耶律天傲伸手掀开帽兜，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英俊脸庞和湛蓝色的眼眸，脸上绽放出真诚的笑容道，“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东方玲珑轻轻颌首道：“我很好，你有心了！” 耶律天傲目光往她身后的车厢瞧了一眼，柔声问道：“你出现在此处……是在等我么？” 东方玲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耶律天傲，你我的婚约，不作数了！” “哦？”耶律天傲眯着眼应了一声，语气的温柔已经减了几分，“玲珑，这是你自己的意思？” 东方玲珑点了点头：“不错！” 耶律天傲语气中的温柔只剩三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东方玲珑黯然道：“父王母妃皆已不在！” 耶律天傲沉声道：“长兄为父！” “我与东方璞，与东夷王朝已一刀两断！”东方玲珑贝齿咬唇，“我东方玲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好好好！”耶律天傲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东夷长公主够狠的！” 东方玲珑摇头道：“从今以后，世上也再无东夷长公主！” “希望你，别怪我！”她又轻声补了一句。 六个字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穿透二人之间的无数雨线，无情钉在了耶律天傲的心中！ 耶律天傲扭头看向东方玲珑身后的车厢，冷笑道：“怎么，闻名天下的江白衣，就只会躲在女子后面，连出来见上一面都不敢么？” 车厢中，脸色苍白的江白衣淡淡地道：“我不出来打扰二位，是想着让大殿下和玲珑能有一个体面的告别，可不是怕了大殿下！” “好冠冕堂皇的说辞，我算是领教了——”耶律天傲咬着牙，抬眼看着东方玲珑道，“东方玲珑，方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你与我同去兽巢，然后启程返回绒狄，我耶律天傲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东方玲珑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摇头道：“不可能，我不会跟你去任何地方！” 耶律天傲脸色顿时变得狰狞，颠狂笑道，“哈哈，你们这对狗男女，今日就是故意出现在此地，来羞辱我的对吗？” 东方玲珑闻言，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江白衣掀开帘子探身走出车厢，伸手牵住东方玲珑的右手，轻声道：“玲珑，别听他乱吠！” “找死！”这一幕落在耶律天傲眼中更是怒火中烧，朝身后的手下缓缓举起了右手，“今日，我耶律天傲就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五名黑袍人一同挽弓搭箭，对准了江白衣和东方玲珑！ 江白衣淡淡地道：“耶律天傲，劝你三思而后行，别自取其辱！” 耶律天傲神色肃然，冷笑道：“世间都说江白衣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身修为更是骇鬼惊神，听说你不久前还孤身入天夷城，重创了东夷王朝唯一的大宗师千虫主！” 江白衣点头道：“不错！” “江白衣！”耶律天傲咬着牙，一字一字沉声道，“我要向你挑战，不死不休！” “其它任何时候都可以，但今天不行！”江白衣摇头道，“耶律天傲，玲珑刚向你退婚，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杀你！” 耶律天傲怒吼道：“那就给老子滚开！” “如果你要去兽巢，那么很抱歉——”江白衣淡淡地道，“此路不通，你就此折回！” “我折你大爷的江白衣！”耶律天傲右手朝前缓缓压下！ 嗖嗖嗖嗖嗖～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身后五枚玄箭化作五道乌光穿破层层雨幕，瞬间射到江白衣与东方玲珑跟前，在一丈外各自一分为二，十枚玄箭笼罩二人全身！ “绒狄玄渊的子母箭么？”江白衣淡淡一笑，身躯微微一震，一道肉眼可见的涟漪瞬间向四周荡散，十枚玄箭在逼近二人半丈时尽数迸碎成了粉末，“也不过如此，上不得台面！” 话音刚落，江白衣身躯一晃，嘴角突然涌出了一丝鲜血，脸色更加苍白如纸！ “小江！”旁边的东方玲珑连忙伸手搀扶住他，双眼瞬间变得通红，“你不能再出手了！” “无妨！”江白衣伸手抹去嘴角血迹，笑道，“死不了！” “江白衣，看来你与千虫主那一战后果然也受了重伤！”耶律天傲神色大喜，狞笑着道，“原来逍遥人间的江白衣也不过是凡人一个，不是神更不是仙啊！” “我江白衣若是不愿意，放眼天下，又有谁能伤得了我？”江白衣稳住身形，不屑笑道，“难道就凭你？” “枪来！” 黑袍人从身旁的马车上抽出玄枪，直接扔向自己的主子！ 耶律天傲没有回头，听声辨位反手接住了玄枪，径直俯身拖枪往木桥奔掠而来，“江白衣，别说我趁人之危，今日我耶律天傲便要亲手挑下你这个神话！” “看不清自己的人，最可怜！”江白衣神色如常，身躯横移挡在了东方玲珑身前！ 以二人为中心，涟漪再起！ “耶律天傲，这食人大森林，你不该来！” 第323章 不杀 耶律天傲化作一溜残影，脚下溅起一地的泥水拖枪过桥，周围的雨势被他强大的气势牵扯，一同涌向对岸！ 后面五个玄渊的黑袍人扔掉玄弓，长刀陆续出鞘，紧随其后一同扑向对岸！ “小江！”躲在江白衣身后的东方玲珑扯住他身后的衣裳，语气中很是紧张！ “无妨！”江白衣没有回头，柔声安慰道。 “给我死！”耶律天傲连人带枪凌空扑到，一枪捅向马车上的江白衣！ 肉眼可见的涟漪以江白衣为中心不住往外荡出，在对方枪尖刺到身前半丈时，江白衣右手伸出五指微张，以血肉之躯的掌心抵在了玄枪枪尖之前！ 在那一瞬间，耶律天傲连人带枪像被突然定在了半空中一般，往日无坚不摧的玄枪以极小的幅度在他手中剧烈颤抖，随后便从枪尖到枪身开始一寸一寸崩碎！ 同样被江白衣的诡异力量定在半空的还有那五个玄渊的黑袍人，哪怕长刀已经砍到江白衣四周两丈外，不知为何就是劈不下去了！ 江白衣的恐怖修为，已经超出了正统武修的范畴！ “这就是……整个天下和你的差距么？”身躯不能动弹的耶律天傲脸如死灰，凄然笑道，“江白衣……你他娘的就是一个……怪物啊……” “我可能真是怪物，但你却代表不了天下！”江白衣异常苍白的脸上，神色疲惫又落寞，右手五指微微一震，耶律天傲手中剩下的半截枪身尽数崩碎！ 不止如此，从耶律天傲的体内，还不断传出骨架被挤压的爆裂声音！ “渊主！”五个玄渊黑袍人瞳孔中都是恐惧和绝望！ “豢养太多的爪牙，局限了你自身的发展！”江白衣淡淡地道，“与己身斗，才算其乐无穷！” 话音刚落，五个玄渊黑袍人的身躯不约而同炸起了一团血雾，噼里啪啦跌落在溪水之中！ “别他娘的说教了！”耶律天傲脸容扭曲怒吼道，“有种你就杀了我！” 江白衣，已经开始七孔流血！ “我说过了，今天不会杀你！”一脸血迹的江白衣全身衣物和斑驳的长发在风雨中飞扬不住，右手微微朝前递出震了一震！ 耶律天傲的身躯便急速倒飞而去，掠过小溪后重重砸碎了他来时所坐的马车，引得两匹骏马嘶叫着往外逃窜！ “哇！” 江白衣一口鲜血喷出，身躯晃了几晃，缓缓仰倒在东方玲珑的怀中！ “小江！”东方玲珑看着他脸上的惨状，忍不住泪如雨下。 “玲珑，我没杀他！”江白衣虚弱地道。 “嗯！”东方玲珑用衣袖慌乱擦拭着他七窍外的血迹，哭得如同带雨梨花，“耶律天傲就是一个大傻叉，我才不管他的死活，他死了是最好不过！” “你我欠他的！不过——”江白衣咧嘴笑道，“只此一次！” “便宜那个大傻叉了！”东方玲珑的眼泪像珍珠一样大颗大颗砸落。 “玲珑，带我去兽巢！”江白衣无力地道，“事情必须做完！” 东方玲珑犹豫着道：“小江，你都伤成这样了！” “我只入这一次局，要把事情做好做完！”江白衣固执地道，“没有我，兽巢一事划不了句号！” 东方玲珑带着哭音道：“去也可以，但是你得向我保证，你不会死！” “我不会死的！”江白衣斩钉截铁地道，“兽巢一事结束我便出局，余生只与东方玲珑浪迹天涯，再不过问三朝之事！” 东方玲珑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了，你别骗我！” 江白衣咧嘴一笑：“骗你是小狗！” 东方玲珑红着双眸扑哧一笑，带着哭音嗔骂道：“你还来，又忘了要入乡随俗是不是？” “ok，我不来了！”江白衣闭上双眼道，“走吧，带我去兽巢！” “好，现在就启程，你进车厢好好休息！”东方玲珑把江白衣扶入车厢，出来驾起马车，继续往东南方向赶去。 她走得决绝，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小溪那边的耶律天傲！ 小溪的另一边，全身遭受重创的耶律天傲一动不动躺在破烂的马车堆里，勉强抬起头，看着那辆黛绿色的马车逐渐远去，双眼冒火面目狰狞：“江白衣和东方玲珑……我耶律天傲……要你们不得好死…… 有轻轻的踩水声走到了他的身后，一把沙哑的声音徐徐响起：“大殿下，你的修为似乎被江白衣废了！” 耶律天傲嘴角挂着一溜血迹，艰难扭头看了一眼来人，怒道：“千虫主，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手？” 东夷粘杆处副主事，也是原来东夷唯一一个武修境界达到大宗师的千虫主，终于还是离开了天夷城！ 一个大虫官站在后面为他撑伞！ 千虫主身后的雨幕中悄然站立十余人，他抬眼看了一眼黛绿色马车消失的方向，有些疲惫地道：“因为老夫打不过江白衣！” “胡说，他如今受了重创，已是强弩之末！”耶律天傲狠狠道，“只要你出手，他肯定活不了！” 千虫主在耶律天傲身旁缓缓蹲下，脸容藏匿在帽兜里面，无数蚂蚁爬满他的全身不住蠕动：“耶律天傲，别天真了，就算江白衣七孔流血，这世上也没人能杀得了他，他是个怪物！” “我就不信邪了！千虫主，你输了一次就怕了，枉你还是大宗师！”耶律天傲低声骂道，“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能杀了他！” “行！”千虫主声音还是异常沙哑，“你若还是冥顽不灵，老夫就给你这个机会！” 耶律天傲愣了一下，不知道对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东西，老夫本来是要留给自己的！可是老夫想明白了，江白衣说得对，以后老夫还是想做个人！所以——”千虫主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半透明琉璃小瓶，里面半瓶黯红色的液体似乎在不停蠕动着，“耶律天傲，便宜你了！” “这是什么？”耶律天傲愕然问道。 “能让人脱胎换骨的……仙药……”说完，千虫主伸出枯瘦如柴的双手，捏开耶律天傲的嘴巴，把那一小瓶黯红色的液体全倒了进去！ “啊！” 随着一声惨叫，耶律天傲的神色很快变得痛苦异常，身躯在地上开始不停打滚！ 千虫主起身缓缓退后两步，沉声道：“大殿下，兽巢自危，那一万兽兵你是别想了，东夷你也呆不下去了，老夫会遣人把你送回绒狄，至于你能不能在绒狄内战中活下来，又或者日后还能不能再遇见江白衣和玲珑报今日之仇，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啊！” 耶律天傲痛得脸目扭曲，惨叫声中猛然抬头，原本绒狄皇家血统独有的一双湛蓝色双眸，竟然诡异地变成了血红色！ 第324章 一日迷 天穹逐渐放晴，雨势减了大半！ “大事不好啦，蜂后大虫官！”南区兽房深处，有好几个控虫师跌跌撞撞从山上冲了下来，脸上的神色都是惊恐万分。 “一个个在慌什么？”蜂后大虫官厉声喝止道，“是不是找到马小刀那厮了？” “蜂后大虫官，那厮就躲在山上！”走在最前头的东夷控虫师惊慌失措地道，“他打开了南区右侧的兽房山洞，把里面的凶兽都放出来了！” 旁边的东夷控虫师脸色苍白地补充道：“不知道为什么，逃出来的凶兽都变得狂性大发，咬死了十几个同僚，现在正往山下冲来呢！” “什么？”蜂后大虫官闻言，俏脸顿时懵住了，“不可能，欧冶家制造的转盘铁锁不可能轻易被外人打开的！再说了，往常只要有驯兽师在，那些凶兽都很听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不晓得！”那个东夷控虫师都快哭出来了，“跑出来的凶兽数量太多，而且身上都带着伤势，被咬死的同僚里面就有三四个是驯兽师呢！” “肯定是马小刀搞得鬼，平时咱们都把凶兽当宝贝一样，哪里舍得出手弄伤它们？”蜂后大虫官抬头往山上看去，双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厉声吼道，“你们一同上山去，把那厮给揪出来！” 那东夷控虫师回头瞅了她一眼，小心翼翼问道：“那蜂后大虫官……” 蜂后大虫官眼中一抹寒光闪过，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你们先去，老娘自有打算！” “是！” 数十个东夷控虫师相互壮了壮胆，扛起兵器再度涌上山去！ 右侧数百丈远的山上，马小刀每解开一个山洞的转盘铁锁就控着玄牝给里面的凶兽来上几刀，瞄准的都是背臀肩腿这些不致命的部位，把凶兽惹恼后再一一驱赶出山洞！ 很快，又有一大堆体型巨大的豺狼虎豹咆哮着四处乱窜！ 山上山下很快便乱成了一锅粥，被马小刀控刃割伤以后，一众凶兽的兽性都被激发了出来，敌我不分逮谁咬谁！ 但马小刀的行踪还是很快被人发现了！ “兄弟们，那厮就在那里，别让他跑了！” “两边包抄，把他围住！” 一大群东夷控虫师火气十足，举着各自的兵器吆喝着围了上来！ “差不多得了，老子就不陪你们玩了！”马小刀抬头看了一眼最高处的那几排来不及打开的山洞，那里面关着的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凶兽，他有些可惜地道，“时间有限，便宜你们了！” 收回短刃玄牝，杀鹿宝刀铮然出鞘，马小刀砍翻两个追到眼前的东夷控虫师后，展开飘零步顺着山边迅速往西逃去！ “我去，那厮的身法太快了，还是追不上啊！”有东夷控虫师叫苦连天地道。 “哎呀妈呀，凶兽往这边来了！”有东夷控虫师发出惨叫，“兄弟们快帮我拉开这头荒狼，它咬我屁股了！” “我去，你咬我裤子干嘛？” “哎呀，我的左手……” 马小刀听着后头此起彼伏的的惨叫声，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身形一晃再晃，很快便顺着山势绕了一个大弯，悄悄回到了山脚下！ 此时，这场下了许久的雨终于停了！ 前面出现了又一片密密麻麻的木头房子，只要马小刀顺利穿过去，应该就离西边的兽巢出口不远了！ 嗡嗡嗡嗡～ 一阵熟悉又恐怖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刚掠入小巷中的马小刀脸色瞬间变了：“你大爷的……” 杀人蜂从四面八方飞来，把马小刀团团围在了小巷里面，同时也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前面巷口人影晃动，一个凹凸有致的身影施施然走了过来，以手掩着嘴角咯咯笑道：“马小刀啊马小刀，这一次，老娘看你怎么逃？” “看来，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马小刀双手背在身后，手心中已经多了两样东西。 蜂后大虫官继续咯咯笑道：“可不是？” “真是冤家路窄啊，上一次你逼得老子跳湖，这一次不会是想让这些杀人蜂蜇死老子吧？”马小刀冷笑着，在身后悄悄用左手的火折子点燃了右手那根巴掌长的短香！ 一缕浅如薄雾的轻烟缓缓从他手中升腾而起，然后消散在巷子四周！ 马小刀悄悄屏住了呼吸！ “这个建议不错，一定很好玩！”蜂后大虫官扭着蛮腰上前两步，距离马小刀三丈，嫣然笑道，“你小子的确是个人才，把整个兽巢搅得天翻地覆，老娘都开始有点欣赏你了！马小刀，不如你叛了天奉，随老娘一同回天夷城吧，我保你日后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保我？”马小刀冷冷地道，“你以为你是谁？” 蜂后眯眼笑道：“老娘复姓东方，名苍珠！” “原来是东夷皇室的人！”马小刀，“口气难怪这般大！” 蜂后咯咯笑道：“马小刀，你就从了老娘吧！” 小巷里面，一道淡淡的异香悄然弥漫！ 马小刀摇头道：“你长得丑，想得却美！” “马小刀，你找死！”蜂后大虫官目光一寒，冷笑道，“给我蜇死他！” 周围数百杀人蜂瞬间冲向马小刀，却在一丈外骤然停滞，然后一只接着一只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什么？”蜂后大虫官心中一惊，鼻孔中终于闻到了那种淡淡的异香，脸色顿时变了一变，赶紧屏住呼吸往后倒掠了两丈，恶狠狠地道，“你敢下毒？” 空中的杀人蜂尽数掉落，铺了巷子一地！ 马小刀飞身掠上旁边的屋顶，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把手中那根烧得只剩半寸的短香甩到了蜂后大虫官的脚下！ 蜂后大虫官低头看着那截断香，愕然道：“这是……” “这是一日迷，我三师姐给的！”马小刀咧嘴笑道，“本来也不确定能对你的杀人蜂有用，死马当活马医，不曾想还真奏效了，看来是天意！” “马，小，刀！”蜂后大虫官飞身掠上马小刀对面屋顶，双手一甩，掌心中多了一对三尺长两头尖利的黑色短刺，咬牙切齿盯着马小刀道，“你找死！” 杀鹿宝刀铮然出鞘！ “东方苍珠，现在你我一对一，这才公平！”马小刀淡淡地道，“我赶时间，让你先出手！” 第325章 陨石 “就是那个女的，他娘的，已经放火烧了我们八间兽食仓了！”有东夷控虫师一边追着，一边气急败坏喊了起来。 肖璃冷笑一声，飘零步发挥到了极致，吊着身后二十多个东夷控虫师穿行在兽巢东南角的木屋小巷之中！ “雨停了，她逃不掉的，兄弟们再加把劲，逮住她后咱们先自己快活快活，然后再把她上交给几位大虫官论罪！”有东夷控虫师精虫上脑，语气猥琐地道。 “姚五虫官说得对，不能轻易放过这个婊子，追了她半天，可累死老子了！” “这就累了？”叫姚五的虫官嘿嘿笑道：“你小子也太虚了吧，待会真要抓住那女的你还能干得动么？要不，你那份力气我姚五一并替你出了？” 周围一众东夷控虫师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奔跑中的肖璃回头瞧了那个好色之徒一眼，双眸中杀机渐现，身影一晃躲入了一条更窄的巷子中！ 一众东夷控虫师一涌而过，发现已经失去了肖璃的踪迹！ “人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肯定是躲起来了！” “大家四处找找，搜仔细一点，别让她逃了！” 二十几个东夷控虫师瞬间作鸟兽散，开始在周围仔细搜寻肖璃的踪迹！ 小巷只有半丈宽，深度却达到了三丈，光线照不进去，里面黑呼呼的很适合藏身！ 一个身形矮胖的东夷控虫师刚出现在巷口，嗖的一下就被肖璃扯入了小巷之中，他大惊失色刚想呼救，喉咙上一凉，一股滚烫的鲜血喷射而出，瞬间溅了对面女子一脸！ 肖璃沾满血迹的脸上神色寒冷，嘴巴凑到东夷控虫师的耳边轻轻问了句：“姚五虫官，你是在找我么？” 姚五喉咙中发出漏气般的嘶嘶声，片刻之后脑袋一歪，彻底断了气！ “咦，姚五虫官呢，刚才还在这里的，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外头有东夷控虫师察觉到了异样。 “姚五！” “姚五虫官！” “大家小心，姚五虫官怕是中伏了，那婊子可能就在附近！”有东夷控虫师慌张地道。 “那里有一条窄巷，你们俩过去瞅瞅！” 昏暗的小巷深处，肖璃手脚并用撑住两边屋墙，无声无息翻上了屋顶！ 窄巷巷口出现两个人影，其中一人眯着眼探头探脑往里打量，很快就闻到了里面的血腥味，随后才瞧见了姚五虫官那个矮胖的身影一动不动塞在了地上，他的瞳孔顿时收缩，惊恐地道：“找到了，姚五虫官已经遇害，就在这条窄巷里！” 其他的东夷控虫师闻言迅速围拢过来，左顾右盼问道：“那婊子人呢？” “好像逃了！” 有人眼尖，顺着窄巷往上看去，很快便瞧见了在屋顶上一闪而过的肖璃，大叫道：“那婊子逃上屋顶了！” “快追？”有人吼道。 “别让她逃了！” “你大爷的，反应还真快！”屋顶上的肖璃低声咒骂了一句，身躯一沉再次回到地面，顺着纵横交错的巷子往兽巢的中部逃去！ 在云极山独有秘技飘零步的驱使下，肖璃的身影幻化出一溜残影，很快便甩掉了身后所有的尾巴！ “他娘的又让这婊子逃掉了！” “你们真是废物啊！” “你也不是追不上？”有东夷控虫师不服，反讽道，“那你也是废物！” 奔掠中的肖璃松了一口气，七拐八拐后，抬头一看，一个巨大的弧形穹顶出现在自己面前！ 肖璃利用滑翔风筝和马小刀一起飞下来的时候，就在空中看见过这个古怪的房子，地处兽巢最中心！ 身后的尾巴都被肖璃甩掉，周围很安静！ 肖璃放轻脚步轻轻绕到这个弧形穹顶的正门，发现有六个腰间挂刀的东夷控虫师分成了两列守在门口！ 兽巢里面都乱成这个样子了，这六个家伙竟然还坚守着此处岗位不挪一步，看来这个地方很重要！ 很快，肖璃又在几人旁边看见了一座一人高的石碑，上面自上而下刻着八个红色大字： 陨洞重地，无令禁入！ 终于找到了！ 这个弧形穹顶里面，应该就是夷蛮子利用陨石培养凶兽的秘密所在！ 肖璃抬头往西边看了一眼，很快心里就打定了主意，她要进这个地方探索一番！ 于是，肖璃手持焚骨直接扑向了那六个东夷控虫师！ “有敌——” 话音末落，肖璃手中的短刃焚骨便划穿了对方的喉咙！ 突袭之下，其他六个东夷控虫师顿时手忙脚乱，配刀都没来得及拔出鞘，便一一中招倒在了血泊之中！ 肖璃手持焚骨，喘着气抬脚走上台阶，然后伸出双手推开了面前的木门！ 吱呀～ 木门被肖璃轻轻推开后，一股干燥的热风突然从里往外吹了出来！ 肖璃心中一震，思索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抬脚走了进去！ 面前是一条两丈宽的室内甬道，往前黑呼呼的，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当肖璃静下心以后，却分明感觉到了甬道深处弥漫出来一股诡异的煞气！ 这里面除了有她想要找到的东西，还凶险万分！ 肖璃深吸了一口气，顺着昏暗的甬道继续往前走了三十多丈，地面突然向下倾斜，似乎开始转入地下！ 到了此地，两边的岩石墙壁上每隔三丈便出现一根猎猎燃烧的火把，眼前的甬道也不再笔直向前延伸，而是以一个非常圆润的弧度往右扭转，一直旋转着继续往下延伸！ 空气中除了火把燃烧的味道，还有一股奇怪的骚臭味道！ 肖璃把遮住口鼻的布条再紧了紧，借着两边火把的光芒，很快便在前方靠近墙角的地面上看见了一些来不及清理的野兽排泄物！ 继续顺着旋转的甬道往下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两边的火把渐渐减少，然后甬道又恢复到最初的一片昏暗！ 再走十丈，甬道已到尽头，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空旷的地底石厅，里面的煞气比起外头甬道浓烈了十倍不止！ 整个石厅呈现出圆形的模样，左右宽五十余丈，上下只高三丈，周围堆了一整圈近百个巨大的栏栅木笼，每个笼子里面都是兽影重重！ 石厅的正中间，上面岩顶和下面的地面都开凿了一个两丈宽的洞口，两个洞口中间悬浮着一个体型巨大的古怪石球，赤褐色的球体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镂空孔洞，孔洞里头嵌满了赤红色半透明的诡异流体！ 这就是那块来自陨落神庙的陨石！ 陨石之上，红色流体泛着红芒，赤褐色的球体却泛着淡淡的金属光芒，两和光芒相互纠缠交相辉映，抽丝般化出数十近百道的诡异气息探向了石厅周围的栏栅木笼，最后被笼子里面的凶兽吸入了体内！ 这还不是最诡异的，在那块骇人的陨石下面，竟然盘腿坐着一个魁梧的身影！ 肖璃正想着要不要再走近一些，身后突然生起一缕莫名恐怖的压迫感！ 低沉的咆哮声中，一股腥臭的气息瞬间笼罩了肖璃全身！ 第326章 东府斥候，凿阵 大雨过后逢烈日当头，地面充足的水份被阳光迅速蒸发，空气变得异常闷热！ 兽巢大门外，值守的数十个东夷控虫师一个个汗流浃背！ “这操蛋的食人大森林就是这个鬼样子，大雨过后出大太阳，绝对能把人闷出翔来！”衣衫尽湿的东夷虫官躺在梐枑后面两丈的竹椅上，看着外头空地上变形的氤氲气息，破口骂起了娘！ “陈岩虫官，里面好像动静不小，我们要不要抽点人手回去帮忙？”旁边有东夷控虫师小心翼翼问道。 “抽个锤锤！”东夷虫官陈岩瞪了那控虫师一眼，骂道，“里面有一千四百多号人，用得着咱们这区区几十号人回去添乱？这兽巢入口不用守了是不是，老子还嫌人手不够呢！” 厚重木门上的小孔窗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一只布满血丝的瞳孔从中露了出来：“唷，姓陈的，火气也忒大了！” “何瘸子，劝你别他娘的自己对号入座，你跟老子一样都是门口狗，不过就是门里门外的区别而已！” “你他娘的才是疯狗，逮谁咬谁！”小孔窗被东夷虫官何曲狠狠关上，“老子在里面吃冰镇大西瓜，活该你丫的守外头用臭汗洗澡！” “什么？凭什么你丫的有冰镇大西瓜，赶紧抱两个出来，你大爷的！”陈岩起身使劲拍着大门骂道，“何瘸子，别他娘的克扣兄弟们的伙食，小心老子到几个大虫官面前告你一状！！” “大西瓜没有，冒热气的新鲜翔就有一堆，你吃不吃！”大门那边传来闷闷的讥讽声。 “我去你大爷的，还有没有天理了！”陈岩瘫倒在躺椅上，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粘呼呼的汗水，一脸的绝望，“人比人，比死人！” 旁边的东夷控虫师闻言讪讪一笑，再也不敢说话了！ “不好了！”外头陛枑旁边值守的某个东夷控虫师突然大声惊呼了起来。 “我去你大爷的——”陈岩心中一凛从躺椅上跳了起来，“又怎么啦？” “报告陈岩虫官，有敌情！” “什么玩意？”陈岩愣了一下，“哪里有敌情？” “外头，看上去有近百人呢！”梐枑旁边的东夷控虫师伸手指着空地外头，颤着声道，“不……不像是我们东夷的人马！” “你大爷的！”陈岩呼的一下从躺椅上跃起冲了出去，双手趴在跟他胸膛一般高的木头梐枑上，探身往外面的空地看去！ 五十丈外一堆人马缓缓出现，在热气氤氲间显得有些模糊变形，如同海市蜃楼般不真实！ 陈岩脸色顿时变得苍白，瞳孔收缩大吼道：“何瘸子，有敌情！” 身后的东夷控虫师屁滚尿流地冲到木门旁，拼命拍着小孔窗上的木板道：“何曲虫官，快开门！” “开你妹，都说了没有冰镇大西瓜了！”里面传出来何瘸子很不耐烦的声音，“老子就是逗你们玩的！” 门外头的东夷控虫师手都要拍肿了：“不是冰镇大西瓜，是敌情，外面有敌情！” 片刻之后，小孔窗上的厚木板再度被人拉开，何瘸子一脸严肃地探出半张面孔，从门外一众同僚的缝隙间看了出去，很快倒吸了一口凉气，反手拉上了孔窗上的木板，对着门外头沉声道：“外面的兄弟撑住了，我马上禀报给几位大虫官！” “你大爷的，就不打算放我们进去吗，来了一百多号人呢！”报信的东夷控虫师怒声骂道，“叫我们怎么守？” 巨门里面死寂一片，再无声息传出！ 东夷控虫师只好跑回陈岩身旁，慌张问道：“陈岩虫官，怎么办？” “行了，别再他娘的瞎嚷嚷了，好歹也是粘杆处出来的，别太跌份了！”陈岩反倒冷静了下来，眯起眼睛道，“不就是天奉斥候么，他娘的谁怕谁啊？” 旁边的东夷控虫师一脸的惭愧，很快也从慌乱中平静了下来！ 陈岩冷冷道：“兄弟们，给老子结防御阵型，死守兽巢入口！” “是！” 三个笨重的梐枑很快就被搬到一起堆成一排，二十余个东夷控虫师手持盾牌抵在了梐枑上面形成盾墙，剩下的所有东夷控虫师站到后头，弯弓搭箭对准了远处的近百号人马！ 陈岩站在队伍最后，运足气对着外头大声吼道：“天奉斥候立即止步，否则当场射杀！” 五十丈外，以斥候百长血手与玄武龟为首的一众东府斥候腰缠白布神色肃穆，缓缓抬步踏上了入口前面的空地！ 血手百长手捧二尺宽的骨坛走在最前头，身上散发着凛然的杀气，对着兽巢入口冷笑了一声，沉声问道：“诸位同袍，夷蛮子说要射杀我等，如何？” “那就看看谁射杀谁！”旁边的玄武龟百长缓缓朝后面举起了右手。 斥候人群往左右一分，夺自东荒第一杀手组织杀渊的十五架攻城巨弩被推到了前头，上面的弩箭皆已蓄势待发！ 兽巢门口，东夷虫官陈岩看见那一排攻城巨弩后顿时面如死灰：“妈的，他们怎么会有攻城巨弩！” 周围的一众东夷控虫师被吓得腿都软了，有人心胆俱裂地道：“陈岩虫官，对方有攻城巨弩，我们守不住的！” 陈岩面目狰狞，咬牙道：“给我放箭！” 嗖嗖嗖嗖～ 无数箭矢从兽巢门口射出，如飞蝗过境压向一众天奉斥候！ 玄武龟百长神色肃然，右手朝前缓缓压落：“放箭！” 嘭～ 十五架攻城巨弩一同发射，破空之声更加凌厉，射速后发先至，挡在东夷控虫师最前头的梐枑和盾牌瞬间被巨弩击得粉碎！ “啊！” 巨弩去势未尽，直接贯穿了四五个东夷控虫师的胸膛，兽巢门口的防御瞬间乱作一团！ 东夷虫官陈岩脖子僵硬缓缓低头，瞧着身前那根穿透了两个同僚身躯后还在滴血的巨弩箭头，脸上堆满了恐惧的神色！ 空地对面，血手捧着骨坛转身走到一名脸上身上都沾着血迹的女子斥候跟前，把手中骨坛放入她的手中：“你身上有伤不宜参战，千候官就拜托你了，保护好他！” 嘴角挂着血迹的斥候小队地灵的伍长雪猫红着双眸应道：“是，百长！” 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见到小师弟的！” 雪猫点点头，抽泣着道：“是，百长！” 血手转身走回玄武龟身旁，扭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多年来并肩杀敌形成的默契，全在这一个无声的对视之中！ 玄武龟神色冷峻，再度朝后方举起了右手！ 十五架攻城巨弩再次就绪，嘭的一声闷响，化作十五道乌光向着兽巢入口电射而去！ 弩箭入肉的闷响陆续响起，值守兽巢入口的东夷控虫师再倒十余人！ “诸位，方官也在看着，接下来的一战，别丢了咱们东府的脸面！”血手没有回头，对着身后一众斥候同袍沉声道，“东府斥候听令！” “在！”近百名天奉斥候怒吼应声。 血手沉声吐出四字：“凿阵！” 第327章 逼问 屋顶之上，马小刀与蜂后大虫官东方苍珠的对战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此时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 在飘零步、如兵血手和一揽风云手的三重加持下，马小刀手中的杀鹿宝刀忽快忽慢忽刚忽柔，掠起的寒芒往往能从极奇刁钻的角度攻向东方苍珠，而且招式看上去大有连绵不绝无穷无尽的势头！ 东方苍珠手中一对黑刺上下翻飞，与杀鹿宝刀不时交击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很快，东方苍珠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出招之余厉声喝问道：“马小刀，你这乱七八糟的到底是什么刀法？” 马小刀手中的杀鹿宝刀每一次的变招都如羚羊挂角玄妙至极，闻言嘴角悄悄翘起：“抱歉，名字我还没想好！” “什么？”东方苍珠脑海中嗡的一声，顿时恍然大悟，恼羞成怒骂道，“你大爷的马小刀，你是在拿老娘给你喂招？” “突然之间醍醐灌顶，于是就心血来潮试着新创了这套好玩的刀法！”马小刀嘿嘿笑道，“你说，招式是不是很有趣？” “有趣你大爷！”东方苍珠双刺格挡住杀鹿宝刀，娇躯突然俯身前冲撞入了马小刀身前半丈，双刺倒转尖头捅向马小刀的胸膛！ 马小刀转身避让之际，杀鹿宝刀自下而上撩起一匹寒芒，刀刃铮的一声粘住对方双刺后，反手以对方的手臂为中轴快速划了一个圆圈！ 东方苍珠只觉得手中双刺竟被一股诡异的力量牵扯偏向一边，还差点脱手飞出！ 趋着她惊诧之际，马小刀身躯侧转到最舒服的位置，右手绷直成刃后又瞬间变化成拳，一拳擂向了东方苍珠的左腹！ 啪～ 东方苍珠左腹中拳，身躯立即失控向后跌去，同时嘴角一口鲜血涌出，剧痛瞬间从左腹传遍全身！ 马小刀右手化拳为掌，缩回的同时顺势搭住了东方苍珠的左臂，从肩膀一直捋到手腕，然后突然变招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攒劲往后一拉！ 东方苍珠身躯二度失控，向前倾倒扑向马小刀！ 电光火石之际，马小刀左手把杀鹿宝刀摁回了腰间的刀鞘之中，在东方苍珠的身躯扑到自己身前之时，空出来的左手准确劈中了对方的后脑勺！ 东方苍珠顿时眼前一黑，意识开始慢慢涣散！ 马小刀侧身向右横跨一步，右肩蓄势后，正正撞在东方苍珠的左肩！ 嘭～ 被手刀砍晕的东方苍珠身躯凌空飞起，噼啪一声重重摔下了巷子，当场就晕死过去！ 哐当两声，两枚尖刺脱手后掉在屋顶上面，然后骨碌碌不停滚落，最后一同掉在了东方苍珠身旁的泥水之中！ “还好你也吸入了少许一日迷，虽然没能当场把你迷倒，但始终影响了你的出手，否则老子还真不能这般轻松胜你！” 马小刀出招连绵不断一气呵成，虽是新创的招式，实战起来效果却很是不俗，东方苍珠到后面直接被他的招式控死，没有还手之力！ “不错不错！”马小刀看着自己的双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喃喃笑道，“得空必须给这套刀法起个比一揽风云手还要霸气的名字！” “要不，就叫忽然又一刀？”马小刀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乍现！ 呼的一声，马小刀跳下屋顶，缓缓走到东方苍珠身前，先是捡起那两枚尖刺插到后腰，随后一把抱起东方苍珠的娇躯扛到了肩膀上，继续往西边走去！ 很快，一众东夷控虫师便陆续追了上来，看见他右肩上扛着的身影后，纷纷惊掉了下巴！ “他大爷的，蜂后大虫官竟然被他挟持了？” “蜂后大虫官怎么一动不动，难道已经被这厮杀死了？” “别胡说，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兄弟们，救还是不救？” “大家一起出手，把咱们的蜂后大虫官救回来！” 片刻之间，围在周遭挥舞兵器的东夷控虫师就达到了三十多人，一个个的眼睛里狠意滔天，恨不得把马小刀千刀万剐！ “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你们的蜂后大虫官！”马小刀右手直接成爪形扣住了东方苍珠的喉咙，“不信的话，尽管过来试试！” “蜂后大虫官的性命最重要，大家千万别轻举妄动！”一名东夷虫官越众而出，伸开双手拦住了身旁的同僚，扭头恶狠狠瞪着马小刀道，“小子，别乱来，赶紧放人！” “好说！”马小刀脚步不停，淡淡笑道，“先在前面带个路，老子要去兽巢入口！” “兽巢入口守卫森严，你这是找死！”那名虫官很是无奈，咬牙吩咐道，“让他走！” 几十个东夷控虫师把马小刀围得密不透风，僵持着一同往兽巢入口移去。 “我劝你们别乱放箭，否则你们的蜂后大虫官肯定会死在我的前面！”马小刀眼尖，看见周围有不少东夷控虫师偷偷挽弓搭箭瞄准了自己，冷笑着提醒道。 准备放暗箭的十几个东夷控虫师只得忿忿然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很好！”马小刀见状相当满意，“听人劝，吃饱饭！” 周围的东夷控虫师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 双方很快僵来到了兽巢的入口！ 闻讯而来的是玄寅大虫官，看见马小刀和他肩膀上的东方苍珠后愣了一下，沉声叱道：“马小刀，想不到你堂堂天奉王朝度望府的北府千候官，竟然也会做出挟持女人的行为，可真是给你的斥候同袍长脸了！” 两三百个东夷控虫师手持各式兵器一涌而来，很快便簇拥到玄寅大虫官的身后！ 马小刀的目光从那群东夷控虫师的身上移回到玄寅大虫官的脸上，收起脸上的笑容嘲讽道：“唷，天奉的叛徒终于又出现了，很好很好，老子正找你呢！” 玄寅大虫官冷笑道：“马小刀，放了蜂后大虫官，我留你全尸！” 马小刀扣住东方苍珠咽喉的右手又紧了紧，冷笑道：“想清楚了，我手上的人，可是复姓东方！” 这时，兽巢门口突然跑过来一个瘸子，正是值守兽巢门内的虫官何曲，只见他喘着粗气，脸色很是难看地道：“玄寅大虫官，不……不好了……” 玄寅大虫官冷冷道：“说！” 何瘸子扭头瞥了马小刀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禀报：“外面近百天奉斥候来袭，他们手上有攻城巨弩，值守门外的陈岩虫官和几十位兄弟先后都战死了，如今天奉斥候正在破门！” “慌什么？”玄寅大虫官扭头骂道，“两扇大门是用东极寒荒的千年玄铁木制成的，其牢固程度非同小可，别说攻城巨弩了，就算天奉斥候拉来火炮，一时半会也轰不开，懂吗？” 何瘸子心中一震，嗫嚅地道：“懂了！” “还不滚回去守着？”玄寅大虫官懒得再看他一眼。 “是，属下马上回去！”何瘸子赶紧转身离开，一瘸一拐溜得很快。 玄寅大虫官的目光又回到马小刀身上，沉默了片刻才冷冷道：“马小刀，只要你肯放了蜂后大虫官，我让你提一个条件！” “哦？”马小刀笑了笑，点头道，“可以，我的条件就是，现在就去把大门打开，放我的同袍进来！” “马小刀，你这是痴心妄想！”玄寅大虫官没好气地道，“换一个！” “行！”马小刀沉默了片刻，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色肃然地道，“那你就告诉我，十七年前拒蛮关外，斥候小队寒山的伍长马擎旗和队员文泰，他们二人是怎么死的？” “冥虎，他们二人是不是被你害死的？”马小刀死死盯着对方，咬牙怒吼道，“说！” 玄寅大虫官身躯一震，一双深邃的眼眸中，似有寒芒一闪而没！ 第328章 破门 “十七年了，为什么还要揪着老子不放？”天奉王朝度望府的叛徒冥虎缓缓抬起头盯着马小刀，脸容有些扭曲地道，“老子他娘的都躲到东荒来了，没完没了是吧？”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马小刀红着脸死死盯着冥虎，皱眉怒叱道，“所以，你这是承认了？” “没错，就是老子干得，你又能拿老子怎么样？”冥虎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狰狞，身躯颤抖着狂笑道，“十七年前，狂狮偷了战略布防图逃出拒蛮关，老子领着寒山小队五人追出关外，准备前往苦寒大荒给天奉大军预警，却在苦寒大荒与狂狮不期而遇！” 十七年了，真相终于浮出了水面，马小刀心中百感交集，红着眼死死攥紧了左手的拳头！ “当时，我们六个人加起来也不是狂狮的对手，被对方摧枯拉朽全打成了重伤，身上携带的任务谍报也被他毁去了！”说到这里，冥虎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唏嘘地道，“也不知怎么了，当时的狂狮状若颠狂，可能是为了羞辱我们，竟然让老子和寒山小队五人相互厮杀，只有赢的一方才能活着离开……” 竟然又是狂狮！ 马小刀听到此处，愤怒之余，心中不禁戚然！ “天奉斥候的规矩，队员死尽才到伍长，伍长死尽才到拾长百长！”冥虎惨然一笑，“老子身为他们的拾长，让他们先死，老子有什么错？” 马小刀双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所以你为了苟延残喘，就牺牲了整个寒山小队？” 冥虎沉默了片刻，惨然一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冥虎，你贪生怕死，屠戮同袍，你不配天奉斥候这四个字！”马小刀身上的杀气开始弥漫，“今日，我马小刀必取你首级，以慰藉寒山小队五位前辈的在天之灵！” “马小刀，别异想天开了！”冥虎身躯缓缓退后，渐渐缩到一众东夷控虫师身后，皱眉摇头道，“我这边有三百多个粘杆处的好手，你孤掌难鸣！” “就算是赔上老子的性命，今日我马小刀也要手刃你这个叛徒！”马小刀杀气浓烈，右手咔嚓一声捏碎了东方苍珠的脖子，把她的尸骸扔到了冥虎和一众东夷控虫师脚下！ “他……他真的杀了蜂后大虫官！ ”有东夷虫官吓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躲在人群中的冥虎愣了一下，冷笑一声道：“很好，如今你手上唯一的筹码也没了，马小刀，你死定了！” 马小刀沉声道：“杀掉你之前，我马小刀肯定不会死！” “那我就拭目以待！”冥虎冷笑一声，悄悄向身旁的一个东夷虫官打了个眼色。 那东夷虫官瞬间会意，神色悲愤怂恿道：“兄弟们，这厮竟然敢杀蜂后大虫官，剐了他，为蜂后大虫官报仇！” “杀啊！” 三百多名东夷控虫师像潮水一样涌向马小刀！ “我马小刀，今天大开杀戒，所有因果承负归于我一人之身！”杀鹿宝刀缓缓出鞘，马小刀拖刀杀入了人潮之中！ 冥虎身躯岿然不动，等所有的东夷控虫师都冲上去后，才悄悄掉头往东北方的山上遁去！ “冥虎，别跑！”马小刀双眼圆睁，手中杀鹿宝刀放倒一片东夷控虫师，转眼又有一拨东夷控虫师冲了上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冥虎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兽巢入口，近百人的斥候队伍中只有七八人受了箭伤，而在十五架杀伤力惊人的攻城巨弩之下，值守门口的数十名东夷控虫师全军覆没！ 斥候队伍一拥而上，开始破门！ 片刻之后，有斥候拾长掠身回到斥候百长血手与玄武龟身前！ 血手沉声问道：“如何？” 面具之下，斥候拾长的声音有些无奈：“百长，兽巢的大门是铁木所造，太厚了，刀剑破不开！” 旁边的玄武龟沉声下令：“用攻城巨弩试试！” “是！” 十五架攻城巨弩移到近前，待一众斥候同袍退出来后，剩下的几十枚巨大弩箭全部轰向了铁木大门！ 咚咚咚咚～ 强劲的弩箭尽数钉入大门之上，大门虽然被扎成刺猬一般，却依旧岿然不动！ 斥候拾长再度上前禀报：“百长，破门失败！” 血手双眸通红，咬牙不语。 玄武龟抬头往山上看去，沉声道：“来三十人，随我从山上翻过去！” “是！” 很快便有三十名东府斥候请缨而出，跟随玄武龟百长向山上冲去！ 血手沉声吼道：“去三十人，伐攻城锤！” “是！” 三十名东府斥候转身奔向森林！ 血手身躯晃了一晃，咬牙稳住了身子！ 双手捧着骨坛的雪猫走到他身旁，红着眼道：“百长，你身上的伤……” 血手摇头摆手道：“无妨！” 过了没多久，冲山的三十名东府斥候狼狈而回，其中有十余人不同程度负伤，连玄武龟的左手手臂上也中了一枚无羽短箭：“去他大爷的，山上布满了各种陷阱杀招，冲不过去！” 血手盯着他手臂上的箭矢，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的伤……” “还好没毒，死不了！”玄武龟直接拔掉箭矢扔到地上，右手捂住伤口，面不改色地道，“只是，想从山上攻进去怕是行不通了！” 马上有负责疗伤的斥候上前给玄武龟和其他受伤的同袍治疗！ 血手咬牙道：“没事，我已经让人去砍伐攻城锤了！” “对，撞也要撞开它！”玄武龟点头道。 另外一名斥候拾长耳朵贴在大门上凝神倾听了一会，很快掠回两位百长身前道：“百长，里面有厮杀声！” 血手双手攥紧拳头沉声道：“等，等攻城锤！”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三十名东府斥候抬着一根一人合抱三丈长的锥形巨木走了回来：“百长，攻城锤砍回来了！” 血手精神为之一震，吩咐道：“清理地面，用攻城锤继续破门！” “是！” 有斥候赶紧上前把门前的梐枑和东夷控虫师的尸体全部清理出来，三十多个东府斥候扛着攻城锤开始撞门！ 咚～ 咚～ 咚～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斥候拾长再次出来禀报：“百长，还是……还是撞不开！” 血手和玄武龟闻言脸如土色！ 玄武龟回过神来后，下令道：“没其它办法了，继续用攻城锤破门！” “是！” “血手师兄，不如让我来试试！”有清冷的女子声音突然从众人身后突然传来。 众人回头看去，空地的另一边，有三个身影联袂而至！ 第329章 大混战 兽巢门后，虫官何曲被二十余个手执刀剑的控虫师簇拥在甬道中间，一个个如同惊弓之鸟！ 兽巢里面，马小刀如同杀神一般，手执一柄杀鹿宝刀，撵着两百多个东夷控虫师从南杀到北，然后又从北杀到南，一地尸骸血流成河！ “他娘的真是个妖孽啊！”虫官何曲看着马小刀那个势不可挡的身影，忍不住身躯一颤，咕咚一声吞了一口唾沫！ 兽巢外头，千年玄铁木制成厚度达到了三尺的大门被攻城锤不断撞击着，里面的两根门闩和三条大腿粗细的斜撑随着门外的撞击不停颤动着！ “把剩下两条斜撑也加上去！”何曲心里感到有些不妙。 “是，何曲虫官！” 有东夷控虫师从墙角又抬来了两根顶撑，七手八脚顶在了门后！ 在五条斜撑的加持下，兽巢大门看上去仍旧固若金汤！ “何曲虫官，你说天奉斥候会杀进来吗？”有东夷控虫师听着外头的撞门声，脸上神色恐惧。 “放心吧！”何瘸子咬牙道，“玄寅大虫官说了，别说是攻城巨弩和攻城锤，就算天奉斥候用上火炮，一时半会也轰不开咱们这千年玄铁木打造的大门！” “不好啦，凶兽都发疯跑出来啦！”有东夷控虫师从兽巢东北边的山上屁滚尿流般逃了下来，“大家快逃命啊！” 马小刀一刀逼退三个东夷控虫师，抬头往山上看去，几十上百头豺狼虎豹正朝着山下奔掠而来！ 有意思的是，这些凶兽的身上几乎都带着几处不致命的伤势！ “大爷的，我明明没有释放这边的凶兽啊！”马小刀愣了一会，突然想到了冥虎，那厮之前正是往东北方向逃窜，他顿时恍然大悟，低声骂道，“你大爷的冥虎，够狠够聪明的！” 除了眼前的凶兽，以及正与马小刀缠斗的两三百名东夷控虫师，很快又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七八百人，其中有一些训练有素地去逮那些逃窜的凶兽，另一些则加入了撵杀马小刀的大军！ 兽巢里面那一千名驯兽师，终于还是出动了大半！ 纵使自己有三头六臂，同一时间也对付不了一千多号敌人，马小刀厮杀之余四处打量了一会，发现东边的敌人最少，便转身向着那边且战且退！ “兄弟们，那厮要跑，逮住他！” “别让他跑了，快追！” 一千多号人撵着马小刀，几十近百头发疯的凶兽撵着这一千多号人，风风火火般离开了兽巢入口。 虫官何曲从甬道中走出来几步，看着那群浩浩荡荡的人兽走远，啧啧叹道：“你大爷的，这也忒热闹了些！” 门外，撞门声戛然而止！ 甬道里的二十多个东夷控虫师纷纷呆住，有人回过神后赶紧扭头通知何曲：“虫官，外面怎么没动静了？” 何曲想了想松了一口气，边走回来边得意笑道：“天奉斥候肯定是知难而退——” 咔嚓咔嚓～ 话音未落，小孔窗上的挡板瞬间四分五裂，五六条诡异的雪白长线如游蛇一样从孔窗里面钻了进来，每一条的长度竟然都达到了两三丈，在门后不住挥舞！ 同时，门缝里也钻进来另外两条雪白长线，分别缠住了上下的两道门闩！ 一众东夷控虫师心中骇然，面面相觑！ 何曲疑惑地道：“我去，这是什么鬼东西？” 雪白长线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在空中挥舞了一会，分别搭在了那五根斜撑的上端，而且还连续缠绕了几圈！ 何曲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大声怒吼道：“快护住斜撑！” 有七八个东夷控虫师率先明白过来，一同飞扑向前抱住了那五根大腿粗的斜撑！ 雪白长线突然绷直然后狠狠甩动，五根斜撑瞬间离位，连带着那七八个东夷控虫师的身躯被震飞出去！ 咔嚓咔嚓～ 大门上的两道门闩直接被雪白长线缠绕绞断！ 咚～ 一声巨响，重若千钧的千年玄铁木大门被外头的攻城锤瞬间轰开，靠近门后的另外几个东夷控虫师被大门直接拍飞出去，噼里啪啦摔倒在何曲脚下！ 巨门被撞开，天奉斥候一涌而入！ 何曲头皮发麻嘴唇发白，颤抖着声音道：“这下……完了……” 在东府斥候百长玄武龟、北府斥候百长凤凰和肉菩萨的带领下，一众天奉斥候杀声震天冲向兽巢各处，东夷控虫师溃不成军！ 身后飞舞着八根牵机丝的陆零，在血手和雪猫的陪同下缓缓走到虫官何曲的身前！ 虫官何曲的目光落在陆零的脸上，脑海中‘嗡’的一下顿时懵住了！ 这女子，长得也太美了吧！ 就像一位不沾染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虫官何曲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出尘脱俗的女子！ 半晌过后，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的同僚已经被涌入的天奉斥候瞬间肃清了！ 虫官何曲脸如死灰，偷偷抬眼看着陆零身后那八根不住飞扬的牵机丝，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颤抖着喃喃地道：“别……别杀我！” 八根牵机丝无声无息缩入陆零衣袖之中，一身白衣如雪的她身后只背着一柄雪白的长枪，她淡淡问道：“方才，在这里面与你们打斗的人是谁？” “也……也是天奉斥候！”何曲颤着声道，“好像叫马……马小刀！” 对面三人眼睛同时一亮！ 陆零点头问道：“他人呢？” 何曲讪讪地道：“被我们的人追着，往……往东边去了！” 陆零扭头对血手道：‘血手师兄，其它地方就交给你们了，我先去找小刀！’ 血手点头道：“多加小心！” “知道了！”陆零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白影掠向兽巢深处！ 玄武龟从兽巢里面快步走了出来，皱着眉头道：“敌人人数太多，而且很多凶兽都跑出来了，正和我们的人大混战呢！” “走吧，该收尾了！”血手与捧着骨坛的雪猫一起抬脚前行，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叮叮咚咚的响声！ 三人一同回头，脸上不约而同出现了疑惑惊诧的神色！ 一辆黛绿色的马车正朝着兽巢门口缓缓驶来！ 赶车的男子脸色苍白却气度不凡，身上穿着一袭白衣！ 第330章 妖猿 那是一头丈半高毛发灰白的巨猿，双瞳血红嘴上獠牙交错，一身戾气凌厉无比！ 而它此时的战力，恐怕已与那个盘腿坐在陨石下的身影不相上下！ 肖璃被这头凶悍的孽畜纠缠了近一盏茶的时间，身上已经受了几处轻伤，正进退两难！ 陨石下面那人没有出手，否则肖璃怕是连一盏茶都撑不了！ “你是天奉斥候吧？伍长？拾长？还是百长？你是怎么闯入兽巢的？”陨石下的身影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不带一丝感情，“看来蜂后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兽巢果然被你们攻破了！” 肖璃边躲避着凶兽灰猿的追杀，边冷笑道：“你就是东夷大虫官妖猿吧？东夷虫官魔猿的大哥？” “哦？你见过我弟弟？”妖猿大虫官皱起了眉头。 肖璃身影一晃闪到了凶兽灰猿身后，嘲讽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弟弟已经死在食人大森林了！” “什么？”妖猿大虫官瞳孔顿时收缩，厉声道，“别告诉我，是你杀了他？” “我倒是想杀来着，不过事实却是你们东夷控虫师狗咬狗，他才丢掉了性命！”肖璃急奔几步身形掠起，双手擎着焚骨劈向凶兽灰猿！ “是谁杀了我弟？” 嗷嗷～ 身形巨大的凶兽灰猿咆哮着转身，蒲扇似的左掌横扫而至，在狭窄的石厅中卷起一阵狂风，转眼已拍到肖璃面前！ 脸色苍白的肖璃己避无可避，也顾不上回答妖猿大虫官的问话，手持焚骨双肘并在一起捂在身前，咬着牙硬受了这一击！ 猛烈的撞击下，肖璃的身躯瞬间倒飞出去，人在半空“哇”的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凶兽灰猿一击得手，仰起兽首咆哮着，双手擂起拳头疯狂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模样嚣张又暴戾！ 肖璃控制着自己的身躯在空中盘旋半周后堪堪落地，踉跄着倒退了三步，肩膀上一阵剧痛传来，神色中已经多了一丝畏惧！ 凶兽灰猿停下捶胸的动作，扭头盯着肖璃，口鼻中不停喘着粗气，抬脚继续逼近！ “再问你一次，到底是谁杀了我弟弟？”妖猿大虫官阴冷着脸问道。 “你下去自己问他吧！”肖璃用握刀的右手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转身展开飘零步向石厅外头的甬道逃去！ 凶兽灰猿蹬蹬蹬追出几步后停了下来，胸膛不断起伏着，转过身躯对着那个身影低沉吼了两声！ “别让她逃了！”妖猿大虫官冷冷地道，“要活的！” 凶兽灰猿似是听懂了自己主人的吩咐，又用双手猛烈砸了自己的胸膛几下，扭头四肢着地追入了甬道！ “想逃？没那么容易！”陨石下的妖猿大虫官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掌心，许久过后才叹了一口气，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果然，陨石再逆天，还是不能一下子让我冲破到大宗师境界！” 周围栅笼里的一众凶兽被方才的人兽大战惊扰，此时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一头头低声咆哮着，在笼子里面踱来踱去！ “都给我闭嘴！”一股无形的威压以陨石与妖猿大虫官为中心涌向石厅四周，栅笼里的凶兽被压得纷纷伏下了高傲的身躯，低声呜咽起来！ “天奉斥候打上门？” “很好！” “兽巢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热闹了！” 妖猿大虫官脸上带着阴冷的微笑，抬脚缓缓走进了甬道之中！ “闭关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在妖猿大虫官离开以后，陨石上探出的诡异气息似乎又浓烈了几分，周围栅笼里的一众凶兽纷纷为之一震，眼眸中都露出贪婪的神色！ 受伤不轻的肖璃手执焚骨捂着左肩，顺着甬道盘旋而上，很快便逃到了插有火把的斜道之中！ 呼～ 庞大的灰影瞬间掠至，斜道两边的火把除了最外头的两根其它的尽数被劲风刮灭，一股腥风瞬间扑到了肖璃的身后！ 肖璃心中一凛，娇躯一倒往旁边滚落，堪堪避过了凶兽灰猿的一击，同时用手中的焚骨在它脚下的地砖上面划拉了一下！ 一道火花瞬间冒起，凶兽灰猿右脚上的毛发竟被点燃，焦臭的气味很快向着四周弥漫开来！ 嗷嗷～ 凶兽灰猿明显是被激怒了，咆哮着在甬道里面翻来跳去，似乎是想把身上的火势扑灭，一时也顾不上追杀肖璃了！ 肖璃松了一口气，转身继续逃命！ 好不容易辗灭了右腿上的火苗，凶兽灰猿又抬起拳头恼怒地砸了几下胸膛，蹬蹬蹬扑入黑暗之中！ 兽巢各处杀声震天，都是天奉斥候与夷蛮子以及众多凶兽战斗的身影！ 弧形穹顶外头十数丈外，马小刀一柄杀鹿宝刀上下左右不住翻飞，杀得数百东夷控虫师近不了身！ 轰～ 一声巨响，弧形穹顶的半边大门被撞得四分五裂，有个纤细的从里往外倒飞出来！ “三师姐！”马小刀脸色微微一变，挥动杀鹿宝刀砍翻了两个不知死活冲到身前的东夷控虫师，飘零步一晃再晃冲向空中的肖璃！ 肖璃的身躯重重撞入马小刀怀中，连带着他蹬蹬蹬向后倒退了三大步！ “哇！”肖璃窝在马小刀的怀中，再度喷出了一口鲜血！ 马小刀瞬间变了脸色！ “就是她，闯进咱们兽巢的另外一个天奉斥候！” “这下好了，两个人都被咱们逮到了！” “绝对不能让他们再逃掉了！” 周围的东夷控虫师一拥而上，把马小刀和肖璃团团围在了中间。 “三师姐，是谁打伤了你？”马小刀视一众东夷控虫师为无物，蹲在她身旁红着眼沉声问道。 “是东夷大虫官妖猿手下的一头凶猿，它快追出来了！”肖璃嘴角挂着血迹，喘着气着，“小师弟，那块陨石，就藏在这屋子底下！” “我知道了！”马小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从中倒出一粒雪白的药丸喂进肖璃口中，“你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交给我！” 嗷嗷～ 剩下的半扇大门被一双兽手扯得稀烂，凶兽灰猿庞大的身躯杀气腾腾地从里面钻了出来！ 跟随在凶兽灰猿身后的，就是东夷大虫官妖猿！ “妖猿大虫官也出关了，这下好了！”一众东夷控虫师中，有人顿时欢呼了起来。 “拜见妖猿大虫官！”数百东夷控虫师拱手见礼，声势浩大！ 妖猿大虫官站在台阶上，冷眼看着肖璃和马小刀，然后把目光移到了一众东夷控虫师身上，冷声问道：“其它两位大虫官呢？” 一众东夷控虫师面面相觑，最后有个虫官越众而出，如实回答道：“禀报妖猿大虫官，天奉斥候攻破了兽巢，蜂后大虫官已经战死，玄寅大虫官负伤后不知所踪！” “什么？”妖猿大虫官愣了一下，目光再度落在马小刀和二人身上，“都是你们干的？” 马小刀扶起肖璃，冷冷道：“不错！” 妖猿大虫官眯眼问道：“你是谁？” 马小刀咧嘴一笑：“我叫马小刀！” 第331章 一对二激战 “马小刀？”妖猿大虫官心里微微一动，“你就是天奉王朝度望府新晋的北府千候官马小刀？那个孤身进入苦寒大荒杀掉绒狄少主，以一人之力吓退绒狄十万大军的马小刀？” 马小刀嘴角翘起：“是不是很如雷贯耳？” 妖猿大虫官死死盯着他，冷笑道：“我看你也没有三头六臂啊！” 马小刀点头道：“一头两臂加两腿，足矣！” “很嚣张！”妖猿大虫官沉声问道，“马小刀，你想杀我？” “你我虽然修为相当！”马小刀神色也是有些亢奋地道，“但是今日，我就想杀杀看！” 妖猿大虫官不屑一笑：“我还有一头凶猿，眼前还有数百东夷控虫师包围了你，你们却只有区区两个人，怎么杀我？” “抱歉，其实我也不止两个人！”马小刀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耳朵不好我不怪你，但是劝你再好好听一下！” 就在这时，东边突然传来一阵声势浩大的厮杀声，而且动静越来越近！ 妖猿大虫官顿时皱起了眉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恍然道：“也是，单凭你们二人，也杀不到我眼前来！” “大虫官，其他的天奉斥候也要杀过来了，怎么办？”有东夷虫官上前急声问道。 妖猿大虫官神色冷漠，下令道：“你们全部人，都给我去挡住那些天奉斥候！” 那个虫官瞥了一眼马小刀和肖璃：“那这两人……” “我来对付他们！”妖猿大虫官冷声道。 “可是……” “没有可是，执行命令！”妖猿大虫官冷着脸道。 “是！” 数百东夷控虫师驯兽师只得迅速离场，从原路一起杀了回去！ 妖猿大虫官双眸血红，深邃得如同红色深渊，目视着马小刀道：“别说我欺负你，二对二，很公平！” “不！”马小刀抬脚往前道：“今日是一对二，我是一，你和身旁那头孽畜是二！” “很好，小小年纪竟然懂得怜香惜玉？”妖猿丈虫官缓缓走下台阶站到凶兽灰猿身旁道，“让我瞧瞧，你这个北府千候官到底能撑住我们几招？” “小师弟！”肖璃一把拉住马小刀的手臂，红着眼一脸担忧地道，“他和那头孽畜修为都深不可测，可能已经接近大宗师的境界，你一个人……” “三师姐放心，我不会输的！”马小刀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你有伤在身，在后面替我掠阵就好！” 脸色苍白的肖璃嘴角上还挂着血迹，紧紧攥着马小刀的手臂，咬牙道：“不行，三师姐就是不同意，我们还是一起并肩作战！” “行！”马小刀点了点头，假装同意了肖璃的要求，却突然后退半步，一个手刀砍在了肖璃的脑后。 “小师弟你……”肖璃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身躯一歪晕倒在马小刀的怀中！ “对不住了，三师姐！”马小刀把肖璃的身躯抱到十丈外的墙脚安置好，一个人重新回到了那一人一兽面前！ 妖猿大虫官看着他安顿好肖璃，并没有着急出手，冷笑问道：“不后悔？” 马小刀耸了耸肩，神色平静地道：“一对二，绰绰有余！” 妖猿大虫官嘿嘿冷笑道：“不知死活！” 马小刀继续抬脚往前走着，淡淡地道：“只动嘴，可赢不了我！” 双方相距五丈远，杀气开始弥漫！ “那就开始吧！”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话音刚落，妖猿大虫官和凶兽灰猿一左一右一同出手，呈犄角之势扑向马小刀！ “忽然又一刀？还是无向定拳？”马小刀思索了片刻，终究还是松开了摁在杀鹿宝刀刀柄上的左手，在飘零步的催谷之下，身躯化作一道残影扑向左侧的凶兽灰猿！ 嗷嗷～ 凶兽灰猿戾气骤升，右爪张开拍向马小刀的脑门！ 马小刀脚尖点地身躯倾斜旋着划了半圈，避开凶兽灰猿巨大手掌的同时恰好绕到了它的身后，右脚顿地左拳蓄势轰出，啪的一声闷响正中凶兽灰猿的腰椎上！ 被陨石蕴养过的凶兽灰猿不是一般的皮糙肉厚，马小刀这开山裂石的一拳，竟然只能让它的巨大身躯略微向前踉跄了两步就已经稳住了身形！ 残影一晃，妖猿大虫官突然出现在马小刀右侧，右脚哐当一声踹中了马小刀的小腹！ 马小刀的身躯顿时离地飞起，重重砸穿了左侧数丈外的屋墙，尘土飞扬！ 尘埃落定，墙洞之中还是死寂一片！ 妖猿大虫官收脚站定，冷笑道：“别装死了，刚才只是踢中了你的胸前护甲！” 墙洞里面还是没有声息！ 妖猿大虫官有些无语，吩咐道：“去把他拖出来！” 凶兽灰猿蹬蹬蹬扑向墙洞！ 呼呼呼～ 三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突然从墙洞中电射而出，陆续砸到了凶兽灰猿的脸上！ 每中一块石头，凶兽灰猿的脑袋就被强大的劲道带得向后倒仰一下，三块石头砸完，头破血流！ 凶兽灰猿何曾受过此等奇耻大辱，彻底被激怒，咆哮着伸出右爪往墙洞之中捞去！ 一个拳头挟着劲风重重砸在它的掌心之中！ 凶兽灰猿浑不在乎，五指朝掌心弯曲，想一把攥住马小刀的拳头！ 马小刀的拳头却突然侧偏，滑出凶兽灰猿的掌心后，贴着毛绒绒的手臂底下一路向上，最后重重轰在了它的右肋之上！ 咔嚓～ 这一拳，比方才那拳更重！ 有微不可闻的骨裂声响起，凶兽灰猿痛得嗷嗷乱叫，模样也变得更加暴戾！ 妖猿大虫官目光一寒，残影再晃扑向墙洞！ 马小刀的飘零步幻化成一溜浅影，身躯突然倒仰，贴着地面滑过凶兽灰猿的胯下，双脚狠狠蹬在它的脚后跟上！ 凶兽灰猿庞大的身躯顿时失控向后倒去，而马小刀却借着这一蹬之力继续向后滑出三丈到了妖猿大虫官的面前，右脚直接倒踢向对方的胸膛：“老子还你一脚！” 妖猿大虫官哪里见过这般无耻的招式，瞳孔收缩之际双手交叉护在身前，咬牙承受了这重若千钧的一脚！ 凶兽灰猿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妖猿大虫官的身躯却向后飞起，同样也砸穿了另一间屋子的墙洞，一样尘土飞扬！ 马小刀旋身站起，拍了拍身后的尘埃，嘴上也还了一句：“老子还没出尽全力，你可别装死！” 凶兽灰猿在马小刀身后数丈晃着脑袋爬了起来，双拳捶胸仰天咆哮！ 电光火石之间，双方各自出招接招，都没尽全力，都如隔靴搔痒！ 妖猿大虫官拍着手上的尘土从墙洞里面施施然走了出来，冷笑道：“马小刀，这样下去要打到什么时候，出你的刀吧！” “赤手空拳对赤手空拳正好？”马小刀嚣张地道，“我要是出刀，你们死得更快！” 妖猿大虫官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马小刀：“说话嚣张，死得才快！” 马小刀点点头：“那就继续！” “好！” 妖猿大虫官和凶兽灰猿一前一后，再度飞身扑向中间的马小刀！ 一对二的近身肉搏，这时才算正式开始！ 第332章 夫妻一体 弧形穹顶的门前， 二人一兽三道残影你来我往斗得不可开交，所过之处地砖掀翻土屑纷飞！ 随后，互殴的双方已经不再满足眼前这片小小的空地，战斗的范围开始向空地外围延伸，除了肖璃背靠着的一间，其它房屋也陆续遭了殃！ “痛快！” 刚自创出忽然一刀的马小刀灵感暴涨，又自创出了一套无向定拳，之所以打了半天一直不出兵器，就是想利用修为恐怖的一人一兽给自己的新拳法喂招！ 也只有马小刀，才会有这般天马行空的妙想，这心思要是给妖猿大虫官知晓，怕是会气得他吐血！ 马小刀刚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妖猿大虫官身前半丈，一脚横扫把后者踢飞砸烂了东南边的一间木屋，凶兽灰猿已蹬蹬蹬冲到马小刀跟前，直接用肩膀把马小刀撞飞七八丈，哗啦啦摔入北边另一个木屋里面！ 凶兽灰猿抡起双拳砸了几下自己的胸膛，咆哮着追入马小刀所在的木屋，下一瞬间，它庞大的身躯又砸穿了墙壁从屋里摔出，啪啦啪啦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过了片刻，马小刀摇晃着从木屋里走出，伸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咧嘴一笑再次俯身冲向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凶兽灰猿：“孽畜，再来啊！” 一声闷响，马小刀以牙还牙以肩还肩，狠狠一肩膀撞入凶兽灰猿的怀中！ 凶兽灰猿忍不住向后蹬蹬蹬退了好几丈远，神色变得有些痛苦，庞大的身躯晃了几晃，噼啪一声坐在了地上！ 马小刀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肩膀，喘着气喃喃第道：“也差不多玩够了！” “玩？马小刀，接下来我要你死！”从屋里钻出来的妖猿大虫官粘了一身尘土很是狼狈，走到凶兽灰猿身旁后，突然从怀里掏出两个拇指粗细的半透明琉璃小瓶，扔了一个给旁边的凶兽灰猿，两人共同仰首，把瓶子里的鲜红色液体咕咚咕咚倒进了各自的口中！ 扔掉琉璃小瓶，妖猿大虫官和凶兽灰猿的眼眸红得更加吓人，身上的暴戾气息开始铺天盖地涌出！ 马小刀心里一震，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妙！ 啊～ 嗷嗷～ 一人一兽身上突发异变，裸露在外的身躯和脸上渐渐爬满黯红色的脉纹，戾气和杀意开始节节攀升！ 与之相反的，是妖猿大虫官脸上作为人的灵智开始逐渐涣散！ 过了没多久，马小刀面前就只剩下两头杀气腾腾的凶兽！ “真搞不懂！” “有人不做，偏要做畜生！” “该死！” 铮～ 马小刀腰间的杀鹿宝刀终于还是出了鞘！ 妖猿大虫官与凶兽灰猿身上弥漫着一层三寸厚半透明的红黑色煞气！ “受死吧，马小刀！” 沙哑冰冷没有丁点感情的声音刚落，妖猿大虫官的身影突然在原地消失不见，再出现时，残影已经到了马小刀身前半丈外！ “好快！”马小刀心中顿时一凛！ 喝下那古怪液体的妖猿大虫师，修为竟与之前有了天渊之别，身法快得离谱！ “马，小，刀！”妖猿大虫官面目狰狞，右手重重一拳砸在了马小刀腹部的护甲上，“就算你有护甲又如何？” 哐当一声过后，马小刀即时听到了一阵刺耳的金属破裂声，随后一股恐怖大力从对方拳面涌入了自己的体内，身躯被击飞的同时，喉咙一甜涌出了一大口鲜血！ 而旁边的凶兽灰猿动作也是快得吓人，几个跨步奔到飞出的马小刀旁边，顺势再补了一拳！ 马小刀双手交叉挡在胸前硬受了这一击，瞬间被砸入了地面，随后背部在地上犁出了一条二尺深的泥坑，径直撞向仍旧昏迷着的三师姐肖璃！ “哇！”的一声，马小刀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咬着牙双手擎刀往地上一插，身躯继续后滑两丈，才堪堪在肖璃身前半丈处停了下来，体内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 “马，小，刀！”妖猿大虫官脖子转得咔咔响，“受，死！” 旁边的凶兽灰猿暴戾咆哮着，突然蹬蹬蹬冲前数丈后高高跃起，再度扑向还躺在泥坑中没起来的马小刀！ 一阵尖锐的破空声瞬间响起，有白色流光从西边急速飞至，瞬间没入凶兽灰猿的右边肩膀之中，同时把凶兽灰猿砸回了地面！ 一柄雪白长枪自凶兽灰猿身后透体而出，枪尖带血！ 脸色有些苍白的马小刀看见凶兽灰猿身上的长枪后，突然咧嘴笑了起来：“阿……零……” 嗷嗷～ 吃痛的凶兽灰猿神色更加疯狂，左手拔出长枪，胡乱向着地上的马小刀砸了过去！ 在长枪飞来的方向，雪白身影一晃已踏入空地，再晃已挡在马小刀身前，右手伸出接住长枪，人枪旋了一圈后枪尖指地！ 白衣如仙的女子手上轻轻一震，枪尖上的血迹尽数滑落！ “阿零！”马小刀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角一翘笑了起来。 陆零转身瞥了他一眼，冷声道：“趁我不在，你够闹腾的啊！” 马小刀眸中柔情似水，呵呵笑道：“阿零，我好想你！” “闭嘴！”陆俏脸微微一红，嗔骂了一句，轻声问道，“受伤了？” 马小刀摇头笑道：“都是皮肉伤，死不了！” 陆零目光落在马小刀身后的肖璃身上，问道：“她是谁？” 马小刀心里戈登一下，连忙回答道：“我师父的徒弟，我的三师姐，斥候百长离火雀，肖璃！等她醒了，我介绍给你认识啊！” 陆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扭头看着十数丈外的一人一兽，目光渐渐冷了起来！ 西边有脚步声响起，十数个熟悉的身影走近空地，领头的正是斥候百长血手！ 叮铃叮铃～ 一辆黛绿色坠满玉片的马车紧随其后缓缓驶来，驾车之人白衣白发，却是一个马小刀怎么想都想不到的人！ 身上弥漫着浓烈戾气的妖猿大虫官扭头瞅了一眼凶兽灰猿肩膀上的伤口，又回头死死盯着马小刀，咯咯阴笑道：“马小刀，帮手不少！” 马小刀缓缓起身：“你也别害怕，老子说了一打二，那就是一打二！” 陆零淡淡地道：“你我夫妻一体！” 马小刀愣了一下，连忙点头笑道：“自然！” 陆零抬头看着对面的妖猿大虫官，轻声道：“我们夫妻一起，算一个人！” 妖猿大虫官不屑地道：“多一个不多，无所谓！” 陆零点点头，很有礼貌地道：“那我谢谢你啊！” 妖猿大虫官心中一窒，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第333章 观战 哐当哐当～ 马小刀把身上各处的护甲尽数脱下扔到地上，抬脚走到陆零身边，一起面对着对面的一人一兽，没有回头对着身后道：“血手师兄，请把三师姐带远一些！” “好！”血手魁梧的身躯挡住了身后捧着骨坛的雪猫，扭头对旁边的玄武龟道，“老龟，你去把阿璃抱出来吧！” 玄武龟笑问道：“你自己不去？” 血手淡淡地道：“先让小师弟把这一架打完！” 玄武龟低头瞟了一眼雪猫手中的骨坛，心里顿时明白了血手的意思，点完头后亲自过去把肖璃抱了回来，交给身后的几位女斥候照顾。 血手岿然不动，沉声对马小刀道：“小师弟，先集中精神完成当下之事，其它的稍后再说！” “知道了，血手师兄！”马小刀并没有看见雪猫和她手中的骨坛，对着不远处的江白衣简单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妖猿大虫官的目光也落在了那辆黛绿色的马车上面，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不过也仅此而已，妖猿大虫官并没有上前印证自己的猜测，也没有理会车驾上那位白衣白发的男子，回头对着马小刀嘲讽道：“马小刀，身后事都交代完了？” 马小刀点头道：“今天不把你彻底打趴下，我就不叫马小刀！” 凶兽灰猿早已按捺不住，浑然不顾肩膀上的伤势，举起一双巨大的拳头不停砸着自己的胸膛，四肢并用扑向陆零！ 而妖猿大虫官的目标，则是马小刀！ 马小刀手持杀鹿宝刀，与手执流光长枪的陆零并肩杀出！ 三人一兽瞬间混战一起，声势比方才更大！ “凤凰快看，刀官这套刀法……”斥候百长肉菩萨面具下的语气很是惊讶，“在总府的时候，好像没见他使过吧？” “我也没见过！”凤凰百长凝神观战，随口应道。 黛绿色的车厢门帘被一只纤纤玉手从里面掀开，绝色的东方玲珑探身走了出来，站在江白衣身旁好奇地看着战场中那一抹白衣，笑道：“小江，你看那位姑娘也跟你一样，喜欢穿白衣呢！” 江白衣扭头温柔地看着他道：“你怎么出来了？” 东方玲珑的目光落在妖猿大虫官的身上，神色变得有些黯然：“那只大猴子，从小跟我一块长大的，如今却跟他师父一样，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过了片刻，她突然又问了一句：“小江，你最厉害了，能不能告诉我，他们之中谁会赢？” 江白衣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这样子啊？”东方玲珑脸上的黯然更重了几分，“小江，我……” “待会我求马小刀，让他放小猴子一条生路！只是——”江白衣苦笑着道，“就怕骄傲的小猴子不领你的情呢！” “尽人事，听天命！”东方玲珑幽幽地道，“我做我该做的，其它的就看小猴子自己的命数了！” 江白衣点头：“好！” “小江，我不想看了，我回马车里了！”东方玲珑红着眼道。 江白衣还是点头：“好！” 他把她扶回了车厢里面！ 另一边，血手身后的一众东府斥候看着战场中那四个飞来掠去的身影，也是惊叹连连！ “那位就是北府的新晋千候官马小刀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呢？”有男子斥候惊讶地道。 他旁边的另外一个男子斥候悄声道：“你不知道吧，马小刀可是咱们方官的关门小弟子呢！血手百长是他的二师兄！” “难怪那么厉害，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可不是！” “你看，马小刀使的刀法好刁钻奇怪！” “这刀法的确与众不同！不过，我怎么没见方官和血手百长使过啊？” “呃呃，我也没见过！” 有女斥候小声议论道：“穿白衣那位姐姐是谁啊，长得好好看，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哩！” “好像咱们东府第一美人绯衣百长也没她好看呢！” “刚才马车里出来的那位黛衣姐姐也很绝色呢！” “我还是觉得战场上的那一抹白衣最倾城，以后我肯定要跟她长得一般好看才行！” 另外的女子斥候扑哧笑道：“身体发肤授自父母，模样也是，如果谁想长成什么模样就能长成什么模样，这天下哪里还有丑男丑女！” “你才丑！” “我又没说你丑呢！” 后面的小辈们越说越过分，玄武龟百长回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好好观战，这可是小宗师四阶巅峰之间的较量，擦亮眼睛学着点！” “是！”后面的男子斥候连忙正色道。 “好的，百长！”女子斥候吐了吐舌头，俏皮地道。 一众年轻斥候终于闭了嘴，重新开始认真观摩眼前的四人大战。 玄武龟扭头看着血手，笑着问道：“你的这位小师弟，虽然年纪轻轻，可真是不得了啊，前途不可限量！” 血手点头道：“你今天说的话好听，可以多说几句！” 玄武龟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种大场面，别说身后这些小辈了，就算是我也不怎么见过，我得好好观摩，说不定对我自身的修为还能有所裨益呢！” 血手淡淡道：“那就少说两句，赶紧看！” 玄武龟扭头看去，脸上突然一愣，有些懊恼地道：“我去，还以为用陨石蕴养的孽畜有多厉害呢，倒是多撑一会啊！” 血手有些无语！ 旁边的凤凰百长和肉菩萨百长笑笑不说话！ “这样来看，那什么狗屁二十万凶兽兵团也强不到哪里去！”玄武龟摇着头悄声道。 血手淡然道：“不是一人一兽的修为太低，而是小师弟和弟妹的境界已一骑绝尘！” 玄武龟抿着嘴，不再说话。 战场之中，那一对年轻的小夫妻攻守配合默契得有点恐怖，杀鹿宝刀与流光长枪分属两人却融会一体，对敌的效果骤增了几倍，再加上都是神兵利器，夫妻俩渐渐占据了上风！ 噗～ 流光长枪再次命中了凶兽灰猿，而且是直接捅穿了它的小腹，凶兽灰猿疯狂挣扎之际，十根牵机丝从陆零手中无声无息尽数游出，两两缠住了凶兽灰猿的脖子和四肢！ 咔嚓咔嚓～ 鲜血飞溅之下，凶兽灰猿的哀嚎声不住变小，庞大的身躯晃了两晃，噼啪一声砸在地上！ “不！”另一边的妖猿大虫官脸目狰狞，狠狠一拳砸得马小刀手中的杀鹿宝刀脱手飞出，呼啸般打着转钉在了十丈外的土墙上，直没入柄！ “马小刀，受死吧！”妖猿大虫官双手握拳成锤，挟着劲风自上而下砸向马小刀的脑袋！ “小刀，小心！”场外的血手变了脸色，大声提醒道。 马小刀展开飘零步，以诡异至极的角度辗转踩出几脚，人已经掠到了妖猿大虫官的身后，手腕一抖双刃在手，电光火石之际一同没入了妖猿大虫官的两肋！ 妖猿大虫官的身躯顿时僵住，缓缓扭头看向马小刀，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小刀兄弟，还请手下留情饶他一命！”不远处，江白衣及时开口道。 马小刀抽出双刃收入腕鞘，与陆零一起并肩往后退了两丈！ 妖猿大虫官的身躯晃了两晃，身上的诡异煞气开始慢慢消散，他双膝一弯跪倒在地，嘴巴中有乌黑的鲜血不断涌出！ 马小刀的右手，悄悄牵住了陆零的左手！ 妖猿大虫官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江白衣，恶狠狠地道：“老子知道你是谁，就算是死，也不需要你替老子求情！” 江白衣默言不语，神色无奈。 “月月……”妖猿大虫官最后看了一眼江白衣身后的车厢，脸上的生气突然开始不断流失，身躯缓缓瘫倒在地上。 黛绿色车厢里面，有轻轻的抽泣声传了出来！ 陆零轻声道：“他自绝了经脉，没救了！” 江白衣轻轻叹息了一声！ 第334章 漏网之鱼 兽巢，空荡荡的南区兽房。 有一人骑着黑虎，缓缓走向最尽头的那几排山洞。 咔嚓咔嚓～ 转盘铁锁不断开启，栅门一扇接一扇被打开！ “马小刀，你我的恩怨还没完，老子再给你安排一些好戏！”黑虎上的家伙发出了得意的狂笑！ 没过多久，随着一阵阵凶悍的咆哮声响起，十数道恐怖的气息陆续涌下山去！ 南区兽房的另一边，东夷控虫师庄强和苟尚正藏身在马小刀曾经躲过的夹角处，听见动静后纷纷探出了脑袋！ “老庄，听见没有，那些恐怖的家伙也被人放出来了！”苟尚抬头往那片特殊的区域看去，脸上涟渐浮现出恐惧的神色，“你听见那笑声没，是不是感觉很熟悉？” 庄强心中一沉，皱着眉头道：“是玄寅大虫官！” “下面都打得热火朝天了，他怎么躲到南区兽房来了？”苟尚有些疑惑不解。 庄强白了他一眼：“你和我还不是一样躲在这？” “不躲不行啊！”苟尚心有余悸地道，“天奉斥候正四处抓人逮兽，说不定很快就能把我们揪出来！” “他娘的，真是风水轮流转！”庄强神色很是懊恼，低声骂道，“固若金汤的兽巢竟然被人攻破了，东夷粘杆处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苟尚想，起一个问题：“老庄，在山脚的时候，我到底是被谁打晕的？” 庄强摇头道：“我也没看清楚，我也被打晕了！” 苟尚想了想，问道：“会不会是玄寅大虫官动的手？” 庄强心中一笑，脸上不动声色地道：“不好说，毕竟没有亲眼瞧见对方的模样！” 苟尚没辙了：“从方才那边的动静来看，跑掉的凶兽恐怕都是玄寅大虫官放的，你说他到底想干嘛啊？” 没想到竟是玄寅大虫官替自己扛下了私放凶兽的罪名，庄强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口应道：“应该是想浑水摸鱼吧，或者是想趁乱逃跑！” “入口都被天奉斥候卡死了，哪里还有地方可逃！”苟尚绝望地道，“只能等死了，天奉斥候肯定不会饶过咱们的！” 庄强眯起眼睛，用对方听不见的声音喃喃地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其它办法！” “你说啥？”苟尚没听清楚庄强的话，扭头看了他一眼，“老庄，要不我们出去投降吧，先把小命保住再说！” 庄强不屑地瞪了他一眼：“瞧你这出息，真是丢尽我们东夷控虫师的脸了！” 苟尚喃喃自语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庄强起身顺着木头栈道往山下走去，“你我见机行事吧，只需记住一点，什么都没有小命重要！” “老庄，要不就别冒险了，我们好好在这里躲着，等天奉斥候走了再出来！咦——”苟尚脸上一怔，连忙追了上去，“哎呀，老庄你等等我！ 两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栈道更远的地方！ 山下，弧形穹顶旁边，某间狭窄昏暗的木屋里头，只闻哭声！ 靠墙的案几上，端正摆放着方白的骨坛！ 马小刀面对着骨坛双膝跪地，身躯不住颤抖着，脸上泪如雨下！ 陆零跪在他的右侧，用左手死死握住了他的右手，双眸也是异常通红！ “师父……洛水郡时……你还那般生猛啊……你怎么……就这样丢下我走了……” “师父……我成亲了……你都还没看过我妻子呢……她就在我旁边……她叫阿零……” “师父……我们的喜酒你都还没喝呢……” “师父……徒儿不孝……” 两行泪水，也在陆零脸上悄然滑落！ “小师弟！”血手站在骨坛旁边，红着眼沉声安慰道，“师父临终前说了，人总有一死，让你……不要太伤心难过……” 雪猫流着泪跪倒在马小刀身前，手心捧着一堆金黄色的葫芦碎片，满脸愧疚抽泣道：“对不住了马小刀，方官托我把洒葫芦带给你，说里面有很重要的情报！” “可是我在赶来兽巢的路上被十几个东夷控虫师围攻，酒葫芦也被他们打碎了！” “要不是百长及时赶到救了我，我连这些碎片都交不到你的手上！” 马小刀颤抖着伸出双手接过了那堆葫芦碎片，依旧泣不成声！ “我看过了，洒葫芦里面根本没有情报！”雪猫双手捂着脸，还是挡不住泪水从指缝间渗出，“方官是为了救我，才骗我离开的！马小刀，我好内疚啊！” “马小刀，方官说留了东西给你，让你到封夷关后找你大师兄！” “马小刀，对不起，我连方官给的酒葫芦都没有帮你保住，我太没用了！” 身后的斥候百长凤凰和肉菩萨也是眼眸通红神情戚然！ 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从外面踉跄着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马小刀身旁，盯着案几上的骨坛哭得泣不成声，正是苏醒后马上赶过来的东府斥候百长离火雀肖璃：“方老头……师父……哇……” “老三……”血手想劝，但不知如何去劝，只得重重叹息了一声！ “不好了，血手百长！”一个东府的斥候拾长从外面冲了进来，神色有些慌张地道，“南边山上的凶兽又冲下来了，而且这次的凶兽比之前的更厉害，已经有五六个同袍遭了毒手了！” “什么？”身后的凤凰百长愣了一下，喃喃地道，“整个兽巢不是都被我们攻破了么，难不成还有什么漏网之鱼？” 血手沉声问道：“玄武龟百长呢，他不是在外头收尾么？” 斥候拾长回答道：“玄武龟百长原本正领着人盘查那一千多个俘虏，出现变故后，已经带着三十多个同袍赶去南山兽房了！” 跪在地上的马小刀扭头看了一眼陆零：“阿零……” “放心吧，我与两位百长同去，先帮大家解决掉那些凶兽！”陆零马上会意，起身与凤凰和肉菩萨两位北府百长一同出屋。 “小师弟，我们都要节哀顺变！”血手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上前扶起马小刀道，“外面的事还没完！” “师兄，我知道是谁在捣鬼！”马小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咬牙往屋外走去，“我现在就去把他揪出来！” 血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肖璃，后者黯然地道：“我就在这守着师父！” 血手点了点头，扭头对雪猫道：“你留下，和离火雀百长一起护好方官！” “是！”雪猫低头应道。 血手大踏步追出了屋子！ 第335章 后路 酉时过半，天色将暗。 兽巢入口的小广场上，一千多名东夷控虫师和驯兽师被不足百人的天奉斥候团团围在了中央！ 钉在门口的巨大弩箭全被起出循环利用，十五架攻城巨弩怼在那一千多号夷蛮子面前的时候，所有的俘虏脸上都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并且放弃了反抗！ 陆零和两位北府百长从木屋里出来后直接赶往南区兽房，会合玄武龟百长一同出手对付失控的凶兽！ 马小刀走出木屋，看见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东方玲珑双眼通红蹲在妖猿大虫官的身前，而江白衣正默默站在她的身后！ 马小刀上前几步拱手揖礼道：“前辈……” “小刀兄弟，不急！”江白衣对着他点了点头，笑道，“你先去把该做的事做好，然后咱们再一起进入陨洞处理那块陨石，我等你！” “多谢前辈体谅，那我先去了！”马小刀也不再客气，赶紧转身奔向兽巢入口！ 血手紧随其后，对着江白衣点头致意后，很快追上了马小刀，两人并肩来到了兽巢入口的小广场！ “百长来了！” “百长！” “血手百长好！” 监视一众俘虏的数十个天奉斥候看见血手后纷纷打招呼。 “这一仗能大获全胜，辛苦诸位兄弟了！”血手对着众人拱手回礼。 “不辛苦，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众斥候应道。 有斥候拾长凑到血手身前，低声问道：“百长，这些俘虏如何处置？” 血手冷冷扫了那些夷蛮子一眼，眯起的眼睛里有杀机一闪而没，沉默了片后，淡淡道：“先押着，后面再说！” 斥候拾长拱手应道：“是！” “不好了，百长！”有东府斥候拾长从外围飞奔而来，满头大汗对着血手揖礼道，“东区兽房的不少凶兽也被人放出来了！” 血手脸色一寒，问道：“看清楚没有，是什么人干的？” 那斥候拾长的神色很是悲愤：“分去值守东区兽房的十位兄弟有八人被偷袭杀害，据活下来的两位兄弟说，是一个骑黑虎的家伙干的！” 马小刀心中一沉，扭头往东边山上看去，神色肃然地道：“师兄，就是冥虎那厮，他是东夷的大虫官！” “该死的！”血手咬着牙低声骂了一句，有怒火从他身上迸发而出。 那斥候拾长低下头面有愧色地道：“百长，兽巢太大，而且天也快黑了，入了夜怕是更难找到他的踪迹，怎么办？” 血手皱着眉头道：“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是，那我再派些人手过去！”斥候拾长拱手咬牙道。 “这样吧，你和大伙一起监看这些俘虏，我和小刀一起去逮他！”血手沉声道。 “师兄！”马小刀扫了一眼那些被围在中间垂头丧气的夷蛮子，扭头对血手道，“你身上有伤，还是别去冒险了！” 血手闻言皱起了眉头，沉着脸道：“小师弟，师兄不怕死！” “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马小刀赶紧解释道，“抓到的俘虏太多了，为免出现变故，师兄还是留下来主持大局比较好，我一个人去逮他就行！” 血手闻言脸色缓和了一些，问道：“小师弟，你真有把握逮住他？” 马小刀点头道：“只要他还困在这兽巢之中，我就有把握逮住他！” “行吧！”血手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枚烟火讯号递给马小刀，“小师弟，万事要小心，需要支援就点燃烟火讯号，我们很快就到！” “多谢师兄！”马小刀接过烟火讯号塞入怀中，对着血手等人拱了拱手，转身掠向东南边！ 南区兽房与东区兽房的交界之处，东夷控虫师庄强和苟尚贴着山脚小心翼翼往前赶路！ “老庄，我们为什么要跟着玄寅大虫官啊？”苟尚扭头四顾，如同惊弓之鸟。 庄强在前面自顾走着，不耐烦地道：“别问那么多，跟紧我就好！” 苟尚还是有些疑惑：“老庄，兽巢只有一个出入口，你真有法子带我逃出去？” “闭嘴！”庄强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信我就自己滚蛋，入口现在有天奉斥候重兵把守，你大可自己去闯一闯！” “算了算了，闯兽巢入口还不如直接叫我去死，我还是跟着你好了！”苟尚讪讪笑道。 身后突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嘘！”庄强一把摁住苟尚，拉着他闪身躲入了身旁的木屋，反手掩上了房门。 片刻之后，外头的泥巷里有不少身影急速掠过！ “这个方向没错吧？” “没错，骑黑虎那厮就是往东区兽房去了，大家快追！” “一定要逮到他，别再让他放出凶兽了！” “这家伙忒阴险了，害了我们不少兄弟，一定要逮到他！” 天奉斥候的声音很快远去。 躲在门后的苟尚身躯一软差点瘫倒在地，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心有余悸地道：“怎么办，现在连天奉斥候也盯上玄寅大虫官了，我们还要跟么？” “当然要跟！”庄强趴在门缝往外面看去，确认外面没人后，才打开木门蹑手蹑脚走出了巷子，没走出几步，他突然身躯一震僵在了原地！ 苟尚一下没注意撞在他背上：“哎呀……我的鼻子，你怎么不走了？” 庄强抬眼死死盯着巷子东头，脸色阴沉！ 苟尚从他身侧探出脑袋往前看去，顿时面如死灰：“妈呀……还有天……天奉斥候……” 五丈外的巷子东头，年轻男子腰间挂着一柄鞘上嵌满宝石的短刀，脸上是意味深长的微笑：“庄强兄弟，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苟尚愣住，扭头问道：“老庄，他认识你？” 庄强的脸色很是难看：“马小刀，你还是要杀我？” 苟尚直接傻了眼：“老……老庄，你也认识他？” 马小嘴角一咧瞧着二人，没有说话！ 庄强神色很是无奈，突然从身后摸出一把匕首，一刀捅入了苟尚的胸膛！ 苟尚身躯一抖，回头错愕地盯着庄强，身躯缓缓瘫倒在地，一口黑血从嘴角涌了出来：“为……为什么要……杀我……” 庄强抽出匕首扔到马小刀脚下，神色凄然地道：“这样子，你满意没？” 马小刀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沾血的匕首，问道：“我以为你们会一直躲在南区兽房，为什么会来到这边？” 沉默了片刻，马小刀又补了一句：“庄强兄弟，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庄强咬牙低头，神情很是复杂。 马小刀冷冷道：“不说，我就收回之前的话，你得死！” 庄强伸手擦去脸上的冷汗，抬头问道：“如果我没猜错，你跟其它天奉斥候一样，也是来追玄寅大虫官的，对吗？” “不错！”马小刀沉声应道。 “你之前说过不杀我的！”庄强继续问道，“如果我能帮你抓到他，你能不能再放我一马？” “哦？”马小刀淡淡地道，“你且说说看！” 庄强犹豫了片刻，咬牙道：“其实兽巢不止一个出入口！” 马小刀心中一震，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庄强深吸了一口气，把秘密说了出来：“其实我是玄寅大虫官辖下的一名控虫师！” 马小刀眯起眼睛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 “十五年前我跟着他一起，被粘杆处派来了兽巢，负责在四周的山上设置陷阱机关！” 马小刀点头道：“继续说！” “他在环形山的某一处，给自己预留了一条后路！”庄强抬头看着马小刀，一字一字道，“你答应放我离开兽巢，我就带你去追他，如何？” 马小刀想了想，把地上的匕首踢回给他，“成交！” 第336章 天网恢恢 天色已黑，月色尤明！ 南区兽房山脚下，兽吼的咆哮声与天奉斥候的呐喊厮杀声混在一块不绝于耳！ 嗷嗷～ “兄弟们，给我困住那条铁皮巨鳄！”斥候百长玄武龟正指挥着二十多个东府斥候围攻着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条三丈长的巨鳄，身上披着坚硬如铁的墨绿青皮，血盆大口中满是锋利惨白的獠牙！ 七八个东府斥候的刀剑陆续砍在那巨鳄身上，却如中皮革被一一反弹开去，巨鳄接近丈半长的巨尾横扫，有四五人当场被扫飞了出去，落地后吐血不止！ “上绳索！”玄武龟双目圆睁怒吼道。 嗖嗖嗖，二三十数条绳索从周围斥候的手中甩出，从四面八方把铁皮巨鳄困在了绳索之中！ 嗷嗷～ 铁皮巨鳄四肢不住爬动，直接把三十多个斥候往山下拖去！ “我去，这孽畜的劲可真大啊！”有斥候手心被扯磨出血，仍咬着牙死死坚持，身躯又被拖前了半丈。 玄武龟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直接飞身掠到铁皮巨鳄的脑袋上，双手擎刀插了下去！ 噗～ 短刀入肉半尺，腥血四溅！ 铁皮巨鳄咆哮两声，身躯突然猛烈翻滚，周围手执绳索的斥候顿时被扯得东倒西歪滚倒一地！ 玄武龟高高跃起，右手往后背衣物底下一摸，手中竟莫名多出了一块三四尺宽的龟状盾牌，双手执着盾牌朝着巨鳄头上的刀柄重重砸下，叮的一声，短刀瞬间直没入柄！ 铁皮巨鳄口中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咆哮，翻滚几下后终于一动不动！ “终于杀死了！” “玄武龟百长威武！” 周围的东府斥候一同发出了最热烈的欢呼声！ 玄武龟把龟盾收回身后衣物之下，反手抽出短刀跳下巨鳄的尸身，吩咐道：“继续搜寻其它的凶兽！” “是！” “玄武龟百长威武！” 东边一里外，凤凰和肉菩萨两位北府的斥候百长正联手斗着一头两丈长一丈高的金毛雄狮，缠斗许久后，那头不可一世的孽畜终究是死在了凤凰百长的一对凤凰锥下！ 而最凶险的打斗，却是在东北边两里外！ 陆零以手中一柄长枪流光，独战一条三十丈长水缸粗的黑纹巨蟒，方圆五六十丈区域内的房屋被巨蟒庞大的破坏力弄得一片狼藉！ 巨蟒异常凶狠，陆零身法之快在巨蟒周遭掠出一溜溜的残影，手中长枪也幻化出道道寒芒，在巨蟒身上不断划出大大小小的伤口，惹得巨蟒摇摆着巨大的身躯怒吼不已！ 最终，长枪流光化作一道白影，从侧面贯穿了黑纹巨蟒的脑袋，把它死死钉入了地面！ 脑袋被钉，黑纹巨蟒的尾部仍在疯狂砸扫，周围顿时尘土飞扬！ 诛杀了金毛雄狮后的凤凰和肉菩萨火速赶到，三两步跨到陆零身旁，凤凰喘着气问道：“你没事吧！” 陆零摇头道：“凤凰前辈，我没事！” 黑纹巨蟒尾部摆动的幅度变得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完全静止了下来！ “那就好！”凤凰走过去抽出长枪扔回给陆零道，“走吧，周围还有其它的凶兽！” 陆零反手把长枪负回身后，三人展开身形，一同掠向南区兽房！ 兽巢东北角，两区兽房尽头，就是一片密林，密林再往上就是环形山的山顶！ 玄寅大虫官骑着黑虎走过最后一条木头栈道，很快来到了密林面前，辨认了一会后，他伸手探进一堆草从里面，握住一条拇指大小的铁链往后一拉！ 嗖嗖嗖～ 噼里啪啦～ 轰隆隆～ 随着接连不断的机括声响起，玄寅大虫官面前的密林中枝叶疯狂摇曳，所有的机关陷阱被陆续激发，足足响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归于死寂！ “马小刀，这下你可逮不到我了！”玄寅大虫官抬脚就往密林走去，脸上的神色得意非常，“哈哈哈，咱们后会无期了！” “冥虎，你以为你逃得了？” 一个声音如同催命符一般，突然在玄寅大虫官的身后冷冷响起。 玄寅大虫官身躯一僵停住了脚步，缓缓皱起了眉头，背对着马小刀咬牙切齿道：“好一个马小刀，竟然能追到这里来，你他娘的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十丈外，马小刀左手摁着杀鹿宝刀的刀柄，冷笑道：“天网恢恢，你逃不掉的！” 玄寅大虫官缓缓转身，死死盯着马小刀道：“你不可能知道这个地方的，是谁告诉你的？” “你猜？”马小刀身旁并无他人。 出卖玄寅大虫官的东夷控虫师庄强，此刻正躲在二十丈外的木头栈道下面，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玄寅大虫官翻身从黑虎背上跃了下来，伸手扯出虎尾鞭：“马小刀，真以为我怕你？” “路都开好了，不尝试逃一下么？”马小刀扭头看向他身后的密林，“还是知道自己逃不掉，想破釜沉舟与我殊死一搏？” 玄寅大虫官面容有些扭曲：“杀了你，我再逃也不迟！” “勇气可嘉！”马小刀缓缓抽出杀鹿宝刀，展开飘零步冲向玄寅大虫官，“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一程！” 黑虎咆哮着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马小刀！ 寒光一闪而过，马小刀身躯化作一道残影掠向黑虎右侧，一力劈向它的脖子！ 呼～ 破空声凌厉响起，玄寅大虫官手中虎尾鞭绷直射出，从黑虎身下穿过钉在了杀鹿宝刀的刀刃上！ 叮的一声脆响，杀鹿宝刀被震得偏移了三尺！ 马小刀冷笑一声，身躯凌空旋起，右脚重重蹬在了黑虎的左肋上！ 嗷呜～ 一声哀嚎，黑虎庞大的身躯失控砸向了玄寅大虫官！ 玄寅大虫官身形拔地而起，跃过黑虎扑到马小刀身前两丈，手中虎尾鞭如同毒蛇一般射向马小刀的面门！ 马小刀手中杀鹿宝刀半翻，直接把鞭尾拍飞半丈，同时身躯旋转一圈，杀鹿宝刀如离弦之箭脱手飞出，径直射向半空中玄寅大虫官的胸膛！ 玄寅大虫官脸色一凝，右手一抖收回虎尾鞭缠住了杀鹿宝刀！ 杀鹿宝刀被夺，马小刀脸上却露出诡异一笑，双手食中二指拈成剑诀往外同时一抖，手腕中玄牝和雀舌两柄短刃无声飞出！ 玄寅大虫官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大变之下，瞳孔顿时一阵收缩！ 马小刀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双手剑诀往前一引，然后往中间一收！ 玄牝和雀舌两枚短刃飞出数丈后突然调头，嗤嗤两声没入了玄寅大虫官的两肋之中！ 噼啪～ 玄寅大虫官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口一张鲜血直接喷了出来，恐惧地道：“我竟然……忘了……你会御……御器……” 第337章 血手人屠 马小刀双手剑诀一引，两柄短刃抽离玄寅大虫官的身体倒飞而回，准确纳入马小刀的腕鞘之中！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过后，玄寅大虫官的身躯颤抖不止，鲜血很快从他腰肋的两处伤口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马小刀缓缓走到玄寅大虫官跟前，一脚踩在他胸膛上，怒道：“方才的两刀，一刀是为我旗叔扎的，一刀是为我泰叔扎的，这一脚是为寒山小队其他三位斥候前辈踩的，你服不服？” 东夷粘杆处的玄寅大虫官——不对，应该是天奉王朝度望府的斥候叛徒冥虎，闻言神色狰狞大声吼道：“马小刀，老子就是不服！” “冥虎，你残害同袍，死有余辜，你不配做天奉斥候！”马小刀红着眼，脚下力度骤然加大，一字一字沉声问道，“说，寒山小队的遗骸在关外何处？” 冥虎狞笑着，满嘴都是鲜血：“老子就是不告诉你，老子就是不让他们魂归故里，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啊！” “你大爷的！”马小刀脸色阴沉如水，咬着牙红眼道，“他们曾经都是与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这十七年来，你就没有感到一丝丝的愧疚，你还是人不是？” 冥虎尤自狰狞笑着，脸色灰暗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冥虎！”马小刀皱着眉头，神色愤怒至极，“临死之前，做件好事吧，告诉我，寒山小队尸骨在关外何处？” 冥虎嘿嘿笑着，就是不答，状若颠狂！ “行，不说是吧？”马小刀目光移往数丈远正趴在地上呜咽的黑虎，“那它呢？” 冥虎艰难扭头，看着自己的坐骑，神色突然变得凄然！ “它现在只是被我所伤，还没死！”马小刀沉声道，“告诉我寒山小队的埋骨之处，我放它活着离开此地！” 冥虎咬着牙，干脆闭上了双眼！ “很好，你真是死不悔改！”马小刀抽出杀鹿宝刀，起身走到黑虎跟前，双手擎刀就要插下！ “该死的马小刀，等一下！” 杀鹿宝刀擎在半空，双眸通红的马小刀扭头看着睁开眼睛的冥虎，怒吼道，“说！” 冥虎喘着粗气，重新闭上双眼，咬牙道：“苦寒大荒，小荒村往西五里地的乱石滩！” 马小刀鼻子一酸，收刀入鞘！ 黑虎似是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挣扎着起身，呜咽着遁入了密林之中！ 马小刀转身走到冥虎面前，面无表情地道：“还有什么遗言？” 冥虎脸上的生气在不断流失，惨然笑道：“有什么……话……我下去……自己……跟他们……说……” “行，勇气可嘉！”马小刀点了点头，“下辈子，记得别做叛徒！” 冥虎脑袋一歪就此断气，死不瞑目！ 马小刀在原地站了许久，回过神后，大声对着身后道：“冥虎已死，出来吧！” 东夷控虫师庄强缓缓走了上来，看着冥虎的尸体，神情很是复杂！ 马小刀咧嘴一笑：“对他来说，你也是叛徒！” 庄强顿时感到无地自容，神色黯然道：“你还杀不杀我，如果不杀，我就走了！” 马小刀扭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古怪地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庄强小心翼翼地回望着马小刀：“如果你不杀我，我就偷偷潜回天夷城，隐姓埋名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马小刀！” 马小刀不置可否地道：“这可说不准！” 庄强神情怨恨地瞪了他一眼！ 马小刀淡淡地道：“你走吧！” 庄强还在疑神疑鬼：“真不杀我？” 马小刀冷笑道：“再问，就别走了！” “走走走，当然走，谁不走谁是孙子！”庄强身躯一震，心有余悸地瞅了马小刀一眼，头也不回冲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之中！ 马小刀苦笑着摇了摇头，从冥虎身上捡起虎尾鞭，转身下山！ 答应老姐的事，他终于做到了！ 可是，老姐已经看不到了！ 下一次出拒蛮关到苦寒大荒，一定要去乱石滩，让寒山小队全员魂归故里！ 老爹，你也会瞑目的，对么？ 亥时初，所有被马小刀和冥虎放出的凶兽均被天奉斥候齐心协力一一诛灭！ 只是当马小刀回到兽巢入口时，远远就发现气氛很是古怪！ 同时，马小刀也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引人作呕的浓烈血腥味！ 看见马小刀回来后，陆零在凤凰和肉菩萨的陪同下快步走了过来，一同拦住了他：“小刀，你等一等！” 马小刀心中一窒，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陆零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到底出什么事了？”马小扭头往不远外的俘虏瞧去，却发现视线全被一众斥候同袍挡了个严实！ 肉菩萨脸色肃然，咬着牙道：“你师兄他……把所有的俘虏全杀了！” “什么？”马小刀脑海中如被雷劈，半晌没回过神来。 陆零脸色很是苍白，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马小刀径直冲了过去，拨开一众东府斥候走到最里面，看清楚眼前的状况后不禁呆住了！ 原本被围在中间的那八百多名东夷控虫师和驯兽师，如今竟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地上一片腥红血海，以及边上那个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浑身散发着浓烈杀气的血人！ 周围的一众东府斥候全都目光骇然地盯着血海中的身影，鸦雀无声！ 马小刀拼命忍着那让人作呕的浓烈血腥味，抬起脚缓缓走到那个魁梧的血人身后，颤着声音叫道：“血手师……师兄……” 全身浴血的血手身躯微微一震，哑声道：“小师弟！” 马小刀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不解地道：“俘……俘虏呢？” “全杀了，都搬去山上喂凶兽了！”血手仍旧没有回头，语气中满是戾气，“你走了没多久，他们竟然敢发难，以为能反杀我们！” “哈哈，有攻城巨弩在，他们不是找死么？”血手嘿嘿笑道，“既然他们不知死活，我正好可以给师父他老人家报仇！” “攻城巨弩射光了，还有咱们东府斥候，还有我的如兵血手，那就把他们全杀掉，一个不留！” 马小刀听完脑海是懵的，扭头看了一眼周围的斥候同袍，发现大部分人的身上兵器上都沾满了血迹！ 那些出手杀人后又搬尸体去山上喂凶兽的东府斥候，一个个都不敢与马小刀对视，默默别开了脑袋！ “师兄……你……” 血手缓缓回头看着马小刀：“小师弟，是觉得师兄杀错他们了？” 马小刀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个不久前还在木屋里温和劝说自己别伤心难过的血手师兄，怎么突然之间就大开杀戒了？ 血手转过脸去，低头看着身前的血海，冷笑道：“如果师父他老人家没有死在夷蛮子手中，这八百多个俘虏可能不会死！” “又或者说，如果他们被俘后能够安分一点不发难，可能我也会饶他们一命，可是……” “小师弟，就像你们北府同袍跟绒狄栏子一样，我们东府斥候跟夷蛮子从来也是不死不休的！”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谁要是起了恻忍之心，就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同袍！” 小师弟，你知道这么多年夷蛮子是怎么叫我的么？” “他们叫我血手人屠！” “小师弟，你别怪师兄！”血手咬牙切齿地道，“再给我选一次，他们还是得死！” “他们就该给师父他老人家陪葬！” 第338章 真乖真乖 “小师弟！” 马小刀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应了一声：“师兄，我在！” “杀东夷俘虏一事是我下的令，回封夷关后，自会上呈大师兄决断，你和我一同回去！” 马小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想明白了，师兄没有做错，到了封夷关，无论是赏是罚，我马小刀都和师兄共同进退！” 血手转身看着马小刀，沾满鲜血的脸上很是感动：“小师弟和老三天降奇兵功不可没，师兄没保护好师父他老人家，死一百遍也不足惜，更别说什么赏罚了！” “师兄言重了！”马小刀黯然摇头，“这事不该师兄一个人扛，我们都有责任！” 肖璃双手捧着方白的骨坛，在东府斥候伍长雪猫的陪同下出现在众人面前。 血手扭头看着她道：“你怎么出来了？” 肖璃双眼红肿，不答反问：“兽巢里的一众凶兽怎么处理？” 血手从血泊之中走出，扭头看着马小刀，淡淡地道：“小师弟是度望府的北府千候官，师父不在，你来决定！” 马小刀没有推搪，点头道：“我心中已有计较，但还是想听听大家的想法！” 肖璃冷声道：“那在场的斥候百长都说一说吧！” 马小刀嘴角微微翘起：“三师姐也是百长，那就三师姐先说！” 肖璃愣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瞧了马小刀一眼，轻声道：“我建议把它们全部放归食人大森林，算是……帮师父他老人家积些阴德！” 马小刀很快点头道：“我附议！” 凤凰百长和肉菩萨百长没有丝毫犹豫，一同点头道：“附议！” 玄武龟百长看了血手一眼：“我也附议！” 血手沉声道：“就依你所言，这个事情我和玄武龟百长亲自带人去做！” “我来监督，省得你又犯浑！”肖璃瞪了血手一眼，把骨坛交到雪猫手中，“此事一了我就离开，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马小刀愣了一下，问道：“三师姐要离开？去哪？” 肖璃脸色平静，轻声道：“按照师父他老人家生前的意思，去我该去的地方！” 血手皱起了眉头：“老三，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此事要不还是从长计议吧？” 马小刀张了张口也想劝两句，但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师父还在，永远都在，就在这里——”肖璃伸出手指一戮自己心脏的位置，脸上带着悲愤道，“天奉一日打不到天夷城，我东府斥候百长离火雀肖璃，就一日不入封夷关！” 陆零在一旁突然开口劝道：“三师姐三思……” 陆零扭头看着她，笑容涌上了脸庞，柔声道：“陆姑娘，你的这一声三师姐，我很喜欢！” “以后，还请你看好小师弟，别让他上赶着去见方老头……”肖璃扭头看向雪猫手中的骨坛，“他是老幺，要死也得排在最后！ “是！”陆零红着眼点头，“谢谢三师姐！” 马小刀闻言双眸通红！ “释放凶兽一事有我们东府斥候就行！小师弟——”肖璃看向马小刀道，“你现在就去找江先生，给这件事情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马小刀扭头看了血手一眼。 血手神色凝重，点头道：“去吧！” 马小刀退后两步，与陆零以及两位北府千候官一起，对着一众东府斥候拱手揖礼，然后转身赶往弧形穹顶！ 肖璃站在血手身旁，目送马小刀等人的身影远去：“老大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以后小师弟就交给你了！” 血手点了点头，正色道：“肯定不让他死在我的前面！” “很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肖璃大手一挥，率先朝最近的东区兽房走去，“走，干活去！” “出一位拾长两支斥候小队到兽巢外围警戒——”血手伸手成掌刀，朝着东南西北四区兽房轻轻劈了四下，“其余所有人，都去配合离火雀百长干活，不得有误！” “是！” 十一人掠向门外，剩下的东府斥候陆续点起了火把，有条不紊上山释放凶兽！ 弧形穹顶门外，孤身一人的东方玲珑终于等到了马小刀一行四人！ 江白衣不在！ 妖猿大虫官和凶兽灰猿的尸体也已经消失不见！ 马小刀与陆零对视一眼，上前拱手揖礼道：“前辈，久等了！” 东方玲珑的目光率先落在陆零的脸上，二人相互阖首致意，然后她才扭头看向马小刀，柔声问道：“都解决了？” 马小刀扭头看向弧形穹顶的入口，回答道：“就剩下此地了！” “小江在里面等你，里面的凶兽都已经放跑了，待会我带你们夫妇二人进去！”东方玲珑扭头看向凤凰和肉菩萨，笑道，“两位百长，可否为我们守住这入口？” 凤凰和肉菩萨一起扭头看向马小刀，后者点头以后，二人忙向着东方玲珑躬身揖礼道：“荣幸之至！” 东方玲珑点点头，转身对着马小刀夫妇二人道：“那走吧！” 马小刀牵住陆零的手，一起跟了上去。 幽黑的甬道里，三人前后相距一丈缓缓朝前走着，气氛有些微妙！ 陆零悄悄捏了捏马小刀的手心，朝着前面东方玲珑的背影仰了仰下巴！ 马小刀会意，开口打破了周围的沉寂：“那个……在下马小刀，未请教前辈的大名？” 陆零扭头嗔了他一眼，神色有些无奈！ 马小刀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前面的东方玲珑扑哧一笑，脚步不停也没有回头：“我知道你叫马小刀，小江把你的事都告诉我了！” “小江说，这二十年来，你是他遇见的最有意思的一个年轻人！” 马小刀愣了一下。 东方玲珑继续笑道：“还好你马小刀是个男的，要是个女儿身，我可是要吃醋的！” 陆零又瞪了马小刀一眼，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马小刀又挠了挠头：“前辈说笑了！” 四人这时已经走到了中段斜道之中，石壁上还剩两根火把在燃烧着，走到斜道中段，在火把的背照下，前方拖出了三个长长的身影！ 东方玲珑直接停住了脚步，回头哀怨地瞪了马小刀一眼道：“马小刀，你满口满口地叫我前辈，我真有那么老么？” 马小刀心中一窒，直接呆住！ 陆零脸上不动声色，手上却狠狠掐了一下他的手心！ 马小刀痛得呲牙咧嘴：“很抱歉，那我该叫……” 东方玲玲冷哼了一声，转身继续朝前走去：“我叫东方玲珑，曾经是东夷王朝东元帝东方璞的亲妹妹，唯一的妹妹！” 陆零讶声道：“东夷王朝的长公主？” 马小刀愣道：“曾经？” 东方玲珑脚步不停：“现在还是，但我不想认了，以后我只是小江一人的东方玲珑，跟东夷皇室再无瓜葛！” 马小刀挠着头道：“好吧！” 东方玲珑嘿嘿笑道：“我的小名叫月月，你们不嫌弃的话，以后就唤我一声月姨吧！” 马小刀马上点头道：“月姨好！” 陆零忍着笑，恭敬地道：“陆零见过月姨！” “哎！”东方玲珑应了一声，嘴角瞬间翘起，神色说多古怪就有多古怪，点头笑道，“真乖真乖！” 第339章 要把人命当人命 幽暗的石厅之中一片死寂，周围那一圈近百个木头栅笼如今全都空了，里面的凶兽早已不知所踪！ 石厅中心，那块看上去异常诡异的巨大陨石仍旧一动不动悬浮在半空之中，给人一种怪异莫名的感觉！ 陨石下方，一袭白衣背对着三人负手而立！ 东方玲珑在二十丈外停住了脚步，扭头对马小刀道：“小刀，你自己过去吧，我和阿零留在这里！” 马小刀点了点头，轻轻松开了陆零的右手！ 陆零目光如水般温柔，注视着马小刀轻声叮嘱道：“小心点！” “放心吧！”马小刀点了点头，抬脚缓缓走到了江白衣的身旁！ “来了？” “嗯！” 两人并肩而立，距离那块离地半丈高的陨石有一丈远！ 嗡～ 刚一靠近，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突然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入马小刀的识海之中！ 藏在手腕的一双短刃再次蠢蠢欲动，在刀鞘中不住颤抖！ 陨石上的红色流体似是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惊醒，开始在每个孔洞之中张牙舞爪不住吞吐！ 马小刀心中一凛，一丝恐惧突然涌上心头！ “别抗拒，放轻松，打开自己，去好好感受它的存在！”江白衣仿佛知道马小刀在经历着什么，目光仍旧聚焦在身前的陨石上面，“在陨落神庙它残留了力量，所以你的修为得到了恐怖的提升，但是这世上所有的恩赐都是有限的，短期之内你不会再有突破，哪怕如今就站在这块陨石本尊之前，也是如此！” “不过，你和它之间的共鸣还是会有的！” 马小刀诧异地道：“前辈，这到底是什么？” “作用在你我身上的是陨力，但是作用在千虫主、妖猿大虫官等人以及一众凶兽身上的，他们称之为煞气，其实是共存在这块陨石上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 “陨力是陨石自身携带的能量，而煞气是外来入侵在陨石上的物种，也是你现在看到的那些红色的诡异之物！” “它们，似乎是活的！” 江白衣轻描淡写的一句，却如同天雷一般轰入了马小刀的识海：“活……活的？” “这两种力量，已经在这块陨石上纠缠相斗了十个甲子！”江白衣皱着眉头点头道。 “前辈，你方才说的他们，指的是谁？”马小刀心中震惊之余，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江白衣扭头看着马小刀，淡淡地道：“他们，是指这个世界的人，也包括你和你的妻子！” 马小刀脑海深处突然又是‘嗡’的一声闷响，他突然想起了肖璃：“前辈不会跟我三师姐一样，也是从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吧？” 江白衣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扭过头去继续凝视着身前的陨石，轻声笑道：“先照我方才说的去做！” 马小刀不好继续追问，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一圈一圈如水波纹般肉眼可见的涟漪以陨石为中心不停向着四周荡漾开去，拂过马小刀身躯时，再次让他产生了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种感觉，跟马小刀在陨落神庙地底深坑的经历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陨石本尊就在眼前，此处弥漫的陨力更为强大，但是果真如江白衣所说的那样，马小刀的修为并没有再次提升！ 玄牝和雀舌终于抵受不住陨力的吸引，嗖嗖两声从手腕刀鞘中飞出掠上半空，首尾相接围着陨石顺向划起了圆圈！ 江白衣抬头望着空中两柄不住游走的短刃，淡淡地道：“小刀兄弟，你我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处，其实冥冥之中都有因果，说白了就是这块陨石以及陨石上面陨力的指引！” 马小刀震撼之余，心中充满了疑惑：“前辈，这块陨石到底是什么来头？” “十个甲子之前，有火流星飞降世间，在坠地前碎裂为四！” “这四块陨石坠落的所在，对应现在的地理位置，分别是拒蛮关外的苦寒大荒，天奉王朝最西边的万仞雪山，东夷王朝东极寒荒的万丈冰峰，以及食人大森林核心区域的一隅，也就是你去过的陨落神庙！” “前辈，万仞雪山那一块，跟雷梦台的那一块怪石……” “小刀兄弟，你很聪明！”江白衣脸上露出赞赏的神色，“他们其实就是同一块陨石，只是上面没有这些红色异物！” 马小刀心中顿时恍然，喃喃自语道：“我早该想到的……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石头……” 江白衣继续道：“四块陨石，其中最小的一块，历经辗转，最终成为了你马小刀所有的这对短刃！” “而最大的一块，如今就在你的眼前！” 马小刀突然想起一事，扭头看向江白衣，问道：“可是当初我追到苦寒大荒截杀耶律天穹时，好像也看见了有流星坠落在苦寒大荒！” 江白衣摇头道：“你看见的，是十个甲子以前的景象！” 马小刀一脸的狐疑：“不对呀……十个甲子以前……不对不对……” “有一种景象，叫海市蜃楼！”江白衣耐心解释道，“在某种情况下，发生过的事情会被一种神奇的力量记录下来，到了特定的时间，满足特定的气候环境和规律，它就会在原来的地方或别的地方再次呈现，其实是一种假象！” “有机会你如果再到苦寒大荒，可能还会见到这个假象！”江白衣补了一句。 “前辈真的跟我三师姐一样，说的话我很多都听不懂！”马小刀挠了挠头，神色凝重地道，“前辈，你到底认不认识我三师姐？” 江白衣微微一笑道：“这个问题，放在最后答你！” “好吧！”马小刀神色很是无奈，只好继续问道，“前辈，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 江白衣笑道：“你问吧，今天我有问必答！” 马小刀沉默了一会，扭头问道：“远古传说中所谓的修仙，是不是也跟这些陨石有关系？” “我说了，你很聪明！”江白衣点头笑道，“部分有所关联，但不是唯一，更不是全部！” “难怪！”马小刀恍然后又有一瞬间的失神，片刻后接着道，“前辈，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处理眼前这块陨石？” “修仙时代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这四块陨石其实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包括陨石上陨力和煞气带来的恐怖力量，对于如今的这个世界来说是一种降维打击，而对于无法得到这种力量的人来说，很不公平！” 马上刀一脸懵住的模样，他还是听不懂江白衣的话，低声道：“你和我，不是都得益于它的力量么？” “所以我是怀璧其罪，多年以前我立下誓言，永不入局！”江白衣看着眼前的陨石，一字一字道，“但是这一次我是心甘情愿入的局，是为了拨乱反正！” 马小刀脑海中天人交战，最后他还是认同了江白衣的话：“前辈说得对，没有了这块陨石，东夷的凶兽兵团只能是昙花一现，他们就不敢狼子野心再起战乱！” “人心是双刃剑，是世上最美好也是最恐怖的东西，战争可能还是无法避免，但不应该是单方面的屠杀虐杀！” “所以小刀兄弟，我要毁掉它，还这个世界一个相对的海晏河清！” “这个事情，二十年前我就该做的！” 马小刀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怎么毁？需要我做什么？” “要毁它，我江白衣一人足已！”江白衣摇了摇头，“你的力量，以后还有大用！” “马小刀，继我之后，你会成为这个世间最让人瞩目的存在！” “真到了那天，千万不要忘记你当初选择成为一名天奉斥候的初衷！” “你可以纵横千里杀伐果断，但一定要敬畏生死！” “要记住守护这两个字的意义！” “你要把人命当人命！” “把人命当人命？”马小刀默念着这句话，肃然点头，“前辈，我记住了！” 江白衣笑道：“还有什么要问的？” 马小刀沉默了一会，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前辈，那我以后能打赢狂狮么？” 第340章 划句号 那最后一个问题，说好了有问必答的江白衣，并没有给马小刀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只是含糊其辞了一句：“一切都有因果承负，冥冥之中皆是天意！” 马小刀似懂非懂，不懂装懂，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处理这块陨石需要用到这座火山的力量，可能会有一点凶险！”江白衣转身对不远处的两位女子笑道，“玲珑，你先带陆姑娘出去！” “另外帮我通知外面的天奉斥候，之后火山可能会苏醒喷涌，你和他们一起，退出兽巢三里之外！” “我会给大家留够撤离的时间，一炷香后再动手！” 东方玲珑满脸都是担忧的神色：“小江，你的身体……” “放心，答应过你的，死不了！”江白衣淡淡笑道，“划完这个句号，我就带你出西海，去看日月倒悬，沧海桑田！” “好？”东方玲珑两颊绯红，红着眼嫣然一笑。 陆零抬头看向马小刀，抿了抿嘴！ 江白衣心细如丝，扭头对她笑道：“陆姑娘放心，有我在，稍后便还你一个全须全尾的马小刀！” “多谁前辈！” 两位女子终于放下心来，联袂离开了石厅。 江白衣转身面对陨石盘腿而坐，对着马小刀道：“小刀兄弟，请你退后十丈，我们等一炷香的时间！” “好！”马小刀走到十丈外停下脚步，转身也盘腿坐了下来，看着眼前那个纤尘不染的白色身影，心中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敢为天下苍生先，是大义！ 马小刀有些自愧不如！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聊的，于是两人便各自聊起了自己生命中遇到的那些有意思的事情，一时间滔滔不绝，相见恨晚！ 一炷香之后，江白衣缓缓起身！ 马小刀见状也站了起来！ “小刀兄弟，我要开始了！” “好！” “这底下是沉寂多年的溶岩火山口，地底热力与陨力煞气相互作用，陨石才会悬浮半空！” “接下来，我会用我体内的陨力贯注其中打破这种平衡，陨石会坠入地底的岩浆之中，这才算大功告成！” 马小刀多嘴问了一句：“前辈，岩浆杀得死那红色的诡异之物么？” 江白衣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那不是这个世界的生命，我也不好说！” “但还是要试一试！” “退一万步来说，杀不死也要把它封印在地底，不能让它再出来作乱！” 马小刀点头道：“还请前辈一切小心！” “无妨的！”江白衣缓缓伸出右手掌心，轻轻按在陨石之上，笑道，“小刀兄弟，我们要允许世事有遗憾，日有升落月有盈决！尽人事，听天命！” 马小刀喃喃自语道：“尽人事，听天命！” 嗡～ 封闭的石厅中突起诡异狂风，相隔十丈的二人衣袂发鬓一同被吹得猎猎作响！ 以陨石为中心，肉眼可见的涟漪像被惊扰了一般，向着四周一圈接着一圈急速荡散！ 一股熟悉的诡异气息从江白衣身上弥漫涌出，却比马小刀之前在陨落神庙地底深坑中吸纳的数量更多也更浓烈，慢慢顺着江白衣的右手源源不断注入到陨石之中！ 这股气息无形有质，马小刀看不见却感应得到，因为他体内的四肢百骸中也潜藏着一模一样的一部分！ 这就是江白衣口中所说的陨力！ 陨石表面渐起一层朦胧的金属光芒，孔洞中那些红色诡异之物如临大敌一般疯狂吞吐！ 昏暗的石厅中，除了狂风依旧，更像是有万千厉鬼尖啸！ 这块死寂多年一动不动的巨大球形陨石，竟然开始了剧烈的抖动！ 背对着马小刀的江白衣身躯微微颤抖，脸色苍白胜纸，七窍再次流血！ 马小刀看着那个有些佝偻的背影，心中惊骇莫名，握紧拳头往前踏出一步失声道：“前辈……” 七窍流血面容诡怖的江白衣淡淡地道：“无妨的！” 马小刀闻言默默收回了脚步！ 江白衣身上的陨力几乎被陨石吸尽，他悄悄松了一口气，收手抬脚往后退了一丈！ 悬浮在空中的陨石在剧烈抖动了一会后，石厅中所有异象突然诡异地向着陨石的方向猛然收缩一敛！ 呼的一声，巨大的陨石瞬间从空中掉落，听那声音似乎砸穿了坑底的岩层，继续在下坠！ 扑通一声，陨石砸入了岩浆之中！ 不多久，一股雾气喷出了坑口，石厅里的温度骤然上升！ “成了！”江白衣的身躯晃了两晃，最后还是稳住了身躯！ 马小刀飞奔到坑前，探头往坑下看去！ 坑口热气逼人，百丈之下一片火红氤氲，那块陨石浮在岩浆表面正在下沉，很快便消失无踪！ 满池岩浆如同烧开了一般，咕咚咕咚沸腾了起来！ 马小刀扭头看向江白衣，这才发现对方脸上的惨状，心里忍不住剧烈一震，失声道：“前辈你的伤……” “无妨，我不会有事！”江白衣苍白的脸上挂满腥红血痕，却浮现出了一抹笑意，“到此一步，兽巢一事，句号已算划好！” 马小刀喃喃地道：“这就……结束了？” “这底火山很快就会漫涌，但规模不会很大！”江白衣转身便往甬道走去，“马小刀，撤！” 马小刀最后看了一眼地底下那翻腾的岩浆，转身追了上去。 二人并肩进了甬道盘旋而上，很快便到了斜道之中！ “可不能让玲珑看见我这模样，她会担心的！”火把亮光映照之下，江白衣突然停下了脚步，伸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迹，扭头问马小刀道，“小刀兄弟，可有帕子和水？” “有！”马小刀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解下腰间的金色小葫芦一起递过过去，“里面装的是清水！” 江白衣看见他手中的金色小葫芦后神色微微一怔：“一直忘了问你，这酒葫芦……可是老狐狸那个？” “没错，这是胡官生前留给我的！”马小刀点点头，低声道，“我的那个送给了师父，师父死了，酒葫芦也碎了！” “我明白了！”江白衣低声应道，从酒葫芦里倒水打湿了锦帕，仔细擦干净了脸上各处的血迹，扭头问马小刀道，“如何？” 马小刀认真打量了一下，点头道：“都洗干净了！” 江白衣继续倒水洗干净沾在锦帕上的血迹，然后把酒葫芦递还给马小刀：“酒葫芦还你，欠你一方锦帕，走吧！” 马小刀把酒葫芦挂回腰间，边走边问道：“前辈，你的那个酒葫芦……” 江白衣有些无奈地道：“被玲珑强要了去，说是……定情信物！” 马小刀一听乐了：“前辈和月姨的感情真好，羡煞旁人！” 江白衣笑道：“你和陆姑娘也不错！” “那是！”马小刀有些得意。 江白衣扭头看着他，神色肃然道：“小刀兄弟……” “前辈请说！” “珍惜己命，守护眼前人！” “是，马小刀记住了！”马小刀点头，又问道，“前辈这伤……” “不必担心！”江白衣嘴角翘起，倨傲地道：“只要好好养伤，以后我还是那个最牛逼的江白衣！” 得，马小刀又有一个词听不懂了！ 第341章 很抱歉 次日凌晨，卯时，天边微亮。 往西三里，一座高不过五十丈的馒头山上，人影绰绰！ 山脚下有一条十丈宽的小河，从北往南蜿蜒而去！ 一众天奉斥候都聚集在山顶面东而立，站在最前面的是天奉王朝度望府东北两府的几位斥候百长！ 血手，玄武龟，凤凰，肉菩萨赫然在列！ 只是人群中不见了离火雀！ 雪猫依旧双手捧着方白的骨坛，安静地站在血手身后，隔着山下茂密的树林，默默远眺着数里外的兽巢入口！ 除了他们，还有刚刚从兽巢撤出来的两位绝色女子，年长些的身穿黛绿纱衣妩媚动人，年轻的披着一袭白裙气质出尘，二人此刻正并肩凝视着三里外那座正往天穹冒着缕缕黑烟的环形火山，神色中隐含担忧！ “看这模样，这火山真要喷发了！”东方玲珑秀眉轻蹙，沉声道。 陆零轻声道：“月姨，还没看见他们出来！” “别担心，凭小江和马小刀的实力，肯定不会有危险的，我方才把马车留在了兽巢外面，万一火山真的爆发了，也能让他们快速逃离兽巢！” “还是月姨考虑得更周到些！”陆零点了点头。 “糟了，火山好像真的要喷发了！”有斥候眼尖，大声嚷道，“兽巢上空冒出来的黑烟又多了许多！” “你们快看，那是不是一辆马车？”有人惊呼道。 “好像真是那辆黛绿色的马车呢！” “太好了，肯定是刀官和江前辈回来了！” 身后一众斥候一同欢呼了起来！ 血手面露笑意，转身吩咐道：“给他们发射斥候讯号，告知我们所在的位置！” “是，血手百长！” 一朵烟火在馒头山的上空轰然炸现！ 远处地面上的马车很快调整了方向，向着馒头山这边急驰而来！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两道身影从山脚下掠了上来，正是江白衣和马小刀！ “小江！”东方玲珑开心得直接扑入了江白衣的怀中，“可担心死我了，你再不出来，我就想着回兽巢找你去了！” 江白衣把她拥入怀中，淡淡笑道：“玲珑，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东方玲珑脸庞贴在江白衣的肩膀上，轻声道：“算了，只要你平安归来，其它的都不重要！” “咦！”周围的斥候们手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陆零迎着马小刀走了过来，轻轻牵起他的手，柔声问道：“没出什么意外吧？” 马小刀扭头看了江白衣一眼，笑着道：“没有，一切都很顺利！” 陆零点点头道：“那就好！” “哎哟！”周围有好几个斥候受不了装出要跌倒的样子，“四位就饶过我们这些单身的吧！” 血手横扫众人一眼，眼神凌厉地道：“诸位，是不是太闲了些？” 搞怪的几个斥候赶紧转身溜走，其他的斥候见状哄堂大笑了起来！ 马小刀扭头四顾：“师兄，三师姐呢？” 血手淡淡地道：“她已经离开了！” 马小刀闻言一怔，神色有一丝黯然，喃喃自语道：“三师姐啊三师姐，就这样不告而别了吗？” 血手道：“你三师姐最像师父，不喜欢告别的场景！” 陆零面带和绚笑意，轻轻捏了捏马小刀的手心：“以后还会再见的！” 马小刀点了点头：“也对，那就以后再见！” “诸位快看，火山喷发了！”有人突然提醒道。 众人连忙停止了打闹，一同转身向兽巢看去！ 兽巢上空浓烟滚滚，里面还夹杂着无数飘洒的火星，天穹上很快升起了一朵巨大的黑色蘑菇云！ 大地突然抖动起来，随之而来地底响起一阵浑厚低沉的轰鸣声，无数火红岩浆漫涌而出，涨满环形山后从四周流淌而下，一泄数里！ “果然只是漫涌，不是喷发！”东方玲珑揪住江白衣的衣袖，漆黑双眸里冒起无数星光，“小江，你太厉害了！” 马小刀站在旁边，神色中也很是钦佩：“前辈果然神机妙算，马小刀佩服得五体投地！” 江白衣淡淡笑道：“推算错了也无妨，那怕灾难再严重些，岩浆流到此处也会被山下的河流截停，不会累及食人大森林！” 陆零笑道：“前辈算无遗策，我也很佩服！” 江白衣扭头看向血手：“虽然岩浆的伤害可以忽略不计，但火山灰对人体的伤害还是不可小觑，我建议大家还是尽快撤离食人大森林！” 血手点头道：“兽巢事了，我们也是时候返程东荒郡，多谢江兄出手相助，这份恩情，东府一定会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血手兄客气了！”江白衣目光落在雪猫手中的骨坛上，轻声道，“撇开大家同是天奉子民不说，我与方白前辈，过去也曾有数面之缘！” 血手与玄武龟正了正衣襟，向着江白衣拱手揖礼，很是恭敬地道：“山高水长，期待下次再与江兄并肩作战！” “血手兄再会！”江白衣扭头看了马小刀一眼，“我还想和你的小师弟多聊几句！” “好！”血手转身对马小刀道，“师兄在山下等你！” “好！”马小刀点了点头。 血手率先大步下山：“兽巢一役已圆满结束，诸位兄弟辛苦了，我们现在准备启程回东荒郡！” “是，百长！” 一众斥候排着队向江白衣和马小刀等人拱手行礼，陆续下山。 凤凰和肉菩萨也悄然跟了上去！ 很快，馒头山上就只剩下二男二女四个身影！ “小刀兄弟之前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了！”江白衣扭头看了一眼陆零，“这个问题其实跟陆姑娘也有关系，所以陆姑娘不必避嫌，留下来一起听听吧！” 陆零点头道：“好！” 江白衣站在马小刀身旁，笑着问道：“小刀兄弟，还记得你的那个问题么？” 马小刀愣了一下，点头道：“我问前辈，是不是跟三师姐一样，也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江白衣点头道：“你猜的不错，我与肖璃，还有玲珑，都是从那个遥远的地方一起过来的！” “连月姨也是？”马小刀顿时愣住了。 陆零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东方玲珑：“月姨……”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东方玲珑嘴角轻轻翘起，之后又变成黯然神伤！ 江白衣沉默片刻，继续道：“准确来说，我们一共是七个人！” “半个甲子之前，因为某个不可抗力的意外，当时还是少年的我们，一起被卷入了你们这个时空！”江白衣的神色变得有些落寞，“从此，永远回不去了！” 东方玲珑脑袋轻轻靠在了江白衣的肩膀上，右手悄悄握住了他的左手！ “这七个人，除了我和玲珑，你的三师姐，其实还有你的父亲和陆姑娘的母亲……” “你和陆姑娘能走到一起，其实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江白衣的话，如同惊雷一般重重轰入了马小刀与陆零的脑海，两人一脸惊愕，不由得攥紧了对方的手心！ 江白衣继续向二人娓娓道来！ 风吹云散，天色渐亮！ 许久过后，江白衣终于停下来不再说话！ 而马小刀夫妇二人，脑里翻江倒海，掌心里都是冷汗！ 马小刀欲言又止：“前辈……” 江白衣淡淡地看着二人：“两位，还有想不通透的地方？” 马小刀脸色有些难看，但最终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 陆零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低声喃喃道：“我爹娘离开我时，我才五岁！” “这些事，我从来都不知道！” “后来长大了，我才从小姨口中得知，我娘跟这世上很多的女子都不一样！” “可是他们都说我爹娘已经死了！” “前辈！”陆零抬头看着江白衣，双眸通红泪如雨下，“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爹娘是怎么死的？” 江白衣神色一黯，缓缓摇头道：“陆姑娘，这十几年来，我一直有打探你爹娘的死因，可是很抱歉……” 第342章 山高水长 四人下了馒头山，发现一众天奉斥候已散去大半！ 山脚下，除了江白衣和东方玲珑那辆瞩目的黛绿色马车，旁边还停了两辆马车和三匹马！ 马小刀夫妇二人一起，把江白衣和东方玲珑送到了黛绿色马车跟前！ 把东方玲珑送入车厢后，江白衣转身捺起衣摆坐到了车驾上，突然想起一事，扭头看着马小刀道：“我们那七个人中，你已知道了五个，最后两人如今都在同一个地方，时机一到你应该都会见到，顺其自然便好！ 马小刀牵着陆零的手，点头道：“马小刀明白！” 江白衣淡淡地道：“小刀兄弟，这是我唯一一次入局，如无意外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山高水长，你我这辈子怕是后会无期了，我再与你多说两句！” “以后你身在这三朝乱局之中，当好自为之！” “凡事尽力就好，有些事情别太钻牛角尖！” “陨力御器乃禁忌之技，以后你尽量少用，小心因果承负！” 马小刀恭敬揖了一礼：“多谢前辈指点，马小刀记住了！” 江白衣调转马车，对着血手等人拱了拱手，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马小刀与陆零一眼，驾起马车往西而去，声音悠悠般传了回来： “烦随波逐流，恨饮寻常酒，不屑与人争易走，独孤径自苦行修，步去六千里，折剑不回头，从来任络绎，冬夏换春秋！” “欲与天上揽明月，却在星穹才清绝，舟过平漾惊未碎，映入眸里皎如雪；身后有声忽问我，先生凝湖何所思，平生琐屑苍桑事，月下笑与艄公说！” 叮铃叮铃，黛绿衣的马车缓缓远去，最后消失在茂密的森林之中！ 马小刀回过神来，扭头凝视着陆零，深情地道：“阿零，以后我会陪着你继续寻找阿爹阿娘！” 陆零红着眼点头道：“好！” 两人与凤凰和肉菩萨汇合，一起走到了血手等人的面前！ “小师弟，我来介绍一下！”血手点伸手指了指身旁三人道，“这位也是咱们东府的斥候百长，斥号玄武龟；她是地灵小队斥候伍长雪猫，你以前已经见过；这个小子，是乾坤小队斥候伍长天行！” “两支斥候小队的其它八名队员，在不久前与我一同保护师父的一役中，都已全部战死！” 马小刀与陆零闻言心中一震，连忙一起对着二人拱手揖礼：“在下马小刀，斗胆替我师父，谢过诸位兄弟！” 雪猫抱着骨坛没动，神情还是很悲伤。 天行则是对着马小刀还了一礼，红着双眼道：“方官是你师父，也是我们东府的千候官，没有什么谢不谢的，我只恨自己本事不够，救不了他！” 血手沉声道：“小师弟，兽巢一事已了，总算圆了师父生前的一个心愿，现在我就带你回去封夷关见大师兄！” “好！” “你和弟妹坐一辆马车，我们和师父坐另外一辆！” “好！” 天穹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啸鸣，一只巨大鸟影在众人头顶盘旋不住，突然双翅一收俯冲了下来！ “是海东青玉爪小白！”陆零抬头看着天上的那个黑点，“小刀，看来是有重要情报！” 话音未落，玉爪小白便呼啸而下，双翅一扬稳稳落在我的手臂上！ 许久不见，这头予隼的个头又暴长了不少，翅展已经超过了半丈，双眸利如刀剑喙如勾月，一对隼爪撕山裂海，身上棕黑色的羽毛也是油光蹭亮，神俊非常！ 马小刀取下谍报，把玉爪小白交到了陆零的手中，后者掏出新的谍报卷好塞入小竹筒，拿出肉干喂过玉爪小白，重新把它抛回空中！ 马小刀打开纸条看了一眼，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小师弟，怎么啦！”血手沉声问道。 马小刀把手中纸条递了给他，神情肃然道：“血手师兄，破风从东荒郡传来了三条消息！” “第一条，关外三十万东夷大军已经开始叩关了！” “叩关了？”旁边的雪猫与天行闻言一同变了脸色，“东夷与咱们天奉真的……要开战了？” “第二条，麒麟百长率领北府一众斥候兄弟三天前赶到了封夷关，听从大师兄烟雨天青的调遣派往各处，麒麟百长和东府的斥候兄弟一同出关了！” “第三条，短短时日，太子殿下在东荒郡遇刺——”马小刀咬了咬牙道，“共六次！” “六次？”这一下，连凤凰和肉菩萨两位斥候百长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至极，“东荒郡竟被夷蛮子渗透至此等地步了？那太子殿下他……” 马小刀沉声道：“在追风与凿山两个小队全力保护下，暂时无恙！” “暂时？”陆零也轻轻皱起了眉头。 马小刀道：“太子殿下自愿作饵，准备化被动为主动，把剩下的杀渊奸细都钓出来！” “又是杀渊？”玄武龟一脸疑惑地道，“不对啊，杀渊的人马都折在了食人大森林，连他们的首领东方煞都死在了方官的剑下，他们还有人手混入东荒郡搞刺杀？” 马小刀沉声道：“看来，是我们小看了东元帝东方璞，他一早就做了两手准备！” 血手脸色铁青地道：“小师弟，我们马上赶回封夷关！” “师兄，两朝还没正式开战，回了封夷关也是干着急，不如剑走偏锋！”马小刀抬眼往东边的天穹看去，“兽巢刚被我们端掉，天夷城应该还没收到消息，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什么机会？”一旁的斥候伍长天行没搞明白。 马小刀一字一字道：“我们从食人大森林潜入东夷境内，等机会成熟，就给东方璞来个釜底抽薪！” 陆零思索一番，已经明白了马小刀的意思：“深入敌后是一个好计策，但小刀你不能去，你既是北府千候官，又是抚东大将军，还是天奉龙骑的少将军，太子殿下也还需要有人保护！” 马小刀沉吟了片刻：“我……” 血手闻言也马上点头，肃然道：“弟妹说得对，大师兄还在封夷关等着你，你还是先回去见他一面！” “对付夷蛮子我最在行，我去就行！” 凤凰扭头看了一眼陆零，开口道：“阿零也不必涉这个险，我和肉菩萨百长陪血手兄弟同去便是！” 玄武龟加了一句：“还有我！” “小师弟，我是你师兄，这一次就听我的！”血手态度坚决，“咱们四个百长前去已经足够，你夫妇二人带着师父，以及雪猫和天行回封夷关！” “就这样决定了！” 马小刀张了张口，有些无奈地道：“行……行吧！” 第343章 等大鱼上钩 三天前，兵逼封夷关的三十万东夷大军突然从城外五十里外的饮马滩拔营，逼近到了二十里外的乱石谷，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为了护住百姓和巩固城防，东荒郡郡府大人孙逸勉在搬入封夷关办公的同时颁下了封关令，把边境内外靠近关城十数个村子的百姓尽数迁入了封夷关！ 为此，封夷关四周那十几个村子全部变成了空无一人的废村！ 三十万东夷大军的总指挥是征东大将军西门东望，此人是东夷王太后西门玉韵的亲弟弟，东元帝东方璞的亲舅舅，也就是东夷老百姓口中所谓的权势薰天的国舅爷！ 这位征东大将军领兵是有一套，但性子贪婪，原本想着在攻破封夷关前能先在外围搜刮一番油水，结果这个美好的愿望顿时落了空！ 在乱石谷扎营后，西门东望第一时间就派出了一支两千人的先锋部队，携带着云梯夜袭了封夷关的东城门！ 结果两千先锋被天奉王朝的护国大将军夏侯相宜亲自率领东荒守军用滚木和弓箭杀得人仰马翻大败而回！ 而此举也彻底刺激了西门东望，这厮在恼羞成怒之下，暗地里陆续派出了许多小股的军队，对东荒郡的边境线来回进行滋扰，风卷残云打完就走，行为很是恶心！ 而双方之间在关外的这二十里地，便成了天奉斥候与东夷控虫师浴血争夺的修罗场！ 封夷关西门之外，边境之内往西北方向十里，有一个名叫落凤坡的村子，如今也是人去屋空！ 朱诺诺不顾形象地和赫桐一起蹲在村子中部的小空地旁边，不远处就是他那辆奢华的马车！ “郝前辈，你说，杀渊那群杀千刀的家伙能闻着味追过来么？”朱诺诺右手摁着自己腰间黄金弯刀的刀柄，左手抓起一把黄土在身前扬了起来！ 当下吹的是东北风，黄土从他的指缝间缓缓漏下，轻轻飘向西南方向！ “杀手组织都是疯狗，一旦咬上了谁，基本上都是不死不休的！”赫桐皱着眉头道，“原本以为，潜藏在东荒郡境内的东夷控虫师已经被我那小师侄清理干净，不料现在又冒出来一个东荒第一杀手组织杀渊，果真是防不胜防！” “听说绒狄王耶律经天有三个儿女都是出身杀渊，后来被马小刀全部摆平，没想到如今他们又不知死活盯上了我，还连续刺杀了我六次，一次比一次凶狠，要不是有追风和凿山两支斥候小队在，我这脆弱的身子骨怕是早就交代在这东荒郡了！” “我朱诺诺跟他们有什么仇什么怨嘛？这群杀千刀的家伙！” 郝桐起身探头往村子外面看去，笑道：“殿下这些日子也算是充分见识到这群疯子的手段了吧？可千万别轻视他们！不管怎么说，杀渊与十殿、黄泉一样，都是这世间最臭名昭着的杀手组织！” 朱诺诺狠狠地道：“十殿和黄泉被你们打没了，这杀渊肯定也蹦哒不了多久的！不过，这种接二连三的刺杀真的是好恶心！” 短短几天时间，朱诺诺就被杀渊组织刺杀了六遍，还有没有天理了？ 第一次，是在封夷关南边的东林镇，那是朱诺诺和破风蛮牛等人最后一天配合郡府赈灾，一个看上去已经饿得浑身无力几乎要晕倒在地的年轻妇人突然跳起，举着一柄不知从哪里抽出来的锋利短剑扑向朱诺诺，还好当时凿山小队的伍长蛮牛就在太子殿下的身后，一把拎起太子殿下就往后丢开，让那妇人的杀招落了空，妇人见杀不了他，很快吞剑自尽！ 第二次是在当晩，大伙落脚在一个农户的家里，那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农家汉子扛着尖利的鹤嘴锄凶相毕露，在院子追着太子殿下就杀，最终由公孙朵朵一箭解决了问题！ 第三次，是在赈灾结束返程回封夷关的半路上，几天没洗澡臭哄哄的太子殿下实在受不了，不听破风的劝阻跳下驿道旁边一条丈余深的小河里洗澡，有杀渊杀手化身为鱼把太子殿下拖入了水底，还好当时在岸边陪护的是水性最好的黑老六，及时扑进水底用短刀解决了那个杀渊杀手，把呛了一肚子水的太子殿下抢了回来！ 三次刺杀过后，众人都长了心眼，知道太子殿下的身份已经暴露，直接把他塞入车厢里面！ 结果，刺杀还是陆续有来！ 第四次和第五次的刺杀都在封夷关东门，一个是同行多日的郡府士兵突然发难，另一个是守门的兵士毫无征兆地叛变，前者疯狂挥刀砍杀旁人吸引大伙的注意，后者直接抽刀扑向了太子殿下的马车，最终发疯的被部日固德三拳打死，偷袭的被破风一箭射爆了脑门！ 结果，第六次刺杀紧随而至，就在众人进入城门一里地之后，路上有郡府官员和百姓夹道欢迎他们凯旋归来，有个六品老文官双手捧着一坛自己私酿的美酒，痛哭流涕着说要把它献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被他的鳄鱼眼泪感动，想走出车厢去接那坛私酿，结果被破风喝止，那老家伙竟掏出火折子，把那坛私酿直接砸向了马车，结果被赵柔柔以流水绸拦截，打开一闻竟是煤油，老家伙咬舌自尽没死成，被突审后交代了背后指使之人，就是杀渊的副首领东方损，但是在那个守城士兵的接应下，东方损一行贼人已经提前从西门逃出了封夷关，躲到了东荒郡内！ 一连六杀，杀杀不一样，东方损是真的损！ 破风亲自带着追风小队追了出去，结果人家早就逃得无影无踪，追风小队无功而返！ 这一连串的刺杀，直接让太子殿下朱诺诺怀疑人生，回到住处后，心有余悸的他把自己关在了屋里，再不肯出来！ 不过，身为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千候官及抚东大将军马小刀兄弟的他，最终还是很快自我调整了过来，不但亲自安抚了闻讯赶来慰问的夏侯相宜和烟雨天青，还下定决心要再一次以己身为饵，出城把杀渊那群杀千刀的家伙勾引出来！ 为免人手太多打草惊蛇，英勇无惧的太子殿下甚至推掉了夏侯相宜和烟雨天青增派军队和东府斥候的好意，只带了郝桐和追风凿山两支斥候小队出城！ 于是，也就有了太子殿下和郝桐蹲在废弃村子里玩泥沙这一出！ 此时，破风藏在屋顶，蛮牛坐镇屋中，其余十人分散在村子周围，就等大鱼上钩！ 第344章 长平望族 东夷大军叩关的消息很快就从封夷关传遍了整个东荒郡，郡下所辖八镇从基层官员到普通的老百姓都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东荒郡西北方向二十里，八镇之一的长平镇。 晩上戌时末，有三个身披灰黑色帽兜长袍的人影悄悄摸入了行人稀少的安平大街，拐入大街中段的一条昏暗小巷后，在某处精致的小门前一同驻足！ 左边的人影上前两步，敲响了镇中望族乐家大院的后门！ 片刻之后，里面有小厮隔门相问：“外面是什么人敲门？” 敲门的黑影淡淡应道：“娘家来人，求见乐老太君！” 门后面的小厮愣了一下，拨开门上小孔的挡板往外面看了一眼：“老太君早已歇息，客人白天再来吧！” “等等！”中间的黑影漠然开口，从怀里掏出一物递到了小孔里面，“麻烦小兄弟持此物通报，事关重大！” “我不认得此物，请客人明日再来！”守门小厮翻了个白眼，伸手把东西递了出来，语气有些不耐烦。 中间黑影冷哼一声，咬牙道：“你最好去通报，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你大爷的——” “什么事？”门后面突然响起一个不怒自威的声音，“在吵什么？” 此人出现后，小厮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家主，外面来了客人，说是老太君的娘家人……” 被小厮称为家主之人沉声道：“把手上的信物给我看看！” “是，家主！” 门后面突然传出来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你这狗奴才，该死！” “家主，不关我事，别杀我！”小厮的告饶声中充满了绝望。 咔嚓～ 一声微不可闻的骨头断裂声响起，门后声息全无！ 三个黑袍人相互对望一眼，神色都微微一怔。 吱呀～ 后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穿锦服的中年男子急步走出，躬身双手把那信物递向中间的黑影，低着头神情惶惑地道：“不知贵客登门，有失远迎，让贵客久等，还请见谅！” 中间黑影接过信物塞入怀中，冷冷地道：“你是乐耀华？” 锦服男子额头冒汗，低着头恭敬应道：“”在下正是乐耀华，老太君嫡子，请诸位随我入府！” 三个黑袍人跟在乐家家主身后进门，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地上小厮的尸体！ “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死不足惜！”乐耀华恶狠狠地瞪了那尸体一眼，回头躬身解释道。 很快有家仆前来关门，把尸体拖死狗一样拖走了！ 黑袍人没有回应，继续跟着乐耀华往乐家大院深处走去！ 七拐八拐，最后一行人走进一处僻静雅致的院落，停在最中间的厢房前！ “三位贵客稍等，容我先去禀报家母！”一路上都没有直过腰的乐耀华陪着笑道。 左边黑影淡淡道：“那就劳烦乐家主了！” “不劳烦，应该的，请稍等！”乐耀华急步上前，轻轻拍门。 片刻之后，有女仆在里头应道：“谁呀，老太君已经睡了！” “是我！”简单吐出两字，直起腰身的乐耀华又变回那个杀伐果断的乐家家主，“开门！”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乐耀华没等木门开尽，迫不及待闪身入屋！ 片刻之后，有脚步声匆忙响起，满脸沟壑一头银发的老太婆披着外衣踉跄而出，神色激动打量着门外的三个黑袍人，颤着声音问道：“贵客贵姓？” 中间黑影再次递出信物，沉声道：“东方！” “东方？”老太婆忍不住身躯一震，接过信物看了一眼，整个人顿时怔住，深吸了一口气后，扭头对伺候身旁的两个丫鬟肃然道：“出去，守住院门别让人进来！” “是，老太君！”两个丫鬟连忙碎步走出了院子。 乐老太君脸色肃然，转身入屋：“都随我来！” 三个黑袍人跟随在乐老太君身后走进了厢房，乐耀华反手关上了房门！ “三位请坐！”乐老太君回到主位落坐后，看着手中的信物怔怔出神！ 乐家家主乐耀华引领三位客人入座，又亲自奉上了热茶，然后才转身回到自己母亲身后垂手而立！ “三十年了！”乐老太君轻轻抚摸着手中那块花纹独特的青玉，双眼通红感慨万千，扭头看向头位黑袍人，问道，“听说，咱们东夷大军叩关了？” 为首的黑袍人点头道：“领兵的就是您的亲弟弟，国舅爷西门东望！” “什么？”乐老太君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失声道，“他怎么也来趟这潭浑水了？” 黑袍人淡淡地道道：“不来不行，圣命不可违！！” “老身已经三十年没见过这个弟弟了！”本名叫做西门玉雅的乐老太君缓缓坐回椅子上，神色很是唏嘘，抬头看向黑袍人道，“听阁下的声音有几分熟悉，难不成也是老身认识之人？” “老太君不妨自己看看！”黑袍人脱下兜帽，露出一张长着山羊胡子瘦削的脸庞！ 乐老太君眯着眼仔细端佯了一会，身躯猛地一震，失声道：“七……七王子？” “不对，现在璞儿已是帝身，老身应该称呼您为七王爷才对！”乐老太君及时改口道。 身后的乐耀华闻言身躯猛然一震，悄悄瞅了那为首的黑袍人一眼！ “过去三十年了，没想到雅姨还认得本王，看来雅姨心中，还是有咱们东夷王朝的！”黑袍人正是东夷王朝东元帝东方璞同父异母的七弟东方损，也是东荒第一杀手组织杀渊的副渊主！ 而杀渊的首领东方煞，正是东方损一母同胞的亲大哥！ “生是东夷人，死为东夷鬼！”乐老太君神色有些哀伤，抬头道，“七王爷，您怎会出现在长平镇？” 东方损沉默了片刻，如实地道：“吾等奉圣令入敌境来诛杀一人，人手不够，特来向雅姨借乐家的轻弩手一用！” 乐耀华闻言，瞳孔顿时收缩！ 乐老太君也是愣了一下，幽幽道：“三十年前，先皇颁下密旨令老身携带巨额财富远嫁东荒郡乐家，并在暗中培养轻弩手，老身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东方损冷冷地道：“雅姨，有难处？” “七王爷说笑了，没有难处！”乐老太君摇了摇头，轻声唤道，“华儿！” 乐耀华走出来，转身对着自己的老母亲躬身揖礼：“儿子在！” 乐老太君沉声问道：“轻弩手一直是你在负责培养，告诉我，总共有多少人？” 乐耀华回答道：“五百！” 乐老太君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道：“你陪七王爷从地下密道赶往藏兵谷，亲自率领全部轻弩手同去，任务完不成，你不用回来了！” 乐耀华身躯微微一震，咬牙应道：“是，儿子谨遵母命！” 第345章 射中屁股会死么 落风坡中，篝火噼啪燃烧。 朱诺诺伸着懒腰走出屋子，看着坐在篝火旁边满眼血丝的老道士，心里顿时有些过意不去：“前辈，什么时辰了？” 老道士郝桐声音有些沙哑地道：“寅时未了，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抱歉啊前辈，我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朱诺诺很是愧疚，“说好了丑时来替前辈的！” “呵呵，没关系，反正老夫也睡不着！”郝桐口是心非地道，“刚烤了个肥美的田鼠，停不住口吃光了，没给殿下留一块，对不住啊！” “没事，我不爱吃那玩意！”朱诺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坛递给郝桐，嘻嘻笑道，“前辈，东荒郡的清风酿，最后一坛了，来一口？” 郝桐眼睛一亮，伸手接过酒坛拔了塞子，仰起头灌了一口，满足地打了个酒嗝！ 朱诺诺羡慕地看着他，忍不住舔了舔自己干巴巴的嘴唇！ 郝桐嘿嘿笑着，把酒坛递回给他：“还你！” 朱诺诺摇头道：“都归前辈了！” 郝桐手中的酒坛仍旧递着：“喝一口再说！” 朱诺诺盛情难却，只好接过来喝了一小口，吧唧了两下嘴巴，再次把酒坛递给郝桐：“前辈，拿着！” “那老夫就不客气了！”郝桐又灌了一小口酒水，嘿嘿笑着塞好收入了怀中！ “他大爷的，都等了大半天了，毛都没一条！”朱诺诺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沮丧。 “蛮牛呢？”郝桐问道。 “在里面睡得正香呢！乖乖，这家伙打起呼来真像一头蛮牛！”朱诺诺苦笑道，“我耳朵都快被震聋了！” 郝桐又嘿嘿笑了起来！ “失策了，杀渊那群杀千刀的家伙不会不来了吧？”朱诺诺抬头看向村子外头，有些失望地道，“前辈，你说我们要不要先撤回封夷关？” 郝桐咧嘴一笑：“想放弃了？” “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朱诺诺皱着眉头道，“可能对方根本不知道我们出了封夷关！” “不！”郝桐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轻声道，“他们知道！” “他们知道？”朱诺诺沉吟了一会，突然抬头死死盯住郝桐道，“前辈……” 郝桐神色平淡，哑声道：“西北方向长平镇，有卧底的东府斥候兄弟半个时辰前冒死递了消息过来，目标已经冒头了！” “殿下，这一局你押对了，鱼儿已经咬钩！” “真的吗？”朱诺诺一手摁住腰间黄金短刀的刀柄，兴奋地道，“什么时候？” “很快！”郝桐眯着眼，隔着火堆远眺村子前方的漆黑旷野，“如果对方想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最佳的时机就是天亮的前后！” “来得好！”朱诺诺呼的一下站了起来，“我的黄金佩刀已经饥渴难耐了，来多少我砍多少！” 郝桐收起笑容，伸出右手巴掌沉声问道：“五百人，够不够殿下砍？” “肯定不……够——”朱诺诺脸色突然一变，“前辈你说啥，五百人？” “说多少次了，殿下别说‘啥’这个字，与您尊贵的身份不符！” “入乡随俗，习惯了！” 郝桐点了点头，继续伸出一个巴掌：“五百轻弩手！” “什么是轻弩？”朱诺诺牙关有些颤抖。 “类似缩小版的攻城巨弩！”郝桐扭头看着他，“当然，威力也比不上攻城巨弩，但近身相搏的话，伤害比一般弓箭强！” “五百人……哪冒出来的？” 郝桐笑道：“殿下不妨猜一猜！” “我猜不到！”朱诺诺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嗖～ 破空声骤然响起，一枚利箭从村口外面射了进来，钉在了二人身后的土墙上，箭头没入一尺，箭尾尤自抖动不已！ “来了吗？”朱诺诺转身死死盯着村口方向。 “别紧张，不是敌袭！”郝桐走过去拔出利箭，递给朱诺诺道，“是小花朵给我们的预警！ 朱诺诺接过一看，长箭尾杆上刻着一朵传神的花瓣，是公孙朵朵的箭矢：“既然预警，那是不是说明敌人已经到了？” “应该是到了，容我听听！”郝桐走出数丈，趴下身子耳朵贴在地面，认真听了好久！ 朱诺诺走过去蹲在旁边着急问道：“听出来了吗，敌人还有多远？” 郝桐眼睛紧闭，皱起眉头道：“听不出来，我又不是陆丫头，耳朵没那么好使！” “哎呀！”朱诺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瞪了郝桐一眼道，“前辈别玩了，不好笑！” 郝桐哈哈大笑，起身拍了拍屁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朱诺诺无奈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殿下！” “嗯？” “准备好了吗？” “啥？” “说了别说这个字！” “什么？” “两里外！” “两里外？” “嗯，两里外，五百人，来了！” 呼～ 一道魁梧的身影从二人身后屋子里面掠出，手背上挂着铜盾，身后背着一柄巨刃，边蹬蹬蹬冲出村子边大声朝身后吼道：“破风，别睡了，来活了！” “老子早醒了！”屋顶上面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前辈，请陪太子殿下入屋！” 朱诺诺手摁黄金刀柄，摇头道：“本殿下也要参加战斗！” 厉弦在屋顶上哈哈笑道：“殿下放心，整整五百轻弩手呢，肯定有你无敌三刀大发神威的时候！让我们先上，殿下压轴！” “行，听你的！” “不过我要提醒殿下，打不过别只顾转身逃，人家的轻弩会射屁股！” 朱诺诺脸色很难看，认真问道：“射中屁股会死么？” “不会，但是会很丢脸，天奉斥候从不用屁股对着敌人，对他们来说这样很屈辱！”郝桐伸手把他拉进了屋子，嘿嘿笑道，“天奉斥候，宁死不屈！” “知天奉斥候者，郝老头也！”屋顶上的厉弦懒洋洋地道。 村口对外十丈，牛大宝蹬蹬蹬越过公孙朵朵和部日固德冲到最前面，眯眼看着近百丈外那些密密麻麻杀气腾腾的身影：“其他人呢？” 公孙朵朵马上回答道：“按照破风伍长先前的布署已经都躲好了，正面就我们仨！” 牛大宝点头，问道：“五百轻弩手，怕不怕？” 公孙朵朵不屑地道：“怕个锤锤，老娘又不是第一天当天奉斥候！黑炭头可能会怕，你看他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这里躲躲，你闭嘴！”部日固德扭头对牛大宝道，“伍长，聊好了没，我都等半天了！” “别的不说，记住一点，天奉斥候只能正面中箭，尤其要看好自己的屁股！”牛大宝把手背上的盾牌扔给了部日固德，反手从身后抽出巨刃裂陨，巨刃拖地切出一道深深裂痕，魁梧的身影呼的一下冲了出去！ “两只天奉小斥候，随我凿阵！” 第346章 正面交锋 夜色肃杀，落凤坡村口两里外。 五百个身穿黑色劲装黑巾蒙面的轻弩手平举着造型奇特的小型弓弩，身后背着满载的箭筒和直刀，碎步上前簇拥在主子周围！ 被东方损让到了中间位置的乐家家主乐耀华抬头看着不远处村子里那堆微亮的篝火，沉声道：“看来七王爷的情报是对的，目标如今就在落凤坡中！” “当然！”东方损嘴角一翘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点头道，“为了完成这个任务，本王手下只死剩身边这二人了，肯定不会出错的！” 乐耀华扭头看向对方，皱眉问道：“都到这个地步了，七王爷还是不肯透露目标的真实身份吗？” 东方损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耀华兄，可知道奉天帝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儿子？” 乐耀华闻言身躯猛然一震，脸色顿时变了，咬牙道：“祈光有多少个儿子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监国的太子殿下朱诺诺领了监军之命，不久前刚和天奉龙骑一起到了东荒郡！” 东方损咧嘴一笑：“我们的目标，就是这个朱诺诺！” 乐耀华脸色铁青，喃喃地道：“我乐家这一次，算是万劫不复了！” 东方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出发前，陛下有口谕托我转述耀华兄，今日事成，耀华兄便立下旷世奇功，全族可以撤回天夷城，封万户截天侯！” “老太君年纪大了，总归是要放手的，陛下和本王愿意给耀华兄加一把柴火！” 乐耀华身躯一震，脸色由青变红，有精光自双眸中电射而出，沉声问道：“七王爷，那这一仗该怎么打？” 东方损淡淡地丢出一句：“轻弩手是你们乐家的人马，这一仗当然是由耀华兄全权指挥，我们三人会从旁伺机出手！” 这一句话如同一盆凉水把乐耀华由头浇到了脚！ 陛下和七王爷这是要自己拿五百轻弩手的性命来表忠心吗？ 乐耀华顿时恍然，刚涌上心头的兴奋冷了过半，忍不住在心底悄悄骂了句娘！ 东方损打量着他的神色变化，阴柔笑道：“耀华兄，自古有得有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乐耀华思索了许久，脑海中的万马奔腾渐渐归于平静，面无表情点头道：“陛下和七王爷的心意乐某已经全然收到，既然如此，那乐某就斗胆越俎代庖了！” 东方损朝前伸出右手，点头笑道：“请！” 乐耀华沉声道：“乐甲，乐乙？” “在！”左右两侧分别有一名同宗同族的小头领出列，拱手应道。 下定决心的乐耀华再次恢复了杀伐果断的神态，开始有条不紊地排兵布阵：“你们两人分别率领一百轻弩手从左右包抄，目标就是两里外的落凤坡！记住，宁杀错不放过！” “是，家主！” 两队人马分开左右悄然离去。 村子方向的黑暗中，有魁梧身影疾冲而来！ “耀华兄，天奉斥候凿阵了！”东方损目光阴柔，凝视着已经冲到百丈外的牛大宝，提醒道，“天快要亮了，赶紧开始吧！” 乐耀华从身旁轻弩手背后抽出一柄半丈长的直刀，举刀点向冲阵者，冷笑着下令道：“乐丙率一百轻弩手缠住那三人，乐丁率剩下二百轻弩手冲杀落凤坡！荣华富贵，就在今朝！” “是，家主！” “杀啊！” 乐家轻弩手一拥而上，战斗就此展开！ 嗖嗖嗖～ 冲在最前面的二十个轻弩手陆续出手，弩箭接连射向牛大宝三人，空弩以后马上止步装箭，第二批轻弩手迅速补位发射！ 三尺长尾指粗的短箭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射向那三个不要命冲来的天奉斥候！ 一马当先的牛大宝巨刃拖到身前横插在地，部日固德与公孙朵朵不等牛大宝出言提醒，身影各自一晃躲到了巨刃和牛大宝之后！ 叮叮叮叮～ 数十枚短箭凌厉射在巨刃之上又被陆续弹开，竟没能伤到三个天奉斥候分毫！ 第一波短箭过后，趁着轻弩手轮转的短暂瞬间，公孙朵朵探身出来，反手抽出三箭搭在弦上，挽弓如圆月射向前方！ 嗖嗖嗖～ 冲在最前面一排的三个轻弩手瞬间捂着胸膛惨叫倒地，中箭的位置都在心脏！ 嗖嗖嗖～ 嗖嗖嗖～ 又是两波长箭脱手，一共有六个轻弩手中箭殒命！ 这箭法也太准了！ 电光火石之际，对面的轻弩手已有九人被公孙朵朵手中长箭夺去了性命！ 一众轻弩手见状心胆俱裂，不但吓得停止了脚步，甚至个别轻弩手还有向后溃退的迹象！ 在后面压阵的乐耀华举刀砍翻了一个不停后退的轻弩手，双眼眸中充满了血丝，朝前怒吼道：“谁敢后退，杀无赦！” “所有人一同出手，我就不信那柄破刃真能挡住这么多的弩箭，把他们都给我乱箭射死！” “是，家主！” 近百百具轻弩轮翻上阵，弩箭破空声接连不绝，裂陨后面的三人顿时成为了众矢之的！ “哎呀！” 中间的部日固德手臂不小心移出了几寸，瞬间就中了一箭，他反手拔出短箭当成短剑握在手中，咬牙骂道：“去他大爷的，伍长，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牛大宝侧身顶住巨刃裂陨，伸手快如闪电在旁边地上抽回两柄短箭，目光一寒沉声道：“再忍一波，听我命令一同出手！” 公孙朵朵的目光在部日固德淌血的伤口上一瞥而过，脸上露出了一丝愠色，反手摸了一把背后的箭囊，里面约莫还有二十枚长箭！ “很好，敢伤老娘同伴，老娘就再射杀二十个敌人！” 她的箭法师承厉弦，经过短短几??月的训练，如今的箭术已是百发百中！ “只要冲进对方阵中，轻弩的杀伤力就减弱大半！”牛大宝沉声道，“他们总不能自己人都射！” 部日固德小声叫道：“伍长，动手吧！” 又一波弩箭射完，趁着大部分轻弩手还在装箭的瞬间，牛大宝大声吼了个“杀”字，抽出巨刃起身甩了出去！ “哎呀！” 最前排的四五个轻弩手瞬间被巨刃砸得东倒西歪！ 牛大宝蹬蹬蹬继续往前冲去！ “别让他靠近，快射死他！”小头领乐丙狰狞吼道。 旁边几??轻弩手一起举起弩箭对准了牛大宝！ “伍长，蹲下！”后面传来了部日固德的大声喊叫。 牛大宝魁梧的身躯直接扑地翻滚，一个圆呼呼的东西贴着他的头皮呼啸飞过，准确砸翻了那几??轻弩手！ 牛大宝起身继续飞奔，手中一双短箭不断砸落射到身前的箭矢，很快便扑入人群中大开杀戒！ “成了！”部日固德脸色大喜，撒腿奔向铜盾！ 公孙朵朵抽箭挽弓，一枚长箭呼啸而去，直接把乐丙的喉咙射了个对穿！ 第347章 道爷教教你做人 牛大宝三人杀入对方阵营，一众轻弩手很快就把手上的轻弩换成了直刀，跟三人开始了近身肉搏！ 值守村子左右两边的分别是追风小队的另外三人和凿山小队的另外三人，在敌人数量远超自己一方的情况下，两边很快也陷入了苦战！ 近百名轻弩手缠住了牛大宝三人，小头领乐丁率领另外二百轻弩手绕过战场，杀气腾腾直扑村口！ 牛大宝回头看了一眼，巨刃横扫拍飞七八个围攻自己的敌人后，转身拖着巨刃冲向村子！ “你走不了！”沙哑声音顿时响起，黑影一晃，两个黑袍人拦在了牛大宝身前！ “小宗师？”牛大宝停住脚步，轻轻喘着气，沉声怒喝，“起开！” 两个黑袍人的弯刀一同出鞘，分开左右形如鬼魅扑向牛大宝！ 不远处，部日固德和公孙朵朵各自被几十个轻弩手围住，已是抽身乏术！ 东方损和乐耀华神情都很倨傲，背着手跟在二百轻弩手身后，施施然走进了村子！ 变故就在这时陡然生起！ 嗖嗖嗖～ 凌厉的破空声不断响起，一道道银光从村子里面电射而出，刚走进村口的一众轻弩手陆续发出惨叫，噼里啪啦啦倒下了十几个！ “快退快退，里面有弓箭手！” “不是弓箭手，没看见有箭！” “哎呀妈呀，我的眼睛！” “哎呀，谁他娘的射我裆下！” “呜呜，我屁股锥骨好像碎了！” “敢后退者，死！”乐耀华一脚踹在身前轻弩手的屁股上，怒吼道，“我乐家好吃好喝养了你们这么多年，你们就这般回报我和老太君？一群废物，手上的轻弩都是摆设吗？” “对哦，我们手上有轻弩呢！” 一众轻弩手被自家主子骂得如梦初醒，纷纷举起轻弩朝前方胡乱还击！ “兄弟们别怕，我们人多，都给我冲！” “哎呀，你大爷的，射着我了！” “对不住了兄弟，不是故意的，手滑了！” 乐耀华被气得脸都绿了！ 东方损站在他身后，冷笑着摇了摇头！ 银光再次激飞而至，追过去的队伍又倒下了一大片！ “我看见那箭手了！” “那厮就躲在左面的屋顶上！” “大家一起上，把他射下来！” 嗖嗖嗖～ 无数轻弩机括声响，短箭在屋顶上飞来飞去，但目标早已消失不见！ “我去，那厮呢？” “刚才还在的啊！” “快看，那厮又掠到旁边的屋顶去了！” “快追，别让他逃了！” “哎呀，又来！” “那厮回手掏，兄弟们快躲开！” 四五个追得最起劲的轻弩手又被击倒在地！ “大家都别慌，我们人多，他逃不掉的！”乐耀华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中的怒气拼命压了下去，上前伸手分开众人，沉声吩咐道，“别乱了阵脚！” 东方损愣了一下，默默看着乐耀华的背影，脸上现出了一丝赞赏的神色！ 破空声突然再度响起！ 乐耀华竖起直刀挡住了那颗射到自己身前的铁珠！ 叮的一声，他手中的刀身断成两半，银光迸溅之下，一块碎片在他左边眼角位置划出了一条三寸长的伤口，鲜血涌出流了一脸！ 乐耀华心中猛然一惊，伸手一摸眼角，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东方损走到他身旁，沉声道：“别大意，对方是个高手！” “高手又如何，就算是用上车轮战，我也要碾死他！”乐耀华满脸鲜血神色狰狞，“给我追！” “是，家主！”五六十个轻弩手硬着头皮追了过去！ “郝前辈，先撑一会，我很快回来！” 不远处，厉弦的喊声隐隐约约传了回来，一同响起的，还有轻弩手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此时天色微明，篝火已灭！ 东方损担心夜长梦多，收回目光看向大门洞开的屋子道：“太子殿下，出来吧，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屋子门口，一个身穿褪色道袍的苍老身影终于冒头，左手执着一面脏不拉几的平金幡，缓缓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咦，你不是朱诺诺？”满脸鲜血的乐耀华在五丈外停下了脚步，盯着老道士冷冷问道，“你是谁？” 老道士把平金幡靠在墙上，开始慢慢挽起了袖子：“你猜！” “猜你大爷！”乐耀华脸色变得更加阴沉，“老子不管你是谁，交出天奉太子朱诺诺，留你全尸！” 老道士挽好了袖子，伸手取回了平金幡拄在身前地上，眯眯笑着，没有再说一个字！ “老东西，你没听见我家家主的话吗？”一旁的乐丁嚣张地道，“赶紧把人交出来，留你一条全尸——” 乐丁口中的‘尸’字还没说完，胸膛便被一道银光轰中，闷响过后炸起了一团腥红血雾！ “我去，那箭手又回来了！” “这么快，追他的兄弟呢？” “后面……好像没人！”说话的轻弩手倒吸了一口凉气，颤着声道。 乐丁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血肉模糊的胸膛，嘴巴无力地蠕动了几下，一大口鲜血从嘴角涌了出来，身躯徐徐歪倒在地上！ 人影一掠而至，厉弦手提鲸骨弓飞上了老道士身后的屋顶，转身看着地面众人，微微喘息道：“别看了，我身后没人了，追我的那些杂碎都被我干掉了！” “你说什么？”乐耀华瞳孔一阵收缩，转身看着屋顶上面的身影，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谁？” 厉弦一手提着鲸骨弓，一手伸入腰间皮囊抚摸着里面的铁珠，咧嘴冷笑道：“乖孙子，我是你大爷！” “七王爷，这厮交给我来对付！”乐耀华随手又从身边轻弩手背上抢过来一柄直刀，飞身扑向了屋顶！ “前辈，看来你还得再撑一会！”厉弦反手把鲸骨弓负在身后，右手一扯，腰间软剑绕指柔铮然出鞘！ 屋顶上两道身影飞来掠去，刀光剑影不断！ 东方损从腰间抽出了一柄金光闪闪的弯刀，缓缓上前两步，低声吼道：“老道士，让开！” “老夫多少年没使剑了！”赫桐平金幡横置，双手握住杆子中间一转一拔。 清脆龙吟声响起，一把二指宽半丈长的窄剑缓缓出鞘！ “世人只知云极山有我师兄的飘零剑，却不晓得还有我郝桐手中这柄二十年不出鞘的问心剑！” “今日，老夫就让你们这群杂碎见识见识这柄问心剑的厉害！” “使金刀的小老弟，你是小宗师对吧？” “巧了，我也是！” “来，别客气，道爷教教你做人！” 第348章 是谁射的我 村子左侧战场，付轻轻挥舞着一双弯刀挡下十数支短箭的攻击，俯身冲向乐甲率领的一百轻弩手：“阿隼出手，我快撑不住了！” “兄弟们，别让他靠近队伍！”乐甲抽出直刀往前虚空一劈，怒吼道，“把他给我射成一头毫猪！” “是，甲头！”一众轻弩手边应声边重新装箭。 就在这个当口，一道黑影从左侧的草垛中扑出，手持一柄崩口短刀杀入了敌军之中！ “啊！” “甲头，天奉斥候还有援手——”有轻弩手话还没说完，就被游猎猎手中的崩口短刃抹了脖子！ “别乱了阵脚！”乐甲手持直刀转身扑向游猎猎，“该死的天奉斥候，吃我一刀！” 锵～ 咔嚓～ 游猎猎手中的短刀瞬间被对方的直刀从中砍断，胸前还被直刀的刀尖划拉出一尺长的伤口，鲜血顿时就涌了出来！ “你大爷的！”游猎猎踉跄后退了几步，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只剩半尺的刀身，懊恼地道，“这下终于可以换把好点的兵器了！” 乐甲执刀继续向着游猎猎逼近，狞笑道：“没机会了，下辈子吧！” 游猎猎皱起眉头大喊道：“断矢，还不出手，等着给老子收尸吗？” 众人身后三丈的破井中突然窜出了第三个身影，双手甩动之际，两道寒光电射人群之中的乐甲！ 乐甲目光一寒，挥刀哐当两声刚砸飞了那两道寒光！ 嗖嗖嗖～ 破空声响起，又有三道寒光射到了他的面前！ 乐甲头皮发麻，手中直刀胡乱舞成一团，再度砸飞两枚飞矢！ 第三枚飞矢从缝隙中窜出，噗得一声钉在了乐甲的右肩上！ “该死！”乐甲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伸出左手拔出飞矢扔向一边，用手掌紧紧按住了飙血的伤口，“给我杀了他——” 游猎猎突然如鬼魅一般欺身上前，在距离乐甲还有两丈远的时候，手中半截短刀脱手飞出，从侧面钉入对方的肋下！ 乐甲身躯两处中招，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但是游猎猎的进攻还没有结束！ 身影再晃，原本两丈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半丈不到，游猎猎抬头露出诡异一笑，伸手一把握住对方肋间短刀的刀柄朝左一划！ 滚烫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溅了游猎猎一脸！ 乐甲临死前的神色满是恐惧，身躯剧烈颤抖了几下，缓缓瘫倒在地！ “甲头死了！” “别慌，我们人多！” “干死这三只小赤猴！” 游猎猎从乐甲手中夺下直刀，手腕甩了两个刀花后，转身和付轻轻、段始一起，再度杀入人群之中！ 不远处，村子右侧的战场。 赵柔柔的流水绸卷动之际，挡住了轻弩手们射出的大部分短箭，轻功最好的何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一揽风云手招式连绵不断，顷刻间一众轻弩手被冲得人仰马翻！ 而黑老六则以一把古怪黑尺，独力熬战小头领乐乙手中的一柄直刀！ 乐乙一刀逼退了黑老六，扭头怒吼道：“别用轻弩，换直刀，懂吗？” 啪的一声，趁着乐乙分神说话之际，黑老六手中黑尺横扫而至，重重砸在了他的左脸上！ 两颗断齿带着血水从乐乙口中飞了出去，身躯因为惯性向右转了半圈跌倒在地，左脸瞬间肿成了猪头！ “乙头，你没事吧！”几个轻弩手匆忙提着直刀护了上来！ “扶你大爷，老子自己能起来！”乐乙起脚踹开了几个手下，狰狞吼道，“一起上，把这小黑猪砍成肉酱！” 四五个轻弩手举刀冲了过来！ 黑老六的飘零步左掠右窜，瞬间掠入了几人之中，手中黑尺左右开弓，噼里啪啦声响不断，场中顿时又多了几个猪头！ “废物！”猪头乐乙脸色难看至极！ 黑老六冲破几个轻弩手的围攻后身形拔地而起，双手擎着黑尺径直扑向乐乙，朝着他的脑门狠狠砸了下去！ 嗖～ 不知是谁无意中叩动了手中轻弩的机括，一枚短箭钉入半空中黑老六的腹部！ 黑老六身躯在空中一滞，咬牙继续扑下！ “快给老子挡住——”黑老六的身影在乐乙的瞳孔中逐渐放大，乐乙脸如死灰！ 啪～ 乐乙的脑门结结实实挨了一尺，咔嚓一声头骨顿时迸裂，鲜血飞溅！ 强烈的痛感瞬间涌进了乐乙的脑海，他的眼前骤然一黑，人已经彻底晕死过去！ 赵柔柔双手一扯，流水绸卷起两个轻弩手，凌空砸入了人群之中，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赵柔柔急步走到黑老六身前道：“六子，你受伤了！” “死不了！”黑老六忍痛拔掉小腹中的短箭，红着眼冲着一众轻弩手咬牙怒吼道，“是谁射的我？” 六七十个轻弩手面面相觑，方才亲眼所见自己的首领被眼前这个黑煞神一般的天奉斥候一尺子拍死，一个个早就吓得心胆俱裂，手提直刀轻弩懵在了原地！ 赵柔柔从自己的裙摆上撕下长长的布条，然后又从怀里掏出创伤药，开始替黑老六包扎腹部的伤口。 段始双手指缝间各夹着两柄断矢，身影一晃拦在了黑老六身前，冷眼瞅着一众轻弩手道：“是谁射的，自己站出来！” “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旁边这个家伙撞了我一下……”人堆后面，一个年轻的轻弩手把手中的家伙什往身后藏去。 “你大爷的，就是你的轻弩射的，还敢冤枉我？”旁边的轻弩手张口大骂。 “诸位兄弟，别吵了！” “天奉斥候在虚张声势拖延时间呢，你们没发现吗？” 后面有个年纪大些的轻弩手沉声提醒道：“对面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还受伤了，你们在怕什么？” “对，没什么好怕的！” “我们人数比他们多二十倍呢！” “大家一起上，把这三个天奉斥候砍成肉酱！”有轻弩手举刀怒吼道。 其他的轻弩手幡然醒悟，人群中气势再度攀升，排在最前面的一拨轻弩手再次扛着兵器冲了上来！ “大爷的，没想到这堆废物里面竟然还有聪明人！”段始和身旁两个同伴对视了一眼，无奈笑道。 “那就再杀他们一遍！”黑老六提着黑尺走到段始左边，“杀光杀怕他们为止！” 流水绸在空中不住翻腾，赵柔柔缓缓走到段始右侧：“速战速决，敌人人数太多了，其他同伴们还需要我们的支援！” “杀！” 三道身影再次联袂凿入了敌方的阵营之中！ 第349章 失敬失敬 天色渐明。 落凤坡西边三里外，有一片稀稀疏疏半死不活的小树林里，里面影影绰绰趴着三十几个身影！ 叮叮当当～ 呼呼哈嘿～ 打斗声从不远处的落凤坡隐隐约约传了过来，持续不断地撩拨着众人的神经！ “左老大，咱们都已经埋伏一夜了，什么时候动手？”一个腰间挂着铁链流星锤眼角倒吊的瘦子摩拳擦掌问道。 在他左边趴着一个尖嘴猴腮满脸皱纹的老头，头上顶着稀疏几根白发，身上披着一件脏不拉几的袄子，身旁的泥地上摆着一把长柄大刀！ “对呀对呀，左老大，蚂蚁都咬了好几遍我的蛋蛋了，实在痒得受不了啦！” 姓左的老头从身前小土堆里探出半个脑袋，眯着眼往落风坡看去，冷冷道：“我们是杀渊最后的杀手锏，只要副渊主不发信号，我们就得一直埋伏下去，这是命令，谁都别埋怨了！” “左老大，关键是我们已经等了很久了！”后头有人也顶不住了，“我内裤都湿了好几遍了！” “湿了就用你的屁股和蛋蛋把它再捂干，哪那么多废话！” 身后众人噤若寒蝉！ “老子巴不得再等等！”左老头冷声笑道，“最好等乐家那五百轻弩手被打光打绝，咱们再出去捡便宜！” 有手下躬着腰从右手边急步走了过来，神色有些激动地道：“左老大不好了——” 左老头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低声骂道：“你他娘的才不好，老子身强力健吃嘛嘛香，少他娘的咒我！” 那手下不停喘着粗气道：“左……左老大，西南边来了两……两骑……” “什么？”左老头神色一凛，问道：“看清楚是什么人没？” 那手下拼命摇头：“不清楚，就是两人两骑，好像还戴着面具，原本是朝着东边去的，不知怎么就折往这边来了！” 眼角倒吊的瘦子疑惑问道：“左老大，不会是天奉斥候发现我们的行踪了吧？” “别他娘的自己吓自己！”左老头眼眸中精光闪烁，扭头对身旁的瘦子道，“窜地鼠，你带上两人，上去好好盘盘他们的道，千万别让人坏了咱们今天的大事！” “是！”绰号为窜地鼠的瘦子从腰间解下链锤，起身点了一个扛狼牙棒的魁梧汉子和一个手提黑色大铁枪的黑脸汉子，一起往西边悄悄摸了过去。 风尘仆仆的两骑缓缓停在了树林边上，戴着凤纹面具的女子打量了眼前的树林一眼，轻声道：“老三，有埋伏！” 戴着白色面具的男子扭头看向几里外的落凤坡，淡淡地道：“应该不是冲我们来的！” 这二人，正是离开天奉城千里迢迢赶往东荒郡的两位擎龙卫都统，凤二先生和龙三！ 凤二先生道：“不是冲我们来，有可能是冲天奉王朝来的，既然碰上了，也不能当看不见！” “有道理！”龙三点头道，“那我过去盘盘他们的来历！” “老三，问清楚了再动手！”风二先生轻声提醒道。 “知道了，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出来行走江湖了！”龙三策马走向师树林。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走在中间的窜地鼠明显比旁边两人矮了两个脑袋，仰首打量着马上的龙三，模样很是可笑！ 龙三反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们是……”窜地鼠刚想问答，突然反应过来，脸色一变厉声骂道，“放肆，明明是我先问得你！” 龙三又问道：“看三位的衣着打扮和气质，莫不是咱们天奉王朝鼎鼎有名的斥候？” 窜地鼠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下，老神在在点头道：“算你有眼光，我们就是鼎鼎有名的天奉斥候，赶紧老实交代，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也是天奉斥候？”龙三一本正经胡扯道。 “你们也是天奉斥候？”窜地鼠目光落在龙三的面具上，有点懵住了！ “我们是度望府南府的斥候，奉南府千候官命令来支援东荒郡的！”龙三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具，“你看，我和同伴都戴着斥候面具呢！” 身后两丈，安安静静骑在马背上的凤二先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窜地鼠连连点头，陪着笑道：“原来是南府的兄弟，失敬失敬！” “咦，你们怎么没有戴斥候面具？”龙三假装惊讶地道。 “呃呃，那个……”窜地鼠额头上开始冒冷汗，“忘家里了，没带出来！” 龙三心里觉得好笑：“你们仨都忘了？” “对对对！”两高一矮三个人拼命点头道，“刚好都忘了！” “好了，老三！”凤二先生实在看不下去了，“别玩了！” 龙三收起脸上的笑容，双目如炬电射窜地鼠，冷笑道：“把斥候身份令牌拿出来瞅瞅！” 窜地鼠心里一颤，语无伦次地道：“那个……什么……好像……也忘带了……” “度望府只有东府和北府，没有南府！”龙三翻身下马，缓缓向着三人走了过去，“夷蛮子难不成都是像你们这般的傻子吗？” “不好，身份暴露了，兄弟们一起上，干他！”窜地鼠脸色突变，手中链锤狠狠甩向龙三！ 龙三冷笑一声，一手捏住锤头往后一扯！ 窜地鼠瘦小的身躯顿时失控凌空飞起，重重砸在了凤二先生的马蹄脚下，摔得眼冒金星。 凤二先生一扯缰绳，身下坐骑长嘶一声扬起前蹄，双双踩在了窜地鼠的背上！ 一声惨叫，窜地鼠喷出一口鲜血，人已经没了半条命！ 龙三瞬间掠到另外二人面前，左手一拳直接轰在了扛狼牙棒的魁梧汉子头上，咔嚓一声骨头碎裂，魁梧汉子殒命当场！ 龙三身影再晃，欺身到手提铁枪的黑脸汉子跟前，左手一拳砸弯了对方手中的铁枪，右手呼的一下扣住对方的喉咙用力一捏！ 咔嚓～ 黑脸汉子的身躯顿时瘫软在地上！ “我去解决树林里的夷蛮子，你来盘问那只小老鼠！”龙三身影一掠再掠，很快扑入了小树林之中！ 凤二先生翻身下马，蹲在窜地鼠身旁笑道：“别装死了，否则我让马儿再踩你几脚！” 窜地鼠身躯一震猛地睁开了双眼，神色恐惧地道：“女英雄，别杀我！” 小树林里，惨叫声此起彼伏响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然后重归死寂！ “都解决了！”龙三去而复返，把手中左老头的尸体扔到窜地鼠旁边，“就只有这小老儿一个刚入了小宗师境界，其他的都不堪一击！” 窜地鼠看着左老头血肉模糊的脸庞，顿时汗如雨下面如死灰！ 凤二先生起身踢了窜地鼠一脚，冷笑道：“不想自己的下场跟他一样，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懂吗？” 窜地鼠吞了一口唾沫，哭丧着脸道：“懂了！” 第350章 好猛 听着屋外激烈的厮杀声，屋里的朱诺诺甚是煎熬，最终他还是忍不下去，手摁着刀柄冲出了屋子！ 此时，落凤坡各处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单论个人战力，经历过不少战场厮杀的两队天奉斥候肯定胜过乐家闭门造车的轻弩手，就算是修为最低的何冬、段始和付轻轻，那怕是一对一、一对几，也能和敌人斗个有来有回！ 但是面前的敌人有四五十倍之多，再厉害的武修也抵挡不住没完没了的车轮战！ 更何况，敌人手中都有着远程不及弓箭但近战更加优秀的轻弩！ 所以从开始到中段，天奉斥候都占据了上风，但时间拖延到后面，他们便有些撑不住了！ 屋前数丈外的空地上，郝桐与东方损一剑一刀斗得正酣！ 屋顶上，厉弦与乐耀华也打得不可开交！ “他就是天奉王朝的太子殿下朱诺诺，活抓他！”东方损手中弯刀的招式变得更加凌厉。 被东方损缠住的郝桐看见朱诺诺出来后脸色微微一变，吼道：“殿下，回去！” 朱诺诺不为所动，自腰间缓缓抽出黄金短刀，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沉声道：“我不能看着你们在外面拼生拼死，自己却躲在屋里独自偷生！” “抓住他！”数十个轻弩手提着直刀涌向朱诺诺！ “胡闹！”郝桐转身想去阻止，却被东方损的凌厉攻势再次缠住！ “一劈！”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轻弩手胸膛被黄剑短刀劈中，鲜血四溅！ “二捺！” 第二个轻弩手握刀的手腕被黄金短刀齐根切断，惨叫声中，直刀瞬间脱手！ 第三个轻弩手弯下身躯，双手擎刀捅向朱诺诺的小腹！ 朱诺诺对着他咧嘴一笑，直接空门大开用腹部硬接了这一刀！ 噗～ 刀尖如中软革，再难寸进！ 轻弩手脸色骤变：“不好，这家伙身上穿着宝甲！” “三旋刀！” 命甲在身的朱诺诺怒吼一声，身躯急转一圈，手中黄金短刀幻化出一道璀璨金光，瞬间切断了对方的喉咙！ 霸道三刀没有落空刀刀命中，太子殿下收刀后撤一步，吼道：“还有谁不怕死，再来！” 其余的轻弩手一时竟被他的气势唬住，僵在了当场！ 东方损大声喊道：“发什么呆，快上！” “死活不论！” 一众轻弩手心头一震，回过神后，再次举刀扑向朱诺诺！ 抽不开身的郝桐只好扭头冲着屋顶上的厉弦大喊了一声：“破风！” 厉弦咬牙把飘零剑法使到极致，幻化出一团剑花逼退乐耀华后，飘零剑准确纳回腰间环鞘，转身急掠几步，飞身从屋顶上跃下，人在空中反身抽弓搭上铁珠，电光火石之间接连射出了三箭！ 嗖嗖嗖～ 三道流光电射而至，把冲到朱诺诺身前的三个轻弩手打得惨叫倒地！ “殿下，撑住，龙三来了！”一道白色身影突然从西边掠来，速度之快甚是骇人，眨眼就冲入了村子！ “龙三？”朱诺诺精神为之一震，哈哈大笑道，“就知道本殿下福大命大，绝不会死在此处，来得正好！” 屋顶上的乐耀华转身看着那个不速之客，脸色一变，低头对自己的手下吼道：“拦住他！” 一众轻弩手中分出三十人，向着龙三迎了上去，有几人直刀换回轻弩，瞄准那道白影扣动了机括！ 嗖嗖嗖～ 破空声不断响起，白衣身影左折右拐去势不减，须臾之间竟把六七根短箭尽数躲过，然后勇猛无比扑入了人群之中！ 惨叫声再次响作一片！ 战况有变，乐耀华的面目变得很是狰狞，手持直刀冲到屋顶边沿，双手擎刀高高跃起扑杀地面的厉弦！ 又有一道纤细的身影径直飞掠而来，双脚重重踹在了乐耀华的胸膛之中！ 咔嚓～ 肋骨断裂声骤然响起，乐耀华瞬间被踹飞出去，身躯撞穿泥墙砸入了朱诺诺之前藏身的屋子，尘土飞扬！ 这次轮到朱诺诺僵在了原地，惊诧道：“凤……凤二先生？” “看好殿下！”戴着凤纹面具的凤二先生扭头对旁边的厉弦说了一句，双手负后抬脚走进了屋子！ 厉弦走到朱诺诺旁边，讶声问道：“她是谁啊？” “擎龙卫二都统凤二先生，比龙三还猛！”朱诺诺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喃喃地道，“怎么连她也来了？” 另一边，杀气腾腾的龙三终于收了手，身下已经躺倒了二三十个轻弩手，大部分都不再动弹！ 龙三抬头默默打量了一下太子殿下周围的状况，目光落在不远处斗得正酣的二人身上：“前辈，要换人么？” 郝桐冷哼道：“用不着，老道士一人足矣！” “好！”龙三对着朱诺诺和厉弦点了点头，转身冲向了不远处那百余个轻弩手！ 厉弦看着那个彪悍的背影，满脸钦佩地道：“好猛的擎龙卫！” 朱诺诺收刀入鞘，松了一口气道：“还好他们来了，不然这一次本殿下就玩大了！” 凤二先生与龙三的神兵天降，让东方损心里头隐隐感到了不妙，再看见凤二先生拎着半死不活的乐耀华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稍一分神，郝桐长剑如灵蛇般吐出，瞬间把他的左肩刺了个洞穿，抽剑之后，伤口血如泉涌：“大势已定，你投降吧！” 东方损皱眉痛呼，捂着伤口退后了两步！ 凤二先生把重伤的乐耀华随手扔到了东方损的脚下，转身扑向村子右侧！ 东方损扭头四顾，发现原本占了上风的轻弩手如今已是溃不成军，尤其是身后那一百来个轻弩手，只剩下三十来人还在龙三手中垂死挣扎！ 大势，果然已定！ 村口，折返的牛大宝与龙三联手，把剩下那三十多个轻弩手也尽数放倒在地，然后二人各自分开，牛大宝回头策应公孙朵朵和部日固德，龙三则是扑向村子左侧！ 乐耀华全身肋骨被凤二先生以雷霆手法全部打碎，口中沾满鲜血，挣扎着向东方损伸出了右手：“七王爷……救……救我……” 东方损脸色狰狞，突然转身往西逃去！ 乐耀华神色绝望，举起的右手无力掉落，抖动几下后直接丧命！ 郝桐上前两步，直接甩出了自己的问心剑！ 与此同时，厉弦也挽弓射出了一颗杀伤力更大的爆裂弹！ 逃至十丈外的东方损听见了身后的破空声，心底一惊，转身举刀砸开了问心剑，但厉弦的爆裂弹恰恰击中了他的喉咙，然后瞬间炸开，顿时血雾四溅！ 东方损的身躯晃了两晃，圆睁双目缓缓瘫倒在地！ 郝桐走过去捡回自己的问心剑，蹲下检查了一会东方损的身体，扭头对朱诺诺和厉弦笑道：“死了！” 第351章 善后 封夷关派来善后的人马，在巳时赶到了落凤坡，此时大混战刚刚落下了帷幕！ 来人分别是夏侯相宜辖下副将许平率领的三百亲兵，以及东府斥候百长小青龙率领的二十余位斥候同袍。 看见凤二先生时，副将许平脸色变得很是诧异，在没有惊动手下兵马的情况下，低调地把凤二先生请到一旁神神秘秘聊了起来！ 而小青龙百长在检查到乐耀华尸体时，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扭头对身旁的一位拾长低声道：“去把许副将请过来！” “如何？”许平很快闻讯赶来，身后跟着凤二先生。 小青龙起身用布帕擦着手道：“许副将，这是长平镇望族乐家的家主乐耀华！” 许平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沉声问道：“你没认错人？” 小青龙的语气很坚定：“错不了，附近几个镇子都是我和白玉虎在负责！不过很惭愧，以前竟没有查到此人是东夷的细作！” 许平想了想，问道：“我现在马上带人去长平镇，给你留下一百亲兵够不够？” 小青龙点头道：“足够了！” 许平揖别众人，很快便领着二百亲兵离开了落凤坡，调头直奔西北边二十里外的长平镇！ 趁着小青龙率领手下斥候和剩余亲兵处理敌人尸体的空隙，刚参加完战斗的北府一众人等聚集在空地上检查伤亡情况！ 结果还好，除了部日固德、游猎猎和黑老六受伤较重，其他人的伤都不打紧！ 赵柔柔之前一直跟在郝桐和陆零身边学习医术，如今基本上已经可以出师，正在一旁忙着给部日固德和游猎猎处理伤口。 三人之中，黑老六受伤最重，腹部的那一箭直没体内五寸，所幸并不致命，由郝桐重新给他换药包扎！ 另一旁，太子殿下终于得空把龙三也拉到了自己马车旁边，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龙三如实回答道：“当然是来护送殿下回宫！” 朱诺诺皱眉道：“龙三，谁跟你说我要回宫了？” “不回吗？”龙三愣了一下，低声提醒道，“殿下，这可是陛下亲口下的旨意！” “儿在外，爹命有所不受！”朱诺诺跟马小刀等人厮混久了是愈发胆大包天，拼命摇着头道，“夷蛮子已经叩关了，封夷关大战在即，我怎能舍弃一众度望府的斥候兄弟独自做逃兵，以后怎么有脸再见他们，也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但这毕竟是陛下亲口颁下的旨意啊！”龙三低声劝道，“殿下不走，龙三很难做的！” “先拖一拖，马小刀夫妇去了食人大森林，总得等他们回来打个招呼，如果不辞而别，很不好的！”朱诺诺皱着眉头，用起了拖字诀。 龙三想了想，勉强点头道：“行，就按殿下的意思办，但等他们回来打过招呼，殿下就得跟龙三回宫！” 朱诺诺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转，随口嗯了两声，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凤二先生，岔开话题问道：“龙三，凤二先生怎么来了？” “当然是大先生和陛下的命令了！”龙三淡淡地道，“殿下也知道的，她毕竟姓夏侯！” “大先生竟然回宫了？”朱诺诺心中很是惊诧。 龙三头点头道：“大先生不坐镇宫里，殿下以为我和凤二能出宫？” “也是这个道理！”朱诺诺沉思了片刻，又问道，“对了，大先生有在南渊郡找到医治父王的药吗？” 龙三摇头道：“没听大先生提起！等回了宫，殿下亲自去问一问他吧！” “也行吧！”朱诺诺只好点了点头。 轰～ 村子西北边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响，大地也为之颤动不已！ “出什么事了？”郝桐等人纷纷站了起来，神情都有些紧张。 “不必惊慌，只是点着了黑火药而已！”斥候百长小青龙从村子外头急步走了回来，边擦着头上的汗水边道，“诸位，尸体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这么快？”朱诺诺皱着眉头道，“这点时间挖坑都不够吧？” “殿下说得对！不过，咱们不用挖坑！”小青龙恭敬应道。 朱诺听了觉得更奇怪了：“我也没看周围有燃起烟火，应该也不是用火烧？” “嗯，也不是火烧！” 朱诺诺神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了：“小青龙百长，这么多的尸体处理不好，日子久了可是会滋生瘟疫的！” “还有，刚才的炸响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凤二先生也忍不住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殿下别急，这的确是我们方才放的炮！”小青龙不紧不慢解释道，“在收到诸位消息赶过来处理这些尸体之前，我们在封夷关内其实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黑火药是向夏侯大将军请批的，许平副将可以作证！” 凤二皱眉问道：“为什么会带黑火药前来？” “回禀少将军，以前东府就有勘察到，附近半里外有个现成的巨大山洞，只要把全部尸体运进洞中洒上石灰，然后炸塌洞口就行了！”小青龙恭敬地解释道，“这也是夏侯大将军和代理东府千候官的烟雨天青百长商量过后一同下的决定！” 少将军？ 厉弦悄悄瞅了凤二先生一眼，心里微微有些惊讶。 朱诺诺闻言神色终于好看了些，点头道：“原来如此，刚才的声响就是你们用黑火药炸塌洞口掩埋尸体，我这下算是明白了！” “是的，殿下！”小青龙恭声应道，“善后工作已经顺利结束，接下来由我们护送诸位回封夷关！” “行，那就启程吧！”朱诺诺扭头对厉弦道，“给我一匹马，我的马车留给伤员！” “是！”厉弦连忙拱手道，“多谢殿下！” 一行人整顿完毕，一同离开落凤坡启程返回封夷关！ 小青龙率领着一众东府斥候在前开路！ 郝桐和赵柔柔以及三个伤员进了车厢，驾车的是牛大宝，其余四人策马护住了两翼！ 最后是一百亲兵断后，领头的竟然是凤二先生！ 在马车的前面，厉弦和龙三策马把太子殿下护在了中间！ 厉弦好奇问道：“龙三前辈，凤二先生跟夏侯大将军是什么关系？” 旁边的太子殿下笑道：“唷，被你发现了？” 厉弦讪讪笑道：“纯属好奇！” 龙三嘴角微微翘起，低声道：“凤二先生全名夏侯凤，是夏侯大将军的女儿！” 厉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 太子殿下扭头看着厉弦，神色有些古怪：“唷，破风，你该不会是……” 厉弦心中一窒，连忙摆手道：“没有的事，殿下想错了！” 朱诺诺嘿嘿笑着，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352章 芙蓉宫 奉天城，皇宫后院西边，芙蓉宫。 大先生站在宫门前的台阶下面，仰首看着匾额上的三个大字，神情看上去有些古怪！ 自打二十年前朱诺诺的生母昭德皇后难产而逝，皇后之位便一直空悬至今！ 住在芙蓉宫里这一位名为苏蓉的嫔妃，继昭德皇后之后，渐渐成为了奉天帝祈光最宠爱的妃子，金口御封西宫蓉贵妃！ 可能是为了不让世人垢病自己是个歹毒后娘，又或者有什么其它的难言之隐，二十年来苏蓉并没有给奉天帝生下一儿半女，而是像亲娘一般把朱诺诺一点一点拉扯成人，此后她便功成身退，在芙蓉宫中深居简出！ 二十年来，她从来不插手天奉王朝的政事，也不像其他的嫔妃一般在奉天帝面前索求争宠，如同一株最特立独行的芙蓉花，悄然生长在皇宫后院之中！ 细碎的脚步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大先生的沉思，公公陈斯躬身从芙蓉宫里走了出来，揖礼道：“老奴陈斯，见过大先生！” 大先生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自己之前对守门小厮说过的话：“我要面见蓉贵妃！” “老奴明白！”陈斯转身伸手，恭敬地道，“贵妃娘娘此刻就在折花厅恭候大驾，请大先生随老奴入内！” “有劳陈公公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芙蓉宫，顺着面前的鹅卵石小道往中庭走去，周围甚是安静！ 路上的宫女不少，或在打扫小道，或在修剪花枝，或在采摘花瓣，或在给满园姹紫嫣红的芙蓉花浇水施肥！ 见到二人后，宫女们都暂时停下了手中的活，转身面向二人弯腰福礼！ 大先生视若无睹，在陈斯的引领下，很快来到了贵妃娘娘平日招待外客的折花厅！ 陈斯停住脚步，躬身伸手道：“老奴就不进去了，贵妃娘娘就在里面等着大先生，大先生请自便！” 大先生点了点头，抬脚走进了折花厅！ 折花厅里空荡无人，顺着屏风后面的小门走进去，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一个更小巧雅致的庭院出现在大先生面前，里面方圆不过百步，但亭台楼阁假山鱼池一应俱全，盛开的重瓣芙蓉花比起外院的个头更大更艳丽，当然也更为名贵！ 在两个侍女的陪伴下，身穿白色纱衣模样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就坐在亭子旁边，从侍女手中花篮里不停掂出花瓣丢入鱼池之中，十数尾大小锦鲤在水中甩着尾巴扎堆争抢，甚是好看！ “贵妃娘娘好雅致！”大先生走到近前，拱手揖了一礼。 坐在亭子旁边的苏蓉扭头看了大先生一眼，淡淡地道：“一年不见，大先生倒是更加神采飞扬！” 大先生笑道：“贵妃娘娘的气色也比一年前好了许多，看来那株千年灵芝的确是有点用的！” 苏蓉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一个倾世的微笑，缓缓起身走进亭子，头也不回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贵妃娘娘！”两个侍女对着苏蓉恭敬福了一礼，转身很快离开了庭院。 “大先生，过来喝茶吧！”亭子里面，响起了如百灵般动听的声音。 “叨扰贵妃娘娘了！”大先生微笑着走进亭子，捺起衣摆毫不客气地坐在了苏蓉的对面。 纤纤玉手斟金黄茶汤，缓缓推到了大先生面前：“茶汤已凉，大先生不要介意！” 大先生双手端起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后，笑道：“夏秋交替，喝一口凉茶倒也无妨！” 苏蓉拿过茶杯，重新倒了一杯茶汤推到对方面前：“大先生此次前往南渊郡，可找到了医治陛下的良药？” 大先生摇头苦笑道：“惭愧，无功而返！” 苏蓉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黯然：“想不到，连大先生也……” 大先生收起笑容道：“冥冥之中，一切都有注定！” 苏蓉抬起头看着他，问道：“陛下他……还有多少日子？” 大先生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半年吧！” 苏蓉一双美眸顿时变得通红，喃喃地道：“半年？” 大先生端起茶杯小啜一口，淡淡地道：“娘娘觉得半年太短？” 苏蓉愣了一下，连忙道：“当然，像陛下这般经天纬地的一代君王，应该万寿无疆才对的！” 大先生嘴角咧开，突然扭头看往院子南边一角，眼神看上去有些深邃！ 在那里，有一株蔷薇长得很是茂盛，花簇鲜红十分惹眼！ 大先生笑问道：“我记得一年前，好像还没有这株蔷薇！” 苏蓉愣了一下，解释道：“有的，那时候只是一个桩头，这一年才长成这般模样！” “原来如此！”大先生点了点头，突然扭头看了苏蓉一眼，“听说不久前，太子殿下在天奉城外遇刺了？” 苏蓉点头道：“是的，但这事具体是由你们擎龙卫负责调查，我所知也不多！” 大先生收回目光：“龙三已经跟我说了，是一个新冒出来的组织，名字叫血蔷薇！” “哦？”苏蓉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 大先生拿起茶壶自斟自饮了一杯凉茶，问道：“阿蓉，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苏蓉娇躯微微一震，一时竟是愣在了原地。 大先生继续说道：“三十年前我们七个人因为一个不可逆的意外，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结果很快就各散东西，没记错的话，那时候你只有五岁吧！” “十年前我在宫里再见到你，你已经贵为蓉贵妃了！” “我从来没有问过你，那二十年你去了哪里做过什么事情，现在我也不会问！” “在皇宫重逢后，我以为你最喜欢的是芙蓉花，什么时候开始，你喜欢上蔷薇了？” “阿蓉，我现在到底该叫你贵妃娘娘，还是血蔷薇花主？” 苏蓉娇躯剧烈一震，脸上杀机一闪而没，颤着声问道：“你……你都知道了？” “这事不难！”大先生黯然道，“陛下也知道了！” “如果我没记错，如今医治陛下的那位太医，跟二十年前负责给皇后娘娘接生的太医，是同一个人吧？” 苏蓉闻言，面如死灰！ “这事，陛下也已经知道了！” “这二十年来，因为你的存在，陛下才能熬过这段最难的岁月！” “连太子殿下也是你尽心尽力抚养成人的！” “陛下说，这二十年来你付出的情意，他能感觉得到都是真的！” 大先生沉默了一会道：“陛下只是想托我问你一句，为什么？” 苏蓉凄然一笑，低声道：“当年和你们失散之后，我差点病死在流浪的路上，有一个人出现并救了我！” “从那个时候起，我不再叫苏蓉，叫耶律天晖！” “耶律？”大先生心中一震。 “不错，那个人叫耶律经天，他是我义父！” 大先生神色恍然：“我懂了！” 苏蓉淌着脸，神色平静地道：“这就是我的宿命！” 大先生感慨地道：“是天意弄人！” 苏蓉脸色苍白如纸：“所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替陛下来赐我长绫的？” 大先生摇头道：“陛下不忍杀你，哪怕你收买太医给他下了十几年的毒，他也从来没有怀疑到你的头上！” 苏蓉娇躯颤抖着，无力冷笑！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大先生肃然问道，“你亲自抚养了太子殿下近十年，可以说是情同母子，为什么到现在才要置他于死地？” 苏蓉咬着嘴唇，默言不语！ 大先生叹息一声，起身退了一步，对着她拱手揖了一礼，转身往前厅走去。 苏蓉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冷笑道：“你和祈光不杀我么？” 大先生停下脚步，沉声道：“西宫蓉贵妃即日起由擎龙卫看管禁足芙蓉宫，余生不得踏出此地半步！” 苏蓉呼的一下伸手把桌面上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怒声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祈光的意思？” 大先生头也不回地道：“有区别么？” 苏蓉身子一软，瘫坐在石凳上，泪如雨下：“我还有一个要求！” 大先生背对着她道：“说！” 苏蓉一字一字道：“我要见马小刀！” 大先生冷笑道：“你也想杀他？” 苏蓉狞笑道：“我的兄弟姐妹，都是因他而死！” “马小刀，是小顾的儿子！”大先生冷哼了一声，抬脚走出了庭院。 苏蓉娇躯一震，脸如死灰！ 第353章 拾长你快管管他 三天以后，正午时分。 马小刀一行人的马车顺着两丈宽的黄泥驿道，渐渐驶近了封夷关西门！ 封夷关提前得到了消息，西门内外人头涌涌！ 西门的护城河外，太子殿下朱诺诺，老道士郝桐，东府代理千候官方天青，护国大将军夏侯相宜站成一排默默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郝桐身后，追风和凿山两个斥候小队共十人全部到齐！ 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龙三，此刻也乖乖站在了太子殿下身后！ 方天青身后有两人，一袭红衣的是柳绯绯，身穿墨绿青衫的是斥候百长小青龙！ 夏侯相宜身后站着二人，其中左侧一人正是副将许平！ 右侧一人可不得了，身上披着灰色盔甲，腰间挂着一柄制式长刀，竟是一位面容年轻英姿飒爽的巾帼女将军！ 天奉擎龙卫的二都统凤二先生，也是护国大将军夏侯相宜的独女夏侯凤，得奉天帝和大先生恩赐，重回边军！ 马车得儿得儿缓缓来到近前，等待的众人不约而同上再往前迎了一步！ “吁！” 斥候伍长天行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开口叫停马车后，一时竟是懵在了车驾上！ 当马小刀三人从车厢里出来以后，等候的众人纷纷把目光移到雪猫怀中的骨坛上，很多人瞬间红了双眸！ 雪猫缓步上前，把骨坛递到了方天青的手中，然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身穿青衫束了长发的方天青与换了一身黑衣的柳绯绯当下也是死死盯着手中的骨坛，泪流不止：“师父……” “掌门师兄！”从来没在马小刀面前流过马尿的郝桐，此刻早已泪流满面，跌跌撞撞从人群中冲出来后，伸出颤颤巍巍的一双枯手，想去抱住方白怀中的骨坛，却终究无力停在了三尺外！ 郝桐不敢去触碰那个骨坛！ 他不相信修为在自己之上的掌门师兄竟先于自己撒手人寰！ 护国大将军夏侯相宜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嘴唇不停地蠕动着，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朱诺诺悄悄走到马小刀面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压低声音道：“兄弟，回来了就好！” 郝桐过来拉着马小刀和陆零的手，一起走到方天青与柳绯绯跟前，红着眼道：“小刀，阿零，这是你们的大师兄方天青和四师姐柳绯绯！” 马小刀牵着陆零上前一步，红着眼揖了一礼道：“马小刀携内妻陆零，拜见大师兄和四师姐！” “陆零拜见大师兄和四师姐！” 柳绯绯神色很是悲伤，对着马小刀和陆零轻轻点了点头：“小师弟，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小师弟，大师兄先送师父回镇东阁！”方天青哑声道，“入城后，你先随师叔去落脚处安顿好，顺便换身干净衣裳，一个时辰后来镇东阁找我！” 马小刀愣了一下，点头道：“好，我听大师兄的！” “走吧，先入城！” “好！” 方天青捧着骨坛，转身率先往城门方向走去，其余人陆续跟上。 厉弦领着一众北府斥候走过来，伸手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小刀扭头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落在三个伤员身上，低声问道：“部日固德，你们……” 部日固德咧嘴一笑：“师父放心，我们没事，死不了！” 马小刀点点头：“你们辛苦了！” 陆零在旁边轻声提醒道：“回去再说！” 护城河浮桥两边站满了东府斥候，城门口两侧也是，甚至进了城门之后，街道两侧也是站满了东府斥候的身影！ 斥候后面密密麻麻都是人影，全是自发前来迎接方白回城的城中百姓！ 玉白色骨坛的出现，让整个封夷关变得悲风戚戚，寂静无声！ 不知是谁突然大吼了一声：“恭迎天奉王朝度望府东府千候官方白回城！” 四周的斥候和百姓同声和应：“恭迎天奉王朝度望府东府千候官方白回城！” 人群后面的马小刀忍不住鼻子一酸，两行泪水悄无声息滑落脸庞！ 陆零紧紧攥着他的手心，红着眼道：“想哭就哭，不丢人！” 马小刀躲在人群之中，口中发不出呜咽的声音，只剩下无声恸哭！ 长街走尽，方天青带着骨坛前往青幽院，马小刀则跟着郝桐等人回到了青幽院南边三里外，一家黑瓦青砖的僻静小院！ 这座小院是东府名下的资产，里面看着不大，却也有十来个房间，郝桐等人入住后，方天青调拨了一个斥候小队前来照顾众人的起居！ 当他们踏入小院，热水已经烧好送到了每一个的房间！ 接下来，就是众人沐浴更衣的时间！ 半个时辰之后，十三个人陆续洗漱完毕，出来院子集合！ 第一个出来的厉弦，习惯性悄悄摸上了屋顶！ 郝桐默默坐在院子的石桌旁边，情绪有些低迷，牛大宝领着八个小兔崽子，或坐或站安静簇拥在他的周围！ 马小刀和陆零是最后走出房间的，手上还提了一个包袱！ “刀官和老大出来了！” “今天情况特殊，就先不跟大家叙旧了，稍后所有人一起去送我师父一程！”马小刀把包袱扔在石桌上，“食人大森林一行，我得到了两件材质还不错的兵器，先给大家分了！” 游猎猎闻言双眼顿时放光，一脸感动地道：“刀官威武，我就知道，你心里一直惦记着咱们！” 马小刀冷冷道：“很抱歉，这一次没你什么事，两件兵器是留给兔牙和冬瓜的！” 游猎猎闻言顿时愣住，脸色变得苦如黄莲：“刀官你……” 马小刀解开包袱，把夺自蜂后大虫官那对三尺长两头尖利的玄刺丢给了何冬：“冬瓜轻功好，这对玄刺适合他打斗袭杀！” 何冬双手接住玄刺，在指间灵活地旋转了几圈，嘿嘿笑道：“谢谢刀官！” 马小刀把夺自冥虎的虎尾鞭扔给了部日固德：“兔牙是空手近战，这虎尾鞭能稍稍提升你的攻击距离！” 部日固德捧着虎尾鞭有些爱不惜手，咧嘴笑道：“多谢师父！” “走，一起上镇东阁！”马小刀分完赃后一马当先走出了院子。 游猎猎一脸哀怨地瞪着马小刀的背影，看见陆零从身旁走过，咬牙投诉道：“拾长你看，刀官就是偏心，明明我的短刀也断了，他也视若无睹，拾长你快管管他！” 陆零头也不回往前走着，声音悠悠传了回来：“放心吧，你的刀官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你的新兵器他早就安排好了！” 游猎猎闻言愣了一下，神色瞬间变得兴奋起来，屁颠屁颠追了上去：“拾长拾长，你说的是真的？” “拾长拾长，我的兵器在哪呢？是不是被刀官藏起来了？” “别着急，再等几天，应该就到了！” 第354章 生个娃娃出来再说话 青幽院中，一个面目枯瘦的老者拦住了马小刀等人的去路，口中吐出沙哑的声音：“东府重地闲人免进，麻烦诸位出示身份令牌！” 斥候令牌一一亮出，老者冷默扫视了一圈，目光在马小刀和陆零的斥候令牌上面停留了片刻，有惊讶的神色在那张形如枯树的脸上一闪而过！ 老者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怅然若失的郝桐身上！ 郝桐抬头与老者对望，带着一丝疑惑的神色皱起了眉头！ “这位郝桐前辈不是度望府的人，但他是我的师叔！”马小刀上前几步，站在郝桐身旁介绍道，“我叫马小刀，我师父是方白！” “云到极处方为雨！”老者神情依旧冷漠，点头后退了一步，转身带路，“没想到，今日终于见着了方白心心念念的小徒弟，竟然是个小屁孩！行了，都随我来吧！” 马小刀抬脚跟上，低声问道：“前辈是……” “我不是什么前辈，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守门口的老家伙！”老者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道，“以前你师父闲暇之余会到青幽院找我喝两口小酒！” “以后，再没人到青幽院陪老家伙我喝酒了！”老者双手负后龙钟前行，语气有些唏嘘。 马小刀缓缓跟在他身后，恭敬地道：“前辈不嫌弃的话，以后有机会，我替师父他老人家来陪前辈喝酒！” “算了，你这小屁孩，老头子我瞧不上！”老者扭头冷冷瞪了马小刀一眼，“成家没？” 马小刀伸手把陆零轻轻拉到身旁：“我妻子，陆零！” 陆零笑着点头打招呼：“前辈好！” 老者打量了一眼陆零，冷哼道：“娶到你，小屁孩的祖坟冒了青烟！” 马小刀讪讪笑道：“前辈，我已经成亲了，算是大人了吧，就别叫我小屁孩了！” 老者冷哼一声：“生个娃娃出来再说话！” 马小刀闻言一愣，神情很是无奈！ 陆零俏脸一红，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后面厉弦等人听到老者那句话，一个个拼命忍着笑！ 老者话里刻薄，话外其实并无恶意！ 小屁孩，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亲昵称呼！ 但跟在马小刀夫妇身后的公孙朵朵一听这话可不高兴了：“老头你说什么呢，我师父可是度望府北府的千候官呢，更是陛下御口亲封的抚东大将军，你再小屁孩小屁孩叫他，我可要出手揍你了！” “花朵闭嘴！”陆零回头轻轻瞪了她一眼，“不得无礼！” 公孙朵朵哼了一声，嘟嘟囔囔着退了下去。 老者扭头瞥了马小刀一眼，冷冷道地：“这般年轻就做了北府千候官，你做得明白？这般年轻就收了徒弟，你教得明白？” 马小刀挠了挠头笑道：“没办法，既然都被赶鸭子上了架，那就先做做看，先教教看！” 老者冷哼了一声，再不说话，把众人领到了青幽院的最中央的位置，也就是镇东阁一楼的入口。 抬头看去，头顶二十丈就是那座气势恢宏的镇东阁。 “到地了，北府千候官，抚东大将军，请自便！”老者侧身让到一边，垂下眉头，再不看众人一眼！ “多谢前辈！”马小刀对着老者恭恭敬敬拱手揖了一礼，领着众人走了进去。 公孙朵朵故意落在了最后，对着老者做了一个鬼脸，低声哼哼道：“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守门口，您老守明白了么？” 老者身躯突然僵住，回过神后抬头一看，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 老者抬头看着最高处的镇东阁，喃喃自语道：“小丫头骂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老家伙也的确是有些碍手碍脚了！” “所以老方，死对你来说其实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或者说是成全？” “只是你想成全的，到底是那个命不久矣的大徒弟，还是这个如日中天的小屁孩？” “这么多年了，老伙伴们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一辈子都献给了天奉，你后不后悔？” “送你的人太多，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这下好了，你甩甩手就走了，剩下老头子我就更寂寞了！” 老者突然泪目，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颤巍巍走向了来时的路！ 镇东阁上，西风猎猎，人头涌涌！ 东府数百斥候站满了阁门外的平台，有些甚至挤到了悬栈上面！ 悬栈过去更远些的城头上面，站满了黑压压一大片身穿盔甲的封夷关守军！ 镇东阁门口，北府的斥候拾长铁令山与红枫小队几人也赫然在列！ 太子殿下朱诺诺神色有些着急，看见马小刀后顿时大喜，冲过来拉着他就往阁里面走去：“大将军和东府北府的几位百长都在里面了，就差你了！” 马小刀扭头四顾：“龙三前辈呢，没见他跟在你身边？” “他不喜欢热闹，早躲起来了！”朱诺诺拉着马小刀风风火火往里冲，“别管他了，正事要紧！” 陆零扭头对厉弦道：“你们留在外面，我陪他们进去就行了！” “是，老大！”厉弦与牛大宝领着众人走到铁令山那边开始寒暄起来，“唷，你们也在啊！” 镇东阁里，接连不断传出来猛烈咳的嗽声！ 那声音听上去隐约有几分熟悉，马小刀缓缓停住了脚步！ “小刀子，那是你大师兄！他的病已经……”郝桐摇头叹息一声，率先走了进去。 马小刀心中的难过又重了些！ 议事堂中只有寥寥数人！ 东府的两位百长，也是马小刀的大师兄方天青和四师姐柳绯绯在方白的骨坛前并肩而立！ 护国大将军夏侯相宜和少将军夏侯凤，身旁还有一个杀伐气息不输夏侯凤的方脸汉子！ 北府的三位百长分别是笑佛、不动山和玲珑子！ “师叔和小师弟来了，快过来吧！”方天青手上握着一团锦帕，冲着马小刀招了招手！ 郝桐默默走了过去！ “小刀，你陪师叔过去吧，我去和三位百长打个招呼！”陆零轻轻推了推马小刀，自己转身走到了北府三位百长身边。 “小师弟，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方天青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夏侯相宜身旁的方脸汉子，“这位是夏侯大将军的义子，袁不退将军，也是咱们度望府东府唯一一个不起斥号的百长！” “袁将军，这位就是我师父在北边拒蛮关收的关门弟子马小刀！” “小刀兄弟，我知道你！”袁不退上前一步，拱手道，“久仰大名！” “惭愧！”马小刀拱手揖礼道，“马小刀见过袁将军！” “这位，是夏侯大将军的千金，夏侯凤少将军！” 马小刀对着夏侯凤拱了拱手：“凤二先生好！” “以后只有夏侯凤，没有凤二！” “好的，少将军好！” 方天青突然用手中锦帕掩着嘴巴，猛烈咳嗽几声后，把锦帕揉成一团悄悄塞入了怀中！ 马小刀隐约看见，那方锦帕中有一缕刺眼的嫣红！ 方天青抬起头，和马小刀无声对望了片刻，开口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师父他老人家的遗愿，我也就可以说了！” 郝桐低声道：“先说说，你师父的后事如何安排？” 方天青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郝桐道：“师叔，这是师父生前所留的遗书！” “他老人家的意思是后事从简，一半骨灰由师叔和我们五位弟子一起洒出封夷关城头，另一半由小师弟负责送回云极山！” 第355章 师父的遗命 郝桐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了方白的遗书，却并没有着急打开，而是把信放在掌心轻轻摩挲许久，才幽幽问道：“天青，你师父的这封遗书，是什么时候写的？” 方天青如实回答道：“回禀师叔，是在他老人家出关之前！” 郝桐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难不成他一早知道自己会死在关外，所以才提前留下了遗书？”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他人都愣了一下！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师叔，您这是什么意思？”柳绯绯红着眼委屈地道，“难道你怀疑是大师兄伪造了师父他老人家的遗书？” 其他人心中又是一震！ 马小刀连忙上前劝道：“师叔，我相信大师兄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郝桐扭头看着方天青，再问了一遍：“你师父，提前知道自己会死吗？” “应该不是！”脸色苍白的方天青连忙摇头道，“师叔应该知道，我们天奉斥候在出任务时，每天都行走在生与死之间，所以通常都会提前留好遗言，身份越高就越是如此，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郝桐沉默了许久，点头道：“天青，是师叔冲动了，师叔向你道歉！” “师叔，言重了！”方天青红着眼摇头道，“关心则乱，我明白的！” 郝桐点点头，折开看完方白的遗书后，递给了夏侯相宜：“这的确就是掌门师兄的笔迹无误！” 夏侯相宜愣了一下并没有伸手去接，神色不解地道：“郝兄这是……” 郝桐脸色肃然道：“夏侯大将军与掌门师兄在东荒并肩杀敌多年，师兄的遗命，由大将军宣读最合适不过！” “行！”夏侯相宜接过方白的遗书，仔细看了一遍，沉声道：“诸位，方官的遗命一共有三条！” “第一条，倘若他遭遇不测，东府千候官之位由大徒弟方天青继任，此事已知会陛下并达成了共识！” 方天青早知信中内容，但此刻身躯还是微微震了一下，眼眸顿时变得通红！ “第二条，倘若他遭遇不测，后事一切从简，火焚之后得到骨灰，一半由师弟郝桐携五个徒弟洒于封夷关城头，一半由小徒弟马小刀送回云极山安葬！” 马小刀躬身揖礼，哽咽着道：“马小刀领命！” “第三条，方官亲自抓刀的东府最高绝密行动，行动代号“鬼雄”，由大师兄方天青一对一全盘转交马小刀，以后马小刀就是“鬼雄”行动的最高指挥使！” 除了方天青、刚看完遗书的郝桐以及宣读遗命的夏侯相宜，在场的其余人都是一脸震惊的表情！ “鬼雄”到底是个什么行动？ “这事不急，稍后我会单独与小师弟细说！”方天青突然从怀中掏出那方锦帕，再度掩着嘴巴剧烈咳嗽起来！ 柳绯绯连忙从身后的书案上端来一碗浓黑的药汤：“大师兄，快把药喝了！” 方天青接过药汤，咕咚咕咚一口喝光，把空碗递回给柳绯绯，直接用衣袖擦了擦嘴角。 马小刀皱眉道：“大师兄……” “无妨，暂时死不了！”方天青摆了摆手，双手抱起了方白的骨坛，“师叔，老二老三不在，他们那份能否由我、绯衣和小师弟代劳？” “当然可以！”郝桐点头道。 一道墨绿色身影从外面掠入议事堂，正是东府的斥候百长小青龙，对着方天青拱手揖礼道：“千候官，外面一切就绪！” “那就开始吧！”方天青捧着骨坛一马当先走出了镇东阁，其余人抬脚跟了出去！ 当白玉骨坛出现在镇东阁门口的时候，外面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骨坛上面！ 西风猎猎作响！ 方天青捧着骨坛走下台阶，除了柳绯绯、郝桐和马小刀，其余人包括太子殿下朱诺诺、护国大将军以及马小刀的妻子陆零全部自觉止步于台阶上面！ “天奉王朝监国太子朱诺诺，代替天奉王朝奉天帝祈光，恭送天奉王朝度望府东府千候官东风雨方白羽化飞升！”台阶上的朱诺诺躬身弯腰到底，朗声道。 “天奉王朝护国大将军夏侯相宜，恭送天奉王朝度望府东府千候官东风雨方白羽化飞升！”夏侯相宜同样一揖到底，大声吼道。 “天奉王朝度望府东府斥候百长小青龙……” “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斥候百长笑佛……” “……不动山……” “……玲珑子……” “……白芒……” …… 数百斥候单膝下跪，恭送声在镇东阁门前不断响起，声势如道道天雷响彻苍穹，不绝于耳！ 骨坛所过之处，周围的斥候无不退让两边，在中间空出了一条丈余宽的通道，方天青等人走过去以后，后面的斥候再度合拢，下跪声恭送声持续响起！ 穿过空中悬栈，一众封夷关守将兵士整齐划一转身后撤，继续让开中间通道，并一同抱拳怒吼道：“恭送方官羽化飞升！” 声震九霄！ 捧着骨坛的方天青，柳绯绯，郝桐，马小刀，四个人全部泪流不止！ 城中地面，无数百姓从屋子里面陆续走出，从大街小巷汇成茫茫人海涌向青幽院！ 人数越聚越多，片刻之后青幽院四周密密麻麻全是百姓的身影！ 所有的百姓都不说话，只是不约而同抬起头仰望着某个方向，有人红着眼，有人在哽咽，有人在抽泣，有人紧紧攥着拳头，更多的人在默默用衣袖擦着眼角的泪水！ 青幽院里面，给马小刀等人刚带完路的老者孤身一人站在院子中间，突然幽幽地吐出一句话：“都出来吧，送你们的千候官最后一程！” 嗖嗖嗖～ 不时有身影从青幽院各处掠了出来，片刻之后，老者周围就多了三十个身穿黑色劲装戴着斥候面具的身影，全都面向封夷关单膝下跪！ 被簇拥在中间的老者伸手正了正自己身上的衣物，面向封夷关的方向躬身揖礼到底，嘴唇颤抖着道：“天奉王朝度望府东府前任千候官，现青幽院守门人雷九，斥号雷动九霄，恭送天奉王朝东府千候官东风雨羽化飞升！” 封夷关城头！ 方天青把骨坛轻轻放在城垛上面，双手从里面捧出骨灰扬向封夷关外，激荡的西风卷着骨灰飘向东方：“师父放心，在我的有生之年，一定替您守好封夷关！ 郝桐扬出手中骨灰，老泪纵横地道：“掌门师兄，你是咱们云极山的骄傲，见到师尊替师弟问声好！” 柳绯绯一双泪眸泛红，看着手心中的骨灰被大风卷去，哽咽着道：“绯衣愿师父早日飞升，羽化登仙……” 马小刀红着双眸把手中的骨灰远远抛洒出去，大声喊道：“师父，你老人家先行一步，天奉大军和一众斥候兄弟随后便到！“ ”师父，我们在天夷城的城头再见！” 第356章 人杰殿 午后，申时过半。 所有的天奉斥候与封夷关守军皆已退去，城头上只留下了两个身影！ 他们的衣物和城头上的旌旗一样，被罡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两人，一个是大师兄方天青，另一个是小师弟马小刀！ 关城之外，千里萧瑟，层林尽染。 “奉天承运，匡扶四极！”站在城垛旁边的马小刀一手扶着师父的骨坛，一手轻轻抚摸着身前青砖上面八个笔走龙蛇的刻字，眼神中隐隐有些惊讶，“好字！” 方天青在他右侧半丈外，扭头看着他的动作：“小师弟，这是很多年前，陛下亲手刻的字！” 马小刀闻言，脸上的惊讶更明显了些！ “那时候他只是十三王子祈光，还不是如今的奉天帝！” “当时陪在他身旁的，都是如今声名赫赫的人物！ “有护国大将军夏侯相宜！” “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徐尘！” “原来的护国公兼兵部尚书洛惊浩！” “度望府北府的千候官胡犁！” “东府前后两任千候官，雷动九霄雷九，和咱们的师父东风雨方白！” “还有司礼监掌印冯骥！” “第九个，是擎龙卫的大都统，大先生！” “最后一个人，就是那一袭名震天下的白衣！” 马小刀深吸了一口气道：“江白衣！” “加上陛下，一共十个人！”方天青举目远眺，“天奉王朝能有如今盛世，这十个人至关重要，功不可没！” “当然，还有牺牲在战场上千千万万的天奉战士和斥候同袍！” “当然，还有天奉十八郡中的每一位黎民百姓！” “这些人就是一块块坚硬又坚韧的青砖和垒石，才打造出拒蛮关和封夷关这般牢不可破的御敌城墙，才有了天奉百姓这么多年的安居乐业！” “这就是，守护的意义！” 马小刀默默听着，意气激昂，心潮澎湃！ 方天青突然又拼命咳嗽了起来，这一次直接咳出了满手的鲜血！ “大师兄……”马小刀心中一沉，“你的病……” “小师弟，你也看见了！”方天青把那只触目惊心的右手伸出城垛之外，沾满鲜血的掌心对着自己，苦笑一声道，“大师兄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 “很快，我也会去面见师父他老人家！” “师父死得突然，在他心里肯定还有很多遗憾！” “师父的这些遗憾，大师兄会尽力去替他老人家一一补上！” “如果大师兄做不到，后面就靠小师弟了！” 马小刀泪水滑落脸庞，哽咽着道：“大师兄，我怕我力有不逮，会辜负你和师父的期望！” 方天青扭头看了马小刀一眼，淡淡地道：“小师弟！” “我在！” “以后你肩膀上的担子会越来越重，不要轻易在人前流泪！” “是！”马小刀赶紧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 方天青伸出左手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笑道：“小师弟还很年轻，人无完人，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凡事全力以赴，其它交给天意就好！” 马小刀点点头道：“大师兄，我记住了！” 方天青继续道：“师父的遗命，夏侯大将军已经读给你听了，现在大师兄再给你逐条补充几句！” “第一条，在大师兄死后，东府千候官一职由你兼任，等和东夷、绒狄的战事结束之后，如果天奉还在，如果你还活着，你马小刀就是天奉王朝有史以来第一位度望府的万候王！” 轰～ 方天青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入马小刀的脑海之中，把他轰得半晌回不过神来：“什……什么？” 方天青淡淡地道：“这个事情，陛下和大先生已有共识！” “当然，前提是天奉还在，你还在！” 马小刀思绪瞬间凌乱，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二条，师叔会陪你回云极山，等安顿好师父之后，你接任云极山第十六任掌门之位，以后云极山的兴衰荣辱，就靠小师弟你了！” 马小刀闻言再次懵住！ “第三条，不能在这里说，你随我来！”方天青转身向镇东阁的方向走去，走出两丈后回头，“小师弟，别发愣了，快来！” 马小刀身躯一震，回过神后抱起方白的骨坛追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过城头过道，走过木头悬栈，走入了镇东阁！ 柳绯绯也不知在阁门外守候了多久，看见两人回来后，上前两步道：“大师兄，其他人都已经离开镇东阁了！” 方天青点了点头，柔声道：“我先带小师弟入人杰殿！” “好！”柳绯绯肃然点头道，“我会在这里守着！” 方天青点点头，带着马小刀走入了镇东阁！ 柳绯绯在后面替他们关上了大门，娇躯一转，亲自值守镇东阁！ 方天青缓步走到案桌后头的柜墙边，伸手依次拉出推入三个随机分散的抽屉，有机括声咔嚓响起，三丈外西边的一堵白墙裂开，突然出现了一个向下的甬道！ “跟我来！”方天青直接走进了甬道之中。 马小刀连忙抱着骨坛跟了下去！ 前方突然亮起了朦胧绿光，两旁一人高的墙壁上，每隔一丈嵌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绿色宝石！ “明月珠？”马小刀失声道，他突然想起了国公府的地下宝藏，眼前的景象竟有几分相似！ “这个地方不能有明火，所以只能以明月珠照明！”方天青解释道。 马小刀点头道：“明白！” 甬道两旁一眼看去都是阶梯一般的木架子，九层的架子上放满了好像灵位一样的木牌，但上面刻的不是名讳，而是相同的两个字后跟着不同的数字： “鬼雄叁百玖拾贰！” “鬼雄肆百捌拾柒！” “鬼雄壹仟陆百陆拾伍！” “鬼雄一万玖仟伍百叁拾玖！” …… 一眼望去，甬道两旁的木架子上密密麻麻全是这样子的灵位！ 马小刀边走边看，头皮发麻！ 前路一折，甬道仿佛开始往反方向延伸，一个大约高两丈宽五丈纵深十丈的密室出现在马小刀的眼前！ 密室四周全是灵位，墙壁上也是嵌着明月珠，东边墙壁上中间是一张宽两丈的圆形檀木桌子，前方尽头有一个一丈高的神龛，两边贴有斑驳陈旧的黑色对联： 生当做人杰！ 死亦为鬼雄！ 神龛的横楣上是笔迹相同的三个黑色大字，这些字迹也和封夷关城头青砖上那八个字一样，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人杰殿！ 第357章 鬼雄 方天青双手负后站在神龛之前，拼命咳嗽一番后，苍白的脸上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恍惚！ 马小刀把方白的骨坛放在檀木桌子上，默默走到他的身旁！ “小师弟，‘鬼雄’这个构想，最先就是由度望府的三位千候官发起的！”方天青轻声道，“后来陛下和大都统也加入了讨论，最终五人在十年前一致确定了‘鬼雄’的成立！” “命名的人，是大先生！” “题字的人，是陛下！” 马小刀想到了一个问题：“大师兄，你们东府的前任千候官……” “雷九，斥号雷动九霄！”方天青淡淡地道，“小师弟其实见过他了，就在青幽院！” 马小刀脑海里出现那位给自己领路的老者，身躯微微一震，讶声道：“是他？” “小师弟！” “在！” “在跟你说‘鬼雄’一事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方天青扭头看着他道。 马小刀点头道：“大师兄请问！” 方天青仰起头，目光移回‘人杰殿’三个大字上面，淡淡地道：“小师弟觉得，什么是天奉斥候份内该做的事？” 马小刀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回答道：“应该是在战场内外完成一些正规军队完成不了的工作！” “你这说法太过笼统，定位也不准确！”方天青笑道。 马小刀虚心地道：“请大师兄赐教！” “大先生曾经给斥候下过一个很准确的定义！”方天青沉默片刻，娓娓道来，“斥候就是侦察兵，其职责主要是收集敌人情报、勘测战场地形地貌、地理环境、水源以及道路，并绘制出军事地图！” “当然，有时也会肩负卧底和刺杀的任务！” “斥候通常由行动敏捷的兵士担任，他们不仅需要具备侦察敌情的能力，还需要具备隐蔽自身、灵活机动的特点！” “斥候兵可以分为骑兵和步兵，他们更多时候是正规军队的辅助力量，在暗中行事，以确保军队的安全和战略部署的有效进行！” 马小刀连连点头，茅塞顿开。 咳咳咳咳～ 方天青擦去嘴角血迹，再次扭头看着他道：“我刚才说了那么多，麻烦小师弟从里面找出两个词，来概括斥候的特性！” 马小刀回想了许久，皱着眉头道：“大师兄，是‘隐蔽’和‘辅助’吗！’” 方天青脸上露出了赞赏的神色，笑道：“小师弟其实很聪明！” 隐蔽！ 辅助！ 马小刀挠了挠头，心底隐隐感到一丝不妙！ 果然，方天青已经敛去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那么小师弟，大师兄想问问你，你成为天奉斥候的这一年来，到底有没有做到这四个字？” 方天青的问题，像一盆凉水一般从马小刀的头上浇到了脚底！ 马小刀脸上顿时发烫起来！ 方天青淡淡地道：“小师弟，别看师父和大师兄远在东荒郡，其实一直有关注着小师弟在北边的动向！” “杀一人退十万师，战最强斥候后全身而退，洛水郡灭十殿与黄泉，与斥候同袍杀入火戎城，继承胡老的北府千候官之位，诛洛惊鹄开国公府宝藏，被陛下御口亲封抚东大将军！”方天青神色渐渐变得肃然，“这一年来，小师弟的成长速度斐然，风头无人能及！” 马小刀默默垂下了脑袋！ 方天青咧嘴笑道：“如今的小师弟，早已超越了当年的最强斥候狂狮，甚至隐隐有了追赶上江白衣的迹象！” “但是抚心自问，小师弟——”方天青目光如炬盯着马小刀，“你觉得自己是一个合格的斥候吗？” “这一年来，你行事冲动，只顾着打打杀杀，要不是运气不错，身边也有许多肝胆相照肯与你同生共死的同袍相助，小师弟，你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么？” 马小刀悄悄握住了双拳，感觉很是无地自容，哑声道：“大师兄……我……我错了……” 方天青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别怪大师兄，这些话也是师父想对你说的，如今他老人家不在了，大师兄责无旁贷！” 马小刀脸如土色，无力点头道：“马小刀知道，师父和大师兄都是为了我好！” 方天青微笑着转身，轻轻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方才这些话不好听，但小师弟能听进去，大师兄很高兴！” “相信师父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 “还是那句话，小师弟还很年轻，大师兄其实不该对你要求太过苛刻，凡事全力以赴，其它交给天意！” 马小刀重重点头：“是！” “接下来，我们回到正题！”方天青轻声道，“几位千候官很早就察觉到，如今的天奉斥候，无论是东府的还是北府的，或多或少都出现了像小师弟一样的问题！” “行事浮于明面，遇敌逞一时之勇，只顾眼前快意恩仇，忽略掉任务的重要性！” “所以，后来才有了‘鬼雄’！” “‘鬼雄’，是更像天奉斥候的天奉斥候，他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他们行踪隐蔽行事低调，他们不在乎个人荣辱不争强好胜，某一方面来说，他们比你们更怕死，因为他们心中只有任务，任务高于一切！” “他们是潜行在黑暗最深处的无根鬼魂，可以为任务死，也可以为任务苟且偷生！” “只要对王朝有利，只为了完成任务！” “小师弟，这就是‘鬼雄’！” 方天青从神龛上抱出本三尺长宽但是足足有两尺厚的兽皮册子，用衣袖扫去上面的尘埃，放在身后的檀木桌面上：“这是《鬼册》，‘鬼雄’的名册，只有在这本册子上才能找到他们编号对应的名字和任务内容，打了红色叉叉的，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马小刀颤抖着双手摸向面前的鬼册：“大师兄，这十年来在册‘鬼雄’一共有多少人？” “十万！”方天青淡淡地道，“这是第三本《鬼册》，前两本里面的名字，都打了红叉叉，就不拿给你看了！” 马小刀心中一震，颤声问道：“现在还活着的呢？” “一万二千三百五十五人！” 十年时间，十万‘鬼雄’已去八九，这是多么恐怖和残酷的数字！ 马小刀哑声问道：“他们如今都在哪里？” “死了的，都在这里！”方天青伸手指了指地面，“除了这一层，下面还有八层，再下面才是青幽院，东府运行的谍报室也在青幽院中！” “那活着的……” “如潜龙藏形，散于天下无处不在！” “他们的资料，都在这第三本《鬼册》之中！” 方天青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这第三本《鬼册》，大师兄这里也有备份！” 马小刀哭丧着脸道：“大师兄，我记性不太好！” 方天青收敛笑意，一字一字道：“小师弟只需记住那一万多名活着‘鬼雄’的资料就行，什么时候记全，什么时候再出发送师父回云极山！” “当然，要是小师弟实在记不住，以后也可以回来翻《鬼册》！” “只要小师弟不怕误事就行！” 马小刀垂着头道：“大师兄别说了，我一定背好！” “还有一事最重要，小师弟一定记牢了！” “师兄请说！” “‘鬼雄’也是陛下留给未来天奉王朝的暗牌，不要只看到眼前的东夷和绒狄，要再看长远一些！” “剩下这一万多名‘鬼雄’，小师弟能不动就不动，能少动就别多动，可别一下子都霍霍光了！” “给太子殿下留点家底！” 马小刀被方天青的话绕得有点晕，突然觉得自己将来的路好艰难！ 第358章 四师姐 “大师兄，这本《鬼册》我不能带出去看，对吗？”马小刀在檀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开始翻看身前那本厚得离谱的册子。 “你说呢？”方天青反问了一句。 “好吧，当我没问过！”马小刀早知如此，苦笑着点了点头。 “你且好好看着，大师兄先忙其它事去了！”方天青抬脚往密室外面走去，头也不回提醒道，“累了就回去歇息，什么时候想继续看随时过来，如果我不在，跟守护镇东阁的四师姐说，如果她也不在，你自己开机关就好！” 马小刀目光落在册子上，随口应道：“好的，大师兄！”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点头晕脑胀的马小刀起身伸了个懒腰，对比了一下左手捏着的已经看过的页数和右手那叠厚厚的还没看的页数，苦笑着摇了摇头。 有那么一瞬间，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在拒蛮关桃花巷弥尘书塾上学的日子，那些久违的片段仿佛就在眼前，但又像是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马小刀从小不爱读书，这也是小时候徐尘不待见他的原因之一！ 马小刀不是不聪明，相反他其实是那种内秀外拙的孩子，小时候只是贪玩，不肯把时间放在学习上，这也是让徐尘最抓瞎的原因所在！ 记住最后看完的页数后，马小刀合上了《鬼册》，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回溯了许久，才睁开眼睛起身走出了人杰殿！ 马小刀顺着甬道走出来后，身后的白墙徐徐闭合，刚走出镇东阁议事堂，就看到一抹黑色身影等在门外！ 马小刀缓步上前，恭敬地唤了一声：“四师姐！” 眼眶还有些泛红的柳绯绯转身默默打量着马小刀许久，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马小刀挠了挠头，被对方看得有点不知所措！ 柳绯绯把手中捧着的一个黑色小盒递给马小刀！ 马小刀一时竟不敢去接了：“四师姐，这是……” “这是大师兄和四师姐送给你和阿零的见面礼！”柳绯绯轻声笑道，“欢迎小师弟和阿零来到封夷关！” 马小刀愣了一下，一股温暖涌上心头，连忙伸手接过盒子道：“谢谢大师兄和四师姐！” 柳绯绯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小师弟，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好！”马小刀打开盒子，发现里面躺着一块三指宽火红色的古怪石头，上而布满了细密的镂空小孔，“四师姐，这是……” “你摸摸看！”柳绯绯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 马小刀把石头握在手上，脸色很快变得诧异起来！ 手中的石头，竟然微微发烫，那种热感透过掌心向手臂上蔓延传递到大脑深处，给人一种内心澄定很是舒服的感觉！ “这是早年我陪着你的大师兄游历东北戈壁滩时机缘巧合得到的一块心炎石，希望你和阿零会喜欢！” 马小刀有些不敢收：“四师姐，这太贵重了！” “这是我和大师兄的一片心意，小师弟可不能拒绝！”柳绯绯佯装着绷起脸道，“否则四师姐饶不过你！” “好吧，我收下了！”马小刀眼眶中有些湿润，连忙把心炎石放回盒子珍而重之纳入怀里。 “走，我送小师弟下青幽院！”柳绯绯转身率先往镇东阁旁边通往楼下的甬道口走去。 马小刀嘴角挂着轻笑，抬脚跟了上去。 “小师弟，你给我说说你杀一人退十万师的事呗，四师姐想听！” “是！” 两人顺着盘旋的甬道往下走着，马小刀缓缓说着，柳绯绯就认真听着，偶尔她会发个问，马小刀就如实回答，师姐弟俩之间的气氛也甚是融洽！ “小师弟，再给我说说，你和阿零是怎么好上的！”柳绯绯的语气中满是八卦的味道。 “呃呃，这个就不说了吧？”马小刀有些不好意思。 “必须说，这个才有意思，快点快点，不然四师姐可要生气了！”柳绯绯语气霸道地道。 马小刀无奈，只好继续开口说着，充分满足了柳绯绯的好奇心！ “哇哦……” 从马小刀与陆零在关外苦战狂狮，到绒狄密苏河中的绝境之战，再到洛水郡合力诛杀十殿天字第一号杀手血煞，还有万仞雪山雷梦台的雷电洗炼…… “哇哦……”柳绯绯听着听着，眼眶渐渐红了起来，羡慕地道，“小师弟，要是四师姐和大师兄也能像你和阿零一样，经历过那么多刻骨铭心的事就好了！” 马小刀轻轻道：“没事，来日方长，四师姐和大师兄肯定也会有更多刻骨铭心的经历的！” “来日方长么？”柳绯绯突然停住了脚步，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幽幽地道，“小师弟，四师姐和大师兄……已经没有所谓的来日方长了！” 马小刀闻言一怔，在她身后半丈远也停住了脚步！ 四师姐这句话好杀人啊！ 马小刀听了很难过！ 柳绯绯回过神来，回头对着马小刀招了招手，强自笑道：“小师弟快些，我们就到青幽院了！” 马小刀别开脑袋，悄悄擦了擦眼角，大步追了上去，笑道：“我来了！” 青幽院中，一袭白衣悄然而立！ 柳绯绯看见那抹白色身影后停住了脚步，隔着四五丈的距离和对方相互颔首点头致意！ “小师弟，四师姐就送到这了！”柳绯扭头对马小刀笑道，“明天四师姐在镇东阁等你！” “好嘞，多谢四师姐！”马小刀对着柳绯绯恭恭敬敬躬身揖礼。 “不许欺负阿零，否则四师姐会揍死你的，听到没有？” “四师姐放心，永远不会的！” 柳绯绯点了点头，转身走入了甬道之中。 马小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甬道之中，转身走到了陆零的身旁，柔声问道：“你一直在等我么？” 陆零俏脸有些泛红，点了点头，自然而然牵住了马小刀的手，抬脚往青幽院外走去。 “都听见了？”马小刀打趣道，“四师姐不许我欺负你呢！” 陆零嘴角挂着淡淡笑容：“听见了！” “我都打不过你呢，怎么欺负你？” 陆零轻哼了一声：“现在可不好说了，毕竟某人可是在食人大森林里有了奇遇！” “夫人，我有再多奇遇，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得过你的！” “马小刀啊马小刀，你现在的嘴皮子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是夫人教导得好！” “不要脸！” “马小刀只要阿零，其它什么也不要！” “不行不行，马小刀你快闭嘴！” “好的夫人！” 两个人牵着手，缓缓步入了人来人往的大街。 一个老者在青幽院的门口探出半个脑袋，瞪着那对年轻男女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小屁孩，逞口舌之快有个屁用，敢不敢生个娃娃出来再说话？” 第359章 暴风雨的前夕 接下来的几天，马小刀都在小院与镇东阁之间两点一线来回奔波！ 从早上在小院陪着陆零吃完早饭到傍晚酉时，这段时间他都只能躲在人杰殿中绞尽脑汁背记《鬼册》上面的内容！ 连中午饭都是由四师姐柳绯绯亲自端到人杰殿里面，等马小刀吃完后，她再把碗筷什么的收拾出来！ 正式接任了东府千候官的方天青事务更加缠身，咳嗽也变得更加严重，咳血成了一种常态！ 所以在马小刀的授意下，郝桐直接搬去了青幽院，每天都会登上镇东阁，趁方天青空闲时，尝试着用不同的针炙药汤缓解他的病情！ 没错，只是缓解，不是治愈！ 方天青的病情，已经严重到连自诩云极山第一圣手的郝桐都无能为力了！ 笑佛、不动山与玲珑子三位北府百长闲来无事，直接被马小刀划归给大师兄统管，次日三人就被派出了封夷关监视东夷大军的动向，连铁令山和红枫小队的几人都跟着出关历练去了！ 最无所事事的追风与凿山两个斥候小队，被同样无聊的陆零硬拉着，开始在小院展开了地狱式的针对训练，每个人都被自己伍长的雷霆手段折磨得死去活来！ 而太子殿下朱诺诺，跟龙三耍了两天无赖之后，终于还是要赶回天奉城！ 不走不行，八百里加急的圣旨突然杀到，朱诺诺看完后只能马上动身！ 临走前，马小刀等人一直把太子殿下送到封夷关西门外！ 朱诺诺给了马小刀一个深深的拥抱，然后把早就脱下来叠好的命甲还给了马小刀，最后才依依不舍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自始至终，马小刀都没有问太子殿下圣旨上面写了什么！ 但是看到朱诺诺那难看得要死的脸色后，马小刀也大概猜到了七八成！ 天奉城里，估计是要风云变幻了！ 相比起关内，关外那位东夷王朝的征西大将军西门东望就快郁闷死了！ 先前派遣一千先锋部队奔袭封夷关，结果铩羽而归！ 继而兽巢被天奉斥候摧毁的消息也传入了他的中军帐中！ 很快，潜入东荒郡刺杀天奉太子的东方煞一行杀渊杀手又在天奉斥候手中全军覆没！ 甚至连潜藏东荒郡三十载的乐家，都被东荒郡郡府派兵清剿干净，缴获钱财无数！ 也不知是接二连三的打击挫败了西门东望的气焰，又或者是这位征西大将军改变了用兵的策略，近三十万东夷大军又滑稽地从距离封夷关二十里的乱石谷撤回到五十里外的饮马滩！ 为此，西门东望被驻守封夷关的夏侯相宜及辖下一众将士好好取笑了几天，而他则是在饮马滩的中军帐中，连续打了几天的喷嚏！ 据说感了风寒病倒的征西大将军只能先按兵不动，所以封夷关又得暂时的太平无事！ 从太子殿下离开封夷关的第二天开始，马小刀已经自行摸索出一种更有效的背记方法，速度至少快了两倍以上！ 第五天，马小刀傍晚离开人杰殿时，那本《鬼册》已经翻过去三分之一的页数！ 第八天，《鬼册》已被马小刀翻过了三分之二，这天他也把方白的骨坛从人杰殿搬回了小院交给陆零看护！ 第十天，马小刀已经掌握了《鬼册》八成的内容，这天傍晚马小刀提前从人杰殿中出来，大师兄方天青正在和夏侯相宜等一众大佬围在案桌边商议政事，趁着他们全神贯注激烈讨论之际，马小刀在旁边墙脚顺了一坛东荒郡独有的烈洒，悄悄摸下了青幽院！ “雷九前辈，出来喝酒了喂！”马小刀一马当先在院子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把手中五斤重的酒坛轻轻放在了石桌上，掀开封泥，一股浓郁酒香飘满院子！ 马小刀正在给自己的金色小葫芦灌酒之际，借住青幽院的郝桐最先闻着酒香冲了出来，伸手抱住石桌上的酒坛，闭上老眼把鼻子凑到坛口深深嗅了一下，啧啧赞道：“错不了，是东夷郡最好的仙人跪！” “师叔，你这鼻子真是比狗还灵！”马小刀把灌满的金色小葫芦塞好挂回腰间，没好气地瞪了郝桐一眼。 郝桐瞥了他一眼：“哪来的？” 马小刀咧嘴笑道：“今天夏侯大将军过来镇东阁和大师兄商事，带了十坛入议事堂，出来时趁他们不注意顺的！” “小刀子，不问自取是为窃也！”郝桐恨铁不成钢骂道，“一坛怎么够，起码抱两坛啊！” “师叔，人心不足蛇吞象！”马小刀冷哼道，“你是不是忘了拒蛮关春风街墨硕巷的事？” “不准说！” “你喝醉酒趴张屠户家墙头，偷看他婆娘洗澡，被张屠户扛着杀猪刀追杀几条街，这么快就忘了？” “年纪大，记性差！”郝桐抱着酒坛，正气凛然地道，“小刀子你别乱说，没有这样的事！” 不远处，给青幽院守门口的雷老头背着手姗姗来迟，看着师叔师侄两人打闹，冷哼一声把藏在身后手上的三个瓦碗拍在桌面上，骂了八个字：“一老一少，丢人现眼！” “倒酒！” “我来我来！”郝桐屁颠屁颠抱起酒坛倒了三碗仙人跪，不客气地捧起一碗坐在石凳上啜了一口，闭上眼睛吧唧着嘴巴，一脸陶醉的模样：“果然是世间一等一的好酒，跟拒蛮关的烧刀土酿不相上下！” 雷老头又是冷哼了一声：“烧刀土酿比得上咱们这东荒郡的仙人跪？你开什么玩笑，一坛仙人跪顶你十坛烧刀土酿！” “事先说好，我家娘子不让我喝太多酒，我最多只能陪两位喝三碗，喝完三碗我走人！”马小刀竖起右手拇指指了指院门。 雷老头骂骂咧咧道：“你不喝最好，酒都归我！” 郝桐摇头道：“小刀子你记错了，陆丫头只准你喝一碗，还让我监督你不能多喝！” 马小刀无奈看着眼前两个臭不要脸的老家伙，捧起自己那一碗坐在石凳上慢慢品尝：“雷老前辈，听大师兄他们说，西门东望那厮已经把三十万东夷大军撤回饮马滩了，你说咱们天奉与东夷这一仗能不能干起来！” 雷老头冷笑一声：“你觉得西门东望是个草包？” 马小刀摇头，一本正经地道：“不好说，毕竟我没见过这人！” 雷老头又冷着脸问了一句：“我问你，是天奉大还是东夷大？” 马小刀愣了一下，反问道：“前辈问的是王朝的疆土还是实力？” “如果问疆土，那应该是咱们天奉更大些，毕竟天奉有十八郡，东夷只有十六郡！” “如果是问实力，应该还是咱们天奉再强些，毕竟一百年前，东夷还在向咱们天奉朝贡呢！”马小刀皱着眉头仔细分析道，“这些资料，度望府总府里都有！” 雷老头的脸色更冷了：“人口呢？” “肯定是咱们天奉更多！”马小刀想了想，打趣道，“毕竟我刚从食人大森林里回来，听说他们之前还抓百姓去喂凶兽呢，东夷的人口绝对折损严重！” 雷老头冷笑一声，沉声道：“就当你说得对，东夷的疆土、人口和实力都比不上天奉！” “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东夷除了拥有叩关的三十万大军，后头还有二十万的凶兽兵团，他们的兵力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五十万众，还没算上那些东夷控虫师呢！” “马小刀，度望府的北府千候官，咱们天奉王朝的抚东大将军，天奉龙骑的少将军，你来说说看——”雷老头一脸肃然，咬牙问道，“为什么看上去什么都比不上咱们天奉王朝的东夷王朝，兵力会比天奉王朝还多？” 马小刀心中一震，心中默算了片刻之后，神色已经变得有些凝重了！ 雷老头端起瓦碗一口饮尽里面的美酒，沉声道：“小屁孩，千万别小看了东夷王朝！” “也别小看了东方璞和西门东望这些夷蛮子！” “他们若不想打仗，派几十万大军到封夷关干嘛，难道是踏青不成？” “这仗迟早是要打的，只是迟或早的问题！” “小屁孩你应该烧香拜佛，祈求东夷千万不要和绒狄一起发难才好！” “哼，否则这天下又会死很多人！” “别看封夷关暂时太平，这只是暴风雨的前夕而已！” “战争，从来不是闹着玩的！” 第360章 西门东望接旨 到了第十三天的傍晚，神色略显疲惫的马小刀最后一次合上《鬼册》，闭着眼睛花了半个时辰细细回顾册中内容，然后才起身把它抱回神龛，小心放好！ 走到人杰殿的门口，马小刀停下脚步，深深看了一眼殿中那些密密麻麻的灵位后，正了正衣襟朝着里面恭敬揖了一礼，转身离开！ 昨日还人头涌涌的议事堂中，今日只有方天青一人正坐在案前写着什么，看见马小刀出来后，他把写好的纸条塞入一个蓝色的锦囊里面，然后把锦囊纳入了怀中！ 等身后机关合拢以后，马小刀揖手轻轻唤了一声：“大师兄！” 脸色苍白的方天青离开案桌走向马小刀，笑问道：“小师弟，都背好了！” 马小刀点点头：“请大师兄考究！” 方天青随意抽取了《鬼册》里面不同页数的内容当场考起了马小刀，马小刀一一对答如流！ “小师弟，你真的很棒！”方天青脸上露出了赞赏的神色，欣慰笑道，“咱们到外头走走，再聊两句？” “听大师兄的！”马小刀点头应道。 “好，随我来！”方天青率先抬脚走出了镇东阁。 两人随意走着，最后一起在木质悬栈上停下了脚步，两人在栏杆旁并肩而立！ 这一次，他们看的不是关外的风景，而是封夷关内的市井百态！ 城楼下面的大街上，百姓行色匆匆，都在赶路回家！ 有三五稚儿在巷子里追逐打闹，很快也一哄而散！ 悬栈上面，方天青剧烈咳嗽了一会之后，伸手入怀找锦帕却摸了个空，模样看上去有些狼狈！ 马小刀伸过来一只右手，手心中掂着一方叠得整齐的干净师帕子！ 方天青愣了一下，接过帕子擦去嘴角血迹，笑道：“又欠小师弟一块帕子！” 马小刀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笑道：“师兄弟之间，没有什么欠不欠的！” “小师弟说得对？”方天青把帕子叠好塞入怀中，“倒是大师兄又见外了！” 马小刀问道：“大师兄，四师姐呢？” 方天青双手轻轻撑在栏杆上，淡淡地道：“她替我走了一趟沙木堡！” “是去找天奉龙骑么？”马小刀心中一动，“大师兄，前几天还看见你和大将军他们议事激烈，今日议事堂里反而冷清了下来，你们是已经商量出针对东夷大军的应对之策了么？” “算是达成了一个不太成熟的共识，还需要再完善一下！”方天青回答得有些含糊不清。 马小刀扭头看着他，问道：“大师兄，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 “你已经帮大师兄很多了！”方天青回望着马小刀道，“既然小师弟已经顺利接手了‘鬼雄’，接下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你和师叔一起把师父送回云极山！” “好！”马小刀点头道，“明早我夫妇二人就和师叔一同启程，我把追风和凿山两个斥候小队也留给大师兄！” 方天青摇了摇头道：“我这边人手够用，你把他们一起带上吧！” 小刀继续劝道：“我就是回趟云极山，用不着这么多人跟着，太浪费了！” “这一趟，你会用得上他们的！”方天青从怀里掏出那个刚刚写好的锦囊递给马小刀道，“小师弟，这锦囊，你到云极山安顿好师父后再打开！” 马小刀接过锦囊，狐疑地看着方天青：“大师兄，这是……” 方天青意味深长地道：“小师弟，不准提前打开！” “好吧！”马小刀把锦囊收入怀中，“大师兄还有什么嘱咐么？” “没有了！对了——”方天青淡淡笑道，“议事堂还有两坛仙人跪，小师弟都拿走，一坛给雷老，一坛你们路上喝吧！” “多谢大师兄！”马小刀退后两步，对着方天青躬身揖礼，轻声道，“大师兄保重！” “明早我们就在跟大家再告别了，烦请大师兄知会夏侯大将军，天奉龙骑就拜托他了！” “好，大师兄一定转告大将军！” “多谢大师兄！” “小师弟且去，大师兄还想在这里吹吹风！”方天青笑道，“祝小师弟一路顺风！” 马小刀点点头，转身回到镇东阁抱走两坛烈酒，一直下到青幽院，回头看去，那个身影还在悬栈上默默站着，隔着远远的距离，对着马小刀摆了摆手！ “雷老前辈，出来拿酒了！” 雷老头负着双手悠悠然走到马小刀身旁，并没有着急去抢他怀里的酒，而是一起抬头看向悬栈的方向，沉声道：“你大师兄是个了不得的人材，可惜了，天命弄人！” 马小刀沉默许久，扭头问道：“我师叔呢？” “回你们住的小院去了！” 默默把一坛仙人跪塞入雷老头怀中：“这坛仙人跪，是大师兄托我带给前辈的！” 雷老头看着他转身走向青幽院大门，讶声问道：“你要走了？” “嗯，去云极山！”马小刀头也不回朝后面摆了摆手，“雷老前辈保重！” 雷老头目送着马小刀的背影在院门外消失不见，又抬头看了一眼悬栈上面，才发现方天青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雷老头抱着仙人跪转身回屋，喃喃地道：“老方，不得不承认，你收的徒弟都很不错，我是真的自愧不如啊！” 入夜，封夷关外五十里，饮马滩。 一辆马车在十余骑的护卫下，风尘仆仆来到了东夷大军的营地！ 一位大虫官策马上前，对着值守的将士亮出信物后，一行人通行无阻进入了占地极广的军营之中，车轮不停直达中军大帐！ 全身都隐藏在帽兜长袍中的千虫主下了马车，在两位大虫官的陪同下直闯中军大帐！ 守在中军大帐门前的几个兵士瞧清楚来人手中信物的模样后根本不敢阻挡，直接让路！ 铺着名贵羊毛地毯的中军帐中，一个前额光秃两边耳后扎着小辫子的大肚胖子正躺在一个衣着清凉蒙面女子的大腿上面一脸陶醉地喝着美酒，旁边还有另外一名同样装束的女子在给他捶着大腿！ 案桌前的羊毛地毯上，另外六个赤脚薄纱的曼妙女子在整齐划一跳着妖艳的舞蹈！ 看见千虫主不经通报就闯入帐中，一众女子惊慌失措退到了帐边，然后垂着头陆续退出了中军大帐！ “国舅爷好雅兴！”千虫主沙哑的声音从帽兜里面缓缓传了出来！ 脑满肠肥的西门东望瞥了千虫主一眼道：“唷，本将军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咱们东夷王朝鼎鼎大名的千虫主！” “您可是稀客啊，不会是来看本将军笑话的吧？” “兽巢被天奉斥候毁了，大将军可知道？”千虫主哑声问道。 “本将军听说了，心中也感到很遗憾！”两门东望懒洋洋地道，“东方苍珠那娘们，办事就是不牢靠！” 千虫主冷冷盯着他道：“连六王爷和七王爷也死在了天奉斥候手中，陛下很生气！” 西门东望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道：“千虫主可得就事论事，他们事败是他们无能，这可怪不到老子头上！” 千虫主冷冷道：“那一千先锋部队攻打封夷关落败的事，大将军又怎么说？” 西门东望在案桌上拎起一串葡萄，直接张嘴咬下几颗嚼了嚼，呸呸呸吐出几颗葡萄籽后，冷笑道：“不给夏侯相宜那厮尝些甜头，他裤腰带会给老子松一松？” 千虫主冷冷道：“你是故意的？” “打仗的事，千虫主不懂，还是留给我们这些大老粗来做吧！”西门东望咧嘴笑道，“听说千虫主在都城谪仙楼被那江白衣废了修为，没什么大碍吧？” “我看千虫主还是多多歇息少少走动，什么都比不上身子要紧，毕竟您可是咱们东夷王朝公认的顶梁柱，万一有个好歹就不好了！” 千虫主闻言陷入了沉默之中，片刻之后，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举过了头顶：“征西大将军西门东望接旨！” 西门东望愣了一下，眯起双眼，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千虫主一字一字道：“请大将军跪下接旨！” 西门东望脸上的阴森一闪而过，咧嘴一笑后，硕大的身躯爬到千虫主身前跪倒，额头贴到地面，满脸堆满了谦卑的笑容：“臣西门东望，接旨！” 千虫主摊开圣旨念道：“着征西大将军西门东望整顿军备，三日后率全军攻打封夷关！” “不得有误！” 第361章 二师公肯定有鬼 次日卯时初，五骑开路五骑殿后，护着一辆外观朴实无华的马车悄悄出了封夷关西门，径直调头奔向东南方向！ 马车前后各有一骑是空的，原本应该是在前面领着凿山小队开路的牛大宝，现在负责赶车，而厉弦此时挤在车厢里面，正和马小刀等人商讨路程！ “咱们云极山在天原郡境内，是天奉王朝版图的最东南角，距离云极山十里就是通往关外东极雪域的天阳关！” 旁边的陆零喃喃自语道：“东极雪域？” “东极雪域也称东极寒荒，虽然与天奉和东夷两个王朝都有接壤，但却是一处两不管人迹稀至的区域，也是一个连尿尿都能冻成弯弯冰柱子的恶劣所在——” “咳咳，师叔……”抱着方白骨坛的马小刀闻言有些尴尬，出言提醒道，“阿零在呢……我们说话要注意一点……” 郝桐一拍自己的脑袋，扭头看向陆零，满脸歉意地道：“陆丫头，对不住了，是老道士口不择言了！” “无妨的，师叔是把我当自己人，说话才没有见外！”陆零似乎并没有关注到郝桐的粗俗言辞，口上轻描淡写应着，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落在地图的某一点上！ 马小刀把她的异样一一看在眼里，不过并没有开口点破！ 郝桐用形如枯枝的手指不停点着面前的兽皮地图，继续道：“按照我们现在的脚程，两天后就能进入天原郡境内，大概需要五天的时间才能赶到云极山脚下！” 马小刀皱眉道：“封夷关战事紧张，我们此行必须速战速决，要花最短的时间把师父送回去，然后再赶回封夷关，相助大师兄对付夷蛮子！” 郝桐摇头道：“再怎么赶，也得马儿受得了才行，四五天肯定要的！到了天原郡后，我们在米香镇住上一宿，第二天再赶路！” 厉弦问道：“师叔，你口中的镇子名字好生奇怪，有什么讲究么？” 郝桐微微笑道：“天原郡和天南郡土地平整肥沃，一直都有天奉粮仓的美誉，两郡的郡府都能真正做些利国惠民的实事，所以民风也甚是纯朴！” “不过老道士我和掌门师兄很早就离开山门在外行走，这些年基本没怎么回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马小刀皱起眉头问道：“师叔，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师父他老人家这掌门当得有点不负责任啊，这不是甩手掌柜吗，山上的同门没意见？” 郝桐突然挠起了脑袋！ “师叔，还是说咱们云极山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山上不会已经没有其他同门了吧？” “肯定有啊！” 郝桐的神色不知为何隐约有一丝伤感，喃喃自语道：“你师父比我早下山，他下山时，云极山至少还有八百弟子的！” 马小刀感觉有点不对劲，继续追问道：“那现在呢？” 郝桐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珠子骨碌碌左转右转，含糊其辞道：“小刀子，有肯定是有的，等你上山就知道了！” 马小刀和陆零悄悄对望，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这老头，肯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马小刀不动声色，接着问道：“真的还要赶四五天的路？” 郝桐竖起四根枯瘦如柴的手指，语气笃定地道：“至少四天！” “能赶则赶吧！”马小刀暂时放过了对方，点头道，“破风，去跟大伙说一下！” “收到！” 破风退出车厢，翻身上马骑到马车前方，大声把马小刀的决定通知了众人！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次日晩上戌时初进入了天原郡的地界，然后在亥时赶到了郝桐口中所说的落脚处！ 一个名叫米香镇的小地方！ 独自策马入镇查看的段始很快便去而复返，跟厉弦禀报道：“伍长，镇子里没发现什么异常，里面就只有一家米香客栈，今晚我们可以在那里落脚！” “好，前面带路吧！” 一盏茶过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客栈门口，马小刀用黑布包了骨坛，直接抱下了马车！ “师叔，下车了！”陆零回头对着车厢唤道。 “马上就来，等我片刻！” 郝桐在车厢里折腾了好一会，出来时吓了众人一跳，他不但把道袍换成了一身寻常衣物，还不知从哪里搞出来一个带着白色面纱的斗笠套在了头上！ “二师公，你怎么换了打扮？看上去有点遮遮掩掩哦，镇子里怕不是有你的仇人？还是老相好？”公孙朵朵一语惊人地道。 郝桐闻言，面纱下的老脸顿时变色，惊慌失措又故作镇定地道：“丫头片子别胡说八道，不然我叫小刀子逐你出师门！” 在场众人都察觉到一股古怪的气氛，纷纷把目光甩了过来！ 郝桐干咳了两声，胡乱挥手道：“时候不早了，你们还住不住了，老道……老夫我都困死了！” 马小刀淡淡笑着，吩咐道：“流水管家跟他们进去订房间，看有没有独立的小院子，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让店家做好了直接送到院子来！” “好的，刀官！”赵柔柔俏脸微红。 师从郝桐和陆零学习了很长时间医术的赵柔柔，不久前又被陆零安排了队伍小管家的工作！ 两支斥候小队十余人，除了每人自己暗地里偷偷藏起来的一点私房钱，大部分的公款都交给了赵柔柔来打理，因此她也被大伙赋予了流水管家的光荣称号！ 段始陪着流水管家进去，很快就把住处落实妥当，是客栈后面的一个僻静小院，至于马车和坐骑，则直接送到了客栈的马厩，有专人喂养看管，额外给钱就行！ 到了院子分好房间，众人便各自回房洗漱，一切处理妥当后全部人马出了院子，店家已经把吃的都送了过来，摆了满满一大桌！ “二师公呢？”公孙朵朵左顾右盼，硬是没发现郝桐的身影。 住郝桐隔壁房间的游猎猎啃着一个鸡腿道：“前辈说他很累，让我待会送些吃的到他房间，他就不出来了！” 公孙朵朵凑到马小刀跟前，低声汇报道：“师父，你有没有发现二师公一下了马车就变得好奇怪，鬼鬼祟祟的，像是在躲什么人！师父你说，这镇子里会不会有他的老相好？” 旁边陆零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马小刀曲起手指给了公孙朵朵额头上一个爆栗，笑骂道：“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公孙朵朵瞪着马小刀道：“师父，二师公肯定有鬼，你是想包庇他，对不对？” 马小刀懒得理她，起身从游猎猎手中抢过那一托盘食物：“你吃你的，我去给师叔送饭！” “谢谢刀官！” 马小刀捧着一托盘食物离开院子，走到了郝桐房前，伸手轻轻敲门：“师叔，给你送吃的来了！” 片刻过后，房门从里面拉开，一个枯瘦的右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一把接过托盘就想往房间里缩。 “师叔，外面很热闹呢，出来跟大伙一块吃吧！”马小刀有点哭笑不得，伸手捞住了他的手臂。 “我累了，想早点睡，你们谁也别来烦我！”郝桐从门缝里瞪了马小刀一眼，“松开！” 马小刀松开了他的手臂：“师叔，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说你大爷，滚！”郝桐‘嘭’的一声重重关上了房门。 马小刀耸了耸肩，苦笑着走出院子，坐回到陆零身旁，拿起一个鸡腿啃了起来！ 陆零扭头看着他，轻声笑道：“花朵说的不无道理！” 马小刀云淡风轻地道：“没事，你夫君我什么大阵仗没见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陆零有点担心，问道：“要是真如花朵所言……” “要是仇人，就帮他报仇！”马小刀咧嘴笑道，“要真是有相好的，那我就想个办法，让师叔还俗！” 噗～ 陆零一下没忍住，把口中的一口食物喷了出来！ 对面的公孙朵朵哪里看过自己的小师娘如此失态，当场就吓得懵住了！ 那可是仙女一般出尘脱俗的小师娘哦！ 陆零冷冷瞪了公孙朵朵一眼！ “小师娘，我……我啥也没看见！”公孙朵朵连忙扛着碗筷转过身去，用筷子拼命把饭往自己嘴里扒！ 陆零回过头，用最哀怨的眼神狠狠瞪了马小刀一眼！ 马小刀发现自己的脑壳又有点疼了！ 第362章 过云镇 次日凌晨，天刚微亮。 在房间里吃过早饭以后，马小刀便抱着黑布包裹的骨坛，和陆零一起走出了院子！ 院子里，只有追风小队五人在。 马小刀问道：“其他人呢？” “取马匹坐骑去了！”厉弦从屋顶上翻身下来，“蛮牛说在客栈门口会合！” 马小刀扭头看向自己的便宜徒弟：“你二师公呢？” 公孙朵朵叉着腰，哼哼地道：“老道士一早起来，也追着蛮牛伍长去了！” “花朵，不得对长辈无礼！”陆零轻声叱责道。 “是，我错了，小师娘！”公孙朵朵娇躯一颤，吐舌头冲着马小刀做了个鬼脸，闪身躲到了一边。 “收拾妥当就走吧！”马小刀率先向院子外面走去。 客栈门口，牛大宝坐在马车车架上闭目养神，凿山小队的四人全都上了马，手中还牵着其它马匹的缰绳！ 追风小队众人从他们手中接过各自坐骑的缰绳，一一翻身上马！ “大宝，我师叔呢？”马小刀抬头看向车架上的牛大宝。 牛大宝神情有些古怪，扭头朝身后车厢瞥了一眼！ 马小刀会意，和陆零一起钻进了车厢！ 穿着普通衣物戴着面纱斗笠的老道士在车厢边的蒲团上盘腿而坐，双目紧闭如同入定！ “师叔早！”陆零轻声道。 “嗯！”老道士懒洋洋随口应了一声。 马小刀笑道：“师叔，在马车里就不用戴斗笠了吧？” 老道士眼都不睁一下，哼哼道：“少管我！” “出发！” 车厢外面，厉弦轻叱一声，一行人缓缓离开了米香镇，继续往东南方向走。 驿道从稻田中间笔直延伸，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金黄色，前路最尽头，隐隐可见几座山尖泛白的峰峦！ 架不住公孙朵朵在外面大呼小叫地怂恿，陆零也忍不住跑出了车厢，抢了部日固德的坐骑，和公孙朵朵赵柔柔策马走在了前头，观赏眼前这一幅美得动人心魄的景色！ 而部日固德只好上了车架，坐到了自己伍长的身旁，牛大宝把手中缰绳扔给了他，自己靠在车厢外面打起盹来！ 厉弦单独一骑，不紧不慢跟在马车后面，给大家垫后！ 车厢里面只剩下了师叔师侄二人，气氛有些沉闷！ “师叔说得对，这天原郡果然不愧为咱们天奉王朝的粮仓！”马小刀掀开旁边车帘看着外面的一片金黄，没话找话道，“有了这些粮食，咱们天奉王朝的百姓和军队都能吃饱饭！” “嗯！”打坐久了腿脚有些抽筋的老道士悄悄在车厢里面躺了下来，然后用斗笠盖住了自己的脸面！ 马小刀放下车帘，笑眯眯盯着郝桐：“师叔，我想问你一个事情，在前往东荒郡之前，你听过‘鬼雄’么？” 老道士身躯似是微微一震，呼噜声直接响了起来！ 马小刀无奈笑笑，目光缓缓落在了身旁黑布盖着的骨坛上！ 师父啊师父，你老人家到底在云极山给我留了什么惊喜？ 或者说，惊吓？ 后面的路程很是顺利，除了金黄色的稻田，两旁的沃野里还陆续出现了其它各种各样的农作物，看上去长势也是十分喜人，偶尔可见百娃在田间挥汗如雨辛勤劳作！ 后面两天，一行人继续往东南方向赶路，渴了就近找山泉，饿了直接吃干粮，期间再无过夜停留！ 空气，逐渐转凉！ 很快，云极山所在的连云山脉已经渐渐出现在众人眼中！ “从地图上看，再往前走七八里，就是距离云极山最近的过云镇！”马小刀点着地图道。 “连续赶了两天路，今晚入镇子过夜吧，部日固德身上都馊了！”牛大宝很是嫌弃地道。 厉弦嘲讽道：“是你身上馊了吧？” 牛大宝瞪了他一眼：“你身上不馊？” “就入镇子住一晩吧！”爱干净的陆零也有些受不了，扭头看向车厢角落的老道士，“师叔，你说呢？” “那个……”老道士似乎有些不情愿，可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后，再没憋出什么屁来！ 厉弦点头道：“我附议！” 经过商议，众人决定在过云镇作最后的休整，次日凌晨再上云极山！ 商议的过程中，老道士几乎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在最后关头，随口丢下一句：“马车慢些，颠着我了！那个……等天黑了再入镇！” 说完，老道士便缩在车厢角落里装起睡来！ 车厢里，马小刀和陆零，厉弦和牛大宝，四个人一起面面相觑！ 可能真给公孙朵朵说对了！ 老道士心里的确有鬼！ 否则不可能心虚至此！ “听师叔的！”马小刀最后一锤定音。 一行在过云镇外的驿道上等到天色全黑，才像作贼一样悄悄摸进了过云镇！ 比起米香镇，过云镇略显小些，镇子里也只有一家客栈，名字叫牵云客栈！ 街道上灯火昏暗，一些晚归的百姓听见动静，纷纷给他们一行人投来了惊诧的目光！ 很快，牵云客栈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按照惯例，赵柔柔和何冬先入客栈打点，片刻之后二人走了出来，赵柔柔冲着马小刀道：“刀官，都安排好了，也是一个小院！” 一个年龄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身穿粗布麻衣身前系着碎花围裙的女子亲自出门相迎，看见陆零瞬间惊为天人，回过神后连忙招呼道：“欢迎各位客官入住牵云客栈，院子已经打扫干净，热水和吃的很快就会送到，请随我来！” “马厩在后头，马车坐骑请在侧门进入！” “多谢老板娘！”公孙朵朵甜甜地道。 女子回头对着公孙朵朵笑道：“我不是老板娘，我娘才是老板娘！” 公孙朵朵性子素来是自来熟，上前挽着对方的手臂，笑道：“我的名字叫公孙朵朵，姐姐你呢？” 女子转身在前面带路，回答道：“我叫思彤，思念的思，红彤彤的彤！” 陆零轻轻牵了一下马小刀的手，低声道：“小刀，你陪我先在镇子里走走！” 马小刀与陆零早已心意相通，于是点了点头，对厉弦和牛大宝道：“你们先进客栈休息吧，我们去镇子走走，稍后便回！” 厉弦也没有多问，点完头后，领着众人从前门进入了客栈。 马小刀扭头看向车厢：“师叔，师父就拜托你了！” 车厢里面传出来一声冷哼，算是老道士给了回应。 牛大宝直接驱赶马车调头前往侧门：“凿山小队，牵马随我来！” “是！” 凿山小队全员齐上阵，牵马追了上去！ “走！”陆零牵着马小刀转身就往镇子里面走，“找答案去！” 马小刀当然明白陆零的意思！ 自打进入了天原郡地界，师叔郝桐就像是变了个人，整个人古古怪怪的，想解开这个迷团，当下可能就是最好的机会！ 第363章 神憎鬼厌云极山 夜里的过云镇一片祥和，镇子最大的一条青石街道上，到处都是孩童追逐打闹的身影！ 有些老人坐在门口的石槛上纳凉，神色平和眼神深邃！ 有些家里已经开饭，隔着敞开的大门和天井看进去，屋子里头就是其乐融融的景象！ 有当娘的一手叉腰一手拿着藤条气冲冲走出巷口，大声喝叱着某个混世小魔王的名字！ 于是街道上某个正快乐撒欢的小兔崽子就瞬间变了脸色，抱着脑瓜子就往家里跑：“不玩了不玩了，我娘喊我吃饭了！” 马小刀与陆零牵着手在街道上走着，默默看着眼前的这些平凡又熟悉的烟火气息，嘴角都挂着羡慕的微笑！ 陆零突然停下了脚步：“小刀，你发现了么？” 马小刀也只好停了下来：“怎么啦？” 陆零沉声道：“这个镇子里的百姓，好像都是些老弱妇孺！” 马小刀心里不由得怔了一下。 陆零扭头看着他，疑惑地道：“从进入镇子到现在，我好像连一个青壮男子都没有看到！” 马小刀缓缓点头道：“好像还真是！” “找人问问吧！” “好！” 两人继续朝前走着，最后在一个坐在门前抽着水烟纳凉的清瘦老人身前停了下来！ 老人咕噜咕噜抽着水烟，看上去有些空洞的眼神不时瞧向街道某处！ 马小刀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去，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小脑袋上顶着鸡窝乱发，穿着臃肿花袄棉裤的脏脸小女娃正和几个小伙伴追着闹着，十分欢乐！ “老人家，吃了吗？”陆零上前跟那位抽着水烟的老人打起了招呼。 老人扭头看了陆零一眼，神色顿时愣住！ 好漂亮的女娃儿！ 这是仙子下凡降临过云镇了？ 马小刀凑上前，笑道：“老叔，吃了吗？” 老人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看了马小刀一眼，淡淡应道：“还没呢，等孩儿阿奶割猪草回来了再吃！” 不远处那红袄小女孩一蹦一跳跑了回来，小心翼翼看了马小刀夫妇二人一眼，似是有点怕生，瞬间躲入了老人怀中：“阿爷阿爷，你快看看这是啥？” 小女孩的手中拿着两条二尺长的黑色束带，几乎怼到了老人的脸上！ 老人满是沟壑的脸上神情宠溺，呵笑道：“哪来的？” 小女孩开心地道：“我在街道上捡到的，花妞问我要我都没舍得给她哩！阿爷，你帮我扎辫子呗！” 老人摇头道：“阿爷扎得不好看，等你阿奶回来，让她给你扎！” 小女孩嘟起了嘴巴：“我不，我现在就要扎辫子！” 老人放下手中的水烟筒，神色很是无奈！ “小妹妹你过来，我帮你扎辫子！”陆零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朝着小女孩招了招手。 “你真会？”小女孩歪着小脑袋看着陆零。 陆零点头笑道：“我会！” 小女孩雀跃着从自家阿爷怀中跳出来，扑到了陆零身前！ “红妞儿，你身上都是泥巴，别过去弄脏贵客的衣裳！” “都是天奉子民，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马小刀走过去轻轻摁住了老人的手臂，笑道，“阿叔莫急，无妨的！” 老人闻言顿时对马小刀刮目相看，喃喃自语道：“公子说得好，都是天奉子民……” 叫红妞儿的小女孩已经一屁股坐在了陆零身前的地上：“漂亮姐姐快点，我要扎两条辫子，我有两条束带呢！” “好好好，我现在就给你扎辫子！”陆零丝豪不介意红妞儿脏兮的身子蹭在自己身上，嘴角翘起笑道，“不过你得坐好了，不能乱动哦！” 红妞儿背对着陆零跪坐在地上，把双手安安分分贴在自己的膝盖上：“漂亮姐姐放心，红妞儿保证不乱动！” “很好！”陆零脸上带笑，开始娴熟地给对方扎起了辫子！ 一丈外的老人有些震惊，扭头看着马小刀道：“这位姑娘是……” 马小刀笑道：“贱内！” 老人竖起大拇指道：“公子好福气！” 马小刀点头道：“嗯，可能是我上辈子，加上上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让我娶到了她！” 不远处的陆零俏脸一红，稍稍抬头瞪了马小刀一眼。 马小刀只当没看见，开始和老人唠起了嗑：“老叔这身子骨看上去还挺健壮，今年应该不到五十吧？” “什么哦？”老人呵呵笑着，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老家伙我都七十一了！” “不会吧，看上去一点不像！”马小刀睁眼说起了瞎话，笑问道，“老叔怎么称呼？” 老人被马小刀哄得全身舒坦：“老家伙姓叶！公子贵姓？” 马小刀轻声应道：“我叫马小刀！” “原来是马公子，老家伙可是失礼了！”老人点头道，“敢问公子，从哪来呀？” 马小刀回答道：“我夫妇二人从东荒郡来！” “噢，隔壁东荒郡！”老人又点了点头，“年轻时，我还应征去补过那封夷关的城楼呢，不过那好像是五十年以前的事喽！” 马小刀心中顿时感到了惊讶：“叶叔还补过封夷关的城墙呢，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晚辈万分佩服！” 老人连忙谦虚地摆了摆手道：“陈年谷子烂芝麻的事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老家伙还记得，当时守城的一位白发老将军还请我喝了两口烈酒，说是东荒郡最好的酒，名字可霸气了，叫什么来着？” “老了老了，想不起来喽！” 马小刀淡淡笑道：“可是叫仙人跪？” “对对对，就是叫仙人跪！”老人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片刻之后神色又慢慢黯淡下去，“这辈子，怕是再没机会喝到那般好的酒了，可惜了！” “我有，我请叶叔喝！”马小刀解下腰间的金色小葫芦递了过去。 老人愣了一下，死死盯着马小刀手中的葫芦：“这里面……是仙人跪？” 马小刀点点头，直接拔掉了木塞子递到老人面前，笑道：“叶叔，如假包换的仙人跪！” 老人缓缓伸手捧住了金色小葫芦，鼻子凑上去深深吸了一下，眼中精光四射：“果然是仙人跪的味道，这滋味老家伙一辈子也忘不了！” 马小刀笑道：“叶叔要是喜欢就都喝了，我请你！” 老人把金色小葫芦推了回来：“小刀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酒太珍贵，老家伙可喝不起！” “阿爷阿爷，你快看，漂亮姐姐给红妞儿扎的辫子，好不好看！”小女孩蹦着跳着回到老人跟前。 老人认真打量了一会，点头笑道：“好看，比你阿奶扎的都好看！” 红妞儿顿时开心得跳了起来！ “红妞儿，去给你阿爷拿个碗来，我要请你阿爷喝酒！”马小刀拿着老人推回来的金色小葫芦晃了晃道。 “小刀公子使不得……”老人着急劝道，“别浪费了好酒！” 马小刀轻轻摁住他的手，扭头对小女孩打了个眼色：“红妞儿快去！” “好嘞！”小女孩蹦蹦跳跳着进屋，很快就捧了一个崩了角的瓦碗走了出来，“给！” 马小刀把金色小葫芦里的仙人跪倒了一大半到瓦碗中，双手捧起递到老人面前！ 女妞儿又坐回了陆零怀中，两人似是一见如故，相互说起了悄悄话！ 老人一脸为难的神色，就是不好意思伸手去接！ 马小刀正色道：“这碗酒，我是替镇守封夷关的将士们敬的，叶叔不能不喝！” 老人鼻子一酸，颤抖着双手接过瓦碗：“小刀公子盛情难却，那老家伙就不客气了，多谢公子！” 马小刀拿起金色小葫芦轻轻撞了一下老人手中的瓦碗：“叶叔，请！” 两人仰首，一饮而尽！ “果然还是五十年前的味道！”老人闭着双眼靠在墙上，轻声吧唧着嘴巴，回味无穷！ 马小刀笑了笑，塞好金色小葫芦系回腰间，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叶叔，冒昧问一下，红妞儿的爹娘……” 老人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眼，扭头看着不远处的红妞儿，凄然一笑道：“都死了！” 马小刀心中一沉，低声道：“叶叔，对不住了！” “无妨！”老人直起身子，双手擦了擦脸道，“很久以前的事了！” “对了，小刀公子这次是来访友，还是……” 马小刀点了点头，笑道：“既然说到这里了，那我再冒昧向叶叔打听个事？” 老人点头道：“小刀公子但说无妨！” 马小刀问道：“我想跟叶叔打听一下，附近那座云极山的事——” 马小刀话还没说完，老人的脸色就突然变了，手中瓦碗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怒道：“云极山？你问那个鬼地方做甚？” 马小刀心中一震，望着一地的瓦碗碎片，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了！ 不远处，陆零和红妞儿不约而同都被惊着了！ 马小刀扭头看着气得浑身颤抖的老人，讪讪问道：“叶叔……难不成……跟那云极山有仇？” “何止是我，整个过云镇的百姓都是云极山的仇人！”老人咬牙切齿道。 马小刀和陆零对视了一眼，顿时懵住了！ 老人突然起身走到陆零面前，一把抱起自己的孙女就往家里走，头也不回地道：“别问了，你们走吧！” 马小刀嗫嚅道：“前辈……” 老人抱着孙女迈过门槛后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道：“公子和姑娘听老家伙一句劝，千万别去那个鬼地方！” “那山上没人，只有八百多个孤魂野鬼，阴气滔天得很！” 第364章 叫她娘进来 马小刀夫妇二人沐浴着月光，缓步回到了客栈小院，发现里面已经是人头涌涌吵翻了天！ “老家伙别躲，敢做不敢当是吧，快给老子滚出来！”一个厨子打扮的矮胖大叔一手一把菜刀站在院中，死死盯着最里头的厢房，脸色如寒！ 牛大宝领着两个斥候小队近十个人拦在院子与厢房的过道之间，每个人的脸色都像吃了苍蝇一样古怪！ 而厉弦，则抱着后脑勺躺在厢房上面的屋顶上看着星星月亮，模样云淡风轻！ “刀叔你冷静点，可能是我和刀婶看错了，你先把刀收起来！”客栈的少东家思彤姑娘正散着一头湿漉的头发拦在两拨人马中间柔声劝阻着。 在她旁边还有几个同样披着一头湿发的妇人，平时就负责客栈里面的浆洗打扫，和老板娘母女二人一起住在客栈后头的另一个院子！ “彤妞儿你别替那个老东西说话，就算他们是客栈的客人又如何，也不能做出这般无耻的事不是？” 领头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婶娘，任由头上滴落的水渍打湿了身上的衣物，左手叉着腰，右手指着尽头的厢房骂骂咧咧！ “老东西，你以为躲起来就万事大吉了？做下那般龌龊之事，不敢出来给个说法是不是？” “就是就是，别放过那个为老不尊的老东西！”后面几个婆娘义愤填膺煽风点火道，“我估摸着得去把老板娘请过来，让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吃不了兜着走！” 公孙朵朵上前悄悄拉住了思彤姑娘，神色有些无地自容，低声劝道：“思彤姐姐，你让他们都散了吧，他们都是你们客栈的人，肯定听你的话！” 刀婶庞大的身躯横插在两个年轻女子之间，冷笑道：“彤妞儿，刀叔刀婶和其他婶娘可都追随你们娘俩十几年了，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不然就寒了大伙的心了！” 思彤姑娘左眼看看刀婶，右眼瞧瞧公孙朵朵，一脸的为难！ 另外还有十来个入住客栈的客人闻讯赶来看热闹，一个个抱着肩膀挤在院子门口窃窃私语！ “兄台，这院里出啥事了，怎么骂得这么狠哦？” “听说这院有个老头，趁着天黑摸到了隔壁院子，趴墙头偷看她们洗澡呢！” “我的乖乖，这就有点不要脸了！” “活该，一把年纪了还为老不尊，就该拉出来揍一顿狠的，让老东西长长记性！” 院门外头的马小刀已经听懂了七七八八，人顿时懵住了！ 大爷的，难道师叔好色的天性又原形毕露了？ 陆零牵着马小刀的手紧了紧，不卑不亢地对着堵塞院门的众人道：“麻烦诸位让一让！” 十几个挤在门口看热闹的回头一看，站没站好噼哩啪啦倒了七八个，一个个盯着陆零，眼珠子都看直了！ 好漂亮的女子！ 不对不对，这应该是……仙子吧…… 马小刀眯眼冷笑道：“让开！” 人群心中一寒，连忙往两边一分把路让了出来！ 马小刀牵着陆零缓缓走进了院子！ “伍长，是刀官回来了！”眼尖的黑老六看见二人脸色顿时大喜。 “师父，小师娘！”公孙朵朵眼睛里有小星星，“二师公摊上大事了！” 牛大宝魁梧的身躯为之一振，扛了这么久，他也有点顶不住了，看见马小刀和陆零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刀官，老大，你们终于回来了！” 马小刀点点头，柔声对陆零道：“你先回房间吧，这事我来处理！” 陆零点了点头，柔声嘱咐道：“不准动手！” “放心，肯定不会！”马小刀扭头吩咐公孙朵朵，“陪你小师娘回房间吃饭！” 公孙朵朵大眼睛眨呀眨的：“师父，这事小不了，你搞得定吗？” 马小刀咧嘴一笑：“要不，你来？” 公孙朵朵娇躯一颤，连忙挽着陆零肩膀就往厢房走去：“时候不早了小师娘，都饿坏了吧，天塌了有师父顶着，我陪你回房间吃饭哈！” 马小刀抬头往屋顶看去！ 厉弦对着他耸耸肩摊摊手，脸上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马小刀又有点脑壳疼了，转身面对思彤姑娘道：“少当家别着急，有什么事好好说，我来负责解决！” “那个……马公子……我……”思彤姑娘神色有些为难，脸都憋得泛红了！ “别欺负我们少当家的，冲老娘来！”旁边的刀婶气势汹汹拦在马小刀跟前，上下打量了他许久，目光在他腰间那柄嵌满宝石的刀鞘上停留了片刻，身上的气势顿时为之一滞，沉着脸嚷道，“老刀，快过来！” 厨头老刀扛着一双菜刀大步走了过来，身躯横移挡在了刀婶身前！ 刀婶仗着有自己男人护持，气势又盛了一些，探出脑袋瞪着马小刀，冷笑道：“哼哼，小子，你就是他们当家的？” 马小刀点头道：“我就是他们当家的，有事跟我说就行！” “来得正好，你们那个老家伙半夜偷看我们洗澡，你这个当家的怎么说？”刀婶冷笑道。 马小刀淡淡地道：“谁看见了？” 几个顶着湿漉漉散发的妇人一听马小刀这话就不乐意了，纷纷炸毛：“我们亲眼所见的，还想抵赖不成！” “就是，我正洗头呢，一抬头就看见那老家伙趴在墙头了，样子色眯眯的，可恨极了！” 马小刀心中十分无奈，扭头看向思彤姑娘！ 思彤姑娘红着脸小声道：“我也……看见了！” 马小刀回头扫了牛大宝等人一眼，一个个都不敢拿正眼瞧他，心虚地往后缩！ “刀官，那个……我也回去陪拾长吃饭好了！”羞红了脸的赵柔柔提起裙摆落荒而逃！ 马小刀低下头，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刀婶冷笑道：“怎么，无话可说了对吧！” “这事我也不能只听婶子的一面之辞，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我去问问清楚！”马小刀抬起头，陪着笑打起了商量。 “尽管去，你叫那老家伙出来对质都行！”刀婶冷笑了一声，转身对另一个婶娘说，“去请老板娘来给我们做主！” “好！”那婶娘顶着一头湿发就冲出了院子。 刀婶扭头看着马小刀道：“你现在就去把那老东西叫出来！” “行，我现在就去问问！”马小刀转身走到牛大宝身旁，“在房间？” 牛大宝点了点头：“在房间！” 马小刀直接穿过长廊，走到了郝桐的门前，伸手轻轻敲了敲门：“师叔！” 房间里面声息全无！ 马小刀苦笑出一声，低声劝道：“师叔，好歹你也是个小宗师，怎么这般不小心？” “师叔，这事你若是不出来说道说道，怕是无法善了！” “滚！”房间里面终于传出来一个字。 马小刀正色道：“师叔，事已至此，需要妥善解决，逃避不是办法！” 郝桐在房间里沉声辩解道：“我没偷看她们洗澡，让她们滚蛋！” “那你跑去人家的院子做什么？”马小刀咧嘴笑道，“别告诉我，是你老人家迷路了！” 房间里传出来郝桐的冷笑声：“小刀子，连你也不相信我？” 马小刀摇头道：“我当然相信师叔，但是人言可畏，过云镇与云极山咫尺之间，师叔也不想一直背着这个不清不楚的骂名吧？” 房间里又死寂无声！ 马小刀谆谆劝道：“师叔，问题总是要解决的！” 啪的一声，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马小刀正想抬脚进去，却发现房门被人在里面抵住，就只露出一条拳头大小的缝隙：“师叔，开门！” “站住！”枯瘦的右手颤颤巍巍从门缝里伸了出来，指间拈着一块黄白色雕刻着八卦的古玉，“拿这玉去，叫她娘进来！” “她娘？”马小刀愣了一下，“叫谁的娘？” 郝桐隔着一扇房门没好气地道：“老板娘，这家客栈的老板娘，臭小子，懂了吗？” 马小刀心里一窒，这下是真的惊住了！ 第365章 过街老鼠 马小刀回到院子，模样有些憋屈！ 刀婶冷笑了一声：“怎么说，那老家伙还是不敢出来对质是吧？” 马小刀扭头看着思彤姑娘，淡淡地道：“我师叔说没偷看你们洗澡，我相信他！” 思彤姑娘红着脸，低头轻轻揉着自己的衣角！ “小子，别以为咱们少当家的好欺负，有刀婶我在这里，这事没完！”刀婶挡在思彤姑娘身前恶狠狠地道，“等咱们老板娘过来，再一起收拾你们！” 马小刀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院门口突然起了一阵骚动，人群再次往两边一分，一个两鬓斑白但面容清秀的中年妇人缓缓踱进了院子：“吵什么呢，你们是不是闲得慌，想把老娘的院子给拆了？” “是老板娘来了！”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中年妇人身上的麻布纱裙被洗得浆白，举手投足之间却隐约有着几分雍容典雅的气质，缓缓走到了马小刀跟前！ “娘，你怎么来了？”思彤姑娘连忙过来抱住了中年妇人的肩膀。 客栈老板娘宠溺地瞪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嗔骂道：“为娘再不来，指不定你们会和客人打起来！” “娘，没这么夸张！”思彤红着脸道，“我们就是来讲讲道理而已！” 老板娘扭头打量着马小刀：“贵客怎么称呼？” “我叫马小刀，见过老板娘！”马小不卑不亢地道。 “老板娘，你可得为我们作主！”旁边的刀婶大声嚷道，“这事要是说不清楚，以后彤妞儿和我们都没脸见人了！” “事情黄婶都告诉我了，放心，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老板娘转过身子，上下打量了马小刀许久，目光在他腰间的杀鹿宝刀和金色小葫芦上一扫而过，微微笑道，“马公子认为这事该如何处理？” 马小刀缓缓吐出一字：“谈！” 老板娘点点头：“行，那就麻烦马公子把那位老先生请出来，大家三口六面说清楚！” “对，把那老东西叫出来！”刀婶附和道。 “对呀，躲起来算什么本事！”后面又一个婶娘叫嚷了起来。 “就是，缩头乌龟！” 马小刀神色一寒，目光如刃刺向刀婶几人：“你们再说一遍？” 刀婶等人心中一震，身子往后缩了缩：“凶什么凶，做错事的可是你们！” 马小刀拍了拍腰间的刀鞘，冷冷道：“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希望你们能好好说话！” 老板娘沉声道：“是公子说要谈的，怎么谈？” “不是和我谈！”马小刀缓缓伸出右手，把掌心的古玉露了出来，“麻烦老板娘进房间和我师叔面谈！” 老板娘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那块古玉上面，片刻之后娇躯一震，脸色大变！ “你大爷的，还想让我们老板娘进房间去见那个老色胚，我呸！”刀婶并没有察觉到老板娘的异常，在旁边冷笑道，“还以为你这小子模样周正是个好人，原来也是一个坏到骨子里面的胚子！” “对对对，都是淫贼，不是好人！” “老板娘千万别中了他的计，那老色胚的房间可进不得！”刀婶扭头着急地劝着自己的东家。 “娘……”思彤姑娘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悄悄伸手扯了扯自己娘亲的衣角，“还是别去了！” 老板娘死死盯着马小刀掌心的古玉，神色惨白，回过神来之后，缓缓伸手接过那块古玉裹在掌心，颤声问道：“你师叔……他贵姓？” 马小刀淡淡地道：“免贵，姓氏里有只耳朵！” 老板娘当场愣住了！ “老板娘，别听这小淫贼的，不能去，这是送羊入虎口！”刀婶苦口婆心劝道。 思彤姑娘也拉住了自己娘亲，拼命向刀婶打着眼色：“娘，要不这事就算了吧，我们也不追究了！” 刀婶会意，咬牙点头道：“彤妞儿说得对，我们放他们一马，不追究了！” 老板娘深呼吸了一口气，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扭头淡淡地道：“你们都散了吧，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刀婶连忙摇头道：“老板娘使不得，这事我们真不追究了！” “娘……”思彤姑娘皱起了眉头。 “彤儿，我不会有事的，你先带大家离开！”老板娘扭头扫视一眼身后众人，抬高声音道，“这事到此为止，你们都散了吧！” 讨公道和看热闹的众人在思彤姑娘的催促下纷纷离开了院子。 老板娘摊开掌心，默默盯着那块古玉的，神情百感交集：“真的是他？” 马小刀点点头：“是！” 老板娘突然冷哼了一声，喃喃自语道：“都成过街老鼠了，臭牛鼻子还回来做什么？” 马小刀轻声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得老板娘自己当面问他了！” “行，我自己问臭牛鼻子！”老板娘握着古玉，杀气腾腾走向廊道。 牛大宝等人被吓到纷纷避到了院子外面！ 看着老板娘的身影穿过廊道走向老道士的房间，部日固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冬在旁边嘿嘿笑道：“可能真的给小花朵说中喽！” 四五丈外，走到了郝桐房门前的老板娘突然停下了脚步，冲着马小刀勾了勾手指！ “你们守着院门口，别让闲杂人等进来，我过去看看！”马小刀叹息一声，抬脚走了过去。 老板娘等马小刀走到跟前，冷冷道：“敲门！” 马小刀无奈，上前照做！ 咚咚咚～ “谁？”郝桐在房间里面沉声问道。 听到这个字后，老板娘的娇躯又是微微一震，片刻之后冷声应道：“是我！” 啪啦～ 屋里仿佛响起了椅子倒地的声音！ 过了片刻，房门又悄悄打开了一道缝隙！ 老板娘推门进去之前，回头对马小刀道：“你守在这里，不许让人过来！” “好的，师婶！”马小刀点了点头，呵呵笑道，“有我在，保证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老板娘愣了一愣：“臭牛鼻子告诉你的？” 马小刀耸耸肩道：“我又不傻！” 老板娘狠狠瞪了马小刀一眼，转身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嘭～ 房门被人在里面重重关上！ 数丈外的另一个房门被人打开，陆零抬脚走了出来，向马小刀递来一个问询的表情！ 马小刀指了指陆零，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指了指老道士的房间！ 陆零会意，可是摇了摇头！ 马小刀很是无奈！ 不嫌事大的公孙朵朵把自己的小脑袋从陆零身后探了出来，一双大眼睛眨个不停。 马小刀狠狠瞪了她一眼，竖起食指摆在唇边，对公孙朵朵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公孙朵朵还给他一个鬼脸，牵着陆零转身回房！ 马小刀在门外走廊的木头栏杆上坐了下来，双手抱着后脑勺靠在一根圆柱上，感觉又有点脑壳疼了！ 让臭牛鼻子老道士还俗这事贼难，怎么搞？ 第366章 谁也不能阻我 天亮以后，马小刀一行人陆续起床，吃过早饭后开始各自整理行装。 马小刀夫妇二人走出房间来到院子，看见牛大宝神色凝重地从长廊里面冲了出来：“刀官，老大，郝前辈不见了！” 马小刀愣了一下，想起进客栈前曾经把方白的骨坛托付给了老道士，忙问道：“我师父的骨坛呢？” 牛大宝摇头道：“房间里是空的，人和骨坛都不在了！” 厉弦从屋顶上跃了下来：“别紧张，他是不是又自己偷摸着先上了马车！” “我去看看，老样子，客栈门口等！”牛大宝转身往院外冲去，“凿山小队来牵马！” “好嘞，伍长！”部日固德等人连忙追了出去。 马小刀一行人走出客栈，等了片刻，便看见牛大宝赶着马车领着凿山小队过来了：“刀官，老大，郝前辈没在马车里，小花朵的坐骑不见了！” 公孙朵朵闻言愣住，懊恼地道：“二师公可真会添乱呢！” “马小刀！”老板娘从客栈里追了出来，微微喘着气道，“聊两句！” 马小刀轻轻松开陆零的手，柔声道：“阿零，你先上马车！” “嗯！”陆零点点头，转身向马车走去，“小花朵，陪我坐马车！” “好嘞，小师娘！”公孙朵朵牵着陆零一起钻进了车厢。 马小刀走回客栈门口，躬身揖礼，小声道：“马小刀见过师婶！” “少来这套！”老板娘冷哼了一声，“臭牛鼻子昨晚让我告诉你，他先带骨坛上云极山了，你们直接上山寻他便成！” 马小刀愣了一下，点头道：“好！” 老板娘凑近到马小刀身前：“臭牛鼻子的事，不许跟我女儿说，否则我要你好看！” 马小刀迟疑了片刻，问道：“师婶，为什么不让师姐和师叔相认？” 老板娘冷笑一声：“等你上了云极山就知道了！” 老板娘凑近马小刀小声道：“看在你叫我一声师婶的份上，我再给你提个醒，云极山是个烫手山芋，过云镇的百姓已经知道有人要上山了，不想被唾沫淹死就打道回府吧！” 说完，老板娘转身往客栈里面走去。 马小刀沉了片刻，问道：“师婶，师叔自己清楚上山的后果吗？” “他？”老板娘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道，“逃了十几二十年才回来逞英雄，就是茅坑里面点灯——找死！” 马小刀对着客栈里面道：“师婶放心，无论云极山有什么事，我肯定不会让师叔一个人扛的！” “敢不敢再大声点，我女儿快起床了，赶紧给老娘滚！” “此事一了，我劝师叔还俗，你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滚！” 马小刀苦笑着回到车厢，发现公孙朵朵正神色古怪地盯着自己，便问道：“你瞅什么瞅？” 公孙朵朵一脸委屈地扯了扯陆零的衣袖，带着哭音投诉道：“小师娘，你快看师父，像是吃了炮仗一样，莫名其妙就大声凶我呢！” 马小刀冷冷道：“不想坐马车，就下去走路！” 公孙朵朵抱着陆零的手臂，眼泪汪汪地道：“小师娘，师父还要赶我下车走路呢！” 陆零瞪了马小刀一眼，淡淡地道：“不想坐马车，就下去走路！” 片刻之后，马小刀双手抱着后脑勺步行在马车后面，心里感到冤死了！ 还好他的另一个便宜徒弟部日固德把自己的坐骑让给了他，自己爬上车头和伍长一起赶车去了！ 马小刀策马落在后头和厉弦并驾齐行，后者打量了他几眼后，偷偷窃笑不已！ 马小刀没好气地道：“笑什么？” 厉弦手执缰绳，嘿嘿笑道：“北府千候官又如何？抚东大将军又如何？天奉龙旗少将军又如何？尾巴翘得太高，还是有人能收拾你！” 马小刀哼哼道：“我愿意！” 厉弦点头笑道：“你要是敢说不愿意，我立马告诉老大，让你变成蔫巴狗！” 马小刀悻悻然问道：“我尾巴真翘那么高了？” 厉弦笑道：“可不是，竖起来都快当旗杆了，上面还可以挂一面大旗，写上一句轰天响的话！” 马小刀咧嘴一笑：“什么话？” “老子马小刀天下第一！” 马小刀愣了一下，呵呵笑道：“有这么明显？” “迟早的事！”厉弦收起脸上的笑容，淡淡地道，“马小刀，你还记得洛惊鹄吧？” 马小刀微微一怔，余下的时间里，就在马背上一晃一晃着，陷入了沉思！ 走着走着，一座山脊平缓，主峰高愈八百多丈，山尖隐入云雾之中的峰峦赫然入目！ 云极山，到了！ 远远看去，一条两丈宽的石阶嵌在长满灌木荒草的山体之中，笔直通往山脊！ 山脚下，一条几丈宽的清澈小河蜿蜒而行！ “不好了，刀官！”黑老六策马到了马小刀跟前，神情凝重，“上山的路口，被一群手拿锄头镰刀的百姓堵了！” 马小刀心中一怔，瞬间皱起了眉头，和厉弦一起策马来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乌泱乌泱两三百个身穿各色衣着的老弱妇孺堵在了山脚下，手中拿着锄头柴刀镰刀木棍，神色愤怒地瞪着马小刀一行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手拿水烟筒的老人，老人左边还有十余个比他更老的家伙，右边有一个上了年纪脸色凄苦的大婶，手中抱着一个身穿红袄七八岁大的小女娃！ 小女娃头上的一对冲天小辫，还是出自陆零之手！ 陆零和公孙朵朵从车厢中出来，走到了马小刀身旁，看见眼前这个阵仗也是愣住了！ 马小刀连忙翻身下马，上前拱手问道：“叶叔，你们这是……” 老人拿着水烟筒抽了两口，声音沙哑地道：“小刀公子，老家伙多谢你的仙人跪，也多谢你娘子替我孙女儿扎了辫子！” “可是一码归一码，今日你们硬要上这云极山，老家伙和一众乡亲都不会答应的！” 叶姓老人伸出颤颤巍巍的右手指了指来路：“诸位，还是请回吧！” “对，滚出咱们天原郡，我们不欢迎你们！”说话的竟是膀大腰粗的刀婶。 而刀婶的老伴刀叔，此刻就扛着两柄寒光闪闪的菜刀站在一旁，神情激愤！ “早就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了！”另一个大闹小院的婶娘在旁边阴阳怪气地道，“连老板娘都被他们蒙蔽了！” 马小刀扭头看着叶姓老人，淡淡地道：“叶叔，能不能说说，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让乡亲们这般痛恨眼前这座云极山！” 叶姓老人双眼通红，沉声道：“小刀公子不妨先说说，你们和这个鬼地方有什么瓜葛？” 马小刀沉默了片刻，朗声道：“我叫马小刀，我的师父，是云极山第十五任掌门方白！” “我今日前来，就是要把师父的骨灰送回山门！” “我师父方白，是天奉王朝度望府东府的千候官，为天奉捐躯战死在关外，我作为他的弟子，今日要让师父叶落归根！” “谁也不能阻我！” 第367章 满山坟茔 “他师父是方白？”人群中有人惊呼了出来。 “就是害死我儿子的方老道！”有老人红着眼吼道，“方老道竟然死了？” “真是苍天有眼，报应不爽啊！”有妇人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什么苍天有眼，方老道死了，我儿的下落找谁问去？”有老人跌坐在地泪流满面，以手捶地大骂道，“二十年了，我连我儿是生是死都不晓得啊！” “方老道竟然死了，我们的大仇怎么报？”有老人捶胸顿足大哭道，“这不是便宜他了吗？” 叶姓老人凄然落泪，颤抖着手点了点马小刀道：“小刀公子，你都听见了？” “过云镇八百多名大好儿郎，就是因为你师父方白，如今生死不知尸骨无存，云极山上的八百多座坟墓全是衣冠冢！” “小刀公子，我们的公道，谁来给？” 马小刀闻言心中一颤，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大爷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儿的尸骨还不知在哪呢，他方老道凭什么能葬回来云极山？” “对对对，就不给他葬！” “他方老道害死了过云镇那么多人，有什么资格叶落归根，我呸！” “把他们赶出过云镇！” 人群中有过半老弱妇孺扛着耕地的家伙什就要往前冲！ “铮！” 龙吟声响起，杀鹿宝刀泛起一片寒光瞬间出鞘，马小刀反手执刀朝前扔出，铮的一声插在最前头一个扛着锄头的老汉身前，在地上直没一尺！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陆零扯住马小刀的衣袖：“小刀别冲动，他们都是天奉的百姓！” 马小刀咬牙吼道：“天奉斥候何在？” “在！” 厉弦飞掠上车顶，反手取下鲸骨弓，拈出铁珠搭在了弦上！ “在！” 牛大宝从车驾上跳了下来，走到马小刀和陆零身前，反手取下巨刃裂陨重重砸在地上！ 其余七八个人簇拥上前，也纷纷亮出了自己的兵器！ 陆零回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不准动手！” 两三百个过云镇的百姓，面对眼前十余个杀气腾腾的外来年轻人，目光再落到他们手中的兵器上，心中不约而同都有了些惧意！ “他们……都是天奉斥候……”人群中有人语气颤抖着道。 马小刀绷着脸，抬眼看向叶姓老人，沉声道：“叶叔，动手之前先让乡亲们想清楚了，冲撞天奉斥候会有什么下场？” “可别后悔！” 叶姓老人身躯颤抖，面如土色！ 马小刀目光从地上的杀鹿宝刀移到对面一众乡亲面上，一字一字道：“我们天奉斥候只为王朝死战，绝不欺辱天奉百姓，但是你们如果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打杀我们，根据天奉律例，天奉斥候有权出手自保！” 对面鸦雀无声！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半山的石阶上面突然有个小女娃蹦蹦跳跳冲了下来：“别吵了，你们都别吵了！” 叶姓老人旁边的红妞儿见着那小女娃后很是惊喜：“花妞花妞，我在这呢！” “红妞儿你别吵，我又不找你！”被叫作花妞的小女娃脸上脏兮兮的，踉跄着走到叶姓老人面前，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叶爷爷！” 叶姓老人皱着眉头道：“花妞儿，你上这鬼地方作甚？” 花妞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几块糖果，轻轻喘着气道：“郝爷爷带我上的山！” “郝爷爷？”叶姓老人脸色一沉，“是郝桐那个老道士？” “叶爷爷，花妞先不跟你说了，花妞先找个人！”花妞喘着气扭头打量了一下场中所有的人，目光先是落在地上的杀鹿宝刀上，然后又落在马小刀腰间的宝石刀鞘上，脆生生问道，“那个小哥哥，我问你，你是不是叫马小刀？” 马小刀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应道：“我是马小刀！” 花妞儿污脏的脸上堆出灿烂的笑容，走到杀鹿宝刀跟着，双手握住刀柄，憋红了脸把刀‘铮’的一声拔了出来，双手抱着刀踉跄着走到马小刀跟前，踮起脚尖把刀往鞘里塞去。 马小刀为了让她更容易把杀鹿宝刀归鞘，单膝跪倒在红妞儿面前！ “谢谢你，马小刀！”杀鹿宝刀顺利入鞘，红妞儿用左手牵住了马小刀的右手，打量了旁边的陆零和公孙朵朵一会后，又用右手牵上了陆零的左手，转身便往山上走去，“郝爷爷说了，让我牵着马小刀和最好看的姐姐一起上山！” 陆零惊讶地看着这个素未平生却又心如玲珑的小女孩，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红妞儿，你等等，我也要牵陆姐姐的手！”红妞儿腾的一下从自己阿奶身上跳了下来，三两步冲到陆零另一边，用自己的左手牵住了陆零的右手。 四个人排成一排，向上山的石阶走去。 叶姓老人脸色一沉，叱道：“红妞儿，花妞儿，别胡闹！” 花妞儿回头招了招手道：“叶爷爷，郝爷爷说了，想讨回公道就跟着我上山，他就在正一宫等着你们呢！” 把马车和坐骑在山脚下安顿好后，天奉斥候全员上山。 剩下两三百个过云镇百姓簇拥在山脚下，面面相觑！ 刀婶凑到几个老人身前，问道：“各位老叔怎么看，去不去？” 其他几个老人纷纷把浑浊的目光移到了叶姓老人的身上！ 叶姓老人沉默了片刻，咬牙道：“上就上，怕他不成？乡亲们一块上山，看那郝老道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对对对，我们人多，不怕他们！” “走走走，上山！” 叶叔身旁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抬脚往山上走去，眼眸泛红道：“走，就当是提前上去给孩子们扫墓了！” 小几百人在山腰石阶上连成了长蛇，陆续上山！ 很快，众人便顺着山腰石阶上到了山脊之上，两丈宽的石阶变成了一条半丈宽的山路，所幸山脊上面并没有高大的树木，而是长满了矮小的灌木丛和半人高的荒草！ 山路尽头，隐隐约约出现了几处白墙黑瓦的屋院！ “刀官，拾长，快看那是什么？”赵柔柔突然伸手指着山路两边，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一个个半人高的坟茔在山路两旁连绵向前，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尽头！ “我儿呀，娘来看你了！” 身后不远处，刀婶突然扑到一座坟茔前面嚎啕大哭了起来，刀叔手提双刀站在她身后，也是神情戚戚！ 其他的过云镇百姓也一个接一个扑倒在那些墓堆前面，哭得是悲痛欲绝！ 马小刀等人驻足回望，心情异常沉重！ 一时间，云极山的山脊上哭声震天，肝肠寸断！ 叶姓老人不知何时竟已走到了马小刀身后两丈处，回头用颤抖的右手指着那一个个的坟茔！ “看见了么，小刀公子，这就是你师父作的孽！” 第368章 百年恩怨 众人顺着坟茔夹道的山脊小路一直走到尽头，便看见了那片背靠主峰山势修建，坐北朝南呈阶梯状渐渐变高的三进宫道观！ 此地，便是道家旁支云极山的山门所在，云极宫！ 远远看去，每一进宫都伫立着一座三丈多高的汉白玉牌坊，牌坊上面都挂有一块暗红色的匾额，从下往上一共三个，分别是： 第一进的正一宫！ 居于中间的云极宫！ 还有最高处的天师殿！ 三进宫的道观整体外形恢宏，白墙黑瓦雕梁画栋，只是看上去已经荒草丛生蛛网鼠窜，每一处都显得那么破败不堪，有很多地方甚至还有明显人为打砸过的痕迹，直教马小刀等人看了心中沉重，唏嘘不已！ 公孙朵朵看着眼前的景象，有点傻眼了：“师父，这就是咱们云极山的山门？这也……这也太破了吧？” 部日固德在旁边抬杠道：“再破也是咱们的山门，我不嫌弃！” 公孙朵朵瞪了他一眼：“老娘又没说嫌弃，黑炭头你闭嘴！” 陆零淡淡地道：“都别吵！” “是，小师娘！”部日固德和公孙朵朵心中一震，马上住了嘴！ 第一进的正一宫门前有一片长宽二十余丈的圆形广场，上面铺满了数尺宽的汉白玉地砖，只是此时不少地砖已经碎裂，许多生命力极其顽强的荒草从砖缝之间破土而出，大多数都长到成人的膝盖高！ 罡风呼啸中，入眼都是破败萧条的景象！ 众人刚刚走进汉白玉广场，部日固德就悄悄摸到马小刀和陆零跟前，小声颤报道：“师父，小师娘，我方才上山时一路数了过来，一共有八百三十多个坟墓，好像都是过云镇百姓的家人！” 马小刀沉着脸思索了片刻，随口应了一声：“知道了！” 正一宫大门的汉白玉牌坊前，竖起一条有些年头的木梯，一个身上肮脏衣衫破烂披头散发的躬腰老人伸出枯瘦如柴的双手搀扶着梯子的下端！ 而在离地两丈的梯子最高外，换回了一身道袍的老道士赫桐，正颤颤巍巍去扶正那块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匾额！ 马小刀缓缓走到梯子底下，忍不住扭头看了那位扶着梯子的佝偻老人一眼！ 对方仿佛对身后的几百人视若无睹，只是默默扶着木梯仰着头，浑浊的目光从凌乱的须发间直射而出，专注地打量着梯子最高处老道士的每一个动作！ “乡亲们快来看，果然是那郝老道！”最后头过云镇的百姓中，有人伸手指着木梯顶端那一袭墨青色的道袍嚷道。 “这老道士，竟敢真的回来云极山！” “对，真是不要脸了！” “郝老道，你们云极山的人都死光了，就剩下一个又聋又哑的的老东西，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守在这山上，还扶个屁的牌匾？” 马小刀猛地转身，双眸如电扫视着那两三百个过云镇的百姓，眼中杀气涌现！ 刀叔刀婶等人心中一窒，一个个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噤若寒蝉！ 马小刀走到近前，伸出双手一起扶住了木梯：“师叔，我来了！” 郝桐像是没听见一样，仍旧全神贯注在高处调整着牌匾的水平高度！ 公孙朵朵看着这个场景，不知为何双眸有些泛红，仰着头哼哼道：“二师公，年纪大了别爬那么高，不然摔下来就惨了！” 马小刀扭头瞪了公孙朵朵一眼，仰起头对老道士道：“师叔，这等粗话让我来做就行，你没必要亲自动手！” 老道士还是没说话，神情专注，终于还是把牌匾重新挂端正了！ 不远处，叶姓老人仰首盯着老道士，沉着脸质问道：“郝桐，我们来了，你说的公道呢？” 木梯顶端的老道士这才终于转过了身子，脸上神色波澜不惊，声音沙哑着道：“吵什么吵，叶仲秋你这个老家伙急个卵，本道爷就在这里，还会跑了不成？” 刀婶在叶姓老人身旁冷笑道：“臭老道说得好听，你又不是没跑过！” 郝桐沉着脸骂道：“刀家婆娘，是不是忘了当年，你自己是如何死缠烂打也要把儿子送上云极山拜师的？” 刀婶脸色一变，骂道：“你们也配为人师表？还我儿子的命来！” 郝桐冷笑道：“想算账可以，先排队，轮到你再说！” 被郝桐直呼其名的叶仲秋终于忍不住了，冷哼了一声：“行啊，老夫就放长双眼，看看你这老道士到底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郝桐双腿一张，直接从木梯顶端滑了下来，对着那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老者做了一连串古怪繁杂的手势！ 郝桐先是对着老人指了指马小刀，然后指了指对方又指了指自己，右手伸出大拇指，然后再张开了五根手指晃了晃！ 老者神色突然变得兴奋起来，颤颤巍巍走到了马小刀跟前，一双浑浊的双眸泛红盯着马小刀看了许久！ 郝桐又对着老者分别指了指马小刀和陆零，然后伸出双手大拇指并在一起弯曲了两下！ 老者伸出枯瘦如柴的双手轻轻搭在马小刀和陆零的肩膀上，老泪纵横连连点头。 “小刀子，他叫慕容奇，是你的三师叔，咱们不在的这些年，都是他一个人守着山门！”郝桐淡淡地道，“小刀子，陆丫头，给你们的三师叔见个礼吧！” 马小刀和陆零相视一眼，一同后撤两步，恭恭敬敬对着老者躬身揖了一礼！ “马小刀拜见三师叔！” “陆零拜见三师叔！” 老者咧嘴一笑，又像是哭，边伸出手去扶起二人，边淌着泪拼命点头！ “小刀子，你放心，云极山绝对不是一个烂摊子！”郝桐伸手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无论如何，师叔肯定会把一个干干净净的云极山交到你的手上！” 马小刀不置可否地道：“师叔，有事别一个人扛！” “呵呵！”神色坚定的郝桐笑了笑，大踏步走向汉白玉小广场，最后在距离过云镇一众百姓跟前三丈外停下了脚步！ “叶仲秋，我师兄已经飞升不在，现在云极山暂时由本道爷当家，既然你们都打上山了，那云极山和过云镇的这笔陈年烂账，咱们今天就来算个清清楚楚！” “好好好，老家伙我就等着这一天呢！”叶仲秋咬牙点头道，“你画下道道，这账如何算？” “仲秋大哥，咱们就好好跟这老道士算算账，看他方白一条命，能不能抵消咱们过云镇八百多条性命！”刀叔手提着两把菜刀走到叶仲秋身旁怒吼道。 “对对对，就看看这老道士还能如何狡辩！”有人大声叫道。 “行啊，既然要算账，那就免不了提起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我们就从一百年前开始说起好了！”郝桐淡淡地道。 过云镇一众百姓闻言俱是一怔，尤其是叶仲秋等几个年纪最大的，脸色渐渐就变了！ 郝桐伸出右手一一指着眼前的百姓，冷笑道：“接下来由本道爷先说，你们可别急着打断我，否则本道爷拍拍屁股走人，这账也就别算了！” “郝桐，账算不清楚，今日你走不了！”叶仲秋神色恢复如常，冷笑道，“依你所言，让你先说！” 第369章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百多年以前，云极山一脉还只是寂寂无名人丁单薄的道教小旁支，旁得不能再旁的那种！ 那时候山上还没有建造云极宫，第十四任掌门痴道人是门中的一脉单传，等到他那位同样是一脉单传的师父羽化飞升之后，整个门派便只剩下痴道人一个继续住在主峰的云极洞中，餐风饮露艰苦修行！ 在武修之余，痴道人也没闲着，每天都在云极山上挖药炼药，每隔半个月就会背上一些草药下山，到过云镇去换些米面油粮！ 山上的岁月既枯燥又孤独，有时候痴道人甚至连肚子都填不饱，但是尽管如此，他也从来没有仗着自己有一身本领，到山下行那强取豪夺之事！ 某一年，山下突然闹起了骇人的瘟疫，疫情最严重的过云镇，短短半个月就病死了三百多个无辜的百姓！ 如果不是恰逢痴道人满半个月下山，冒死在过云镇中住了十天治病救人，整个过云镇恐怕都会死光死绝，成为一方毫无生气的鬼镇！ “那一次，我师尊没日没夜殚精竭虑施针施药，救活了你们过云镇老老小小总共一千七百多号人！”郝桐目视着眼前过云镇的一众百姓，语气平淡地把这段隐秘的往事娓娓道来，“你们过云镇，欠下我们云极山一千七百多条性命，我就问诸位乡亲父老一句话，这件事你们认还是不认？” 三百多个过云镇的百姓默默听到此处，纷纷变得面红耳赤垂下了脑袋。 “叶仲秋，当年你还没出世呢，你爹就是那一千七百多名病人里面的一个小娃儿！”郝桐扭头看着叶仲秋，冷冷道，“要是没有我师尊，现在还会有你？” 叶仲秋听了这话，身躯更是颤抖不已，顿时面如土色！ “从古到今，道家子弟乱世下山扶危济困，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郝桐冷冷扫视着众人道，“我师尊救人只凭本心，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向你们索取什么回报！” “是你们过云镇的百姓感念我师尊的恩德，不但自发自愿相助我师尊在山上建造了这座云极宫，还把家里年轻的一辈派上山来，跟我师尊学习本事！”郝桐扭头死死盯住了刀婶，“刀家婆娘，本道爷就问你一句，当年你儿子上山，我们云极山有没有强迫过他？是敲晕了扛上山，还是麻绳绑了拉上山的？” 刀婶脸色忽红忽绿，尴尬地别开了脑袋！ 郝桐沉声道：“这一百多年来，云极山收徒一千二百余人，其中大半数都是过云镇的父老乡亲，这就是云极山和过云镇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烟火情！” “本道爷还想腆着脸问你们一句，这段烟火情，诸位过云镇的父老乡亲们现在还认不认？” 人群中突然有人冷哼了一声道：“任你说得天花乱坠，过云镇八百多条人命没有了就是没有了，这事你认不认？” “我认！”郝桐点头道，“他们也是我们云极山的弟子，是我郝桐的师兄弟，甚至可以说是我郝桐的至亲之人！” “但是，我们云极山从来没有加害过他们！”郝桐并起三根手指，咬着牙道，“如有撒谎，我郝桐不得好死，永无轮回！” 叶仲秋冷冷道：“既然你言之凿凿，那我问你，他们都去了哪里？为何这么多年了音讯全无？为何这么多年来连一个交代都没有给过我们？” 郝桐脸色黯然无力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仲秋冷笑道：“怎么，无话可说了？” 刀叔提着一双菜刀，神色愤怒地道：“还是你这臭老道本来就是在撒谎，现在难圆其说了？” 郝桐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道：“我只能告诉你们，他们和我师兄一样，都在为天奉王朝效力，他们的行踪是机密，不能暴露！” 听到这里，一旁的马小刀微微皱起了眉头，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叶仲秋颤抖着身躯，伸手指着老道士质问道：“郝桐，你觉得只凭这含糊不清的几句话，就能打发了我们？” “八百多条性命消失不见，我等问也不能问吗？人命就如此儿戏？”叶仲秋凄然笑道，“你觉得，你这几句话能服众？” 郝桐嘴角抽搐了几下，面无表情地道：“信不信由你们！” “我不信你，我要我儿子回来！” “我也不服，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不能不明不白就消失了！” “对！”刀婶泪流满面，“就算他们真是为天奉王朝而死，我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郝桐攥着拳头摇了摇头，默默垂下了脑袋，喃喃地道：“事关王朝生死存亡的机密，我郝桐只能言尽于此！你们身为天奉子民，若不能理解天奉的苦衷，我也无话可说！” “我们不信，我们不服！” 双方僵持之际，马小刀突然越众而出，缓缓走到了郝桐面前！ 郝桐愣了一下：“小刀子，你出来做甚？” 马小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师叔，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郝桐还想说什么：“小刀子，你……” “师叔，这是度望府的责任！”马小刀沉声道，“你不是度望府的人，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郝桐神色一黯，叹息一声，转身走到了慕容奇身边！ “郝桐，话还没说清楚，你不能走！”叶仲秋沉声道。 马小刀身躯一移拦在了叶仲秋面前：“叶叔，我师叔给不了你们想要的答案，但是我可以！” 刀婶在旁冷笑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你凭什么大言不惭？” 马小刀扭头看着她道：“就凭我是方白的关门弟子，云极山第十六任掌门！” “就凭我是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的千候官！” “就凭我是陛下御口亲封的抚东大将军！” “就凭我是二十万天奉龙骑的少将军！” “就凭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能告诉你们，这八百多个云极山弟子的生死去处！” “这够不够？” 身后的郝桐脸色顿时就变了：“小刀子，这是天奉王朝最大的机密，不能说！” 马小刀回头看着他道：“师叔放心，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 “胡闹！” 马小刀咧嘴一笑：“这个死结如果解不开，云极山和过云镇的恩怨必然难解，永无宁日！” 郝桐扭头看向陆零，着急地道：“陆丫头，他是你男人，你快劝劝他，这事非同小可，真的不能说！” 陆零轻轻执住郝桐的手臂，微笑着安抚道：“师叔别急，我们都要相信小刀，他心中肯定知道分寸的！” “唉！”郝桐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马小刀走前两步，在一众过云镇百姓面前盘腿而坐，开始不断往外面掏东西！ “这是我身为度望府北府千候官的令牌！” “这是太子殿下朱诺诺亲手赐于我的天奉王朝擎龙卫的金龙令！” “这是我身为二十万天奉龙骑少将军的龙骑令！” 马小刀抬头看着叶仲秋：“叶叔如果还是不信，可以过来亲自验一下这三块令牌的真假！” 叶仲秋走到马小刀跟前，俯身一一拿起三块令牌仔细检查起来，许久过后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办法分辨这些令牌的真假！ 马小刀朗声道：“诸位乡亲应该都知道，我们就是天奉王朝度望府的斥候！” “我师父方白，就是当年组建度望府斥候力量的其中一人！” “除了明面上的天奉斥候，其实他们还暗中培养了一支比天奉斥候更隐秘的队伍！” “这支隐秘队伍的名字我不能告诉你们，但马小刀不才，前不久刚成为了他们的最高指挥使！”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的亲人其实都藏身在这支隐秘队伍里面为天奉王朝效力！” 叶仲秋狐疑地道：“小刀公子，这只是你的猜测，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我当然能证明！”马小刀淡淡地道，“不信你们可以报上他们的名字，我肯定可以说出个子丑寅卯！” 叶仲秋拿不定主意，只得扭头看向身后的一众乡亲！ 拄拐杖的那位老人神色凝重开口道：“仲秋，你就试试他！” 叶仲秋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道：“我儿叫叶军！” 马小刀闭上双眼，片刻后开口道：“天奉王朝天原郡过云镇，叶军，年三十五，父叶仲秋，母唐玉，亡妻柳清，女儿叶小红！” 叶仲秋脑海中如被雷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你怎么知道……” 马小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都在这里记着！” 刀婶在后头大声嚷道：“叶叔，别听他的，他肯定是提前摸清了你们家的情况！” 马小刀低声道：“刀婶，你是不是忘了，我昨晚才到的过云镇！” 叶仲秋缓缓摇了摇头：“就算小刀公子能提前打探到我和老伴孙女的名字，也很难知道我儿媳的名字，她都死了好几年了！” 刀婶有点懵了！ 叶仲秋颤颤巍巍抬头，浑浊的眼眸死死盯着马小刀：“小刀公子，我儿他……” 马小刀点头道：“我只能告诉你，在我离开封夷关的时候，他还是活着的，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他在哪里！” 叶仲秋闻言一喜，终于放下了心头的大石，他扭头看着自己的老伴，老泪纵横地道：“老伴，儿子还活着，咱们的儿子没死呢，你听见了吗？” 老妇人唐玉抱着孙女跌跌撞撞扑倒在叶仲秋身旁，同样是哭得泪流不止！ 拄着拐杖的老人踉跄走到马小刀跟前，嘴唇颤抖着道：“我儿叫刘明恒！” 马小刀思索了片刻，神色变得有些黯然：“天奉王朝天原郡过云镇，刘明恒，父刘三闯，亡母奉小芳，亡妻陈锦儿，儿子刘勇……” 刘三闯瞳孔睁大，死死盯住了马小刀：“我儿他……” 马小刀垂下眼睑，低声道：“奉天十年秋，为救十三名天奉子民，死于天阳关外！” 刘三闯愕然，然后一口鲜血喷出瘫倒在地！ “爷爷！”一个十来岁的男娃瞬间扑倒在刘三闯的身上嚎啕大哭。 陆零和赵柔柔赶紧上前，在部日固德等人的帮助下把刘三闯扶到了一旁进行救治！ 马小刀捡起三块令牌收入怀中，起身扫了一眼其余的乡亲，轻声问道：“还有谁想要问的？” 刀叔突然抬脚踏前一步，却被刀婶狠狠扯了回去，他满脸不解地望着自己的妻子：“我们不问了？” “你还真相信这骗子的话吗？”刀婶流泪大骂，“不准问！” 马小刀很无奈！ 刀婶胡乱擦去脸上泪水，狠狠瞪着马小刀道：“马小刀，八百多人你都记得？” 马小刀缓缓摇了摇头：“我记住的基本上只剩活人了！” “很遗憾，从郡域分布来说，籍贯在天原郡的，大概只有三百人！” 三百人活着，五百人死了！ 刀婶脸色惨白如纸！ 第370章 我就是嫌你老 云极山上正一宫门前，一片愁云惨淡！ 刘三闯终是被郝桐、陆零和赵柔柔合力救醒，抱着自己的孙子刘勇，泪流满面瘫坐在地上！ 郝桐哑声劝道：“刘老哥，就算是为了小勇，你也要坚强活下去！” 刘三闯嘴唇蠕动着，双目无神！ 郝桐轻轻叹息了一声！ 青穹之上响起清脆鸟啸，一道矫健的鸟影直扑而下，双翅一收落在马小刀的右臂上面，竟是一头神俊非常的鹰隼！ 马小刀取下谍报，把海冬青玉爪小白交给了陆零！ 陆零给小白喂完肉干，把一张新的谍报塞入它的爪边小竹筒，然后放飞天穹！ 马小刀看完谍报，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皱着眉头好久没有说话！ 厉弦察觉到马小刀神色有异，低声问道：“怎么了？” 马小刀抬起头打量了众人一眼，语气沉重地道：“诸位……” “三天前，东夷大军开始攻打东荒郡封夷关了！” 在场所有人瞬间变了脸色！ 叶仲秋脸色苍白，喃喃自语道：“真的……要打仗了？” 马小刀扭头看向刀婶：“刀婶，刚才的问题，还问不问了？” 刀婶神色木然摇头道：“不问了，不管我儿是生是死，我只当他还活着！” “我也不问了，反正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我儿子肯定还活着，我根本不用问他！” 马小刀扫视着过云镇的一众百姓，见没有人要继续问话，便点头道：“你们可想好了，要打仗了，我马小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横死沙场，今天不问，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问了！” 依旧没有人上前或开口！ “叶叔，在奔赴战场之前，我马小刀还想再问一句，云极山与过云镇的恩怨，今日是否能了却？” 叶仲秋回头看了众乡亲一眼，目光落在那几个最老的长辈身上！ 一众长辈面无表情默默点头！ 叶仲秋转身看着马小刀，神色黯然道：“从今以后，过云镇与云极山只有香火情，不存在什么仇怨了！” 马小刀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多谢叶叔，多谢诸位过云镇的父老乡亲！” “为表歉意，过云镇会迁走所有的衣冠冢，修缮云极宫！”叶仲秋问道，“小刀公子，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马小刀想了想，轻声道：“天原郡是天奉王朝的粮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叶仲秋点头道：“放心，这本就是我们的份内事，只要郡府有命令下来，过云镇的乡亲们绝对不会拖天奉王朝的后腿！” “多谢！”马小刀轻轻点头道。 “小刀公子，还有么？” 马小刀抬头远望，伸手指着那些衣冠冢道：“为了他们，请叶叔让乡亲们好好保重身体，希望你们长命百岁！” 过云镇一众乡亲渐渐红了眼眶！ 马小刀咧嘴一笑：“打仗的事，交给我们！” 叶仲秋默默点头，回到人群中后，领着所有乡亲向着马小刀等人恭恭敬敬拱手揖了一礼：“今日的确是我们胡闹了，希望大家不要见怪！” “愿天奉斥候所向披靡，愿天奉王朝千秋万世！” 马小刀拱手回礼：“承诸位父老乡亲吉言！” 一众乡亲频频回望之余，排着队默默转身下山！ “想不到，绒狄陷入内乱无暇它顾，咱们天奉倒是先和东夷开战了！”马小刀把手中谍报递给陆零等人。 陆零边看谍报边皱眉道：“这些日子以来，王妃与耶律经天双方大小十数战，胜负各半分！” 马小刀有些感慨地道：“是啊，痴虎前辈死后，是盛姑娘继任了王妃的帐前侍令！” 厉弦接过谍报看了一眼，笑道：“我们才离开绒狄战场不算很久吧，怎么感觉像是错过了很多精彩大事啊？” 马小刀淡淡地道：“转战再远，终有一天会回去的！” 牛大宝嘿嘿笑道：“刀官，我已经开始想念拒蛮关了！” 马小刀笑了笑，扭头对郝桐道：“师叔，继任掌门一事今日能完成吗？” 郝桐点头道：“都是自己人，也就是简单走个过场，你三师叔有些东西需要亲手交给你，其它的也没什么了！” 游猎猎问道：“刀官，我们是要赶回封夷关参战吗？” 马小刀从怀里掏出方天青临别前给的锦囊，打开看完咧嘴一笑：“大师兄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怎么说？”郝桐问道。 马小刀把锦囊继续递给他们传阅：“我们不回封夷关，从天原郡直出天阳关，去执行绝密任务！” 郝桐思索片刻，满脸赞赏的神色：“你大师兄的确是个人才，这招釜底抽薪用得真是妙不可言！” “战争开始了，全天下的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封夷关，大概谁也不会注意到，我们会兵行险着！”陆零轻声道。 “老大说得对！”厉弦闻言也是喜逐颜开，右拳重重砸入左手手心，“比起折返封夷关，我觉得这个任务更有意思！” 马小刀嘴角挂笑：“诸位，关内关外的‘鬼雄’已经启动，该我们大干一场了！” “此行凶险，有可能会死！” 牛大宝沉声道：“天奉斥候，从不惧死！” 赵柔柔神色肃然地道：“哪怕黄土一坯——” 众人齐声应道：“死不立碑！” 陆零悄悄牵住了马小刀的手，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牛大宝嘿嘿笑道：“我的巨刃裂陨已饥渴难耐！” 厉弦抱着手道：“刀官和老大指哪里，我破风就打哪里！” “既然如此，我们就轰轰烈烈干它一场吧！”马小刀扭头对众人道，“明日一早下山直奔天阳关，在天阳关等到我们需要的东西后，马上出关！” “我们先走一趟东极寒荒，替老大取了最后两条牵机丝，然后再潜入东夷王朝，有没有问题？”最后一句，马小刀是笑着对陆零说的。 陆零一脸惊喜地回望着马小刀，惊讶地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想去取牵机丝……” 马小刀咧嘴笑道：“想夫人所想，不是做丈夫的份内之事？” 陆零俏脸一红，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咦……”身旁的公孙朵朵拖长了声音打趣道，“师父，小师娘，明明还没出关呢，怎么我就冷得起鸡皮疙瘩了！” 马小刀冷冷道：“我还可以揍得你鸡飞狗跳呢！” 公孙朵朵一脸哀怨地道：“师父好凶残！” 大伙顿时大笑了起来！ 马小刀趁着众人打闹之际，悄悄走到了郝桐和慕容奇身前：“师叔，要不这一次，你就别出关了！” 郝桐愣了一下，脸上起了一丝愠色：“嫌我拖累你们？” 马小刀摇头道：“我答应过师婶劝你还俗的，你这当爹的走了这么多年，师姐肯定也很需要你！” 郝桐冷笑道：“你想我留在天原郡享受天伦之乐？” 马小刀陪着笑道：“云极宫需要重新修缮，弟子也得重新招缆，整个云极山只有我们三两个，太寒酸了！” “哼哼，你还有没有其它借口？” 马小刀想了想，指了指慕容奇道：“三师叔一个人守了这么多年山门，也需要有人陪伴和照顾！” 慕容奇咧嘴就笑，拼命点头！ 郝桐继续哼哼道：“他一个小宗师高阶的家伙，可用不着你来操心！” 马小刀嘻嘻笑道：“反正我就是嫌你老，不愿带你玩了！” 郝桐冷冷道：“你先跟你三师叔进云极洞，至于陪不陪你们出关，容我再想一想！” “也行！”马小刀扭头看向陆零，伸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天师殿的方向。 陆零微笑着点了点头：“去吧！” “三师叔，走吧！”马小刀抱着后脑勺道，“去看看师父他老人家留了什么好东西给我！” 慕容奇在前面带路，马小刀收起脸上笑意，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正一宫！ 正一宫外，何冬突然问道：“拾长，今晩我们就住在山上吗，吃什么？” “我早准备好了，来几个人随我去拿东西，今晩我们就在这里烤肉吃！”郝桐负手向着正一宫走去。 “哇噢，太好了！”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二师公，有没有酒？”部日固德小跑着追上去，舔着嘴唇问道。 “当然有！”郝桐边走边呵呵笑道，“为了这一顿，你二师公我可是把这些年攒下的所有私房钱都花光了！” “以后这里就是你们在天原郡的另一个家，三师叔已经替你们把厢房都打扫好了，本道爷还给你们买了新的被褥，就问你们感不感动吧？” “二师公威武！” “前辈威武！” “肯定感动，我都感动到不敢动了！” “阿隼，这，不，好，笑！”公孙朵朵哼哼道。 众人正打闹间，山脊小道上突然出现了两个纤细的身影！ “咦，好像有人来了！”公孙朵朵眼最尖，抬头打量了许久后，惊喜地道，“是老板娘和思彤姐姐呢！” 部日固德挠头问道：“她们怎么来了？” 赵柔柔在一旁笑道：“这是拾长的意思！” 陆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郝桐转身往山脊小路看去，一双浑浊的老眼有些泛红！ 第371章 跟师父吃肉去 从正一宫上到云极宫，汉白玉的阶梯上长着不少荒草，四周的屋墙全是岁月斑驳的痕迹，有些屋顶常年失修瓦片滑落，在墙脚碎了一地！ 当初为了泄愤，过云镇的乡亲打砸了道观的许多地方，尤其是最外围的正一宫，被损坏的程度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马小刀每往里面多迈一步，落在心里的破败苍凉感就更重上一分，特别是看着偌大的山门空荡荡的，只有自己和慕容奇两个渺小的身影，一股异常的沉重感便油然而生！ 与此同时，在马小刀内心升起的，还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两人前后相距丈余，顺着道观左侧的汉白玉阶梯默默向上走着，很快便迈过二尺高的木槛进入了最后的天师殿！ 龛台之上，三丈高的天师塑像跨坐虎躯，右手仗剑左手执印，金黄道袍上嵌满了符箓，眼神深邃前望！ 剑是三五斩邪雌雄剑中的雄剑！ 印是阳平治都功印！ 身上的嵌着的是正一威盟符箓！ 这便是传说中正一道门的三大神器！ 只是岁月长河流淌，时至今日修仙一途早已没落，亘古的门派秘法也多数失传，能流传下来的寥寥无几！ 尽管如此，当马小刀刚刚踏入殿中，还是感觉到一股浑厚无匹的威压扑面而来，体内沉寂多时的云极山功法和得自食人大森林陨落神庙的神秘陨力一瞬间尽数被惊醒，在体内如龙蛇般交缠奔走！ 两种明明截然不同的力量，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共鸣，相互作用之下，悄然蕴养着马小刀的神台识海和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 不过只是片刻之间，又像是过了沧海桑田！ 回过神来的马小刀左顾右盼，发现自己正呆呆站在殿中，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 慕容奇从案桌上取了三枝清香，用火折子点燃递给了马小刀，伸手指了指他身前的蒲团！ 马小刀手持清香上前两步跪倒在蒲团上，举香齐眉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沉声道：“云极山第十六代弟子马小刀，拜见天师老祖！” 慕容奇点点头，用目光示意马小刀起身上前，把手中清香插入香炉之中后，转身领着他继续往里间锁着的侧门走去！ 慕容奇从怀里掏出一把发黑的钥匙，打开侧门继续前行！ 穿过一条幽暗的甬道，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片光秃秃的山壁，一个天然形成的洞口出现在马小刀面前，横楣上从右到左刻着三个古朴大字： 云极洞！ 马小刀正了正身上衣襟，跟随着慕容奇缓缓步入洞中！ 慕容奇用火折子点亮了半截蜡烛！ 眼前的山洞不大，深不过两丈，宽也不过三丈，地面用青砖竖砌成了一个阴阳八卦的形状，最里面的洞壁上挂着一幅发黄的天师画像，横样跟外面天师殿那尊塑像没什么大的区别！ 画像下方，贴着洞壁摆放着一张半丈高一丈长的檀木案桌，桌面上铺满了厚厚的灰尘，上面摆着一只四足圆肚小铜炉！ 除了铜炉，还有一个白玉骨坛！ “师父……”马小刀注视着白玉骨坛，双眼通红！ 案桌前半丈的地面，八封阳眼的位置也放有一个朴旧的蒲团！ 慕容奇把半截蜡烛固定在案桌上面，再次点上三炷清香交给马小刀，马小刀跪倒蒲团拜了三拜，起身上香！ 慕容奇上前小心翼翼掀起祖师画像，从画像后面的一个小凹洞里捧出三样物事，转身走向马小刀！ 其中一块是三指宽的雪白玉简，正面刻着一个繁朴符箓的图案，背后自上而下刻着四个指头大小的古字： 诸邪退避！ 玉简顶端正中开有小孔，上面串着一圈黯红色的皮质挂绳！ 慕容奇站在马小刀跟前，亲自把玉简挂上马小刀的脖子并塞进了衣物的最里层，贴肤佩戴！ 第二件事物，是一本巴掌大的破旧羊皮册子！ 马小刀随手翻了翻，发现里面分了上下两册，上半册是云极山独门心法和《飘零步》的步法，以及一门针炙刺穴的独门功法；下半册记载的则是云极山一脉详尽的医理药方！ 《飘零剑法》是方白自创的技法，所以这本羊皮小册中并没有记载！ 第三件东西，是一个跟玉简差不多大小的玉匣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三枚一指长乌黑中泛着银光的牛毛细针，应该是针炙刺穴独门功法的配套用针！ 马小刀把玉匣和小册都塞入了怀中！ 慕容奇指了指马小刀，又指了指石壁上的祖师画像，然后做了个闭目打坐的动作，竖起了右手的食指，最后指了指案桌上的半截蜡烛！ 马小刀问道：“三师叔是想让我在这里打坐一个时辰？” 慕容奇点了点头，又指了指马小刀，然后并起右手食中二指指尖向地，做了个两指交替行走的动作，然后伸手指了指外面！ 马小刀点头道：“知道，时间到了，我自己下去！” 慕容奇点点头，突然退后两步，对着马小刀恭恭敬敬躬身揖了一礼！ 这是三师叔慕容奇，向云极山第十六任掌门马小刀行的一礼！ 马小刀怔了一下，脸色肃然对着慕容奇轻轻颔首！ 慕容奇转身离开了云极洞！ 马小刀面对祖师画像盘腿而坐，目光落在方白的骨坛上，缓缓闭上了双眸，开始默数着自己的呼吸！ 从进入天师殿开始，除了体内的云极山功法，那神秘的陨力也变得兴奋起来，以马小刀的丹田为中心，一圈一圈向外荡漾着！ 修为已到小宗师巅峰的马小刀，再一次清晰感应到了小宗师巅峰与大宗师之间那一层无形无质的壁垒！ 目前的马小刀，依旧没有办法把这层壁垒打破！ 片刻之后，随着绵长的呼吸声响起，马小刀已然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山洞封闭无风，马小刀的呼吸却悄悄引动了洞中的空气，以致蜡烛的火苗开始有规律地扯呼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案桌上的半截蜡烛突然熄灭！ 马小刀悄然睁眼，双目如炬！ 时辰到了！ “师父，小刀走了！” 拜别了方白，马小刀走出云极洞后，顺着幽暗的甬道回到了天师殿，却看见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并排着默默站在大殿的门槛之外！ “你们怎么上来了？” 部日固德咧嘴笑道：“二师公让我们上来拜拜天师老祖和师祖，并聆听聆听掌门师父的教诲！” “没错！”一旁公孙朵朵拼命点头道，“大师姐远在关外，黑炭头和我就是师父的二徒弟和三徒弟，既然到了云极山，给天师老祖和师祖上香是应该的！” 马小刀闻言，神色有些恍惚！ 他也想起了那个蓝眼睛的小姑娘！ 红凰王妃与耶律经天正斗得火热，绒狄此时如泥潭沼泽无异！ 小耶律明空，你还好么？ “师父？”门槛外的公孙朵朵伸手朝着马小刀晃了晃，“你是不是想起大师姐了？” 马小刀回过神来，看着这两个便宜徒弟，神色很是无奈：“进来吧，师祖不在这里，你们拜拜天师老祖就行了！” “好嘞！” 部日固德和公孙朵朵一同抬脚跨过二尺高的门槛，走进了天师殿！ “哇噢，原来咱们云极山的天师老祖是这般威武的模样！”公孙朵朵仰首看着眼前巨大的天师塑像，语气中满是惊诧。 “跪好！”马小刀从案台上抽出六支清香，用自己的火折子点燃后，分别递到了两人手中，“每人给天师老祖叩三个头！” “云极山第十七代弟子部日固德，拜见天师老祖！” “云极山第十七代弟子公孙朵朵，拜见天师老祖！” 马小刀淡淡地道：“起来上香！” 两人起来，恭恭敬敬把手中清香插入铜炉之中，转身回到蒲团重新跪好！ 公孙朵朵扭头看着马小刀，一本正经地道：“请师父训示！” 马小刀走到二人面前，沉默了片刻，肃然道：“以前打打闹闹开玩笑的不算，今天我马小刀正式承认，耶律明空、部日固德和公孙朵朵是我马小刀收的三位弟子！” “我马小刀年纪比你们大不了多少，你们叫我师父，我一直觉得很别扭，可也许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云极山第十七代弟子！” “我对你们的要求不多，只有三点！” “第一，不得背叛师门残害同门！” “第二，要敬畏生死，敬畏人命！” “第三，不能为一己私欲无端挑起战祸，荼害苍生！” 马小刀死死盯着二人，沉声道：“谁要是犯了这其中的任何一条，别怪我马小刀翻脸不认人，我会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部日固德和公孙朵朵面面相觑！ 马小刀接着道：“若我死在你们前头，你们互为监督，谁要是犯了这三条，另外的人有权替师门清理门户！” “听懂了吗？” 部日固德和公孙朵朵对视一眼，一同点头道：“听懂了，师父！” 马小刀松了一口气，淡淡地道：“起来吧！” 公孙朵朵边从蒲团上爬起来边道：“师父，二师公和小师娘带着其他人在烤肉呢，我们赶紧下去吧！” 部日固德也怂恿道：“思彤师叔，还有思彤师叔的娘亲也上山了，下面可热闹了！” “走，跟师父吃肉去！”马小刀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率先走出了天师殿！ “师父，等等我！”部日固德兴冲冲追了出去，“这里躲躲，快走了！” “来了！”公孙朵朵转身看了天师塑像最后一眼，正了正身上衣裙，恭恭敬敬揖了一礼，转身手舞足蹈冲出天师殿，“师父，黑炭头，我来啦！” “师父，二师公说，这次他不跟我们一起出关了！”部日固德微微喘着气道。 “嗯！” “师父，我能不能跟伍长学飘零剑法啊？”公孙朵朵悄声问道。 “嗯！” “耶，太好了！”公孙朵朵笑逐颜开，“师父，那你得给我找一把趁手的好剑啊！” “嗯！” 天上明月高悬，正一宫前燃起了一堆温暖的篝火，火堆旁边人影绰绰，欢声四起！ 第372章 天阳关 云极山脚下，在老道士一家三口外加一个又聋又哑佝偻老人依依不舍的目送下，追风与凿山两支斥候小队护卫着那辆看上去最普通不过的马车，得儿得儿渐渐远去！ 多年以来第一次换上了一身干净锦服的慕容奇，扭头对着老道士打着手势咿呀怪叫！ 郝桐看着那辆马车慢慢远去成为了一个黑点，语气很是平淡地道：“放心吧，老三！” “你这个刚接任掌门的小师侄，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只会在拒蛮关里追猫打狗的小捕快了！” “放眼天下，除非是王朝大军轮番碾杀，否则已经没有什么人能拦得住他了！” “更何况，身边还有修为不输于他的陆丫头！” “就算他夫妇二人不出手，只凭追风和凿山那十个难缠的小家伙，也足够让那些不长眼的东夷控虫师焦头烂额的！” “老三，我们都老了！”郝桐感慨地道，“以后，都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慕容奇目光从老道士的嘴唇上移开，咧嘴一笑，老眼泛红！ 牵云客栈的老板娘，郝桐的妻子宋芸冷哼了一声，问道：“人都送走了，你是继续留在云极山，还是跟我们娘俩回过云镇？” 郝桐扭头温柔地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神色中满是愧疚：“我听你和女儿的！” 旁边的郝思彤双手背着身后食指相勾，灿烂笑道：“阿爹当然是先跟我和娘亲回客栈住上几天了！” “师叔也一起！” “等过几天乡亲们开始修缮云极宫，再放你们回来监工好了！” 郝桐点头道：“这敢情好！” 慕容奇咿呀怪叫着拼命摆手摇头，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的云极山！ 郝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摇头道：“老三啊老三，你就只剩下这点出息了！” 数里之外，驿道尘土飞扬！ “追风小队，我觉得你们有点闲！”车厢外面响起厉弦懒洋洋的声音，“去，前方开路，天阳关等！” “是，伍长！” 公孙朵朵等人意气风发立于马上，叱喝着扬缰策马远去。 车厢里面，没有了老道士在旁边碍手碍脚，马小刀夫妇二人比起以前很是亲密了不少！ 马小刀背靠着车厢，似是在闭目养神，又似在思索着什么！ 而陆零则是把自己的上半身都依偎在了马小刀的胸膛上，正认真翻看云极山传承下来的那本破旧羊皮册子！ “小刀，你把这册子给我看，不怕你师父托梦来骂你？”陆零翻着册子轻声问道。 马小刀没有睁眼，笑道：“现在我才是掌门！” “再说了，我和娘子同为一体不分你我，你看就是我看，谁也没话说！” 陆零嗔了马小刀一眼，干脆也闭上眼睛把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把羊皮册子塞回他怀里：“做了掌门就是不一样，口气也大了许多！” 马小刀一本正经点头道：“那是，谁敢说我娘子，我就跟谁急！” 一抹红晕悄悄浮上陆零的脸上，她冷哼了一声道：“管着七八个门人的掌门，好大的威风哦！” 马小刀讪讪笑道：“暂时的！” 陆零笑道：“貌似云极山以前也多是一脉单传！” 马小刀这下更尴尬了，只好有的没的扯开了话题：“夫人在册子里面看出什么没有？” “你们云极山传承下来的东西少得可怜！”陆零懒洋洋地道，“除了飘零步，就那套针炙刺穴的功法还算有点意思！” “不过我警告你，里面那门最繁杂的燃命针，你这辈子都不许用！” 马小刀点头道：“放心，以命换命是赔本的买卖，你夫君我肯定不会干的！” “最好如此！”陆零的脸色突然微微一寒，扭头对着车厢外面叱骂道，“行啊破风，什么时候连你也学会偷听了？” 外面响起两下尴尬的干咳声，厉弦连忙讪笑着解释道：“那个，老大，我可没有偷听，这马儿不知怎的就走到马车边上了，你别生气啊，我马上走开！！” 马小刀无奈苦笑。 陆零冷哼了一声，大声问道：“还要多久到天阳关？” “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半个时辰内肯定能到！”厉弦的声音在三丈外响了起来！ “蛮牛，抓紧时间赶路！”陆零从马小刀身上起来，闭上眼睛开始盘腿打坐。 “好的，老大！” 驿道蜿蜒着出了山林，紧接着穿过一片广袤的小平原，尽头的山脉之间，一座巍峨的城关拔地而起！ 天阳关，西门。 马蹄声响起，一人一骑跟随着那支稀稀疏疏入城百姓的队伍，慢慢走近了西城门。 “那个谁，规矩不懂么，下马入城！”一个披甲校尉从一众守城兵士之中走了出来，右手摁着腰间刀柄，左手指着马上的女子叱道。 女子身后背着弓箭，脸上戴着一个描有花纹的面具，置若罔闻继续策马而来！ “这女子到底是何许人也？架子也忒大了吧？连守城校尉的话也不听！”旁边有百姓一脸惊讶地道。 十余个守城的士兵纷纷手摁刀柄簇拥出来！ 年轻校尉的目光从女子身后的大弓和箭囊移到了她的面具上面，神情稍稍愣了一下，伸手拦住了一众手下！ 公孙朵朵策马走到校尉身前一丈处，从怀里掏出一面令牌，探身递向那名校尉！ 年轻校尉接过令牌看了一眼，瞳孔微微收缩！ 令牌一面刻着度望府三个大字，另一面刻着追风两个小字，小字下面还刻有一个线条简单的花朵！ 年轻校尉的神色顿时变得恭敬起来，微微躬身，双手把令牌送还给了公孙朵朵：“在下是天阳关校尉赵正云，敢问刀官何在？” 公孙朵朵点点头道：“我师父就在后头，很快就到！” 师父？ 那位杀一人退绒狄十万师、战最强斥候狂狮后全身而退、与一众北府斥候杀入绒狄都城天夷城、闻名天下的度望府北府千候官、奉天帝御口亲封的抚东大将军竟是面前这位女子斥候的师父？ 乖乖！ 年轻校尉心中又是咯噔了一下，连忙扭头对身后的兵士道：“马上去通知龙将军，就说他等的客人已经到了！” “是，校尉！”一个兵士摁着刀柄转身冲入了城中！ 公孙朵朵翻身下马：“刀官让我提前问一下，我们等的东西到了没有？” 年轻校尉赵正云伸手帮忙牵住了公孙朵朵坐骑的缰绳，凑到近前压低声音道：“东西昨晩已经送到，目前由护送之人保管着，他们就住在官家驿栈之中，驿栈外围有我们天阳关的人马协助保护，护送的斥候伍长说了，东西必须面交刀官！” 公孙朵朵点了点头：“谁送来的？” 赵校尉小声回答道：“度望府东府，一支名叫隐针的斥候小队！” “知道了！”公孙朵朵从赵正云手中接过自己坐骑的缰绳，转身看向城门外宽阔的小平原，“赵校尉你忙你的，我就在这里等我的同伴！” “是！” 片刻之后，戴着斥候面具的游猎猎、段始和付轻轻陆续到达！ 再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平原远处终于出现了那辆马车的轮廓！ 第373章 天刃和北府玄驹 天阳关，官家驿栈。 某个昏暗的小厅之中，斥候小队隐针的伍长金毫领着自己的四位同袍兄弟一起向着马小刀拱手揖礼：“见过刀官！” “五位兄弟辛苦了！”马小刀拱手回礼道，“没想到，竟是你们跑这一趟！洛水郡一役就听过隐针的名字，神交已久，想不到今天才能见到！” 金毫戴着斥候面具，所以看不见神色变化，但语气甚是平淡：“刀官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隐针很荣幸能走这一趟！” 马小刀问道：“现在封夷关的战事如何了？” 金毫沉声道：“东夷大军叩关三次，都被我们打退了，双方互有伤亡，估计后面的战事会更激烈！” 马小刀感叹道：“大师兄和夏侯大将军的压力一定很大！” 金毫轻声道：“出发前，方官让我知会刀官一声，不必担心封夷关，一切按照锦囊之计行事！” “知道了！”马小刀点头道，“那我要的东西……” “尽管费了一些波折，好在所有东西都已全部备齐，总算是不负刀官所托！”金毫点头道。 马小刀神色大喜：“太好了！” “其它的都在后院的北府玄驹上面，稍后和刀官一起出去清点，这一件先给刀官！”金毫回头打了个眼色。 隐针的另一位斥候兄弟上前，递过来一个三尺长一尺宽的木盒！ 金毫接过木盒，双手捧着递给了马小刀：“拒蛮关到封夷关路途遥远，我们主要也是为了等它，否则三天前就该到了！” “无妨，好事多磨！”马小刀双手接过木盒，突然叫了一声，“阿隼！” 游猎猎愣了一下，不知道马小刀这时叫自己是何意！ “你不是一直嚷着要我给你找件趁手的兵器吗？现在如你所愿！”马小刀扭头看着他，淡淡地道，“发什么愣，出列！” 游猎猎有点懵，但还是抬脚走了出来！ “这件兵器并不属于我，不敢擅作主张给你，所以提前问过了你们拾长和两位伍长的意见，经过他们一致同意，我才敢用海冬青玉爪小白给拒蛮关传了谍报，让黑土百长派人把它送来了东荒！”马小刀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语气肃然。 陆零、厉弦和牛大宝在旁边默默听着，神色都变得有些古怪！ 马小刀并没有急着打开木盒，只是用右手轻轻抚摸着盒面，继续道：“你们都知道，在追风和凿山之前，我们几个人所在的那支斥候小队，名字叫夜幽！” “其实在我之前，夜幽就已经存在了！”马小刀抬头看向陆零，目光温柔，“我马小刀，是后补入夜幽的一员！” “在我之前的那位前辈叫小伍，这就是他生前所用的兵器，短刀天刃！”马小刀打开木盒，从中执起了一柄泛着眩目蓝光的短刃，“你入我麾下，又惯使短刀，这就是你和天刃之间的缘法！” 陆零、厉弦和牛大宝再次看见这柄天刃，眼眸一同红了起来！ “它本来插在拒蛮关城东望乡山南坡小伍的坟前，现在经过我们夜幽小队全员同意，你成为它新的主人！”马小刀右手执刃平举，缓缓递给游猎猎，“阿隼，希望你不要辱没了它！” 游猎猎神色诧异，颤着声音道：“刀官，这兵器……太贵重了！” 马小刀皱眉问道：“你嫌弃它？” “刀官，我怎么敢嫌弃它？”游猎猎心中一震，拼命摇头道，“这等神兵利器，我喜欢它还来不及呢！” “那就接过它！”马小刀沉声道，“等哪一天回到拒蛮关，你到小伍坟前磕上三个头，就当是还了这份恩情！” 游猎猎脸色苍白，扭头看向陆零、厉弦和牛大宝！ 陆零向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厉弦和牛大宝也冲着他重重点了点头！ 游猎猎脑海深处天人交战，片刻之后，还是伸出双手恭恭敬敬接住了这柄无鞘短刃，咬牙道：“是，刀官！” 厉弦从身后摸出一个檀木刀鞘扔向游猎猎：“接着！” 游猎猎伸手接住，收刀入鞘，严丝合缝！ 公孙朵朵在旁边探出小脑袋，酸溜溜地道：“阿隼，这可是伍长亲手给你做的刀鞘，他暗地里做了好几天，可用心了！” 游猎猎眼眶湿润地道：“多谢伍长！” 厉弦点了点头：“阿隼，这是我兄弟小伍的配刀，以后就托付给你了！” “记住，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天刃在手，就不能丢了小伍的脸！” 游猎猎哽咽点头：“人在刀在！” 牛大宝咧嘴笑道：“这下子好了，出关之前，追风和凿山所有人都有了趁手的兵器！” “答应你的，我总算是做到了！”马小刀松了一口气，扭头对金毫道，“我们继续吧！” 金毫点头，转身往后院走去：“诸位请随我来！” 众人跟在金毫身后，很快便来到后院，一辆黑不溜秋泛着铜光的古怪马车安静地停在了院子当中，接车的两匹骏马漆黑如墨，身上竟还披着甲！ 马小刀身后众人纷纷惊呼了出来！ “这不是洛水郡一役时，胡官和徐夫子坐过的那辆马车么？”被蒙在鼓里的厉弦顿时目瞪口呆起来，“我记得，后来徐夫子还给它起了名字，叫北府玄驹！” 牛大宝冲上前去不断抚摸着漆黑如墨的车厢，嘿嘿笑道：“错不了，就是当初那辆铁梨木和黄铜打造的马车！我去，连这两匹披甲的乌锥神驹也跟过来了，太好了！” “不对——”陆零微微有些惊讶地道，“这马车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厉弦闻言眼睛一亮，围着马车转了两圈，点头道：“好像是变得更宽敞了些，被攻城巨弩射穿的地方也修好了！” 金毫在旁边点头笑道：“按照刀官的意思，的确做了一些必要的改进！” “首先是车厢往后加长了半丈，多出来的位置嵌入了四个木箱，里面可以放置大量的物资，比如衣服干粮药物，以及这次为你们出关准备的一些东西！” “其次，根据你们队伍的兵器配备情况，在车身许多隐秘位置也增加了改动，里面可以藏匿不便示人的兵器！” “还有，为了方便你们在关外行走，车轮也作了重新调整！” 金毫走到牛大宝面前：“蛮牛兄弟，借巨刃裂陨一用！” 牛大宝反手从身后抽出裂陨往前一递：“拿去，很重！” 金毫点点头，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伸出双手捧住裂陨！ 牛大宝咧嘴一笑，松开了右手！ 裂陨直接压着金毫的双手向下坠落了两尺！ 身后隐针的另外四人直接变了脸色！ “果然很重，好兵器！”金毫稳住下盘，咬牙捧着裂陨走到车架前，伸手在坐墩下方某个隐秘角落轻轻摁了一下，机括声响，一条巨大的缝隙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金毫把裂陨横着塞入缝隙之中，摁下开关后，挡板盖下，把裂陨挡了个严严实实！ 牛大宝凑过去仔细打量着开关的位置，再次摁了一下，挡板升起，裂陨无声无息弹出一尺，他点头笑道：“绝了！” “所有地方都加了弹簧机括，开关也设计得很巧妙隐秘，除非折掉整架马车查看，否则肯定瞧不出破绽！” 金毫神色如常，继续道：“刀官的意思是能藏匿大件兵器就好，后来为了增加你们行动的隐秘性，在车身上加做了许多诸如此类大大小小的机关，原则上来说，这辆北府玄驹可以藏匿你们所有人全部的兵器！” “具体的位置，刀官全都知道！” 陆零也忍不住点头道：“这真是鬼斧神工！” 金毫扭头对马小刀道：“刀官，其它的机关，以及车厢里的东西，还需要我继续展示吗？” 马小刀想了想，摇头道：“剩下的，我们自己来就好！” “好，那这次的任务我们隐针便算是顺利完成了！”金毫点头道，“如今封夷关大战正酣，刀官若没有其它吩咐，隐针小队就得马上返程了！” 马小刀愣了一下，连忙点头道：“那我送送诸位兄弟！” “刀官不必相送，以后总有再见的机会！”金毫退后一步，领着隐针四人一同拱手揖礼道，“祝刀官和诸位斥候兄弟出关后一切顺利，后会有期！” 马小刀领着众人拱手回礼，肃然道：“后会有期！” 第374章 龙骑故人相送 隐针小队离开之后，众人缠着马小刀把所有藏纳兵器的机括位置都找了出来，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围着北府玄驹团团转，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厉弦翻身掠上车厢顶，把自己的鲸骨弓毫无痕迹地藏进了车厢顶的夹层之中，甚至旁边还有一个专门收纳铁珠皮袋的空间，乐得他嘿嘿笑个不停：“绝了绝了，马小刀可真有你的！” 牛大宝坐在两人位的车驾上，扭头骂道：“破风你别太上头了，直呼咱们北府千候官的大名，上下尊卑都不要了？” 厉弦仰天躺倒在车厢顶上，咧嘴笑道：“嘿嘿嘿，有了这北府玄驹，我其它什么都不要了！” 马小刀毫不介意，笑道：“大宝，去把咱们的马车赶过来，抓紧时间换车，准备出关！” “好！”牛大宝把手臂上的铜盾也藏入身下坐墩之中，起身跳下马车。 “伍长别动，我去就好了！”部日固德把自己的虎尾鞭藏在了坐墩旁边的地板之中，掠下马车往不远处的马厩奔去。 公孙朵朵找到了车厢左侧的机括位置，把一整块铁梨木的漆黑侧板上推后，身后的弓箭和箭囊也顺利放入了舆壁的凹槽之中！ 付轻轻也把自己的一双弯刀藏入了车厢右侧舆壁！ 马小刀从陆零手中接过长枪流光，直接刺入了右侧那根连接车厢的车辕之中 ，车辕最前端的挡板回弹遮住枪尾，瞧不出丝毫的漏洞！ 原来的马车很快被部日固德牵了过来，众人各自分工，齐心协力把行李往北府玄驹上面搬！ 正忙碌间，披着盔甲的赵校尉从驿栈里面冲了出来，扭头四顾找到马小刀后，上前拱手道：“刀官，龙将军到了，在驿栈厢房等你！” “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马小刀留下众人在驿栈后院继续忙碌，自己牵上陆零的手，跟在赵正云身后回到了驿栈。 “两位请随我来！”赵校尉没有前往驿栈前堂，而是转向右边的厢房区域，最后停在一间敞开的厢房门前，对着里面拱手禀报道，“将军，度望府北府千候官刀官来了！” “快快请他进来！”厢房里面传出来一个苍老沉稳的声音。 “是！”赵校尉侧身伸手，躬身道，“两位请！” 马小刀与陆零走入厢房，马上就看见了那位被四五个将士簇拥在中间的白发老将军！ 此人就是天奉王朝天原郡天阳关的最高守将龙山，今年已是六十九岁高龄！ 马小刀与陆零面向龙山，双双躬身揖礼！ “马小刀拜见龙老将军！” “陆零拜见龙老将军！” 老将龙山抬眼打量着马小刀，身躯微微颤抖双眸通红，不停点着头，喃喃地道：“像，真是太像了！” “其它五官像顾将军，眼睛更像夫人！” 马小刀脸色微变：“龙老将军……” 龙山突然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颤着声道：“原天奉龙骑顾家军副将龙山，拜见少将军！” 马小刀愣了一下连忙上前，伸手想把对方搀扶起来，讶声问道：“龙老将军，原来您是咱们顾家军的故人啊？” 龙山尤自跪着岿然不动，老泪浑浊泣不成声：“那年顾将军在苦寒大荒陷入苦战，消息传回天奉城顾府，已有七月身孕的夫人亲点了八百顾家军，千里驰援关外苦寒大荒！” “老夫就是其中一名副将，有幸与夫人同行！” “我等行至大荒腹地京观海，中了绒狄大军的埋伏，八百顾家军当场战死五百多人！” “夫人带领我等且战且退逃往京观海深处，为了保护夫人，经过商议，由我率领一百顾家军引开追兵，没想到……” “老夫无能，当初就不该与夫人分开……” “老夫对不住将军和夫人，悔之晚矣，百死莫赎！”龙山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沉声哽咽着道。 他身后的一众将士也是神情黯然眼眸通红！ 马小刀听着对方把十七年前的旧事娓娓道来，顷刻间泪流满面！ 旁边的陆零死死攥着马小刀的手心，两行清泪在脸庞上无声无息悄然滑落！ “还好上苍垂怜，让少将军逃过了一劫活了下来！”龙山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顿时鲜血如注，“将军和夫人九泉之下，应会感到欣慰！” “将军……”赵正云看着龙山额头上的鲜血，顿时动容惊叫！ 马小刀回过神来，赶紧去扶起龙山：“龙伯伯，当年你并没有做错，不该如此惩罚自己，你这样让马小刀很是无地自容啊！快起来，我们坐着慢慢说！” “少将军不怪我？”龙山抬头看着马小刀，满脸鲜血！ “龙伯伯依令行事，并不是故意置我娘于不顾，何罪之有！”马小刀把龙山扶到椅子旁让他坐下，扭头对陆零说，“阿零，替龙伯伯止血疗伤！” “好！”陆零上前，从怀里掏出药物纱布，开始替龙山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龙山垂着眉不敢去看陆零，嗫嚅问道：“陆姑娘，你是……” 马小刀笑道：“她叫陆零，是我的妻子，我们在拒蛮关成的亲！” “太好了！”龙山顶着一脸鲜血，喜逐颜开道，“原来是少夫人，老夫真是失敬了！苍天垂怜，少将军已成了家，看来顾家也要有后了！” 陆零俏脸一红，嗔道：“龙伯伯别乱动，正止血呢！” “好好好，不动不动！”龙山的眼眶忍不住再次湿润起来，嘿嘿笑着，药粉洒在伤口上，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陆零最后用纱布把龙山的脑袋缠了几圈，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龙伯伯，至少一周内不能沾水，兜鍪也暂时别戴了！” “知道知道！”龙山连连点头道，“老夫全听少夫人的！” 陆零嘴角轻轻翘起，收好东西回到了马小刀身旁！ 马小刀笑着道：“龙伯伯，我有任务在身，马上就要出关，咱们长话短说，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叙旧！” “好好好，老夫主要就是来看少将军一眼，然后再亲自护送少将军出关！这些东西——”龙山伸手指了指厢房门口旁边五个半丈长三尺宽高五尺的红木箱子，“是你龙伯伯的一点心意，都是用我这些年攒下的俸禄买的，你不许见外，出关都带上！” 马小刀神色有些为难：“龙伯伯，这也太多了些……” 陆零一扯马小刀的衣袖，轻声道：“自家伯伯的心意，不准推辞！” 龙伯伯听见陆零替自己说话，顿时笑得咧开了嘴：“少夫人的话我爱听！” 马小刀只好揖礼道：“那马小刀就不客气了，谢谢龙伯伯！” “谢个锤锤，都说了是自家人了！”龙山扭头向赵校尉伸手，“小正云，东西拿来，你跟他们几个把箱子都抬去后院装车！” “是，将军！”赵校尉从怀里掏出一块叠好的羊皮，双手交给了龙山，转身和几个同僚一起抬箱子去了！ “这是天阳关外的地图，是这些年来东府斥候协助我们天阳关守军勘察绘制的，你们出关肯定用得着！” “龙伯伯，这可是好东西！”马小刀眼睛一亮，接过来摊开仔细看了起来。 羊皮地图呈茶黄色，上东下西左北右南，最低下是天阳关城楼，往上便是长达百里的山地平原，过了山地平原是绵延二百多里的雪域，雪域左边是东夷王朝相连的几个郡，雪域右边是东极寒荒所在的冰雪山脉！ 冰雪山脉是寒冰河的发源地，这条孕育了整个东夷王朝的河流几经转折，从南往北注入了东夷境内！ 最上端，就是东夷王朝的大后方！ 最难得的是，东夷王朝的十六个郡都在羊皮地图上标了出来，都城天夷城就在羊皮地图中央偏东北一点的位置，四面被十余个郡包围！ 道路河流走向，山谷山洞位置，雪域雪峰的各种路线以及危险标注，这张地图的详细程度，连陆零看了心中都震惊不已！ 看完地图，三人继续闲聊，多数是龙山在滔滔不绝回忆旧事，马小刀夫妇二人默默聆听，气氛也甚是融洽！ 人影一晃，厉弦跟在赵校尉身后一同出现在厢房门口：“刀官，老大，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 马小刀点点头：“好，驿栈前门等！” “是！”厉弦揖手后转身离去。 马小刀扭头对龙山笑道：“龙伯伯，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真要说起来，老夫还有两个小小的请求，不知少将军能否答应？”龙山神色有些尴尬地道。 马小刀点头道：“你说！” “第一个请求，老夫听说天奉城顾府重开了，能不能留一个房间给老夫？”龙山眼巴巴地看着马小刀。 马小刀笑道：“当然，就住你以前住的房间，以后我给你养老！” 龙山双眸泛红，连连点头，继续问道：“第二个要求，从这里到天阳关，少将军少夫人可否骑马与老夫同行？” 马小刀与陆零对视一眼，点头道：“小事，当然可以！” 龙山感动得热泪盈眶，起身正了正身上的盔甲，拱手恭敬行礼：“老夫谢过少将军和少夫人！” 三人和赵校尉一起走出官家驿栈，厉弦等人驱赶着两辆马车皆已到齐！ 本来厉弦是打算把原来的马车留在驿栈的，突然多了龙山送的几个大箱子后，一辆北府玄驹根本装不下，所以只好两辆马车一起上阵！ “大宝和小花朵的坐骑留下，你们坐马车出发！”马小刀下令道，“我们二人骑马，陪龙老将军走一段！” “是，刀官！” 两辆马车调转方向，率先驶往天阳关！ 马小刀与陆零翻身上马，一左一右与龙山策马而行！ 赵校尉等人骑马跟随在后面三丈外！ 天阳关的大街上，一众百姓纷纷往两边退让，同时扭头神色惊诧地打量着那一行人马！ “咦，老将军身旁的人是谁啊，以前从来没见过呢！” “左边那位公子很俊哦，是不是老将军的公子哦？” “依我看，右边的仙子才算是绝色，可能是老将军女儿呢！” “听说老将军只有两个儿子呢，这个如此年轻，怕不是他小儿子和儿媳吧？” “胡说，老将军的小儿子都死了快二十年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干你屁事，走走走，别挡道！” “那龙老将军的大儿子呢，这些年咱们好像也没在天阳关见过啊！” “那个谁，你知道不？” “知道也不告诉你，说了别挡道，快让开！” 马小刀一行人穿过整条大街，终于到了天阳关的东门！ 龙山翻身下马走进城门甬道，在一众守城将士的帮助下，亲自替马小刀一行人推开了那两扇沉甸甸的城门，陪着二人紧随在两辆马车之后走出了天阳关！ “龙伯伯，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跟着两辆马车过了护城河浮桥，马小刀与陆零策马转身对龙山道。 “天奉与东夷开战，少将军和少夫人肯定是带着很重要的任务出关，具体的老夫就不问了！”龙山站在地上，仰首对着马上二人拱手揖礼道，“只是关外多有凶险，少将军和少夫人须多加珍重！” 马小刀点头道：“龙伯伯的话我记住了，下次回来，我夫妇二人请龙伯伯喝酒！” “好，老夫等着你们凯旋归来！” “龙伯伯，走了！” 寒风呼啸之中，马小刀一行人渐渐远去！ “小正阳，快扶我上城楼！”龙老将军回过神来，按着额头伤口，转身往城里奔去。 “将军别着急，走慢些！”赵校尉和一众副将赶紧追了上去。 龙山喘着粗气登上天阳关的城楼，扶着城垛往外看去，却发现马小刀一行人已经消失在了平原深处！ 天阳关外寒风呼啸，越过平原往更远的地方看去，山脉连绵不绝，白雪皑皑！ 第375章 要做个好皇帝 在帽兜白袍人疯狂的扬缰下，那辆制式奢华的马车从数十丈外急速冲向眺北门！ “有人冲闯城关，快抽家伙！” 守城将士纷纷被惊挠，抽刀的抽刀，挽弓的挽弓，一个个如临大敌！ 马车瞬间逼近到了二十丈外！ “话说，你们有没有觉得那辆马车有些眼熟？”其中一个小校尉死死盯着急驰而来的马车道。 “好像的确跟普通的马车有点不一样！”另外有兵士皱着眉头道。 呼～ 一枚金色令牌从赶车白袍人的袖中飞出，径直射向十丈外的城门口！ 小校尉脸色一沉，飞身向前探手接住了金灿灿的令牌，手心顿时被震麻，低头看了一眼，他的瞳孔顿时收缩，大声吼道：“开城门！” 惊慌失措之下，手下士兵赶紧收了兵器去开城门！ 小校尉退到甬道边上，双手平举把金牌递了出去！ “那是……擎龙卫的金龙令！”旁边有兵士认出了小校尉手中的令牌！ “闭嘴！” 马车飞驰而入，与小校尉擦身而过之际，白袍人右手一伸，从他手中取回了令牌，眨眼间马车就冲入了城中！ “那是……太子殿下的座驾！”认出令牌的兵士同时也认出了马车主人的身份，“是殿……殿下他回城了……” 小校尉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沉声骂道：“就你话多，想死就继续嚷嚷！” 兵士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连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马车在入城后继续在主道上向前疾驰，直奔皇宫！ “龙三，走玉龙宫门！”车厢里传出一个沉重的声音。 “是，殿下！” 赶车的龙三一扯缰绳，马儿扬蹄长嘶，直接带着马车从大街转入了左侧的横街！ 嗖嗖嗖～ 两旁屋顶上陆续出现了两列急速奔驰的身影，身上的衣着与龙三相似，一同护送着马车继续赶往玉龙宫门，路上的百姓被纷纷惊扰，一个个驻足指指点点！ “这是又出什么大事了？” “不知道啊！” “依照律令，在大街上马车不能急速奔驰，违者可是要治罪的！” “诸位，那不是太子殿下的马车么？” “咦，好像还真是呢！” “是不是咱们的太子殿下又闯祸了！” 呼～ 马车飞速掠过，继续往皇宫方向奔去，眨眼间消失无踪！ 马车一个摆尾，终于在皇宫右侧玉龙宫门前戛然停住，风尘仆仆的朱诺诺立即从车厢中扑了出来！ 玉龙宫门旁边并排站了三人，一个是奉天营的将军刘契，还有朱诺诺的车夫谭十二，另一个则是满头白发的司礼监掌印冯骥！ 低眉顺眼垂手而立的冯骥看见朱诺诺后双目精光射出，上前一把抓住了太子殿下的右臂，拖着便往宫里走！ “参见殿下！”一众值守宫门的守卫单膝下跪见礼，再抬头时已失去了太子殿下的身影！ 一众擎龙卫就此隐去行踪，龙三和谭十二联袂追进宫去，刘契留下来继续值守玉龙宫门！ 太子殿下顺着宫墙旁边的白石甬道一马当先往前走着，面无表情地道：“冯掌印，父王如今在何处？” 冯骥小碎步在旁边跟着：“殿下，陛下在乾心殿！” “都有谁在？” 冯骥连忙回答道：“奉天营陆见明将军负责天奉城的巡查，刘契将军负责值守各处宫门，大先生已通令擎龙卫，后宫所有嫔妃宫女太监禁足不出，如今陪在陛下身边的只有大先生和徐太傅！” “除了他们，知道陛下病重的就只有我们这几个了！” 朱诺诺快步疾走，扭头狠狠瞪了冯骥一眼，红着双眸低声骂道：“芙蓉宫那位给父王下毒的事，为何没人告诉我？” 冯骥沉默了片刻，小声道：“这是陛下与大先生的意思！” “行，那我不为难你，我去问大先生！”朱诺诺冷哼一声，加快了脚步！ 四人穿过御花园到了后宫，很快便到了目的地乾心殿！ 乾心殿前，数十个擎龙卫手摁刀柄肃立各处，见了朱诺诺后也只是默默单膝下跪抱拳见礼！ 所有人都不发一言，气氛沉闷得吓人！ 朱诺诺在乾心殿外停下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心神，才和冯骥抬脚走进了殿中！ 龙三和谭十二自觉止步，与擎龙卫一起值守殿外！ 整个乾心殿都弥漫着淡淡的药味，等穿过大厅到了后面寝宫，药味就变得更加浓烈了！ 挂着金黄绸缎的紫檀木龙榻上，躺着一个形销骨立的老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天奉王朝之主，奉天帝祈光！ 龙床边上侍立着两人，分别是擎龙卫的最高统帅大先生，和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徐尘！ 朱诺诺三步并两步跪倒在床边，伸手紧紧握住奉天帝那双枯瘦如柴的手，一瞬间已是泪流满面：“父王，儿臣回来了！” 冯骥也默默跪倒在一旁！ 奉天帝双目紧闭，状如熟睡，置若罔闻！ 朱诺诺又哽咽着唤了一声：“父王！” 奉天帝的身躯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眼，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片刻之后，目光才落在了朱诺诺的脸上！ “父王，你终于醒了？”朱诺诺连忙直起了身子，神情大喜道。 奉天奉握着儿子的手上稍稍用力，脸上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你……你回来了？” 朱诺诺拼命点头道：“父王，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奉天帝嘴角悄悄翘了起来，“临死前……能见上儿子一面……值了！” 朱诺诺泪如雨下：“父王肯定不会死的，儿臣一定能找到医治父王的方法！” 奉天帝缓缓摇头道：“父王累了……等不了了！” “接下来父王的话……你要牢牢记住……” “父王死后……天奉王朝……就拜托你了……” 朱诺诺泪水蒙住了双眼，拼命摇头道：“我不要父王死，我只要父王活着！” “人……总有一死！”奉天帝目光移向帐顶，落寞笑道，“不论寻常百姓……还是千古帝王……皆无例外……” “以后……你要听大先生……和太傅的话……” “他们……和冯掌印……都是父王的……生死兄弟……” “父王命好……年轻时……能遇见他们……” 旁边的大先生、徐尘和冯骥皆默默流泪不止！ 奉天帝艰难笑道：“你也要……好好……和马小刀……做兄弟……” “他是……小顾……顾同战的儿子……” “顾同战……也是……父王兄弟……” 朱诺诺流着泪拼命点头道：“是，我都听父王的！” 奉天帝扭头看向大先生道：“战争既起……朕死后……暗中送皇陵……秘不发丧，直至……天奉与东夷一战……尘埃落定……太子继位……” “臣，谨遵陛下旨意！”大先生流泪点头。 奉天帝又扭头看向徐尘：“替你的学生……想个帝号……” 徐尘老泪纵横，嗫嚅道：“奉天后继承天，天承帝！” “天承帝……天承帝！”奉天帝目光再度落在自己儿子脸上，“比父王的要好听！” “诺诺……以后当收心养性……要做个好皇帝……” 奉天帝双眸缓缓合上，脑袋无力侧倒一边，脸上生气尽皆消散！ 一代帝王，就此崩逝！ 第376章 你有没有真的杀过人 卯时过半，天色迷朦亮起！ 朱诺诺一脸疲惫地从君臣议政的天和殿中揉着脑门走了出来！ 身后大殿之中，激烈的争吵声还在继续，火药味浓烈得很！ “徐若虚，陛下已经三天没有上朝了，你与大先生含糊其辞，到底是为何？”质问之人声音苍老，语气很是不满。 “什么含糊其辞？”徐尘的声音冷冷响起，“都说了多少次了，陛下只是偶感风寒，需静养歇息几日，暂时不会上朝！您老就别在这听风就是雨了，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我大呼小叫？”那位上了年纪的王朝肱骨依旧不依不饶道，“如今天奉与东夷大战已起，六部积攒了多少大事需要与陛下商议决断，每拖一天就多一天的变数，你身为礼部尚书难道不懂？” 徐尘这下子直接冷笑了起来：“照图老尚书的意思，陛下抱恙休养几日都不行了？没有陛下，整个天奉王朝就转不动了是不是？” “图老尚书，如果什么事都要陛下决断，要我们这些文武百官还有何用？咱们还有什么脸面穿这一身袍服？不如干脆脱了，和这些年领的俸禄一起，全都还给陛下得了！” 工部尚书图勉之恼羞成怒道：“徐若虚，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旁边有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出来打圆场了：“两位大人息息怒吧，陛下虽然不在，不是还有监国的太子殿下嘛，找他也一样！” “对对对，找太子殿下！” “咦，太子殿下呢？刚才还在的呀！” 朱诺诺站在殿门外，绷着脸看着微微亮起的天边，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很快有天和殿中侍奉的小太监躬着身子小碎步踱了出来，恭敬对朱诺诺揖礼道：“殿下，几位大人有请殿下回殿议事！” 朱诺诺冷冷道：“告诉诸位大人，我净个手再回去，一盏茶！” “喏！”小太监应声退了进去。 在殿门外值守了近一个时辰的龙三赶紧走到朱诺诺跟前，关切问道：“殿下，您还好吧？” “几个打不得骂不得的老顽固！”朱诺诺悄声哼哼，扭头沉声问道，“龙三，大先生还没回来吗？” “皇宫距离皇陵二十里，老大是丑时未率领擎龙卫悄悄送陛下出的宫……”龙三思索了一会，回答道，“想来应该也差不多了！” 朱诺诺神情既落寞又愧疚，喃喃地道：“身为父王的儿子，这件事应该由我亲自去办的……” 龙三沉默了片刻，小声安慰道：“殿下不是要留下来应付早朝和百官嘛，陛下在天有灵，肯定可以理解殿下的！” “你们俩，在这外头聊什么呢？早朝结束了？” 说谁谁到！ 身穿米白色长袍的大先生顺着殿旁侧道向着二人缓缓走了过来。 “是老大回来了！”龙三神色大喜道。 来先生走到朱诺诺身前，似笑非笑看着他：“怎么，这就撑不住了？” “没有，里面有老师奉忙顶着，我出来喘口气！”朱诺诺脸色有些难看，“大先生，父王他……都安顿好了？” “我办事，殿下还不放心么？”大先生点了点头，抬脚往殿里走去，“走，进去会会那几个老顽固！” “是，大先生！”朱诺诺点点头，连忙抬脚跟了进去。 片刻之后，原本还叽叽喳喳个没完的天和殿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龙三侧身竖起耳朵听了听，松了一口气！ 老大就是了不起，不愧为这宫里的定海神针！ 半个时辰后，文武百官开始井然有序地退出天和殿，每个人的神色都很松驰平静，有个别几个的嘴角甚至还带着满足的笑意，走起路来举步生风！ 过了一会，朱诺诺独自一人走出了天和殿，眼神深邃地道：“龙三，你陪我走一趟芙蓉宫！” 龙三为难地道：“老大有令，谁也不许去见那位的！” “就这一次！”朱诺诺头也不回抬脚便走，“方才求了大先生，他已经同意了！” “好吧！”龙三连忙追了上去。 二人在后宫七拐八折，约莫一炷香过后，终于来到了西边那座原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今却是无人问津的宫殿！ 近百擎龙卫把整座芙蓉宫围了个密不透风，这也是天奉王朝史无前例的大阵仗了！ 门口十余个被米白色帽兜长袍遮住了容貌的擎龙卫尽数单膝下跪：“参见太子殿下和三都统！” “起来吧，已经问过大先生，我陪太子殿下进去一趟！”龙三淡淡地道。 “是！” 偌大的芙蓉宫空无一人！ “自打上次老大来过以后，除了留下两个老妈妈照顾那位的饮食起居，其他的下人仆从全都撤走了！” “这些天来，那位大多数时候都把自己关在折花宫后头的主厢里面，一步也没出过折花宫！” 朱诺诺冷着脸听着，不发一语！ 两人很快便到了折花厅门外，两个年纪甚大的老宫女听见脚步声后赶紧从折花厅里迎了出来，躬身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等朱诺诺走近，双膝突然跪地，颤声道：“拜见太子殿下！” 朱诺诺停下脚步：“原来是朱妈妈和耿妈妈！” 两个老宫女身躯一震不敢抬头，身材稍微更高大些的朱姓老宫女哽咽着道：“惭愧，殿下竟还记得老奴！” 朱诺诺叹息一声：“她呢？” 另一个耿姓的老宫女畏畏缩缩地道：“回禀殿下，娘娘把自己关在了主厢房，谁也不肯见……” “我进去找她！”朱诺诺丢下一句，抬脚跨进了折花厅的门槛！ 龙三瞥了一眼两个老宫女，冷哼了一声，随后走了进去！ 两个老宫女身躯又是一颤，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顺着屏风后面的小门进入中庭，庭院中珍稀的芙蓉花尽皆凋残，连鱼池也干涸见底，里面连一条锦鲤的影子都见不着了！ 穿过亭子的瞬间，朱诺诺停下脚步瞅了一眼院子南角，那株蔷薇也变得半死不活！ 龙三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挖走？” 朱诺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冷冷道：“你看着办！” “好嘞！”龙三立马冲了过去。 朱诺诺独自一人走近中庭后面的主厢房，发现房门紧闭！ 天早就亮了，房间里面也没有点灯，安静得就像根本没人住在里面一样！ 朱诺诺在门外一丈处默默站了许久，最后还是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脚往前走了几步，伸出右手轻轻敲了三下房门！ 房间里面还是一片死寂！ 朱诺诺又敲了三下！ “别敲了，都给我滚，我谁也不见！”厢房里面传出一个声嘶力竭的女子咆哮声，“滚！” 朱诺诺收回右手退后两步，轻声道：“是我！” 房间里面突然响起了铜盆倒地的哐当声，十分刺耳！ 朱诺诺淡淡地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 “我来，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都敢给父王下毒了，养了我十年，为什么不趁机也把我弄死？” “大先生说，你给父王下的毒，是你们绒狄最厉害的蚀魂散，无药可解！” “这十几年来，你每次只偷偷下那么一丢丢的蚀魂散，就是不想给人发现，就是不想父王死得太早，对吗？” “等大先生察觉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 “你真厉害，竟然连大先生都骗过了！” “对了，我该叫你蓉娘，还是耶律天晖，又或者是蔷薇花主？” 厢房里面突然响起了接连不断砸东西宣泄的声音，还有一个女子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朱诺诺语气平静地道：“你隐藏身份潜入皇宫，下毒谋害我父王，指使血蔷薇杀我，本来我该痛恨你才对！” “可是你毕竟也养育了我十年！” “我想恨你，又有点恨不起来，可是又不得不恨！” “所以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厢房里面突然传出来一声冷笑，“很简单啊！” “一杯毒酒！” “或者一丈白绫！” “只要你朱诺诺敢给，我耶律天晖就敢接着！” 朱诺诺低着头双拳紧握，指甲戳破掌心，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厢房里又响起了狰狞的笑声：“或者你提刀进来亲自动手，我也绝不反抗！” 朱诺诺闻言咬牙切齿，掌心的鲜血滴得更快，脚下已经形成了一块巴掌大的血泊！ 厢房里面的狞笑渐渐收敛，片刻之后，有冷笑悄然响起：“朱诺诺，像你这般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以后怎么做一个好皇帝？” 朱诺诺身躯猛地一震，抬头死死盯着厢房木门：“你……” “奉天帝祈光已经死了，对不对？” 朱诺诺脸色大变，苍白如纸：“谁告诉你的？” “果然……真的……死了么……”厢房里面响起了一声疲惫不堪的喃喃自语。 朱诺诺愣了一下，双目中有精光射出，咬牙道：“你敢诈我？” “你呀，还是这般沉不住气！”厢房里的女子声音无力地道，“不过也不怪你，毕竟你还是太年轻了！” 朱诺诺冷冷道：“你想激怒我？” “对啊，你才发现？” “朱诺诺，你现在是不是很愤怒？” “是不是想杀人？” “对了，你有没有真的杀过人？” “要不，你进来把我杀了吧！” “算了！”朱诺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了出来，然后咧嘴一笑，慢慢松开了那对垂在身侧攥得紧紧的拳头，突然抬脚转身离开，“我不会杀你的，那样太便宜你了，你就好好活着，老死在这折花厅吧！” 幽暗的主厢房中，披头散发不施粉黛的耶律天晖神色恍惚地瘫坐在入目狼藉的地上！ “老死？”耶律天晖冷笑一声，“我才不要！” 她缓缓伸出颤抖的右手，掌心中已经多出了一支黄金发簪！ 她举起发簪，狠狠捅入了自己的小腹之中！ “义父……救命和养育之恩……我用命还你……两清了……” 耶律天晖娇躯渐渐歪倒在地，身上鲜血不断涌出，很快便在地上开成了一朵最刺目的血花！ 第377章 大仇得报 天奉城东，烟火街，秋风乍起。 身穿一身锦服的古稀老人抬脚跨出了门槛，站在顾府门前的台阶上，眯着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烟火街上骡马叮当，行人络驿！ 古稀老人仰首看着头顶上面的蓝天白云，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 “快到深秋喽！” “少主啊少主，你怎么还不领少夫人回来哦？没有你们，顾府不像个家呢！” 一个年龄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家仆正扛着竹帚在台阶下面打扫着府门前的落叶，听见声音后扭头看向老人，拄着竹帚笑着打招呼道：“顾伯早！” “嗯，早！”老人应了一声，随口问了一句，“小石头，早饭吃了没？记得吃过早饭再干活！” “吃过了，有庞婶在，肯定饿不着咱们啊！”小石头握起竹帚笑道，“卯时还没到，她就在厨房里面忙活了！” “也是，宫里派过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忒靠谱了！”顾三竖起大拇指，赞赏地道。 “顾伯，不是宫里出来的也靠谱啊，你看我，我就是您在街上招回来的，干活一样尽心尽力的！”小石头脸皮也够厚，晓得往自己脸上贴金。 “对对对，你小子最厉害了！”顾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很快走下了石阶，从小石头手中抢过竹帚扫起地来，“既然你那么厉害，为何连地也扫不好？” “什么？”小石头闻言愣了一下，“顾伯，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哦，我哪里没有扫好？” 顾三伸手指了指几个地方，哼哼道：“跟你们说多少遍了，干活一定要仔细用心，你看这里，还有那里，根本没扫干净嘛！” 小石头回头看了一眼，挠了挠头道：“顾伯，这我可得解释清楚，我之前就已经扫好了，是起风才又吹乱了！” “借口！”顾三斩钉截铁一语判之。 “真不是借口，我方才真的都扫过了的！唉——”小石头感觉有点头疼了，“没事没事，大不了我再扫一遍，这次肯定能扫好！” “这还差不多，年轻人要敢于承认错误！”顾三把扫帚扔回小石头手上，扭头看着烟火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神情变得有些恍惚！ 小石头把他的古怪神色看在眼里，忍不住开口打趣道：“顾伯，您是不是又在想咱们的少主和少夫人了？” “顾伯，话说回来，顾府自重新开府到现在那么久了，我都没见过两位主家呢，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顾三冷哼了一声，有点郁闷地道：“你问我，我问谁？” “不是每半月就有斥候送信吗？”小石头记性忒好，“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等等——”顾三双目如电狠狠射向小石头，“小石头，你怎么知道有斥候送信的？我记得以前每次送信他们都是隐藏身份的！” 小石头挠挠头，眼珠子骨碌一转道：“顾伯你忘了？我房间就在你隔壁呢，哪次半夜你不说梦话？还要说得震天响，就像跟人吵架一样！” 顾三有点懵了！ “还有，上次和大家一起喝酒，你被姜伯灌醉后耍酒疯，说咱们少主可了不得了，既是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的千候官，又是陛下御口亲封的抚东大将军，这话大家可都听见了！” 顾三一脸狐疑地看着小石头：“我当时真说了这话？” “如假包换！”小石头连连点头道，“不信你去问姜伯和庞婶！” 顾三讪讪一笑，忍不住又瞪了小石头一眼：“就你话多，认真干活！” 小石头于是继续扫地，嘿嘿笑道：“我猜，城西玉璞街宇文家那位姓文的小姑娘，今日铁定又要来找你唠嗑了？” “顾伯，听说你和她都成忘年交了！” 顾三冷笑一声道：“小石头，别告诉我你对小玉儿有意思，你可配不上人家！” 小石头的脸悄悄红了起来：“哪有的事，顾伯你别乱说！” 顾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信不信我让你去扫茅房？” 小石头身子一颤，拼命摆手道：“千万别，茅房乃府中重地，有姜伯一人足矣，而且他还要掏粪养花呢，这我可学不来！” “什么？姜老七还敢用粪水烧花？难怪啊，我出来的时候还闻到了一股尿骚味！”顾三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他大爷的，都跟他说多少次了，扫茅房就扫茅房，别碰粪池，整个顾府都被他搞得臭气熏天的，这老家伙怎么不听劝啊？” “嗯嗯，姜伯好像是对那粪池情有独钟的！”小石头一本正经地道。 顾三抬脚就往府里冲，喃喃自语骂道：“他大爷的，不是说宫里出来的都靠谱吗？” 小石头在他身后扛着竹帚跟着，懒洋洋提醒道：“顾伯你忘了一件事！” 顾三停下脚步扭头问道：“什么事？” 小石头一语戳破他的老脸：“姜伯不是宫里来的，也是你在街上捡回来的！” “好像还真是！”顾三一拍额头道，“他大爷的，我都气糊涂了！” “当初老子看他倒在路上都快饿死了，心一软就把他捡了回来，那老家伙说他会种田，我才让他去打理府中花草，没想到他竟给老子整这一出，我现在就找他算账去！” “还说别人呢！”小石头嘀咕道，“你也年轻不到哪里去！” 顾三没听清楚：“你说啥？” “没啥，说姜伯没你老当益壮呢？” “顾伯！” 烟火街西头，一个十五六岁的红衣少女冲着顾府门口大喊一声，手中提着篮子走了过来。 气昏头的顾大管家没有听见红衣少女的呼喊，抬脚走入了府中。 “顾伯顾伯，你先别走，文姑娘果然又来了！”小石头丢下竹帚，追进府里拉住了顾三。 “你不早说！”顾三闻言又瞪了他一眼，调头出府走下石阶，去迎接自己的小忘年交，脸上一瞬间堆满了笑容：“呵呵，小玉儿又来了，太好了！” “小玉儿，你娘上次做的月饼太好吃了，这次又带了啥？” 小石头悄悄摸到顾三身后，从一侧探出了脑袋！ 两个人一起死死盯着文玉儿手中的提篮，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文玉儿呵呵笑着：“小石哥哥也在呢，正好，我娘做了桂花糕，一起尝一尝吧！” 小石头精神顿时一震：“好的好的，小石哥哥却之不——” 恭字还没说出口，顾三一巴掌把他摁到一边去了：“没你的份，干活去！” 小石头一脸哀怨地盯着顾三：“顾伯，俗话说得好，独食难肥，见者有份——” “俗话说得不好！”顾三看也不看他一眼，“话那么多，扣你这月的月钱！” “算你狠！”小石头气呼呼转身，走进顾府捡起竹帚，“我让姜伯浇花多加两勺粪水，臭死你丫的！” “呃呃……”顾三有些尴尬地道，“小玉儿，这外面天气也不错，我们不如就在府外坐坐好了！” “听顾伯伯的！”文玉儿把提篮交到顾三手上，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手帕包了两块桂花糕往顾府门口追了上去，“小石哥哥，你等一下！” 顾三顿时目瞪口呆！ 小石头转身看着文玉儿微微喘着气递过来的手帕，顿时愣住了：“玉儿妹妹，这是……” “桂花糕，给你的，拿着！”文玉儿直接把手帕包着的桂花糕塞到了小石头的手上。 小石头脸上微微发烫：“玉儿妹妹，我……” “赶紧吃，放久了就不好吃了！”文玉儿笑着摆了摆手，“我和顾伯伯聊天去了！” “呃呃，好……” 文玉儿欢快的背影逐渐远去，留给小石头一抹刺目的鲜红色，在他的眼眸中不断放大，再放大！ 烟火街北边，一骑冲出小巷直奔顾府而来，距离顾三和文玉儿还有两丈时，帽兜中戴着斥候面具的骑手一扯缰绳，口中清叱了一声： 吁～ 骏马扬蹄立起，仰天长啸！ 顾三瞬间起身，把文玉儿护在了身后！ 安抚好坐骑后，风尘仆仆的骑手翻身下马，对着顾三拱手揖礼道：“顾老可还记得在下？” 顾三点了点头，肃然问道：“有信？” 天奉斥候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盖着火印的信函，递给顾三道：“这是东荒郡来函，今日刚到，在下就先给顾老送过来了！” 顾三抱拳道：“多谢斥候兄弟了！” 天奉斥候点头道：“书函送达，在下先行告辞！” “好！” 天奉斥候调头策马远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烟火街的尽头。 小石头在府门里面探出脑袋，悄悄看着不远处的一老一少！ 顾三直接拆开了信函，认真读完以后双眸有些泛红，神色激动地把信函塞回信封，低下头对文玉儿悄声道：“小玉儿，快回去告诉你娘，你的小刀哥哥在食人大森林找到了冥虎，你爹的大仇得报了！” 第378章 杀声四起 封夷关外，此刻已是杀声四起！ 自打东夷王朝征西大将军兼国舅爷西门东望第一次派出两千先锋奔袭封夷关失利之后，短短半个月时间不到，双方便在封夷关外的小平原和密林深处明里暗里展开了十数次小规模的厮杀，虽然互有伤亡，但都还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因为，其中死得更多的不是双方的正规军队，而是东夷控虫师和天奉斥候！ 奉旨监军的千虫主对西门东望这种隔靴搔痒的打法很不满意，双方在中军大帐里大吵了一架，最后还差点打了起来！ 直到千虫主请来第二道圣旨，西门东望才不得不咬牙派出了八万大军，浩浩荡荡离开饮马滩，准备再次强叩封夷关！ 这一次，狡猾如狐狸的西门东望借口自己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弱，并没有亲自领兵出战，而是派出了东夷王朝另一位擅长攻城战的大将，呼延见锋！ 呼延见锋率领八万大将开拔封夷关，西门东望和差点闹掰的千虫主依旧率领主力大军留守饮马滩！ 接下来的这一仗，也是天奉和东夷最惨烈的一次攻守战！ 东夷大将呼延见锋在封夷关五里外平原尽头的森林边上搭起了一座十丈高的点兵台，搬来酸枝大椅和美酒坐于台上亲自督战，留下三万大军隐在身后密林伺机而动，只派出了五万大军叩关！ 封夷关前的小平原上，呈箭头形状整整齐齐出现了五个巨大的万人方阵！ 最开始，东夷大军并没有直接叩关，而是推出五百架抛石机到阵前一里地，对着封夷关轮番轰炸了一番，无数巨石在封夷关的城墙城头上乱砸了一通！ 封夷关外墙上，不少黑铁尖刺被巨石砸断，墙体也被石头砸得千疮百孔碎屑纷飞！ 但是，封夷关依旧屹立不倒！ 一番虚张声势的投石过后，强攻才真正开始！ “杀啊！” 在三千攻城巨弩的助阵下，第一个万人方阵携带着三百多架长梯冲向封夷关！ 长梯攀城之时，后方无数巨大弩箭发出骇人的破空嗡鸣，瞄准封夷关一通乱射！ “弩箭来了，快躲开！” 城头上面的天奉守军四处找地方躲藏，暂避巨弩的锋芒！ 长梯架好，无数东夷兵士顺着梯子开始向城头爬去！ 趁着地面攻城巨弩换弩的空隙，封夷关城头的每个垛口突然冒出来许多天奉将士的身影，滚木和石块像不要钱似的不断往下砸落，弓箭手也拼命拉弓瞄准了那些已经爬到长梯顶端的敌兵！ “放箭！” 城外长梯上的东夷兵士不断被砸死射死，身躯像下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坠落在地上，封夷关外惨叫不断鬼哭狼嚎！ 攻城巨弩的破空声再度响起！ “弩箭又来了，快躲开！”城头上面，有将士四处奔喊提醒。 可是巨弩来得太快，有些兵士躲避不及，身躯直接被巨弩射穿钉死在城头过道之上，要么翻出垛口跌向城外！ 如此你来我往，一个时辰之后，东夷大军以伤亡近万人的代价，终于还是利用长梯陆续抢登上了封夷关的城头！ 但是，拥有攻城巨弩的可不只是东夷王朝！ 抢登上城头的两千东夷兵士还没能高兴多久，就瞬间被布防在城头各处的五百架攻城巨弩全部射成了筛子！ 尸体浇上桐油点燃，被当成滚木巨石丢向城外，攀爬在云梯上的东夷兵士又被砸死烧死了数百人！ 五里之外的点兵台上，呼延见锋默默凝视着前方战场，神色阴冷至极，口中冷冷迸出二字：“继续！” 身后的旗令官疯狂挥舞着手中的令旗！ 前头云梯硬叩城关，后面四个万人方阵接连散开，数万东夷兵士如同蚁潮一般铺满了封夷关前面的狭窄平原，一眼看去黑压压的都是盔甲人头！ 封夷关内，城门背后的少将军夏侯凤举起右手缓缓朝前挥落！ 嗖嗖嗖嗖嗖～ 在她身后的近万名弓箭手同时挽弓，破空声接连不断响起，数万箭矢越过城池，如飞蝗过境般坠落在平原上的人潮之中！ 惨叫声接连响起，封夷关城门之外五里地血雾弥漫，已成人间炼狱！ 三波弓箭射完，外面的战场上又倒下了密密麻麻一万多具东夷兵士的尸体！ 点兵台上呼延见锋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东边城门打得正激烈，封夷关南门悄悄打开，一支扛着巨大红色旗帜的万人骑兵突然杀出，从狭僻山道迂回十里，仅仅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凿入了平原敌阵之中！ 领头之人手执长柄关刀，是一位发须皆白身形魁梧的老将军，右脸上嵌着一条巴掌长的狰狞疤痕！ 正是天奉王朝护国大将军夏侯相宜！ 平原尽头三丈高的点将台上，东夷大将呼延见锋眯着眼死死盯着那面血红旗帜，咬牙切齿狰狞笑道：“夏侯相宜？想不到，你这个老家伙这么快就冒头了！” “等你好久了！” 平原之中，数十个东夷控虫师的身影从东夷兵士之中陆续脱离出来，迅速摸向夏侯相宜！ 与此同时，在夏侯相宜身后也分出了数十个矫健的身影，各自阻击那几十个东夷控虫师！ 天奉斥候与东夷控虫师，一旦碰头，从来就是不死不休！ 封夷关外大战激烈声势震天，城池后方的镇东阁却显得出奇安静！ 斥候的身影在门口出入匆忙，里面偶尔传出来几声剧烈咳嗽声，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声响！ 东府新晋千候官方天青，此刻正瘫靠在书案之后，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角见血，胸前衣袖上全是自己咳出来的血迹！ 书案之上，原本密密麻麻摆放着整整一百多个锦囊，最外头二十个是绿色，然后二十个是黄色，接着二十个是白色，再二十个是蓝色，蓝色后面二十个是暗红色，其后两个金色，最后一个黑色！ 一袭红衣的柳绯绯就站在书案旁边，每进来一个斥候汇报完战况，她便伸出纤白如玉的右手从书案最外头拈起一个锦囊递给对方！ 柳绯绯的神色平静，双眸却有些通红，尤其是身后的方天青咳嗽声起，她脸上长长的睫毛便会忍不住颤抖起来！ 眨眼之间，书案上的锦囊就少了五分之一，二十个绿色的锦囊皆被领走！ 在这个过程中，锦囊全由柳绯绯分发，方天青就只是窝在椅子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偶尔伸手捂住嘴巴剧烈咳嗽几下，于是又沾一手的鲜血！ 第379章 算无遗策 进出镇东阁的一众斥候都很自觉，站在书案下面小声向柳绯绯汇报着外面的战况，不敢大声打扰千候官！ 但每个人通红的眼眸深处，都跟柳绯绯一样隐藏着淡淡的哀伤！ 千候官在即将油尽灯枯之际，仍在燃烧着自己最后的生命，为这一场战争呕心沥血出谋划策！ 他的一举一动深深震撼了所有的斥候同袍！ 大战在即，生死关头，不想封夷关被夷蛮子攻破，不想城中的家人亲友被战祸所累，每个人都要竭尽全力！ 谁都不知道，这一战过后，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连柳绯绯都顾不上照顾方天青那每况愈下的身体，就更别说其它的斥候同僚了！ 时间一点一点慢慢流逝，斥候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二十个黄色的锦囊陆续被分完！ 很快，二十个白色的锦囊也没有了！ 等到最后一个蓝色的锦囊被分出去以后，外面的战况已经开始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 在混乱的战场之中，偷袭夏侯相宜的数十个东夷控虫师尽数被诛杀，派去阻击的五十名斥候却也死伤过半，斥候百长小青龙与凤凰率领剩下二十余人继续贴身保护夏侯相宜！ 第一个暗红色的锦囊发出后，少将军夏侯凤率领一万步兵杀出封夷关加入了战斗！ 点兵台上，副将左雄凑到呼延见锋身旁，躬下身子低声问道：“将军，咱们后面的三万大军动不动？” 呼延见锋看着前方尘土飞扬的战场，冷笑一声，缓缓摇头道：“不急，据说封夷关守军有五万人，现在才参战两万，还有三万没冒头，再等等！” 战场之中，夏侯相宜父女二人各自率领着一万兵马，竟与三万东夷大军斗了个势均力敌！ 镇东阁中，柳绯绯把第十个暗红色锦囊也交了出去，扭头对方天青道：“大师兄，驰援封夷关的一百二十位北府同僚也准备参战了！” 方天青缓缓睁开布满红丝的双眼，轻轻点头道：“好！” 封夷关城门再度打开了一条半丈宽的缝隙，一百二十位戴着斥候面具的北府斥候手持各色兵器杀入战场！ 有了这一百二十个北府斥候的加入，护国大将军父女俩率领的封夷关守军精神为之一振，战力顿时提升了不少！ 三万东夷大军渐渐招架不住，开始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呼延见锋猛地从酸枝坐椅上直起了身子，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咬牙下令道：“为免夜长梦多，剩下的三万大军一同出手，本将军就不相信了，我八万兵马还拿不下区区一座五万人值守的封夷关！” “是！” 令旗旗语不住变换，随着身后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响起，藏匿在密林之中的三万东夷大军也终于冲上了战场！ 镇东阁中，第二十个暗红色的锦囊派出，柳绯绯脸色既苍白又兴奋，喃喃地道：“大师兄，真正的大战要开始了！” 封夷关城门大开，最后三万守军杀声震天冲入了战场！ 两朝人马加起来超过十万之众的大混战，最惨烈的战场厮杀，现在才在封夷关门前的这一方小平原上正式展开！ 这一次，封夷关的城门在打开后便没有再关上了！ 打赢了，不必关！ 打输，关不关都没意义了！ 这是天奉王朝破釜沉舟的一战！ 没有退路可言！ 此时的镇东阁再无斥候出入，议事堂的书案之上，也只余下两金一黑最后三个锦囊！ 方天青终于起身，缓缓走到案桌前面，拿起那两个金色锦囊递给柳绯绯，嘴角挂血轻声笑道：“还得让你再走一趟！” 柳绯绯接过锦囊塞入怀中，微笑道：“大师兄，不许死，等我回来！” 方天青点头道：“放心，我还能帮小师弟再多撑几天！” 柳绯绯红着眼点点头，转身走出了议事堂！ 方天青扭头看向书案，上面只剩下最后一个黑色锦囊：“该来的人也应该来了！” 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走入了议事堂，黑色帽兜长袍，衣袍上绣着暗红色的线条，脸上套着一个漆黑的骷髅面具！ 方天青扭头看着对方，淡淡地说出了暗号：“生当人杰！” 来人声音沙哑地道：“死为鬼雄！” 方天青又道：“代号？” “一四六！” 方天青点点头，拿起书案上面的黑色锦囊，双手恭敬递给对方：“前辈，任务内容都在里面！” 鬼雄一四六直接打开锦囊，抽出纸张看了一眼，然后在掌心揉成一团捏成粉末在指缝间洒落：“我一人足矣，不需要帮手！” 方天青轻声解释道：“任务重大，以防万一！” 片刻之后，方天青又补了四个字：“为了天奉！” “为了天奉！”鬼雄一四六点头重复着这四个字，回过神后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后，鬼雄一四六突然驻足转身，抬头看了看方天青身上和嘴角的血迹，再次沙哑开口道：“接下来老夫还有几句话，与任务无关！” 方天青愣了一下：“前辈……” “你师父曾说，烟雨天青绝世英才算无遗策，一身谋略不输都城大先生！” “以前老夫觉得他言过其实，大先生一身本事神鬼莫测，岂是你这个年轻人能相提并论的？但今日看来，不得不服！”鬼雄一四六说完，转身继续议事堂外走去，“有志不在年高，你成为千候官的时间虽然短得可怜，但当得比前前任千候官要好，你很了不起！” “不过可惜，命短了些！” “天奉能有你们这些年轻人前赴后继，真好！” 方天青呆立在书案旁边，身躯微颤，双眸通红！ 战场外面，此时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但东夷大军还在负隅顽抗！ 战场中，一个戴着斥候面具的魁梧汉子突然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声：“不好啦，呼延将军被天奉斥候杀死啦！” “不好啦，呼延将军被天奉斥候杀死啦！” 这句呼喊在战场各处不断响起，渐成燎原之势！ 东夷大军军心大乱，瞬间被天奉大军杀得溃不成军！ 变化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呼延见锋根本来不及反应，手中酒杯哐当一声掉在点兵台上！ 一骑老将突然冲出，在几个戴着斥候面具的天奉斥候保护下，挥舞着手中的长柄关刀，策马冲向点兵台，生猛大吼：“呼延见锋，胜负已分，还不束手就擒？” 呼延见锋见状面如死灰，扭头一把揪住副将左雄的衣领，狰狞吼道：“退兵，快叫他们退兵！ “好的，呼延将军！”左雄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撤军号角吹响之际，呼延见锋脑海中电光一闪，心中一惊，瞳孔顿时收缩：“不对……你不是左雄……你到底是谁？” “噗！” 一柄配刀捅穿呼延见锋的小腹后瞬间抽出，滚烫的鲜血不停喷涌，很快便染红了半个点兵台！ 周围另外几个副将被这突发的一幕吓得肝胆俱裂，一个个惊慌失措往后退去：“不好了，左雄杀了呼延将军！” “他不是左副将，他是天奉王朝的刺客！” 呼延见锋双手捂着伤口，身躯一软瘫倒在点兵台上，口中不断有鲜血涌出，含糊不清地道：“你……到底……是谁……” 左雄手执滴血的配刀缓缓走到呼延见锋身前，脸色慢慢变得肃然，一字一字道：“天奉王朝度望府东府斥候百长玄鸟，替我东府原千候官东风雨方白，以及现任千候官烟雨天青方天青，问呼延将军好！” 说完，他一刀割下了呼延见锋的脑袋，抬脚把他的尸体踢下了点兵台！ 第380章 天奉男儿的血性 镇东阁，议事堂。 听见东夷大军撤退的号角在外头响起，方天青紧绷着的身躯终于松驰了下来，慢慢瘫坐在椅子上。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得胜后的欢呼声，空荡荡的议事堂中，就只有方天青一个人疲倦又落寞的身影！ “东方璞，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方天青捂着嘴巴剧烈咳嗽了七八下，咧嘴一笑，鲜血刺眼，“可是，还没完！” “我们天奉男儿的血性，来而不往非礼也！” “你等着！” 把沾着自己鲜血的右手随意在身侧擦了擦，方天青一个人缓缓走出议事堂，然后迈出镇东阁，脚步不停向着前方的封夷关走去。 城头上都是匆忙奔走收拾着各处残局的天奉将士和斥候，看见方天青后急停下来躬身揖礼，身上脏兮模样狼狈的他们，神情却都很是兴奋！ “方官，我们胜了！” “夷蛮子撤退了！” “封夷关我们守住了！” 方天青轻轻点头，挂着血迹的嘴角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知道了，辛苦大家了！” 其中个别将士揖礼之余悄悄抬头，看见方天青身上的那些刺目的血迹之后，都红着眼咬紧牙关垂下了头。 陆续不断有人停下来跟方天青打招呼！ “方官好！” “见过方官！” “别管我，忙你们的！”方天青挥了挥手，脚步不停走上木质悬栈时稍稍放慢了脚步，扭头俯瞰城中，神色微微动容！ 封夷关下，几条街道边上都躺满了伤号，无数百姓忙碌穿行其中协助搬抬救治伤号，给伤号敷药包扎伤口喂水喂药，里面男女老少的身影都有！ 穿过悬栈走上封夷关的城头，副将许平急匆匆从忙碌的人群中迎了出来：“方官，你不在镇东阁里好生歇息，怎么跑出来了？” 方天青扭头问道：“我们伤亡情况如何？” 许平红着眼回答道：“城头上战死了七百多的兄弟，城外的伤亡还在统计！” 方天青点点头：“大将军和少将军呢？” 许平赶紧回答道：“方官放心，他们都无恙，此时还在在城外和兄弟们打扫战场！” “那就好！”方天青想了想，又道，“好生收敛兄弟们的遗骸，至于夷蛮子的尸体——” 方天青停顿了片刻，嘿嘿冷笑了两声，神色如寒道：“在封夷关城外四里，左右各堆一座京观，咱们给东夷王朝的东元帝来个以儆效尤！” “是！”许平身躯一震，连忙点头应道，“我马上派人知会大将军！” 方天青扭头看着许平，淡淡问道：“许副将可会觉得此举太过残忍？” “战场之上从来就就是你死我活，没有妇人之仁！”许平拱手咬牙，想了想，稍稍有些担忧，“不过方官，曝尸荒野，会不会带来瘟病！” 方天青沉声道：“堆好京观后，上桐油和干湿柴火烧，也让饮马滩的西门东望看看我们天奉王朝的手段！” 许平躬身应道：“是！” 方天青挥手道：“许副将去忙吧，不必管我，我到城头看看！” “好，方官保重！” 看着许平自去忙后，方天青穿过忙碌的人群走到城头上！ 站的地方，身前恰好便是那块奉天帝刻过字的青砖！ “奉天承运，匡扶四极！” 可能是有王气护佑，刻字青砖所在的城垛完好无损，而左右两边的城垛都被东夷大军的投石砸成了粉碎！ 方天青抬脚，缓缓踩上了城垛的缺口，长发和一身染血的青衣被平原上的罡风吹得猎猎作响！ 身后城头过道之中，一众忙碌奔走的兵士纷纷停下脚步仰望着那个绝世风流的身影！ “方官怎么站到城头上去了？” “他这是怎么了？” “这太危险了吧！” “要不要扶他下来啊？” “别吵吵，你们都别去打扰他！”副将许平抬眼看了那抹青衣许久，回头催促众手下道，“继续干活！” “是！” 封夷关外的战场之上，一把年纪的护国大将军仍旧身先士卒，正指挥着兵士们收殓着平原上敌我双方的尸骸！ 盔甲沾满夷蛮子鲜血的巾帼少将军夏侯凤走到跟前，小声提醒道：“爹，你快看，方官好像在城头！” 夏侯相宜转身看去，抬头凝视着数里外城头上面那一抹青色的身影，沉声道：“真乃绝世风流之子，你老爹能先后与这师徒俩一起守关并肩杀敌，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夏侯凤轻声道：“爹，方官要火烧京观！” 夏侯相宜闻言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后点头道：“照方官的意思办！” “是！”夏侯凤对着自己的老爹拱手行了个军礼，转身打点去了！ 夏侯相宜默默凝视着城头上的身影，点头道：“好一个烟雨天青，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果然不输你师父东风雨！” 城头之上，站累了的方天青干脆在城垛上坐了下来，半边身躯斜斜依靠在城垛上，缓缓抬头看着那一方青天，嘴角带笑轻声吟道：“岁月悠悠，白云苍狗；王朝如亘，多少时候？人生似梦，沐露随舟；山河景致，冬夏春秋！牙牙学语，仗剑风流；时光易老，红颜渐瘦！吾自回望，半生无咎；十八年后，又换重头！” 方天青身后一丈外，悄悄站了许久的许平，默默听完了方天青吟诵的一整首小词，轻轻唤了一声：“方官……” 方天青脑袋靠在城垛上，没有回头，轻声笑道：“告诉大将军，余下一切事宜就按锦囊行事！” 许平黯然低头：“是，方官！” “告诉绯衣，是我骗了她，我累了，撑不下去了！” 许平双眼通红，应道：“是，方官！” “告诉我的小师弟马小刀，以后度望府就拜托他了！” 许平咬牙应道：“是，方官！” “请再帮我谢谢所有人，谢谢你们信任我！” “我累了，想在这再多坐一会！” 许平热泪流淌，重重点头：“下官许平陪着方官，荣幸之至！” 苍穹之上，风云变幻！ 斥候百长小青龙掠入镇东阁，找不到方天青又冲了出来，扯住一个匆匆路过的同僚，喘着气着急问道：“看见方官没？” 斥候兄弟摇了摇头。 小青龙四处寻找，在悬栈这头又拉住另一个斥候兄弟：“你有没有看见方官？” 斥候兄弟伸手指了指封夷关的方向，回答道：“方官好像往城头去了！” 小青龙掠过悬栈，远远地便看见了那抹青色的身影，有身穿盔甲的将士一人默默站在旁边！ 小青龙喘着气加快脚步，冲过城头过道后，不知为何却莫名放慢了脚步，双眼渐渐泛红！ 走到方天青身后两丈处，小青龙对着那个坐在城垛上一动不动的背影轻轻唤了一声：“方官？” 罡风吹掠，那抹青色身影一动不动！ “方官？” 一旁的许平红着眼哑声应道：“别喊了，他……已经走了……” 小青龙闻言身躯一震，颤抖着单膝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不久过后，两道巨大的漆黑浓烟在封夷关前的平原上卷卷升起，直冲青穹！ 封夷关南门，二十万天奉龙骑浩荡出城，杀气腾腾开拔饮马滩！ 第381章 风雪口 一望无垠的山地平原上，两辆马车在浅浅的泥路上不住奔驰，周遭十余轻骑叱声不断，身后尘土飞扬！ 排头的北府玄驹由牛大宝赶车，车厢里面，马小刀夫妇与厉弦正凑在一起研究着那张羊皮地图！ “这一路荒无人烟，除了与几支小型的商队遭遇，我们几乎没有见过其他路人！”马小刀伸出手指点了点地图某处，“风雪口是分水岭，过了风雪口就是情况更加复杂的雪域了！” 陆零轻声道：“虽然我们有了地图，但对关外的情况还是掌握得不够，东夷粘杆处在雪域有没有布置人手，我们还不知道！” 马小刀点头道：“在过风雪口之前，东府的斥候兄弟会来和我们碰一次头，他们常年在天阳关外行走，最清楚风雪口内外的状况！” 厉弦淡然笑道：“这一路上一个夷蛮子都没见着，看来我们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马小刀轻声道：“天奉与东夷已经开战，他们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封夷关内外，这片平原靠近天阳关，看不到夷蛮子的踪迹也正常，但是过了风雪口就不好说了！” “小刀说得对，我们还是不可大意！”陆零点头道。 马小刀扭头对厉弦道：“去告诉大家吧，过风雪口前找个合适的地方停下休整一夜，我们等等东府的斥候兄弟！” “好，我也让追风小队往前探探路！”厉弦转身钻出了车厢。 马小刀叠好地图收入怀中：“阿零，你觉得雪域会有东夷控虫师吗？” “雪域是东夷王朝的侧后方，虽然地理和气候都很恶劣复杂，但小刀你别忘了，它能直达天阳关！” 陆零在车厢里面躺了下来，脑袋轻轻枕在马小刀的大腿上，继续道：“咱们天奉王朝虽然没有在天阳关布下重兵，但这些年东府的同僚没少在天阳关外行走，换了你是东夷王朝的东元帝，你会不会放任自己的大后方不管不顾？” “有道理！”马小刀点了点头，后脑勺轻轻点在车厢边上，神情有了一丝恍惚。 陆零仰看着马小刀的脸庞，伸出左手手掌轻轻贴在他的左脸上，柔声问道：“在想什么？” 马小刀伸手抓住她的手掌：“在想封夷关的战事，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陆零道：“估计要等我们到了雪域，才能收到海东青玉爪小白的消息了！” 马小刀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双眼。 陆零动了动身子，蜷缩着侧躺在他的怀中，安慰道：“小刀，我们要相信大师兄！” 马小刀点头“嗯”了一声。 一行人穿行在大风呼啸的平原上，很快微凉的空气逐渐变得寒冷，马蹄下的黄土地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大家快看，下雪了！”赶着后车的部日固德笑着嚷了一句。 策马在旁的赵柔柔一手执着缰绳，一手伸出，掌心向上接着空中稀稀疏疏飘落的雪花，嫣然笑道：“真的下雪了！” 黑老六策马走在马车的另一边，平静地道：“关外都下雪了，可是天奉境内现在应该还是秋天吧？” 骑马走在前头的何冬笑着问道：“六子，你以前住海边，可见过下雪？” 黑老六摇了摇头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下雪！” 坐在北府玄驹上的牛大宝咧嘴笑道：“这才哪到哪，等到了雪域深处的东极寒荒，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雪景！” 一行人不断赶路，越往前走风雪越大，斑驳的地面就变成了白茫茫一片，马蹄下面的积雪从几寸深变成了一尺厚！ 不多久，前面就出现了一条连绵不断的黑色山脉，上面斑斑驳驳铺满了白雪！ 山脉中间，像被巨刃劈开了一个缺口，里面狂风呼啸雪花乱飞！ “刀官，老大，风雪口到了！”牛大宝扯住缰绳，扭头对车厢里道。 “阿零，我出去看看！”马小刀钻出车厢，踩着积雪走到马车前面，哈着寒气吩咐道，“六子和冬瓜四处找找，看有没有适合歇脚的地方！” “是，刀官！”凿山小队的两人调转马头冲入了风雪之中。 身后负着鲸骨弓的厉弦一扯坐骑的缰绳道：“我进风雪口探探路！” 马小刀点头道：“小心些！” “我办事，你放心！”厉弦笑了笑，策马远去。 一盏茶过后，黑老六策马而回，禀报道：“刀官，往东北边半里有一处岩壁夹角，可避避风雪，冬瓜已经留在那里打扫了！” “行，走吧！”马小刀点点头，钻进了马车。 两辆马车先后调头，很快便来到了黑老六口中所说的地方。 地面上耸起几块三四丈高的巨岩，其中有两块竖着并在了一起，稍稍和地面形成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夹角，挡住了头顶小半数的风雪！ 两辆马车在外头一字排开，又挡住了不少侧面吹来的风雪，马车和岩壁之间形成了一个两丈宽三丈长的空间。 “兔牙，别让你师娘和流水管家干站着！” “是，师父，我这马车里有兽皮毯子，我马上去拿！”部日固德从车厢里抱出一大张兽又薄又韧的兽皮，在岩壁脚下铺好，让两个女子坐了上去。 “干得好，兔牙，车厢里还有干柴，拿些出来生堆火，午饭也该安排了，让大家吃好喝好，再过风雪口！” “好嘞，师父，我马上生火！” 很快，一堆篝火在距离岩壁脚下两丈外熊熊燃起！ 何冬和黑老六也一起帮忙，从车厢里面取出干粮清水锅碗瓢盆做起了午饭！ 部日固德一边给小师娘烤着馕饼，一边咧嘴笑道：“两辆马车就是好，什么都能装得下！” “兔牙，午饭多做点，招待一下即将到来的斥候兄弟！”马小刀继续下达指令。 “知道了，师父，保证管够！”部日固德扭头朝外面的风雪看去，喃喃地道，“要是破风伍长能打个野味回来就好了，每顿不能不吃肉！” “车厢里有肉干，我去拿！”何冬笑着起身往马车走去，“还好还好，毕竟我们有两辆马车，什么都能装得下！” 部日固德把烤好的馕饼递给陆零和赵柔柔，嘟嘟囔囔道：“肉干嘛，始终差点意思的！” 马蹄声响，厉弦去而复返！ 第382章 惊寒 说是午饭，其实已是寅时末。 外面风雪昏暗，厉弦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了黑老六，把马背上驮着的一头五十多斤重的麋鹿扔在了地上：“我打了一头麋鹿，给大家进雪域前补补身子，谁来把它弄干净？” “我来我来！”部日固德闻言眼睛顿时发光，站起身蹬蹬蹬冲了过来，抱着麋鹿脸上堆满了感激涕零的表情，“破风伍长和我真是心有灵犀，知道我想吃肉，马上就打了一头鹿子回来，呜呜，好感动！” 牛大宝冷声调侃道：“既然你们心有灵犀，我把你换到追风小队好了，反正我是觉得小花朵比你靠谱！” 部日固德讪笑道：“伍长，我只是随口说说，倒也不必当真！” “别说了，我也觉得小花朵比他靠谱！”厉弦心中一阵恶寒，无奈退后两步道，“莫扯别的，把麋鹿清洗干净，内脏熬个汤，鹿身整只烤上！” “破风伍长放心，有我兔牙在，肯定能让大家大块吃耳朵！”部日固德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道。 一旁陪着陆零烤火吃馕饼的赵柔柔翻起白眼道：“兔牙，那是大快朵颐，不是大块吃耳朵！” 陆零撕下一小块馕饼放入口中，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意思到了就行，都差不多嘛！”部日固德拎起麋鹿和水囊走到一旁开膛清洗去了。 厉弦跟在牛大宝身后走到马小刀身边，三个人一起抬头往风雪口的方向看去！ “我看过了，风雪口里面长约半里，除了风雪比外头更大些，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牛大宝满不在乎地道：“有危险也不怕，咱们什么风雨没见过！” 马小刀点头笑道：“休整一晚，明早再动身过风雪口入雪域！” “好！” 马小刀解下金色小葫芦晃了晃，回头看了一眼黑老六：“那个……六子，帮我温壶酒呗！” 黑老六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扭头看向陆零：“拾长，你看，刀官这要求……” 马小刀无奈，小心翼翼地看着陆零道：“要不，只温半壶？” 陆零安静吃着馕饼，没有说话！ 黑老六更尴尬了，小心打量着陆零的神色变化：“那个，拾长，刀官说只要半壶……” 陆零沉默了片刻，点头道：“可以！” 黑老六顿时松了一口气，起身道：“刀官，拾长同意了，我去给你拿酒哈！” 马小刀也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六子，谢谢你！” 陆零头也不抬，轻声问道：“谢谢谁？” 马小刀心中一个激凛，连忙改口道：“谢谢夫人！” 一旁的厉弦咧嘴一笑，脸上都是幸灾乐祸的神色！ 马小刀瞪了他一眼，无可奈何悄声道：“还是不是兄弟？瞧你这个没义气的样子，待会我最多只能分你两口酒！” 厉弦不屑地道：“不要你的两口酒，待会我自己温一壶！” 马小刀神色一黯，咬牙点头道：“算你狠！” 牛大宝在旁边嘿嘿笑了起来！ 十数丈外，有近十骑冒着风雪策马而来！ “师父，东府的斥候兄弟来了！”肩上披着雪花的公孙朵朵策马而回，身后除了追风小队的另外几人，还有一支陌生的斥候小队！ “辛苦了，快请兄弟们进来！”马小刀和厉弦连忙迎着众人走了出去！ 与追风小队一起回来的是一支有着五人完整编制的斥候小队，除了没有佩戴斥候面具，身上穿的也并不算厚实，最外头只披了一件暗黄色的帽兜裘袍，看上去五个人都有些风尘仆仆！ 领头的伍长有着一双锐利的丹凤眼，翻身下马走向了马小刀，恭敬揖礼道：“度望府东府斥候小队惊寒，伍长天寒，见过刀官和诸位同袍！” “这四位是我的同伴，他们的斥号分别是长风、骤雪、夜凉和山白！” 其余四人陆续下马揖礼道：“见过刀官和诸位同袍！” “各位兄弟辛苦了，在下马小刀，这位是破风！”马小刀领着北府众人拱手回礼，微笑道，“午饭已经做好，咱们吃完再聊，顺便向大家介绍一下我北府的同伴！” 天寒愣了一下，和其余四位兄弟迅速对视过后，回头对马小刀点头笑道：“刀官盛情难却，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旁边那位浓眉大眼的长风爽朗笑道：“说真的，我们也还没吃午饭，早就饥肠辘辘了！” “丈家都是度望府的兄弟，该吃吃该喝喝，不必见外！”马小刀笑道，“任务固然重要，但填饱肚子也很重要，五位兄弟里边请！” “走！” “兔牙，饭好了没？” “好了，师父！” “多拿些碗筷！” “知道了，师父！” “小兔牙，先给大家上碗热汤！阿隼和断矢切鹿肉，我去拿酒！”厉弦转身向后面的车厢走去。 “收到！” “好嘞！” 回来的众人各自安顿好坐骑，在篝火旁围坐一团！ 赵柔柔和公孙朵朵协助部日固德给大伙盛汤，游猎猎和段始用各自兵器分起了鹿肉，很快就谈笑风生吃了起来！ 马小刀坐在陆零身边，把自己这边的十来个人一一介绍完毕！ 惊寒小队的五人年龄都不算大，几乎与马小刀等人相仿，尤其是斥号为山白的那一位就更年轻了，看上去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 马小刀看着山白安静端坐一旁，神情很是老到，神色微微诧异道：“山白小兄弟，这么小就做斥候了？” 山白咧嘴一笑，低着头咕噜咕噜喝着热汤不说话！ 天寒伸手重重揉了揉山白的脑袋，呵呵笑道：“刀官可别被他的年纪骗了，其实这小子十二岁就加入了我们小队，已经做了两年斥候了！” 马小刀眼中顿时露出了赞赏的神色：“我十七岁才做的斥候，你比我还早五年，厉害了！” 山白咧嘴笑道：“刀官更厉害，你的事迹都传遍天奉了！” 马小刀摇头笑道：“你还年轻，以后会比我更厉害！” 山白点头道：“我会努力！” 天寒又揉了揉山白的脑袋，笑道：“其实惊寒这个队名，在我们加入之前就有了！” 第383章 后会有期 “早些年东夷的控虫师在风雪口这头还很嚣张肆掠，咱们东府的斥候百长玄鸟领着二十支斥候小队助守天阳关，没少和夷蛮子在这片山地平原上展开激烈的厮杀！” 回忆起往事，天寒的嘴角虽然带着微笑，但神情却是有些黯然落寞：“十几年来，二十支东府的斥候小队到现在已经折损过半！当然，夷蛮子也有数百具尸体永远留在了这片平原！他们被咱们打怕了，从此便不敢轻易再踏过风雪口！” “在这些年的厮杀中，惊寒小队的五位前辈一个接一个牺牲，我们这些人就一个接一个补了进来！” “两年前，山白进来，补了最后一位前辈的位置！” 马小刀等人闻言皆是动容，尤其是刚刚接手了小伍天刃的游猎猎，听着听着眼睛里也慢慢出现了异样的光芒！ 天寒咬了一口烤得喷香的鹿肉，继续道：“近年来平原这边的夷蛮子少了很多，玄鸟百长接了特殊的任务离开了天阳关，只剩下我们几支斥候小队在关外行走，还算无惊无险！” 厉弦抱着两坛酒过来，直接堆在火堆边温了起来：“难得遇见同袍兄弟，酒得喝上一碗！” 天寒连连摆手道：“你们喝就好，我们在任务期间，有吃得就已经很不错了，可不敢醉酒误事！” 马小刀笑道：“那就只喝一碗，误不了事！” 天寒迟疑片刻，勉强点头道：“告别的时候再喝！” 马小刀也没有强求，点头笑道：“好！” 汤足饭饱，其他人起身消消饭气，游猎猎悄悄把山白拉到一旁聊了起来！ 马小刀从怀里掏出地图摊在了兽皮毯子上，陆零、赵柔柔、厉弦和牛大宝也围了上来！ 天寒伸手指了指如今众人所在的平原：“风雪口以西，基本上见不到夷蛮子的身影了，今晚你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过了风雪口就是茫茫雪域！”天寒扭头打量了一下马小刀等人的衣着，摇头道，“你们这样单薄的穿着可不行，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马小刀扭头问赵柔柔道：“流水管家，我记得龙伯伯送的东西里面有加厚的裘袍和雪靴？” 赵柔柔俏脸一红，点头应道：“是的刀官，裘袍有三十多件，雪靴也有二十来双！” “这么多？”马小刀皱起出眉头，“待会给惊寒的五位兄弟每人准备一套！” 天寒愣了一下，连连摇头摆手道：“刀官，这使不得！” 马小刀笑道：“都是身外之物，够穿就行，多了就是浪费！说起来，你们常年在这苦寒之地奔走，比我们更需要这些东西！” “天寒兄弟，小小心意微不足道，千万别拒绝！” 天寒只好点了点头：“好吧，我替四位兄弟谢过刀官和大家！” 马小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地图，笑道：“继续说！” “好！”天寒伸手点了点地图上的雪域部分，“过了风雪口大概五十里就是寒冰河，寒冰渡口的摆渡人姓萧，斥号水寒，是咱们东府的斥候前辈，到时候让他送你们过河！” “过了寒冰河，如果要继续往前，可以有两个选择，一是往左经玉泉郡入东夷境内，二是往右边贴着冰雪山脉的山脚继续前行，然后从东夷王朝大后方的天白郡入境！” 马小刀沉默了片刻，问道：“天寒兄弟，你可知道冰雪山脉哪个位置可以上山，去往更深处的东极寒荒？” 天寒脸色微微一变：“你们要去东极寒荒？” 马小刀与陆零对视了一眼，点头道：“对！” 天寒苦笑着摇了摇头：“很抱歉，别说我们了，就连玄鸟百长也没去过冰雪山脉！” “这样啊？”马小刀神色顿时变得黯淡起来。 陆零悄悄牵着马小刀的手，安慰道：“没关系，我还有办法的！” 马小刀心中一动，点头道：“嗯！” 厉弦在一旁问道：“天寒兄弟，雪域有夷蛮子出没吗？” 天寒点头道：“肯定有，但估计不会有拒蛮关外或封夷关外多，你们应该能应付得了！具体的你们可以在寒冰渡口见到水寒时再了解一下！” “懂了！”马小刀点头道，“兄弟，还有其它要注意的吗？” “基本上就是这些了！”天寒脸上带着歉意道，“刀官对不住了，看来这次没能帮到你们！” 马小刀笑道：“已经足够了，其它的我们自己想办法，谢了兄弟！” “那就好！”天寒起身道，“刀官，此事已了，惊寒小队还有任务在身，我们就不多作逗留了！” “先等一等！”马小刀扭头对牛大宝道，“大宝，给惊寒小队的兄弟搬裘袍和雪靴！” “是，刀官！” 天寒脸色尴尬地道：“又吃又拿，真是惭愧！” 马小刀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笑道：“都说了是自家兄弟，不要见外！” 等惊寒小队都换好了裘袍和雪靴后，马小刀率众端着热酒送了出来！ 厉弦和牛大宝一人提着酒坛一人捧着瓦碗走到惊寒小队面前，给五人各倒了满满的一碗热酒！ 天寒领着四位兄弟一起向着马小刀等人举起了酒水，笑道：“那就祝刀官和诸位兄弟一路顺风，凯旋归来！” 马小刀点头笑道：“承惊寒小队五位兄弟吉言！” 双方各自举碗，一饮而尽！ 惊寒小队把瓦碗还到牛大宝手上，各自翻身上马，拱手揖礼道：“诸位，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北府一众斥候在马小刀的率领下一起拱手回礼道：“后会有期！” “驾！” 天寒扬缰策马，领着四骑瞬间远去！ 马小刀与陆零并肩而立，目送着惊寒小队渐渐隐入了昏暗的风雪之中！ “阿零……东极寒荒……你真的有办法吗？” “小刀，你别忘了，我身上的十根牵机丝，都是我爹娘从东极寒荒中取来的，剩下的两根，我肯定能拿到！” 马小刀牵住她的手，点头道：“无论在哪里，只要你想去，我都陪着你！” 陆零把脑袋轻轻靠在马小刀的肩膀上，轻声道：“小刀，谢谢你！” 马小刀笑道：“阿零，咱们可是夫妻，本来就该同心同力的！” 旁边的厉弦和牛大宝相视一眼无奈一笑，悄悄退了开去！ 到了晚上，马小刀把北府玄驹让给了三位女子休息，自己和厉弦等人待在了外面！ 夫人不在，马小刀趁机把酒水灌满了金色小葫芦！ 虽然天寒说过平原中已经没有夷蛮子的踪迹，但牛大宝还是领着凿山小队的其余三人轮流守夜！ 此后一夜无事！ 第二天凌晨，一行人吃过早饭收拾妥当，策马驾车进入了风雪口！ 从风雪口出来，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望无垠的白雪苍茫！ 第384章 追杀夷蛮子 封夷关外，八万东夷大军硬生生被天奉守军打掉了一大半，主帅呼延见锋丧命后，剩下两万余人如同盲头苍蝇一样溃不成军！ 密林之中，到处都是东夷将士丢盔弃甲的身影！ 护国大将军等人在清理战场之际，东北两府的两三百名斥候却依旧按照东府千候官烟雨天青的锦囊指示，很有默契地迅速集结，追入密林继续痛打落水狗！ 一时间，密林各处陆续响起了东夷将士鬼哭狼嚎的惨叫，艰难撑到天黑，又折损了五六千人！ 每个天奉斥候都杀得过瘾极了！ 嗖嗖～ 密林中部，两道矫健的身影从一棵三四丈高的大树上一跃而下，径直扑入了一支三十余人的东夷逃兵之中！ “不好，天奉斥候追上来了！” “他大爷的，跟他们拼了！” 戴着斥候面具的一男一女挥动手中兵器在人群中不住腾挪冲杀，凌厉收割着一众逃兵的性命！ 片刻之后，地上便躺满了三十多具东夷将士的身影！ “我已经杀到第五十八个了！”戴着猫状面具的女子斥候把自己短剑上的血迹甩干净，轻轻喘着气，扭头对数丈外的男子道，“乾坤小贱，你呢？” 原乾坤小队伍长天行从身下东夷兵士身上抽出一柄三尺长的弯刃匕首，在东夷兵士尺体上擦干净匕首上面的血迹，淡淡地道：“我比你多，这是第七十二个！” “还有，雪猫我警告你，再给我乱起绰号，我就不带你玩了！” “哈哈，天行健，天行贱，乾坤小贱这绰号与你很贴切，不是吗？”原地灵小队伍长雪猫哈哈笑道。 天行转身朝前走去：“我懒得理你！” 雪猫缓缓追了上去，冷哼一声道：“我不信你能一直比我多，咱们继续比，出密林前我肯定能超过你！” “异想天开！”天行冷冷丢下四个字，身形一晃消失在前方密林中。 “你丫的，乾坤小贱，等等我！”雪猫纤影一掠追了上去。 一盏茶过后，不远处大树脚下某片厚厚的枯叶堆突然抖动了一下，一个身影悄悄从里面钻了出来！ “好险！” 那是一个年纪不轻身上披着副将盔甲的东夷人，起来后身上还沾满了枯叶，他心有余悸地瞧了一眼地上那三十多具东夷同袍的尸体，咕咚一声吞了一口唾沫后，转身正想往另一个方向逃去，没跑出两丈骤然停住了脚步，脸色苍白死死盯住了前方！ 前方不远处，悄无声息出现了一个神秘的身影！ “你以为自己逃得掉？”身披帽兜黑袍戴着漆黑骷髅面具的神秘人拦在东夷副将面前，声音沙哑地道。 东夷副将身躯一凛，突然从腰间抽出佩刀，咬牙向着对方扑了过去：“没完了是吧？老子跟你拼了！” “嗤！” 一声不屑的轻笑过后，戴着骷髅面具的神秘人残影一晃，人已经欺身到了东夷副将身前，身躯微微下挫，右手挥出一掌重重拍在了对方的胸膛之中！ 嘭～ 东夷副将的身躯瞬间被这一掌拍得凌空飞起，重重砸在一棵两人才能合抱的大树上，再噼啪一下摔在了枯叶堆上，一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 而他的佩刀脱手后在空中急速旋转数圈，噗的一声倒插在铺满枯叶的地上！ 神秘人冷哼一声，收掌负于身后，气势凌人！ 东夷副官挣扎了半天也没站起来，惊惶地：“你……到底是谁？天奉斥候？” 来人自然是在封夷关镇东阁中领了秘密任务出来的鬼雄一四六，只见他抬脚走到东夷副官面前蹲下身子，隔着骷髅面具沙哑地道：“不想死，接下来老夫问什么你答什么，敢撤慌欺瞒，老夫将你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凌迟，想清楚了！” “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凌……凌迟？”东夷副将脸上神色顿时变得面如死灰！ “姓名职务？” “东夷大将呼延见锋麾下副将曹迪恩！” “很好，呼延见锋麾下都有哪些副官，你跟谁要好，仔细说说？”鬼雄一四六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巴掌长的勾尖匕首，轻轻贴在了对方的脸上。 “我说我说，有——”满头冷汗的东夷副将曹迪恩倒豆子一样说了起来！ 一盏茶过后，鬼雄一四六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个手刀劈晕了曹迪恩，把他身上的盔甲衣物和信物全剥了下来，随手扯来拇指粗的藤蔓，将他捆了四肢埋到了厚厚的枯叶堆下！ “老夫不出手杀你，只借你身份一用，至于是死是活，你自求多福！”鬼雄一四六嘿嘿冷笑，换了对方的衣物盔甲后，从怀里掏出一块人皮面具和几小瓶小罐，用瓶罐里的特殊药水均匀倒在了人皮面具上！ 片刻后，鬼雄一四六的十指在人皮面具上不断挥动，对着曹迪恩的模样捏了好久，随后取下骷髅面具，把人皮面具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换好装束后，化身为曹迪恩的鬼雄一四六把骷髅面具用黑袍包成了包袱的模样，背在身后大踏步往东而去！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东夷的残兵败将终于陆续逃出了密林，身后的追杀也神奇地戛然而止！ 东夷逃兵汇合一处，粗略点了人头，才发现只有一万余人捡回了小命！ 八万人只活下来一万人，这仗输得可忒惨了！ 看着身后的密林，所有的东夷逃兵都是脸色苍白心有余悸，担心天奉斥候会继续追杀出来，所以都不敢逗留，继续由几个副将率领着逃往饮马滩！ 身后不远，天行与雪猫在追出密林之前停下了脚步！ “哼，要不是千候官有令，你们一个也别想逃掉！”雪猫看着东夷逃兵远去的背影冷笑了起来，扭头看向天行，“我杀了一百五十三个夷蛮子，乾坤小贱，你呢？” “我还是比你多！”天行不屑地道，“老子杀了一百九十五个！” “气死我了！”雪猫狠狠瞪了他一眼，“下次再比，我一定要胜过你！” 天行耸耸肩道：“这辈子都别想！” “好了，别吵吵！”一个身穿灰衣的中年汉子领着数个斥候同袍缓缓从他们身后的密林中走了出来，“任务既已完成，就随我撤回封夷关吧！” “玄鸟百长好！”天行连忙转身，恭敬地打招呼道。 “玄鸟百长，你杀了几个夷蛮子啊？”雪猫好奇问道。 “不多！”玄鸟淡淡地道，“如果算上呼延见锋，刚好三百个！” 天行和雪猫对视一眼，心里都被震惊到了！ 虽然溃逃的东夷兵士几乎都丧失了战斗力，但这数量也实在太吓人了些！ 更吓人的是，连东夷大军统帅呼延见锋都死在了玄鸟百长的手中！ 玄鸟百长的这个功劳，可大得吓人啊！ 第385章 你就是个疯子 五十丈宽的饮马河像一面展开一半的扇子，从东往西蜿蜒流淌，在东北边堆出一大片高出河面半丈的辽阔滩地，这就是饮马滩！ 此刻，滩上一眼看去密密麻麻全是东夷大军的营帐，规模相当吓人！ 四五十丈宽的河水从饮马滩的西面流过，脚踝深的河水里面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水质清澈见底！ 天微亮，得到通报的征西大将军西门东望在一众将士的簇拥下匆匆走出军营来到饮马河边，看着河对岸那些黑压压败退回来的东夷兵士，脸色难看得有些狰狞！ “呼延见锋啊呼延见锋，你就是个废物啊！”西门东望隔河望着那一万多名残兵败将的身影，咬牙切齿道，“给你八万将士，竟然攻不破区区五万守兵的封夷关，还损兵折将到如此地步，你不死都对不住东夷王朝！” 同样收到了消息的千虫主也急步从军营中冲了出来，看着河对岸那些颓丧的身影许久，沉声道：“国舅爷，呼延见锋这一仗也输了，连他都战死当场，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西门东望面无表情地道：“千虫主觉得本将军应该怎么办？” 被江白衣废去修为后，千虫主已经无法再操控蚂蚁，所以身上连一只蚂蚁都没有了！ 在狰狞面具的背后，千虫主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眸直视河对岸：“陛下的意思，封夷关肯定还要继续打的，绝对不能撤军；但是如今大军再受重挫，士气已然大损，再打下去恐怕……” “哼哼，依本将军看来，你千虫主也不过如此！”西门东望毫不客气嘲讽道，“既然打仗你不在行，那就不要在本将军的面前指手画脚！” 千虫主扭头冷眼看着他道：“征西大将军，国舅爷，现在输得人是你，不是我！” “胜负乃兵家常事！”西门东望冷冷道，“这才哪到哪，到后面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千虫主愣了一下，沉声道：“都这个样子了，难道你还有办法？” 千虫主冷笑道：“我就问你，东夷和天奉这一仗是不是一定要打成？” “当然，这就是陛下的意思！” 西门东望伸手指着千虫主道：“既然如此，那从现在开始，你就闭嘴别说话，一切听我指挥！” 千虫主不屑地道：“行，老夫再插手就是狗，看你还能有什么手段！” “很好，本将军就等着你这句话！”西门东望脸上的凶悍神色一闪而过，扭头怒吼道，“来人！” 他麾下的一个副将军连忙上前拱手道：“属下在！” “给本将军调一千弓箭手到河边来！”西门东望冷着脸吩咐道，“现在，立刻，马上去！” 副将军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身躯僵在了原地。 千虫主也疑惑地看着西门东望！ 西门东望脸上神色变得极其暴戾，吼道：“照做，否则军法处置！” “是！”副将军心中剧烈一震，拱了拱手转身调兵去了。 很快，一千弓箭手奔出军营来到了饮马河边。 西门东望扫视一众弓箭手，连连点头，冷声下令：“五百箭手一列，两列交替，听我号令！” 旁边的副将军顿时明白了西门东望的意图，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大将军……” “闭嘴！” 军令如山！ 一千弓箭手各自调整队形，前面五百名弓箭手搭箭挽弓，对准了那些从河对岸走来的同袍！ 到了这时，千虫主也终于明白了西门东望要做什么，惊吼道：“国舅爷不可……那是咱们东夷一万多名好儿郎啊……你是疯了吗……敢射杀他们……就不怕陛下诛你九族……” “好个屁的儿郎，不过是在战场上打了败场的无耻逃兵，他们根本就不配做我西门东望的士兵，更不配做我东夷的子民！”西门伸手指着千虫主，神色狰狞地道，“别人杀一儆百，本将军要杀一万激励二十万，本将军要重整二十万将士士气，和天奉继续开战！” “这就是我西门东望的办法！” “说好的，千虫主，你给我闭嘴！” 千虫主无语之极，无奈转过身去微微颤抖起来，沉声怒骂道：“西门东望，那可是一万条性命啊，你就是个疯子……” 旁边一个大虫官何曾见过千虫主如此受辱，忍不住上前劝道：“大将军，此事非同小可，还望三思！” 千虫主根本不理会大虫官说的话，对千虫主冷笑道：“千虫主，管好你的狗，再敢在本将军面前乱吠，本将军赏他乱箭穿心！” “西门东望，这样做的后果，老夫希望你承受得住！”千虫主狠狠冷哼了一声后没脸面再看下去，率着一众控虫师走向军营深处。 “老子才是征西大将军！”西门东望狞笑道，“放箭！” 嗖嗖嗖嗖～ 一千弓箭手红着双眼交替射箭！ 行走在饮马河上的一众东夷败兵怎么样也没想到，自己的军营竟会派弓箭手射杀自己！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三波箭雨已经铺天而来，身边的战友不断有人中箭，陆续倒在了浅浅的饮马河中！ “杀人啦，军营杀人啦！” “大将军，为什么要射杀我们！” “救命啊，大家快逃啊！” 嗖嗖嗖嗖～ “接下来再打败仗，就跟这些废物一个下场！” “别觉得本将军残忍，等有一天天奉大军攻入我东夷境内残杀你们的亲朋好友父母妻子，你们就会知道什么才是残忍！” “咱们东夷和他们天奉，从来就是不死不休的！” “想赢，就听本将军的！” “不能让这一万废物回来影响咱们的军心，全部射杀！” “如果这样还赢不了，我西门东望第一个提刀自尽于你们眼前！” “给我放箭，射死这群废物！” 在西门东望的冷血指挥下，那一千名弓箭手红着双眼化身杀人狂魔，不断地挽弓射箭，挽弓射箭…… 倒在饮马河上的尸体变得越来越多，原本透明澄澈的河内很快被鲜血染红，继续往下游淌去！ 涉水回营的人群开始四散逃窜，又有很多人被利箭射穿了身体，陆陆续续瘫倒在饮马河中！ 化身东夷副将曹迪恩的鬼雄一四六也藏身在涉水回营的人群中，见状被吓了一大跳！ 你大爷的西门东望，连自己人都杀，不是一个两个，是一万多条性命啊，这也太倒行逆施了吧！ 眼看着身旁的东夷兵士不断中箭倒下，鬼雄一四六连忙闪身躲到了其中一人身后，两人的身躯前后交叠仰天倒在了清冽的河水之中！ 周围有惨叫声不断响起，鬼雄一四六躺在尸体之下一动不动，心中连续默数了近二十波的箭矢！ 挡在自己身上的那具尸体本来额头中了一箭已经当场丧命，不久后又被两枚随机坠落的箭矢钉在了胸膛上面，死得不能再透了！ 一生见过太多尸山血海的鬼雄一四六很快便调整好自己的心绪，低声冷笑道：“好一个东夷王朝，疯子太多……” 顷刻之间，饮马河就变成了一条恐怖骇人的血河，四周尸横遍野！ 第386章 老夫替你殿后 入夜之后，潺潺流淌的饮马河上光线昏暗得难以视物！ 有些东夷兵士两两一组，举着火把淌在水中，还在清理着河滩上那些溃退同僚的尸骸！ 一动不动在尸体下面蜇伏了近两个时辰的鬼雄一四六终于悄悄睁开了一双浑浊的眼睛，伸手轻轻扳开了身上那具被河水泡得脸色发白的尸体后，眯着眼扭头往四周看去！ 一万多具尸体看来都差不多清理完毕了，周围只剩下十来处火把还在黑暗中跳动着，而且相互之间的距离都很远！ 离鬼雄一四六最近的火把，也在数十丈之外！ 很幸运，鬼雄一四六和身上这个倒霉鬼被留在了最后！ 按照原本方天青的计划，鬼雄一四六化身溃逃的东夷副将混入饮马滩的军营中，和另外一人共同执行那个难度极大的刺杀任务！ 两人要杀的，正是东夷王朝的征西大将军兼国舅爷西门东望！ 这个任务，也是方天青给东夷东元帝发兵攻打封夷关的最后一份回礼！ 很有可能，这也是鬼雄一四六生命中的最后一个任务！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想到西门东望竟丧心病狂下达了射杀这一万溃逃士兵的命令！ 以鬼雄一四六的身手，要在漫天的箭雨中活下来其实不难，难的是在情况已经发生突变之后，他还要想其它办法混进饮马滩的军营之中！ 离原本约好和另外一人在军营中碰头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眼看就要功亏一篑了！ 这时候淌水声突然响了起来，而且离鬼雄一六七越来越近！ 有人来了！ 机会，似乎还有！ 鬼雄一四六心中一喜，再度把自己整个人埋在了死尸的身下，沉入了二尺深的水中！ “快看，那里还有尸体！”十来丈外，有个年轻的声音突然惊讶地叫了起来。 两个身穿盔甲的东夷兵士举着一根猎猎燃烧的火把，向着鬼雄一四六所在之处深一脚浅一脚走了过来，火光堪堪照亮了他们周遭两三丈外的河面！ “咦，好像不止一具尸体呢？”年轻的声音惊讶地道。 “这两个倒霉蛋蛋，怎么还叠在一起了！”另一个沉闷的声音也突然响了起来。 听见这句话的鬼雄一四六心中突然一震，后脑勺对着来人的他，双眸无声无息再度睁开，嘴角悄悄咧开了一个细小的弧度！ 两个士兵终于走到了鬼雄一四六的身旁！ “这两个倒霉蛋蛋！”那个沉闷的声音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你拿着火把，我先来搬上面这个！”较年轻的一个士兵探身便把尸体从鬼雄一四六的身上扳了起来，“我去，好重——” 牢骚还没发完，被压在下面的鬼雄一四六突然冲着他睁开了双眼，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年轻兵士当场被吓了一跳，瞳孔顿时收缩了起来：“你还……还活着？” 鬼雄一四六没有说话，右手突然如毒蛇般从水中窜出，瞬间五指化爪钳住了年轻士兵的喉咙，狠狠一捏！ 咔嚓～ 年轻士兵喉咙瞬间被钳碎，口中接连发出无意义的咔咔声，断气的时候，脸上还保持着恐惧的神色！ 身后举着火把的士兵冷眼看着面前的突发状况，神色却依旧平静如水，直接把火把捅入了水中！ 滋～ 火把瞬间的熄灭，周围再度变得昏暗起来！ 鬼雄一四六任由年轻士兵的尸体趴靠在自己身上，先扭头四顾确认过附近几十丈内都没有其它的火把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看着身前那个隐在昏暗中的模糊身影，笑道：“要不是兄台连续两次说出‘倒霉蛋蛋’这四个字，老夫都不敢确定是你！” “你就是北府的斥候百长，麒麟？” 对面那人点了点头道：“我就是麒麟！” 鬼雄一四六沙哑着声音笑道：“久仰大名，老夫是鬼雄一四六！” “鬼雄？”麒麟心中一震，点头道，“前辈，你好！” “方才老夫留意到，你的脸……” “跟前辈一样，都戴了人皮面具！”麒麟沉声道，“我出来太久了，方官……他还好么？” 鬼雄神色渐沉，哑声道：“老夫出关之时，他还是活着的！现在，我希望他还活着！” 麒麟默然不语。 鬼雄一四六把年轻士兵的尸骸推开，缓缓从水中站了起来，背对着麒麟，抬头留意着远处那些火把，低声问道：“麒麟兄，你怎么知道老夫在这里？” 麒麟同样也是背对着鬼雄一四六，沉声应道：“我只知道前辈会混在溃退的将士之中潜伏入军营，但是西门东望下令放箭杀人后，这个计划就泡汤了，所以我只能将计就计，扮作处理尸体的人前来接应前辈！” 麒麟轻声补了一句：“待会搬完尸体后，我会带着前辈进入军营！” 鬼雄一四六疑惑地道：“谍报说西门东望的修为一般，甚至都还不到小宗师，按理说你或者老夫随便一个人就能完成这个任务，为何方官非得要我们两个人一起出手？” 麒麟沉默了片刻，回答道：“西门东望虽然修为不高，但他的中军大帐外却有十余个武修高阶或巅峰的高手护卫，再加上这是军营，周围全是夷蛮子，一个人的话，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麒麟继续道：“所以，必须要有两个人通力合作，一人先行引开他们，另外一人才能潜入中军大帐杀西门东望！” 鬼雄一四六停顿了一会，沙哑着声音道：“老夫可以去引开守卫，由你出手，入中军大帐杀西门东望！” 麒麟愣了一下！ 鬼雄一四六淡淡地道：“老夫今年已经七十五，早就活够了！你比老夫年轻，不管这次任务成或败，有活命的机会你尽管逃，老夫会替你殿后！” 麒麟摇头笑道：“前辈，这里可是驻扎着二十万东夷大军的军营，捅了这个马蜂窝，想全身而退几乎不可能，我既然能答应东府方官，就没打算自己能活着离开饮马滩！” 鬼雄一四六沉默了片刻，抬头咧嘴一笑道：“抱歉，倒是老夫矫情了！” “不，是我要谢谢前辈，愿意把活命的机会让给我！”麒麟沉声道，“能与前辈一同执行任务，麒麟很荣幸！” 鬼雄一四六点点头，肃然道：“能与北府鼎鼎大名的麒麟百长并肩作战一同赴死，老夫也与有荣焉！” 昏暗的饮马河上，风啸悲壮，两个人缓缓伸出拳头，重重碰在一起！ 麒麟沉声道：“为了天奉王朝！” 鬼雄一四六咧嘴一笑，哑声道：“黄土一坯，死不立碑！” 第387章 回礼 在西门东望的命令之下，饮马河里所有的尸骸都已清理完毕，被集中堆放在河西岸的空地上，分成了几个高高的小山包！ 少数人留下来继续对尸骸做进一步处理，鬼雄一四六和麒麟则悄悄跟着大部分的人淌河折返军营。 两人哗啦啦地走在浅不过膝的河水里面，有意无意和别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鬼雄一四六凑近麒麟身侧，哑声问道：“麒麟兄，你说方才那些由东夷兵士尸骸堆起来的小山包，算是京观么？” 麒麟愣了一下，沉声道：“战死疆场的才能叫京观吧，憋屈死在自己人手上的应该不算！” 鬼雄一四六感慨地道：“遇上西门东望这种人做统帅，他们也真是倒霉！” “一万东夷兵士没有死在战场，却莫名其妙死在了自己统帅的手中！”麒麟皱眉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他们的家人肯定要闹，西门东望这一次剑走偏锋，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鬼雄冷笑道：“决心是有了，但脑子不够灵光，妥妥的作大死！” 两人顺着人潮上了岸，向着军营的入口走去。 “前辈，任务开始了！”麒麟死死盯着十数丈外被火把照亮的军营入口，沉声道，“进了这个门口，你我可谓生死难料！” 鬼雄一四六肃然道：“进去后马上行动，动作得快，别让夷蛮子有反应的时间！” “明白！”麒麟低声问道，“前辈，恕我冒犯，您……可还有什么遗言？” 鬼雄一四六神色极为平淡，咧嘴笑道：“没有了！” 麒麟点点头不再说话，二人已经顺着队伍走到了军营入口，队伍前面只排着两个人，很快就轮到他们接受盘问！ 前方守卫的盘问只是简单走个形式，让鬼雄一四六看了心底更是冷笑不已！ 麒麟本来就是从军营里面派出去的，很顺利就被放了进去，轮到鬼雄一四六时却出了点意外！ 领头的是个腰挂弯刀身形瘦削的小都尉，目光落在鬼雄一四六湿漉漉的盔甲上面，皱眉问道：“副将大人，怎么全身都湿了？” 鬼雄一四六淡然地道：“踩中河里的滑石，没控住身子摔河里，让兄弟们见笑了！” 小都尉和身边几个守卫对视了几眼，脸上都憋住了笑容，往军营里面晃了晃脑袋：“没事，进去吧！” 鬼雄一四六终于跟着麒麟成功潜伏进入了东夷军营，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眼前就是军营的中轴大路，两旁的帐篷整齐排列，每隔十丈放置着一个木架子，上面燃着熊熊篝火！ 鬼雄一四六悄悄打量着军帐周围的情况，低声问道：“麒麟兄，中军大帐的位置在哪里？可是顺着前条大路往前？” “咱们不走中路，跟我来！”趁着夜色正浓周围没人注意，麒麟突然转身，往旁边一个火把映照不到的阴暗角落走去！ 鬼雄一四六连忙跟上！ 两人没有选择走人多眼杂的中轴大路，而是顺着旁边帐篷间的僻静小路七折八拐绕向中军大帐！ 很快，两人就悄悄摸到了距离中军大帐五十丈外的一顶帐篷后面！ 鬼雄一四六伸手指了指身旁的帐篷，里面有嘻闹声传了出来！ 麒麟会意，从腰间抽出一柄漆黑的短刀，摸入了帐篷里面！ 几声闷响过后，麒麟从帐篷中走了出来，手中的刀尖还在滴血：“三个普通的东夷兵士，已经解决了！” “干脆利落，好身手！” 解除了身边的威胁后，两人继续藏身在帐篷边上，探首打量着远处那顶飘荡着镶黄帅旗的中军大帐，眼中渐渐都有杀气弥漫！ 不远处的中军大帐，周围全是携带兵器的兵士，另外还有十余个身披不同盔甲的守卫手摁刀柄在门口悄然而立！ 大帐前面的几条过道上，两支十人小队举着火把错向巡逻！ “前辈，就是那里了！”麒麟眯着眼指着中军大帐道，“大帐的周围大概有百余守兵，门口那十个是西门东望的贴身护卫！” 鬼雄一四六皱眉道：“既然他们守在门口，想必西门东望就在帐中！” 麒麟点了点头：“应该错不了！” 鬼雄一四六沉默出片刻，哑声道：“麒麟兄，就按之前老夫所说，由老夫吸引守卫等人的注意，你负责进入帐篷杀西门东望！” 麒麟想了想，咬牙应道：“行吧，只要让我能靠近西门东望三丈内，凭我独门的麒麟跃步身法，我有九成的把握将他当场击杀！” “放心，有老夫在，肯定能如麒麟兄所愿！”鬼雄一四六哑声道，“咱们分头行事，你从侧面绕过去，尽量再靠近中军大帐一些，看老夫信号行事！” 麒麟低声问道：“什么信号？” 鬼雄一四六咧嘴一笑，吐出一字：“火！” “行，那我去了，咱们半炷香后一起动手，前辈万事小心！”麒麟点了点头，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还有半炷香的时间！ 鬼雄一四六掀开帘子钻入了身旁的帐篷之中！ 纵深不过十步的帐篷里面，堆满了乱糟糟的东西，三个东夷兵士东倒西歪躺在地上，都是被麒麟一刀封喉，身上各自一滩鲜血！ 帐篷边上，挂着几柄东夷兵士惯用的佩刀和长枪！ 地上歪倒着半坛烈酒，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香！！ 鬼雄一四六直接提起酒坛猛灌了几大口，呸了一声，低声骂道：“你大爷的，比仙人跪难喝太多了！” 提到仙人跪，鬼雄一四六突然想起了那个给自己送仙人跪的年轻人，也不知道年轻人和他那位仙子一般的娘子什么时候才能生个娃娃出来玩玩！ 恐怕，自己以后都看不着了！ 鬼雄一四六咧嘴一笑，干脆伸手抓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随手扔掉，露出一张面目枯瘦的苍老脸庞！ 此人赫然便是值守封夷关镇东阁青幽院的前前任东府千候官！ 雷九，斥号雷动九霄！ 时间，差不多了！ 雷九喝光坛中剩余烈酒，打了个饱饱的酒嗝，起身走到帐篷边上，左手抄起一柄长枪，右手抽出一柄弯刀，大踏步走了出去！ 每经过一堆篝火，雷九便用长枪挑出里面燃烧的木柴砸到周围的帐篷上面，没过多久，在他身后便燃起了几堆熊熊烈焰！ “不好，走水啦！”军营中很快起了骚乱，有人大喊道，“大家快救火！” “西门东望！” 一声震天暴喝，如滚滚惊雷回荡在东夷军营的上空！ 雷九脚步骤然加快，如同杀神一般扑向五十丈外的中军大帐，吼道：“出来受死！” “不好了，有刺客！” “保护大将军！” “快拦住他，别让他靠近中军大帐！” 最先迎敌的，是其中一支巡逻的十人小队，各自抽刀扑了上来，领头的小队长大声吼道：“何人胆敢闯我东夷军营，还不束手就擒？” 已过古稀之年的雷九身影快如奔雷，几步之后已经冲入人群之中，手中弯刀幻化出无数寒光，举手投足间便把十人小队尽数砍翻在地！ 中军大帐门口，那十余个西门东望的贴身护卫纷纷变了脸色！ “不好，他……他是小宗师！”其中一人惊惶地道，“他娘的，是谁把一个天奉的小宗师放入了军营？” 另一人咬牙抽出佩刀：“不是一般的小宗师，至少高阶以上！” “西门东望，给你雷爷滚出来受死！” 东夷军营瞬间炸开了锅，无数兵士扛着长枪短刀从四面八方围杀而来！ “都别乱了阵脚，守好大帐！”那个抽刀的贴身护卫沉声吩咐道，“这老东西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咱们二十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大腹便便胖成猪一样的西门东望听见动静从帐帘后面探出个脑袋，瞅了一眼杀神一般的雷九后，顿时懵住了！ 雷九隔着二十数丈的距离，对着他朗声笑道：“西门东望，天奉王朝度望府东府千候官烟雨天青，托我前来向大将军回礼！” 西门东望闻言，脸上神色顿时变得狰狞起来：“好大的狗胆，敢一个人入东夷大营刺杀本将军，老东西你是疯了不成？” 雷九举刀对着西门东望，冷笑道：“你敢兴兵犯我天奉封夷关，来而不往非礼也！” 那抽刀的贴身护卫身影一晃拦在西门东望身前，急忙道：“对方是个小宗师，请大将军快回大帐！” 听到小宗师三个字，西门东望心中一寒，头一缩便退回了帐篷之中，隔着帘子对外面怒吼道：“你们一起上，谁能杀了这老东西，本将军赏他百金，晋升三级！” 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 围在中军大帐周围的近百名兵士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各自扛着长枪弯刀一拥而上！ 雷九嘿嘿冷笑着，左手执枪右手提刀，一步一步走向敌阵！ “再来！” 第388章 劳烦你做一次人质 中军大帐长宽足有四五丈，地上铺了一张昂贵的皮毛毯子，在正对门口最里面的案桌上只点了一根蜡烛，所以帐内光线有些昏暗！ 西门东望站在大帐中央，双手执着一柄嵌着宝石的弯刀，双眸死死盯着大帐门帘！ 四个贴身护卫手握弯刀分列四角，把自己的主子严严实实护在了中间，听着外头此起彼伏的厮杀声，五个人的头皮都有些发麻！ 其中一个贴身守卫扭头看向西门东望，壮着胆安慰道：“大将军别怕，这可是在咱们东夷军营之中，任凭那老家伙再厉害，也绝对闯不进来的！” “本将军怕你卵个蛋！”西门东望一脚把他踹飞扑倒在帐帘下面，骂道，“既然那老东西进不来，你们守在这里有个卵用，还不如都出去替本将军守住门口！” 另外一个贴身护卫讪讪笑道：“大将军，以防万一，我们还是留在这里保护你为好，万一对方还有其他同党……” 西门东望肥胖的身躯顿时为之一震，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左顾右盼颤声问道：“同……同党？” 那护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那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西门东望皱起眉头，用弯刀指着他道：“你，去告诉外面的将士，赶紧杀了那老东西，实在不行就把攻城巨弩和弓箭手调过来，把他射成马蜂窝！” “好嘞，属下马上就去！”那护卫赶紧掀开帘子冲出了大帐。 西门东望缓缓退回到案桌前，一手执刀，一手抄起桌上的酒壶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大口，狠狠骂道：“好你个方天青，敢跟本将军玩这一出，本将军明日就发兵，攻下封夷关后把你挫骨扬灰，然后屠城三日！” 外面的厮杀声还在继续，而且似乎离中军大帐更近了些！ 西门东望右眼皮莫名跳了几下，退到案桌后面坐了下来，用刀尖指着那三个贴身护卫道：“你们仨给本将军看好大帐门口，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 “大将军放心，有我们在，别说苍蝇了，蚊子都飞不进来！”一个贴身护卫讨好地道。 西门东望冷笑道：“最好如此！” 几人随后无话，中军大帐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突然之间，一阵利刃切开布帛的沉闷声响在昏暗的大帐里面诡异地响了起来！ 西门东望脸色剧变，低声吼道：“什么声音？” 三个贴身护卫心中各自一震，扭头四顾，如临大敌！ “刚才那声音，有点不对劲！” “快找找看，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声响！” 西门东望扔掉酒壶，一手执剑从案桌后面连滚带爬冲了出来，低声怒骂道：“别傻愣着了，快来保护我！” 三个贴身护卫把西门东望护在中间，四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中军大帐里面的气氛还是压抑得让人窒息！ 其中一个贴身护卫情不自禁吞下了一口唾沫，讪讪地道：“会不会……是我们听错了？” 没等有人回答，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布帛的破裂声突然再度响起，帐篷顶上突然出现一个缺口，一道黑影毫无征兆直坠而下！ “在上面！” “还有一个刺客！” “保护大将军！” 黑影的身上携带着浓烈的杀气瞬间落地，手中漆黑短刀在空中幻化出数缕玄光，一刀断掉其中一个贴身护卫的执刀右手，断臂凌空飞起之际，黑刀旋转一圈没入了他的胸膛之中！ 那个贴身护卫右臂伤口血流如注，口中涌出一股鲜血，倒地之时用一只左手死死抱住了黑影的右脚，脸色狰狞大吼道：“大将军，快走！” 西门东望脸如土色，踉跄爬起向大帐门口逃去！ 从天而降的黑影，正是斥候百长麒麟！ 麒麟右脚甩出，把断了一臂的贴身护卫踢得凌空飞起，重重砸在了西门东望的后背上，两人瞬间倒成了一团！ 西门东望被砸得眼冒金星，半天爬不起来！ “不好，帐篷里面有情况！” “快进去救大将军！” 大帐内，其他两个贴身护卫举刀向着麒麟的脑袋狠狠劈了下来！ 麒麟双脚一蹬，身躯瞬间撞入二人身前，黑刀一闪割断了其中一人的喉咙，身躯旋转半圈，左肩狠狠撞中了第三个贴身护卫的胸膛之上！ 咔嚓～ 肋骨断裂声响，第三个贴身护卫口喷鲜血凌空飞起，直接撞烂帐帘飞了出去，把外面冲来的几人撞得七晕八荤！ 电光火石之间，麒麟一人一刀连杀西门东望身边三个贴身护卫，战力惊人！ 刚恢复了几分清醒的西门东望都快被吓尿了，四肢趴地向着大帐门口不断爬去，脸色苍白大吼道：“快来人啊，救我！” 大帐帐帘被扯坏，外面人影绰绰！ 麒麟冷笑一声，左手拖起断喉护卫的左脚，把他的尸体也扔出了帐外，瞬间又砸倒了一大片！ “谁敢进来，我就杀了西门东望！” 麒麟对着帐外怒吼一声，几步上前一脚踩住了西门东望的后背，冷笑着讥讽道：“大将军，你吃得这么胖，还爬得动吗？” 西门东望被这一脚踩得脸容扭曲，脸色狰狞道：“你又是谁？” 麒麟沉声道：“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斥候百长麒麟，替东府千候官烟雨天青，北府千候官马小刀，以及所有的天奉斥候，还有封夷关上上下下守城将士和百姓，问西门东望大将军好！” 西门东望面如死灰，颤声告饶道：“别杀本将军，否则你们两个别想着能活着离开我东夷军营！” 麒麟沉默了片刻，点头道：“不杀大将军也可以，劳烦你做一次人质，护送我们二人离营！” 西门东望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咬牙点头道：“行，只要你不杀本将军，本将军让你们活着离开！” 麒麟收脚道：“一言既出！” 西门东望喘着气道：“驷马难追！” 嘴上说着驷马难追，他心中却已狠意滔天，只等自己成功脱险，就把麒麟千刀万剐！ 麒麟装傻点头道：“很好，劳烦大将军站起来！” 西门东望踉跄着站了起来：“性命紧要，你千万别做傻事！” 麒麟眼眸中一抹狠劲闪过，手中黑刀没入西门东望左边肩膀锁骨之内半尺，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你大爷的！”西门东望顿时痛得死去活来，翻着白眼怒骂道，“你……你敢伤本将军？” “我只是答应不杀你，可没说不伤你！”麒麟用黑刀勾住西门东望的肩膀往外走去，“别乱动，越动越痛，嘴巴再不干净，我的刀子会再往下捅入半尺！” 西门东望伤口火辣疼痛，心中却如坠冰窟！ 麒麟换了左手握刀，闪身藏在西门东望身后，冷冷道：“大将军，往外走，别回头！” 第389章 殿后 两人走出中军大帐，门外已经围了一大群手执利器的护卫和兵士！ “糟了，大将军被他挟持了！” “他娘的，怎么还有一个刺客？”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赶紧从他手中救下大将军才是正事！” “不想你们的大将军丧命，都别乱动！”麒麟扭头往大帐外面看去，心中不由得剧烈一颤！ 十数丈外鲜血成海遍地尸骸，鬼雄一四六嘴角挂血傲然挺立在尸山之中，身后插着三柄箭矢，右前胸上竟然还贯穿着一根巨大的攻城弩箭，鲜血染红了他大半个身子！ 麒麟双眸通红：“前辈……”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摇摇欲坠的雷九咧嘴一笑道，“厉害啊，麒麟兄，果然得手了！” “为免夜长梦多，赶紧杀了西门东望！” 麒麟摇头，沉声道：“前辈撑住，我带你走！” “走？”雷九皱眉道，“不是说好了，老夫给你殿后吗？” “很抱歉，我改变主意了！”麒麟挟持着西门东望缓缓走向雷九，“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前辈，选一个吧！” “站住，把大将军放了！” 数十攻城巨弩一起调整方向，对准了麒麟！ 近百名弓箭手也挽弓如满月，对准了麒麟！ 还有四周那密密麻麻堆了好几层的兵士，手中兵器都在周围篝火和火把的映照下泛着昏黄色的光芒，对着麒麟虎视眈眈！ “老夫有得选么，总不能一根筋连累你丧命！”雷九苦笑一声，伸手拔出了攻城弩箭当成拐杖拄在地上，左手快速封住伤口周围的几个要穴，从伤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顿时滞缓了许多，“赶紧帮老夫把后面的箭都拔了，老夫撑不了多久了！” “得罪了，前辈！”麒麟伸出右手，替雷九一一拔去身后的三枚箭矢，也顺手替封住了他后背伤口的几处大穴。 东南角人群一分，千虫主领着十余个虫官大虫官急步走了出来，神情肃然道：“天奉斥候，把大将军放了，我留你们全尸！” 麒麟双眸精光迸射：“东夷千虫主？” 戴着狰狞面具的千虫主点了点头：“是我！” “大将军，貌似有人不同意你我的约定！”麒麟一手执着黑刀勾住西门东望的肩胛骨，缓缓走到了雷九身旁！ 周围的东夷兵士一拥而上，连大将军西门东望在内把三人包围得严严实实！ 西门东望流了不少鲜血，同样也染红了半边肥胖的身躯，一边忍着痛一边扭头骂上了千虫主：“千虫主，你丫的说什么呢，是想本将军死不成？” 千虫主面无表情地道：“他们本就是来杀你的，你觉得他们真的会放过你？” 西门东望狰狞地道：“老子除了是征西大将军，还是东夷王朝的国舅爷，当朝太后是我亲姐姐，你真敢不顾老子的死活！” 千虫主沉默了片刻，不得不作出了让步：“行，我让他们走！” 西门东望扭头对着麒麟怒吼道：“现在你满意了？” 麒麟点头道：“很好，劳烦大将军陪我们出一趟军营！” 西门东望伤口痛得入心入肺，冲着西边的兵士大声喊道：“把路给两位英雄让出来！” 大将军下令，众兵士无奈让开，一条中轴大路直通军营出入口！ 麒麟从西门东望肩膀上抽出漆黑短刀，鲜血涌出之际，反手横刀在了对方的喉咙前面！ “你大爷的！”西门东望痛得又翻起白眼脸容扭曲，“那个，你能不能也帮本将军封住周围的穴道，老孑都快血尽人亡了！” 麒麟冷笑道：“你人胖肉多血也不少，放心，死不了！” 西门东望额头冒汗，愤怒地道：“算你狠！” 麒麟扭头看了雷九一眼：“前辈，咱们走！” 麒麟挟持着西门东望，雷九以巨大的弩箭作为拐杖支撑着身体，一同转过身子面对着一众夷蛮子，缓缓向军营出入口退去！ 所有兵士包括那些攻城巨弩和一众弓箭手缓缓跟随在后！ 双方冷眼对峙着，渐渐走出了军营门口，麒麟和雷九挟持着西门东望下了饮马河，继续趟着河水往对岸退去。 一众夷蛮子止步岸边！ 千虫主在一众虫官大虫官的簇拥下推开一众弓箭手巨弩手走到河边，从怀中掏出一块金色的令牌，朗声道：“所有的东夷将士听令！” “在！” “主将被俘，由我暂时接手东夷大军的指挥权！”千虫主轻轻扬了扬手中的金牌，“这是陛下所赐天夷令，拥有至高无上先斩后奏的权利，见之如同陛下亲临！” “万岁，万岁，万万岁！”东夷大军异口同声呼喊起来，声势震天！ 饮马河中，西门东望苍白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喃喃骂道：“好你个千虫官，敢这个时候趁火打劫是吧？本将军跟你没完，以后再跟你算账！” 千虫主抬起头，隔河对麒麟道：“别说我不给你们逃命的机会，走到河水中央就放了大将军，否则万箭齐发，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麒麟冷笑一声，和雷九一起押着西门东望继续向后退去，很快便退到了饮马河中央！ 千虫主隔河怒吼：“放人！” 雷九双手搀扶着巨大的弩箭，看着二十几丈外杀气腾腾的东夷大军，哑声道：“距离三十丈不到，放与不放人，你我都会被弓箭和攻城巨弩射死！” 麒麟脑海中飞速运转，默然不语。 雷九拄着巨大弩箭缓缓拦在了麒麟和西门东望前方一丈，头也不回地道：“麒麟兄，老夫伤势太重，肯定逃不掉的，老夫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麒麟沉声道：“前辈……” 雷九头也不回肃然道：“杀了西门东望，你一个人快速逃命，尚有一线生机，老夫就以这一身残躯为你殿后！” 西门东望闻言脸色大变，厉声吼道：“麒麟百长，你我有言在先，不能听他的！” 军营外头的河边，千虫主对着身旁的一个大虫官打了个眼色！ 大虫官会意，悄悄移动身躯到了一架攻城巨弩身后，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执弩手的肩膀！ 执弩手被撞后身躯不由自主前扑，刚好触发了他身前的攻城巨弩！ 嗖～ 一枚巨大的弩箭划破漆黑的河面，发出骇人的破空声，瞬间射到饮马河的中央！ “前辈，快躲开！” 雷九抬起巨大的弩箭，停顿了一下，然后又重重砸入水中：“麒麟兄，别管我，快逃！” 飞驰的弩箭噗的一声穿透了雷九的小腹，带出一篷骨血肉后又余势刚猛地捅入了西门东望的胸膛，巴掌大的箭尖透体而出，刺破麒麟胸前的衣裳入肉半寸后才终于戛然而止！ 雷九腹部穿了一个大洞，前后俱是血肉模糊！ 西门东望也绝对没想到自己竟会是这样子的死法，一脸惊恐双目圆睁，低头看着那半截插在自己胸膛的巨大弩箭，大口大口的鲜血从胸前伤口涌了出来！ “你大爷的……”西门东望低头狰狞苦笑，脑袋一歪就此断气！ 雷九用手中的巨大弩箭撑住了自己的苍老残躯，淌血的嘴巴无力张开，艰难吐出最后两字：“快……走……” 麒麟双眸通红，松开西门东望的身躯，转身往西边飞掠！ 雷九咧嘴一笑，扶着巨大弩箭的身躯缓缓倒在了水中！ 军营门口河畔，有眼尖的兵士很快大叫了起来：“大将军……被射死了！” 那个执弩手瘫倒在地，身躯颤抖面如土色，无力争辩道：“不……不是我，我不……不是故意的！” 旁边的大虫官冷冷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具尸体：“兄弟，你完了！” 执弩手直接被吓晕过去！ 千虫主双眸阴冷，缓缓举起右手朝前挥下：“放箭！” 大将军已死，所有的弓箭手和执弩手再无顾忌，一同放箭！ 无数骇人的破空声接连响起！ 昏暗的饮马河上，麒麟把自己的身法催谷到了极致，一边凭着听力躲避着身后的箭矢，一边拼命冲上了对岸！ 噗～ 右后肩上传来一阵剧痛，麒麟瞬间扑倒在地！ “换箭！”千虫主沉声下令。 在一众东夷兵士换箭装弩之际，夜空中突然又是一阵破空声响起！ 千虫主心中顿感不妙，抬头一看瞳孔立马收缩！ 夜穹之上，无数箭矢从对岸铺天盖地射了过来！ 旁边一个大虫官仰首看着夜穹上的箭群，身躯猛然一震，怒吼道：“注意，有敌夜袭！” 夜穹上的箭阵一波紧接一波，周围的东夷兵士不断有人中箭倒地，饮马河边顿时变成了人间炼狱！ 饮马河西岸，一大片连绵不断的人马黑压压逼向东夷军营！ 大虫官颤声道：“千虫主，好像是封夷关的守军攻过来了！” 千虫主眯眼死死望向对岸，咬牙切齿地道：“不是封夷关守军！” “是天奉龙骑！” 第390章 夜袭 谁也想不到，一直没有参战的天奉龙骑竟会悄悄出了封夷关，夜袭饮马滩！ 两名斥候高手混入饮马滩刺杀西门东望不是东府千候官方天青的最后一手，二十万天奉龙骑夜袭饮马滩才是！ 那位度望府东府有史以来在位时间短得可笑的千候官，在封夷关镇东阁议事堂中排兵布局信手拈来，算无遗策！ 封夷关一役后，东夷粘杆布局在封夷关外的东夷控虫师可谓是损失殆尽！ 由此带来的严重后果就是，身处五十里外饮马滩的千虫主和征西大将军西门东望竟完全失去了封夷关周围的情报掌控，两眼一抹黑！ 东夷大军从上到下，竟眼瞎到连二十万天奉龙骑出城都察觉不到！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人家已经打到眼皮子底下了！ 一招不慎，满盘被动！ 征西大将军西门东望身死，东夷大军的军心乱去了三分之一！ 危急之际，东夷大军仓促应战，军心顿时又乱了三分之一！ 敌人杀到眼前，只剩三分之一军心的东夷二十万兵马，只能硬着头皮迎战！ 天奉龙骑携摧枯拉朽之势，在浅不过膝的饮马河上和这二十万无头苍蝇一般的夷蛮子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对垒之战！ 饮马河西岸，身披将军盔甲的两骑在数十近卫和天奉斥候的簇拥下立马远晀着不远处的战场，天奉龙骑从两侧源源不断地涌入饮马滩中！ 左将军霍震环双目炯炯，凝望着前方昏暗的战场，啧啧地道：“这一战，稳了！” 右将军孙胜咧嘴笑道：“可惜少将军不在，错过了这一场饕餮盛宴！” 霍震环一扯缰绳，身下骏马喷起了重重的鼻息，他嘿嘿一笑道：“可惜东夷的凶兽兵团没来，始终是不过瘾啊！” 孙胜感慨地道：“今日大捷当记方官一大功，没有他在镇东阁的运筹帷幄，这场仗怕是会更拖泥带水一些！” 霍震环点头道：“不错，方官不愧为少将军的大师兄！” “就是可惜了，天妒英才！”孙胜神色微微变得有些黯然。 “都是为了天奉？”霍震环沉声道，“方官做了他能做的，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这就足够了！” 孙胜点了点头道：“对了，不是还有一个锦囊吗？” 霍震环回答道：“方官的意思，等我们拿下眼前这一役再看！” “那就晚些再看！”孙胜突然抽出佩刀，双脚一夹坐骑两腹，策马往前奔出。 霍震环脸色微变，朗声问道：“老孙，你这是做甚？” “老霍，多年没一起上战场并肩杀敌了，你的手不痒吗？”孙胜于马背上回头笑道，“要不咱们再比试比试，看看这次谁砍的夷蛮子多？” 霍震环顿时恍然，抽刀策马追了出去：“老子才不怕你，走！” 两位大将以身犯险，这还得了？ 一众护卫和斥候赶紧追了上去，簇拥着两位将军冲向饮马滩！ 西岸另一边，两道矫健的身影快速掠到了北府斥候百长麒麟的身前！ 麒麟趴在地上抬头看了一眼，红着眼咧嘴一笑：“唷，你俩来了，笑佛呢？” “笑佛领着铁令山和红枫小队保护天奉龙骑的两位将军呢！”不动山把他扶坐起来，皱眉道，“看你这踩狗屎一样的运气，肩膀上中的还好不是攻城巨弩，否则你的右手就废了！” 麒麟神色红着眼沉声道：“少废话，快给老子拔箭！” “都这个鸟样了，着什么急？”不动山蹲下身子，运转内力把麒麟身后的箭羽折断，从前面把箭头利索地拔了出来。 箭矢离体，一股鲜血瞬间喷出！ “小黑狗，认识你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你受这么重的伤！”玲珑子把手上的止血散不要钱地倒在麒麟肩膀两边的伤口上，然后撕下自己身上的衣摆替他包扎伤口，“你了不得啊你，竟敢一个人潜入东夷营刺杀西门东望，这下又是一战成名了！” 麒麟皱眉咬牙忍着疼痛，红着眼道：“我不是一个人！” 两位北府的斥候百长都愣了一下！ 不动山好奇问道：“除了你还有谁？” “他就在那里！”麒麟伸出左手指着杀声震天的饮马河，神情复杂地道，“你们谁去，帮我把那位前辈的尸骸带回来？” “很好认的，他的胸膛被攻城巨弩射穿了一个大洞！” 二人身躯瞬间绷直，脸上神色不约而同变得肃然！ “我去！”玲珑子起身，展开身形掠向前去。 不动山扭头看着麒麟，皱眉问道：“他是……” 麒麟闭上双眸，咬牙道：“鬼雄！” 不动山身躯一震，半晌说不出话来！ 昏暗的饮马河上，人影绰绰，厮杀声震天！ 玲珑子很快去而复返，身后背着的正是雷九的尸骸，他缓缓蹲下身子，把尸骸小心翼翼放在麒麟身旁的地上！ 不动山借着昏暗的天色凑上前艰难辨认了一会，愣道：“麒麟，这不是青幽院的雷九前辈么？他是鬼雄？” “鬼雄？”玲珑子听见这两个字后也是吓了一跳。 “你们别多问了！”麒麟沉声道，“你们俩去帮天奉龙骑吧，我一个人陪着前辈就行！” 不动山和玲珑子对视了一眼，点头道：“行，你先歇着，完事后再回来接你们！” 麒麟随口应道：“嗯！” 不动山与玲珑子起身对着麒麟和雷九的尸骸拱手揖了一礼，转身一同掠向饮马滩！ 麒麟默然坐在雷九尸骸旁边，喃喃地道：“抱歉了，前辈……” 饮马滩上这一场四十万人的战役从天黑杀到天亮，在东方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终于结束！ 天奉龙骑以五万余人的战损，歼敌十六七万，东夷大军只有三万多人在千虫主的率领下狼狈东逃！ 饮马滩上无数帐篷熊熊燃烧，整条饮马河被密密麻麻的尸体堵塞改道，下游成了血海一片！ 战后，天奉龙骑退回西岸整顿军备，左将军霍震环和右将军策马并立在河沿，前者从怀里掏出了最后一个锦囊！ 锦囊里面，是一张东夷王朝境内的地形图，在大同郡之间画了一柄鲜红的小刀，下面还有几行小字！ 看完锦囊，霍震环沉吟许久，沉声道：“方官的意思，是让我们乘胜追击打到大同郡，帮少将军牵制住东夷王朝的凶兽兵团！” 孙胜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澎湃不已：“方官这是要……直捣黄龙？” “北方绒狄情况不明，我们不能陷入这场战争太久，这是速战速决一劳永逸的好办法！”霍震环扭头看向自己的老搭档，肃然问道，“方官既然敢想，我们干不干？” “干，就算是为了少将军！”孙胜咬牙点头道，“传信回封夷关，让夏侯大将军派兵来打扫战场，我们两个时辰后发兵东夷！” 霍震环点头笑道：“这才过瘾！” 第391章 孤可不做亡国之君 三天后，东夷皇宫的乾元殿内。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大殿里头响个不停，一声接着一声很是揪人心弦！ “废物，西门东望和呼延见锋都是废物啊！”恼羞成怒的东元帝东方璞一边狞笑开骂，一边不停地扔砸着身边触手可及的东西，台阶下面一地狼藉，“千虫主被那姓江的毁去修为后，如今也是一个废物！” “孤让他们率领三十万东夷大军攻打个封夷关，这些杀千刀的家伙竟把孤的大军都给造没了，废物至此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不如让孤诛掉他们九族好了！” 站在一地碎片中的七八个内阁老人心中俱是一惊，躬身低头举着手中的玉笏，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皇帝慎言！”酸枝龙椅后面隔着一片三丈宽的珠帘，珠帘后头的锦座上隐约可见坐着一位雍容华贵气质非凡的老妇人，“征西大将军可是你的亲舅舅，真要诛他九族，皇帝又将自己和哀家置于何地？” 东方璞用大口大口喘气的方式来平复自己的情绪，许久过后才缓缓转身走到酸枝龙椅旁边，对着珠帘后头躬身揖礼，恭敬地道：“是儿子失态了，请母后责罚！” “璞儿，你如今已经贵为皇帝，哀家如何敢责罚于你？”东夷王朝的皇太后西门玉雉幽幽地叹息了一声，“皇帝，以前哀家曾不止一次跟你说过，身为帝王行事当稳重些！” “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厉害，可以待敌！” “将尚如此，更何况你是帝王！” “璞儿，你不是小孩子了，人前人后千万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东方璞不敢抬头，恭敬应道：“母后教训得对，儿子记住了！” “你也不必太在意，我今日就是闲来无事经过了乾元殿，才顺道进来听上这么几句的！”西门玉雉淡淡地道，“行了，你们继续吧，哀家有些乏了，就不陪你们闹了，走了！” “儿子明白，恭送母后回宫！” 东方璞弯腰见礼，西门玉雉便在宫女的陪同下从乾元殿后门离开。 排在最前头的内阁首辅郭东怀悄悄抬头眯了一眼珠帘后面那个模糊的身影远去，又默默垂下了眼睑！ 东方璞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后，缓缓坐回了酸枝龙椅，闭上双眸问道：“郭老，你继续说说吧，现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郭东怀手执玉笏上前一步，禀报道：“回禀尊上，在三天前，十五万天奉龙骑辗杀着咱们那三万人马，攻破天荒郡西潼关进入了我朝境内，现在正杀向大同郡！” 五方璞闻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冷冷道：“我堂堂东夷王朝，竟让敌军兵马打到了自己境内，这可真是前所未有过的耻辱啊！” “郭老，你们一个个身居高位却尸位素餐，在此等危机之时，倒是给孤想个应对之策出来啊！” “我天奉王朝的凶兽兵团呢，难道只是摆设不成？”东方璞皱眉道，“殴阳秋宁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要见到孤的旨意才肯动弹一下？” “尊上放心！”郭东怀连忙应道，“欧阳大将军已经亲率二十万凶兽兵团前往拦截天奉龙骑，肯定不会让他们打过寒冰河的！” “周围各郡的守军也开始加入追堵天奉龙骑的行列，人数虽然不多，但几郡加在一起，也有数千之众！” “除此之外，粘机外也颁下了命令，咱们王朝境内的八百控虫师已经全部出动了！” 东方璞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冷冷道：“派人去告诉欧阳秋宁，养兵千日用在此时，孤可不想做亡国之君，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把这十五万天奉龙骑扼杀在东夷境内，但是切记不能离天夷城太近！” 郭东怀揖礼应道：“老臣遵旨！” 东方璞想起一事，问道：“劫蛟现在人在何处？” 郭东怀心中一震，如实回答道：“自从前些日子粘杆处屡次三番办事受挫后，劫蛟主事便以年事已高为由请辞归乡了，如今他应该是隐居在雪云郡！ 东方璞脸色有些难看，因为正是他让千虫主取代了劫蛟主事粘杆处的，他干咳了两声，讪讪道：”孤记得五年前他曾经请旨要组建一支比控虫师和杀渊更厉害的杀手队伍，名字叫什么来着？” 郭东想了想，答道：“老臣记得好像叫‘虫妖’，不过当时内库羞涩，尊上和内阁就一起驳回了劫蛟主事的请求！” “后来，劫蛟在主事粘杆处之余，自己暗中培植‘虫妖’，因为是他私人掏的腰包，所以王朝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了！” 东方璞闻言更尴尬了，沉默了许久，才继续问道：“现在他手中的‘虫妖’有多少人？” 郭东怀低声应道：“应该不多，大概只有三百来人！” 东方璞心中顿时觉得懊悔无比，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郭老，如果孤现在下旨让劫蛟率领他的‘虫妖’去袭杀天奉龙骑的两位主帅，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郭东怀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这个……” 东方璞思索了一番，吩咐道：“你去内库领三万两黄金，再带上孤的圣旨，走一趟雪云郡！” “只要他肯答应，孤就把粘杆处主事的位置还给他！” “只要他能完成任务，孤就再赏他五万两黄金，并助他把‘虫妖’发展壮大到一万人！” “以后‘虫妖’只由他一人操控，王朝绝不横加干涉！” 一道道命令从东方璞口中缓缓吐出，听得郭东怀心中震惊不已，赶紧拱手揖了道：“老臣领旨，老臣马上打点前往雪云郡！” “就这样！”东方璞有些疲惫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孤也有些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微臣告退！” “微臣告退！” …… 东方璞瘫坐在酸枝龙椅上，看着空荡荡的大殿，自嘲地笑了笑，喃喃自语道：“东方璞啊东方璞，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但是孤还能有什么办法？”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如今，是形势比人强！” 第392章 二百里茫茫雪域 冰天雪地之中，四五轻骑护卫着两辆马车顺着一条几乎被大雪覆盖的荒僻驿道缓缓东行！ 为了抗寒，一行人出了风雪口后，全员立马换上了龙山老将军所赠的又厚又暖的裘袍和雪靴。 除了冬衣冬靴，龙老将军还很贴心地在箱子里准备了二十几个茶晶雪镜，以防众人长时间在冰天雪地中行走患上雪盲症！ 二百里茫茫雪域，寒风呼啸哈气成霜，还好所有的马匹都耐寒，尤其是那两匹玄驹，行走雪域如履平地！ 玄驹的车厢里面，马小刀靠壁而坐，陆零躺在厚厚的绒毯上面，脑袋枕着马小刀的大腿，身上盖着两件裘袍睡得正酣！ 马小刀轻轻抽出自己的左腿，替陆零掖好盖在身上的裘袍，凑到车窗前面小声问道：“大宝？” 外头很快响起了牛大宝的回应：“咋了，刀官？” 马小刀压低声音问道：“到哪了？” 牛大宝回答道：“再往前十里就是寒冰渡口，破风领着追风小队先行前往查探去了！” “知道了！”马小刀点了点头，微笑问道，“你咋样，外面很冷吧？” 牛大宝满不在乎地道：“没事，我皮糙肉厚的！” 马小刀又问道：“其他人都没事吧？” “就流水大管家着了些风寒，我让她到后面马车休息了！”牛大宝回答道，“放心吧，有兔牙照看着呢！” “行！” 陆零突然发出了一声嘤咛睁开了双眸，缓缓扭头看向马小刀！ 马小刀连忙凑了过去，歉意地道：“吵醒你啦？” 陆零从绒毯上直起上半边身子，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轻声问道：“小刀，我睡了多久？” 马小刀柔声回答道：“不久，就两个时辰而已！” 陆零愣了一下，嘴角一翘道：“这雪域的冷好像跟咱们仞雪崖的冷不一样呢，出了风雪口就想睡觉！” 马小刀呵呵笑道：“再有半个时辰才到寒冰渡口，你多睡一会吧！” 陆零摇了摇头道：“后面马车放了那么多的大箱子，位置太狭窄了，你让流水来我这，我来照顾她！” 马小刀故作哀怨地瞅了她一眼：“夫人，那我呢？” 陆零俏脸一红，嗔道：“你当然是出去了！” “好吧！”马小刀叹息了一声，转身钻出车厢。 马车外头寒风呼啸，雪花满天！ 左腰挂着杀鹿宝刀右腰挂着金色酒葫芦的马小刀站在牛大宝身旁，仰首看着朦胧的天穹，口鼻中呼着白气，神情惊讶地道：“阿零，外面在下雪呢，你要不要出来欣赏一下？” “看雪？”车厢里面传出来陆零的嗔骂声，“马小刀，你是不是忘了我从哪来的？” 马小刀苦笑着摇了摇头。 戴着茶晶雪镜的牛大宝看上去有些滑稽，边驾着马车边嘿嘿笑道：“被赶出来了？” “可不是？”马小刀耸了耸肩，跳下马车道，“先停一下车，我去把咱们的流水大管家唤到玄驹这边来！” “好嘞！” 马小刀抬脚踩入一尺多厚的雪地里头，向后头的马车走了过去。 “刀官！” “刀官！” 策马走在部日固德左右的何冬和黑老六戴着雪镜哈着寒气招呼道。 “嗯！” “吁！”部日固德扯住了缰绳，问道，“师父，怎么啦？” “待会借你马儿骑骑！”马小刀走过去拍了拍车厢，“流水大管家？” 片刻之后车厢前帘掀开，苍白的脸庞上挂着两圈红晕的赵柔柔探身出来：“刀官！” 马小刀打量了她片刻：“病了？” 赵柔柔轻声摇头道：“只是感染了一点小小的风寒，没事的！” 马小刀竖起大拇指往身后点了点：“你到玄驹去！” 赵柔柔红着脸摇头道：“不用了，我待这就行！” 马小刀问道：“怎么，做了大管家，连刀官和拾长都叫不动你了？” “刀官，别乱扣帽子，小心我烧账本！”赵柔柔瞪了马小刀一眼，抱着自己的裘袍钻出了车厢，“我现在就去！” “啧啧啧！”马小刀咧嘴大笑了起来，“你行啊你，现在都敢威胁刀官了，还敢烧账本呢？” 赵柔柔头也不回往玄驹走去，哼哼地道：“刀官，等入了东夷境内，小心我扣你的用度，让你没银子买酒喝！” 马小刀耸了耸肩，浑不在乎地道：“马车里不是还有好几坛吗，足够我喝了！” “呵呵，都被你的好徒弟霍霍光喽！” 马小刀马上变了脸色，扭头看向部日固德，咬牙切齿道：“部，日，固，德！” “师父，雪越来越大了，咱们还是快赶路吧！”部日固德跳下马车，解开自己坐骑的缰绳递到马小刀手中，又慌忙跳上马车，扬起缰绳赶着马车往前窜了出去。 “部日固德，你好大的狗胆，敢偷光我的酒？”马小刀破口大骂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师父息怒，这不全是徒儿的错，六子和冬瓜也有份呢！”部日固德的声音悠悠在前面传了回来。 “什么？”马小刀愣了一下，缓缓扭头看着马上的二人！ “那个，刀官，天气实在太冷了！”黑老六心中一寒，策马呼啸往前奔去。 “就是，不喝酒，根本扛不住啊！刀官莫生气，等入了东夷境内，我赔你两坛最好的，先走一步！”何冬嗖的一下策马与马小刀擦身而过！ “行行行，你们仨都是大爷！”马小刀低声骂道，神色无奈翻身上马，解下腰间金色小葫芦晃了晃，脸色瞬间就变了，拔开木塞倒转抻了抻，里面空空如也！ 马小刀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前方十里，一条五六十丈宽的地上游龙蜿蜒向北，冰冷噬骨的河水中漂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浮冰！ 这便是发源自冰雪山脉的寒冰河！ 河的西岸，有个简陋的渡头！ 渡头的水中浮着一个巨大的竹筏，宽两丈长四丈，比普通的筏子足足大了一倍有多，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条探出河面的木头栈道。 渡头旁边搭了一间简陋的木头窝棚，人字形的窝棚顶上铺着一层尺余厚的白雪，有一缕肉眼难辨的淡淡青烟从矮矮的烟囱里冒了出来，没升上多高就被寒风打散！ ‘吱呀’一声，窝棚的木门被人从里往外推开，一个脸容如沟壑的精瘦老者抬脚缓缓走了出来，皱眉抬眼往西边看去！ 此时西边正有清叱声响起，戴着斥候面具和雪镜的五骑快速策马而来，领头一人身形纤细背负大弓箭囊，长发飘荡英姿飒爽！ 这一群不速之客很快便到了窝棚门前，五人翻身下马，最前头的女子上前拱手揖礼，脆声问道：“小女子是度望府北府追风斥候小队的队员，斥号花朵，敢问阁下可是水寒前辈？” 第393章 寒冰河 傍晚申时，马小刀一行人两辆马车也终于抵达了寒冰渡头。 简单打过招呼后，一众北府斥候反客为主占据了北府斥候老拾长的窝棚，开始热热闹闹做晩饭。 而马小刀，则陪着眼前这位十年如一日一人独守一江的老拾长默默走到了渡头岸边。 老拾长身上披着一件全新的裘袍，脚上蹬着一双漂亮的雪靴，都是陆零亲手送上的孝敬！ 两人一起抬头看着河里络绎飘过的浮冰，默默无言。 最后，还是东府斥候拾长水寒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想不到，北府千候官马小刀如此年轻，真是久仰大名了！” 马小惊讶笑道：“前辈在这偏僻之地也能听到关于我的消息？”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老头子我叫萧寒，不嫌生份的话叫我一声萧伯就好！”水寒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淡淡凝视着眼前的寒冰河，“每隔半月，天阳关的同袍就会给老头子我送一次物资补给，同时也会带来一些外面的小道消息，你这一年风头可不是一般的盛！” 马小刀恍然点头，沉默了片刻，问道：“冒昧问一句，没看错的话萧伯的修为应该已是小宗师了吧，为什么到现在还只是个拾长？” 萧寒哼哼地道：“我们这些老家伙跟你们这些小年轻不同，我们当年选择做斥候，为的可不是升官发财！” 马小刀被对方揶揄得有些尴尬，伸手挠了挠头，讪笑着解释道：“那个，我马小刀做斥候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运气使然，才有幸成为了北府的千候官，而且我其实也很穷！” 萧寒冷笑道：“没有实力，单靠运气可成为不了北府千候官和抚东大将军！” 马小刀苦笑着道：“我就当萧伯是在赞我了！” 萧寒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问道：“听说你还是天奉龙骑的少将军？你不是姓马吗，跟顾大将军有什么渊源？” “我娘纳兰飞鸾，在苦寒大荒生的我！”马小刀神色一黯，伸手凝成刀状向着自己的肚子虚划了一刀，“她在临死前，自己划了自己一刀，把我给剖了出来！” 萧寒心中剧烈一震，扭头死死盯住了身旁的年轻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马小刀无奈一笑，脸上出现了与他这个年龄极不相符的落寞神色。 这种神色，别说厉弦和牛大宝了，就连陆零都从来不曾见过！ 萧寒扭头看着他，犀利问道：“马小刀，你是不是觉得很愧疚，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你的娘亲？” 马小刀双眸泛红，没有回答。 “有些牛角尖，你千万别去钻，会毁了自己的道心！”萧寒移开目光再度看向寒冰河，沉声道，“你爹和你娘，都是咱们天奉的大英雄！” 马小刀轻声应道：“嗯！” 萧寒又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把姓改回来？” “姓名，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符号，我心中承认他们想着他们，就已经足够了！”马小刀悄悄擦了擦眼角，轻声道，“再说了，养大我的人姓马，我也欠他恩情！” 萧寒默默点头，道：“看来你能成为北府的千候官和陛下御口亲封的抚东大将军，的确是有一定道理的！” “萧伯！”这一次，轮到马小刀问问题了，“为什么要有一个人守在这里？” 萧寒没有直接回答，伸出枯瘦的右手食指指着对岸，反问道：“刀官，你看见了什么？” 马小刀眯眼往五六十丈的对岸看去，片刻之后皱起眉头，惊讶地道：“对面好像有个人……在钓鱼？” 萧寒收回右手，淡淡地道：“这老不死的叫屠千，是东夷王朝粘杆处的一个大虫官，当年犯了错被东烈帝的婆娘贬来这鸟不生蛋的雪域，就这样隔着这条寒冰河跟老头子我对峙了十年！” “如果老头子我不扎在这里，他就会过河来！” “如果天奉一直没有人在雪域，这老不死的就会走过风雪口，甚至走到天阳关外的护城河里钓鱼！” “反之，如果他不在对岸钓鱼，老头子我也会把窝棚搭过去对岸，甚至搭得更远一些！” “我和他，注定了就这样耗到有一方死了为止！” 马小刀脸色微微一变：“这是……画地为疆？” “是不是很无赖？”萧寒咧嘴一笑道，“对付无赖的最好办法，就是找来另外一个无赖！” “呃呃……”马小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萧寒又瞅了马小刀一眼，突然咧嘴大笑了起来，神情很是得意：“你还是太年轻！” 马小刀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萧伯，这般看来，有这个人拦在对岸，我们想过这寒冰渡口，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对吗？” 萧寒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浑浊的双眸中有精光闪烁：“容易，我跟他再打一架就好了！” “打架？”马小刀愣了一下。 “每年的这个时候，我和这老东西都会到寒冰河中央打上一架，今年是第十年！” 马小刀诧异问道：“冒昧问一句，过去这些年萧伯和他谁胜得多？” 萧寒淡淡地道：“前九年，都是平手！” “这样子啊！”马小刀轻轻点了点头，“要不，今年晚辈替萧伯打这一架？” 萧寒瞥眼瞪了马小刀一下，冷冷道：“小宗师巅峰很了不起？” 马小刀心中一窒，讪讪笑道：“既然到了萧伯的地头，这寒冰河咱也不能白过不是？” 萧寒冷哼了一声，摇头道：“想都别想，老头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别人少插手！” 马小刀小心翼翼再试探了一下：“真不用？” 萧寒伸手点了点马小刀的鼻子，狠声道：“再敢有这样的念头，你们就跳河游过对岸去，别指望能坐我的筏子！” “好吧！”马小刀很是无奈，“萧伯，那这一架什么时候开打？” 萧寒思索了一下，沉声回答道：“明日一早！” 马小刀点了点头：“好，明早我领着他们到河边观战，为萧伯呐喊助威！” 萧寒伸手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这才笑得正常了一些：“就该如此，远来是客却喧宾夺主，抢我的灶头就算了，还敢抢我的架打，门都没有！” 不远处，窝棚门口出现了一位倾世绝色的白衣女子，冲着这边脆声喊道：“小刀，和前辈回来吃饭了！” “好嘞，马上就回！”马小刀大声应道。 “你小子，竟能娶到万仞雪宗的小女娃，真是踩到狗屎了！”萧寒背着双手，转身看着那抹纤白如雪的身影，很是感慨地道。 马小刀这一下可有些不乐意了：“萧伯，好歹我娘子长得那般好看，您老能不能稍微不要用那般粗俗的字眼？” 萧寒一脚踢在马小刀的屁股上，嘿嘿笑着往自己的窝棚走了回去：“走，老头子我请你们小俩口喝酒！” “那个，我们的酒已经喝光了！”马小刀缓步追了上去。 “我窝棚里有！惊寒那五个臭小子前些天刚送了几坛过来，便宜你们了！” 马小刀回头看了一眼对岸那个模糊的身影，眼眸里光芒四射！ 九年都打成平手，第十年就不平手了？ 那得付出什么代价？ “快点啊臭小子，磨蹭什么呢？”萧寒回头瞪着马小刀道。 “来了，萧伯！”马小刀转过身子，大踏步追了上去。 第394章 鱼竿对竹篙 当晚，此间的主人便和马小刀一行十二人挤在简陋的小窝棚里，围着中间的火坑吃喝欢闹乐成了一团！ 过程中，在马小刀三番五次隐秘的暗示下，除了感染风寒身体还有些不适的赵柔柔，追风和凿山两支小队在各自伍长的带领上轮番向老拾长敬酒！ 萧寒怎会不知马小刀打的什么鬼主意？狠狠瞪了他一眼后，每人最多只陪喝了一小口后便放下了酒碗，无论一群小兔崽子继续如何作妖，他自岿然不动！ 如此下来，马小刀也没了辙！ 酒足饭饱，众人各自想办法找地方睡觉！ 两辆马车被驱赶到了窝棚门前，陆零领着公孙朵朵和赵柔柔霸占了北府玄驹，牛大宝和部日固德在另一辆马车上轮流守夜，游猎猎等人只好进入窝棚对付一宿！ 众人都有了着落，马小刀与厉弦两人悄悄走到了寒冰渡头！ 此时虽已天黑，但夜穹上却有弯月高悬，周围不至于漆黑一片！ 但要想再看见对岸的垂钓者，已经是不可能了！ 厉弦站在岸边，神色平静问道：“小刀，你让我们灌醉老拾长，是想明天替他一战，对吧？” 马小刀淡淡地道：“可惜他不上当！” 厉弦笑了笑：“我知道，你担心明天出现什么差错，所以不想老拾长为了我们渡河一事丢了性命！” 马小刀沉声道：“他守了这寒冰渡口十年，你说一个人能有几个十年？” 厉弦沉默了一会，抬头道：“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的，既然老拾长意已决，我们能做的，便只有尊重他的选择！” 马小刀皱着眉头道：“既然我来了，看见了，便不能眼睁睁看着老拾长出事！” “那你能怎么办？”厉弦笑着打趣道，“老拾长都说了，不准我们插手！” “所以才愁嘛！”马小刀无奈地道。 “你又不会游泳，不然可以现在潜过河去，偷偷把对面那位杀了，一了百了！不过——”厉弦扭头看着马小刀，似笑非笑地道，“老拾长知道了，肯定会被你气死！” 马小刀脑壳有点痛：“是啊，我不会游泳，萧伯也不让人动他的筏子！” “有什么好愁的？”厉弦伸了个懒腰道，“不是还有我在嘛？” 马小刀愣了一下，扭头看着厉弦：“你？” 厉弦嘿嘿一笑道：“别忘了，我有鲸骨弓，这寒冰河不过小几十丈，皆在我的射程之内！” 马小刀身躯微微一震，脸色大喜！ 厉弦伸手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语气笃定地道：“明早就放心让老拾长去打这一架，由我在岸边压阵，一旦发现苗头不对，你就瞧我的！” 马小刀咧嘴笑道：“真有把握？” 厉弦瞪了他一眼：“我出手，你还不放心？” 马小刀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点头道：“破风，多谢了！” “谢个锤锤，马小刀你有时候就这点出息了，真他娘的见外！”厉弦转身往回走去，“不跟你扯了，老子回去睡觉！” 马小刀无奈笑笑，问道：“没地方了，睡哪？” “马车底下！”厉弦半真半假地道，“一人一个！” “好主意！”马小刀眼睛一亮，追了上去，“有裘袍在身，再拿张兽皮毯子垫一下，应该能对付一宿！” 两个人回到窝棚，厉弦从后面马车取了两张兽皮毯子，扔给马小刀一张，指着北府玄驹道：“你睡老大底下，下半辈子都甭想翻身！” 马小刀一手接住，哼哼道：“算你狠！” 厉弦抱着兽皮毯子钻进牛大宝的马车底下，仰着脸对车驾上面道：“蛮牛，可别放屁，不然老子用飘零剑戳你屁股！” 牛大宝身穿着裘袍抱着手盘腿靠在车上，冷冷道：“懒得理你！” 马小刀抱着兽皮毯子正想钻到玄驹底下，想了想又觉得不妥！ 钻陆零底下无所谓，但钻公孙朵朵和赵柔柔底下绝对不干！ 于是马小刀便舍弃车底爬上了车驾，像牛大宝一样盘腿坐好，用兽皮毯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 片刻之后，玄驹车厢里面伸出一个脑袋，陆零伸手把自己的那件裘袍递了出来：“拿着！” 马小刀愣了一下，摇着头柔声道：“你穿吧，我有兽皮毯子，够暖了！” 陆零嗔了他一眼：“我们仨在车厢里挤挤可暖了，你拿着！” 马小刀只好接了过来，柔声道：“别着凉了！” “知道了！”陆零把脑袋缩了回去。 马小刀冲着不远处车底下的厉弦扬了扬手中的裘袍，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厉弦躺在马车底下瞪了马小刀一眼，满脸的鄙视，把脑袋别了开去。 此后一夜无事。 次日清晨，吃过早饭后，马小刀等人一起步行把老拾长送到了寒冰渡头。 “萧伯……”马小刀欲言又止。 萧寒伸手止住了他后面要说的话，固执地道：“自己的架自己打！” “好吧！”马小刀问道，“萧伯，你的兵器呢？” “在河里！”萧寒解了竹筏的绳索跳了下去，伸出右手拔起了筏子旁边插在河中淤泥里的竹篙，随后单手用肘窝夹住竹篙往岸边一捅，竹筏便缓缓滑离了岸边！ “萧伯，多加小心！”马小刀朗声道。 萧寒在竹筏中央转身而立，手持竹篙冲着众人默默点了点头。 竹筏离岸十丈，萧寒手中竹篙轻轻在侧边水面上一划，整个巨大的竹筏便神奇地调了个头，缓缓向河中央滑去！ 河水上游不断有大大小小的冰块漂浮而下，眼看有些就要与竹筏相撞，萧寒手中的竹篙便轻轻点出，浮冰便被推了开去！ 马小刀扭头叫了一声：“破风！” “瞧我的！”厉弦越众而出，飞身掠上河边一株三丈高的枯树横枝上，稳住身形后，反手从身后抽出了鲸骨弓，又伸手进腰间皮囊里摸出了一把铁珠！ 马小刀领着众人在渡头站成一排，默默看向寒冰河中！ 在萧寒的竹筏驶出二十丈后，对岸突然出现了一人一舟，径直迎着竹筏迎了出来！ 马小刀瞳孔微微收缩，沉声道：“来了！” 小舟和竹筏驶到河中央各自缓缓停了下来，相距三丈默默对峙！ “唷，对位那一位的兵器竟然是鱼竿呢！”树上的厉弦惊讶地叫了起来。 “鱼竿对竹篙，有意思！” 第395章 阎王都不敢收你 苍穹之上飘落着一片又一片的雪花，纷纷扬扬的格外好看！ 但寒冰河的中央，此刻却是杀机四溢！ 马小刀等人所在的岸边距离河中央有二十多丈远，江风呼啸之下，除了耳力超凡的陆零，谁也听不见那两个老头说了什么！ 两人相互对峙着，一个身穿麻布粗衣站在筏上，一个披着帽兜长袍盘腿坐于舟中，过去半炷香的时间还没有动手！ 牛大宝有点迷糊：“怎么还不开打？” 陆零莞尔一笑，轻声道：“在互相对骂呢，估计还得骂一阵子！” 周围游猎猎等人都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众人只好继续陪着陆零偷听二人打嘴仗！ 直到一块半丈宽的浮冰从上游缓缓漂下，轻轻撞在了屠千的木舟舟头！ 小舟被撞得轻轻荡了几荡！ 立于筏上的萧寒瞬间出手，左脚踏前一步，右手肘窝夹住竹篙凌厉无比地捅向对面盘腿坐在舟上的屠千！ 屠千右手鱼竿朝上一扬，一缕银线在头顶半空蜿蜒游走，尾端的鱼钩从一个极其玄妙的角度飞向竹篙的顶端，晃了几晃后搭住竹篙的顶端往右边一引！ 萧寒的竹篙瞬间失去了准头，被扯得偏离屠千的身躯一丈远！ 萧寒顺势逆向旋转一圈，双手抡起竹篙横砸屠千左脑！ 鱼线瞬间绷直，连鱼竿都被扯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千钧一发之际，屠千右手一抖收回鱼钩，上半身后仰躺在舟上，堪堪避开了这一棍之威，同时鱼钩在空中飘荡一圈，径直射向萧寒的面门！ 萧寒冷笑一声，竹篙继续抡圆一圈，顶端准确砸中了半空中那枚肉眼难辨的鱼钩！ 叮的一声过后又是咻的一声，那枚鱼钩连带着鱼线在空中划起了巨大的圈圈！ 片刻之间，河面上的二人就相互换了几招，招招凶险吓人！ 渡头河边，马小刀死死盯着河中心斗得正酣的二人，微微惊讶地道：“这屠千竟也是一个小宗师！” 站在他身旁的陆零淡淡地道：“和萧伯差不多，至少都是中阶的修为，算是旗鼓相当！” 马小刀笑道：“他这一手鱼竿，跟你的牵机丝倒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陆零摇头道：“只是像，但实际上天差地别！” 马小刀点头道：“那肯定是我家阿零的牵机丝要更厉害百倍千倍万倍！” “咦～” 周围众人肉麻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公孙朵朵一脸幽怨地道：“师父，放过我们吧！”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总算是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气氛！ 陆零扭头轻轻瞪了马小刀一眼！ 马小刀嘴角一翘温柔一笑，脸不红心不跳！ “小师娘，他们这样要打多久啊？”部日固德问道。 “高手过招，胜负就在须臾之间！”陆零轻声应道，“不会很久！” 寒冰河中央，两位小宗师的对战已经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身躯一直没离开过竹筏的萧寒突然高高跃起，双手抡起竹篙朝着屠千狠狠砸了下去！ 屠千侧身后退半丈，竹篙在他身前一尺砸落，身下木舟顿时断成两截，碎屑纷纷飞！ 竹篙顶端半丈爆裂，抖动起来竹片相撞哗啦哗啦响个不停！ 落脚点被毁，屠千脚尖在小舟碎片上轻轻一点，身躯凌空掠起，手中鱼竿甩出，鱼钩发出尖利的破空声勾住了萧寒身后的竹筏，身躯在空中盘旋半圈落在了竹筏的尾端！ 竹筏头端的萧寒急速转身，石手肘窝夹着竹篙往屠千捅去！ 电光火石之际，屠千右手一震直接抖断了鱼竿尾端的鱼线，竿尾如枪尖一般准确捅入了竹篙之中！ 噗噗噗噗噗～ 一阵刀剥竹子的清脆爆响声不住响起，分岔成好几片的竹篙顶端如同一柄柄利刃穿透了屠千的胸膛！ 而屠千手中的鱼竿却也刺穿了整根竹篙以后瞬间捅入了萧寒的腹部！ 两人各自站在竹筏的头和尾，动作戛然而止！ 这一战，终于结束了！ 岸上众人看着眼前这一幕顿时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 “谁……谁赢了？”公孙朵朵脸色有些发白。 远处竹筏上的二人身躯晃了几晃，突然一起掉入了寒冰河中！ 马小刀急声唤道：“六子！” “明白！”黑老六三两下脱去裘袍雪靴和身上厚重的衣服，身躯飞掠而起，径直插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瞬间直没水底！ 十息过后，黑老六的脑袋在河中心冒了出来，把手中一人扔上了竹筏，然后又潜下水底捞出了另一人也扔上了竹筏！ 竹篙已经破碎难用，所以黑老六并没上爬上竹筏，而是只凭一人之力，单手拖着巨大沉重的竹筏游了回来！ 厉弦从树上跃下，走回来时脸色都是绿的，愧疚地道：“刀官，都怪我，看见老拾长占了上风就放松了警惕，没想到那屠千还有这一手，是我失言了，没能及时出手，你罚我吧！” 马小刀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没事，换了我也不一定能反应得过来，先看清楚了再说！” 没多久，竹筏靠岸！ “六子，辛苦了！”马小刀探手把水中的黑老六拉了上来。 上岸后，黑老六仰天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前辈他……还有……有气……” 牛大宝和部日固德连忙跳下竹筏把萧寒和屠千都抱上了岸，陆零和赵柔柔分别上前检查两人的伤势！ “刀官，屠千已经死了！”赵柔柔检查了一番屠千的伤势后，作出了判断。 马小刀才不管屠千的死活，着急问道：“萧伯呢？” “六子说得对，萧伯并没有伤到要害，他还还活着！”另一边，陆零已经开始处理萧寒身上的伤口，“大宝，把萧伯上身衣物都脱了，流水快过来帮我！” “是，老大！”牛大宝和部日固德直接上手。 “拾长，我来了！”赵柔柔从怀里掏出金疮药和棉布条也跑了过来！ 听见萧寒还活着后，马小刀和厉弦这才放下心来！ 马小刀扭头对何冬道：“冬瓜，去给萧伯拿些干爽衣物过来！” “是，刀官！”何冬立即转身冲向窝棚！ 时间一点一点慢慢流逝，半炷香之后，换了干爽衣物包扎好伤口的萧寒在众人的簇拥下终于醒转，浑浊的双眸缓缓扫视身边众人一圈，哑声问道：“我没死？” 马小刀松了一口气，上前笑道：“放心吧萧伯，你福大命大，阎王都不敢收你！” 第396章 一筏渡江 尖利的鸟啸声突然响彻云霄，有巨大的鸟影在青穹之上盘旋不住！ 部日固德从外面推开木门走进窝棚，神情兴奋地道：“师父，海冬青玉爪小白到了！” 马小刀赶紧起身，领着众人急步走出了窝棚，右手拇指食指扣入口中，仰首吹出了一个响亮的哨声！ 玉爪小白双翅一收，头下脚上从青穹直坠而下，瞬间已经到了地面，身躯倒转双翅张开，稳稳地落在了马小刀的右臂之上！ 许久不见，这头猛禽的身躯又长大了不少，翅展已经接近一丈，沉得连马小刀也差点擎不住了！ 马小刀取下谍报，把玉爪小白交给了陆零，摊开纸条看了一眼后整个人当场愣住！ “小刀，怎么啦？”陆零一边用肉干喂着玉爪小白，一边扭头看了过来。 马小刀红着双眸咬牙道：“三师姐发来的谍报，大师兄他……走了！” 所有人闻言俱是一惊，神情全都黯淡了下来！ 萧寒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踉跄着从窝棚里面走了出来，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愕的神色：“小子，你说什么？” “咱们东府的千候官……又没了？” 一个又字，像一根最尖利的刺，再次深深扎入了马小刀的心中，他的鼻子忍不住酸了起来！ 短短半个月时间，度望府东府前后两任千候官先后离世，这事无论是对度望府也好，对天奉王朝也好，对马小刀也好，都是极其沉重的打击！ 陆零把玉爪小白放回苍穹，伸手从马小刀手中接过纸条认真看了起来，轻声安慰道：“小刀，你很清楚大师兄的身体状况，他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幸封夷关从军队到斥候再到普通百姓，已经上下同心击退了东夷的三十万大军，大师兄走之前总算是如愿以偿，我们都应该替他开心，对吗？” 马小刀悄悄别开脑袋擦去了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哑声道：“我明白！” 陆零把手中谍报递给了厉弦。 “诸位，这里好像还有一条拒蛮关的谍报呢！”厉弦看完纸条，神情很是诧异地道，“红凰王妃和狂狮五天前终于大败了耶律经天的军队，已经兵逼火戎城了！” 素来很少说话的牛大宝忍不住插了一嘴，皱眉道：“看来，北边的战况也逐渐明朗起来了！” 厉弦点头道：“绒狄的内乱快要结束了！” 部日固德神色大喜道：“那等东夷事了，我就可以回图雅看看爹娘了！” 赵柔柔弱弱插了一句：“绒狄内乱这个时候结束，可不一定是好事呢！” 部日固德愣了一下：“流水大管家，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希望王妃打赢耶律经天？” 赵柔柔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绒狄的事先放一边，毕竟我们现在人在雪域，远水救不了近火！”陆零轻声道，“依照大师兄的计策，霍将军和孙将军已经率领天奉龙骑杀入了东夷境内，他们会顶着巨大的压力牵制住凶兽兵团和东夷境内的其它战力，为我们争取时间！小刀，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得马上过河！” 萧寒点头道：“你们尽管去做自己该做的事，老头子我能捡回一条老命已是万幸，自己一个人养伤就行了，不必管我！” “不过我身上这伤……怕是没办法上筏子送你们渡河了！” 黑老六道：“撑筏子我会，我可以把大家送过去的！” “那就好，但是你们人多，又有两辆马车十来匹马，恐怕得分三次过河！”萧寒伸手指了指窝棚的一角，对黑老六道，“那里还有一根竹篙，你去拿来用吧！” “好！”黑老六走过去找了一番，从窝棚的檐下抽出了一根两丈长的竹篙。 马小刀扭头对厉弦和牛大宝道：“收拾一下，安排大家先渡河，我和阿零最后走！” “是，刀官！”厉弦和牛大宝一同拱手应道。 萧寒提醒了一句：“过河后要小心，对面可不比这边，可能还有其他夷蛮子潜伏！” 厉弦点头道：“无妨，我和花朵第一趟先过去开路！” 萧寒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等众人收拾妥当后，默默忍着腹部的伤痛把他们送到了渡头河边。 黑老六率先上了竹筏，用竹篙控制着筏子贴近岸边，公孙朵朵赶着北府玄驹顺利登上了竹筏，再上了厉弦、段始、游猎猎和三匹马后已经满载，竹筏缓缓离岸划向对面！ 一盏茶时间过后，黑老六一人一筏去而复返，这次接上了第二辆马车，付轻轻，部日固德、何冬和三匹马！ 看着竹筏再次离岸，马小刀扭头对萧寒道：“萧伯，你独自一个人又有伤在身，真的能行吗？” “放心吧，你们没来之前，老头子我还不是一个人待得好好的？”萧寒道，“寒冰河以西没有其他夷蛮子，过半月后惊寒小队也还会再来，我的伤势已无大碍，所以你们就不必再耗费人力在这陪我了！” 马小刀只好点了点头：“萧伯，惊寒小队来了，你就和他们一起回天阳关吧，这寒冰渡口也不必守了！” 萧寒眼珠子转了两转，哼哼道：“你北府千候官，可管不着我东府斥候！” 陆零在旁轻声道：“萧伯有所不知，按照方官和陛下先前商议的结果，如果这次小刀能完成任务活着回来，以后度望府的北府和东府都归他管！” 萧寒身躯微微一震，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马小刀许久，沉着脸道：“行，算你小子狠！” 马小刀微笑问道：“所以，萧伯愿意回天阳关了？” 萧寒无奈点头：“等惊寒小队来了，我就跟他们一起走！” “很好！”马小刀伸出拳头怼向萧寒，“咱们一言为定！” 萧寒一脸不服气的神色，伸出拳头和马小刀重重撞了一下：“这十几年来，可没有人敢像你小子这般管我！” 马小刀嘿嘿笑着，没再说话！ 竹筏再次折返，牛大宝和赵柔柔一起把最后几匹坐骑也拉上了竹筏！ 马小刀牵着陆零走上了筏子，转身对着岸上的萧寒笑道：“萧伯，等日后尘埃落定不用再打仗，如果我马小刀还活着，希望能在天奉城见到你！” “到时候，我请你到我家喝最好的酒！” 萧寒浑浊的双眸微微泛红，举起右手摆了几下，朗声道：“行，记住你自己的承诺，可别在东夷丢了小命！” “你们所有人，都要活着回来！” “小黑娃娃，筏子留在对岸，不用再送过来了！” “好的，前辈！”黑老六竹篙一撑，筏子缓缓离岸。 “厉害了小子，要封万候王么？”萧寒目送着筏子远去，低声感慨地道，“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殊荣啊！” “你肩膀这么嫩，接得稳么？” 天穹飘雪，河面浮冰不断，一筏在呼啸的寒风中缓缓渡江！ 第397章 你先跪好 寒冰河东岸也有一间茅草屋，就建在距离河边十丈外的雪坡脚下！ 率先过河的厉弦打了个手势，游猎猎和段始便一同掏出各自的兵器悄悄摸了过去！ 游猎猎一脚踹飞了那扇形同虚设的木门，段始直接朝着里面甩进去六柄断矢！ 噗噗噗噗噗噗～ 六柄断矢射完，里面声息全无！ 游猎猎侧耳聆听了一会，手持天刃率先俯身冲了进去，段始一手一柄断矢紧随其后！ 片刻后，二人一脸轻松地从茅草屋里走了出来，段始一边把收回来的断矢插回腰间，一边禀报道：“伍长，里面没人！” 厉弦扭头扫视了一眼周围的雪地，沉声道：“小心警戒，不可大意——” 话音未落，破空声突然响起，东北边数枚利箭直射而至！ 厉弦头也不回走向玄驹，口中轻唤了一声：“花朵！” “知道！”车驾上的公孙朵朵挽弓搭箭三次，电光火石般射出了三波共六支长箭！ 疾射而至的五枚箭矢被尽数击落，公孙朵朵多射出的一支长箭呼啸而去，二十丈外的雪堆后面突然响起了一声惨叫！ 游猎猎与段始分开左右急掠向那个雪堆，却只在雪堆脚下发现了一小滩凝固了的血迹，人逃掉了！ 游猎猎转身挡在段始身前警戒四周，段始趴在雪地里仔细勘察了许久，起身道：“走！” 两人迅速回到了茅草屋前！ 厉弦沉声问道：“如何？” 段始禀报道：“从脚印上看一共有三个人，其中一人中了花朵一箭已经负伤，应该是被他的同伴带走了！” “敢出手偷袭，就是找死！”厉弦冷笑了一声，扭头对车驾上的公孙朵朵道，“给你记一功！” “好嘞！”公孙朵朵反手把大引挂回身后，施施然在车驾上坐了下来。 厉弦沉声吩咐道：“先等下一辆马车过来再说！” 段始和游猎猎一同应道：“是，伍长！” 没多久，第二辆马车和坐骑也上了岸！ “追风小队随我前方开路，你们留下来照看马车，等刀官他们过来！”厉弦对部日固德和何冬道，“告诉刀官，方才我们发现了其他夷蛮子的踪迹！” “是！”部日固德点头应道。 “嘿嘿，狩猎时刻现在开始！”游猎猎翻身上马，跟着厉弦等人策马往东追去！ 东边三里，两名东夷控虫师搀扶着一个左肩中箭的同伴在雪地上急速奔逃，在他们身后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 受伤的东夷控虫师突然挣脱了两个同伴的搀扶，停下脚步拔下肩膀上的长箭搭在了自己的弓上，咬牙道：“他们有马，你俩带着我肯定逃不远的，快走吧，我留下来断后！” 两个同伴面面相觑！ 受伤的东夷控虫师低声骂道：“再不走，谁也走不了！快向其他同袍示警，天奉斥候已经过了寒冰河！” “保重！”两个同伴下定决心后，抛弃了受伤的同伴转身逃命！ 受伤的东夷控虫师转过身子，任由右肩上的伤口涌血不止，挽弓搭箭对准了西边！ 随着马蹄声的逼近，数骑疾驰而至！ 嗖～ 受伤的东夷控虫师向着最前头的那个身影射出了一箭！ 领头之人不是厉弦，而是同样使用弓箭的公孙朵朵，只见她反手抽出两枚长箭搭在弓上，策马拉弓放箭！ 一枚长箭直接把来箭一分为二，另一枚长箭咻的一声钉入了那名东夷控虫师的胸膛！ 东夷控虫师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垂首看着那枚插在自己胸膛上的长箭，脑袋一歪就此断气！ “吁！” 游猎猎和段始继续往前追去！ 公孙朵朵一手扯停坐骑翻身下马，走到东夷控虫师身前，确认他已经死亡以后，伸才手拔出自己的箭矢，在对方身上擦干净血迹，反手插回自己的箭囊之中！ 后头三丈外，放缓了马步的付轻轻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扭头对旁边的厉弦讪讪笑道：“伍长，看来花朵已经尽得你的箭法真传了！” 厉弦目光落在公孙朵朵身上，淡淡地道：“她的天赋的确很高！” 片刻之后，在段始的陪护下，游猎猎右手提着一个生死不知的身影策马缓缓踱回，手一伸把那个可怜的东夷控虫师扔在了地上：“伍长，留了一个活口！” “很好，也记你一功！”厉弦翻身下马，缓缓走到那名东夷控虫师面前，“你好啊，东夷王朝的朋友！” 东夷控虫师挣扎着坐了起来，脸色苍白嘴角挂血，惶恐地道：“别……别杀我，你问我什么都说！” “不着急，等我家刀官到了再说！”厉弦眯着眼冷冷打量着他道，“俘虏要有做俘虏的觉悟，现在你先跪好！” “好的好的，我马上跪！”那名东夷控虫师双腿一屈连忙跪倒，身躯瑟瑟发抖！ 旁边的公孙朵朵冷哼了一声，盯着俘虏嘲讽道：“软骨头，难怪你们东夷三十万大军都攻不破咱们的封夷关，活该你们输得那么惨！” 那名东夷控虫师趴倒在地，面如死灰不敢抬头，心中无地自容！ 半炷香后，马车得儿得儿从西边驶了过来，赶车的牛大宝“吁”的一声扯停了马车！ “唷，有活口！”马小刀从车厢里走了出来，缓缓停在了那名东夷控虫师面前，笑问道，“虫官？还是大虫官？” 东夷控虫师脸色惨白地道：“在下吴好运，只是东夷粘杆处的一名普通控虫师！求斥候大人别杀我，你们问什么我都会知无不言！” “无好运？”厉弦在旁边咧嘴一笑，“起这样倒霉透顶的名字，难怪会被抓！” 东夷控虫师吴好运垂着脑袋，眼眸中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狠辣一闪而没！ 马小刀皱了皱眉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东夷天白郡到寒冰河之间的这片雪域，你们东夷粘杆处布下了多少人马？” 吴好运脸上的狠辣瞬间消失，讪讪地道：“回禀斥候大人，我们大概只有二十多个控虫师出了关！” “很好！”马小刀点点头，继续问道：“你和你的同伴，为何会出现在寒冰河畔！” “是……是惯常一月一次的探岗！”吴好运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一通。 马小刀咧嘴一笑，没有继续再问，而是转身走回马车，探身到车厢旁边跟里面的某人聊了几句，然后才走了回来！ 马小刀意味深长地盯着吴好运，问道：“吴兄为何要撒谎？” 吴好运心中一震，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我……我没有？” 马小刀摇头道：“我夫人说，方才在回答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你的心跳快了一倍不止！” 吴好运闻言一怔，咬着牙突然发难，身躯弹起扑向马小刀，恶狠狠地道：“天奉斥候，去死吧！” 马小刀身后蹬蹬蹬冲出一人，双手握拳侧身顶出，拳头重重擂在了吴好运的胸膛上！ 吴好运顿时倒飞三四丈，重重地跌倒在雪地之中，身躯抖动几下后归于死寂！ 游猎猎上前查看了一会，回头道：“死了！” 部日固德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拳头：“不可能啊师父，我只出了五成力！” 游猎猎补了一句：“他在嘴巴里藏了毒！” 厉弦皱眉道：“这厮宁肯服毒自尽，也不肯继续接受审问，肯定有什么事瞒了我们！”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马小刀从怀里掏出羊皮地图摊在马车车驾上。 陆零钻出车厢，和众人一起围了上来。 马小刀指着地图某一点道：“东南方向二十里就是冰雪山脉，山脚下有一处隐秘的温泉山洞，到时候我们兵分两路，破风和大宝带着两支斥候小队在山洞里休整，我和阿零两人前往东极寒荒！” 陆零想了想，轻声道：“我们来回大概需要三天，你们等我们三天就好！” 牛大宝不太同意，问道：“刀官，大家一起去有个照应不行么？” “对呀师父，我们陪你和小师娘一起去吧！”公孙朵朵娇声道，“人多力量大！” “人多也不一定有用，只是浪费人手！”马小刀摇头道，“我们夫妇二人足矣！” “厉弦，我和阿零不在的这几天你们也别闲着，看能不能把这片雪域上的东夷控虫师全部肃清，就当作是咱们进入东夷之前最后的历练了！” 厉弦点头应道：“明白！” 部日固德双手砸拳道：“这就好玩了！” “就这样！”马小刀收起地图塞入怀中，轻声吩咐道，“启程吧！” 第398章 山脉上的冰原 漫天飞雪的冰雪山脉，一对男女手牵着手冒着寒风，顺着那条不足半丈宽几乎被冰雪覆盖的黑石阶梯缓缓上山。 这条黑石阶梯看上去历史悠久，很有沧海桑田的古老韵味，也不知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所凿，一直向雪山上面延伸而去！ 两人都戴着茶晶雪镜，穿着厚实的裘袍和雪靴！ 男子在前，身后背着一个半丈长的大包袱，腰间挎着嵌满玉石的宝刀，和一个金黄色的酒葫芦！ 女子在后，身后只斜斜负着一柄雪白的长枪！ 这二人，正是暂别了追风和凿山两支斥候小队前往东极寒荒的马小刀和陆零。 此时东极寒荒还没到，根据万仞雪宗陆零父母留下来的线索，爬上了冰雪山脉，再穿过那一片绵延百里的冰雪高原，才是真正东极寒荒的地界。 而二人最后要找的，是一个隐藏在某处万丈冰崖下的牵机洞，里面埋藏着这个世间最诡异兵器牵机丝的秘密！ 马小刀一手牵着陆零缓缓往上走着，不时还会回头观察着她的情况：“阿零，你怎么样？” 陆零摇了摇头，哈出的热气瞬间结成了冰霜，微笑着道：“我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冰天雪地就如同我家，这区区寒冷可难不倒我！” 马小刀点头道：“那就好，我就怕你冷着！” “倒是你，小刀！”陆零略有些惊讶地仰望着他，“想不到你现在的身体竟也如此耐寒呢！” 马小刀手上稍稍用力，继续拉着陆零往上走：“可能跟小时候老爹经常让我泡药浴有关，还有就是在食人大森林陨落神庙吸纳的陨力，它们此刻就在我体内的四肢百骸里面不断游走，热力遍体！” “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喜欢抱着你睡觉了！”陆零轻轻喘着气道。 马小刀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就只是睡觉么？” 陆零隔着茶晶雪镜嗔了他一眼，威力却是减了一半，只好哼哼道：“马小刀，你想死是不是？” 马小刀嘴角一翘，露出得逞一般的笑意：“夫人，这里没别人！” 也不知是不是天气太冷，陆零两边白皙的脸蛋上有些绯红，冷哼道：“那也不准你随地耍流氓！” “行，那我收敛一点吧！” “哼哼，什么一点，全都给我收敛了！” “呃呃，好吧！” 沉默地走了一会，陆零轻声问道：“小刀，你现在还会时常想起老爹和阿姐么？” 走在前头的马小刀脚步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往前迈出：“偶尔吧，有时候半夜醒了，梦里就有他们！” 陆零突然又道：“过寒冰河之前，萧伯曾经悄悄找过我！” “嗯？”马小刀愣了一下，再次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她！ 陆零凝望着马小刀道：“他说在你的心底，有些东西太过沉重，让我劝你要放宽心一些！” 马小刀咧嘴一笑道：“阿零，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其实，我也会时常想念起我的爹娘！”陆零的声音变得更轻了，“以前你没有问我，我也没有说，现在我想告诉你了！” 马小刀心中微微一震，连忙点头道：“好，你说，我听！” “坐下来说，走了几个时辰了，脚有点酸了！” “好！”马小刀立即取下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张兽皮毯子，翻开一半垫在了石阶上。 两人面向山脚并排而坐！ “小刀，从小我就得了一种怪病，大家都说我活不过二十岁！”陆零第一次在马小刀面前说起了自己心底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什么？”马小刀闻言顿时懵住了！ “为了救我，在我八岁那年，爹娘就结伴离开了万仞雪宗，后来小姨说起我才知道，他们就是来了这个地方，寻找能够替我续命的牵机丝！” “结果一年后，只有娘亲一个人带着十根牵机丝回到了万仞雪宗！” 陆零神色平静，双眸却渐渐泛红：“我问娘亲，阿爹去哪了，她却不肯告诉我！” “回到万仞雪宗的第三天，娘亲留下牵机丝后不辞而别，从此我便没有再见到她了！” 马小刀心中震撼至极：“我以为，牵机丝只是一种古怪的兵器！它……它是怎么救你的？” “这是我最大的秘密了！”陆零举起手臂，让马小刀看了一眼宽阔的衣袖里面，“今天开始，我陆零在你马小刀面前，再无秘密！” 马小刀看见陆零衣袖里面的状况后，瞳孔顿时收缩。 “它们，就像是活的一样！”陆零放下手臂，用衣袖遮住了里面的牵机丝，“我是个怪物，你会嫌弃我么！” “难怪睡觉时……”马小刀抱紧了她，摇头道，“我有陨力在身又能隔空御器，也算是一个怪物，怪物和怪物，正好绝配！” “谢谢你，马小刀！”陆零闭上眼眸喃喃道，“因为有你，我在这世上不再孤独！” “我也是！”马小刀深情地道，“老爹和阿姐之后，幸好有你，很多人都不看好我，只有你一直坚定地留在我身边！” “小刀，我也很想念我爹我娘，就像你想念老爹和阿姐一样！” 马小刀抱住她道：“你的感觉，我都懂！” 两个人就这般偎依在一起，轻声说起前尘往事！ “那时候我年纪太小了，纵是天赋异禀，也只能勉强融合八根牵机丝，后来与你从雷梦台上下来，才有能力进入万仞雪宗牵机洞，把剩下的两根牵机丝也顺利融合！” “其实认真说起来，隐藏在这东极寒荒中的才是真正的牵机洞，仞雪崖上的那个，是阿娘为了豢养那两根牵机丝而设立的！” “阿娘临走前给小姨留下了话，说东极寒荒牵机洞中，还有最后两根机丝，今年才会生长成熟！” “所以，今年我就来了！” “小刀，谢谢有你陪着我！” 马小刀重重点头道：“你去哪我就去哪，上刀山下火海，我马小刀都陪着你！” “所以——”缩在他怀里的陆零扭头看着他，柔声道，“藏在你心底深处的那些东西，作为你的妻子，我也要陪你一起扛！” “以后，无论有什么事，你都必须告诉我，不能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 “马小刀，我陆零，可是你的妻子！” “我们夫妻一体，必须同心同力！” 马小刀眼眶瞬间湿润起来，红着眼点头道：“我明白！” 陆零缩在他怀里仰首深情凝望着他：“明白不够呢，我说的话，你可同意？” “我同意！”马小刀的额头和她的额头轻轻撞在了一起，“此生此世，下生下世，绝无二话！” “很好，我歇好了，拉我起来吧，我们继续赶路！” “好！” 收好兽皮毯子，马小刀继续牵着陆零往雪山上面走去！ 两个时辰之后，两人终于登上了冰雪山脉的顶峰，往东南角看去，峰顶连绵百里自成一片茫茫雪原！ 陆零伸手指着东南角的尽头：“那条万丈冰崖就在那里！” “阿零，等一下！” 马小刀突然掠前数丈，趴下身子打量着雪地上的一个凹陷雪坑！ “怎么了？”陆零缓缓走了过去，低头仔细看了一眼，神色也瞬间变得诧异：“这是……一个脚印？” “阿零，你见过这么大的脚印吗？”马小刀神色很是兴奋，沉声道，“这可是一个大家伙！” 雪地上的大脚印与人的有些类似，但足足大了一倍有多，一步跨出去有一丈宽，脚印一直往雪原的深处延伸而去！ “不对！”马小刀发现在大脚印的旁边还有着许多凌乱翻起的雪迹，仔细辨认后在禁皱起了眉头！ “阿零，这里还有别人！” 第399章 大雪怪 冰雪山脉上的雪原，风雪比山下更为猛烈，呼啸吹掠之际有若鬼哭狼嚎，格外吓人！ 顺着神秘大脚印的痕迹，夫妇二人各自展开身形，急速穿行在一望无际的高山雪原之上！ 陆零的身法曼妙动人，速度竟不输全力施展飘零步的马小刀，两人并肩默默往前奔掠！ 三十里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但雪原之上还有白雪反射光亮，四周仍旧如同白昼！ 突然，前方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兽吼！ 马小刀与陆零对视了一眼，认准声音传来的方向后悄悄掠了过去！ “不好，那畜牲发狂了！” “扯紧寒铁链，别让它跑了，否则妖主不会饶过咱们！” 马小刀与陆零停下脚步，悄悄趴上一处一人多高的小雪堆上，透过茶晶雪镜往前面看去，却不约而同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住了！ 前方有一片离地面两丈深七八丈宽的雪窝，一头巨大的白毛怪物正站在雪窝中央仰天咆哮，双手拉扯着套在自己身上的二十余条泛着玄光的铁链不断用力挣扎着！ 这是一头马小刀和陆零从没见过的怪物，身躯足有两丈高，浑身上下长满了又长又厚的白色毛发，身后拖着一根丈余长的尾巴，下颌两边各长了一根尺余长又尖又弯的白色獠牙！ 它的模样，跟当初在食人大森林兽巢东夷大虫官妖猿手下的那头凶兽灰猿有些相似，但体格更加高大，性子也更加暴戾凶残！ 陆零脸色有些苍白地道：“这是……大雪怪！” “大雪怪？”马小刀愣道，“阿零，那是什么东西？” 陆零语气肃然地道：“我娘曾经告诉过小姨，她和我爹当年在东极寒荒也遇见过这种生物，不知道眼前这只和他们见过的是不是同一只！” 那些铁链的另一头，握在许多长相古怪的黑衣人手里，那些黑衣人的脸上、脖颈和手臂上都画满了各种漆黑古怪的符纹，一个个模样看上去很是狰狞！ 五十多个黑衣人中，有四十个在外围一名黑衣老者的指挥下，用寒铁链死死困住了那头雪怪，还有十余人簇拥在黑衣老者身后！ “这些人不像是东夷的控虫师！”马小刀默默打量了许久之后，皱眉道，“除了那个领头的老家伙修为达到小宗师中阶境界，其他所有人都是武修高阶或巅峰！” 陆零语气中疑惑地道：“东夷王朝除了粘杆处，什么时候又冒出了这样一个古怪的组织？” 马小刀胸有成竹地道：“不管他们是什么来头，我一个人就可以对付！” “对对对，你最厉害了！”陆零白了他一眼。 “这些人的修为不高，但那头大雪怪的战力可不低啊！”马小刀目光落在那个庞大的兽影上，啧啧地道，“起码可以媲美小宗师巅峰的水平！真要发起狂来，除非你我联手奋力一搏，不然胜负还真不好说！” “不急，先看看再说！”陆零轻声道，“这雪怪是东极寒荒天生天养的灵物，如果夷蛮子真要伤害它，我们的确不能袖手旁观！” “我懂！”马小刀点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待会我一个人上就行，夫人不用出手！” 陆零无奈地道：“行，出风头的机会都让给你！” “好久没动手了，手上和心里都痒痒的！”马小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出息！”陆零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又是一声更为凶悍的咆哮响起，大雪怪双手各自抓住一条寒铁链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扯，左右两道人影便凌空飞起，大雪怪抡起比普通人大几倍的拳头一拳一个，在咔嚓咔嚓的骨裂声中，两个黑衣人瞬间变成两具尸体，各自倒飞出去十数丈！ 旁边指挥的老头瞳孔一阵收缩，慌忙大吼道：“不好，孽畜要破掉寒铁链大阵了，快放迷兽香！” 在他身后的十余人飞身掠入阵中把大雪怪围了一圈，各自从怀里掏出一根巴掌长手指粗的东西插在地上点燃，随后便训练有素地退出了大阵，分散到周围协助其它的黑衣人拉紧了铁链！ 马小刀低头看着那些不断冒出的灰黑色怪烟，皱眉道：“不好了，那些家伙出阴招了！” 迷兽烟燃烧极快，瞬间便汇聚成一大团笼罩了整个雪窝，因为低于地面，寒风一时竟吹不走这些黑烟！ 黑衣老者大吼道：“这里风大，迷兽香撑不了多久，快动手！” 大雪怪片刻之后就被毒烟迷住，咆哮声顿时就弱了下来，晃了几下脑袋后，庞大的身躯也渐渐有些踉跄！ 趁此机会，一众黑衣人各自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解药丢入了口中！ 马小刀低声骂道：“好阴损，好不要脸的招数！” 陆零沉声道：“去吧，救下大雪怪！” “我早等不及了，给我一息的时间！”马小刀话未说完便深吸一口气冲了出去，展开飘零步化作一道残影扑入了雪窝里面！ “我去，那是谁？” “拦住他，别让他靠近大雪怪！”在旁指挥的黑衣老者脸色骤变。 一道寒光铮然出鞘，在飘零步的配合下，马小刀手持一柄杀鹿宝刀幻化出无数刀影，瞬间劈翻了距离最近的七八个黑衣人！ 黑衣老者眼看自己的谋划就要功败垂成，怒吼道：“什么人，敢坏我们虫妖的好事？” 虫妖？ 马小刀没空回答，继续拖刀扑向距离最近的黑衣人，寒光闪烁一刀割喉！ 那七八个黑衣人被马小刀砍翻后，他们手中的寒铁链便一一脱手飞出，在空中相互碰撞发出啷啷般的清脆响声！ 被迷兽烟弄得有些迷糊的大雪怪再度睁开了双眼，仰天一声咆哮，双手捞住几根寒铁链直接甩了起来！ 在大雪怪的巨力挥动之下，三四个黑衣人的身躯瞬间被扯飞上天，掉落之际被大雪怪抡起的寒铁链一一抽中，身躯顿时被砸得四分五裂血雾纷飞！ 大雪怪被彻底激怒，手中几条寒铁链继续横扫，雪窝中又有七八个黑衣人的身躯被拦腰切断，死状极惨！ 马小刀正扑向另一个黑衣人，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个危险的讯号，身后传来了凌厉的破空声！ “小刀，小心身后！”雪窝外围的陆零已顾不上隐藏自己的行踪，冲着马小刀大声叫道。 马小刀临危不惧，双膝一屈向上弹起，身躯瞬间离地两丈，堪堪避过了那条呼啸而至的寒铁链！ 但马小刀前面的两个黑衣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身躯直接被寒铁链扫断成了四截，内脏混合着鲜血流了一地！ 马小刀人还在半空，脑海中的危险却并没有消退，刚转完一圈落在地上，一阵沉重凶悍的鼻息声已经瞬间到了他的身后！ “小刀，快躲开！”不远外陆零的惊叱声再度响起。 马小刀头皮发麻，急速转身把杀鹿宝刀封在了身前！ 一具庞大的兽影瞬间扑到马小刀身前，巨大的右拳挥出，重重砸在了杀鹿宝刀的刀刃上！ 哐当一声巨响，马小刀的身躯便如离弦之箭般直飞了出去，人在半空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身躯重重砸入十数丈远的雪窝边上！ “大家快逃！”眼看大雪怪战力骇人，黑衣老者心中终于萌生了退意，转身往雪窝外面奔逃。 早已杀红了眼的大雪怪抡起两条寒铁链继续大开杀戒，雪窝里面剩余的黑衣人无一幸免都被砸死，尸骨难全！ 黑衣老者刚掠出雪窝，一根寒铁链便如毒蛇一般蜿蜒掠至，瞬间缠住了他的脖子！ 黑衣老者人在半空，面如死灰！ 寒铁链绷紧回收，黑衣老者的身躯便被大雪怪扯回了雪窝中心！ “不！”黑衣老者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身躯不受控制飞向大雪怪。 大雪怪一手抓住了黑衣老者的脑袋，用力一捏！ 噗的一声，黑衣老者脑袋爆碎，身躯软如烂蛇，死得不能再死了！ 雪窝里面的迷兽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寒风吹散！ 大雪怪甩了甩手上粘着的脏东西，浑身上下散发着凶悍至极的杀戮气息，扭头四顾，确认已经杀光了所有的黑衣人后，才抬脚蹬蹬蹬地走向了不远处刚晃着脑袋挣扎起身的马小刀！ 一道白色身影飞掠进了雪窝，陆零一把扯开脸上的茶晶雪镜，娇躯一移拦在了马小刀与大雪怪之间，清声叱喝：“走开！” 大雪怪似是愣了一下，歪着脑袋看着身前的绝色女子！ 陆零十根牵机丝尽出，在身后不住飞舞，浑身上下散发出浓烈的杀气，盯着大雪怪冷声道：“不准你碰他！” 马小刀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颤抖着左手捡起身旁雪地上的杀鹿宝刀，起身踉跄着挡在了陆零身前，仰首对着大雪怪咧嘴一笑：“狼心狗肺的东西，有本事，你冲我来！” 大雪怪盯着二人看了许久，突然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身上的凶悍气息一瞬间全部消散殆尽！ 大雪怪突然在二人面前盘脚坐了下来，看也不看马小刀一眼，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陆零的脸庞，神色从迷糊渐渐变得清明，然后突然呜呜吼叫着，扬起两个拳头不断砸着自己的胸膛，脸上露出了最欣喜的神色！ 马小刀和陆零默默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一起呆住了！ 第400章 东极寒荒的牵机洞 寒风大雪，天色渐明。 茫茫雪原之中，一只两丈多高的庞然巨物涉着深达半丈的冰雪缓缓前行！ 在大雪怪的两边肩膀上竟各自坐了一人，左边的是马小刀，右边的是陆零！ 普天之下，能让东极寒荒大雪怪甘做坐骑的人，除了马小刀夫妇二人，恐怕再无他人能有此殊荣！ 当然，马小刀是沾了陆零的光，才能享受到此刻的待遇！ 因为昨晚在那个一地尸骸的雪窝里面，从来没有到过冰雪山脉的陆零，竟让这头多智近妖的畜牲感觉到了久违的亲切感，收敛了全身凶悍气息的同时，也向着陆零释放出了最浓烈的善意！ 在陆零对着它胡乱比划了一通手势之后，这头畜牲便颌首起身，把二人分别扔上自己的肩膀后，直接向着东北方向的冰原深处进发！ 经过一晚上马不停蹄的赶路，二人一兽已经横跨了大半个冰原进入到最神秘的东极寒荒地界，一路上也很是顺利，再没遇到别的陌生人！ 进入这片被誉为东极寒荒的不毛之地后，身下的大雪从脚踝深到膝盖深再到齐腰深，正常人寸步难行的恶劣雪境，大雪怪走起来却如履平地，给马小刀夫妇二人节省了不少时间！ 刚入巳时，大雪怪便带着二人在一处雪雾笼罩的大冰裂前停了下来，前肢趴地把两人放到了地上！ “到地方了！”陆零伸手轻轻抚摸着大雪怪的脑袋以示谢意。 马小刀也想伸手去摸一摸，却被大雪怪扭头一个呲牙咧嘴的凶样吓得缩回了右手，神色有些悻悻然地道：“你大爷的，好歹昨晚老子也算救了你一命，摸一下又怎么了？” 旁边的陆零忍不住嫣然一笑！ 马小刀走到冰裂旁边俯身看去，视线被浓厚的雪雾所阻，根本看不清楚牵机洞的具体地点：“怎么下去？” 陆零抬头四顾，冰裂周围光秃秃的空无一物，她心里顿时也有些犯难了！ 大雪怪突然走到冰裂旁边，挥起拳头就朝着旁边一堆耸起半人高的冰堆砸去，一时间噼里啪啦碎雪纷飞，眼前竟让大雪怪硬生生砸出了一条半丈宽贴着山体倾斜向下的岩石阶梯，跟二人最初上山时所走的山道一模一样！ “行啊，大个子，真是没救错你啊！”马小刀脸上神色又惊又喜。 大雪怪理也不理马小刀，扭头对着陆零低吼两声，直接走下阶梯在前头继续开路！ “也没有想象中难！”陆零嘴角轻轻翘起，朝马小伸出了右手。 马小刀无奈笑笑，牵着陆零一起跟了下去。 这是一条直接开凿在玄黑色山体上的小道，左边就是万丈冰裂，右边往山里凹进去半丈，形成了一条半封闭的山道！ 离开地面几丈后，山道前面的冰雪就少了许多，到了后头大雪怪就只需偶尔砸落头顶和地面的拦路冰锥就行，其它的根本不用再费什么劲！ 两人手牵着手跟在大雪怪身后，顺着山道往大冰裂下方行走，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前方的雪零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块伸出大冰裂三四丈的岩石平台！ 这个平台所在位置已是极深，距离冰原地面约莫有三四百丈的距离！ 两人跟在大雪怪屁股后头走上了岩石平台，一起扭头往右边的山壁看去，只看见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雪！ 马小刀愣了一下：“不是到了吗，牵机洞呢？” 大雪怪直接走到冰壁面前，举起拳头故技重施狠狠砸了起来，冰雪四溅之下，漆黑的山壁很快便裸露了出来，一个两丈多高的洞口瞬间出现在马小刀夫妇的面前！ 洞口上方的岩壁上从右到左出现了三个巴掌大的古朴刻字： 牵机洞！ 大雪怪转身看向陆零，举起双拳欣喜地锤着自己的胸膛，然后脑袋一低率先钻进了洞穴之中！ 陆零看着大雪怪庞大的身躯消失在洞口，默默仰首看着漆黑岩壁上的三个大字，一时竟是愣住了！ 马小刀紧紧牵着她的手，轻声道：“别怕，有我在！” 陆零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和马小刀一起抬脚走进了牵机洞中！ 眼前光线突然一暗，马小刀从怀里掏出明月珠，堪堪照亮着身前一丈多远的洞穴通道，脚下是落满碎石后又被薄冰封住的地面，一直往更深外延伸！ 嗷呜～ 通道深处传来了大雪怪催促的低吼！ 夫妇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通道很快便到了尽头，眼前突然变得豁然开朗，一个巨大无比的冰雪溶洞出现在二人身前！ 这是一个埋藏在东极寒荒最深处的寒冰洞穴，头顶地面都密布着一人多高的尖利冰锥，连周围的漆黑岩壁上也封上了一层厚厚的坚冰，也不知是从哪里漏下来了光源，溶洞里面并非漆黑一片！ 刚走出通道，二人的脚下裂开了又一条数丈宽却深不可测的巨大冰裂，清澈冷冽的冰雪融水从右往左倾泄而下，哗啦啦汇入了左下角一个幽深无比的深潭之中！ 一条天然生成两丈粗的巨大石桥从通道出口探向冰缝对面的溶洞深处，石桥中间有人为开凿过的粗糙痕迹！ 好一处冰冷至极的洞天福地！ 马小刀刚刚把明月珠收回怀里，手腕中的双刃却久违地抖动了起来，他瞬间想起了江白衣的话，脸上微微变了颜色：“阿零，玄牝和雀舌好像感应到了陨石碎片的存在！” 陆零愣了一下，轻声道：“我们对此地一无所知，须万事小心才好！” 二人说话之际，大雪怪已经走上了石桥！ 洞顶深处突然响起了“吱吱”般的尖利叫声，数十只翅展达到三尺长相狰狞的红眼白蝠自上而下向着大雪怪直扑而来！ 大雪怪低声咆哮着，双手不断在头顶挥动驱赶着那些红眼白蝠，有几只躲闪不及，直接被它握住捏成了血沫！ 有几只红眼白蝠发现了新的目标，很快便向着马小刀和陆零俯冲而至！ “阿零不必动手，我来！”马小刀挡在陆零身前，手腕一抖双刃凌空飞出，直接把那几只红眼白蝠在空中绞杀殆尽！ 随后双刃余势未尽，径直飞到了大雪怪的头顶上空，又把大部分的红眼白蝠杀了个七零八落，剩下的几只只好仓皇逃回了洞顶深处！ “没想到这牵机洞里面也有陨力的作用！”马小刀有些艰难地控着双刃飞回腕鞘之中，皱眉道，“看来那块陨石碎片就在这里了！” “走，我们过去看看！”陆零牵上马小刀，跟在大雪怪身后迈过了石桥！ 第401章 洞里遗骸 跟随着大雪怪走过那条数丈宽的石桥，然后绕过了几堆形状各异的冰堆后，马小刀与陆零就突然失去了它的踪影，同时两人也到达了溶洞的最深处！ 等取下茶晶雪镜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后，两人便被深深震撼住了！ 这里仿佛是一处被荒废了许多年月的石头洞府，却仍能给人一种淡淡的亘古气息！ 二人右手边是一套因地制宜雕凿的石桌石凳，桌子凳子的最下端与地面连成一体！ 石桌的高度有半丈，模样呈圆形，中央摆放着一个铜皮包角的暗红色木箱，木箱上面似乎还雕刻着某种图案！ 两人的左手边，立着一个半丈多高的圆形铜炉，滚圆的肚子上均匀开着三个一尺宽的圆形小孔！ 最吸引人瞩目的，是二人头顶上空凝结着一层半透明的冰穹，中间最厚的地方隐约可见冰封着一块半丈长宽的古怪石头，似乎正是那块坠落在东极寒荒的陨石！ 与陨石相连的冰穹上垂下了十二根大腿粗细的冰柱，一直扭曲延伸到距离地面半丈高的地方，其中大部分的冰柱都有人为破坏过的断裂痕迹，只有最长的两根看上去还完好无损！ 十二根冰柱围出了一片三丈长宽类似房间一样的空地，空地中央摆放着一张石床，从冰柱之间的缝隙看进去，上面似乎躺了一具人的遗骸！ 陆零的目光落在数丈外那具被冰柱挡住大半的遗骸身上，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至极！ 马小刀分神控制住手腕上两柄蠢蠢欲动的短刃，转身挡在了陆零身前，抱住她道：“阿零，你知道他是谁？” 陆零点头又摇头，双眸通红道：“他应该是……我爹！” 马小刀心中一震，扭头往里面看了一眼，轻声道：“阿零，你要亲自过去确认一下么？” 陆零哭着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别怕，跟我来！”马小刀牵着陆零穿过其中两根断掉的冰柱，缓缓走到了石床边上。 陆零趴在马小刀的肩膀上，鼓起勇气看了那具遗骸一眼！ 片刻之后，她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娇躯一软直接瘫倒在了马小刀的怀里，泪流满面！ 马小刀从来不曾见过陆零如此脆弱的一面，只能紧紧抱着她，轻声问道：“是他？” 陆零一边哭着一边点了点头，哽咽着道：“是他！” 马小刀心中一沉，柔声安慰道：“阿零别怕，有我在！” “嗯！”陆零轻声吐出一个字后，突然脑袋一歪，竟是伤心过度晕倒在了马小刀的怀里！ 马小刀愣了一下，叹息了一声，默默抱起陆零走到了冰柱外面！ 找到一块没有什么积雪的地面，马小刀从包袱中取出兽皮毯子铺开，然后取下杀鹿宝刀和长枪流光放在一边，抱着陆零坐了上去，同时脱下自己的裘袍裹住了她的身躯！ 晕过去的陆零，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脸上仍是伤心的模样，天见尤怜！ 马小刀解下腰间的金黄色小葫芦，拔出木塞后给陆零喂了一小口！ 里面装着的，是马小刀在过寒冰河之前，从萧寒那里顺来的烈酒！ 过了好一会，陆零终于幽幽醒转，仰起头泪眼朦胧地瞧了马小刀一眼，往他的怀里缩了缩，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马小刀把她轻轻拥在自己怀中，一动也不敢动，自己也灌下了一口烈酒！ 噔噔噔～ 突然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消失了好一阵子的大雪怪又跑了出来，手上还捧着一堆指头大小鲜红如血的古怪果子！ 看见晕睡的陆零后大雪怪似乎愣了一下，把果子倾倒在兽皮毯子上，对着马小刀擂着自己的胸膛凶悍咆哮！ 马小刀冷冷瞪了它一眼：“她睡着了，你别吵！” 大雪怪又不依不饶对着马小刀低沉地咆哮了两声，然后神色才慢慢平静下来，在旁边盘腿坐好，默默凝视着马小刀怀里的陆零。 马小刀的目光移到了大雪怪的脸上，轻声问道：“你以前见过她娘，对么？” 大雪怪只是干坐着，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咕噜的低沉声响！ 马小刀咧嘴一笑：“她和她的娘亲，是不是长得很像？” 大雪怪突然伸手捧起那些古怪果子递到马小刀面前，目光向着熟睡中的陆零看了两眼，喉咙里又发出一阵咕噜声。 “给她吃？”马小刀摇了摇头，“她睡着了，等她醒了再吃！” 大雪怪只好悻悻然地把果子放回到兽皮毯子上。 一人一兽干瞪着眼，偶尔鸡同鸭讲一般胡乱聊上两句，场面也甚是滑稽！ 两个时辰之后，陆零又短暂醒过来一次，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小刀，再去帮我看看我爹吧！” “好，我去！”马小刀轻轻把陆零放在兽皮毯子上，看着她再次沉沉睡去，替她盖好裘袍后，起身舒展了一下有些抽筋的双腿，扭头对大雪怪道：“你在这里守好她，知道不？” 大雪怪捡起两颗红色果子扔进嘴里嚼了起来，低沉咆哮了两声，竟然很有灵性地点了点头。 马小刀心中一乐，转身再次走到了石床旁边，开始仔细打量起自己岳丈大人的遗骸来！ 牵机洞中长年冰寒，岳丈大人的遗骸上除了生气尽皆流失，看上去仍是栩栩如生的模样！ 十数年岁月流逝，石床和遗骸上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冰屑！ 马小刀的目光很快落在骸首旁边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绢布上面！ 这块绢布上的尘屑比旁边石床和遗骸上的尘屑要薄了许多，很明显是有人后来放置上去的！ 而且看那模样，摆放的时间至少要晚了几年！ 马小刀被自己这个无意中的发现吓了一跳！ 除了陆零父女二人，能找到这个地方的，便只剩下那一位了！ 马小刀扭头顺着两根冰柱的缝隙间看出去，大雪怪依旧盘坐在外头，默默守护着沉睡的陆零！ 难道那位与江白衣、东方玲珑、三师姐肖璃、大先生、耶律天晖以及自己生父顾不回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传奇女子还活着，后来又第二次来过这里？ 马小刀脑海中思绪纷飞，伸手小心翼翼拿起那块绢布，摊开后发现竟有三尺大小，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指头大小的黑色文字！ 上面的文字与马小刀从小跟老爹和徐尘所学的文字很不一样，笔划更少字型更加简单，句子又长又艰涩难懂！ 但是，开头的那句“女儿陆零见信如晤”和最右下角的落款“娘洛冰亲笔”，马小刀却是艰难辨认了出来！ 马小刀瞬间懵住了！ 这绢布，竟真是自己岳母大人给阿零留的信！ 第402章 十二冰柱 收好绢布后，马小刀又移步到了其中一根完好无损的冰柱前面，埋头凑过去仔细观察起来！ 十二根牵机丝陆零已得其十，这里的十二根冰柱也损毁了十根，马小刀稍稍一想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不用说，剩下的两根冰柱里面就是陆零要的最后两根牵机丝了！ 果然，马小刀很快就在冰柱的最中央隐隐约约看见了一条缓缓蠕动的白线，从冰柱的最下端一直绷直延伸到头顶那块包裹着陨石的冰穹里面！ 马小刀继续移步，在另外一条冰柱里面也发现了那最后一条牵机丝！ 从眼前的景象看来，这种世间最诡异兵器的形成，肯定和头顶那块被冰封的陨石脱不了干系！ 马小刀甚至认为，牵机丝就是源自陨石的一种神秘的物质！ 马小刀不知不觉又走回到石床旁边，抬头默默看着冰穹里面的陨石，不禁皱起了眉头！ 明明是同一块陨石分裂而成的碎片，眼前的这一块却与马小刀在兽巢深处看到的那一块要有明显的区别！ 陨石本体都是赤褐色，泛着淡淡的金属光芒，上面也是布满了镂空的孔洞，但不同的是兽巢那一块的孔洞里布满了赤红色半透明的诡异流体，而这块陨石的孔洞里却弥漫着一股又一股乳白色霜雾状的浓稠气体！ 这种神秘的气体明明被冰封着，却依旧在冰穹里面活跃流窜，有少量的甚至顺着牵机丝蔓延到了那两根完好冰柱的头端！ 马小刀走到几根断裂的冰柱旁边又看了看，发现里面不但没了牵机丝，也不存在那种乳白色的古怪气体！ 世间之事果然无奇不有！ 马小刀稍稍举起一双手腕，心神一敛直接断掉了对两柄短刃的操控，玄牝和雀舌剧烈颤抖着自腕鞘中掠出，径直飞向头顶上空的陨石，随后骤停在冰穹下方半丈处，首尾相对逆着划起了圈圈！ 马小刀在陨石底下盘腿入定，片刻后又苦笑着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这块陨石只与一双短刃产生共鸣，并没有与马小刀体内的陨力产生任何反应！ 一声嘤咛，陆零在外头幽幽醒转！ 旁边守着的大雪怪顿时高兴得跳了起来，围着陆零手舞足蹈一会后，重新盘腿坐在了她旁边，再次捧起兽皮毯子上的那堆古怪红色果子递到了陆零面前！ 马小刀召回双刃到腕鞘之中，转身走到了陆零面前蹲了下来，扶她坐起来轻声问道：“醒了？” 陆零双眸还是有些泛红，扭头看着大雪怪迷糊地道：“它这是……” 马小刀微微笑道：“它摘了果子，想请你吃！” 陆零低头看着大雪怪手中捧着的那堆古怪红色果子，迟疑了片刻，伸手掂起一个放进嘴巴里咬了几下，连连点头道：“好吃，谢谢你！” 大雪怪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把手上的一捧果子又递近了一些！ 陆零的悲伤仿佛消退了不少，又抓起几个果子吃了起来，扭头对马小刀道：“你不尝尝！” 马小刀哼哼道：“这家伙忒偏心了，可没打算给我吃！” 陆零微笑着掂起一个果子塞进了马小刀的嘴里：“那我请你吃好了！” “唔唔！”马小刀嚼了两下后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那红果甜中带着一丝微酸，嚼上去还有些清凉，可是咽入腹中后竟然又有一丝丝的热力渗出，身体从里到外有一种不可名状的舒适感！ 被大雪怪狠揍了一拳造成的内伤原本就在好转之中，吃下这一颗古怪红色果子后，恢复的速度竟然又快了不少！ 这果子，竟然还能助人疗伤！ 大雪怪对着马小刀作凶狠状，喉咙里又发出了低沉的咕噜声响！ 陆零又塞了一个果子进马小刀的嘴巴，扭头对大雪怪道：“你不能欺负他，只有我可以，明白不？” 大雪怪有些无奈地低吼了两声，把手中的果子全部倒在陆零手中，突然在地上打起滚来，最后干脆把自己的整个身体全趴在了地上，脸上都是委屈巴巴的表情！ 陆零被它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马小刀很是无奈。 笑声渐敛，陆零回头看着马小刀，一边吃着果子一边轻声问道：“小刀，有找到什么东西么？” 马小刀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绢布递给陆零道：“这好像是你娘留给你的信！” 陆零娇躯微微一颤，接过绢布展开默默看了起来，眼眸变得越来越红！ 马小刀低声道：“上面的字我看不太懂，你娘说了什么？” “阿零，她还活着，对么？” “这是我娘那个世界的文字！”两行清泪顺着陆零的脸颊无声无息滑落，她很快伸手擦掉，强自笑道，“她还活着，只是不肯回来见我！” “为什么？” 陆零脸色有些苍白，缓缓摇了摇头：“她没说！” 马小刀神色也是有些黯然，安慰她道：“起码知道了她还活着，不是么？” “嗯！”陆零轻轻应了一声，又伸手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岳母大人……她还说了什么？” 陆零双手抱膝而坐，侧着脸看着手中的绢布道：“五年前她又回过这里，给我留下了这封信和一些其它的东西，就在那个木箱子里面！” “她还把炼制那两根牵机丝的办法写给了我！” 马小刀走到石桌旁，打开木箱朝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装着几样模样古怪的东西！ 一盘巴掌大的雪白丝线！ 一条手指长，一动不动的白色肥胖虫子！ 几大块成人手臂粗细的木炭！ 一块拳头大小像是由无数碎小薄片组成、泛着七彩金属亮光的暗青色怪石！ 还有一株巴掌长根部用红绳系在怪石上的古怪植株，更古怪的是，箱子一打开后这棵植株竟诡异地浮在了空中，如果不是与怪石系在一起，恐怕早就飞到天上去了！ 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东西，马小刀顿时惊呆了！ “千年蛛丝，五百年蚕母，百年铁木精炭，剜心石，浮空草！”陆零缓缓把几种东西的名字都一一说出，“这是炼制牵机丝所必须用到的五种天材地宝！” 陆零低声道：“那浮空草可是亘古修仙传说中才有的宝贝，从来也没有人亲眼见过，没想到也给她找到了” “之前炼制那十根牵机丝的时候，没有用到这些宝贝么？” “只有前面四样，没有浮空草！”陆零摇头道，“有了这浮空草，我的十二根牵机丝可炼至圆满！” 马小刀讶声道：“你要亲自炼制牵机丝？” “当然！”陆零点头，扭头看向不远外的铜炉，幽幽道，“她在信里注明了方法，炉子也有现成的！” 马小刀合上木箱，扭头看着陆零柔声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陆零点了点头：“好！” 第403章 炼制牵机丝 “夫人，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马小刀神色有些兴奋，上前主动请缨道。 “帮我把铜炉搬到石桌旁边就好！”陆零已经平复好自己的心情，缓缓从兽皮毯子上站了起来，准备开炉炼制牵机丝。 大雪怪在旁边突然低声吼叫着站了起来，竟然噔噔噔跑过去把铜炉抱到了石桌旁边，双手一松，铜炉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你大爷的，抢我活干嘛？”马小刀慢了一步，站在一旁目瞪口呆！ 陆零微笑着道：“干得好，大白！” “大白？”马小刀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惊讶问道，“阿零，你什么时候还给它起了名字？” “我娘在信里就是这般叫它的！”陆零嫣然笑道，“怎么，就兴许你有海冬青玉爪小白，不许我也有个小伙伴大白？” 马小刀悻悻然道：“你确定它是个小伙伴？” 身高两丈的大雪怪转身低头对着马小刀示威般砸着自己的胸膛，然后走回兽皮毯子旁边盘腿坐下，抓起一把红果慢慢吃了起来！ 马小刀叹息了一声，哀求道：“夫人，你总得让我帮你干点什么吧！” “火折子给我，其它的没你什么事了！”陆零伸出纤白如玉的右手笑道。 “没了？”马小刀把火折子放在她的手心，有点懵住。 “嗯！”陆零伸手指了指兽皮毯子，“过去乖乖坐好，有需要我再叫你！” “好吧！”马小刀垂头丧气走回到兽皮毯子，也在大雪怪旁边盘腿坐了起来。 大雪怪双手抓起一大半的红果，屁股挪了挪远离了马小刀几尺，边吃着红果边对着马小刀????般笑了起来，满脸都是对他的鄙视和嘲讽。 这多智近乎妖的家伙啊！ 到底是谁豢养的？ 肯定不是陆零的父母！ 难不成，是开辟这个洞府的那位神秘人物？ 可是眼前这偌大的洞府为何又没有留下丁点跟府主有关的线索？ 马小刀对这头大雪怪可是恨得牙痒痒，伸手就把兽皮毯子上剩下的四五颗红果捞在了手里，对着大雪怪挑衅般一颗接一颗塞进了口中！ 大雪怪轻蔑地瞥了马小刀一眼，像是在说，你这个傻憨憨！ 马小刀再不理会这头妖孽，转过头来开始聚精会神观察陆零的动作！ 此时的陆零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自己一双纤白如玉的手上，从木箱里取出那些百年铁木精炭，手上留了一块最小的，其余的都一一塞进铜炉里面。 “那个，阿零！”马小刀再次尝试申请出手，“我帮你烧火呗，这百年铁木精炭可不易点燃！” “不准！”陆零打火折子吹燃，与手中那块百年铁木精炭凑在一起继续轻轻吹了起来，“整个过程都必须由我自己独立完成！” 马小刀感觉很无奈！ 一盏茶过后，那块百年铁木精炭的一个小角终于红了起来，陆零盖好火折子扔回给马小刀，小心翼翼把点燃的铁木精炭塞进了铜炉里面，然后拍了拍手上炭屑在旁边安坐起来！ 马小刀收好火折子，愣道：“夫人，下一步呢？” “百年的铁木精炭燃烧的速度极其缓慢，等这些铁木精炭彻底燃起来才能进行下一步，剩下的只能等了！”陆零淡淡地道，“大概要等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马小刀愣在了兽皮毯子上，“就不能趁这个机会做其它事，比如说先去取了那两根牵机丝？” 陆零摇了摇头道：“还不是时候！” “好吧！”马小刀顿时蔫了。 剩下的时间，陆零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铜炉里面，再也没空搭理马小刀和雪怪大白了！ 一人一兽盘腿坐在一起，看着陆零悠闲的背影，无聊得差点一起打瞌睡了！ 好不容易挨过去半个时辰，马小刀终于看见陆零往铜炉里面摆进去第二件天材地宝，正是那块剜心石！ 没有了剜心石坠着，陆零直接把那株神物浮空草紧紧攥在左手手心！ 不多久，铜炉里面原本呈明黄色的火焰慢慢变成了墨绿色，怪诞非常！ 马小刀精神为之一震！ 结果陆零又淡淡丢出了一句：“剜心石更难熔化，下面可能要等一个时辰！” 雪怪大白仿佛也听懂了这句话，顿时和马小刀一样蔫了起来。 马小刀长长叹了一口气，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神色有些生无可恋！ 全神贯注的陆零现在可顾不上他和雪怪大白，听见马小刀那声长长的叹息后，头也不回地道：“要不，你和大白找地方玩去吧，我这边可能要弄一整天！” “一……整天？”马小刀彻底被吓住了！ 被陆零一语特赦的雪怪大白霎时双目放光，从地上直起了庞大的身子，噔噔噔便往溶洞另一边跑去，但是没跑出几丈又折返回到兽皮毯子旁边，直接抓起马小刀就扔上了自己的肩膀，这才转身噔噔噔跑了开去。 “喂喂喂，大高个，我可没说要跟你去哪玩呢，快放我下来！”马小刀对这家伙可没什么好感，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跟它玩。 雪怪大白可不管他愿不愿意，挟持着马小刀风一般地顺着旁边一条更偏僻隐秘的山道往溶洞更深的地方跑去。 “你大爷的……”马小刀坐在雪怪大白的肩膀上被颠得翻起了白眼，差点没把刚吃下去的红果吐出来，“行了行了，老子的肺都快被你颠出来了，能不能让我自己走？” 雪怪大白低沉咆哮了两声，一把抓住马小刀扔到了地上。 马小刀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伸手揉着自己被雪怪大白抓痛的手臂，低声骂道：“算你狠，到底要带老子去哪？” 雪怪大白喉咙里面发出咕噜咕噜般的响声，抬脚率先往前面昏暗的山道走去。 马小刀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低声骂骂咧咧跟了上去。 一兽一人，一前一后，默默行走在幽暗的黑色山道之中。 马小刀抬头辨认了一下大概的位置，发现雪怪大白带着自己绕到了那块冰穹的另一边，面前是一条一丈来宽被两边岩壁夹住的天然黑色甬道，头顶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层，上头不知从哪里透来的亮光，打得整块冰层光芒闪烁，周围呈现出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 往前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一堵巨大无比的冰壁突然拦住了马小刀的去路！ 马小刀的目光无意中落在冰壁深处，心中不由得剧烈一震，瞳孔瞬间收缩起来！ 你大爷的，这又是什么鬼？ 第404章 亘古的气息 眼前的冰壁，足足有七八十丈高，具体的厚度却根本看不出来，因为冰壁的质地再如何澄澈透明，在厚度超过了数丈以后，再后头那些冰封着的景物都逐渐变得氤氲难辨！ 也就是说，这块冰壁的厚度其实相当惊人！ 眼前所在，有点像是牵机洞后头一个天然形成的出口，从冰壁里面诸多被封住的事物可以看出，出口外面有点像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因为里面冰封着不少看上去生长得特别高大的花草树木！ 在马小刀的认知之中，只有突如其来的大雪崩才能形成眼前的奇景！ 不知多少年前，突然天威骤降，牵机洞后山的这个出口被冰雪瞬间覆盖，然后又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沉淀，才最终形成了这片坚如磐石的冰壁！ 让马小刀感到震惊的，不是冰壁的规模，而是里面被冰封的东西！ 冰壁右侧，是一大丛三丈高长相奇异的灌木，手臂粗的枝干交错缠绕，上面长满了二尺长的尖刺，成人脑袋一般大苍翠如绿玉的叶子，以及密密麻麻指头大小的红色果子！ 距离地面一丈高的冰壁里凌空探出了一根一丈长的枝丫，上面的红色果子已被采得所剩无几，地上还掉落了一些残果枝叶和尖刺！ 马小刀这下总算是知道了雪怪大白手中那些红色果子的来处了！ 马小刀往冰壁的左侧斜斜看去，心中不禁又是一震，大概在冰壁里面一丈深的地方，竟然被冰封着另外一头雪怪！ 那是一头比大白要矮上两尺的雪怪，脸上正露出惊惧的表情，仿佛被什么更恐怖的东西追赶着，在冰壁之中保持着一个奔逃的姿势！ 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连修为达到小宗师巅峰的马小刀都要在它面前吃瘪的东极寒荒大雪怪，都要吓得落荒而逃？ 马小刀扭头往它的身后看去，整个人顿时被吓懵了！ 在那头雪怪身后两丈远的地方，一条水缸粗的白色巨蟒正张开那一丈宽的血盆大口向着地面的雪怪噬咬而下，上下颌四根如成人手臂长的尖利獠牙骇人至极！ 这巨物身上的鳞片足有成人的巴掌大，身后的庞大躯体绵延入冰壁的深处，想来长度更是恐怖！ 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亘古凶悍气息，竟比雪怪大白还要强烈上十倍不止！ 十倍！ 这是什么概念？ 至少等同于大宗师巅峰的修为了！ 而在如今的这片大陆上，公认为世上最强斥候的狂师，也不过区区大宗师中阶的修为！ 誓不入世的江白衣，在没与千虫主一战失去陨力之前，修为应该更高些，可能到了大宗师高阶再往上一丢丢的水平！ 但江白色要是碰上这般恐怖的白色巨蟒，恐怕也只能落个葬身其腹的下场！ 马小刀心中一缕恐惧油然而生，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他的目光顺着白色巨蟒的血盘大口缓缓下移，落在它腹部七寸的位置上又是一愣，瞳孔瞬间收缩，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一片！ 一柄泛着奇怪光韵的长剑从后而至射穿了白色巨蟒的身体，透体飞出半丈后被封于冰壁之中，剑尖上粘着的蟒血看上去依旧鲜红无比！ 马小刀颤抖着走到冰壁之前，伸出左手缓缓贴在了冰壁上面！ 一小缕若有若无的诡异剑意瞬间杀入他的脑海之中，冰寒刺骨！ 马小刀体内所有陨力如同惊弓之鸟般尽数苏醒，一涌而上才堪堪抵住了那一小缕的剑意！ 只是一瞬间！ 那缕剑意便摧枯拉朽般杀入了马小刀的体内，继续与那些存留在他体内的陨力剧烈厮杀起来！ 马小刀口中一甜，‘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躯连续向后倒退了三大步，颓然倒地面如死灰！ 雪怪大白似是发现了他的不妥，走了过来挥舞手臂对着马小刀低声咆哮了两声！ 马小刀也不理它，只是咬着牙盘腿坐了下来，开始运气调息！ 雪怪大白讨了个没趣，只好转身走开。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体内的两股力量最后斗了个旗鼓相当慢慢平复了下来，马小刀才算是勉强逃过了一劫，脸上稍稍恢复了三分生气，缓缓睁开了双眸！ “你大爷的大白，把我拐来这恐怖的地方，差点被你害死了！”马小刀语气虚弱轻轻骂了一句，挣扎站起凝视着自己的左手掌心，苦笑着喃喃道，“这下可惨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那缕剑气最后似乎与自己体内的陨力融合在了一起，而且还在一同冲撞着体内的某处桎梏！ 那是小宗师巅峰与大宗师之间的壁垒，看似薄如蝉翼，其实牢固无比，短时间内不可能冲破！ 咚咚咚～ 马小刀被一阵巨响拉回了思绪，心有余悸地瞧了一眼冰壁中那柄了不得的长剑后，转身往雪怪大白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缕小小的剑意已是这般骇人恐怖，马小刀可打不起这柄长剑的主意！ 大爷的，那些亘古修仙的传说，竟然不是假的！ 不过江白衣的态度是对的！ 亘古太过遥远，有些太逆天的东西，就不该再现身世间！ 马小刀忍着躯体的疼痛走到冰壁的左边，发现雪怪大白正站在自己的同类面前，一边咆哮着一边疯狂敲砸着面前坚硬如铁的冰壁！ “你这是……”马小刀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有些愣住了！ 那一小片原本也是光可鉴人的冰壁，看上去竟凹进去一尺的深度，都是被雪怪大白徒手砸出来的！ 从冰壁上的痕迹和地上的冰屑来看，多年以前雪怪大白就这般干过，如今它回来了，又故技重施！ 可是冰壁又厚又硬，雪怪大白的行为只是徒劳！ 马小刀从雪怪大白的脸上缓缓移到冰壁中那另一头雪怪的身上，黯然问道：“你是想把它救出来么？” 雪怪大白置若罔闻，依旧用双拳狠狠砸着冰壁，碎屑纷飞！ “你这样，没有用的！”马小刀低声劝道，“再说了，就算真的让你把它救了出来，你确定它还活着？” 雪怪大白扭头冲着马小刀呲牙咧嘴，怒声咆哮！ 马小刀长长叹息了一声，走到雪怪大白身后道：“你让开，我来！” 雪怪大白回头看着马小刀，胸膛起伏喘着粗气！ “像你这样，要砸到什么时候？”马小刀手腕一抖，双刃离鞘飞出，“走开吧，让你瞧瞧你刀爷的手段！” 雪怪大白咆哮两声，竟然灵性地退回到马小刀身前！ “挡我视线了，再退后点！”马小刀毫不客气地道。 雪怪大白只好懊恼地退到了马小刀身后！ “看好了！” 马小刀双手食中二指各成剑诀，朝前虚虚一引！ 玄牝与雀舌便化作两道流光，径直射向面前的冰壁！ 第405章 你这头老妖孽 尽管面前的冰壁坚硬如铁，但用陨铁打造而成又被雷梦台的紫雷淬炼过的两柄短刃可不是寻常兵器！ 玄牝与雀舌，几乎已是世间诸多兵器中排名在最顶端的无上神兵了！ 在两柄短刃的飞速绞钻下，眼前的冰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崩碎！ “告诉你啊，我也不敢打包票能成事，挖出来活不了，你可不能怪我！”马小刀双手控着刃道。 雪怪大白又扬起一双拳头疯狂砸着自己的胸膛，低声咆哮起来！ “我算是看出来了，里面那位，怕不是你的老相好吧？”马小刀咬着牙调侃道，“快说来听听，你丫的到底有没有一千岁？难怪像成了精一样，你可真是一头老妖孽啊！” 雪怪大白又对着马小刀低声怒吼了起来！ “行，看在你和刀爷一般勇于保护自己女人的份上，我就不嘲笑你了！”在马小刀的操控下，冰壁上的凹坑已经达到了一尺深。 “话说五年前我岳母大人不是回来过吗，怎么，你没求她帮你破开这冰壁？” 雪怪大白缓缓走到马小刀右侧盘腿坐下，扭头对着他呜呜吼叫了起来。 “行吧，我就当我自己听懂了！”马小刀无奈地道，“差点忘了，你丫的再妖孽，毕竟不是人！” 此时双刃已经绞进冰壁里面三尺了！ “大白，你活了那么久，可见过这洞府的主人？”马小刀额头上渐渐渗出了汗水，咬牙问道。 雪怪大白竟然对着马小刀点了点头。 马小刀这下可是真的惊住了：“你大爷的大白，可以啊！那他人呢？” 雪怪大白扭头看向了冰壁里面的那柄长剑，满脸都是怀念旧时岁月的神色！ 马小刀心中猛烈一震，失声道：“他就是那把飞剑的主人？” 雪怪大白伸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在身前地面上比了一个约莫五尺高的样子！ 马小刀沉声道：“你是说，那个时候你才这么点高？” 雪怪大白喉咙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突然伸出双手盘拢过来一堆冰屑，用手掌扫平整后，竖起右手食指在上面划了起来！ “我去，你这不会是在……写字吧？”马小刀这下又被吓着了！ 你大爷的，畜牲会写字，这也太妖孽了吧！ 要是把毛拔光了，你丫的是不是就要变成人了？ 变成巨人？ 雪怪大白刚在冰屑上划了两笔，歪起脑袋想了想，用手掌抹掉重新写了起来，很快，地面冰屑上便出现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古朴大字： 牵机子！ 那应该，是牵机洞府原府主的名讳！ “大白，刀爷这辈子没佩服过什么畜牲，你是第一个！呃呃——”马小刀控着双刃挠不了头，只好继续道，“那个……别误会，我不是在骂你！” 雪怪大白低声呜呜了两下，伸手扫乱了地上的字！ “我马小刀可开了眼了，这趟东极寒荒没白来！”马小刀肃然道，“以后，你大白就是我马小刀的兄弟了！” 雪怪大白呜呜叫着，举起两个拳头用力砸着自己的胸膛！ “好了好了悠着点，小心把自个砸出内伤！” 一人一兽胡乱侃了一会大山后，双刃已经绞进冰壁半丈深，坑洞里堆起了半人多高的冰屑！ “不行了，先让我歇歇，大白你把那些冰屑清出来！”马小刀收了双刃悬在身旁，伸手擦去脸上的汗水后盘腿坐下调息。 雪怪大白便四肢着地爬了过去，用双手抱住地上的冰屑往外扒，没多久就完成了任务，扭头对着马小刀吼了起来。 “行行行，你丫的大白，能不能别催了！”马小刀无奈地站了起来，“还让不让人活了？” 双刃再度飞出，继续开挖！ “告诉你大白，刀爷这下算是舍命陪君子了！”马小刀瞥了一眼冰中雪怪身后的那条巨大白蟒，“要是一不小心挖穿了更深的冰壁，里面那条畜牲又还没死透，咱们大家都得玩完！” “你家刀爷还有很多大事没做，可不能折在此处！”马小刀哼哼地道。 一个时辰之后，双刃终于挖到了雪怪所在的深度，速度开始放缓了下来！ 雪怪大白跳到冰壁洞口前，兴奋得又擂起了自己的胸膛！ 半个时辰后，裹着一尺厚冰封的雪怪终于脱离了整个冰壁，被雪怪大白钻进去抱住脚部放倒，然后直接拖了出来！ “大白，我只能帮你到这了！”马小刀收了双刃，用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接下来急不得，只能等它身上的冰雪慢慢融化了，瞧这里面的温度，怕是得好一阵子才行！” 雪怪大白走到那根探出冰壁外面的灌木枝条前，把上面所剩不多的四五颗红果全捋了下来，回来悄悄倒在了同伴的脑袋旁边！ 然后，大白接下来又做了一件让马小刀差点惊掉眼珠子的事，那就是把自己庞大的身躯直接趴在了同伴的身上，似乎是在用自己的体温加速对方身上冰雪的融化！ “真有你的，刀爷都快佩服得五体投地了！”马小刀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往外头走去，“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你们俩了，我就不打扰了！” 走出甬道之前，马小刀还是回头多看了一眼，立马就后悔了！ 雪怪大白趴在自己同伴身上还不满足，竟然还伸出舌头开始舔起同伴面部上方的凝冰来！ 马小刀心中一阵恶寒，赶紧加快了脚步往甬道外走去！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雪怪抱冰相许！ 还舔！ 你大爷的！ 回到外头，陆零炼制牵机丝正如火如荼，铜炉里的火苗已变了天青色，天材地宝也只剩下木箱里的一盘千年蛛丝和她手上的一株浮空草！ 马小刀关切问道：“阿零，一切可还顺利？” “挺顺利的！”陆零随意点了点头，仍旧全神贯注凝视着铜炉之中，头也不回问道，“大白呢？” “那个……它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马小刀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先不把方才看到的事情告诉陆零，以免她分心。 “行，那我继续了！” “嗯！”马小刀走回兽皮毯子盘腿坐下，又问了一句，“阿零，有需要帮忙的吗？” “不用！”陆零守在铜炉前摇头道，“一个时辰后，才能放千年蛛丝呢！” “好嘞！那你不介意的话，我能眯一会么？”马小刀伸手捂着嘴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控着双刃帮雪怪大白挖了那么久的冰壁，马小刀的确感觉有点累了！ 陆零随口应道：“嗯，你眯吧！” 马小刀点了点头，瘫倒在兽皮毯子上，闭上眼睛道：“阿零，有事你尽管叫我！” “知道了！” 第406章 炼成牵机丝 马小刀醒来的时候，陆零仍护在铜炉前全神贯注炼制着那些天材地宝！ “阿零，到什么进度了？”马小刀走到石桌前坐下，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木箱，轻声问道。 “快了！”陆零神色平静地注视着铜炉里面，火焰的颜色正以极慢的速度从天青色往更淡的颜色转变，已经快接近乳白色了！ 陆零右手一引，一根牵机丝从阔大的衣袖中无声无息游出，缠住手中的浮空草后把它送进了铜炉里面！ 牵机丝竟然不惧火烧，输送完浮空草后安然无恙从火焰之中缩了出来！ 马小刀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心中惊诧不已！ 嘭～ 一声闷响，铜炉里面突然火光大盛，所有的天材地宝包括那些百年铁木精炭尽数化作粉末，融合成了一团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粘稠液体悬浮在铜炉之中！ “成了？”马小刀皱眉问道。 “只能说，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顺利完成，接下来才是重头戏！”陆零伸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起身往不远处的冰柱走去，“小刀，过来帮我！” “好嘞！”马小刀精神为之一震！ 太好了，终于有我马小刀的用武之地了！ 陆零站在其中一根完好无损的冰柱面前，轻声道：“小刀，帮我切开冰柱，不用切太多，能露出里面的牵机丝就好！” “明白！”杀鹿宝刀铮然出鞘，寒光一闪而没，冰柱的顶端便被马小刀无声无息切断了一截，咔嚓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冰柱的横截面中央露出了一个比指尖还小的孔口，半寸牵机丝从冰柱里面探了出来，像蚯蚓一样在空中扭曲不停！ 陆零袖中那根牵机丝高高扬起，顶端如针一般在她的右手食指上轻轻一扎，一滴殷红的血珠便出现在她的指尖！ 马小刀见状愣了一下：“这是……” “别说话！”陆零把指尖的那滴鲜血迅速递到了冰柱小孔前面一尺处！ 冰柱里面的牵机丝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般，竟然一寸寸从小孔里面钻了出来！ 马小刀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目瞪口呆！ 陆零举着指尖，开始缓缓后退！ 一丈，两丈，三丈…… 陆零右手一甩，指尖的血珠准确无误地飞入了铜炉里面，与那团粘稠的液体融合在了一起！ 咻～ 极其轻微的破空声突然响起，那根三丈长的牵机丝直接脱离了冰柱，在空中划出一道淡淡的白光，瞬间没入铜炉里面那团粘稠液体中消失不见！ 脸色有些苍白的陆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后走向最后一根冰柱：“小刀，继续！” “来……来了！”马小刀回过神来，赶紧快步追了过去。 “像刚才那样做就行！”这一次，陆零操控着袖中那根牵机丝戳破了自己左手的食指！ “嗯！”马小刀精准出刀，冰柱顶端应声而开！ 陆零故技重施，用指尖血珠引出最后一根牵机丝后，再度把血珠甩入了铜炉之中！ 最后一根牵机丝也如游龙一般瞬间钻入了那团粘稠液体之中！ “好了，接下来只能靠我自己了！”陆零回到铜炉旁边，在一丈外的地上直接盘腿坐了下来，“小刀，接下来的时间，我不能被外界事物打扰！” “放心，有我在！”马小刀收刀入鞘，悄悄退回到兽皮毯子上盘腿坐好，默默为陆零护法！ 陆零双手一扬，左右共十根牵机丝尽数自袖中掠出，咻咻咻接连不断钻入了铜炉之中，与那团粘稠液体融合一体！ 霎时之间，铜炉里面火光大盛，白色的火焰从那三个圆孔里面张牙舞爪喷出来有半丈长，里面那团粘稠液体悬浮在铜炉之中开始了剧烈的翻腾！ 一股浓郁的清幽香气以铜炉为中心，向着四周迅速弥漫！ 吱吱吱～ 数以千万计隐匿在溶洞深处的红眼白蝠像是被那股浓郁的香气吸引，从四面八方疯狂扑咬而来！ 马小刀脸色一沉，急忙起身掠到陆零身后，转身仰首看着满天展翅乱扑的红眼白蝠，冷笑道：“行啊，想来打秋风，先问过我马小刀的双刃答不答应！” 剑诀骤起，玄牝与雀舌从马小刀的腕鞘中激射而出，开始不断绞杀天上的红眼白蝠！ 凄厉的惨叫声在溶洞上空此起彼伏，红眼白蝠的尸体像下雨一般往地面不断掉落，溅出的鲜血腥臭扑鼻！ 诡异的是，这些红眼白蝠就像是疯了一般，依旧从溶洞各处源源不断涌出，铺天盖地扑向马小刀夫妇二人！ 马小刀把体内的陨力激发到了极致，玄牝与雀舌的速度之快，直接在溶洞上空拖曳出两道长长的流光，不断收割着红眼白蝠的性命！ “你大爷的，这么多的蝙蝠，平时都是靠什么喂饱的？”马小刀看着头顶上空密密麻麻的红眼白蝠，头皮有点发麻！ 轰～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炸响！ 十二根泛着白色光芒的牵机丝突然从马小刀身后飞掠而出，如十二条游蛇一般射向半空中的蝠群，然后配合着马小刀的双刃开始快速绞杀那些红眼白蝠！ 马小刀扭头看去，神色大喜！ 铜炉已经炸碎成了好几块，凌乱散落在地上各处！ 而陆零此刻已站到了自己身后，双眸微阖双手轻抬掌心向上，操控着十二根牵机丝绞杀着天上的红眼白蝠！ 那十二根看上去原本只有三丈来长的牵机丝，眼下竟变成了五丈不止，在空中如十二条灵蛇飞舞，玄妙至极！ “成了？”马小刀朗声笑问道。 陆零直如出尘之仙，没有睁眼微微颌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成了！” “十二根牵机丝，已瑧圆满！” “太好了！”马小刀大笑着转过头去，继续操控着双刃斩杀着空中的红眼白蝠！ 在马小刀夫妇二人的默契配合下，那些红眼白蝠连十丈内都冲不进来，凄厉惨叫声不绝于耳！ 半盏茶的时间都不用，蝠群便开始溃败逃窜，眨眼间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地的尸骸！ 十二根牵机丝白芒尽敛，无声无息缩回陆零的衣袖之中！ 玄牝和雀舌也先后飞回归鞘！ 危机解除，夫妇二人扭头相视一笑，情不自禁上前，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谢谢你，小刀！”陆零红着眼道，“谢谢你陪我来寻牵机丝！” 马小刀微微笑道：“夫人又见外了不是？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 “恭喜你了，阿零，终于得偿所愿了！” “嗯！”陆零点了点头，转身百感交集地看着不远处石床上的遗骸，喃喃地道：“爹，你看见了么？” “女儿终于做到了！” 第407章 离开东极寒荒 马小刀对陆零道：“阿零，要不我们把岳父大人的遗骸一起带走吧，把他送回万仞雪宗安葬！” 陆零摇了摇头道：“虽然我也很想带阿爹回家，但现在时机不对，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带着阿爹可能不太方便！” “况且阿娘也在信里说了，人死如灯灭，不要再搬来搬去折腾爹爹了，就让他暂时留在这里吧！等以后不用打仗了，再来一趟，让爹爹叶落归根！” 马小刀想了想，只好点头道：“行，我听你的！” “小刀，你陪我一起去给爹爹磕几个头吧！”陆零轻声道。 “好！” 两人手牵着手，一起走到石床前跪了下来！ 马小刀小声问道：“阿零，我还还知道岳父大人的名讳呢？” 陆零愣了一下，轻声道：“我爹叫陆天羽，我娘叫洛冰！” 马小刀连连点头道：“我记住了！” 陆零抬头看着石床上的遗骸，红着眼道：“爹爹，他叫马小刀，是女儿的夫君，他对女儿很好很好，你在天有灵，不用担心！” “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马小刀一拜！以后，我会好好照顾阿零的！”马小刀对着岳父大人的遗骸情真意切地道。 两个人肩并着肩，恭恭敬敬给陆天羽磕了三个五体投地的响头。 磕完头，马小刀把陆零从地上扶了起来。 “小刀，我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牵机洞吧，任务紧迫，大家可都在山下等着呢！”陆零把娘亲留下的绢布重新叠好放在了石床上面，依依不舍看了自己爹爹最后一眼，缓缓转身往外面走去。 “知道了！”马小刀抬脚追了过去，把长枪流光递回陆零，挂好自己的杀鹿宝刀后，开始收拾地上的兽皮毯子。 溶洞的另一侧，突然响起了几声雪怪大白的咆哮！ 陆零扭头看去，欣喜道：“是大白回来了！” 话音刚落，雪怪大白的身躯就出现在十数丈远的冰堆旁边，但它看见马小刀和陆零后却没有马上过来，而是在原地驻足不前，模样有些扭扭捏捏！ 陆零疑惑问道：“它这是怎么了？” 马小刀叹息一声，把在甬道尽头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陆零听完一脸惊讶地道，“它还有个同伴？” 马小刀无奈地道：“可能是因为同伴活不过来，它才会这般伤心难过吧！” 十数丈外，雪怪大白擂起双拳拼命砸着自己的胸膛，仰天咆哮起来！ 陆零微微皱眉道：“小刀，我怎么觉得它不像是难过，反而是有些兴奋和高兴啊？” “有么，它怎么可能会高兴？”马小刀眯着眼再认真看了过去，“这家伙不会是为情所伤，神经有点错乱了吧！” 不远处，雪怪大白突然向左边横跨开一大步，然后右手一伸，从冰堆后面拉出来另外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 马小刀惊得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失声道：“我去……” 陆零看懂了眼前的状况，嘴角瞬间翘了起来：“马小刀，这情况你又怎么说？” 马小刀这下是彻底懵住了，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见了鬼了，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一对活生生的雪怪并肩而立，对着马小刀夫妇二人不约而同歪着脑袋咧开了嘴巴，露出满满两大口洁白如雪的牙齿！ 马小刀伸手一拍额头：“佩服！” 雪怪大白这个大妖孽竟然还会牵起自己同伴的手，得意非常地走到了马小刀夫妇面前。 陆零抬头悄悄打量着那头复活的雌性雪怪，笑道：“大白，她是你的妻子，对吗？” 雪怪大白突然用右手扶住了雌性雪怪的后脖，两只雪怪的额头轻轻贴在了一起！ 陆零笑道：“看来我是猜对了！” 马小刀悻悻然道：“阿零，你要不要给它的相好也起个名字？” 陆零想了想，尝试着朝雌性雪怪伸出了左手，点头笑道：“就叫雪妞吧！” 雌性雪怪扭头看了一眼雪怪大白，得到它眼神的鼓励后，才缓缓伸出左手握住了陆零的小手！ 毛绒绒的大手覆盖着纤白如玉的小手，陆零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大白和雪妞，倒是绝配！”马小刀扭头看向雪怪大白，很是佩服地道，“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把它救活的？” 雪怪大白伸出左手，把手心里的东西倾倒在马小刀的手中，竟然就是几颗之前给马小刀和陆零吃过的红色果子！ 马小刀接住果子，惊讶问道：“大白，这果子竟还有这般作用？” 雪怪大白又对着马小刀咧开嘴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真有你的，看来你果然是个老妖孽啊！”马小刀拔开金黄色酒葫芦，把那五颗红色果子塞了进去，“行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陆零上前一步，用另外的右手握住了雪怪大白的右手，把它们的两只手并排靠在了一起，会心笑道：“大白，你找回了自己的爱人，我很替你开心，你以后再不用自己一个人了！” 马小刀凑到陆零身边，捂着嘴巴小声更正道：“阿零，是一个兽！” 陆零瞪了他一眼：“闭嘴，就你聪明是不是？” 马小刀挠了挠头，讪讪笑道：“行，当我什么也没说！” 陆零仰首对着一双雪怪笑道：“大白，雪妞，我希望你们能在东极寒荒好好生活！” “时间到了，我们要走了！” 雪怪大白闻言似是一愣，神色顿时有些不太高兴了，喉咙里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咆哮！ 陆零轻声解释道：“我们还有大事要做，不得不跟你们告别了！” 雪怪大白砸了几下自己的胸膛，突然伸手抓起陆零放到了雪妞的肩膀上，然后一把抄起马小刀也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转身率先往石桥的方向走去。 “你是要再送我们一程么？”陆零扭头笑着问道。 雪怪大白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沉响声，拉着雪妞的手走上了石桥，又把两个人从肩膀上抓了下来！ 两人两兽穿过甬道出了牵机洞，又顺着那条倾斜的崖边山道回到了冰原上面！ 雪怪大白再次把马小刀和陆零扔上了自己和雪妞的肩膀，涉着齐腰深的冰雪往西赶路！ 上了冰原，天上仍在飘雪，马小刀和陆零摸出茶晶雪镜重新戴上！ 行进之时，马小刀想起一事，低头问道：“大白，差点忘了问你，那群名叫虫妖的家伙为什么要抓你？” 雪怪大白停下身躯，转身指了指牵机洞的方向，又伸出双手在头顶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旁边的陆零瞬间明白了它的意思，问道：“他们是想让你带路去找那块陨石？” 雪怪大白轻轻颌首！ 马小刀不禁皱起了眉头，想了许久仍旧不得头绪，只好暂时丢开不再去想它！ 二人二兽继续赶路，三个时辰后终于回到了最初上山的地方，却远远发现了两个身影！ “有人！”马小刀隔着茶晶雪镜眯眼打量着远处那两个模糊的身影。 陆零疑惑地道：“不会又是虫妖那伙人吧？” “他们还敢来？”马小刀冷笑道，“来了就别走了！” 走到近处，夫妇二人才看清楚，那竟然是两个穿着打扮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身上穿着裘袍雪靴，脸上还戴着茶晶雪镜！ “师父，小师娘！”部日固德那熟悉的声音率先响了起来。 “不好，那是什么怪物？”部日固德旁边的公孙朵朵感觉到了不对劲，迅速挽弓搭箭对准了一对雪怪。 “我去……”部日固德也很快从腰上抽出了虎尾鞭！ “都给我住手！”马小刀大声叱喝着从雪怪大白的肩膀上跃了下来，“你们俩想干嘛？这两个雪怪是我和阿零的朋友，不能伤害它们！” “雪怪？”部日固德直接被马小刀的话吓住了。 公孙朵朵依旧挽着弓默默戒备着！ 马小刀上前几步，伸手把公孙朵朵的弓箭按了回去，然后才转身把陆零从雪妞的肩膀上扶了下来！ 雪怪大白对着部日固德张开獠牙大口发出了一声咆哮！ 部日固德身躯微颤，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陆零淡淡地道：“你们俩，把兵器都收起来吧！” “是，小师娘！”公孙朵朵只好撤了弓箭。 陆零转身对雪怪大白道：“这两个人像你们一样，也是我们的伙伴呢！” “大白，雪妞，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谢谢你们把我和小刀送了回来，你们回去吧！” “以后如果还有机会，我和小刀肯定还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雪怪大白呜呜般叫了几声，依依不舍地看了陆零和马小刀许久！ 马小刀对着它笑着点了点头：“老妖孽，后会有期了！” 雪怪大白伸出一双拳头狠狠砸了自己的胸膛几下，这才和雪妞一起转身走入了冰原。 “怎么就让它们……走了？”公孙朵朵讪讪问道，“小师娘，不带着它们一起下山么？” 陆零看着那对庞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冰原深处，淡淡地道：“它们只属于这里！” “哦！”公孙朵朵似懂非懂！ 马小刀转身没好气地瞪了两个便宜徒弟一眼：“你们俩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们跟着两位伍长去肃清雪域的夷蛮子么？” 公孙朵朵连忙往部日固德身后一躲，应道：“师父，这个任务咱们已经顺利完成了！” 部日固德在前边得意地道：“不瞒师父，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了一个很大的意外收获，等下山见到两位伍长您和小师娘就知道了！” 马小刀皱眉道：“真的假的？” 公孙朵朵竖起三个手指道：“如若我骗了师父，黑炭头是小狗！” 部日固德憨憨点头道：“没错！” “好了！”陆零在旁边扑嗤一笑道，“风雪还没吃够是不是？赶紧下山吧！” 第408章 天奉斥候的手段 天穹上不断飘落着鹅毛大雪，大地白茫茫一片，举眼看去景色迷蒙！ 这是东南角一处靠近冰雪山脉的封闭雪谷，雪谷入口的左边搭了一座离地一丈高的木屋，右边耸立起一座茅草盖顶的三丈高了望塔！ 此刻，木屋周围正有三十多个穿着厚厚毛皮大衣的身影，手执各式兵器把守着这个看去平平无奇的山谷！ 北风挟着雪花呼啸而过，西边三十丈外的雪堆后面，除了部日固德和公孙朵朵外，追风与凿山两支斥候小队全员出动，悄悄盯上了这一处夷蛮子暗藏猫腻的所在！ 厉弦的目光远远落在山谷入口旁边了望塔上的三个身影上，冷笑道：“就知道那个叫吴好运的东夷小虫渣没说实话，二十人？大爷的，我们这两天在外头杀的控虫师都不止五十人了！” 旁边牛大宝则是死死盯住了木屋外头腰间垮刀的七八个东夷控虫师：“听了小半天这谷中的动静，谷里谷外加起来至少还有七八十人！兔牙和花朵上冰雪山脉接刀官和老大了，我们现在只有八个人！” “怎么，区区百人不到，你蛮牛伍长就怕了？”厉弦扭头看着牛大宝，笑着嘲讽道，“离了刀官和老大，是不是连杀夷蛮子都不会了？” 厉弦又笑着补了一刀：“被刀官和老大奶了那么久，你蛮牛还学不会独当一面？” “破风，你丫的现在说话是越来越难听了，老子只是在分析敌情！”牛大宝冷哼一声道，“觉得跟我斗嘴很好玩？” 厉弦耸耸肩笑道：“谁说不是？” 牛大宝哼哼骂道：“你大爷的！” 赵柔柔在一旁轻声劝道：“两位伍长大人，不是说好了要给刀官和拾长送一份大礼吗，你俩怎么又吵起来了？” 厉弦咧嘴笑道：“听见没，咱们的流水大管家发话了，我就先不跟你一般见识！” 赵柔柔俏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神情很是无奈：“破风伍长，惹咱们蛮牛伍长还不够，还要来打趣我么？” “行了行了，那就到此为止，干正事要紧！”厉弦起身伸了个懒腰，反手从身后取下了鲸骨弓，“诸位，准备动手了！” 牛大宝冷哼了一声道：“里面领头那几个纹了一身黑色符咒的家伙归我，其他夷蛮子归你！” 破风挽弓搭上三颗铁珠，径直瞄准了了望塔上的三人，摇头道：“少废话，一人一半！” 尖利的破空声瞬间响起，三道银光划破三十多丈的距离，一一击中了了望塔上的三个身影，其中两人瘫倒在塔中，一人身躯晃了两晃，从了望塔上翻落下来砸在雪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厉弦身旁人影一晃，游猎猎和段始已经迫不及待扑向了谷口！ 厉弦愣了一下，看着那两个家伙生猛的背影，摇头苦笑道：“这两个家伙，动作够快的！” “不好，有敌袭！”木屋门前，一个头领模样的夷蛮子率先抽出了腰间佩刀，领着身旁二十几人一拥而出，沉声怒吼道“弓箭手警戒！” 十余个弓箭手冲到最前面，挽弓搭箭对着外头的皑皑白雪，个个如同惊弓之鸟！ 另一边，黑老六与何冬看见游猎猎和段始出手，也不甘人后冲上前去！ “你们俩个小兔崽子，急个卵啊！”牛大宝摇了摇头抬脚跟上，头也不回对着厉弦道：“破风，弓箭手归你！” “你丫的够不客气的！”厉弦领着余下的付轻轻和赵柔柔紧随其后，奔掠之际挽弓搭上铁珠，嗖嗖嗖就射了出去！ 谷口那一排弓箭手只来得及射出一波弓箭，其中三人被铁珠击中额头倒地，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段始手中的七柄断矢脱手飞出，有过半钉入了其余几个弓箭手体内！ 赵柔柔贴身紧跟在厉弦与付轻轻身后，一双流水绸从袖中飞出，卷走了射到三人面前的几枚箭矢！ 木屋里闻讯又冲出来七八人，领头的三个黑衣人脸上纹满了狰狞的黑色符咒，中间为首一人冷眼看着那些冲来的身影，咬牙惊道：“天奉斥候？” “马上迎敌！”身旁的两个黑衣人抽出弯刀掠了出去！ 游猎猎手持幽蓝天刃，率先扑向其中一个黑衣人，兴奋吼道道：“你归我了！” 另一个黑衣人刚刚从木屋中掠出，还没等站稳身子，便被后发先至的牛大宝侧身撞在胸膛上，整个人凌空飞起砸入了木屋之中，半晌声息全无！ 牛大宝一击得手，缓缓从身后抽出巨刃裂陨，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为首的黑衣人：“你再不拔刀，就没机会拔了！” 段始从牛大宝身后掠过，在一众弓箭手的尸堆中收回自己的七柄断矢，继续扑向了其他的控虫师！ “蛮牛，外头就交给你们了！”解决掉雪谷入口的弓箭手后，厉弦领着赵柔柔和付轻轻冲入了谷中。 为首的黑衣人想去追，却被牛大宝身躯横移拦在了身前，他只好停下脚步抽出佩刀，飞身掠起扑向牛大宝！ “值得老子出手的就你一个，来得正好！”牛大宝一手拖着巨刃，大步迎了上去！ 雪地上，被巨刃拖曳出一道尺余深的痕迹！ 很快，两人之间的距离从十丈缩小到一丈！ 牛大宝双手齐握刀柄，暴喝一声抡起裂陨朝着对方狠狠劈落！ 黑衣人瞳孔瞬间收缩，双手擎刀向头顶上方封了上去！ 铮～ 纤细的弯刀瞬间被巨刃压至黑衣人的肩膀，巨力之下，黑衣人脚下一软单膝跪倒在地，满布黑色符咒的脸上现出了恐惧的神色，哑声惊叫道：“小……小宗师！” “能挡住我一招，已经很不错了！”牛大宝双手抡起巨刃转了一圈，像拍苍蝇一样重重拍在了黑衣人的身躯之上！ 黑衣人瞬间被拍飞出去，人在半空弯刀脱手飞出，同时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身躯重重砸在七八丈远的雪地上！ 黑衣人挣扎许久却愣是没爬起来，哇的一声又喷了一口鲜血出来，触目惊心！ 周围其他的夷蛮子被一一干掉，连另外一个黑衣人都死在了游猎猎的天刃之下，谷口一役天奉斥候大获全胜！ 牛大宝扫视了一下周围，扭头对黑老六道：“六子，进去看看屋里那个死了没有？” “是，伍长！”黑老六冲入木屋，很快便拎着一个黑衣人走了出来，“伍长，这厮摔晕过去了！” “看好他！”牛大宝沉声吩咐道，“留给刀官！” “明白！”黑老六点头应道。 牛大宝抬脚走到为首的黑衣人身前，蹲下身子沉声问道：“见识到我们天奉斥候的手段了吧？” “不过如此！”黑衣人咧嘴狞笑，满嘴都是腥红的鲜血！ “很好，够犟！”牛大宝抬头看了一眼雪谷里面，目光落在眼前黑衣人的脸上，“看你们身上的打扮，不像是普通的东夷控虫师？” “嘿嘿，你猜啊？”黑衣人恨意滔天地盯着牛大宝，“你算什么东西，敢来盘问我？” “我猜你大爷！”牛大宝起身，提起巨刃裂陨悬在黑衣人的后背上面，“看来你丫的还没搞清楚状况，老子再给你一次机会！” 黑衣人咬牙切齿地道：“去死吧，天奉斥候！” “很好，回答错误！”牛大宝脸色如寒，松开了提着巨刃的右手！ 巨刃裂陨瞬间坠落，直接捅穿了黑衣人的身躯！ 第409章 雪谷之战 在雪谷的深处，便是被厚厚冰雪覆盖着的山脉峭壁！ 一个脸上布满黑色符咒的黑衣老者负手站在十数丈外，指挥着身前的数十个东夷控虫师马不停蹄开凿着峭壁上的冰雪！ “三天了，就你们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把藏金洞给老夫挖出来！”黑衣老者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告诉你们，不止是老夫，妖主的耐心也已经被你们消磨殆尽了！” “乌铎，别说老夫没有提醒你，妖主若是雷霆震怒下来，你们所有人的下场都会很惨！” 在黑衣老者身后，站着八个与他一样打扮的黑衣人，脸上的神色相比起周围的冰雪还要寒冷。 “是是是，副妖主骂得对，副妖主不必担心，我们会再加快进度的！”一个肥胖的东夷大虫官躬着腰站在黑衣老者身旁唯唯诺诺应道，脸上堆满了卑微的神态！ “行，老夫再信你乌铎一次！”黑衣老者冷笑道，“你给老夫个准数，到底还要挖多久？” 东夷大虫官乌铎伸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道：“副妖主，现在已经能隐约看到黑色的山体了，再有半个时辰，我们肯定能挖出来的！” “半个时辰？”黑衣老者摇了摇头，冷哼道，“没有半个时辰，你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东夷大虫官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思索片刻后，咬着牙道：“行，就一盏茶的时间！我亲自上去监督，挖不出来乌铎提头来见！” 黑衣老者冷笑点头：“行，老夫就在这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我现在马上过去！”乌铎转过肥胖的身躯，一边冲向峭壁一边怒吼道，“最后通牒，只剩一盏茶的时间了，再挖不出洞口，大家和我一起向妖主和副妖主以死谢罪吧！” 叮叮当～ 叮叮当～ 在最后通牒的威吓之下，一众东夷控虫师挖掘的速度瞬间加快了不少！ “不好啦！”这边正忙得热火朝天，有东夷控虫师突然从谷外方向跌跌撞撞冲了过来，对着黑衣老者大惊失色道，“雷蟒副妖主，谷外出现了敌袭！” “什么？”黑衣老者双眸中有精光冒出，沉声喝问道，“敌人是谁？” 那名东夷控虫师脸色苍白，嗫嚅着道：“好像……好像是天奉斥候！” “不可能啊，这几年天阳关的天奉斥候实力一般，也从来没有越过寒冰河半步！”虫妖的副妖主雷蟒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再说了，寒冰河不是有屠千值守的吗，天奉斥候是怎么杀过来的？” 东夷控虫师哭丧着脸道：“不……不知道！” 雷蟒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对方有多少人马？” “好像只有十来个，但战力很高！”东夷控虫师惊惶地道，“副妖主，谷口的兄弟们怕是撑不了太久！” 雷蟒心中微微一震，不由自主伸手摁住了自己的腰间，思索片刻后，他扭头看向身后八个黑衣人：“你们去四个人，率领其他控虫师走一趟，务必把敌人拦在外面，至少一炷香的时间！” “是，副妖主！”四个黑衣人领着十余个东夷控虫师奔向谷外。 雷蟒扭头冲着峭壁的方向怒声大吼道：“乌铎，再挖不出来，老夫就跟你们一起死！” “副……副妖主！”乌铎满脸雪屑地从峭壁那头冲了过来，状若颠狂地道，“挖通了，洞口终于挖通了！” 雷蟒身躯一震，大踏步走到乌铎面前，伸手一把扯住乌铎的肩膀就往峭壁的方向走去，狞笑道：“乌铎，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副妖主，真的挖通了，我马上带您过去！”乌铎直接领着雷蟒穿过那几十个拿着各种凿冰工具被冻红了脸冻裂了嘴唇的东夷控虫师，来到了漆黑的峭壁面前！ 一个丈余宽的漆黑洞口出现在雷蟒面前！ 雷蟒嘴角悄悄翘起，急忙抬脚走进了山洞！ 山洞极浅，长宽不过各三丈，高只有两丈，里面密密麻麻堆着二三十个半丈长的大木箱子！ 雷蟒急步走到其中一个木箱前，伸出双手用力掀开了箱盖，他那沟壑满布的老脸上瞬间被映上了一大片金黄色！ 跟在后头的乌铎和其他东夷控虫师看着那满满一箱金灿灿的金饼，眼睛都看直了！ 雷蟒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嘿嘿地道：“太好了，终于还是给老夫找到了这批先王的藏宝！有了它们，妖主就可以继续招兵买马，扩大虫妖的规模了！” “哈哈哈，老三啊老三，你终究还是慢了老夫一步，东极寒荒冰天雪地，那块传说中的陨石有那么好挖的么？你丫的现在怕不是还在冰原上面吃着雪吧？哈哈哈！” 乌铎等人站在他的身后，面面相觑！ “这批藏宝绝对不能落在天奉斥候手中！”雷蟒笑着笑着脸色突然一寒，伸手从木箱中掏出三块半斤重的金饼，转身扔到了乌铎怀里，阴森森道，“乌铎，你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乌铎接住金饼塞入怀中，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一通：“这个……” 雷蟒冷冷地道：“告诉外面所有粘杆处的兄弟，就说是我雷蟒许的诺，事成之后每人两块金饼！” “是，属下马上带着大伙去诛杀掉所有的天奉斥候！”乌铎咬牙点头，对着雷蟒拱手行礼后，肥胖的身躯瞬间冲出了山洞。 雷蟒盖上箱子，扭头对其余四个黑衣人道：“不杀了外面那些天奉斥候，这批藏宝就没有办法运回雪云郡交给劫蛟妖主！” “你们四个一起去，把天奉斥候都杀了，再带人回来搬藏宝！” 雷蟒寻了一个单独的木箱子坐下，沉声道：“我一个人守在这里！” “是，副妖主！”四名虫妖拱手行了一礼，一同转身掠出了山洞。 牛大宝领着游猎猎等人很快也进入了雪谷，与厉弦几人汇合一处后，正好对上了从雪谷里面冲出来的一众夷蛮子，瞬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厮杀！ 在对方的阵营之中，那八名虫妖的战力比起其他控虫师要高出不少，但和久经战场的追风和凿山两支斥候小队相比，还是有些不够看！ 尤其是不久前厉弦和牛大宝也双双晋升了小宗师境界，两支斥候小队的战力更是突飞猛进！ 半个时辰之后，八个虫妖战死过半，一众夷蛮子开始节节败退逃往雪谷深处，一路上又被厉弦等人赶杀了不少！ 里面正杀得兴起，雪谷外头这时却悄然出现了两辆马车！ 赶车的分别是部日固德和公孙朵朵！ “吁！” 部日固德扯住了北府玄驹的缰绳，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马小刀掀开车帘从北府玄驹里面钻了出来，默默打量着周围的一地尸骸，扭头对着车厢里面笑道：“阿零，看来用不着我们出手了！” 第410章 困兽犹斗 外头的厮杀声很快便归于死寂，山洞里面，虫妖副妖主雷蟒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出来吧老前辈，别负隅顽抗了，你的人都死光了！”外面突然响起了一个清冷的男声，“就剩下你自己一个人了！” 藏身在山洞里面的雷蟒闻言心中一惊，右手不由自主摁住了自己腰间某处！ “方才你的手下说了，你是东夷虫妖组织的副妖主！”那声音慵懒地道，“你们的妖主，就是东夷粘杆处那位不久前才下了野的主事劫蛟吧？” “雷蟒老前辈，我没说错吧？” “好歹你也是一个副妖主，躲在山洞里做缩头乌龟，有点跌份了！” “出来吧老前辈，虽然我这边人多，但不群殴，我给你个一对一的机会！” “赢了，放你活着走人！” 一句紧接一句难听又刻薄的话就像刀剑一般陆续扎入雷蟒的耳中，他默默咬着牙，脸色愈发变得狰狞！ 外面那人继续游说道：“老前辈，再躲下去我就在洞口烧堆湿柴薰你出来了，这旁边刚好有新鲜马粪，加点进火堆里面，那滋味，啧啧啧……” 雷蟒被气得七窍生烟，终于忍不住抬脚走出了山洞！ 外头的雪地上，零零散散躺着数十具尸体，断裂的兵器，满地的鲜血，触目惊心！ 二十丈外，八个陌生的年轻身影一字排开，冷冷注视着雷蟒！ 雷蟒在数丈外停下了脚步，右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柄漆黑窄长的软剑，手腕重重一抖！ “嗡！” 雷蟒手中软剑瞬间绷直，剑尖斜斜指向地面：“刚才是谁嚷嚷着，要让老夫出来的？” “老前辈，是我！”厉弦把手中鲸骨弓扔向身后的游猎猎，从腰间抽出软剑绕指柔，缓缓走了出来，“软剑对软剑，别说老子不敬老！” 身后的牛大宝听到厉弦的最后一句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沉声提醒道：“人家也是小宗师，小心阴沟里翻船，自己打自己的脸！” “蛮牛，你嘴巴真臭！” 话音刚落，厉弦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身影一晃，手持软剑在雪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径直扑向雷蟒！ 雷蟒冷笑着一抖手腕，漆黑软剑再次发出一声嗡鸣，身躯前冲之际剑身便如黑蛇出洞般点向厉弦的前胸！ 两剑相交，火星四溅！ 厉弦抬手起剑封住对方的进攻，双目炯炯盯着对方手中的漆黑软剑：“老前辈这剑看上去很不错，归我了！” “少异想天开了，小子！”雷蟒拖剑回旋，剑尖再次挑向厉弦的咽喉，“你的小命我要了！” “来得好！”厉弦长剑递出手腕不住扭动，待绕指柔在对方的剑身上缠了数圈后，毫无先兆般往后一扯！ 雷蟒的身躯被带得往前一个趔趄！ 厉弦嘿嘿一笑，侧起左边肩膀狠狠撞入了对方的怀中！ 雷蟒瞳孔顿时收缩，左手并掌抵住了厉弦肩膀，漆黑软剑一震后瞬间从绕指柔的缠绕中抽离出来，反手一剑削向厉弦右颈！ 厉弦回剑刺天封住漆黑软剑，侧身欺进两步，左手使出一揽风云手托向对方持剑的手腕！ 雷蟒再次旋身，手中漆黑长剑撩向厉弦左肋！ 嗤～ 一声轻响，厉弦左肋的裘袍已被对方划开了一道尺余长的豁口！ 不料厉弦之前的一手只是虚招，左脚飘零步旋踏两步，左肘正正撞在了雷蟒胸前：“送老前辈一肘子！” 雷蟒瞬间被一股大力撞得向后连续倒退了三步，胸口传来了一阵剧烈疼痛，他老脸一白神色有些挂不住，再度持剑扑了上来：“小子，你够狡猾啊！” “老前辈谬赞！”厉弦咧嘴笑道，“不过是兵不厌诈！” “诈你大爷，再来！”雷蟒怒吼道。 “来！” 两人边过招边斗嘴，瞬间又酣斗在了一起！ “伍长威武！”段始已经开始吆喝起来了！ “伍长，加油！”游猎猎兴奋地道。 “伍长，干趴这老家伙！”黑老六举着拳头朗声打气。 得儿得儿，有马车声突然在众人身后响了起来！ 赵柔柔听见动静转身看去，脸上瞬间现出了惊喜的神色：“是兔牙和花朵，他们把刀官和拾长给接回来了！” “你们继续给伍长压阵，我去迎他们过来！”身后背着一双弯刀的付轻轻瞬间掠了出去。 “太好了！” “刀官！” “拾长！” “你们可总算是回来了！” “吁！” 部日固德一扯缰绳控停了马车，抬头往付轻轻的身后看去，憨憨地对着身后车厢里面道：“师父和小师娘，前头还在打着呢！” 马小刀和陆零携手从车厢里面走了出来，一起站在了部日固德身后！ 马小刀眯眼看着不远处那两个激斗正酣的身影，疑惑地道：“龙卷，你伍长怎么跟人单打独斗起来了？” 付轻轻站在马车旁边微微喘着气，乐呵呵地道：“刀官不必担心，此间大局已定，对面就只剩下这最后一个老家伙了，估计伍长没杀过瘾，正拿人家练手呢！” “阿零，破风这家伙自从晋升小宗师后，比以前嚣张了许多啊！”马小刀扶着陆零走下了马车。 “破风是上了小宗师后才开始嚣张！可是你呢——”陆零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一直都很嚣张！” “呃呃！”马小刀挠了挠头道，“也许这就是俗话说的，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脸皮比牛皮都厚！”陆零瞪了他一眼，抬脚往前走去。 “小师娘，等等我呀！”公孙朵朵在后头幸灾乐祸地跑了过去，回头对着马小刀道，“师父，我觉得小师娘说得不对！” “小师娘永远是对的！”马小刀听了有些感动，点头道，“不过你能这样说，师父很欣慰！” “嗯嗯，师父，其实我想说，你的脸皮不仅比牛皮厚，还比城墙都要厚呢！”公孙朵朵冲着马小刀做了个鬼脸，转身很快就跑远了。 “公孙朵朵，看我怎么收拾你！”马小刀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喃喃自嘲道，“你们看，我就说嘛，收什么狗屁倒灶的徒弟……命都短几年……” “师父说得不对！”部日固德与马小刀擦身而过，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地道，“这里躲躲后脑长着反骨呢，我就不一样了，我是师父最靠谱的徒弟！” “滚！”马小刀冷冷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骂出一个字。 “好嘞，师父！”部日固德也一溜烟冲了过去。 马小刀扭头看了付轻轻一眼，问道：“对方是什么人？” 付轻轻回答道：“回禀刀官，这老家伙是东夷某个组织虫妖的副妖主，叫雷蟒！” “他们的妖主，据说就是东夷粘杆处的原主事，劫蛟！” “什么？”马小刀心中一震，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真是众里寻它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工夫！ 付轻轻见他神情古怪，心里微微一颤，脸上瞬间堆起了一个最灿烂的笑容：“刀官慢些，我先过去了！” 马小刀回过神来，看着前面几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家伙，苦笑着道：“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牛大宝转身走到陆零面前，轻声问道：“老大，顺利么？” “放心，一切都很顺利！” “那就好！”牛大宝连连点头道。 “拾长好！”周围游猎猎等人纷纷跟陆零打招呼，“太好了，总算是回来了！” 陆零微笑着向大伙点了点头，默默站到了牛大宝身旁，抬头认真观战！ “刀官！” “刀官好！” 看见马小刀缓缓走了过来，众人也纷纷开口叫道。 “大家好！”马小刀随意应了一句，解下金色小葫芦喝了一口酒，嘴里咬着一枚红色果子嚼了起来！ “刀官你说，伍长和那个叫雷蟒的，谁更厉害？”段始在旁边忍不住问道。 马小刀眯眼看着场中激烈缠斗的二人，轻轻皱眉道：“从修为上来说，你们的伍长略逊了半筹！” “什么？”游猎猎愣了一下，“那伍长不是输定了？” “也未必！”马小刀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个叫雷蟒的如今是困兽犹斗，出招虽然凶猛，但天时地利人和尽失，其实已经没多少斗志了！” “你们的伍长，能赢！” 第411章 意外之财 果然，马小刀一语成谶！ 一盏茶过后，雷蟒虽然一剑划伤了厉弦的左臂，但厉弦的绕指柔却准确无误地刺入了他的咽喉！ 漆黑软剑瞬间脱手，雷蟒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喉咙，一缕又一缕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和嘴角不断地涌了出来！ 厉弦低头看着雷蟒苍白异常的脸庞，冷冷道：“老前辈，你服不服？” 雷蟒的神色异常狰狞，嘴巴里像拉风箱一般含糊不清地道：“妖主一定会……替我报……报仇的……” “报个卵蛋的仇！”厉弦从他喉咙里抽出绕指柔，甩干剑刃上的血迹后归于腰间鞘中，“在你之后，下一个就是劫蛟！” 鲜血喷涌而出，雷蟒脸上生机迅速消散，身躯一晃瘫倒在雪地上，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二人激斗结束，马小刀和陆零便领着众人簇拥到了厉弦跟前！ 陆零轻声笑道：“破风，这是你晋升小宗师以来，第一场小宗师与小宗师之间的战斗！” 厉弦微笑着点头应道：“是的，老大！” 公孙朵朵盯着厉弦，眼睛里面满是星星闪烁，语气激动地道：“伍长，你也太威武了！” 厉弦从地上捡起那柄漆黑软剑，看了一眼近剑柄处那四个古朴小字，反手扔给了公孙朵朵：“给！” “天玄曳影？”公孙朵朵接过来轻轻读出剑身上的四个字，扭头惊讶地看着厉弦，“伍长，你这是……” “你不是一直想学剑吗？”厉弦咧嘴笑道：“没有自己的剑，拿什么来学？” 公孙朵朵红着眼激动问道：“伍长，你的意思是终于愿意教我飘零剑了？” “别叫我师父就行！”厉弦蹲下来从雷蟒腰间抽出了天玄曳影的软鞘，一并扔给了公孙朵朵，“就当是还个人情给你的便宜师父了，毕竟当初要不是他，我也不能跟方官到东荒学剑！” 马小刀在一旁嘿嘿笑道：“咱们谁跟谁，有必要算得这么清楚么？” “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更何况你丫的只不过是我的便宜小舅——”厉弦突然怔住，脸上黯然的神色一闪而过，片刻之后，才淡淡地道，“反正老子不习惯欠别人的！” 马小刀心中也是微微一颤，点了点头道：“明白！” “公孙朵朵，给你伍长包扎伤口！” “大宝，咱们进山洞，看看破风给咱们赢下了什么泼天的富贵！”马小刀牵着陆零向山洞走去。 “来了，来了！”牛大宝抬脚追了上去。 “我也去！” “等等我！” 最终除了公孙朵朵和赵柔柔留下来给厉弦包扎伤口，其他人都一起挤进了山洞！ 借着洞口照进来的微弱亮光，众人看着面前堆成了小山的大木箱子，尤其是牛大宝上前打开了其中几箱之后，一个个都看傻了眼！ “我去……”游猎猎眼睛都看直了！ “老天爷……”段始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双眸通红。 部日固德憨憨地道：“师父快给我一巴掌，我看看是不是做梦了！” 黑老六一手拿起一个金饼轮流咬着，喃喃自语道：“刀官，我们发财了，发财了，哈哈哈！” 何冬一下子跳到最高处，用玄刺撬开另外一个木箱，从里面捧出一大堆金银首饰玉石挂件，嘴巴咧得老高了：“刀官，有好多金银珠宝首饰啊，妥了妥了，这可都是意外之财！” 陆零与马小刀对视了一眼，淡淡地道：“小刀，这我倒是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马小刀扭头看着周围众人的神态，似笑非笑。 周围几人摩拳擦掌，欢呼不停！ 马小刀淡淡地道，“诸位，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够我们吃上好几辈子了，要不大家把它们都分了吧！” “东夷也别去了，每个人都带着一份财宝衣锦还乡，也不用再做天奉斥候打打杀杀朝不保夕了！” 周围众人乍听之下以为马小刀在开玩笑，细想片刻后却一个个如遭冰水浇头，脸上的兴奋神情瞬间消散殆尽！ 一直冷眼旁观的牛大宝扫视了众人一眼，冷冷骂道：“瞧你们这点出息……” 何冬把一堆金银首饰扔回木箱，空手跃回地上，一脸惭愧地垂下了头！ 黑老六把手中两块半斤重的金饼放回箱里，轻轻盖上了盖子！ 游猎猎几人更是不敢抬头看马小刀和陆零！ 陆零淡淡地道：“对于我们天奉斥候来说，钱财只不过是身外之物，够用就好，多了是累赘！” 部日固德脸色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应道：“小师娘，我懂了！” 陆零思索片刻后，突然扭头看向马小刀，笑道：“但是马小刀，方才冬瓜掏出来那堆宝贝里头有一块玉牌，我很喜欢！” 其余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陆零！ 连牛大宝也有点搞不明白老大的意思了！ 马小刀微微一愣，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扭头对牛大宝道：“大宝，带着大家一起把箱子都搬出去吧！” “搬完以后，每个人从中挑一件自己最喜欢的，其余的全部封箱，转移到温泉山洞去！” 游猎猎等人愣了一会，突然一起明白过来，爆发出最热烈的欢呼声！ “刀官威武！” “谢谢拾长！” “多谢师父和小师娘！” 马小刀牵着陆零的手，笑着对几人道：“赶紧搬吧，两辆马车一趟肯定装不完，起码得跑三趟！” “都搬到外面，然后再好好选！” “知道知道，我们马上就搬！”游猎猎捧起一箱就往洞外走去，走出两丈后不得不停了下来，回头央求道，“断矢快过来帮忙搬一下，太重了！” “来了来了！” “小兔崽子们记住，每个人只能拿一件，谁要是敢多拿，手脚打断！”牛大宝天生神力，直接扛起两箱一左一右堆在肩膀上，率先走出了山洞！ 马小刀和陆零相视一笑，牵着手走出了山洞。 一个时辰后，一共三十五个半丈长的大木箱子终于被众人全部搬到了洞外的雪地上！ 外头的厉弦三人看着眼前的一幕也是被惊住了！ 公孙朵朵愕然问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马小刀淡淡地道：“托你伍长的福，得了一批意外之财！” 厉弦摇头苦笑道：“大爷的，老子这伤受得太值了！” 身为流水大管家的赵柔冲过去打量着那些财宝，微微笑着，双眸灿若星辰，喃喃道：“呵呵，数着铜板过日子的岁月一去不复返喽！” 马小刀苦笑道：“我们也没这么穷吧！” 等牛大宝领着部日固德撬开了所有盖子后，马小刀对众人摊手道：“开始选吧，规矩方才说过了，每个人只能挑一件自己最喜欢的，其余的全部封箱，我有大用！” “我个人建议大家挑小巧的物件，出门在外的，太大了不好携带！” “那个冬瓜，先把你们拾长喜欢的那块玉牌给我找出来！” “好嘞，我知道在哪里！”何冬很快就在箱子里找出了那块玉牌，直接递到了陆零手中，“拾长，给！” “嗯！”陆零接过玉牌捂在手中，俏脸微微一红。 马小刀在旁边粗略看到那是一块羊脂白玉，上面似乎还雕着什么纹路，正想凑过去瞧清楚一些，却被陆零瞪了一眼！ 陆零自行把玉牌贴身挂到了衣服里面！ “要不要这么神秘？”马小刀百思不得其解。 陆零嘴巴微微翘起，转身帮公孙朵朵和赵柔柔挑宝贝去了！ 趁着众人挑东西之际，马小刀悄悄凑到何冬身旁问了一句：“冬瓜，快告诉我，方才那玉牌上面刻的啥？” 何冬挠头想了想，乐呵一笑，凑到马小刀耳边悄声说了一句什么，随后便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古怪神色看着他！ 马小刀听完心中一震，马上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陆零！ 而此刻陆零也正抬头向着马小刀看了过来，嘴角带着淡淡笑意，眼眸中柔情似水！ 第412章 温泉山洞 两辆马车驶到那堆木箱跟前调头，众人开始七手八脚装车，装了三分之一的木箱后便装不动了！ 第一趟由部日固德和何冬负责赶车，厉弦和公孙朵朵负责押车，得儿得儿出了雪谷，在雪地上压出了四条深深的辙印！ “六子，不是还活抓了一个虫妖的倒霉蛋么，人呢？”牛大宝想起一事，守在剩余三分之二的木箱旁边，扭头问黑老六道。 黑老六一拍额头道：“伍长不问我还差点忘了这事，绑了丢在谷口木屋里了，我现在马上去把他拎进来！” “算了，我跟你过去！”马小刀扭头征询般看了陆零一眼。 陆零点头道：“去吧！” 马小刀和黑老六冒着大雪一起走出了雪谷，推开那扇被黑衣人砸坏的木门走进了屋子里面！ 木屋里只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被反绑着瘫坐在一根木柱下面，此刻早已醒了过来！ 黑老六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黑衣人身前一丈外，对马小刀道：“刀官放心问，我到外面守着！” “好！”马小刀点了点头。 黑老六转身走出木屋，还贴心地把歪在一边的木门抬起挡住了门口。 马小刀在椅子上施施然坐了下来，目光冷冷落在黑衣人的脸上：“虫妖？” 黑衣人先前被牛大宝一招撞飞跌入木屋，胸前肋骨断了两根，砸入屋中又被摔了个七荤八素，昏迷半天才刚醒不久，嘴角挂血看着马小刀，哑声问道：“天奉斥候？” 马小刀嘴角一翘：“你好，我叫马小刀！” “马……马小刀？”黑衣人沉吟片刻之后脸色大变，颤着声道，“你就是马小刀？” “你听过我的名字，很好！”马小刀点点头，笑容瞬间从他的脸上消失不见，冷声道，“既然招呼已经打完，接下来我问你答！” “回答得好，让你活！” “回答若是让我不满意，你得死！” “懂吗？” 黑衣人狞笑道：“虫妖之人，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是吗？”马小刀冷笑一声，双手轻轻一震，腕鞘中飞出两柄短刃，围着黑衣人和他身后的柱子不住盘旋飞舞，“我这两柄陨铁短刃异常锋利，你觉得自己能挨住几刀？” “十刀？” “百刀？” “还是一千刀？” 黑衣人瞳孔顿时收缩，身躯微微颤抖着，面如死灰！ 控兵御器，这可是传说中修仙之人才会的神通！ 这马小刀也太恐怖了吧！ 木屋外头，满天飘雪。 守在门口的黑老六甚是无聊，心血来潮直接翻起了地上那些夷蛮子的尸体，片刻之后竟给他搜刮出来整整一百多两的银子！ 手中捧着一大堆银子，黑老六笑得眯起了眼睛，嘿嘿笑道：“又是意外之财，等入了东夷境内，老子就买买买！” “哼哼，六子，你好大的出息！”马小刀从木屋里抬脚走了出来，冷声讥讽道，“小心把你那颗藏了许久的宝贝珠子挤碎了！” “不会不会！”黑老六嘿嘿笑着，把银子塞入怀里放好，右手轻轻拍着腰间道，“你还我的那颗绿珠，和我刚选的那颗金珠都放在这呢，用绵布包了好几层，妥当得很！” 马小刀又冷哼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黑老六探身往屋里瞅了一眼，讶声道：“刀官，这么快就问完了？” 马小刀站在屋门前伸了个懒道：“问完了！” “那厮呢？” “吓死了！”马小刀有些懊恼地道，“本来我是真打算把他放了，现在他一死，搞得老子好像出尔反尔一般！” “吓……吓死了？”黑老六愣住了。 “还说什么虫妖之中没有贪生怕死之辈，我呸！老子又不是魔鬼，他怎么就给吓死了？”马小刀还是有点愤愤不平。 黑老六讪讪笑道：“在绒狄和夷蛮子的眼中，刀官大名之威，说不定还能止孩童夜哭呢！” “胡说，我马小刀哪有这般恐怖？” 黑老六就是笑了笑，不再说话。 “由此看来，虫妖的实力不过如此，那头老劫蛟怕是也强不到哪去！”马小刀转身往雪谷走去，“走吧，赶紧把财宝都运回温泉山洞，你刀官我长这么大还没泡过温泉呢！” “刀官，真的假的？”黑老六抬脚追了上去，陪着笑道，“那可得好好泡一泡，可舒服了！” “有一个池子最隐秘了，就在温泉山洞的最里面，我们都没有泡过呢，就等着留给你和拾长了！” “算你们还有点良心，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说着笑着，并肩再次走入了雪谷。 从兽皮地图上看，温泉山洞距离雪谷不过十数里，马车满载来回所需的时间也不用半个时辰！ 两人回到谷里和众人汇合，没多久厉弦就和部日固德驱赶着马车折返回来，还顺道带来了大家的坐骑！ 而公孙朵朵和何冬则留在了温泉山洞守护据点和财宝！ 等到两辆马车来回再走了三趟，所有财宝和人员都顺利回到了温泉山洞附近！ 温泉山洞，是东府的斥候同袍这些年在天阳关外行走，用十数条生命抢回来的隐秘据点！ 当初三支斥候小队与东夷粘杆处的三十多个控虫师一同发现了这个天然形成的温泉山洞，双方人马都想着把它夺过来作为自己在雪域的隐秘据点，所以一触即发就在洞外的雪原上展开了一场残酷的厮杀！ 这场厮杀的结果就是，天奉斥候以少胜多灭杀了全部的东夷控虫师，但为此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三支斥候小队有两支全员战死，只有第三支斥候小队存活下来两人！ 那第三支斥候小队，就是惊寒的前身！ 而那两名活下来的斥候前辈，一个是惊寒小队现任伍长天寒的师父，另一个是队员山白的父亲！ 天奉王朝度望府分布在世间各处的斥候同袍有千千万，像这般热血悲壮的故事太多太多了，其中有许多故事比这还要更加惨烈！ 一个王朝的鼎盛，正是由这般一个又一个或大或小或微不足道或荡气回肠的故事堆叠而成！ 此刻，马小刀正和陆零等人策马行走在当年发生那场厮杀的雪原上，脸上虽然波澜不惊，但内心却是澎湃不已！ 把赶车的重任交还给牛大宝和部日固德后，厉弦也骑着马儿走在了马小刀和陆零的身旁，伸手指着不远处被冰雪覆盖的山脉道：“温泉山洞就在那个方位，入口很是隐秘，当初我们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了出来！” “走吧，看看去！”马小刀笑着点了点头，双脚一夹马腹，策马越过马车往前奔去！ 第413章 垂钓 雪云郡，东夷王朝最东南角的一个辖郡，也是常年被冰雪覆盖的一个辖郡。 而雪镇，也是此郡辖下一个地理位置最偏僻的小镇，下辖大大小小七八个稀疏的村落，总人口加起来不过三千人！ 在诸多村子之外，某处白雪皑皑的山谷之中，嵌有一片人迹罕至冰封数里的圆形湖泊，名为雪镜湖！ 湖东边靠近雪山脚下，呈品字型搭建了三间精致的茅草木屋，屋顶上都已经铺上了二尺多厚的冰雪！ 最里面的一间是主屋，离屋后面的雪山不过数丈之遥，有齐胸高的木头篱笆从主屋两侧向外延伸，围出了一个纵横十丈的农家小院，以及一个木头搭成的简陋院门，院门上的茅草顶同样铺上了冰雪！ 院门上方挂着一块木匾，上面刻着三个黑色大字： 雪湖居！ 院里都是雪，雪地上除了铺着岩石小径，还砌有一处岩石井口，井口上面架着巨大的木头辘轳！ 一个身高丈余的魁梧身影，头顶和肩膀上铺着雪花，正手执竹编的扫帚弯腰清扫着院里石阶上的积雪，一路扫出了院门外面！ 院门外也铺有岩石小道，往下七八丈后左右一分，左边通往雪镜湖边，右边通向小路与外界相连！ 此刻，在雪镜湖边的岩石渡头上，正有一人面向湖面盘膝而坐，手执一根三丈长的弯弯钓竿，身上的竹笠蓑衣都已经铺上了一层寸余厚的白雪！ 雪镜湖已经冰封，岩石渡头旁边还系着一条两丈长半丈宽的小舟，已经被三尺厚的冰面封死在湖中！ 搞笑的是，鱼线垂落之处原本是一处半丈宽破开的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再度冰封，隔着薄薄的冰面看下去，下面一条几斤重的青色大鲤鱼已经咬住了鱼钩，正在冰层下面不住翻腾打滚！ 垂钓之人是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右手执着鱼竿，左手支在膝盖上撑着下巴，喉咙里发出阵阵呼噜，看那样子睡得正酣，全然不知已经有鱼咬钩！ 右边小路尽头，突然出现了一队长长的人马，径直向着雪湖居而来！ 魁梧大汉扭头看了远处那些不速之客一眼，把手中竹帚靠在院门旁边，抬脚走到了岩石渡头，站在一丈外拱手弯腰，恭敬喊道：“叔父！” 老者双眸紧闭，呼噜声依旧沉稳响亮！ 魁梧大汉只好又凑近些唤了一声：“叔父！” 垂钓老者身躯微微一震，抖落了一肩的碎雪，浑浊的双眸缓缓睁开，哑声问道：“怎么了？” 魁梧大汉仍旧恭敬地道：“外面有人来了！” 垂钓老者抬头，隔着湖岸往远处的小路看去，微微皱眉道：“他娘的，清净日子又到头了！” “还有一事，叔父！”魁梧大汉依旧躬着身道。 “说！” “鱼上钩了，三斤重的大青鲤！”魁梧大汉回答道。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老子都钓半天了，才上了这么一条！”老者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双手执着钓竿就往上提，结果竹竿都扯弯了，鱼线却还是一动不动，他低头往前一看，瞬间开骂道，“他娘的，给冻住了！” “慕容金刚，下去给老子把冰破了！” “是，叔父！”慕容金刚直接跳下结了冰的湖面，擂起巨大的拳头一拳接着一拳重重砸在冰面上，窟窿里面顿时冰屑四溅！ 湖面冰层已破，老者起身提竿，那条三斤重的大青鲤瞬间离开了水面，在空中不住甩尾翻腾，生猛非常！ “嘿嘿，午饭有着落了！”老者竹竿竖起，那尾大青鲤便直直甩到了老者跟前，老者右手扣住鱼嘴，左手把鱼竿扔给了慕容金刚，一边啧啧啧打量着手中的鱼获，一边转身往院子走去，“快走快走，一堆苍蝇飞来了，老子得赶紧躲起来！” 魁梧老者提着大青鲤急步走进了雪湖居，把手中大青鲤扔给身后的慕容金刚后，一头扎进主屋锁上了屋门：“告诉那些苍蝇，老子身子不利索谁也不见！” “饭好了，你再叫我，鱼要红烧，多洒葱花！” “是，叔父！”慕容金刚对着紧闭的屋门轻轻揖了一礼，起身后沉声唤道，“来人！” 左边的屋子是厨房，突然窜出来一道黑影，脸上和脖子上都布满了一个个诡异的黑色符咒：“在！” “准备做饭！”慕容金刚把手中鱼竿和大青鲤一并扔给了对方。 “是，少妖主！”黑衣人接过鱼竿和大青鲤，转身向厨房走去，突然停住脚步叫了一声，“少妖主！” 慕容金刚回头问道：“还有何事？” 黑衣人语气肃然地道：“雪域那边的消息，已经迟了一天了！” 慕容金刚轻轻皱起了眉头：“知道了！” “先做饭，鱼红烧！” 黑衣人应道：“晓得！” 慕容金刚交待完毕，抬脚大步走出了院子，像山一般堵住了院门口！ 那一行人驱赶着马车终于来到雪湖居门前，队伍最前头钻出来一个衣冠楚楚的老人，对着慕容金刚彬彬有礼地拱手道：“在下东夷王朝内阁郭东怀，奉陛下旨意，前来拜会慕容兄！” “原来是内阁首辅郭大人！”慕容金刚冷冷地道，“对不住了，我叔父已经告老还乡，如今又有恙在身，不便见客，首辅大人请回吧！” 郭东怀神色微微一变，却仍是客客气气地道：“老夫手上可是有东元帝亲笔所书的圣旨，你敢拦截圣意不成？” 慕容金刚脸色阴沉，思索片刻后，魁梧身躯往旁边让了开去，冷冷道：“我叔父年事已高染了风寒，才吃过药不久，现正卧床休息，谁要是敢拍门扰他清净，别怪我把他扔出雪湖居！” 郭东怀淡淡地道：“放心，我们绝不拍门，就在院子里等着慕容兄醒来！” 慕容金刚冷哼一声，转身自顾走入了院子：“招待不周，请首辅大人和诸位使者自便！” 郭东怀示意身后一众使者：“把东西都搬进院子，手脚轻些，谁也不准吵着慕容大人休息！” “是，大人！” 身后一众使者开始从马车上往外卸着东西，井然有序地往院子里搬，光大红箱子就有七八个，其它贺礼物品更是不在少数，很快就在主屋门前的院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随后，身为东夷王朝内阁之首的郭东怀，率领着一众手下站在礼物后面，默默等着雪湖居的主人醒来！ 这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郭东怀身后，已经有不少人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开始偷偷用手捶打着自己的手脚了！ 郭东怀不愧为见过世面的大人物，独自站在队伍最前头岿然不动，一身涵养已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左边厨房的门帘突然掀开，有黑衣虫妖捧着吃食走了出来，目不斜视送入了主屋里面！ 郭东怀终于动了，稍稍扭头，目光落在了黑衣虫妖的脸上！ 慕容金刚眯着双眼，一夫当关守在主屋门口，冷哼了一声！ 郭东怀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微微笑道：“敢问这位大兄弟，慕容兄可是已经醒来了？” 慕容金刚冷哼了一声，生硬回答了两字：“没有！” 郭东怀心中一窒，继续讪笑道：“老夫方才明明看见有人送了饭菜进去！” 慕容金刚随口道：“那是我的饭菜！” 郭东怀又是一愣，依旧笑道：“大兄弟能不能代为通传一声，就说内阁郭东怀奉圣命求见慕容兄，有要事相商！” 慕容金刚这回直接不说话了！ 主屋里面突然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慕容金刚，不得对首辅大人无礼，请他进来吧！” “是，叔父！”慕容金刚伸手一指郭东怀，“你一个人进去，其他人继续在外面等着！” “好好好，老夫一个人进去！”郭东怀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从身边侍从手中接过两个卷轴，撩起衣摆三步并两步冲入了主屋，“慕容兄啊慕容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我来了！” “唷，这红烧大青鲤可真香啊！” “正好正好，老夫肚皮都打鼓了！” 劫蛟苍老的声音再度从主屋里传了出来：“慕容金刚，叫人给首辅大人送副碗筷进来！” “是，叔父！”慕容金刚缓步走向左边厨房，同时双眸凌厉地扫视了一圈站在院中的一众使者。 所有人顿时垂下了脑袋，噤若寒蝉！ 第414章 心病还须心药医 火炉里的木柴噼里啪啦燃烧着，主屋里面温暖如春。 两个老家伙在檀木八仙桌两边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两小半碗的米饭，一道红烧大青鲤和另外几碟小菜！ 郭东怀一边拿着筷子大快朵颐，口中一边发出啧啧啧的赞叹声：“冬季雪镜湖里的大青鲤，好些年没尝过了，红烧之后别有一番风味！” “慕容兄，要是再来上一壶小镇独有的雪云烧，那就更美妙了！” 早已停下筷子的劫蛟冷冷看着郭东怀不顾形象的吃相，起身打开墙边的木头柜子捧出一坛酒轻轻砸在了对方面前：“吃饱喝足，赶紧给老夫滚蛋！” “不急不急，再说再说！”郭东怀浑浊的眼睛顿时为之一亮，抱起酒坛就给双方各倒上了一碗！ 叮咚泉水流入瓦碗之中，一股冷冽的清香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 “慕容兄，走一个！”郭东怀双手端起酒碗笑道。 劫蛟没好气地和对方碰了一下酒碗，仰首一口闷完！ “慕容兄的酒量还是一如既往，豪气干云，佩服！”郭东怀不由得撩起袖子竖起了大拇指。 却蛟垂下眉头瞅了一眼对方身前那碗端起又放下纹丝未动的酒水，冷声道：“老夫已经干了，首辅大人要养鱼呢？” “你看我光顾着说了……”郭东怀端起瓦碗一饮而尽，吧唧了一下嘴巴笑道，“还是当年的这个味道，好酒！” 却蛟提起酒坛也倒了一回酒：“首辅大人日理万机，竟还有闲情来我这简陋的雪湖居，断然不是真的馋了这大青鲤和雪云烧，说吧，有何贵干？” 郭东怀放下筷子，右手轻轻摸着身前的酒碗，神色平静地道：“在慕容兄的心里，不会还在责怪陛下吧？” “不敢！”劫蛟淡淡应道：“首辅大人慎言，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郭东怀双手拢在袖中，正襟危坐道：“陛下虽然年轻气盛，但心中总归是敬重慕容兄的，既然老夫都奉旨前来雪湖居示好了，慕容兄就大人有大量，不要再和陛下计较了吧！” 劫蛟端起酒碗轻轻抿了一口，不动声色地道：“首辅大人，此话怎么说？” “你我相识多年，这里又只有你我二人，老夫就不搞当众宣旨那一套了！”郭东怀伸手把桌面上的碗碟拨弄到一角，取出两份卷轴依次在劫蛟面前展开，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令牌一并端正放在桌面上。 令牌向上的一面，赫然刻着‘粘杆处’三个大字！ “这粘杆令，老夫不是依陛下之令让给了千虫主么？”劫蛟放下酒碗，皱起眉头淡淡问道，“首辅大人为何又把它送了回来？” 郭东怀眯眼笑道：“这当然就是陛下的意思了！” “恭喜慕容兄，又重掌粘杆处了！” “哦？”却蛟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那千虫主呢？” “先前慕容兄身体抱恙，陛下才让千虫主暂代了粘杆处主事一职！”郭东怀陪着笑解释道，“可是自打谪仙楼黄金阁与那姓江的斗了一场之后，千虫主的身体状况已大不如前，从食人大森林回来后，他自觉难以执掌粘杆处，所以才心甘情愿归还了这枚粘杆令！” 劫蛟冷笑了一声！ 郭东怀心中一窒，讪讪笑道：“陛下心中，总归是觉得慕容兄更能胜任这个位置的！” 劫蛟搬起酒坛自斟自酌，淡淡地道：“恐怕要让陛下和首辅大人失望了，以老夫如今这一副残躯，也是无力担起此等重责，美意老夫心领了，首辅大人还是让陛下另择贤能吧！” “慕容兄这是哪里的话？”郭东怀举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卑微笑道，“我看慕容兄明明身体健硕中气十足，肯定还能大展拳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首辅大人就当老夫是心病难治吧！”劫蛟起身伸了个懒腰，“天色不早，老夫这个时辰习惯了要小眯一会，首辅大人还是请回吧！” 郭东怀也只好站了起来，但就是不肯挪脚，咬牙道：“心病还须心药医，老夫这次还给慕容兄带来了良药！” 本想开门送客的劫蛟扶住木门回头看了郭东怀一眼，皱眉道：“良药？” 郭东怀深吸了一口气，肃然道：“陛下金口御旨，恳请慕容兄重掌粘杆处！” “陛下愿意出钱出人，助慕容兄把虫妖发展扩大到最少一万人的规模！” “现在外头院子就有三万两，不是白银，是金子！” “后续还会再拨五万两黄金给慕容兄！” “陛下许诺，只要慕容兄不背叛东夷和陛下，从今以后粘杆处和虫妖全由慕容兄独力掌控，慕容兄可听调不听宣，一应事务王朝绝不横加干涉！” 郭东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对着劫蛟恭恭敬敬揖了一礼道：“还望慕容兄不计前嫌，三思后行！” 劫蛟枯瘦的右手死死握着木门的边沿，许久之后，才哑声问道：“陛下需要我做什么？” 郭东怀闻言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肃然道：“出动粘杆处和虫妖，前往大同郡诛杀天奉龙骑左将军霍震环和右将军孙胜，配合凶兽兵团剿灭天奉龙骑！” “任务完成，老夫亲自把剩下的五万两黄金押出内库送到慕容兄面前！” 劫蛟沉默许久，缓缓拉开了木门，哑声道：“东西留下，首辅大人可以回去复命了！” “老夫携虫妖明日出发前往大同郡！” “慕容兄大义，实乃我东夷之幸！”郭东怀再次对着劫蛟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木屋，脚步跨过门槛后突然又停了下来，“老夫能否私人再向慕容兄请教一个问题？” 劫蛟站在屋中，淡淡地道：“首辅大人但问无妨？” 郭东怀回头目光炯炯看着劫蛟，问道：“在慕容兄看来，东夷与天奉，谁能笑到最后？” 劫蛟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沉声道：“圣人尚不敢轻言王朝兴哀，更何况是老夫？” 郭东怀似是对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太满意，仍是定定地望着劫蛟！ 劫蛟无奈，只好补了一句：“五五开吧！” 郭东怀闻言轻轻皱起了眉头，随后展颜一笑，揖礼道：“受教了，慕容兄，告辞！” 走出院子后，郭东怀悄然招手，身上披雪被冻得不轻的一众来使随他一起退出了雪湖居，留下了半院子的黄金和贺礼！ 大雪纷飞中，劫蛟默默看着那一行人出了雪湖居，顺着岩石小道走上小路远去，缓缓叹息了一声：“偌大的东夷无人能用，我这个老不死的还是要被你们拉出来缝缝补补……” “郭东怀啊郭东怀，这些年你这首辅都当到猪狗的屁股里面去了……” 慕容金刚抬脚进屋，恭敬地道：“叔父！” 劫蛟走回屋中伸手轻轻抚摸着桌面上的圣旨和令牌，沉声问道：“雪域那边你蟒叔和豹叔可有消息了？” 慕容金刚摇头道：“已经迟了一天了！” 劫蛟微微皱眉，吩咐道：“暂且先不管了，告诉所有的虫妖，明日随我前往大同郡！” 慕容金刚劝道：“叔父留下，我领虫妖前往便可！” 劫蛟摇了摇头，看着他道：“慕容金刚，老夫答应过你爹要好好照顾你的，如今恐怕要食言了！” 慕容金刚闻言顿时愣住了！ “拿着这封信，前往北方绒狄找一个人，他会告诉你以后该怎么做！”劫蛟从怀中掏出一封粘着火漆的书信，递给慕容金刚道：“你一个人，今晚就走！” 慕容金刚愣了一下，急道：“叔父，这是何意？” 劫蛟直接把信塞入慕容金刚的怀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慈祥笑道：“当历史这股洪流裹挟着所有的人蹒跚往前，叔父不希望你也随波逐流，而是能成为那一叶逆流的偏舟！” “慕容金刚，你还很年轻，东夷已经不适合你了，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风景吧！” 第415章 拖延时间 大同郡的秋叶镇，此刻已是深秋。 镇子东南角，一处名为凝金的山谷之中旌旗飘飘，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行军帐篷，一队又一队披甲执戈的兵士在军营之中交错巡逻，守卫相当森严！ 除此之外，军营各处还不时响起一些残暴的兽吼，声音此起彼伏格外瘆人！ 位居军营最深处的中军大帐外，一根绣着漆黑獠牙兽首的旗帜在三丈高的空中猎猎作响！ 大帐里面，此刻正是人头涌涌进行着激烈的争吵！ “千虫主，不是说天奉龙骑就在大同郡吗，人呢？”一个外貌看上去跟声音一样粗犷的披甲将军扭头瞥向北边角落某个身穿帽兜黑袍脸上戴着狰狞面具的身影，厉声质问道。 “据老夫手下控虫师查探的情报，在三个时辰之前，天奉龙骑的确还在大同郡内！”有疲惫的声音从那帽兜黑袍里面传了出来。 “我的乖乖，三个时辰前？”那个身形粗犷的将军手执马鞭对着千虫主点了点，恶狠狠地道，“千虫主，你们粘杆处的情报也太滞后了吧，这仗我们还怎么打？” 狰狞面具之下，千虫主冷哼着哑声问道：“冯翊将军觉得这是老夫的错？” “难道不是？”冯翊咧嘴冷笑道，“三十万大军兵叩封夷关，竟然被天奉大军杀得只剩下两三万人逃回东夷境内，简直是耻辱至极！” 千虫主身后一个同样身披帽兜黑袍的身影上前愤然争辩道：“麻烦冯将军你搞清楚了，那三十万东夷大军的统帅可是征西大将军西门东望，不是咱们千虫主！” “这里可是中军大帐，区区一个粘杆处的大虫官，有什么资格在大将军面前口放厥词？”冯翊死死盯着那名大虫官，冷笑道，“不说东夷大军，就说你们粘杆处的控虫师，还不是一样在封夷关外被天奉斥候杀得屁滚尿流？” 千虫主坐在大帐的角落里一动不动，也不再开口辩解，形如枯木！ 冯翊继续执着马鞭点了点那名大虫官：“这场战争的失利，主要责任固然是因为国舅爷指挥失当，但他已然死在了饮马滩，也算是为咱们东夷王朝捐了躯！” “你们粘杆处呢，败兵之师丧家之犬灰头土脸逃了回来，如今竟还有脸堂而皇之坐在咱们凶兽兵团的中军大帐之中指手画脚，老脸不羞？” 那名大虫官被冯翊气得声音直打颤：“没有咱们千虫主，那两万多的东夷将士早就被天奉龙骑杀干杀净了！” “唷唷唷！”冯翊像看笑话一般看着那名大虫官，眼中全是不屑，“那是不是应该上奏禀明陛下，给你们家千虫主嘉奖一番？” 沉默许久的千虫主开口道：“欧阳大将军，要一直这么吵下去，老夫和一众手下就不奉陪了，天奉龙骑你们凶兽兵团自己对付，老夫领着人自行回天夷城向陛下请罪好了！” 冯翊冷笑道：“要走赶紧走，反正你们粘杆处也是形同虚设，对付那十五万天奉龙骑，有我们二十万凶兽兵团足矣！” 人群的最里面，一个全身披挂银甲，模样长得丰神如玉，眼神却略带阴柔的中年男子仰首看着大帐后头挂着的一张丈余长东夷地形图，淡淡地道：“冯翊将军，不得对千虫主无礼！” 此人，便是东夷王朝二十万凶兽兵团的最高统帅，大将军欧阳秋宁！ 冯翊闻言连忙收敛了身上的煞气，轻声恭敬应道：“是，大将军！” 欧阳秋宁这时才转过身来，默默扫视着眼前众人，沉声道：“诸位，自一百三十七年前东夷帝开朝至今，咱们东夷王朝从来没有被外朝军队攻陷过任何一个城郡！” “如今天奉王朝的龙骑铁蹄竟敢肆掠我朝境内，这是所有东夷将士的奇耻大辱！” 大帐中的所有人听到这里都默默低下了头，包括千虫主和他身后站着的七八名控虫师，神色也是异常黯淡！ 欧阳秋宁双手撑在书案之上，继续沉声道：“诸位，外患当前我等应当一致对外，内部不宜再起争执，不把天奉龙骑剿灭在东夷境内，无论谁吵赢了，其实都于事无补！” 冯翊脸色红得像猪肝，拱起手神色黯然地道：“大将军，我错了，不该和粘杆处的同僚争吵，请大将军责罚！” 一旁的千虫主哑声道：“赵童大虫官，向冯翊将军道歉！” “是，千虫主！”那名大虫官上前一步，对着冯翊拱手道，“冯翊将军，方才赵童多有不敬，还望海涵！” 冯翊胡乱挥了挥手道：“算了，不吵了！” “很好！”欧阳秋宁满意地点了点头，“畅所欲言是好事，但要求同存异，大家继续，尽快探讨出一个剿灭天奉龙骑的最好方法！” “大将军放心！”千虫主哑声道，“老夫相信，很快就会有新的谍报传回来！” 欧阳秋宁点头道：“好！” 众人簇拥在书案周围，再次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报！” 仿佛是为了验证千虫主的话，一个全身浴血的东夷控虫师跌跌撞撞冲入了中军大帐，单膝下跪双手举着谍报，轻轻喘着气道：“禀报千虫主和大将军，天奉龙骑已兵分二路撤出了大同郡，左将军霓震环率五万人马前往玉明郡，右将军孙胜率十万人马前往青苍郡！” “玉明郡和青苍郡？”欧阳秋宁伸手接过谍报仔细看了一遍，转手递给了千虫主，“霍震环与孙胜这二人意欲何为？” 千虫主浑浊的目光隔着狰狞面具上的两个孔洞落在了手中的谍报上：“天奉龙骑不肯与凶兽兵团正面开打，他们避战了！” 欧阳秋宁转身走到东夷地图前，伸手点了点玉明郡和青苍郡，沉声道：“据闻霍震环与孙胜领兵打仗的本事都传自天奉王朝一品大将军顾不回？” 千虫主点头道：“顾不回死后，天奉龙骑重组，如今开拔了封夷关，归镇守封夷关的护国大将军夏侯相宜和度望府东府千候官方白共同调遣！” 欧阳秋宁冷声道：“夏侯相宜只是个粗糙莽夫，也就是说，出谋划策调兵遣将的是方白？” “非也！”千虫主摇头道，“方白在食人大森林被杀渊副渊主狙杀以后，接替东府千候官一职的是他的大弟子方为雨，斥号烟雨天青！” 千虫主哑声补了一句：“但是根据封夷关传回来的最新谍报，方天青不久前已经病逝在封夷关了！” “死了？”欧阳秋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千虫主的意思是，我们一直在和一个死人斗智斗勇？” 千虫主脸色阴沉：“大将军，依老夫看来，霍震环与孙胜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在我们东夷境内分兵的！” 欧阳秋宁沉吟片刻，疑惑地道：“千虫主，天奉龙骑杀入我东夷境内，但是又不肯与凶兽兵团正面开战，会不会只是在故弄玄虚？” “大将军的意思是……”千虫主双眸微微一亮，缓缓皱起了眉头，“天奉龙骑的目的，难道只是为了单纯牵制住大将军的凶兽兵团？” 欧阳秋宁思索许久，沉声道：“可能是拖延时间！” 第416章 风雪关 天上飘着洋洋洒洒的雪花！ 有十骑护着前后两辆马车，正得儿得儿穿行在一望无际的雪地上，马车后头留下两行深深的车辙印子，如长蛇摆尾一般，向着身后的雪域深处蜿蜒而去！ 走在最后的一骑突然扯住缰绳停了下来，默默转身回望！ 来路风雪呼啸，一片白色苍茫！ 马背上披着裘袍戴着茶晶雪镜的男子咧嘴一笑，身后负着的一对半月弯刀在风雪中泛着清冽的寒光！ “龙卷，发什么愣呢，走起！”前方马车旁边，腰间插着一柄黑尺的男子在马背上扭头大声催促道。 “来了来了！”付轻轻回过神后，随口应了一句，继续策马追上了队伍。 离开温泉山洞后，依旧是由牛大宝驱赶前面的北府玄驹，部日固德负责后面那辆装载着好几个笨重大箱子的普通马车，马小刀夫妇二人还是坐在前车之中，其余人皆是策马而行！ “伍长，赶了几天的路，怎么一个夷蛮子都见不着？”队伍的最前头，公孙朵朵策马走在厉弦旁边，口中不停地朝着双手哈着热气。 “在雪域蹦哒的东夷控虫师和虫妖都被我们肃清了，你还想见到什么人？”厉弦手执缰绳骑着马儿慢慢悠悠前行。 公孙朵朵皱眉道：“没有控虫师，没有虫妖，普通的夷蛮子也行啊！” 厉弦忍不住失笑道：“雪域虽大，却是在东夷王朝版图之外，本来就是人迹罕至之地，再加上长年风雪恶劣，所以东夷王朝不会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此处，这也是我们选择从这里入境的原因之一！” 公孙朵朵叹了口气道：“这一路上丁点人气都没有，无聊死了！” “想要人气还不容易？”厉弦嘴角轻轻翘起，伸手指向前路尽头道，“东夷境内有数不尽的夷蛮子，只要你那便宜师父没意见，随便你怎么折腾都行！” “要入境了？”公孙朵朵闻言脸上顿时大喜，抬头兴奋地朝前方看去。 前方雪地一马平川，视线的尽头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处嵌在雪白山脉中的关隘！ “那里，就是东夷王朝辖下天白郡的风雪关！”马小刀不知什么时候竟策马出现在二人身旁，伸手指着远处的关隘笑道，“风雪关只有关没有城，不过区区一千兵马驻守，是东夷王朝几个最不重视的关城之一，我们就从此处悄悄入境！” “刀官，方官这计策真是神了，这就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吧？”游猎猎策马从后头窜了上来，一脸跃跃欲试的神色道，“真是迫不及待啊！” 公孙朵朵脸上有些忧心，轻声问道：“师父，风雪关毕竟是一个守卫森严的边境城关，我们怎么样才能混进去呢？” 马小刀没有回答，只是扭头看向厉弦，笑问道：“之前说的，都准备好了？” “雪谷一战之后，捡了不少东夷控虫师的身份令牌，早就准备好了！”厉弦点头道，“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被风雪关的守军识破了我们的身份……” “没事，在离开封夷关之前，大师兄早已安排妥当了！”马小刀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家放心，今天咱们肯定能顺利入关！” 厉弦点头应道：“那敢情好！” 马小刀吩咐道：“大家把显眼的兵器都藏到北府玄驹上面，换上夷蛮子的佩刀和身份令牌，准备入关！” “是，刀官！”部日固德直接从后面马车里抱出一大捆东夷控虫师的专用佩刀，一把接着一把扔给了众人。 藏匿好各自兵器分好令牌后，队伍继续前行，慢慢接近了那座被风雪覆盖了大半的关城！ 风雪关城头，雪片如花絮一般不停飘落！ 一个身披重甲的魁梧将军在三个亲卫的簇拥下站在青砖垒成的城垛跟前，默默俯瞰着关外雪地上那个人数不多的马车队伍！ 此人，便是风雪关两位守将之一，名字叫做司徒逸！ “将军，关外有人来了！”旁边的一个胡子亲卫手摁刀柄轻声提醒道。 “我看见了！”目光锐利如箭的司徒逸淡淡问道，“左冷山，今日城门是哪个营当值？” “好像是甲字营！”胡子亲卫恭敬请示道，“将军，要不要通知叶将军？” “叶将军感染了风寒，就别去打扰他了！”司徒逸冷声道，“不过区区十余人入关，并不是什么大事！” “将军说得是！”左冷山点头道，“关外有不少粘杆处的同僚行走，说不定就是他们回来了！” 另一个身材魁梧的亲卫趴在城垛往下看去，双眸不由得为之一亮，瓮声瓮气道：“半个月没见着有人入关了，日子再这么闲下去，老子都快发霉了！” 左冷山轻声骂道：“砵砵图，将军面前你敢自称老子，尊卑规矩不要了？” 身材高大如小山的砵砵图不以为然地道：“将军才不会介意呢，他以前就说过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事说事不必刻意避讳！” “行了，左冷山，砵砵图，瞧你们这点出息！”司徒逸咧嘴一笑，扭头白了二人一眼，“不是斗嘴就是嫌日子清闲，能不能让老子的耳根清净些？” “将军！”另一个面容瘦削的亲卫嘿嘿笑道：“听说天奉龙骑已经打到咱们东夷境内来了，正和凶兽兵团在西边几个郡开战呢？” “符西旗，没搞清楚别乱说，开个屁的战！”左冷山不屑地道，“已经有消息传回来了，到现在为止凶兽兵团连人家的毛都没见着一条呢！” “真的假的？”符西旗愣了一下，挠了挠头道，“他娘的，枉我还以为他们真和天奉龙骑对上了，还羡慕他们有机会上阵杀敌呢！” 司徒逸扭头似笑非笑地看向符西旗：“不用羡慕，如果你也想上阵对付天奉龙骑，我可以把你推荐给凶兽兵团的欧阳大将军！” “我和欧阳大将军算是旧友，保你去了凶兽兵团最低也能做个小校尉！” “呃呃，属下就是开个玩笑，将军不必当真！”符西旗陪着笑讪讪解释道，“能成为将军您的亲卫是我符西旗的荣幸！” “一直呆在这风雪关也挺好，起码不用打仗，领着俸禄小命又有保障，不换了不换了！” 司徒逸冷冷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城楼下面走去：“走吧，去看看是什么人要入关！” “将军慢些，小心台阶湿滑！”符西旗连忙追了上去，陪着笑劝道，“其实这等小事根本不必劳烦将军，入关的人又不多，有甲字营在就行了！” “符西旗，本将军做事需要你来教？”司徒逸停下脚步，冷笑着瞪了他一眼，“你可以啊，都敢管到老子头上了？” 符西旗闻言一颤，连忙扇了自己一个嘴巴道：“将军别生气，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陪您下去！” 司徒逸脸色缓和了不少，冷哼了一声，继续顺着城墙内侧的石梯往下走着。 “将军，等等我……”符西旗连忙屁颠屁颠追了下去。 “这家伙……” 左冷山和砵砵图相互对视无奈一笑，缓缓走下了城楼！ 第417章 甬道中的变故 厉弦一马当先，腰间只挂了一柄东夷控虫师的弯刀，率领队伍走上了架在冰封护城河上的木头浮桥！ 厚重的城门下面，一个身披重甲神情倨傲的年轻副将领着二十个兵士值守在一丈高的鹿砦后面，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厉弦一行人走过浮桥到了面前！ 一半兵士挽弓搭箭对准了厉弦等人，另一半兵士手摁刀柄分开两边簇拥着那个副将走了出来，每一个兵士的脸上都是戒备的神色！ “在下是风雪关甲字营的领兵副将叶还，请主事者下马回话！”年轻副将冷冷地道。 游猎猎等人翻身下马，默默目送着厉弦走到了叶还面前。 “粘杆处大虫官李度，率一众同僚经风雪关入境，烦请大人放行！”厉弦神色如常，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了过去。 叶还接过令牌，低头仔细看了看正反两面：“我看诸位面生得很，之前不是从风雪关出的境？” “大人目光如炬！”厉弦点头应道，“我等当初是从玉泉郡白水关离境，任务完成后离风雪关较近，便选择了从此地返回东夷！” 叶还点点头，侧眼瞟了一下厉弦身后的众人：“他们都是你的手下？” 厉弦点头道：“不错！” 叶还扭头对身旁的一个小校尉道：“朱校尉，你带人去检查一下其他人的令牌！” “是！”姓朱的校尉马上领着十来个兵士上前，一一检查了游猎猎等人的令牌，很快就撤了回来，拱手禀报道，“大人，其他人的令牌都是真的，没有问题！” 叶还沉声问道：“都检查过了？” 朱校尉点头应道：“都检查过了！” 叶还冷哼一声道：马车里的人也检查了？” “没……没有！”朱校尉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尴尬地道，“大人，我再去——” 叶还举手阻止了朱校尉，扭头盯着厉弦，冷冷问道：“李度大虫官，请问在马车里面的又是什么人？” 厉弦心中一震，脸上不动声色地道：“自然也是我的手下！” “哦？”叶还冷笑道，“你堂堂大虫官在外头骑着马餐风饮雪，手下却占了你的马车来坐，这是何道理？” “手下受了伤，骑不了马，所以我才让他们坐了我的马车！”厉弦淡然反问道，“在下这个解释，大人可还满意？” 叶还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突然抬脚往北府玄驹走了过去：“边关出入事关重大，本副将需亲自确认一下！” 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厉弦头也不回冷声道：“那就辛苦大人了！” 叶还走到北府玄驹旁边，抬头冷冷瞥了驾车的牛大宝一眼。 牛大宝只当没看见，目不斜视逗弄着手中的缰绳！ 叶还突然抽刀出鞘！ 牛大宝手中一紧，瞳孔一阵收缩！ 叶还嘴角微微翘起，举起弯刀轻轻撩起车帘往车厢里面瞅了一眼，嘴巴似乎微微抖动了几下！ 周围的紧张气氛在这一瞬间提升到一个骇人的程度！ 片刻过后，叶还收回长刀，转身走到了厉弦面前，淡淡地道：“得罪了！” 天奉众人不约而同都松了一口气！ 厉弦抬眼盯着叶还的双眸，轻声问道：“大人可有发现任何不妥？” “没有！”叶还摇了摇头，嘴角一翘伸手示意城门的兵士收了弓箭搬开鹿砦，侧身给厉弦让出了前路，然后轻声吩咐身旁的朱校尉道，“叫里面开城门，给粘杆处的同僚放行！” “是，大人！”朱校尉转身跑到城门前，举起右手拳头在厚重的城门上砸了三下，片刻后又砸了两下，然后再砸了三下，朗声道，“开城门！” “吱呀！” 厚重的城门发出一声沉闷巨响，缓缓朝里面打开，一条三丈宽的甬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叶还摊开右手，脸上挂着淡淡笑意：“请吧，我亲自恭送诸位入关！” 恭送？ 厉弦心中生起一丝疑惑，脸上神色却是如常，和游猎猎等人一起翻身上马后，护着两驾马车缓缓走进了甬道！ 厚重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甬道顿时暗掉了一半！ 前头十丈外有一大片圆穹形状的亮光，那是甬道通往城关里面的出口！ “等一下！”步行跟随在厉弦坐骑左侧的叶还突然停下了脚步，双眸死死盯住了前方那片亮光里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马背上的厉弦瞬间变了脸色：“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别轻举妄动，一切有我！”叶还边向着那几个身影大步迎了过去，边低声吩咐旁边的人道，“朱校尉，我带人拖住他们，你赶紧去请我爹！” “明白！”朱校尉领着那二十名兵士大踏步追上了叶还，簇拥着他一起迎向了从亮光中走来的那几人！ 身后的厉弦等人全都一头雾水，心里突然感到了不对劲！ 车驾上的牛大宝低声对车厢里面道：“刀官，有变故！” 马小刀只从车厢里面轻轻传出来两个字：“别慌！” 坐在马背上的厉弦看着前方两拨人马汇聚，不禁皱起了眉头，脸色变得很是难看，悄声对身后的公孙朵朵道：“花朵，准备取弓！” “是，伍长！”公孙朵朵悄悄策马退到了玄驹一侧。 “刀官说稳住！”牛大宝对着公孙朵朵等人微微摇了摇头，“都别轻举妄动！” “司徒将军，你们怎么来了？”甬道前面，叶还在二十个兵士的簇拥下走到了那四个人的面前！ “少将军辛苦了！”司徒逸的目光越过叶还落在后头厉弦的身上，嘴角扯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这不是闲来无事嘛，听符西旗说有人入关，一时兴起便过来凑凑热闹，应该没妨碍到少将军吧？” 叶还面无表情地道：“司徒将军，末将已经核查过了，是粘杆处的同僚借我风雪关入境，没有问题！” “哦？”司徒逸悄悄眯起眼睛，死死盯着厉弦身后的北府玄驹，“我与粘杆处主事劫蛟大人的亲侄子慕容金刚可是至交好友，让我来看一看，是哪位粘杆处的同僚？” “嘿嘿嘿，少将军不介意我上去套个近乎吧？” 叶还沉默了片刻，冷声道：“司徒将军请自便！” “好！”司徒逸领着自己的三个亲卫大踏步向着厉弦走了过去。 叶还没有回头阻拦司徒逸，只是悄悄对着朱校尉等人打了个眼色！ 二十名兵士纷纷转身挡住了左冷山等人往回偷瞄的视线，朱校尉趁机贴着甬道墙壁悄悄往关城里面摸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出口的亮光之中！ 司徒逸缓缓走到厉弦面前，仰起头皮笑肉不笑问道：“阁下是粘杆处的哪位同僚，能否告之尊姓大名？” 厉弦心中紧张，脸上却不敢表露出丝毫的异样，冷冷地道：“怎么，司徒将军这是信不过叶还副将，想再亲自核查一遍我们的身份？” “放肆！”旁边的左冷山冷着脸叱责道，“你算是什么东西，敢用这般口气跟司徒将军说话？” “关你屁事？”厉弦扭头冷冷盯着左冷山，咧嘴笑道，“你这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贱东西！” 左冷山一听，脸都被气歪了！ 第418章 尔虞我诈 司徒逸扭头狠狠瞪了左冷山一眼，低声骂道：“别在本将军耳旁瞎吵吵！” “是是是！”左冷山闻言身躯一颤，讪讪往后退到了砵砵图和符西旗身旁，嗫嚅地道，“将军，我再不多嘴了！” 司徒逸缓缓上前一步，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马背上的厉弦道，“阁下真是好口才，本将军佩服！不过，本将军其实就想问一句话！” 厉弦淡淡地道：“你问！” 司徒逸点点头，伸手指着厉弦身后的北府玄驹：“东夷粘杆处的同僚，怎么坐的却是天奉斥候的马车？” 厉弦心中微微一震，反问道：“司徒将军，在下不是很明白，这怎么就成天奉斥候的马车了？” 司徒逸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伸手指了指厉弦身后的黑色马车：“如果本将军没看错的话，当初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斥候护送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徐尘从拒蛮关返回天奉城，途经洛水郡被洛国公安排的杀手截杀，为了保命就曾经换乘过这一辆马车！” “铁梨木，黄铜，乌锥神驹！” 司徒逸笑容愈发古怪，冷声逼问道：“本将军可有说错？” 厉弦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千算万算，百密一疏！ 当时洛水郡匆匆一役，北府玄驹出现的时间其实很短暂，顺利把徐尘送入天奉城后更是被北府迅速收走，不曾想如今远在东夷，竟然也能被人认了出来！ 在北府玄驹的车厢里面，马小刀与陆零也是一脸凝重！ “有叛徒还是谍子？”陆零珠唇轻启，“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马小刀皱眉摇头道：“都不好说，这事很是蹊跷！” 陆零问道：“小刀，咱们天奉境内可能还有蛀虫！” “王朝偌大，有些蛀虫才算正常，这事本就防不胜防！”马小刀语气平静地道，“阿零别担心，这风雪关今天我们肯定能顺利过去！” “我不担心，区区一千东夷守军而已！”陆零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嫣然一笑道，“况且，我们已经算入关了，不用攻城，省了很多事！” “其实没有一千！”马小咧嘴一笑，“区区五百而已！” 陆零双眸一亮，讶声道：“小刀，难道叶家父子也是……” 马小刀暂时卖了个关子，笑道：“差不多！” 车厢外面，对峙还在继续！ 司徒逸再次伸出手指一一点着厉弦等人，沉声道：“你们，根本不是我东夷粘杆处的同僚！” “你们——” “是天奉斥候！” 旁边的叶还脸色剧变，上前一步沉声劝道：“司徒将军请慎言——” “叶小子，你给本将军闭嘴！”司徒逸猛然转身，指着叶还狠声道，“别以为本将军不知道你们父子俩心里打得什么小九九！” “你以为，这小小一个风雪关，陛下为何要派两个将军驻守？” 叶还愣了一下，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不怕告诉你！”司徒逸狞笑一声，一语道破了天机，“陛下早猜到你叶家父子有二心，所以才派了本将军与你们一同驻守风雪关，一来是监视你叶家父子，二来是将错就错利用你们做饵钓大鱼！” “想不到，等了这么些年，大鱼今日终于上钩了！” 司徒逸旁边的三个亲卫闻言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叶还这才恍然大悟，抬头死死盯着司徒逸道：“难怪在风雪关共事这么些年，你司徒逸表面上客客气气，心底始终疏远我父子，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司徒逸嘿嘿冷笑道：“你现在才明白过来，太迟了！” 叶还垂下脑袋，神色有些懊恼地道：“看来，我父子二人这次的确失算了！” “叶小子，方才你让姓朱那厮去搬救兵了吧？”司徒逸神色阴森地道，“别等了，你那病爹来不了！” “别忘了，这风雪关甲乙丙丁四营驻兵，有一半都是我司徒逸的人马！” 厉弦等一众天奉斥号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段始悄声问道：“这是……起内哄了？” 旁边的游猎猎悄声道：“这你都瞧不明白，白瞎了自己是天奉斥候！” 公孙朵朵在厉弦身后紧紧执住手中缰绳，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这姓叶的，不会真是我们的人吧？” 厉弦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叶还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从腰间抽出了弯刀，咬牙切齿道：“甲字营，听我号令！” 叶还身边二十名甲字营兵士挽弓的挽弓，抽刀的抽刀，悄悄围向司徒逸四人！ 左冷山三人的脸色阴冷，缓缓移过身躯挡在了司徒逸身前！ “叶小子，终于要图穷匕见了？”站在三个亲卫身后的司徒逸依旧云淡风轻地道，“这是想杀了我们四人灭口？” 叶还目光如箭依次落在司徒逸四人脸上，点头道：“司徒将军的建议很不错！” 司徒逸毫无惧意地摊了摊双手，笑道：“叶小子，你有没有想过，本将军被你的甲字营围在这城关甬道之中，为何半点不惧？” 叶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叶小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司徒逸神情得意地道，“天白郡郡府大人调令，今日会有一千府兵前来风雪关报到，此时应该已经到了！” “你若是敢动手，自己也必死无疑！包括你爹和甲字营丁字营，所有人通通都得死！” “不可能，我和我爹都没有收到郡府传来的调令！”叶还死死盯住司徒逸，厉声道，“司徒逸，你敢诓我？” 司徒逸阴森笑道：“你父子二人没收到，不代表本将军也没收到，只是本将军隐瞒了没有知会你们罢了！” 叶还一愣，怒声叱骂道：“司徒逸，你好阴险！” 就在这时，甬道外面突然响起了刀剑相交的激烈厮杀声！ “叶小子，今日是你的甲字营值守风雪关！”司徒逸扭头看向甬道出口，嘿嘿冷笑道，“猜猜看，如今是谁在和他们开战？” 叶还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是你的乙字营，还是你的丙字营？” “恭喜你，猜对了一半，其实他们都来了！”司徒逸张开一个巴掌，狞笑道，“五百人对你二百余人，本将军胜券在握！” 一直被自己的主子瞒在鼓里的左冷山、砵砵图和符西旗三人，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 “叶小子！”司徒逸又伸手指了指眼前的三个亲卫，“为了今日，我连自己这几个亲卫都瞒住了，就问你服不服？” 符西旗在旁边一脸谄媚地道：“将军运筹帷幄，当然是最厉害的！” 砵砵图好像也没有介意，双手砸着拳头道：“将军威武！” 左冷山木然站着一边，神情多少有些复杂，嘴角悄悄扯开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将军威武！” 司徒逸扭头看着叶还，一脸不屑，桀桀笑道：“叶小子，你的刀已经出了鞘，再不出手就没有机会了！” 第419章 自己人 正当司徒逸嚣张得意之际，一个很是沙哑的声音突然在外头响了起来：“司徒老弟，你这也未免太自信了些！” 听见这个声音，司徒逸的瞳孔顿时收缩，猛地转身看向了甬道出口，咬牙切齿道：“叶征？” 咳咳咳咳咳～ 一道苍老的身影逆着光亮缓缓走进了甬道，到了近前，众人才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来人是一位身披重甲腰间垮刀的老将军，年纪比司徒逸还要大上不少，正是风雪关的另一位守将叶征，也是副将叶还的亲生父亲！ 朱校尉从叶征将军身后追了上来，边伸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边对着叶还打了个眼色，悄悄退到一旁松了口气！ 叶老将军捂着嘴连续咳嗽了一阵子，松开手后，抬眸冷冷注视着司徒逸：“很抱歉，要让司徒老弟失望了，老夫还没死！” “从人头数目来说，本来老夫的甲字营是打不过老弟的乙字丙字两营的，不凑巧老夫突然想念儿子了，丁字营恰好也跟了过来，人头数差不多了，所以双方就勉强打了个旗鼓相当！” 司徒逸皱起眉头道：“叶老将军，既然是旗鼓相当，那现在说胜负还为时尚早！” “当然，不差这一时半会，晚一点再打你的脸也是可以的！”叶征咧嘴笑道，“司徒老弟，不妨拭目以待！” 司徒逸冷笑道：“等一下你还能笑得出来，我跟你姓！” “那倒也不必，老夫有一个儿子就够了！”叶征一本正经地道，“像司徒老弟这样的好大儿，我叶征可要不起！” 司徒逸怒道：“姓叶的，我只是说跟你姓，没说要做你儿子！” 叶征想了想，还是一本正经地道：“那个……做孙子也不行！” 周围所有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砵砵图嘴巴一咧差点也要笑起来，被左冷山一把捂住嘴巴拖到了后面！ 司徒逸脸都被气绿了！ “父亲！”叶还上前，恭恭敬敬给叶征躬身揖礼。 咳咳咳咳咳～ 叶征又半握拳头捂着嘴巴咳嗽了几下，哑声问道：“儿子，接到贵客了？” “接到了！”叶还侧身让开了视线。 叶征抬头默默打量着厉弦等人，点了点头，稍稍提高了声音道：“各位贵客久等了，请再给老夫一点时间，稍后老夫会亲自恭送各位入关！” 又是恭送！ 厉弦无奈一笑，对着叶征拱手道：“多谢叶老将军，需要我们出手请尽管吩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明显有点童心未泯的叶老将军伸手挡住半边嘴巴，隔着小几丈的距离，假装和厉弦说起了悄悄话：“主家既在，哪有让贵客动手的道理！” “贵客放心，方才说什么旗鼓相当只是给那个姓司徒的家伙留点面子，他的乙字营和丙字营都是乌合之众，平时只会斗蛐蛐逛窑子，根本就不训练的，绝对打不过老夫的甲字营和丁字营！” “都不用一盏茶的时间，肯定完事！” 对面的司徒逸冷笑道：“叶征，你干脆穿上戏服去做大戏好了！” 叶征扭头看了他一眼，倒吸了一口凉气：“唷，打人不能打脸，忘了老弟你还在这里！” 司徒逸咬牙道：“你年纪大老眼昏花，本将军不怪你！” “啧啧啧，说真的司徒老弟，你再不逃就没机会了！” 司徒逸嘿嘿冷笑道：“叶征老儿，郡府派来的一千府兵就是我的机会！” “差点忘了！”叶征皱起了眉头，“老夫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司徒老弟！” “哦？”司徒逸冷笑道，“说来听听！” 叶征嘴角一翘，又捂起嘴巴对着司徒逸悄声道：“天白郡郡府通往风雪关的必经之路摩肩崖昨日又崩塌了，估计又得挖上个四五天！” “所以你说的那一千府兵，如今正在摩肩崖翘着屁股挖泥巴呢！” 这话像一道雷般劈进了司徒逸的脑海，他顿时目瞪口呆：“你说什……什么？” 对面的公孙朵朵坐在马背上，被叶征逗得咯咯大笑，花枝招展道：“叶老将军的意思是，司徒逸你死定啦，今天神仙都救不了你啦！” 周围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司徒逸脸色瞬间苍白，咬牙抽出腰间佩刀，起脚不停踢着身前三个亲卫的屁股，怒吼道：“快动手，谁替本将军杀了叶征老儿，本将军就推荐他做副将！” “不对，本将军就推荐他做将军！” 就在此时，巨变突发！ 挡在司徒逸身前的一个矮小身影突然急速转身，右手反手抽刀向上横切一气呵成，寒光一闪而没！ 嗤的一声轻响，一注鲜血从司徒逸的咽喉喷射而出，直接洒满了那人的瘦削脸庞！ 甬道中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司徒逸跪倒在地，双目圆睁满脸都是惊恐的神色，双手捂着自己的咽喉，鲜血不停从他的指缝间和嘴巴里涌了出来：“你……你是……谁……” 左冷山神色恐惧，颤着声叫出了那人的名字：“符，西，旗！” 砵砵图回过神后暴怒无比，举起弯刀扑向符西旗：“你个杀千刀的，敢袭杀将军，老子跟你拼命！” 符西旗一改先前唯唯诺诺弯腰谄媚的神色，脸色肃冷双眸如刃，冷冷瞥了一眼向自己冲来的砵砵图，身躯弹起连续几个漂亮的后空翻，眨眼间便和对方拉开了两丈的距离！ “放箭！”叶还怒声下令。 甲字营的弓箭手瞬间挽弓射箭，把砵砵图射成了一个魁梧的刺猬！ “符西旗……你个……叛徒！”砵砵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箭矢，嘴角突然涌出了一缕缕的鲜血，身躯晃了两晃噼啪一声歪倒在地，抽搐几下后就此丧命！ 这时候，全身盔甲被自己鲜血染红的司徒逸才断气倒地！ 剩下一个左冷山，瞬间跪倒扔掉手中弯刀，颤着声求饶道：“叶将军，别……别杀我……” 叶还冷冷道：“来人，先把他捆了！” 立刻便有甲字营的兵士上前押走了左冷山！ “那他呢？”叶还扭头看向那个气势骤变像完全换了一个人的符西旗，向后悄声问道，“爹，符西旗是你安插在司徒逸身边的人？” 叶老将军神色肃然，缓缓摇头！ 叶还皱起眉头，身躯一移挡在了自己老爹的身前，手握刀柄冷声问道：“符西旗，你到底是谁？” 符西旗咧嘴一笑，扔掉手中弯刀，突然转身走向北府玄驹！ 厉弦冷冷道：“拦住他！” 游猎猎与黑老六瞬间翻身下马，一同拦在了符西旗面前！ “破风，自己人！”北府玄驹的车厢里面，突然传出马小刀的声音，“让他过来吧！” 第420章 入境东夷 司徒逸的乙字营和丙字营果然不堪一击，被叶征的甲字营和丁字营剿杀了大半，剩下为数不多的降兵也被叶征瞒着马小刀等人悄悄下令全部处死！ 素来斩杀降兵非仁者所为，但战争从来就是这般残酷！ 在叶征父子看来，马小刀一行从风雪关入境东夷，身上肩负着两朝大战最重要的任务，绝对不容有失！ 所以他俩更不能有任何的妇人之仁！ 马小刀这一年来虽然经历过不少凶险杀戮，心境也有了许多潜移默化的改变，但始终没能做到视人命如草芥杀伐果断的地步！ 但事后得知了这个消息，他也只能默认了叶征的做法！ 而陆零等人唯马小刀马首是瞻，就更不会多说什么！ 此刻在风雪关城楼之下，甲字营和丁字营正在有条不紊地打扫着战场！ 城头内外天色迷蒙，大雪飘扬！ 十丈宽青砖铺就的城楼过道上，默默伫立着许多人影，而前方最靠近东边城垛的只有三个人！ 叶征老将军！ 马小刀！ 一刀袭杀了司徒逸的符西旗！ 马小刀居中，叶征和符西旗分列在他的左右，三人一同抚摸着身前半丈高的青砖城垛，向着东夷境内极目远眺！ 在三人身后两丈远的地方，陆零领着追风和凿山两支斥候小队，叶还副将领着朱校尉，一同默然而立！ “咳咳咳，一眨眼就二十年了！”叶征仰着头感慨地道，“老夫这颗蛰伏了二十年的死棋，终于还是等来了你们！” “总算，不负大先生和方官的所托！” 马小刀好奇地道：“叶老将军看上去不太像是咱们东府的斥候同袍？” “怎么？”叶征扭头看了马小刀一眼，古怪笑道，“难道你师父和大师兄生前都没有跟你提过老夫的底细？” 马小刀摇了摇头：“大师兄只说了风雪关会有人接应，没有说具体是谁！” “你师父和你大师兄，都是天奉不可多得的绝世英才，他们牺牲的消息传到风雪关，老夫和犬子都无法相信，太可惜了！” 马小刀低下头，黯然道：“人各有命，天意如此！” 叶征伸手轻轻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你也很不错，老夫虽远在风雪关，也不时会收到天奉斥候偷偷捎来的消息，其中有不少都是关于你马小刀的传闻！” “方官能有你们这些出息的徒弟，应该也是死而无憾的！” 马小刀眼眸微红：“我跟师父和诸位师兄师姐相比，差太多了！” “刀官，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妄自菲薄！” 马小刀苦笑了一声！ “那他呢？”叶征睿智地扯开了话题，扭头看着另一边的符西旗，“小子，你的名字不会真叫符西旗吧？” 符西旗置若罔闻，上城楼之前他已与马小刀在北府玄驹之中有了一番秘密详谈，该说的话都已说完！ “符西旗是假名，他的身份是比天奉斥候更隐秘的绝密，请恕我不能跟叶老将军透露太多！”马小刀淡淡地道，“为了称呼上的方便，叶老将军可以叫他的代号，四九四六！” “死就死了？”叶征皱着眉头调侃道，“小子，你这代号听上去可不咋滴！” 四九四六自然是天奉王朝身份最神秘的鬼雄之一，面对叶征的调侃还是一言不发！ “咱们天奉斥候不讲究这些！”马小刀扭头看着身旁的瘦削男子，轻声道，“他们，就更是如此！” 咱们？ 他们？ 叶征心中似乎有些恍然，点头道：“明白，那还是说回老夫吧！” 马小刀点头道：“好！” “记得二十年前，老夫还只是天阳关外的普通猎户！”叶征开始回忆往事，语气很是唏嘘地道，“那时候，雪域也很不太平，东夷的控虫师经常越过风雪口，在天阳关外兴风作浪！” “有一天，他们刚好就流窜到了我家附近，领头那个大虫官色胆包天瞧上了叶还他娘，所以我家就遭了殃！” “就在夷蛮子行凶杀人之际，幸得你师父和大先生及时出现，杀光了那二十多个该死的东夷控虫师！” “可是老夫一家八口人，也只剩咱们父子俩活了下来！” “那时候老夫算是老来得子，叶还也才一岁不到……” 叶征说话的声音不大，两丈外的陆零等人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每个人的心中都很义愤填膺！ 而当年那个一岁不到的小男孩已经长大成人，此刻就站在陆零等人的身边，咬着牙泪流满面，死死攥紧了一双拳头！ 朱校尉站在叶还身后，红着眼轻轻唤了一声：“少将军……” 厉弦和牛大宝一同伸手，轻轻拍了拍叶还的肩膀！ 叶征苦笑着摇了摇头：“后来，为了报恩和报仇，老夫就把命卖给了大先生和方官，听从他们的安排一个人潜入了东夷，从一个小兵慢慢做起，最终成为了镇守风雪关的将军！” “这些年，大先生和方官通过各种办法各种途径，一直暗中相助老夫在天白郡培值自己的力量！” “镇守风雪关后，方官又遣人把叶还送回了老夫身边！” “不瞒刀官，甲字营和乙字营五百多位兄弟没有一个出身东夷，都是咱们天奉王朝的子弟兵！” 此言一出，如同一声惊雷，炸得马小刀和陆零等人目瞪口呆！ 马小刀讶声道：“我懂了，难怪甲字营和丁字营肯随老将军一同起事，原来他们都不是夷蛮子！” 叶征颤声道：“这就是大先生和你师父的布局，手笔之大，说是偷天换日也不为过！” “这个风雪关，在东夷王朝眼中可能无足轻重，但对于我们天奉而言，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一切，就是为了今日！” “今日，刀官一行人的到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们放心入境，老夫父子会继续率领甲字营和丁字营镇守风雪关，只要有我们在的一天，风雪关永远是你们最安全的退路！” “等刀官任务完成，可以选择从风雪关离境，肯定可以安全返回天奉！” 马小刀轻声问道：“天白郡郡府那一千府兵，老将军准备如何应对？” 叶征朗声笑道：“刀官放心，到时老夫大不了来个颠倒黑白，就说司徒逸背叛东夷勾结天奉王朝，已经被老夫及时发现清理了门户！” 马小刀皱眉道：“东元帝本来就对老将军有所猜忌，所以才派了司徒逸来箝制老将军，这番说辞他恐怕不会相信！” 叶征无所谓地道：“能把那一千府兵唬住一时就行，天白郡郡府可不敢拿本将军怎么样，等他们发现不妥呈报天夷城，来回也需要不少时间！” “到时候刀官尽可放手去完成任务，老夫自有计较！” 马小刀沉默了许久，等把叶征的话都一一消化之后，才神色肃然地道：“老将军为我天奉牺牲至此，马小刀实在是钦佩至极！” “一切，就依老将军所言行事！” “接下来，我们一行人会按照原计划入境东夷，还请老将军多多保重！” “好，这是东夷王朝的详细地形图，刀官拿着应该有用！”叶征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卷兽皮地图递给马小刀道，“老夫亲自恭送你们入境！” “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老将军！”马小刀接过地图塞入怀中，扭头看了一眼鬼雄四九四六！ “之前已经跟刀官说过，我自有去处！”鬼雄四九四六淡淡地道，“但刀官别忘了我要的东西！” “忘不了！”马小刀点点头，扭头唤了一声，“大宝！” 牛大宝快步走到马小刀近前，问道：“刀官，咋了？” 马小刀走到陆零面前，牵起她的手率先走下城楼，轻声吩咐道：“后面的那辆马车，连同车厢里面的所有东西，原封不动交给四九四六！” 牛大宝愣了一下，点头应道：“明白！” “时候不早了，准备出发吧！” 第421章 接下来的打算 离开了风雪关，马小刀一行人假冒东夷控虫师的身份，正式潜入了东夷王朝天白郡境内。 入关以后，天白郡的风雪明显小了许多，虽然寒风依旧呼啸，但驿道上的积雪只有尺余深，北府玄驹奔行其上，如履平地！ 少了一辆马车，部日固德便接替了自己的伍长牛大宝，坐到北府玄驹的车驾上执起了缰绳！ 至于两支斥候小队的其他人，依旧是策马同行！ 入夜之前，厉弦和牛大宝再次和马小刀夫妇一起，待在车厢里面商讨接下来的打算！ 马小刀从怀里掏出叶征老将军所赠的兽皮地图，在车厢中间摊展开来，沉声道：“诸位，霍、孙两位将军此时已经率领天奉龙骑打入了东夷境内！” “他们表面是在挑衅东夷王朝的凶兽兵团，其实是在为我们拖延时间！” “接下来，我们的行动必须争分夺秒！” “所以刀官，接下来我们是直奔天夷城吗？”牛大宝盘着脚问道。 马小刀摇了摇头道：“虽然我们的时间紧迫，但在前往天夷城之前，有两件事必须先行处理！” 厉弦背靠车厢而坐，抱着左膝慵懒问道：“什么事？” “第一件事是，鬼雄四九四六带给了我一个很重要的情报！”马小刀皱着眉头道，“绰号劫蛟的慕容蛟已经恢复了粘杆处主事的身份，此刻奉了东方璞的旨意，正率领虫妖赶往大同郡，准备袭杀霍、孙两位将军！” “我决定在半路截杀劫蛟！” 牛大宝讶声道：“咱们天奉斥候就是厉害，这等绝密的情报都能拿到手！” “我觉得可行！”厉弦思索片刻，点头道，“这样既能断掉东方璞一条有力的臂膀，又能解了霍、孙两位将军之危，一举两得！” 牛大宝着急问道：“刀官，那第二件事呢？” 陆零扭头看向马小刀：“第二件事，是天白郡郡府派出的那一千府兵，对吗？” 马小刀点头道：“果然瞒不过夫人！” “如果让那一千府兵顺利赶到风雪郡，叶老将军肯定会有大麻烦！”厉弦扭头看向马小刀，“刀官是想替叶老将军把这个隐患也一并解决掉？” 马小刀点头道：“对！” 厉弦缓缓皱起了眉头：“刀官，那可是一千府兵！” “只是一千府兵！”马小刀沉声道，“不是天奉大军，更不是凶兽兵团，里面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高手！” 以我们现在一行人的实力，应该可以战上一战！” “保住风雪关，到时不论是我们还是天奉龙骑，就多一条退路可选！” 厉弦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那刀官有没有想过，多生了这两个事端，可能会暴露我们一行人的行踪，并影响到最终的任务？” 马小刀点头道：“所以无论是截杀劫蛟，还是出手对付那一千府兵，都要速战速决！” “做了这两件大事，说不定反而能迷惑东方璞，给我们最后的任务打掩护！” 厉弦想了片刻，淡淡地道：“你是我们的头，只要你说干，那我们就干！” 牛大宝左拳砸入右手掌心，嘿嘿笑道：“干！” 陆零问道：“小刀，你准备先对付那一千府兵，还是先截杀劫蛟？” 马小刀嘴角轻轻翘起：“既然说了速战速决，那就兵分两路同时进行！” 厉弦愣了一下，沉声道：“刀官，兵分两路固然是快，但两边的难度都会变得更大！” “我一人一骑去截杀劫蛟！”马小刀肃然道：“你们陪着老大去对付那一千府兵，他们要在摩肩崖挖几天泥巴，挖通以后肯定疲惫不堪，你们就在摩肩崖外以逸待劳，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陆零不同意了：“我一人一骑去截杀劫蛟，你们陪着刀官去对付那一千府兵！” 厉弦听着有些脑壳痛，苦笑道：“劫蛟身边人少但高手多，那一千府兵没什么高手但人数多，这两个任务的凶险程度本就半斤八两差不多，你们二位有什么好争的！” 马小刀淡淡地道：“阿零一个人行动我不放心，有你们跟着，我便没有后顾之忧！” “你一个人行动，我也不放心！”陆零哼哼了一声，“你别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别忘了，我现在已经集齐了十二根牵机丝，修为并不比你低！” 马小刀有些急了：“我是男的，你是我娘子！” 陆零固执地道：“那也不行，你还是我丈夫呢！” “求你们了，放过我和大宝吧，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厉弦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要不我替你们去杀劫蛟好了！” 牛大宝挠着头，嘿嘿笑道：“我去也行！” 马小刀夫妇二人异口同声地道：“不行！” 马小刀正色道：“你们都是伍长，要亲自带好追风和凿山两支斥候小队！” 陆零点头附和道：“对！” 厉弦和牛大宝对视一眼，脑壳一起痛了起来！ 吁～ 北府玄驹突然停下，部日固德在外头劝道：“师父你们别争了，到地方了！” 马小刀愣了一下，问道：“到什么地方了？” 部日固德在外头无奈地道：“一间荒废的破庙！” 马小刀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迷糊问道：“找破庙干嘛？” 公孙朵朵在车厢外面策马而过，咯咯笑道：“我的傻师父哦，找破庙当然是过夜哦，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能找到一家破庙已经很不错了！” 马小刀当下很是尴尬，没好气地道：“知道了！” 陆零看着吃瘪的马小刀，扑嗤一声笑了出来！ “行了，两位先别争了，公平起见，等一下让大伙一起投个票，看你们夫妇二人到底该谁去杀劫蛟！”厉弦掀开帘子钻出了车厢。 牛大宝一边跟出去一边点头道：“对对对，投票最公平了，等下吃饭人最齐，马上给你们投票！” 马小刀夫妇二人神色都很无奈，下了马车，借着昏暗的天色打量着眼前凋零破败的泥庙，突然感觉到有浓烈的苍凉扑面而来！ 庙门口的匾额早就掉在地上变成了一堆腐烂木渣，上面的字迹也被风雨侵蚀殆尽，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名字！ 破庙里面的泥像也坍塌在地碎得不能再碎，具体供奉的是哪位神仙也已经无迹可寻！ 两支斥候小队一起张罗，众人很快便围坐在篝火旁边祭起了五脏庙！ 趁着人齐，厉弦把事情一说，让大家开始投票！ 结果，每个人都只顾低头啃着手上的干粮，谁也不肯做那第一只出头鸟！ 公孙朵朵小心翼翼瞅了自己的便宜师父和小师娘一眼，对厉弦道：“伍长，这里除了师父和小师娘，就你和蛮牛伍长最大，你们先投！” “对，两位伍长先投！” “我附议！” “我也同意！” 厉弦看了一眼牛大宝，后者嘿嘿笑道：“你比我大，你先投！” 厉弦很是无语：“既然大家盛情难却，那我就勉为其难先投上一票了！” 马小刀坐在陆零身旁，用手捂着嘴巴，装模作样干咳了两声！ 陆零俏脸一寒，瞪了他一眼！ 马小刀讪讪笑道：“我可什么也没说！” 厉弦沉默了片刻，正色道：“我觉得应该由刀官去截杀劫蛟，老大和我们一起去对付那一千名府兵！” 停顿了一会，厉弦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在去之前，咱们的刀官得穿上命甲！” “同意！”牛大宝一手咬着馕饼，一手高高举起。 “我也同意！” “附议！” “师父是男子汉大丈夫，单枪匹马凿阵摘人头这种事，就该他去做！” “这里躲躲说得对，师父你去！” “刀官去！” “本来就应该刀官去！” “对！” “没错！” 最终的投票结果，就是由马小刀一人前去截杀劫蛟，陆零和两支斥候小队一起前往摩肩崖对付那一千名府兵！ 全票通过！ 第422章 劫蛟 近午时分，天上的雪花下得又密了一些！ 二百黑骑簇拥着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顺着驿道从东边缓缓驶来！ 马背上的骑手全都身穿紧身黑衣，腰间挎着弯刀，每个骑手裸露出来的手臂脖子和脸庞都布满了奇形怪状的黑色符咒，看上去杀气腾腾！ 其中有五十人，身后还背着轻弩和箭囊！ 马车只有一辆，车厢里面盘腿坐着的，也只有一个发鬓泛白，正在闭目养神的老人！ 这一行人，正是劫蛟和他亲自培植起来，战力尤胜东夷粘杆处普通控虫师的虫妖！ 赶车的，正是那个替劫蛟做红烧大青鲤的近卫虫妖，名字叫冯磊！ 劫蛟缓缓睁开眼睛，沉声问道：“冯磊，到哪了？” 冯磊扬了一下缰绳，让拉着马车的两匹骏马跑得更快了些：“回禀妖主，我们现在快要离开雪云郡的地界了！” “前面就是落星峡，过去就是天白郡的地界！” 劫蛟沉声问道：“雪域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 冯磊迟疑了片刻，隔着车厢回答道：“是的妖主，两位副妖主都没有传回消息，已经过了两天了！” 劫蛟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妙：“慕容金刚是什么时候离开雪湖居的？” 冯磊恭敬回答道：“昨晚半夜走的！” 劫蛟又问：“千虫主现在何处？” 冯磊道：“出发前粘杆处有传来消息，千虫主在大同郡，正和凶兽兵团的欧阳大将军一起对付天奉龙骑！” 劫蛟点头，沉声道：“知道了！” 冯磊在车厢外面问道：“妖主，需要停下来休息片刻么？” 劫蛟回过神来，再次闭上双眸道：“过了落星峡再说！” “是，妖主！” 前方两边山势渐渐收窄，在中间形成了一处十丈宽深百丈的浅峡，二百骑虫妖护着中间的马车，浩浩荡荡走入了峡谷之中！ 约莫行走到一半的时候，马车突然一顿停了下来！ 车厢中的劫蛟睁开双眼，沉声问道：“怎么不走了？” 坐在车驾上的冯磊扭头回答道：“妖主……有人挡道！” “什么？”劫蛟愣了一下，皱眉道：“叫他们把路让开，别耽误了老子的大事！” “妖主！”车厢外面冯磊的声音似乎有些惊讶，“不……不是他们，是他！” “挡道的，只有一个人！” 劫蛟一听有些不耐烦了，探身到前面掀开车帘，目光越过冯磊往前面看去，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二十丈外，白茫茫的雪道中间，悄然伫立着一个淡蓝色的身影！ 劫蛟冷冷地道：“叫他让开！” “是，妖主！”车驾上的冯磊朝旁边一个同伴挥了挥手！ 那名虫妖便策马走前两丈，朗声叱责道：“何人拦路，还不赶紧让开？” 对面那人像是聋了一般，仍旧站在路雪道中间一动不动！ 那名虫妖回头对着冯磊摊了摊手！ 冯磊小声对车厢里面的劫蛟道：“妖主，对方好像是冲我们来的！” 劫蛟冷笑一声，吩咐道：“出去十名轻弩手，对方要是还不让开，就将之乱箭射杀！” “是！”冯磊扭头看向马车旁边那堆身后背着轻弩和箭囊的同僚，冷声道：“应该都听到妖主的命令，不用我再重复了吧？” 十名虫妖策马而出，在马车前面排成了一列，中间一人向着对面那人怒声道：“最后一次警告，再不让路，弩箭伺候！” 对面那个身影还是岿然不动！ “取弓！” 十名虫妖反手取弓装箭，举起轻弩一起瞄准了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中间一人沉声怒吼道：“放箭！” 嗖嗖嗖嗖嗖～ 嗖嗖嗖嗖嗖～ 两波共十支弩箭破空而出，径直射向了对面那人！ 铮然一声龙吟响起，那人腰间一道寒光上下左右翻飞，瞬间挡掉了大部分的箭矢，却仍有四五支箭矢钉入了那人的胸膛和小腹！ 那人身形顿时为之一滞，左手握刀，右手捂住小腹的几支箭矢，身躯晃了两晃后，仰天倒在了雪地上！ 冯磊抬眼看着前方倒地的身影，冷笑道：“敢一个人来拦路杀人，这不就是找死吗？” “你们十个，上去看看他死透了没有！” “冯磊，慢着！”车厢里的劫蛟冷笑道，“中了这么多箭都不死，除非他是神仙！” “直接驶过去，老夫也想瞧瞧，在咱们东夷境内，究竟还有谁这般不长眼敢来杀我！” “是，妖主！”冯磊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举起右手朝前点了点，“妖主有令，继续赶路！” 队伍继续前行，马车在经过雪地上那具尸体旁边时缓缓停了下来！ 劫蛟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毛裘大衣钻出车厢，站在车驾上面低头看着那具尸体，脸上浮现出冷酷的笑容！ 只是，这抹笑容才刚刚浮起便即时僵住，劫蛟的瞳孔瞬间收缩，神情恐惧向后退去，惊慌失措怒吼道：“警戒！” “这人身上没出血，他还没死！” 地上那人双眼无声无息张开，手中一把弩箭凌厉掷出！ 嗖嗖嗖嗖嗖～ 五枚弩箭瞬间钉入了最靠近马车五个轻弩手的胸膛！ 地上那人身躯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从雪地上倒翻而起，手中短刀凌厉刺向劫蛟的小腹！ “小……小宗师？”劫蛟脸色大变，右手握住腰间刀柄就要抽出鞘！ “保护妖主！”冯磊慌忙起身，右手食中二指并在一起，从一个谁都瞧不见的角度刺中了劫蛟右手后肘的天井麻穴！ 轻轻一击之下，劫蛟右手的整条前臂顿时一麻，拔刀的速度便慢了半分！ 就在这一瞬间，那年轻刺客的刀尖已经递到劫蛟身前两尺处！ 劫蛟脸如土色向后便退，但身躯却被人在后面顶住了！ 噗～ 电光火石之际，年轻刺客手中的短刀便没入了劫蛟小腹之中！ 劫蛟的身躯顿时一窒！ 一招得手，年轻刺客便如鬼魅一般盘旋半周掠上了车驾，左手反手抽出劫蛟腰间的弯刀转身捅入了冯磊的右肩，随后便抽刀横在了劫蛟的喉咙前面！ 年轻刺客的修为之高，一系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瞬间就重创挟持了同样有小宗师修为的劫蛟！ “不想他死，所有人给我住手！”年轻刺客拖过劫蛟的身躯挡在了自己身前，然后把自己的整个后背都靠在了车厢上面，扭头冷冷瞪了一眼瘫倒在地的冯磊。 冯磊对着马小刀眨了眨眼睛，佯装一脸痛苦的模样，连忙向后退了半丈！ “放了妖主！” “杀了他，救出妖主！” 旁边众人策马围住了马车，举起轻弩抽出弯刀对准了那个年轻刺客，群情很是汹涌！ 冯磊忍着肩膀的疼痛，张开双手阻止着周围的同僚道：“大家都不准动手，妖主还在他手上！” 劫蛟被年轻刺客挟持，此刻正背对着冯磊，忍不住咬牙切齿怒吼了一声：“冯磊——” “敢再多说一字，我就切断你的喉咙！”年轻刺客紧了紧手中弯刀，劫蛟的咽喉上顿时出现了一条三寸长的血痕！ 劫蛟气急败坏地喘着气，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下：“你他娘的到底是谁？” “劫蛟大人，你好啊！”年轻刺客咧嘴一笑道，“我叫马小刀！” 第423章 你就是个魔鬼 “马小刀？”劫蛟双手捂着腹部的杀鹿宝刀，鲜血不停从他的指缝间渗了出来，他脸色苍白难以置信地道，“你就是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的千候官马小刀？” 马小刀藏身在劫蛟身后，双目如电般盯死了周围一众虫妖：“不错，就是我！” 劫蛟摇头道：“不可能，你怎会出现在此处，这里可是东夷境内！” 马小刀嘴巴凑近他的耳朵，冷笑道：“我大师兄，东府千候官烟雨天青，让我替他向你问个好！” “不可能的！”劫蛟怒吼道，“我们收到了封夷关谍报，方天青已经死了！” 马小刀笑容尽敛，冷声道：“就算我大师兄死了，你们也斗不过他！” “尤其是你，慕容蛟，你就是个没脑子的老不死！”马小刀咬牙道，“竟然托大到不派人检查我的死活，该你有这一劫！” “亏你还起个狗屁代号叫什么劫蛟！”马小刀狞笑道，“老子现在劫的就是你这条所谓的蛟！” 劫蛟狠狠地道：“马小刀，老夫这里可是有两百名轻骑，杀了老夫你也逃不掉的！” 马小刀冷冷地道：“不管你丫的信不信，老子敢一个人入东夷来杀你，就有把握全身而退！” 劫蛟神色狰狞地道：“你唬谁呢，你杀了老夫，自己肯定也必死无疑！” 马小刀左手执着弯刀横在劫蛟喉咙前面，右手突然前伸握住了杀鹿宝刀的刀柄，“你说，如果我把杀鹿宝刀拔出来，你有多少鲜血可流？” “又或者说，如果我把杀鹿宝刀再往里捅入半尺，你还受不受得了？” “慕容蛟，能死在绒狄耶律天穹的宝石配刀之下，是不是觉得与有荣焉？” “你敢？”劫蛟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惧色，“虫妖会将你千刀万剐的！” “行了，不逗你了！”马小刀松开了一丢丢左手的弯刀道，“慕容蛟，我就想问你一句，你想死还是想活！” “机会只有一次，想清楚了再回答！” 劫蛟咬牙切齿吐出了一个字：“活！” “很好！”马小刀点头道，“那就劳烦你陪我坐一程马车！” 劫蛟被气得脸容扭曲：“马小刀，你要挟持老夫做人质？” “哇噢，劫蛟大人好聪明！”马小刀弯下身拖着劫蛟退入了马车里面，“你大爷的，我都挟持你老半天了，你现在才想明白！” 劫蛟被气得脸都绿了！ 马小刀对着外面大声吩咐道：“外面那个被我捅伤肩膀的家伙，你来赶马车，往西北方向走！” “其他所有的虫妖听好了，可以尾随跟着，但必须在马车后面三十丈以外，谁要是敢超过这个距离，每多一个人我就往你们妖主身上剜上一刀，我马小刀说到做到！” “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启程！”马小刀低头看着手中的劫蛟，低声道：“敢在虫妖面前暴露冯磊的谍子身份，老子马上送你去见阎王！” 劫蛟这个气啊，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马小刀，算你狠！” “过奖了！”马小刀直接从劫蛟腹部抽出了杀鹿宝刀，“但一个狠字可不足以形容老子这一年多以来的璀璨功绩！” “啊！” 劫蛟张嘴发出一声惨叫，腹部伤口血流如注！ 马车晃了两下，开始缓缓朝前驶去！ “不好，马车走了！” “快跟上，妖主还在车上呢！” “别让那厮跑了！” 二百虫官策马从后头追了上来！ 马小刀把杀鹿宝刀贴在劫蛟身上擦干净血迹，然后纳回腰间鞘中！ 劫蛟痛得面如土色，怒吼道：“给老夫止血，要是老夫死了，你们俩个杀千刀的也活不了！” “啧啧啧！”马小刀打量着劫蛟腹部的伤口，“劫蛟大人中气还这般足，看来是伤得还不够重，我来看看要不要再捅个一两刀？” “你敢？”劫蛟双目圆睁道，“马小刀，你他娘的就是一个魔鬼！” “算了，是不能让劫蛟大人死得太快！”马小刀右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用拇指弹掉木塞后，不要钱似的拼命往劫蛟伤口倒！ 伤口被药粉刺激，劫蛟又是痛得死去活来！ “那个谁……冯磊，止血粉要不要？”马小刀倒剩小半瓶药粉，抬头问道。 “你说呢？”一只左手从车帘后面伸进了车厢，“拿来！” 马小刀没有动：“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把人绑得结实点的，小宗师也挣不脱的那种！” “你大爷的马小刀，你就是个魔鬼！”外面的冯磊把手缩了回去，片刻后把三条四五尺长一指粗、深黄色半透明的东西扔进了车厢，随后摊开手心对着马小刀勾了勾手指！ 马小刀把药瓶塞在他手中！ 冯磊的手马上缩了回去，片刻之后他在外头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又骂骂咧咧道：“你大爷的马小刀，我这一刀有必要刺得这么深吗？” “事关你我的小命啊兄弟，不刺深点怎么骗人？”马小刀用右手捡起那三条奇怪的绳子，递到劫蛟鼻子面前，“劫蛟大人来闻一下，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你娘的……鹿筋索！”劫蛟脸色惨白惨白。 马小刀一本正经问道：“用来绑你，你挣得脱不？” 劫蛟破口大骂道：“挣你大爷，绑你试试看！” “年纪大了，不要那么凶！”马小刀右手一个手刀狠狠劈在劫蛟的脖子上，“先冷静冷静！” 劫蛟顿时翻起了白眼，身躯缓缓瘫软在车厢里面！ 马小刀把弯刀扔在一边，用鹿筋索先把劫蛟的一对脚绑了，然后把他双手反到身后也绑好，再用一条鹿筋索把手脚绑住扯到最短！ 劫蛟双脚向后勾起，模样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这种绑人方法既牢固又侮辱人，是马小刀在食人大森林的时候，跟三师姐肖璃学来的绝招！ 马小刀把劫蛟绑好后就由得他躺倒在车厢中，搜了一遍他全身后没发现有其它利器，便拿走旁边的弯刀走到车厢后面，掀开帘子往后头看了一眼！ 那二百虫妖投鼠忌器，此刻都很乖地保持在三十丈外！ “马小刀，一直往西北走吗？”车厢外面传进来冯磊的声音。 “对！”马小刀应道，“速度不用太快！” “知道了！” 马小刀坐回劫蛟身前，调转弯刀用力柄捅了捅他腹部的伤口！ 刚刚才稍稍愈合伤口再度涌出了鲜血，痛得劫蛟立马清醒过来，怒声骂道：“你大爷的马小刀，有完没完？” 马小刀收回弯刀，淡淡笑道：“劫蛟大人，再聊两句呗！” 劫蛟侧躺着，左脸贴在车厢地面上，用最狠毒的眼神死死盯住了马小刀：“老夫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怎么会，咱们肯定还有一些共同话题的！”马小刀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比方说，你派去雪域和东极寒荒的那两拨虫妖！” “你说什……什么？”劫蛟闻言身躯一僵，顿时变得目瞪口呆！ 第424章 你们东夷大势已去 雪花纷飞，马车骨碌骨碌缓缓朝前驶去。 马小刀背靠车厢而坐，右腿伸直左腿曲起，左手搁在膝盖上，指尖随意拎着劫蛟的弯刀，神情惬意自得！ 劫蛟四肢被缚趴在一丈外，盯着马小刀气急败坏质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世上就没有永远的秘密，只要发生过就会留下痕迹！”马小刀举起弯刀刀尖指着劫蛟道，“慕容皎，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你派虫妖副妖主成豹前往东极寒荒捕捉雪怪，是想通过雪怪找到牵机洞，得到洞里面的那块陨石！” “同时你派出另一个副妖主雷蟒，背着东元帝在雪域寻找他老子多年前埋藏起来的财宝，而且竟然找到了！” 劫蛟脸色大变！ 马小刀冷声道：“你从千虫主的身上知道陨石的强大，也妄图像千虫主一样获取陨石的力量，然后再加上那一大批财宝，是想让自己在东夷朝堂东山再起，我说得对吧？” “这两件事情要是让东方璞知道了，你觉得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劫蛟脸上隐隐冒起了大颗大颗的冷汗，眼神慌乱左顾右盼！ 马小刀摇头嘲讽道：“寻找陨石一事，你高估了成豹和那几十个虫妖，却低估了雪怪的恐怖力量！” “他们已经在东极寒荒全军覆没！” “而雷蟒等人实力确实不错，不过他倒霉，碰上了我们天奉斥候，我手下的一个伍长就解决了他！” “所以，本来能属于你的那批财宝，现在归我了！” 劫蛟这下是彻底被惊呆了，浑浊的双眸中布满了鲜红的血线，神情恶毒地道：“马小刀，你……你不得好死！” “慕容皎，冥冥之中自有天定！”马小刀沉声道，“不该你得到的，哪怕让你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都会失之交臂！” “说到这里！”马小刀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肃然道，“你有没有发现，你们东夷王朝也是如此？” 劫蛟狞声问道：“马小刀，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小刀目光死死盯着劫蛟，一字一字道：“我的意思就是，你们东夷王大势已去了！” 劫蛟愣了一下，然后便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颠狂般大笑了起来：“马小刀，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一个王朝的兴衰，由得了你区区一个毛头小子就能判定？” 马小刀咧嘴一笑：“慕容蛟，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从东夷决定向我天奉兴兵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输了！” “你们东夷粘杆处的控虫师，在我们天奉斥候面前节节败退，连东夷所谓的国之柱石、修为唯一达到大宗师境界的千虫主也落败成了丧家之犬！” 劫蛟冷笑道：“千虫主是毁在江白衣手中，跟你们天奉王朝和度望府有个屁的关系！” “哦？”马小刀嘴角微微翘了起来，“难道江白衣就不是天奉王朝的子民了？那他只身前往天夷城，然后入食人大森林毁去兽巢陨石，他又是为了什么，竟不惜打破自己永不入世的誓言？” 劫蛟顿时被马小刀怼得哑口无言！ 马小刀继续道：“你们泯灭人性丧尽天良以人身饲养凶兽，你们的控虫师斗不过我们天奉斥候，兽巢被毁，凶兽兵团失去身后支撑，三十万大军攻打我封夷关又被我朝守军打得屁滚尿流，几乎全军覆没！” “我二十万天奉龙骑饮马滩歼灭你们国舅爷西门东望的二十万大军，还一路追着杀入了东夷境内，你们却奈何不了他们分毫！” “除了那区区二十万言过其实的凶兽兵团还在勉强支撑着你们东夷的脸面！”马小刀对着却蛟灿烂一笑，“慕容蛟你告诉我，东方璞还有何人能用？” “凭你这个成为我阶下囚的老东西，还是外头那两百个被我溜着玩的所谓实力比东夷控虫师还要更高些的虫妖？” “慕容蛟，这还不叫大势已去，什么才叫大势已去？” 劫蛟听得脸容扭曲，直接闭上了双眸！ 马小刀爆出最后一句：“慕容蛟，你又有没有认真想过，我马小刀为何会出现在你们东夷境内？” “我，还有我身后的天奉斥候，为何而来？” “再告诉你一件事，我虽然姓马，但我亲生父亲，是天奉王朝一品大将军、天奉龙骑原来的最高统帅顾不回！” 顾不回三个字如同一道霹雳直轰劫蛟脑海，他身躯一震猛然睁开了双眸，面如死灰：“你是他……他的儿子？” “原本我是来杀你的，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马小刀缓缓起身逼近劫蛟，“你脑子没我大师兄聪明，只要毁掉修为，你就是废人一个！” “我留你一命，好好看看东夷最后的下场！” 车厢里面不断传出凄厉的惨叫：“马小刀，你不得好——” “哇哇，哇呜哇！” 车厢外头，冯磊听着里面的惨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低声骂道：“马小刀啊马小刀，你就是个魔鬼啊！” “你说什么？”马小刀钻出车厢站在了他的身旁。 “没有没有！”冯磊身躯一僵，讪讪笑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马小刀扭头看身三十丈外的那拨黑影，淡淡地道：“没什么，挑断手筋脚筋，割去了舌头而矣！” “人还没死呢，我还给他上了药！” “而矣？” 冯磊又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魔鬼！” “就当你是在表扬我了！”马小刀手执滴血的弯刀，淡淡地道，“停车吧！” 冯磊一扯缰绳停住了马车，扭头惊愕地道：“你又想干嘛！” “不干嘛！” “但两百虫妖还是有些战力的，得杀上一杀！” “冯磊，见过斥候凿阵吗？” 马小刀话音刚落，人便掠向马车化作一道残影向后方冲了过去！ 冯磊起身看去，整个人都被吓懵了：“马小刀，你……你大爷的够狠……” “不好了，那厮杀过来了！” “妖主是不是已经被他杀了？” “别愣着了，赶紧防御！” “轻弩手快上，把他射成毫猪！” 嗖嗖嗖嗖嗖～ 弩箭漫天飞来，马小刀淡蓝色的身影在雪地左折右突，诡异地凿入了二百虫妖的阵型之中，手中弯刀电射而出，瞬间钉死了那个说话最多的虫妖！ “不好了，他冲过来了！” “拦住他！” “别慌别慌，稳住稳住！” “啊！” 杀鹿宝刀铮然出鞘，在一众虫妖之中泛起道道寒光，鲜血飞溅之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三十丈外，冯磊看得眼都直了！ 半炷香后杀鹿宝刀入鞘，两柄短刃凌厉飞出，在人群中四处翻飞，迅速收割着那些虫妖的性命！ “妈呀！”冯磊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神情震怖！ “那……那是……御器？” 第425章 来对个暗号吧 这一次，马小刀真正化身成为了劫蛟和冯磊口中所说的魔鬼，以一人之力大开杀戒，把劫蛟辖下的两百虫妖赶尽杀绝！ 落星峡外几里雪地，很快变成了人间炼狱！ 一炷香过后，在虫妖尸体堆得最多的地方，地上洁白的冰雪染上了一片最鲜艳的红色！ 杀到最后，二百虫妖只剩下了二三十人，被马小刀杀得心胆俱裂完全丧失了斗志，开始策马四散逃窜！ 马小刀从旁边随便扯来了一匹坐骑，翻身上马左冲右突又追杀了一通，确认把所有虫妖杀干杀净以后，才缓缓骑马回到了马车旁边！ 冯磊没有去看马背上那个被鲜血染红的身影，而是死死瞪着不远处尸体最多的地方，整个人就像是魔怔了一样！ 马小刀的杀气在缓缓消退，坐在马背上默默看了冯磊一会，沉声问道：“车厢里面那位如何了？” 冯磊身躯一震回过神来，扭头像看怪物一样瞪着马小刀，嗫嚅地道：“没死，晕过去了！” “你身上的伤……” “无妨，已经止住血了！” 马小刀点点头，翻身下马把缰绳绑在了马车上，从车驾旁边抽出一个水囊，打开木塞灌了一大口，然后把水囊倒举头顶把自己从头淋到了脚！ 冯磊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倒出水囊里面最后一点水，清洗完手上沾染的血迹后，马小刀把水囊扔回车驾上，轻声道：“现在得空了，我们来对个暗号吧！” “对……对暗号？”冯磊愣了一下，苦笑着问道，“马小刀，现在才来对暗号，会不会太迟了？” 马小刀咧嘴一笑：“不迟啊，如果你是冒充的，我就趁着此时杀顺了手，一起把你咔嚓了！” “马小刀，算你够狠！”冯磊低声怒骂道。 “叫刀官！”马小刀淡淡地道，“或者指挥使！” 冯磊收起脸上的怒气，肃然道：“生当人杰！” “死为鬼雄！”马小刀点点头，“报上你的编号！” 冯磊沉声道：“鬼雄七三五三，见过指挥使！” 马小刀嘴角悄悄翘了起来，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原名姓叶！” 冯磊怔了一下，微微皱起了眉头！ “天原郡，过云镇！”马小刀淡淡地道，“我见过你的爹娘和女儿！” “叶小红长得很可爱，模样很像你！” 鬼雄七三五三双眸顿时红了起来，别过脸去，哽咽问道：“我的家人……” 马小刀点头道：“放心，能吃饱能穿暖，无病又无灾，都活得好好的！” 鬼雄七三五三偷偷伸手擦了擦眼角，似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马小刀笑道：“鬼雄七三五三，今日刺杀劫蛟一事记你一功，若不是有你的配合，我马小刀不可能这般轻松就完成了任务！” 鬼雄七三五三转过脸来，神色已经恢复平静：“这本来就是我的份内事，指挥使不必客气！” 马小刀点头道：“既然立了功，有要求你可以尽管提，或者由我作主，让你回乡与父母女儿团聚！” 鬼雄七三五三眼睛一亮，片刻之后却慢慢黯淡了下来，缓缓摇头道：“指挥使，我不回去了！” “一日是鬼雄，终生是鬼雄，除非身死道消！” “知道他们都活得好好的，我已经很满足了！” “天奉应该还需要我留在这里！” 马小刀沉默了一会，皱眉道：“虫妖都被我杀尽了，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你身上的那些符咒如果不能洗掉，会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 “指挥使放心，这东西能洗掉！”鬼雄七三五三闻言一笑，一脸轻松地道，“这玩意本来就是我和少妖主弄出来的，我知道一个秘方，可以把这些符咒的痕迹都洗干净！” “那就好！”马小刀问道，“你口中所说的少妖主……” “这也是我准备要提醒指挥使的！”鬼雄七三五三轻声道，“少妖主名叫慕容金刚，是劫蛟的亲侄子，但是今日他并没有与我们同行！” “昨晚劫蛟给了他一封密信，让他去绒狄投奔某人去了！” “指挥使，你以后一定要小心这个慕容金刚，他的修为已进入小宗师境界，将来很有可能是咱们天奉王朝的一个心腹大患！” “这么巧？”马小刀喃喃自语道，“提前走了？” 鬼雄七三五三猜测道：“可能劫蛟自己也觉得东夷大势已去了，所以才让慕容金刚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马小刀问道：“你知不知道，劫蛟让慕容金刚到绒狄投奔谁？” 鬼雄七三五三摇了摇头：“不晓得！” 马小刀点头道：“行，多谢你的提醒，我以后会留意的！” “指挥使，接下来我去哪？”鬼雄七三五三扭头瞥了一眼车厢，“还有劫蛟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带在身边！” 马小刀沉思了片刻，开口道：“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去天夷城找一个人，他会安排你接下来的任务！” “你去天夷城之前，先找个闭塞的村子，给点钱把劫蛟托付给对方照顾！”马小刀沉声道，“怎么养我不管，人别死了就行！” “说不定，他以后还有用处！” 鬼雄七三五三点头应道：“晓得了！” 马小刀点头道：“这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你我便在此分道扬镳吧，我还得赶去摩肩崖，那里还有一场大战！” 鬼雄七三五三问道：“可需要我同去帮忙？” “不必，我还有帮手！”马小刀解开缰绳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看着鬼雄七三五三，微笑道，“劫蛟就交给你带走了，银子你先垫着，下次见面我再还你！” “指挥使，我能骂人么？”鬼雄七三五三翻着白眼道。 马小刀嘿嘿一笑，策马远去，声音悠悠传了回来：“以后，叫我刀官就好！” 鬼雄七三五三看着那一人一骑迅速远去，苦笑着摇了摇头：“好你个马小刀！” 马车调转方向，缓缓向北而去！ 马小刀策马奔出几里后，从一个白雪覆盖的小树林里面换回了自己向部日固德借来的坐骑，然后马不停蹄赶往西北方向的摩肩崖！ 第426章 摩肩崖外 细雪纷纷扬扬，笼罩大地！ 摩肩崖外两百丈，有一个隆起十数丈的小土坡，此刻已被白雪覆盖成了一个白面馒头般的小雪坡！ 雪坡西面的山脚下，北府玄驹的两匹乌锥神驹正百无聊赖地扬着蹄子喷着鼻息，周围光秃稀疏的树木上，系着其它几匹坐骑！ 雪地上几行半尺深的脚印从山脚向雪坡上蜿蜒，光秃秃的雪坡上面，并肩站了一男一女！ 女子一身白衣，身后斜斜背负着一柄雪白长枪，寒风吹掠衣袂飘荡，直如出世的仙子！ 男子身形魁梧高壮，身后背着一柄巨刃，左手的手臂上还套着一个黄铜巨盾！ 这二人，正是陆零和牛大宝！ 陆零俯瞰着面前纵横二百多丈的雪原，轻声问道：“大宝，追风和凿山两支斥候小队可都安排好了？” 牛大宝肃然点头道：“追风四人在左，凿山四人在右，我们三人先策马凿阵，等那一千府兵乱了阵脚，破风再燃放斥候讯号，到时两支斥候小队会在旁侧杀出，和我们一起夹击敌人！” 陆零点了点头道：“对于兔牙和花朵他们来说，今日的这块磨刀石的确很不错！” 牛大宝很是认同：“只有在实战中才能锻炼出他们之间的默契，就像我们当年一样！” “我们当年么？”陆零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稍稍有些游离，回过神来后淡淡地道，“你和破风要看好他们，可别在这一战中糊里糊涂丢了性命，不值当！” 牛大宝愣了一下，点头道：“放心吧，老大，我和破风都懂的！” 陆零抬首往摩肩崖的出口看去：“破风应该也快出来了，等他回来，先看看那一千府兵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盏茶过后。 有一匹轻骑从远处的摩肩崖疾驰而出，穿过面前一整片细雪纷飞的雪原后，很快绕到了二人所在的雪坡背面！ 身负鲸骨弓的厉弦翻身下马冲上雪坡，站到了陆零的另一边，轻轻喘着气道：“老大，我回来了！” 陆零问道：“辛苦了，现在什么情况？” “坍塌的地方就快被他们打通了，最迟半个时辰，那一千府兵就会从摩肩崖出来！” “我悄悄摸近去看了看，那一千府兵几乎全是步兵，只有为首的二十余个骑着马！” 厉弦想了想，补充道：“里面只有弓箭手没有轻弩手，弓箭手的人数约莫有二百来人！” “领头的，是一个肥得像猪一样的圆脸将军，身边带着两名副将！ “在我看来，他们只是人数稍微多了一点，跟正规军队相比战力完全不值一提，很弱！” “那就好！”陆零嘴角轻轻翘了起来，点头道，“待会我和大宝主攻，你在后头策应，你的铁珠优先招呼对方的弓箭手！” “老大放心，那些弓箭手就包在我身上了！”厉弦拍了拍腰间的皮囊，里面满袋的铁珠沙沙作响，“我还有三四百的铁珠，已经足够了！” “好，准备凿阵！” 半个时辰不到，一支歪歪扭扭的千人军队从摩肩崖里缓缓走了出来，里面不少人的盔甲上都沾了泥巴，神情也是疲惫不堪！ 策马走在最前头是三骑，中间一人体型尤其出众，圆脑袋圆脸圆身，体重至少超过了两百斤，像头大肥猪一般重重压在马背上！ 只是他的左脸不知怎的红肿了一大片，还有丝丝鲜血渗了出来！ 他身下的坐骑不停喷出厚重的鼻息，四条马腿被压得微微颤抖，显然辛苦至极！ 大肥猪胖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身上穿着特制的盔甲，腰间挎了一把弯刀，出了摩肩崖便骂骂咧咧地道：“都是你们这群废物，害得本将军在这见鬼的摩肩崖里面挨了好几天的冻！” “将军骂得对，都是属下们办事不力！”大肥猪左边那个长着一对斗鸡眼的副将唯唯诺诺地道，“还好，将士们辛苦挖了几天，总算还是出来了！” 大肥猪哼哼道：“你们大爷的，我西门飞星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早知道我就不跟姐夫争着跑这趟差事了，可累死本将军了！” “那个什么狗屁风雪关，关外冰天雪地的，鸟儿飞过都得绷紧屁股不肯拉泡屎的，一年到头进出关的加起来都不晓得有没有一百人，我都不明白皇帝哥哥为何还要加派人手去守关，这不是把本将军折腾坏了嘛！” “将军慎言！”右边另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副将掩着嘴巴干咳了两下，小声劝诫道，“可不好这般调侃皇帝陛下！” 大肥猪西门飞星脸色一寒，伸手拿着马鞭陆续指了指周围的兵士，沉声问道：“你你你，还有你你你，有听见本将军方才说了什么吗？” “没有没有！”周围的兵士拼命摇头道，“小人方才听得真真的，大将军方才啥也没说！” “对对对，大将军绝对没有调侃皇帝陛下，我也听得真真的！” 西门飞星得意地道：“告诉你们，我西门飞星有福星高照，你们跟着本将军以后肯定前途无——” “哎呀，妈呀！” 西门飞星身下的坐骑终于不堪忍受他的重量，凄惨嘶鸣声中，一双前腿瞬间向前跪倒，把肥胖如猪的西门飞星直接抛飞了出去！ 身旁的两个副将直接看呆了！ 西门飞星大脸朝地摔了个狗吃屎，顿时眼冒金星，哼哼唧唧半天没爬起来！ 这下可好，连右边脸也摔肿了！ “不……不好啦，将军又摔马啦！” 斗鸡眼副将顿时变了脸色，和皮包骨副将一起翻身下马，急忙伸手去搀扶西门飞星，结果一下没拉起来，三个人又摔成了一堆！ 西门飞星被两人压住，圆脸上顿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你们大爷的，压着本将军的腿啦！” 两个副将慌忙爬起，再次齐心协力把西门飞星拉了起来，皮包骨副将抬头大声叫道：“来人，再给将军换匹坐骑！” 两边脸一样肿的西门飞星甩手就给了皮包骨副将一个巴掌：“你大爷的敢不敢再嚷大声点，是不是要全部将士都知道本将军又摔马了？” 皮包骨身躯被这一巴掌甩得旋转了半圈，眼冒金星！ 西门飞星还没消气，反手又给了斗鸡眼副将一巴掌，恶狠狠骂道：“早叫你准备马车，你他娘的当本将军的话是耳旁风吗？” 斗鸡眼副将直接被打得跌坐在雪地上，嘴角淌着血，哭丧着脸道：“将军，不是你说坐马车里面没人看得见，骑马更威风些的吗？” “你大爷的还敢争辩？”西门飞星又扬起了巴掌，“看我不打死你！” “将军——” 皮包骨副将突然抬头死死看着前方，一脸惊恐叫道！ 西门飞星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他娘的又在鬼叫什么？” 皮包骨副将伸手缓缓指向前方，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有……有人冲过来了！” 西门飞星转过肥胖如猪的身躯，顺着皮包骨副将手指的方向看去，片刻之后瞳孔瞬间收缩，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前方百数十丈远的雪地上，有三骑并排一列，正杀气腾腾冲了过来！ 第427章 血流成河 那三骑，很快便到了百丈之外！ 手下及时牵来了新的坐骑，西门飞星在两个副将的搀扶下重新翻身上马，眯眼看着那三骑身影，冷笑道：“三个人想来凿我一千人的阵，怕不是疯了吧！” 斗鸡眼副将爬上马背策马走到西门飞星旁边：“将军，这三人敢这般冲阵，肯定是敌非友！” 皮包骨副将也凑到近前建议道：“将军，趁他们还没冲过来，叫弓箭手把他们乱箭射死得了！” 西门飞星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低声骂道：“本将军用得着你教？” 皮包骨差点被这一巴掌从马背上拍下来，连忙死死扯住缰绳，陪着笑道：“不用不用，将军英明神武运筹帷幄算无遗策，肯定早就有了应对之法！” “用得着你说，本将军当然有了！”西门飞星扬起右手，沉声下令，“一百弓箭手准备！” 一半弓箭手走到最前，挽弓搭箭对准了那三个身影！ 陆零三人此刻已身在六十丈外！ 嗖嗖嗖嗖嗖～ 嗖嗖嗖嗖嗖～ 嗖嗖嗖嗖嗖～ 三波箭矢发出尖利的破空声，铺天盖地向着陆零三人笼罩而下！ 陆零手持流光长枪，接连扫落射到自己身前的十数枚箭矢，一骑当先从左侧跃上前去！ 牛大宝策马走在右侧，左手黄铜巨盾砸落七八支箭矢，右手空中一捞抓住四五根箭矢，当成兵器继续砸落着那些射过来的箭矢！ 三人又瞬间策马冲前了二十几丈！ 厉弦稍稍放慢了马速，落在二人身后三丈远，反手取下鲸骨弓，从腰间皮囊摸出一把铁珠搭在皮兜中迅速射了出去！ 那数道银光破空射向西门飞星身前的一众弓箭手，四五人避让不及，瞬间被铁珠射倒在地！ 厉弦双腿夹住马腹，双手不断挽弓，一波波的铁珠凌厉射入敌方阵营之中，站位最前的弓箭手们顿时倒地一大片！ 被簇拥在队伍之中的西门飞星和两个副将看着眼前如入无人之境的三人，都被吓得目瞪口呆！ 这么近的距离，一百弓箭手竟然射不中区区三个人！ 这三个人，还是人吗？ 斗鸡眼副将最先回过神来，伸手扯住西门飞星的左臂，一脸惊恐提醒道：“将军，咱们还有一百弓箭手，叫他们一起上，否则等敌人冲到跟前就来不及了！” “对对对，本将军还有一百弓箭手！”西门飞星身躯一震回过神来，扯开喉咙怒声吼道，“所有弓箭手一起动手，把这三个杀千刀的家伙射成筛子！” 又是一波铁珠激射而至，最前面的弓箭手又惨叫着倒下了一小片！ 后头待命的一百弓箭手接到命令后慌忙挽弓搭箭，可是已经太迟了！ 陆零手持长枪如白衣杀神一般，率先自马背上高高跃起扑入人群之中，手中长枪幻化出无数枪影，瞬间挑翻了靠得最近的十数个弓箭手！ 而数丈远的另一边，牛大宝如一尊金刚般跃离马背，扛着红铜巨盾扑入了敌阵之中一通乱砸，眨眼又放倒了七八个！ 十数丈外，西门飞星看着那两个催命无常一般的身影，头皮发麻！ 凿阵成功，双方混战一团，那二百弓箭手便无法再继续射箭！ 西门飞星毕竟是个将军，很快稳住心态反应过来，扭头四顾怒吼道：“所有的步兵，都给我冲，杀光他们！” 八百府兵手持长戈佩刀，震天呐喊着扑向陆零三人！ 前方鏖战之际，厉弦在后头扯住坐骑，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和斥候讯号，点燃后对准了天穹！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过后，空中炸起了一朵璀璨的烟火！ “去他娘的，他们是天奉斥候！天奉斥候什么时候潜入了我东夷境内？”西门飞星在一众兵士的簇拥下，仰首看着空中那朵刺目的烟火，气急败坏惊吼道，“他们还有援兵！” “快给我杀了他们！” 斥候讯号亮起，雪原左右二则各有四骑冲出，很快便撕裂了一众府兵的防守阵营，各自和府兵展开了最激烈的厮杀！ 一时之间，雪原上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西门飞星坐在被惊吓后频频抬蹄嘶鸣的坐骑上面，扭头眯眼打量着散落各处的战斗，渐渐的便让他瞧出了一丝端倪！ “都别慌，他们就只有这十来个人，我们每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给我好好稳住！” “谁能砍下天奉斥候头颅，赏千金，官升三级！”西门飞星眼眸中露出一丝狠辣的神色。 周围的府兵闻言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挥舞着兵器扑向各自的目标！ 厉弦策马撞入战场，双手不断挽弓搭珠，瞬间射倒了陆零身旁的十数个府兵：“老大，擒贼先擒王！” “老大，我给你开路！”牛大宝反手抽出巨刃裂陨，噔噔噔冲向陆零前方，挥舞起巨刃连砍带拍放倒了十几人，为陆零清理出了一条血路！ 陆零化作一溜白影，只身拖着长枪流光，扑向那个被府兵层层拥护在中间的大肥猪！ 西门飞星神色惊惧，怒吼道：“拦住她！” 数十个府兵手执长戈迎向陆零，也不管瞄准了没有，密密麻麻的长戈怼上去就是乱戳一通！ 流光长枪在陆零手中幻化出道道耀眼枪影，只身和那堆手持长戈的府兵杀在了一起！ 十数丈外，部日固德的坐骑被七八支长戈捅死当场，他顺势扑入人群之中，一双拳头连轰带砸，撑了一段时间后，咬牙抽出虎尾鞭，横扫飞甩之际招招见血！ 另一边，赵柔柔一双流水绸居中策应，弥补了黑老六和何冬手短的不足，也合力拖住了另外数十个府兵！ 而游猎猎，段始和付轻轻则充分发挥了各自敏捷灵动的特点，各自在人群中不断冲来杀去，彪悍得无人能挡！ 混战之中，有轻微的破空声响起，一枚长箭无声无息钉入了皮包骨副将的胸膛之中！ 皮包骨口中涌出一大口鲜血，抬眼死死盯着二十丈外那名手执长弓的年轻女子，身躯晃了两晃摔倒在马下！ 公孙朵朵反手抽箭射穿了扑到面前手执弯刀的府兵，一手执弓，一手抽出刚到手不久的软剑天玄曳影，面无表情向着敌人最密集的方向冲杀而去！ 陆零奔至西门飞星二十丈外，奋力扔出了手中长枪，长枪呼的一声破空而至，直接穿透了三个府兵的身躯！ 西门飞星吓得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隔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府兵尖声怒吼道：“给本将军杀了她，杀了她！” 周围的府兵硬着头皮挥舞着兵器涌上前去！ 陆零突然放缓了脚步，双袖一扬，十二根牵机丝尽出，如一条条纤细白蛇般在半空中不住狂舞！ 第428章 一地尸骸 牵机丝一出，陆零身上气势大盛，由不染纤尘的仙子化身为白衣杀神，在府兵层层包围中疾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她与西门飞星之间的距离，很快便由二十丈缩小到了十丈！ 斗鸡眼副将一脸惊怖地看着那个白色身影背后十二根沾满鲜血的古怪丝线，失声道：“怪物，真是个怪物啊！” “不对不对，她是女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妖！” 西门飞星在一众府兵的簇拥保护之下，吓得牙关打颤双腿发软，看着那些不堪一击的天白郡府兵，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绝望，突然转身脚步踉跄往东逃去！ “你们赶紧保护本将军撤退，咱们不去风雪关了，回天白郡郡府！” “你们这些废物啊，快给我拦住那头白衣女妖啊！” 一千天白郡府兵被十余天奉斥候冲杀过后折损了三分之一人马，剩下五六百人无心恋战迅速溃败，丢盔弃甲逃往摩肩崖山口！ “别让他们逃了！”厉弦一扯缰绳，策马领着公孙朵朵等人追了上去。 陆零目光始终咬住了那头大肥猪，边追上前边操控着十二根牵机丝收割着溃逃的府兵！ 混乱之际，一骑风尘仆仆从西南方向策马而来，率先抢在一众府兵到达摩肩崖之前赶到，调转马头拦在了山口！ “不好了将军，又有人断了咱们的退路！”斗鸡眼副将搀扶着西门飞星慌张地道。 西门飞星一路奔逃气喘如牛，看着那一人一马拦在摩肩崖的山口，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道：“一起冲过去，给我碾死他！” 还在和部分府兵酣斗的部日固德抬头看着那个一夫当关的身影，惊喜大吼道：“伍长，是我师父赶回来了！” 牛大宝双手抡着巨刃拍飞了三四个府兵，扭头远远看着摩肩崖山口的那一人一骑，仰首怒吼道：“刀官回来了，大家一鼓作气，擒杀了那头大肥猪！” “是，伍长！”赵柔柔策应着黑老六和何冬在人群之中杀出一个缺口，渐渐向牛大宝的方向靠拢而来！ “刀官回来了？”独自在敌阵中冲杀的游猎猎向着不远处的段始和付轻轻吹了个口哨。 段始忍不住扭头看去，分神之际被一个府兵偷偷拿刀在肩膀上砍了一刀，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那道尺余长并没有入肉多少的伤痕，转身瞪向了那名府兵！ 砍了人的府兵脸上没有半点高兴的模样，被段始一瞪几乎魂飞魄散，双手擎刀举在半空颤抖不已！ 一抹弯刀旋转飞来，瞬间切断了那名府兵的脖子，付轻轻从段始身旁掠过，冲到那名倒地府兵身前抽回了自己的弯刀，回头嘲讽道：“唷，不小心受伤了？” 段始没好气地瞪了他腰间一眼：“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也是？” “你俩别斗嘴了，赶紧去和刀官他们汇合！”数丈外，游猎猎手持天刃率先冲向摩肩崖！ “阿隼，等等我们！”两个人赶紧追了过去。 公孙朵朵收了软剑天玄曳影，在战场里面夺来了一匹坐骑，翻身上马奔到厉弦身旁，利用手中弓箭和伍长一起远程策应战场各处的天斥同袍！ 后来赶到拦在摩肩崖山口的一骑，自然就是马小刀，看着数十丈外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天白郡府兵，他咧嘴一笑翻身下马，缓缓抽出杀鹿宝刀冲了出去！ “似乎好久，没有这般和同伴一起并肩杀敌了！” “这感觉忒爽了啊！” 飘零步展开，马小刀形如鬼魅一般凿入了敌阵之中，杀鹿宝刀寒芒四闪，惨叫声连绵不断，断刀断戈漫天乱飞！ 另一头，陆零收了牵机丝，随手从地上三具府兵的尸体上抽回了长枪流光，继续向前冲杀！ 前有马小刀，后有陆零！ 数百天白郡府兵被两个修为已瑧小宗师巅峰的天奉斥候杀得血流成河！ 再后些，追风与凿山两支斥候小队也迅速掩杀而至！ 成片成片的府兵尸体倒地，鲜红刺目的血液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天上，雪花仍在无声无息零散飘落！ 斗鸡眼副将站在西门飞星身旁，双腿忍不住打起了摆子，看着马小刀那势不可挡的凌厉身影，一双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这他娘的还是人吗……这他娘的是……是魔鬼啊！” “将军，难不成天奉斥候都是这般可怕的吗？” 西门飞星呆立当场，面如死灰！ “完了，他娘的……本将军这次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斗鸡眼副将扯开破铜锣一般的声线绝望大吼道：“你们别发呆了，全都过来保护我和将军！” 马小刀手持一柄杀鹿宝刀一路杀到陆零身旁，靠近之际右手默契地拉住陆零的左手旋转一圈，后者纤细身影凌空飞了一圈，手中长枪枪尖瞬间割断了七八个府兵的喉咙！ 双脚轻轻落地，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却没有松开！ 陆零眼眸中满是深情，凝视着马小刀轻声问道：“一切顺利？” 马小刀点点头，微笑道：“无惊无险，幸不辱命！” “那就好！”陆零嫣然一笑道，“我们这边也快结束了！” 马小刀点头道：“你去杀猪，我替娘子开道！” 陆零摇了摇头，轻声嗔道：“那头肥猪太油腻，我不想脏了手！” 马小刀杀鹿宝刀归鞘，无奈笑道：“行吧，由我来代劳！” 夫妻二人松开手，转身并肩而立，一同抬头盯向了敌阵之中的西门飞星！ 西门飞星脑袋上厚肉层层叠叠，有豆子一般大小的冷汗密密麻麻在脖子额头上不住冒了出来，他嘴唇颤抖着，咬牙下令道：“别让他们过来，给本将军拦住这对狗男女！” 周围两三百个天白郡的府兵手持兵刃对住了十丈外的夫妻二人，神色惊惶面面相觑！ “开始！”陆零率先前冲，手中流光长枪在敌阵中撕开了一条缝隙！ 马小刀紧随在她身后两丈冲出，手腕一抖双刃凌空飞出，在他身躯周围疾速飞掠，杀气逼人！ 毫无疑问，那小几百的天白郡府兵根本挡不住小宗师巅峰的夫妇二人，两人势如破竹直接杀到了西门飞星身前两丈外！ 一根牵机丝无声无息钉入了斗鸡眼副将的额头，将他的尸体直接从西门飞星身旁扯了出来！ 马小刀双手剑诀一引，玄牝与雀舌两柄短刃在空中滑出两道诡异的轨迹，在西门飞星眼前交叉掠过！ 嗤～ 一个肥头大耳的首级凌空飞起，鲜血瞬间喷洒长空！ “不好了，将军被杀了！”愣了片刻之后，有府兵发出了最凄厉的叫声。 “天奉斥候太猛了，大家快逃啊！” 主将西门飞星一死，剩下的小几百天白郡府兵群龙无首，立马失去了所有的斗志，开始四散逃窜！ 接下来，就是追风和凿山两支斥候小队的收割时刻！ 陆零右手持枪，左手悄悄摁住了自己的小腹！ 马小刀心中一紧，连忙走到她身旁，关切问道：“怎么，受伤了？” 陆零松开左手，把长枪负回身后，神色如常地道：“没有的事，别担心！” 马小刀收了双刃，牵起她的手道：“阿零，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嗯，知道了！” 二人站在一地的尸骸之中，扭头看着破风和牛大宝领着两支斥候小队四处追杀着逃窜的府兵，相互对视了一眼，这才发现对方身上的衣物都被鲜血染红了大半！ “小刀！”陆零俏丽的脸上有些失神，轻声喃喃道，“这一仗，我们杀的人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马小刀神色肃然，沉声道：“这是在战场之上，没有办法！” 厉弦最先策马而回，禀报道：“逃窜的人数太多了，根本杀不过来，至少有几十人逃走了！” “无妨，意料之中的事！”马小刀皱着眉头道，“接下来我们必须要争分夺秒了，抢在这两个消息泄露之前，先行潜入天夷城！” “事不宜迟，我马上去叫他们回来！”厉弦把鲸骨弓挂回身后，调转马头策马而去。 “天夷城是东夷王朝的都城，守卫森严无比！”陆零有些担忧地道，“小刀，我们怎么进去？” 马小刀淡淡地道：“别担心，到时会有人接应！” 第429章 入天夷城 未时过半，天夷城的誉南门外，雪花缓缓飘荡！ 刚过了中午饭点，值守城门的副将周丛感觉有些饭气攻心，在几个兵士的簇拥下，躺在城门口一侧的木椅上昏昏欲睡！ “廖大哥，你们走宝了！” 旁边那四五个兵士没敢去打扰老大的小憩，几个人围在旁边小声侃着大山。 “此话怎讲？”一个年纪大些的老兵呵呵笑问道。 年轻的兵蛋子满脸得意地从怀里掏出半颗碎银在空中抛了两下，神情得意地道，“今早洛家的采水马队出城，领头的洛家二爷出手大方，咱们守城门的几个兄弟都得了半两银子！” 廖姓老兵眼睛一亮，嘴角微微翘起：“是天夷城西南角的洛家二爷？” 年轻兵蛋子嘿嘿点头道：“对对对，洛家产业遍布咱们天夷城，他们名下的梧桐酒坊出产的酒水可是占据了咱们东夷王朝的小半壁江山，每隔几天他们的采水马队就要出关前往六里外的天雪峰运载雪水回来酿酒——” “冯林正，我知道我知道！”旁边另外一个脸上还挂着三分稚气的年轻兵蛋子扳着手指头数道，“像什么千花酿，玉凝露，雪刀烧，仙台琼液，都是响誉天夷城大街小巷的美酒！” “啧啧啧，尤其是那二两银子才能打上一斤的仙台琼液，廖大哥请我喝过几回，味道可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年轻兵蛋子把银子塞回自己怀里，白了那流着口水的稚气兵蛋子一眼：“赵多多，你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 “还有，你个小豆皮，老子叫冯楚不叫冯林正，你再乱喊，晚上宵夜就没你份了！” “啧啧啧，姓冯的你也忒小气了！”名字叫赵多多，绰号叫小豆皮的稚气兵蛋子一脸不屑地道。 “吵吵吵，吵什么呢？”躺在木椅上的周丛睁开眼睛轻声骂道，“老子睡个午觉都不得安生！” “老大醒了，不说了不说了！”赵多多吐了吐舌头，瘦削的身子往后缩了缩。 周丛扭头瞪了冯楚一眼，嘿嘿冷笑道：“行啊小林正，你现在收受贿赂中饱私囊做得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这几年可没少攒银子吧？” 冯楚一脸委屈，讪讪地道：“老大你又忘了，我才当兵一年时间呢，没有几年！” “还有，明明廖大哥说过，这些银子无伤大雅的，不要白不要！” 周丛愣了一下，扭头看着廖姓老兵，呵呵两声道：“行啊，廖大头，敢情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兵蛋子！” 绰号廖大头的老兵扭头瞪了两个新兵蛋子一眼：“老子叫你们收银子要低调些还记得不？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就是这般低调的？” “滚一边去！” 冯楚和赵多多赶紧唤上另外两人溜之大吉！ 廖大头回过头来对着周丛灿烂一笑，脸不红心不跳嘻嘻笑道：“你教我，我教他们，传承嘛！” 周丛翻起了白眼，低声骂道：“廖大头我传承你个大爷，被将军知道了，你和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廖大头不以为然地道：“将军虽然老当益壮，但毕竟还要应付他那三房小妾呢，一个月来不了几趟城门巡视，这里就是你说了算，没事的！” 周丛哼哼了两声，白了他一眼：“你丫的倒是门儿清！怎么，下面的新兵蛋子有银子收你没有，心里难道就没有不平衡？” 廖大头淡定地道：“不用慌，反正待会洛家的采水马队还要回城，老子就不信了，他洛怀锋见着我廖大柱敢不给点孝敬？真要那样，我廖大柱三个字倒着来写！” “倒着写就是猪大尿了！”周丛一脸嘲讽地道，“猪大尿，有意思吗，谁不知道洛怀锋是你亲姐夫！” “周头你放心，我亲姐夫就是你亲姐夫，咱们谁跟谁，对不对？”廖大柱拍着胸膛嘿嘿笑道，“等我待会讹了我亲姐夫的银子，再讹他两坛仙台琼液，今晩天宴楼走起，算我的！” 周丛躺在木椅上用手指点了点廖大柱，脸色稍霁地道：“算你老廖还有点良心！” “老大，廖大哥，洛家的采水马队回城了！”不远处，赵多多兴奋地叫了起来！ 一列由数十人押运，足足由十几辆马车组成的队伍穿过白雪覆盖的护城河浮桥，缓缓来到城门口。 廖大柱连忙陪着周丛迎了出去，目光落在领头那辆黑色的马车上，神色不约而同都有些诧异！ 这马车一看就不普通，尤其是拉车那两匹全身漆黑的骏马，绝对是神驹来着！ 一个身穿锦袍五官平顺的中年男子从车厢里面走了出来，在旁边一个魁梧仆从的搀扶下落地，整了整身上的衣物后稳步走到了周丛面前，拱手揖礼道：“周副将好，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周丛神情平静，拱手回礼道：“二爷可是出城采水回来？” “正是！”洛家二爷洛怀锋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车队，上前凑到周丛身旁，微笑道，“经常劳烦周副将和诸位兄弟，洛某一直过意不去，小小心意，还望周副将笑纳！” 说完，他从阔大的衣袖里面掏出一个装得满满的钱袋，悄悄塞入了周丛手中！ “那周某就替守城的兄弟们谢过二爷了！”周丛顺手把钱袋塞入自己怀中，神色如常地道，“当然，还请二爷见谅，面子功夫总是要做一下的！” “自然自然！”洛怀锋侧过身子，微笑着伸手示意道，“请周副将和兄弟们尽管检查！” 车队一共十三辆马车，除了最前面这辆配备坐人的车厢，其余十二辆都是装载着两丈长一丈高的大型木桶，里面装的都是城外天雪峰上采来的干净雪水！ 看了出城登记的本子，人数也确认无误！ 小兵冯楚有些多事，走到那辆漆黑的马车前打量了片刻，有些狐疑地道：“洛二爷，这是换了马车？我记得出城时你坐的马车可不是这一辆！” 周丛闻言一怔，看了一眼那辆模样独特的马车，然后扭头瞧向洛怀锋！ 洛怀锋苦笑了一声，很是无奈地道：“别提了，在城外马儿受了惊吓，连马带车翻雪沟里了，还好路上遇到货商队伍，就重金换了这辆马车代步，黑不溜秋的也不太喜欢，先将就着用用，让兄弟们见笑了！” 周丛点点头，瞪了冯楚一眼：“就你小兔崽子事多，还不给二爷的马车和车队让路？” “好的，老大！”冯楚讪讪一笑，马上开溜。 廖大柱凑到洛怀锋身前，嘿嘿笑道：“亲姐夫，我看那车厢里面好像还有别人呢，你该不会是背着我姐出来私会别的女人吧？” 洛怀锋白了自己的小舅子一眼：“不怕死就自己过去瞅一眼！” “瞅就瞅，我可得替阿姐把好关，免得你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廖大柱可是个老兵刺头，快步走到了车厢旁边。 车架上的年轻车夫对着他讨好般笑了笑！ 廖大柱掀开车帘往车厢里面瞅了一眼，突然身躯一震懵住了！ 车厢里面坐了四个女子，其中三个模样普通的作丫环打扮，中间一个外貌衣着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此刻正用一双刀子般锋利的眼眸冷冷瞪着廖大柱！ “阿姐……怎么是你啊？”廖大柱讶声问道。 中年女子冷笑一声道：“怎么，我和你亲姐夫一同出城采水，得先经过你这个小舅子同意不成？” “不敢不敢！”廖大柱伸出三个手指向天，“阿姐，你好生慢走啊，我得空再去洛府看你啊！” “等一下！”车厢里面传出来一声冷叱。 廖大柱回过头来，讪讪问道：“阿姐还有什么吩咐？” 一双葱白玉手从车厢里面递出两个淡青色的酒瓶：“给，仙台琼液！” “还是阿姐最疼我，那阿弟就不客气了！”廖大柱接过酒瓶抱在怀中，笑逐颜开退回到周丛身旁，把其中一瓶悄悄塞给自己的顶头上司！ 洛怀锋对着廖大柱淡淡一笑，轻声道：“都是自己人，你和周副将什么时候想喝酒了，尽管到梧桐酒坊，报姐夫名字直接搬去！” 廖大柱神色大喜连连点头：“多谢亲姐夫！” 周丛在旁边也微微一笑，抬头朗声道：“把路让开，让二爷和队伍入城！” “多谢周副将！”洛怀锋笑道。 周丛点点头，侧身让开道路：“二爷请！” 洛怀锋躬身揖了一礼，转身钻进了车厢里面！ 采水车队缓缓前行，顺利入城！ 目送洛家最后一辆马车入城后，赵多多惊讶地道：“廖大哥，洛家二爷竟然是你姐夫，以前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啊？” 廖大柱嘿嘿笑道：“低调，低调！” 周丛从怀里掏出沉甸甸的钱袋，对着一众手下抛了几下，笑道：“听者有份，今晩天宴楼走起，算我的！” 第430章 梧桐酒坊 细小的雪花，在天穹上纷纷扬扬不断飘落！ 采水队伍进了誉南门，顺着雁南街浩浩荡荡往北走了二里，继而转向西行进入了梧桐大街，一路上引来道路两旁许多百姓的好奇侧目！ “大家快看，洛家又去城外采水回来了！” “啧啧啧，这阵势可不得了！” “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卫营巡城呢！” 梧桐大街路两旁的梧桐树都已经生长有些年头，数丈高的光秃树干上长满了密集的枝丫，每根枝丫上面都被白雪覆盖着，整条街看上去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美丽！ 最前头赶车的年轻男子不时左顾右盼，好奇地打量着街道周围的景物，感觉很是新鲜！ 这便是东夷王朝的都城了么？ 热闹可不输咱们天奉王朝的都城天奉城呢！ 车队顺着熙熙攘攘的梧桐大街一直往西行，很快便来到一家酒坊的正门前面！ 洛家的梧桐酒坊到了！ 三个丫环先行下车，搀扶着洛怀锋之妻廖碧君走下了马车，恭敬跟在洛怀锋身后走向酒坊大门！ 洛怀锋只顾抬脚走着，头也不回吩咐道：“你们赶紧的，把采回的雪水从后门运进酒坊，一个个都给我小心些，走一趟城外不容易，可别把雪水洒了！” “知道了，二爷！” 车队众人异口同声应了一句，然后调转车头顺着酒坊右侧的小巷走到了后门，等全部车辆都进入酒坊以后，有小厮默默出来关门上锁！ 进了梧桐酒坊，装载着水桶的十二辆马车自行前往酿酒间，北府玄驹在酒坊下人的指引下顺着铺满白雪的巷道往酒坊的更深处驶去，最后在一处优雅僻静的院落门前停了下来！ 先前从正门进入酒坊的洛怀锋夫妇二人以及三个丫环，早已在院子门口恭候多时！ 肩膀和脑袋上顶着薄薄雪花的洛怀锋携着妻子廖碧君迎上前，对着赶车的年轻男子拱手道：“公子一路辛苦了！” 马小刀跃下马车，拱手还礼道：“二爷客气了，多得二爷出手相助，这一趟我们才能顺利进人天夷城！” “都是自己人，公子不必客气！”洛怀锋微笑着伸手示意道，“诸位请随我来，我领你们进去！” “好！” 众人跟着洛怀锋夫妇走进小院，扮成仆从的牛大宝上了车驾，驱赶着北府玄驹跟在了最后。 “这梧桐小院位于酒坊的最后头，里面一共有大小十三间客房，环境也算是比较幽静！”洛怀锋在前头一边领路一边介绍道，“打理酒坊的都是与我洛家同舟共济多年的心腹，我已经知会过他们，平日来来往往尽量避开梧桐小院，诸位可安心入住！” “此外，一日三餐会有专门的下人做好送过来，如果觉得口味不喜欢，尽管向下人提出来，他们会一一改进！” “为了掩人耳目，诸位的住处没有安排在洛府，希望公子切莫见怪！”洛怀锋脸上带着歉意地道，“我大哥会在晚间亥时才赶来酒坊，独自面见公子！” 马小刀领着一众天奉斥候跟着洛怀锋走进梧桐小院，点头笑道：“我很满意，二爷费心了！” “把房间钥匙拿来！”洛怀锋转身摊开了手掌。 有下人快步上前，把一大串钥匙放入他的掌心。 洛怀锋双手捧着钥匙恭敬地递给马小刀道，““公子和诸位舟车劳顿，请先行休息，稍后会有热水送到诸位房间，大家可先行洗漱，然后再吃晩饭！” “多谢二爷！”马小刀接过钥匙递给了流水大管家赵柔柔。 “那我就不打扰诸位了！”洛怀锋对着马小刀和众人拱手笑道。 “好！”马小刀拱手回礼，“二爷慢走！” 目送洛怀锋夫妇离开梧桐小院后，三个丫环妆扮的女子各自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气质顿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三人自然是陆零、公孙朵朵和赵柔柔！ 扮作采水队伍下人仆从的其余人进了梧桐小院，也恢复了各自的身份！ “刀官，这洛家是什么来头，信得过么？”破风凑到跟前好奇问道，“我们如今可是在天夷城，这可是龙潭虎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进天夷城一事全由马小刀和洛家二爷在城外单独对接，其他人跟随进城的途中也是心惊肉跳的，此刻闻言也一起扭头看向了马小刀。 马小刀嘴角轻轻翘起道：“洛家大爷洛怀岳，斥号东岳，他的师父就是镇守封夷关青幽院的雷九前辈！” “难怪，原来是曾经东府千候官的传人！”牛大宝顿时恍然，呵呵笑道。 马小刀淡淡地道：“洛家之所以能在天夷城站稳脚跟，我师父和雷九前辈当年没少花心血！” “但破风说得对，这里是龙潭虎穴，我们需步步为营万事小心慎之又慎！”马小刀开始下令。 “大宝，梧桐小院以及酒坊里面的安全由你们凿山小队负责！” “破风，酒坊外头包括前后门外的街道，以及有临时任务需要出外执行的，归你们追风小队，人手不够再跟大宝商量征调！” “是，刀官！”厉弦和牛大宝异口同声应道。 马小刀又扭头看向赵柔柔，笑道：“此外，我要给流水大管家加加担子，除了给大家分一下房间，梧桐小院里面的事宜，还有里外人手的调配都由你来全权统筹，有问题直接向我或者你们的拾长汇报！” “刀官，分房间这种小事我可以！”赵柔柔有些愣住，伸出纤细玉手指着自己，“但全权统筹责任重大，我怕——” “相信自己，你可以的！”马小刀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道，“管家的工作，本来就不只是分分房间发发零用钱这么简单！” 赵柔柔轻声应道：“行，那我试试！” 公孙朵朵在一旁问道：“师父，咱们把事都做了，那你呢？” “至于我嘛！”马小刀扭头温柔地看了陆零一眼，“当然是趁机偷偷懒，好好陪陪你的小师娘了！” 陆零神色平静，嫣然一笑！ “咦～” 其余众人一脸嫌弃地看着马小刀！ 马小刀干咳了两声，正色道：“我们刚在天白郡经历了两场大的厮杀，如今入了城，暂时可以缓一口气！” “在执行最终任务之前，我们得先摸清楚天夷城的情况，然后才能继续下一步的动作！” “今晚，除了负责里外警戒的人，其余人可以好好休息！” “至于其它的事，等我晚上见过东岳再说！” “明白！”众人点头应道。 第431章 腰下剑，斩楼兰 吃过晩饭，才酉时未。 离距离面见东岳的时间还早！ 听赵柔柔汇报完负责里外警戒的人手后，马小刀夫妇二人没有回房，而是悄悄从后门走出了梧桐酒坊。 梧桐大街游人稀少，灯火昏暗。 从拒蛮关到苦寒大荒再到天奉城，从天奉城到图雅部落再到绒狄火戎城，从天奉到东夷！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马小刀与陆零仿佛已经相互作伴走过了千山万水！ 一路过来打打杀杀不断，夫妇二人也是很难得才有今晩这样的片刻闲暇！ 二人手牵着手顺着梧桐大街往西行，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两人已经从冷清的梧桐大街转入了热闹的凌云大街！ 虽然也是被白雪铺满了街道，但凌云大街比梧桐大街要热闹得多了！ 一路看去，七八丈宽的大街两旁挂了许多灯笼，路边还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摊贩！ 街道上游人如织，都是刚吃完晚饭拖家带口出来闲逛消弥饭气的都城百姓，大部分的百姓脚步缓慢并不着急赶路，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容！ “如果这些百姓知道东夷已经与天奉开战，而且战事还节节败退，你说他们还能笑得出来吗？”陆零边走边打量着周围那些东夷百姓的脸庞，轻声问道。 马小刀缓步走在她的左边，淡淡地道：“东方璞肯定不愿意让自己的黎民百姓知道东夷大军落败，除非天夷城被攻陷，否则当朝者肯定会想尽办法粉饰太平！” “就像他们在食人大森林用人来喂养凶兽这等惨绝人寰的事，普通老百姓又有几个能得知内情？” 陆零悄悄垂首，默言不语。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马小刀轻叹一声，“但很多当权者偏偏都只记住前半句，忘了后半句！” “总是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人，总有一天会被现实狠狠打脸的！” 一队五十人编制身穿盔甲腰间挂刀的将士从东街巡向西街，气势森严！ 陆零拉着马小刀，悄悄往路旁让了让！ “那是天夷城的天卫营，大概有一千多人！”马小刀凑在陆零耳边悄声道。 陆零点点头，轻声道：“这天卫营对我们来说的确是不可小觑的威胁，他们可不是天白郡府兵那般的脓包！” “无妨，总会想到应对之法的！”马小刀淡淡一笑，牵起陆零往东街走去，“带你去看看谪仙楼！” 陆零眼眸一亮：“谪仙楼？” “不错！”马小刀点头道，“谪仙楼七楼的黄金阁，就是江白衣孤身一人入天夷城大败千虫主的所在，据说以前是月姨的产业，月姨跟江白衣私奔后，经营权被东夷皇室收了回去！” “江白衣与千虫主一战传遍天下，谪仙楼名声不降反升，王朝内外慕名而来的人日益增多，生意比起之前更加火爆！” 陆零的俏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色：“那的确值得一看！” 两人顺着人潮往东而行，一路上陆零好像变回了最纯真的稚童，拉着马小刀一个摊位接一个摊位地逛了过去！ 马小刀哭笑不得，但他也不曾见过自己夫人这般童真有趣的一面，很耐心地陪着她逛逛逛！ 嫁人后的陆零一向节省，哪怕是像今晚这般开心的逛街，其实也并没有真正买下什么东西！ 直到陆零看见了一个摆卖稚儿玩饰的小摊，便再也走不动道了！ “马小刀，我喜欢这个，还有那个！”陆零伸出纤纤玉手指了指摊位上两件红彤彤的东西，带着一点不容拒绝的撒娇语气道，“买给我！” 那是一个红色的老虎小帽，和一对绣有虎首的红色棉鞋，虽然在摊位上分开两边，但看上去似乎是一套的！ 马小刀微笑着，用娴熟的东夷话语问道：“老板，这两样怎么卖？” 摊贩老板是一个面客和蔼的大嫂，伸出一个手指回答道：“一两银子！” 马小刀掏出一块银子递了过去，只多不少！ 大嫂笑逐颜开！ 同样笑逐颜开的还有陆零，松开马小刀的手后揍着两件红彤彤的战利品，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阿零！”马小刀轻声笑道，“只不过是小娃儿用的东西，真这么喜欢么？” “喜欢！”陆零眯眼笑着，重重点头。 马小刀呵呵笑道：“回去让那些小兔崽子看见，该笑话你了！” “他们敢？”陆零哼了一声，“我一个一个揍过去！” 马小刀缓缓走着，轻轻问道：“阿零，你是不是……也想做娘亲了？” 陆零愣了一下，然后灿烂一笑道：“嗯，只要孩子他爹是你马小刀，我就愿意！” 马小刀停下脚步，突然把陆零紧紧抱在自己的怀中，双眼泛红，嘴角翘起！ 周围来来往往的百姓纷纷投来了异样的目光，脸上带笑，却是没有恶意！ 仿佛二人所站之处，就跟那天奉城无异！ 一个五六岁大小骑在自己父亲脖子后面的小女娃手里拿着个捏成公鸡模样的糖人，脆生生起哄道：“哥哥姐姐亲一个，哥哥姐姐亲一个！” 马小刀脸庞顿时有些发烫，本想落荒而逃，可是转眼间却看见了近在咫尺那难以置信的一幕！ 陆零竟然轻轻仰起了脑袋，缓缓闭上了双眸！ 她的身躯紧紧靠在自己身前！ 她的脸颊微红！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她的一双长长的睫毛在一颤一颤，模样格外好看！ 马小刀也只好闭上了眼睛，情不自禁吻了下去！ “咦～” “好羞羞！” 骑在自己父亲脖子上的女娃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目光却又从故意露出的指缝间看了过来！ 她身下的阿爹乐呵乐呵笑了起来！ “天啊，怎么当街就亲上了？” “真是世风日下啊！” “现在的小年轻胆真大，换咱们以前哪有这样厚脸皮的！”一个拖家带口的老大叔摇着头道。 他身边的妇人突然伸手揪住了自家男人的耳朵，泼辣地骂了起来：“狗东西，你以为自己又是什么好鸟？” “年轻的时候我还没嫁入你门呢，你还不是胆大包天爬老娘窗户？” “怎么，现在倒装起正人君子来了？” “哎哟喂，疼疼疼，娘子你手轻点，耳朵都给你揪下来了！”男人痛得呲牙咧嘴，“孩子们都在呢，给我留点面子！” 他家两个孩子站在一旁很是无奈，赶紧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街道周围顿时响起了哄然大笑！ 马小刀和陆零听见笑声，这才回过神来，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的脸上都有些泛红！ 马小刀干咳两声，佯装理直气壮！ 陆零嫣然一笑，佯装旁若无人！ 今晩这二人分明是豁出去了，手牵着手十指紧扣，佯装镇定快步向前逃离了现场！ 行走间，马小刀嘴角翘起，莫名其妙高声吟出了那一句诗词！ 那句江白衣当初骑马穿过这条凌云大街前往谪仙楼时，在马背上晃晃悠悠吟出的诗句：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陆零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俏脸变得更红了！ 第432章 我也要做干爹 夫妇二人本来还想花些银子登上那谪仙楼黄金阁，感悟一下当初江白衣和千虫主两大绝世高手对战后遗留下来的玄妙气场，结果一问才发现，当晚黄金阁都让人订满了！ 也不知是谁在背后替东夷王朝主理这家谪仙楼，把奸商的本质发挥得淋漓尽致，竟然把黄金阁拆分成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这般对外营业，费用竟然高达一两金子！ 谪仙楼一天营业十个时辰，每天仅是黄金阁一个房间就日收十两金，竟然还天天爆满！ 一两黄金约莫等于十两雪花纹银，一两银子等于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钱！ 仅是黄金阁一个房间，谪仙楼就能日赚百两雪花纹银，相当于十万钱！ 这个时候天夷城里的物价不高不低，十文钱能买上一斤猪肉！ 天夷城最贵最奢侈的美酒，千花酿和仙台琼液，也才二两银子一斤！ 可想而知，东夷都城里面富贵人家可真是不少，而且一个个都很乐意做冤大头！ 马小刀和陆零不穷，尤其最近还从虫妖副妖主雷蟒手中夺了那批财宝，手头上就更加宽裕了，但是二人也没有打算去做这个冤大头！ 按陆零的话来说，马小刀的每一文钱都是打生打死用自己的血汗换来的，绝对不能便宜了谪仙楼背后的东方璞！ 携手站在凌云大街东头，默默打量了一会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喧天的谪仙楼后，夫妇二人微笑着原路返回！ 回到梧桐小院的客厅，戌时才刚过了大半。 所有人都没睡，一个个占据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用看怪物一般的目光默默瞅着马小刀夫妇走了进来！ 马小刀心里一窒，缓缓打量着众人，讶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两支斥候小队算上厉弦和牛大宝一共十个人，除了部日固德和游猎猎没在，其他八个人对着夫妇二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事情反常必有妖！ 马小刀与陆零对视了一眼，心底都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客厅当下的气氛，既诡异又尴尬！ 马小刀忍不住皱眉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谁来说一说？” “那个……”神情古怪的公孙朵朵率先发言打破了僵局，“师父，有一个事情，徒弟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马小刀沉声道：“说！” 公孙朵朵嘿嘿干笑了两声，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转，脆声道：“就是黑炭头那厮，本来他在酒坊后门放哨的，结果发现，师父和小师娘背着大家偷偷溜出了酒坊……” 马小刀没好气地道：“我们没有偷偷出去，我们是光明正大出去的！” “是是是，师父说得对！”公孙朵朵连连点头，“黑炭头那厮有可能是脑子进水了，竟然担心师父和小师娘的安全，于是就偷偷跟在了你们的后面！” “他这个偷偷，才是真的偷偷！” 马小刀听着听着，似乎有些明白了！ 公孙朵朵继续道：“黑炭头那厮怕给你俩发现了会责罚他，便把距离拉到了百丈之外，所以可能师父和小师娘就真的没有发现他的跟踪！” “就这样，那厮远远跟着师父和小师娘从梧桐大街到了凌云大街！”公孙朵朵一脸遗憾地摊了摊手，“结果，他却看到了听到了一些不该看到和不该听到的东西！” 马小刀和陆零的脸腾地一起红了起来！ “要死不死的是，黑炭头那厮回来后还忍不住告诉了六子！” “师父你也知道六子的为人，告诉了他，就等于全天下都知道了！” “所以，大家都知道了，此时此刻都兴奋得有些睡不着了！” 马小刀冷冷问道：“黑炭头那厮呢？” 牛大宝呵呵笑道：“那厮说，今晩外头的值守他都包圆了，就不回来睡了！” 公孙朵朵忍着笑，扭头和赵柔柔窃窃私语道：“死了死了，黑炭头这次真的要死了，师父以前可从来不这般叫他的，我估计这次师父要下死手了！” 一旁的赵柔柔一脸通红，瞅了马小刀一眼，小心翼翼问道：“刀官，你和拾长真……真的当街那啥了吗？” “我先回房间了！”陆零俏脸发烫，板着脸落荒而逃！ “刀官！”厉弦抱着手臂靠在柱子旁边，咧嘴笑问道：“所以老大说要给你生孩子，也是真的？” 马小刀脸都绿了，咬牙切齿地道：“既然那厮离我们百丈，他又是怎么听见我和阿零说话的？” “刀官，那厮没有听见！”厉弦转过身去，肩膀一耸一耸，拼命忍着笑道，“那厮只是难得聪明了一回！” “他在凌云大街上截住了一个跟你们擦身而过刚看完热闹的百姓，给了人家五个铜板，问出了你和老大当时的对话！” “噗！” 其他几个人终于忍不住了，一个接着一个窜出了客厅，笑声从外面一路洒回了客厅！ “那个啥，我帮刀官去把那厮给揪回来！”牛大宝指了了指外面，赶紧起身走人。 “哎，好久没上屋顶看月亮了！”厉弦背着双手仰起脑袋，目不斜视最后溜人，“那个啥，你若是真和老大生了孩子，可得让孩子叫我干爹！” “刀官，那个啥，我也要做干爹！”牛大宝在更远的地方唯恐天下不乱地嚷了一句。 马小刀沉声骂了一个字：“滚！” “公子——” 马小刀猛地回头怒吼道：“都说了，让你滚，你丫的没听见？” 梧桐酒坊的一个小厮站在门外身子僵住，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马小刀愣了一下，脸上的怒容瞬间消弥殆尽，淡淡地道：“抱歉啊，我不是骂你，我以为是别人！” “没……没关系！”小厮口中说着没关系，但还是忍不住伸出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马小刀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小哥是来找我的吗，有何事？” 小厮连忙躬身道：“回禀公子，家主到了酒坊，现在人在醉仙居，让小人来请公子过去一叙！” 马小刀神色一怔，点头轻声道：“好的，烦请小哥前面带路！” 第433章 密谋 马小刀跟随着提灯笼的小厮，踩着积雪走过好几处僻静的砖巷门洞，很快便到了酒坊东南角的醉仙居门外。 梧桐酒坊不愧是天夷城最出名的酿酒作坊，一路上马小刀都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糟香味！ 小厮手提灯笼走上台阶，伸手轻轻敲了敲嵌夹着窗纸的镂空木门：“家主，马公子到了！” 屋里传出来一个沉稳的声音：“请他进来吧！” “是！”小厮应了一声，直接推开木门侧过身子，对马小刀弯腰恭敬地道，“公子请！” “多谢小哥！”马小刀微微颔首，抬脚走了进去。 小厮在门槛外探出手，徐徐把木门关上。 屋子里面除了马小刀，便只有另外一人！ 那人看上去不过五十来岁，与洛怀锋有五六分相像，但年纪更大更沉稳！ 中年男子缓步迎上前来，对着马小刀拱手道：“在下洛怀岳，见过公子！” “洛家主好！”马小刀拱手回礼，笑道，“多谢洛家主款待，叨扰了！” “公子客气，说起来洛某曾经也是斥候，该称呼公子一声刀官才对！”洛怀岳伸手示意道，“都是自己人，咱们不如坐下来说话吧！” “好！”马小刀扭头看了一眼，旁边圆桌上铺了墨绿色的桌布，上面摆着酒壶酒杯和几碟简单但雅致的佐酒小菜。 二人面对面落座，洛怀岳拿起酒壶给对方倒酒：“刀官，你我难得在异乡相聚，谈事之前，值得先饮三杯！” 马小刀陪着对方一起举起酒杯，微微笑道：“洛家主，这三杯可有什么说法没有？” 洛怀岳双手端起酒杯，想了想，正色道：“第一杯，敬两位方官，希望他们在天有灵保佑天奉战胜东夷！” “这杯必须喝！”马小刀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双方酒杯轻轻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二人仰首一饮而尽！ “第二杯，敬我的师父雷动九霄！”洛怀岳双眸有些泛红地道，“希望他在天有灵，保佑你我这次合作谋划的大事水到渠成！” “等等，在天有灵？”马小刀愣了一下，皱眉问道，“雷九前辈什么时候……” “不久前，他奉你大师兄之命，和你们北府的麒麟百长一起前往饮马滩刺杀东夷王朝征西大将军西门东望，虽功成，但身死！”洛怀岳红着眼徐徐说完，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我师父雷九，也是鬼雄！” 马小刀心中一震，整个人懵在了当场！ 许久过后，马小刀才回过神来，把手中的酒抵到嘴边喝光，低声道：“对不住了，我刚从雪域进入东夷，这个消息，我现在才从你的口中得知！” “我知道雷九前辈是鬼雄，可是不知道大师兄竟让他去刺杀西门东望了！” “刀官不必道歉，不怪你，也不怪烟雨天青！”洛怀岳红着眼继续倒酒，“不瞒刀官，我洛怀岳也差点成为一名鬼雄，所以也大概知道一些鬼雄的规矩，很多时候为了天奉，他们必须舍生忘死！” “为了天奉……”马小刀默念着这句多年以来影响了太多天奉男儿的话，心中感慨万千，“洛家主，你也差点成为鬼雄一员？” 洛怀岳苦笑一声道：“本来是的，后被师父否了，他把我赶到了东夷，成为了这个所谓的洛家家主！” “你我师父都是东府的千候官，他们既是知己好友，更是生死可相托的斥候同袍和战友！”洛怀岳再次为马小刀倒酒，“叫我洛家主太见外了，刀官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洛叔吧！” “好！”马小刀肃然点头，端起酒杯道，“马小刀陪洛叔走一个！” 叮～ 两人再次一饮而尽！ “第三杯，我与刀官相见恨晚！”洛怀岳感慨地道，“这大半年听了不少关于刀官的传闻，心中向往得很，今日得见，当浮一大白！” 马小刀举杯：“多谢洛叔！” “酒既已喝过，当适可而止！”洛怀收走两人的酒杯，和酒壶一起推到桌子一角，抬起头用略微泛红的双眸炯炯盯着马小刀道，“接下来，我们谈正事！” 马小刀点头道：“同意！” 接下来，洛怀岳问的第一句话是：“刀官可信我？” 马小刀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有些人相处再久也是捉摸不透，有些人只见一面却已甚是投缘！ 三杯酒喝完，对于洛怀岳这个人，马小刀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他应该是值得自己信任的人！ 所以点完头后，马小刀直接从怀里掏出了大师兄方天青给的锦囊，取出里面的密信展开摊在了洛怀岳面前！ “挟天子以令东夷！”洛怀岳轻声念出了密信上的一句话，点点头道，“刀官，接下来我洛怀岳会倾全族之力相助刀官完成这个任务，哪怕全族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马小刀点头道：“多谢洛叔！” “不过洛叔这话太悲壮了些，马小刀希望大家能少付出一些惨重的代价，顺利把这个任务完成就好！” 洛怀岳愣了愣，点了点头：“明白，能不死最好！” 马小刀点头笑道：“对的！” 洛怀岳把密信看完，重新叠好双手递还马小刀：“刀官准备怎么做？” 马小刀把密信塞回锦囊收入怀中：“大师兄的意思是希望我放手去做，可是我到现在还没有确切的头绪！” 洛怀岳垂首沉吟许久，抬起头看着马小刀道：“在全力配合刀官完成这个任务之前，我想先问刀官一个问题？” 马小刀点头道：“洛叔但问无妨！” 洛怀岳神情肃然道：“在刀官的理解之中，陛下和大先生他们，是想灭掉东夷，还是想降服东夷？” 马小刀闻言一愣，思索许久后，回答道：“其实我个人认为，灭掉东夷可能比降服东夷要更容易些！” “但是我觉得，两朝再不死不休，陛下、大先生和徐老夫子，又或者是胡官和你我的师父，他们应该都不太愿意主动去灭掉任何一个王朝！” “为什么？” 马小刀皱眉一想，摇头道：“一时说不上来，可能是我的直觉吧！” 洛怀岳轻声道：“不急，刀官再好好想想！” 马小刀继续想了一会，补充道：“两朝大战，死的是军队将士，顶多加上天奉斥候、绒狄栏子和东夷控虫师！” “即便这样，也惹来诸多天怒人怨！” “但是灭掉一个王朝，连普通百姓都会遭殃，可谓是生灵涂炭！” 洛怀岳不置褒贬，淡淡地道：“那刀官的意思，是想降服东夷王朝？” 马小刀苦笑着摇了摇头：“降服一个王朝更难，尤其是像天奉与东夷这种多年不死不休的对头！” “恐怕更加难上加难！” 洛怀岳微微一笑，突然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既然降服很难，那不如换一种更好的方式！” “更好的方式？” “两个字！”洛怀岳点头道，“换掉！” “换掉？”马小刀愣了一下，喃喃自语道，“换谁？” 洛怀岳收起脸上的笑容，神色肃然地道：“把坐在东夷皇宫龙椅上的那一位换掉，换一个同样能让东夷百姓信服的人上去，换一个听话的人上去，换一个愿意停战的人上去，换一个肯向天奉王朝称臣的人上去！” 马小刀身躯微微一震，心里顿时有了一丝豁然开朗！ 挟天子以令东夷！ 师父和大师兄想要的，可能并不是直捣黄龙，而是釜底抽薪！ “这是这些年来我在天夷城收集的一些相关的资料，刀官可以拿回去看看！”洛怀岳从怀里取出一个手札递给了马小刀，轻声道，“明日我再带刀官去见一个人，应该能帮助刀官理清楚头绪！” “然后刀官再决定，天夷城的这盘棋，咱们应该如何去下！” 第434章 扫雪斋 次日卯时末，天色昏亮，一个魁梧大汉领着二人悄悄步行走出了梧桐酒坊的后门，顺着梧桐大街向东而行！ 辰时，两辆马车也陆续出门，跟之前三人走的是同一个方向！ 坐车的虽然是两对夫妇，但在分配马车上却很有意思，两位主家坐了前面一辆普通的马车，两位女眷却坐着北府玄驹在后跟随！ 后车执掌缰绳的男子看上去虽然年轻，皮肤有些黝黑，但身材却略显魁梧，脸上不知何故却是鼻青脸肿！ 为了不吓着别人，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顶面纱斗笠，堪堪遮住了自己惨不忍睹的面容。 前面赶车领路的是梧桐酒坊的来福，也就是那个给马小刀带路去醉仙居的小厮，此人跟了洛家家主多年，一向忠心耿耿！ 与陆零坐在后头车厢的锦服女子约莫三十多岁，举手投足间气质高雅，正是洛怀岳之妻沈娴！ 据说沈娴的亲姐姐沈柔嫁的是东夷王朝的一位王爷，虽然那位王爷闲赋在家手中并无多少实权，但好歹也是当今陛下的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家世显赫可见一斑！ 这般说来，洛家与东夷王室算是连襟关系，和沈家一样都是天夷城中炙手可热的皇亲国戚！ 但沈家的富贵程度可不止这冰山一角，陆零先前从马小刀口中得知，在沈柔嫁给那位王爷之前，沈家就已经是东夷王朝最大的盐商大族了！ 食盐这东西看上去普普通通，却是一个王朝最重要的命脉之一，素来只掌握在朝廷的手中，沈家能拿下这么一大块肥肉，其中的利害关系有多复杂，想想都觉得有意思！ 玄驹的车厢里面，当沈娴有意无意看向陆零之时，脸上出现的却是由衷折服的赞赏神色：“不得不说，妹妹长得可真是出尘脱俗啊！” 陆零微笑道：“沈姐姐也长得很好看呢！” 沈娴摇了摇头，呵呵笑道：“妹妹，我家男人和你家男人以叔侄相称，你我却互称姐妹，会不会乱了辈份？” 陆零摇头笑道：“他们论他们的，我们论我们的，井水不犯河水！” “哈哈哈，妹妹说得对极了！”沈娴笑了一会，凝视着陆零感慨地道，“姐姐活了小半辈子，也只见过一位长公主殿下算得上是绝色容颜，但妹妹的美丽比起长公主殿下还要再高上几分！” 陆零愣了一下，连忙谦虚地道：“姐姐谬赞了，陆零可比不上月姨的天姿国色，差远了！” “月姨？”沈娴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莫非妹妹也认识长公主殿下？” 陆零点了点头，把在兽巢与东方玲珑相识的事娓娓道来！ 沈柔听得是啧啧称奇，感慨道：“刚开始听说长公主殿下和那姓江的私奔时，姐姐我是万万想不明白的！” “就算那江白衣再如何惊才绝艳，不过就是一个无根浮萍般的草野莽夫，长公主殿下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竟然愿意舍弃自己显赫的身份，死心塌地跟他离开天夷城？” “无论月姨的身份有多么的显赫高贵，说到底她跟我们一样，不过也只是一个女子！”陆零嘴角挂笑，轻轻地道，“作为女子，能找到一个真心实意对待自己,能与自己相互生死相托的男子，已经算是最好的归宿了！” “是啊，妹妹说到姐姐的心坎上了！”沈娴情不自禁握住了陆零的手，神色感动地道，“姐姐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那江白衣的确是一位值得长公主殿下托付终生的男子，不像我家那死鬼！” “洛叔怎么了？”陆零轻声笑道，“我看他对姐姐也挺好啊！” 沈娴哼哼两声道：“好是好，就是经常像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呢！” 陆零忍不住嫣然一笑！ “妹妹，你家那位怎么样？”沈娴一脸八卦地道，“听说他年纪比你要小呢？” 陆零俏脸一红，轻声解释道：“其实也没有小很多啦！” “年纪小点也无所谓的，最主要是懂得疼人就好！”沈娴呵呵笑道，“就像你方才说的八个字，真心实意，生死相托！” 陆零仍是红着脸，尴尬地点了点头道：“他……算是……还行吧！” 两人正聊得愉快，车驾外面突然响起了部日固德不合时宜的声音：“小师娘，我觉得你可能看错师父了，他真的不太行，你看他把我都揍成什么样子了！” 沈柔笑着对陆零道：“哈哈，你家刀官的这个小徒弟，脑子后面肯定长了反骨！” 部日固德耳朵也真尖，赶紧辩解道：“洛夫人，你说错了，我是二徒弟，不是小徒弟，这里躲躲才是小徒弟，她的脑后才长着反骨呢，我没有！” “我是我师父门下最靠谱的弟子了！” 沈娴听了扑嗤一笑，扭头问道：“妹妹，这里躲躲又是谁？” 陆零无奈地道：“就是今早在梧桐小院和他掐架对骂的那个小女孩！” 沈柔连连点头，笑道：“妹妹啊妹妹，你们家都是妙人啊，忒好玩了！” 陆零扭头对着车厢外面冷声道：“部日固德，是不是嫌被你师父揍的还不够狠？” 见陆零直呼自己全名，部日固德立马怂掉，赶紧道：“别呀小师娘，师父已经那般凶残了，你再不疼我，我就惨了！” 陆零哼哼道：“再胡说八道，不用你师父动手，我再揍你一顿！” “小师娘，你出手我更死定了！”部日固德求饶道，“我错了，我方才什么都没说啊！” 沈娴在车厢里面听着，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两辆马车前后相距三丈，前面那辆马车的车厢里面，马小刀当着洛怀岳的面连续捂着嘴巴打了三个大大的喷嚏！ 洛怀岳愣了一会，关切问道：“刀官这是昨晚在梧桐小院睡不惯，感染风寒了？” “没有没有，睡得挺好的，被褥都很舒服！”马小刀连忙摇头道，“可能是有人在说我的坏话了！” 洛怀岳莞尔一笑，片刻后收敛笑容问道：“对了刀官，方才我们说到哪了？” 马小刀整了整衣襟重新坐好：“洛叔刚说到东夷皇族的情况！” 洛怀岳点了点头：“那我们继续！” “好！” 天上飘着雪花，两辆马车先后驶出了梧桐大道，然后横穿过雁南大街，顺着一条僻静的巷弄折向东南方向！ 没过多久，两辆马车辗过半尺余厚的雪地，停在了一处青砖黑瓦的老宅门前！ “老爷，地方到了！”车厢外头响起了小厮来福的声音。 “知道了！” 马小刀跟随着洛怀岳下了马车，刚好陆零和沈娴也走出了车厢！ 两位夫人没有说话，各自站到了自己丈夫身旁！ 马小刀旁若无人地牵起了陆零的手，柔声问道：“冷吗？” 陆零摇了摇头，微笑道：“还好！” 另一边，沈娴有样学样牵起了洛怀岳的手，后者扭头瞪了她一眼，她仰首回瞪了一个更狠的！ 洛怀岳很是无奈，只好由得她了！ 沈娴和陆零悄悄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马小刀瞪了一眼部日固德，冷声道：“在外面待着，看好玄驹！” 部日固德身躯往后缩了缩：“知道了师父，放心吧师父！” 这时，一个年轻的身影从街道左边十丈外的墙角悄悄走了过来，径直走到了马小刀身前，拱手揖了一礼：“刀官！” 马小刀转身对着他点了点头，问道：“冬瓜，情况如何？” 何冬禀报道：“伍长已经提前带着我和六子察看过了，四周一里以内没发现任何异样！” “嗯，很好！”马小刀继续问道，“他们人呢？” “还在周围警戒呢！”何冬回答道，“伍长说，刀官放心在里面谈事，外围的安全交给我们三人负责！” “知道了，去吧！”马小刀点了点头。 何冬对着众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洛怀岳佩服地道：“刀官原来还提前设了这一手，厉害！” “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马小刀抬头打量着眼前的老宅，门楣上挂着的匾额上刻着三个大字： 扫雪斋！ 第435章 虽一人而吾往矣 洛怀岳上前敲门，许久之后，有管家模样的灰袍老者前来开门，把两对夫妇迎进了扫雪斋中。 而来福，则与部日固德留在了门外，各自守着自己的马车！ 部日固德从北府玄驹上摸出一个酒囊，冲着来福扬了扬：“来福哥，一起喝几口？” 来福露出笑脸，直接走到了部日固德身前，鼻子嗅了几下，点头道：“唷，是咱们家的仙台琼液！” 部日固德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可以啊，来福哥，我还没打开呢，你就知道是什么酒了！” 来福嘿嘿笑道：“不难，你装酒的时候漏了几滴在酒囊上面，我在梧桐酒坊天天闻这酒味！” “厉害！” 两人一拍即合，你一口我一口边喝边热聊了起来！ 扫雪斋中，老者带着四人走过白雪覆盖的前院，穿过一条曲折的回廊来到后院，指着正中一间大门敞开的堂屋，沉声道：“洛二爷，先生就在里面！” “老夫就不奉陪了，诸位自行进去便是！” 洛怀岳连忙拱手致谢道：“多谢诸葛管家！” 姓诸葛的老管家点了点头，目光在马小刀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转身默默离开了后院！ 目送诸葛管家远去后，洛怀岳扭头对马小刀道：“刀官，请！” “洛叔，你先请！” 四人联袂走入屋堂，沈娴在最后面关上了大门！ 堂屋很大，宽五丈，纵深却接近了十丈，空旷的屋子里光线昏暗，两边各摆了一摆木椅，一直延伸到最里面！ 最里头的墙上摆着一张半丈高的香案，上面没有牌位，只在中间放置了一个铜制香炉，香炉中间三支清香已经燃烧过半！ 香案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竖版的发黄画作，宽一丈高近两丈，上面画的是一幅黑白山水人物画： 崇山峻岭，怪石奇松，一人一骑行走在陡峭险要的上山小道，左手执缰，右手持卷，腰间挂剑！ 画作笔画简单洒意，人物占据版面的比例极小，却自生出一股浩然天地间唯我独行的磅礴气势！ 虽一人，而吾往矣！ 画的两边，是两列字数颇多的对联： “少年策马匆匆，胸有山川丘壑；” “盛世擢才熠熠，笔缀家国文章！” 此刻，在那香案之前，有一白袍人正面对墙壁负手而立，抬头默默看着画里面那个孤独的身影！ 白袍人身后手执一个书卷，上面隐隐现出《策论》两个大字！ 洛怀岳整衣上前躬身行礼，恭恭敬敬道：“大先生，人我给您带来了！” ‘大先生’三个字如一声惊雷瞬间炸入马小刀夫妇二人的耳中，两人对视一眼，震惊之余脸上一同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这位也叫大先生？ 天奉城擎龙卫的大都统，奉天帝身边最重视的肱骨智囊，也叫大先生！ 大先生为何会出现在东夷都城？ 身披白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缓缓转过身躯，五官如刀削般的脸庞上神色平和，眼眸炯炯有神！ 只是他的双鬓已然泛白，两边眼角处也生出了好几条长短不一的鱼尾纹！ 马小刀默默看着此人，心中油然生起了莫名的亲切感！ 白袍人深深凝视着马小刀和他身旁的陆零，轻声道：“背井离乡二十载，没在天奉城见着二位，却在这千里之遥的东夷都城与故人子女相逢，看来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天意！” “马小刀，这是我第一次见你，你的少年英气与太子殿下相似，难怪你们二人会投缘！”白袍人默默看着马小刀道，“你的模样更像小顾，但眼睛却像阿鸾！” 马小刀闻言心中一震，双眸顿时通红！ “而陆零，方才乍见之下，我还以为是洛冰又一次站在了我的面前！”白袍人扭头看向陆零，神色有些惊讶地道，“你和你娘，长得太像了！” 陆零的眼眶也瞬间湿润起来了！ 马小刀与陆零一同躬身揖礼，哽咽着道：“见过大先生！” 大先生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双手一翻掌心中多了二物，分别是那卷《策论》和一把一指长的小巧长命锁：“既然是见故人子女，当送上见面礼！” “这卷《策论》，里面收集了天奉、绒狄和东夷立朝以来所有能人才子编写的治国之论，给马小刀！” 马小刀躬身接过：“多谢大先生！” “这把长命锁，是我回乡后委托东夷铸造世家欧冶家打造而成，送给你们将来的孩子，给陆零保管！” 陆零双手接过：“谢过大先生！” 大先生脸上带着些许的歉意道：“这次不打招呼就出现在你们面前，希望没有给二位带来困扰！” “天夷城这盘棋，原则上还是由你马小刀来下！” “一直以来从别人口中听你马小刀的事迹太多，这次回乡也是为了瞧瞧你的为人处事，算是替将来的天承帝把一把关，看看你马小刀到底能不能胜任度望府万候王、天奉龙骑一品大将军和鬼雄指挥使这三个位极人臣的位置！” 大先生语气平缓补了一句：“毕竟，听别人口中天花乱坠，不如自己眼见为实！” 轰～ 此言一出，直接炸懵了旁边的洛怀岳夫妇，两人扭头悄悄打量着马小刀，神色震惊！ 马小刀才二十岁不到啊！ 这也太逆天了吧！ 陆零先前早就陆续收到了一些风声，此刻自然不会太过惊讶，神色反而很是平静！ 马小刀在大先生口中的诸多字眼中，很快抓住了重点：“大先生方才说，天承帝？” 大先生缓缓扫视着眼前四人，沉声道：“既然都是自己人，那么我便不瞒诸位了！” “天奉王朝奉天帝，已经驾崩了！” “什么？” “陛下……驾崩了？” 四人目瞪口呆，脸色苍白！ “为了稳定朝堂和边关战事，陛下临终有旨，秘不发丧！” “等天奉与东夷战事尘埃落定，太子朱诺诺继位，再行国丧！” “太子的帝号是天承帝，是太傅应陛下临终要求而起！” 大先生看着马小刀，肃然道：“所以马小刀，你的责任非常重大，天夷城这盘棋一定要下赢！” “马小刀，你可懂我的意思？” 马小刀艰难点头，咬牙回答道：“大先生，我懂了！” “很好！”大先生点点头继续道，“你的大师兄烟雨天青让你挟天子以令东夷，那也是你师父的意思！” “当然，也是陛下和我们这些老臣的一致意思，具体怎么做相信二爷在梧桐酒坊已经大体跟你说过了！” 马小刀再次点头：“是的！” “离开扫雪斋后，你就是下这盘棋的棋手，我是观棋不语的见证者！” “后面的每一步，需要你自己去想，自己落子！” “但在离开扫雪斋之前，我愿意回答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马小刀想了想，回答道：“有的！” “说！” 马小刀低声问道：“大先生，接下来我是不是应该先找到那个能替换东方璞的人？” “此事其实不算太急！”大先生摇了摇头，口中吐出了三个字，“先造势！” “造势？”马小刀缓缓皱起了眉头。 大先生负手转身再次去看墙上的画作，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先造势，取人心！” 第436章 半个甲子前的真相 不知何时，屋子里面只剩下大先生和马小刀二人！ 两人并肩而立，一起仰首默默欣赏着墙上挂着的那幅旧画，没有说话！ 堂屋里面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见！ 最终，还是马小刀开口打破了沉默：“大先生此时应该是在天奉城中运筹帷幄的，为了我不远千里以身涉险奔赴天夷城，多谢了！” 大先生淡淡地道：“你心里是不是很疑惑，我明明是东夷人，为何却要帮助天奉城对付自己的王朝？” 马小刀点头道：“是有一点的！” “趁还有一点点时间，就当是闲聊，给你说说我的故事！” “接下来我说的事情可能很匪夷所思，但句句都是实话，你若是不信，听过就算！” 大先生转身在右首第一个椅子坐了下来，并伸手指了指对面：“马小刀，坐着说吧！” 左手为尊，大先生这是自我降低了身份，把尊荣让给了马小刀！ “我坐这不太适合吧？”马小刀有些为难地道。 “下棋时当谨慎细致，但平时可以不拘小节，这样能让人活得更舒服惬意！”大先生瘫靠在椅背上，一脚踩在椅子上，模样有些放浪形骸。 “那也不行，尊卑还是要分一下的！”马小刀呵呵笑着，没有去坐左首的头椅，而是坐到了第二把椅子上。 大先生瞪了他一眼，哼哼道：“年轻人就是矫情！” 马小刀一脸谦逊挨着骂，微微笑着不说话！ 大先生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变化：“不知道江白衣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那七个人，是在半甲子前来到这个世界的！” “有的！”马小刀点头道，“我一直很好奇，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把我爹和你们一起带到了这个世界！” 大先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马小刀一个别的问题：“听说当初攻打兽巢，是你三师姐做了个大风筝，带你从天上飞进去的？” 说起这个，马小刀还心有余悸，点头道：“是的！” “在原来的那个世界，我们七个人虽然年纪有差异，但因为都是属于同一个单位，其实相互之间都是认识的！”大先生语气波澜不惊地道，“我们当时正和其他一百多个同伴一起坐在飞机上，准备出国到某个落后的国家进行援建！” “单位？飞机？出国？援建？”马小刀又听到了好几个自己从来没听过的词。 大先生耐心解释道：“单位，也就是组织，类似于擎龙卫，一样隶属皇家，但不负责打打杀杀！” “飞机，有点像方才说到的风筝，更像特别巨大的鸟儿，它的腹中是空的，里面可以坐一两百人，两三百人不等！” 这一个完全把马小刀吓懵了！ 一两百人坐着大鸟在空中飞，这是什么骇人的概念？ “至于出国，就像你离开天奉来到东夷，这就叫出国！” “而援建——”大先生想了想，接着道，“就是特别强盛的国家，为了彰显自己大国的风范，派出专业的人才到特别落后的国家去，帮助他们盖房子修路修桥做好事之类的！” 这一个，马小刀听得更是云里雾里。 大先生看着他一脸懵懂的表情，无奈笑道：“结果我们的飞机在半空中突然被陨石击中，然后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世界！” 马小刀听完，心中有些悚然动容：“那其他人呢？” “不知道！”大先生神情落寞地摇了摇头，“可能都死了，也可能有其他人和我们一样来到了这个世界，可是这三十年来，除了我们这七个，再没发现有其他人了！” 马小刀的思绪有些混乱！ “在我们那个世界，管这般诡异的事情，叫做穿越！” “穿越？”马小刀默念着这个同样陌生的词语。 “穿越之前，我们都是成人，年纪最小的是陆零的母亲洛冰，那时候她才二十岁！” “我年纪最大，当时已经三十岁了，算是他们的头头！” 马小刀问道：“我爹呢？” 大先生轻声回答道：“你爹当时二十四，七人中排行第五，我们几个年纪大的，都喜欢叫他小顾！” 马小刀点头道：“您继续说！” “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最诡异的！”大先生脸上浮现出一丝迷惑，“被陨石击中后，飞机很快就坠地爆炸，我们好像都死了，但似乎又还活着！” 马小刀直接目瞪口呆！ “或者说，我们的肉体死了，但灵魂还活着！”说到这里，大先生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痛苦的神色，沉声道，“当我们的意识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就飘浮在飞机残骸的附近，可是除了我们七个，其他人都不见了！” “我们好像是灵魂出窍了！” 接着，大先生咬牙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语：“因为，我们亲眼在飞机残骸周围看见了各自的遗体，只有我们七个人的遗体！” 马小刀脑海里面嗡的一声，浑身发麻如坠冰窟！ “那时候的我们比你现在更惊惶！”大先生瞥了马小刀一眼，神情和语气都渐渐恢复如常，“我们的灵魂，在那个鬼地方待了七天！” “那七天既漫长又短暂！” “同时我们很快发现，自己的灵魂正在一天天缓慢消散！” “肉体已经没了，如果灵魂也散尽，那我们就是真的死了！” “那时候，恐惧笼罩了我们每一个人！”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灵魂散尽之前，心存侥幸做了某些约定！” “比如说如果大难不死，每年到了一个特殊的日子，就回到那个鬼地方，看能不能与其他人重逢！” 马小刀听得入了迷，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 大先生轻声道：“然后，我的意识就消散殆尽了！” “等我再有了知觉，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东夷王朝天夷城里一个望族的八岁小孩！” “虽然只有八岁，但脑海里却带着原来那个世界的所有记忆！” “第二年，我就在族人的陪伴下回到了那个鬼地方！” “我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江白衣！” “后来的几年，我们又陆续和包括你爹在内的其余几个人重逢！” “再后来几年，还是只有我们七个人！” 接下来的半炷香时间，大先生和马小刀都陷入到一种莫名的情绪之中，没有再说话！ 半炷香后，大先生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前面这些，只是前传！” “接下来说的，才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我！” “我重生的家族复姓诸葛，我的名字叫诸葛神策！”大先生淡淡地道，“我爹诸葛长辅，是当年帮助东烈帝夺取帝位的最大功臣！” “二十年前，也就是我十八岁那年！” “东烈帝忌惮我爹位高权重，听信了某个毒蝎女人的谗言，暗中派兵屠了我诸葛全族！” “只有我一个人被救了下来！” 马小刀听到此处只觉得心潮澎湃，却又悲壮莫名！ 大先生咧嘴一笑，轻声道：“后来我就跟着救我的两个人逃去了天奉，然后就认识了那时候还没有成为奉天帝的天奉十三王子祈光，胡犁，方白，雷九，徐尘，洛惊鹄，冯骥，夏侯相宜……” “接下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马小刀小声问道：“大先生，我能不能问问，那个毒蝎女人是谁？” 大先生淡淡地道：“东方璞的生母，当今东夷王朝最最权势醺天的太后，西门玉韵！” “原来是她！”马小刀恍然大悟，“那当年前来天夷城救大先生的是……” 大先生轻声道：“一个是江白衣，还有一个是你爹！” “他们二人带着我杀出天夷城，那一战，很是凶险！” “明白！”马小刀点了点头，“多谢大先生！” 大先生扭头四顾，打量着面前的屋堂：“扫雪斋这个院子，是诸葛家旧时的产业，多年以前，是沈家帮我把它买了回来！” 马小刀想了想，问道：“既然大先生与那东方璞母子也有深仇大恨，那大先生能不能让我再多问一个问题？” “你这个小家伙，表面憨实，实则滑头！”大先生瞪了马小刀一眼，“你还想问什么？” 马小刀嘿嘿一笑，问道：“具体该如何造势？” 大先生哼哼道：“你自己花些时间，也能想出来！” “这不是时间紧迫嘛，天奉龙骑还在前头帮我拖着凶兽兵团呢，每拖一天他们就更凶险一分！” “雁过拔毛，你可真行！”大先生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扔了过来，无奈地道，“最后一次！” 马小刀接住锦囊，笑逐颜开！ “滚吧！”大先生指了指门外，冷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劫蛟被杀和天白府那一千府兵被屠的事已经传回了天夷城，估计今日迟些时候，这座都城就该风声鹤唳了！” “让你们那些小兔崽子藏好各自的尾巴，别给人家揪了出来！” “明白！”马小刀一手执着《策论》，一手把锦囊塞入怀中，走出几步后回头问了一句，“还有一事，想问问大先生！” “马小刀，懂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大先生闭上双眸瘫坐在椅子上，“有屁快快！” 马小刀眼珠子转了转，问道：“方才听大先生提到欧冶家，大先生与他们相熟？” 大先生没有睁眼，慵懒地道：“问这干嘛？” 马小刀嘿嘿笑道：“拒蛮关有个打铁的欧冶老头待我不错，我就想着看看他和这东夷的欧冶世家有没有什么瓜葛……”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大先生从怀里掏出一块铁牌扔给马小刀道，“欧冶家还欠我几个人情，你自己看着办！” 马小刀看着手中铁牌上刻着的‘欧冶’二字，乐呵笑道：“我替那欧冶老头谢过大先生！” 大先生没好气地道：“别影响了正事！” 马小刀点头道：“大先生放心，这事不急，以后再说！” “那滚吧！” “好嘞！” 马小刀开门走出堂屋，反手替大先生关上了屋门，转身看见陆零和洛怀岳夫妇二人正默默等在门外！ 看见马小刀出来后，三人一同迎了上来！ 陆零轻声问道：“一切顺利？” 马小刀点了点头，柔声道：“回去再说！” 第437章 造势 出来后，马小刀和洛怀岳在门外一角又叽哩咕噜聊了好一会，这才换回各自马车离开了扫雪斋！ 回程的时候，牛大宝领着六子和何冬隐藏在周围的人群之中，默默步行护送着两辆马车缓缓西行！ 坐在北府玄驹里面的马小刀很快陷入了沉思，陆零盘腿坐在他的旁边，安静翻看着洛怀岳昨晚给马小刀的手札，并没有去打扰他！ 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两辆马车得儿得儿穿街过巷！ 马小刀回过神来，抬头温柔地看着陆零，轻声问道：“阿零，什么时辰了？” 陆零合上手札放在膝盖上，侧首聆听着车厢外头的喧嚣声响，轻声道：“巳时了！” “嗯！”马小刀点了点头，后脑勺靠在车厢上面，闭上了双眼。 陆零躺下来，把缀满青丝的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下巴轻轻摩挲了几下：“方才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没呢，只是在消化大先生那些石破天惊的话！”马小刀睁开眼睛笑道，“我们在屋里说的，你在外面都听见了吧？” “嗯！”陆零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从怀里摸出大先生所赠的长命锁，怔怔般看了起来，嘴角突然翘起，“他们七个人的遭遇，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对了小刀，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陆零语气中隐约有几分惊讶，“大先生身上没有修为！” “是啊！”马小刀诧异地点了点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大先生竟然没有修为在身！” “他能在三朝乱世中游刃有余，成为天奉王朝幕后最厉害的幕僚，这般厉害，靠的竟然只是他自己的脑子！” 陆零道：“大先生没有修为在身，还敢千里迢迢回到东夷这个杀机四伏的险地，这份胆识和气魄……” “他们那七个人好像都是妖孽呢！”马小刀悄悄皱起了眉头。 陆零仰首瞪了马小刀一眼：“马小刀，哪有人这般说自己阿爹和岳母大人的？” “对不起，夫人，是我错了！”马小刀连忙给自己轻轻掌了个嘴，“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哼哼！”陆零白了他一眼道，“正经一点！” 马小刀沉默了一会，又问道：“阿零你说，击中他们那飞机的陨石，跟我们见过的四块陨石会有关联么？” “应该……没有吧？”陆零秀眉轻蹙道，“时间相差了很久呢，他们的意外是在半个甲子前，而这世间的那几块陨石，是十个甲子以前从天上掉下来的！” “我总觉得有些地方还想不通透！”马小刀挠了挠头，无奈地道，“如果不是相同的陨石，为何江白衣和我都先后和这些陨石产生了关联？” “江白衣受陨石影响，成为了这世间修为最高的一人！” “我受陨石影响，学会了陨力御器！” “而你从小在万仞雪宗长大，你身上的怪病，你能操控牵机丝，会不会也跟雷梦台和牵机洞的两块陨石有关？” “我爹和你娘，都是那七人之一！” “所以你我作为他们的后代，冥冥之中……” 陆零也说不出话来了！ 马小刀苦笑一声道：“算了，想不明白就别想了，这般胡思乱想没有意义，徒增烦恼！” 陆零躺在他身上点了点头：“嗯，那就不想了！” 两人正在车厢里面说着话，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骚乱！ 马小刀凑到车厢前面掀开车帘，沉声问道：“兔牙，出什么事了？” “师父，我们回到雁南街了！”部日固德回过头低声道，“是天卫营巡城，看他们的样子，城里好像出什么大事了！” “大先生说对了，看来咱们截杀劫蛟和那一千府兵的事已经传到天夷城了，估计城里要戒严了！”马小刀皱起了眉头。 两丈外，洛怀岳马车上的帘子也掀了开来，马小刀和他隔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小刀低声吩咐道：“避开天卫营，先赶回梧桐酒坊再说！” “明白！” 还好街道上行人车辆众多，这两辆马车并没有引起天卫营的注意！ 部日固德赶着马车绕开天卫营，很快便从雁南街拐入了梧桐大街，最终有惊无险回到了梧桐酒坊！ 一炷香之后，牛大宝也领着何冬和黑老六安然无恙回到了梧桐小院！ 众人在梧桐小院中又关上门密谋了一番，随后洛怀岳便携着沈娴离开酒坊赶回家族！ 没多久，七八个身影出了梧桐酒坊，悄悄散向全城各处！ 天还没黑下来，三个骇人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瞬间传遍了天夷城的每一个角落！ 第一个消息，是东夷三十万大军兵败封夷关，只有一万多人在战场上活了下来； 第二个消息，就是那一万多名兵士溃逃回到饮马滩大营时，竟被征西大将军西门东望下令尽数射杀，无一人幸免； 第三个消息，凶兽兵团的那些凶兽，竟是东夷粘杆处在食人大森林的兽巢中以人的尸体喂养而成，其中遭难的除了战场上的俘虏，东夷各地大狱里的囚犯，竟然还有东夷王朝的普通老百姓！ 尤其是后面两条消息，矛头直指东夷皇族、粘杆处和一众以西门这个姓氏为首的诸多皇亲国戚！ 当权者如此倒行逆施惨绝人寰丧尽天良，可谓是人神共愤！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在天夷城中引发了轩然大波！ 短短半天的时间，无数弹劾的奏章如同雪花般飞进了皇宫，在乾元殿皇帝陛下的书案上堆成了小山！ 晚间戌时，饭气还没消去的几位内阁大臣就被东方璞的口谕召进了宫！ 灯火通明的乾元殿上砸东西的声音和怒声斥骂的声音再度响起，震聋发聩！ “真是要把孤气死了！” “你们这些内阁大佬到底还有什么用？” “劫蛟和那两百虫妖为什么会死在天白郡？ “天白郡那一千府兵又是被何人袭杀殆尽？” “这么大的事，孤竟然到现在才知道？” “还有天夷城里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 “粘杆处和天卫营都是干什么吃的？” “说话啊，你们这些老东西！” 酸枝龙椅前面一地狼藉，东方璞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以郭东怀为首的内阁众人骂得面红耳赤！ 大殿之下，一众老臣被皇帝的雷霆震怒轰得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排在最前头的郭东怀心中最是冤枉，他本来以为这次前往雪云郡劝动了劫蛟重新出山，自己立下了大功一件，不曾想那劫蛟也真是废物，竟然刚出了雪云郡就被人杀了！ 他大爷的，有二百虫妖保护都能死翘翘的，这还不是废物？ 郭东怀此刻就像吃了死苍蝇一般委屈！ 也不知道，那三万两金子还能不能拿回来！ “带上本后的令牌，派天卫营陈册马上镇压城中谣言，把所有传播谣言的人都抓起来，领头的直接处死！” 一块金牌从珠帘后面扔了出来，哐当掉在了大殿地上！ “喏！”有传令官应声捡起金牌，跌跌撞撞冲出了乾元殿！ 珠帘龙椅后头，那位雍容华贵的老太后已经在锦座上坐不住了，在珠帘后面那块狭小的空间来回踱步，神色阴沉！ 这一次，她并没有出言劝说自己的皇儿要稳重要控制情绪！ 因为大殿地面上的那些碎片，几乎有一半是被她亲手砸的！ 第438章 闭门羹 天夷城东北角，一处占地颇广的奢华府邸，青天白日却仍是大门紧闭！！ 有客人坐着制式奢华的马车来到府门前，穿着便服却神态据傲的男子神色肃然地走出车厢，扭头示意下人上前拍门，结果下人拍门拍到手痛，里面也全无半点回应！ 贵客摇头叹气了一会，只好坐着马车灰溜溜离开！ 没多久，又来了第二拨贵客！ 然后是第三拨！ 短短一个上午，就先后来了七八拨的访客，无一例外都吃到了香辣辣的闭门羹，所有来访之人连府邸里面的下人一面都没见着！ 未时饭点刚过，又一辆马车得儿得儿驶到了底砥前门，内阁首辅郭怀东从车厢里面探出脑袋看了那朱红色的大门一眼，并没有下车，也没有让随行的下人上前敲门，沉默了一会后，放下车帘咬牙吩咐道：“去王府后门！” “是，大人！”赶车的马夫驱赶着马车从府砥的右侧拐入小巷，很快便绕到了府砥的后门！ 当然，后门一样门户紧锁！ 郭怀东向随行下人打了个眼色！ 下人急步上前，伸手敲了三下门！ 里面还是没有人回应！ 郭怀东咬牙道：“继续敲！” 下人只好转身继续敲了起来！ 许久过后，里面终于传出来一个不太耐烦的声音：“谁啊？” 郭怀东精神瞬间为之一震，仓促爬出车厢，整了整衣襟凑到门前道：“老夫是内阁郭怀东，有要事求见恭王爷，还请代为通传！” 里面回话道：“抱歉了首辅大人，王爷不日前感染了风寒，现在还没好呢，不便见客！” 郭怀东愣了一愣，连忙道：“麻烦您还是向王爷通传一下，老夫是真的有要事！” “请放心，老夫不会打扰王爷太久，给老夫一盏茶的时间就行！” 里面沉默了片刻，又道：“抱歉了首辅大人，王爷病得不轻，吃过药后晕晕沉沉的，已经睡过去了！” 郭怀东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起来，轻轻叹息了一声，转身爬入车厢，有气无力地对车夫道：“走吧，回府！” 马车离开王府后门的时候，连拉车的两匹马儿都是垂头丧气的！ 门背后的王府里面，一抹碧绿色的纤细身影冷冷问道：“赵管家，今天第几拨了？” 守在门后有两人，一个是年轻下人，一个是管家打扮的赵姓中年人！ 赵管家对着年轻女子欠了欠身子，恭敬回答道：“回郡主的话，前门总共来了八拨人，后门这是第三拨了！” “这些苍蝇再来，还是这般打发了！”女子冷着脸吩咐道。 “是，郡主！”赵管家连忙应道。 女子举起袖子，逗弄了里面的东西片刻，转身顺着回廊往王府深处走去。 郡主一走，赵管家的身躯顿时挺直，扭头对身旁的下人道：“郡主的话你都听见了？” 下人连连点头道：“赵管家请放心，奴才都学会了！” “这般最好，要是出了差错坏了王爷的大事，我拿你是问！”赵管家哼哼两声后，背着手转身离开。 身穿碧绿衣裳的年轻女子顺着回廊走到王府后院的书房，风风火火冲了进去，脆声嚷道：“阿爹、阿娘，我回来了！” 古色古香的书房里面摆满了好几个檀木书架，上面摆满了古籍！ 北边墙上挂着一块丈余长的字匾，上面题着四个圆润的大字： 和光同尘！ 字匾下方，摆着半丈宽一丈长的紫檀书案，一个身穿锦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书案后面提笔挥毫！ 男子左边，站着一位身穿纱裙贵气逼人的中年美妇，正面带笑意替自己的丈夫素手研墨！ “女儿回来了？”中年美妇放下墨砚迎了出来，“这次来的又是谁？” 年轻女子冷哼了一声道：“咱们内阁首辅郭大人呗，听他那声音急得都快哭了！” 中年美妇扭头看了自己的夫君一眼，轻声道：“王爷，想不到这次连郭怀东都找上门来了！” 中年男人淡淡地道：“本王都深居简出快二十年了，从来不见客，这群老不死的到底抽了什么风，还想着把本王扯进朝堂这潭浑水里面，是怕本王死得不够快吗？” “本王也真是服了他们！” 中年男人在洁白如雪的宣纸下落下最后一个笔画，把手中檀木狼毫的毛笔搁在了青玉雕成的笔架上，伏身鼓起腮帮子吹干着纸上的墨汁！ 中年美妇轻声劝道：“莫为这些小事动怒，容易伤身！” “夫人说得对，没必要因为这些老东西惩罚自己！”中年男子双手提起宣纸向中年美妇展示，笑问道，“夫人，你看本王这字写得如何？” “乐得清静？”中年美妇莞尔一笑道，“一如既往的圆润，字如其人！” 年轻女子凑上前去左右打量了一番，皱眉摇头道：“写得一如既往的不好，没锋芒没杀气！” “臭丫头，你懂什么？”中年男子呵呵笑道，“你爹这叫返朴成拙！” 中年美妇摇头笑道：“我看王爷这是藏锋成拙，都骗了自己二十年了，王爷不累？” 中年男子把字幅放回书案上，忍不住叹息一声道：“再累也好过没命不是？” “本王一个人倒是无所谓，大不了人死鸟朝天！” 年轻女子听见自己阿爹的粗糙言语，俏脸一红，别开脸去只当没听见！ 中年美妇以手掩嘴干咳了两声，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嗔骂道：“女儿还在这呢，王爷怎敢口无遮拦？” 中年男子神色严厉地盯着自己的女儿：“碧游，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许再回粘杆处了，就乖乖留在府中陪阿爹！” “阿爹，凭什么？”年轻女子语气中充满了不解。 中年男人皱眉道：“天夷城都乱成一锅粥了，待在府中明哲保身，别出去惹事！” 中年美妇轻声道：“王爷想得会不会太严重了？” 中年男子负手转身，仰首看着墙上的字匾，沉声道：“玉衡当年是怎么没的，夫人难道忘了？” 中年美妇闻言一怔，神色凄然，默默垂下了脑袋！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管怎么说，现在咱们一家三口无病无灾，这样糊里糊涂活着也挺好的！” 年轻女子低下了脑袋：“我知道了，阿爹！” 这时书房外面脚步声匆匆，赵管家的声音很快传了进来：“王爷！” 中年男子扭头看着门外，皱眉问道：“又怎么了？” “又有客人上门了！” “本爷不是说了吗？谁也不见！”中年男子不耐烦地道，“赶紧打发走了！” “是……是夫人娘家来人了！” 中年美妇愣了一下，脆声问道：“谁？” 赵管家回答道：“是沈家二姑娘夫妇二人！” “小姨来了？”年轻女子眼睛一亮，瞬间冲出了书房，“阿爹阿娘，我去迎小姨入府！” 中年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扭头对中年美妇道：“你这女儿，总是这般急躁，跟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瞧王爷这话说的，碧游也是你的女儿不是？” 第439章 仇人相见 王府后门只停了一辆普通马车，这次是牛大宝亲自驾车！ 老规矩，同来的黑老六和何冬早就散开到了外围警戒！ 这一次陆零没有出来，马小刀陪着洛怀岳夫妇默默站在王府的后门外，等着里面通报！ “快开门，外面可是我的小姨和小姨父！”后门里头很快响起一个女子的轻叱声，“你们真是猪脑子啊，赶紧开门！” 马小刀愣了一下，感觉那个声音有些耳熟，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却是想不起来。 王府后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洛怀东夫妇领着马小刀走了进去。 把人放进来后，王府下人很快就锁上了后门！ “小姨，我可想死你了！”一个碧绿色的身影瞬间扑入了沉娴怀中，“我回来那么久，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沈娴轻抚着对方的后背，呵呵笑道：“你娘说了，有心记着就行，尽量少些上门，免得落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眼中，授人以柄！” 复姓东方名叫碧游的年轻女子从沈娴肩膀上抬起眼睛，无意中看见了走在最后面的年轻男子，瞳孔马上收缩，神色惊惶地叫了起来：“马……马小刀？” 马小刀看着沈娴肩膀上露出来的那张脸庞也是心中一震，失声道：“蛇姬？” “好你个马小刀，竟敢潜伏到老娘家里来了，你这真是胆大包天作大死啊！”东方碧游一把扯开沉娴，从腰间摸出一柄短剑，飞身扑向马小刀！ 洛怀岳夫妇二人当场愣住了，半晌没回过神来！ 马小刀右手一抖，短刃雀舌滑入掌心，堪堪封住了东方碧游的短剑，冷笑道：“蛇姬姑娘，忘了当初在食人大森林是谁放你和碧游蛇一马的？” “还敢提碧游蛇？”东方碧游右手袖子一甩，一道数尺长的碧绿影子突然从她袖中飞掠而出，张开血盆小口噬向马小刀的手臂！ 洛怀岳脸色顿时就变了：“碧游，别伤了客人！” “客人个鬼哦，小姨夫！”东方碧绿已经愤怒得失去了理智，“是不是这厮挟持了你们，放心，我现在就给你们报仇！” 碧游蛇一口咬在了马小刀的手臂之上！ 沈娴看见这一幕后顿时面如土色，急声劝阻道：“碧游，刀官是我们请来的客人，不得放肆！” 马小刀身躯倒掠出三丈外，举起右手手臂看了一眼，鲜血已经隔着衣袖渗了出来！ “刀官，出什么事了？”门外面传来了牛大宝的吼声。 “我没事！”马小刀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缓缓皱起眉头看着不远处的东方碧游！ “哈哈，你这厮终于被碧游蛇咬了，这次你死定了！”东方碧游一手捧着碧游蛇，对着马小刀狞笑不已！ 洛怀岳冲到马小刀身旁，执起他的右手看了一眼，扭头对着东方碧游肃然道：“碧游，快把蛇毒的解药交出来！” 沉娴也拦在了东方碧游身前，本想伸手在她身上搜查解药，一看到她手中吐着红信的碧游蛇，心中一悸连忙退了两步：“碧游听话，这都是误会，快把解药给你小姨！” “小姨，碧游蛇毒无药可解！”东方碧游神色得意非常，“马小刀这次死定了，不用一盏茶的时间，他肯定会毒发身亡的！” 洛怀岳与沈娴顿时目瞪口呆！ “洛二爷，看来王爷家不欢迎我！”马小刀伸手解下金色小葫芦，拔开木塞开始用里面的酒水冲洗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你们确定，咱们三人没来错地方？” 东方碧游一脸嘲讽地道：“马小刀，别白费劲了，被碧游蛇咬中后蛇毒瞬间便会侵入骨血和五脏六腑，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哦？”马小刀冷冷笑道，“是吗？” “看来，当初在食人大森林，我的确不该妇人之仁放了你和碧游蛇两命！” “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这就是你狂妄自大潜入咱们天夷城的下场！”东方碧游冷笑道：“马小刀，下辈子记得别这般托大了！” 马小刀直接盘脚坐到了地上，开始运功逼毒！ “马小刀，没有用的！”东方碧游在马小刀的对面盘脚坐了下来，笑眯眯地盯着他道，“老娘这辈子从来没吃过别人的亏，除了食人大森林那一次，这下算是报了大仇！” 沈娴冲到马小刀身前，满脸内疚地道：“对不住了刀官，我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都是我们夫妇二人害了你！” 马小刀神色如常，压低声音道：“放心吧二位，区区碧游蛇毒，毒不死我马小刀！” 洛怀岳将信将疑盯着马小刀，问道：“真的？” 马小刀嘴角轻轻翘了起来：“容我逗她一逗！” 夫妇二人脸上带着疑惑的神色，起身站到了一旁！ 东方碧游冷笑道：“可以啊马小刀，竟连我小姨和小姨父都给你蛊惑了！” “像你这样的祸害，果然不能留在世间！” “今天杀了正好，一了百了！” 马小刀把右手的雀舌交到了左手，冷冷注视着东方碧游！ 东方碧游心中一窒，想起马小刀在食人大森林时的凶悍，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恐惧，忍不住往后面挪了挪身子，低声骂道：“你别动啊，动得越快死得越快！” 马小刀轻轻一笑无奈摇头，把雀舌收入腕鞘之中，执起金黄色的小葫芦仰首灌了一大口！ 东方碧游脸上都是不屑的神色：“对对对，趁着还有一口气多喝两口酒，做个醉死鬼！” 马小刀用木塞塞好酒葫芦挂回腰间，淡淡地道：看来，郡主殿下的确是十分恨我！” 东方碧游摇头冷笑道：“不是十分，是百分千分万分，我东方碧游对你马小刀深恶痛绝，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剁成碎碎用来喂我的碧游蛇，以弥补你在食人大森林对我们造成的伤害！” 旁边的洛怀岳夫妇二人一起摇头叹了一口气！ 东方碧游看见后，开口劝慰道：“小姨小姨夫别着急，这厮很快就死了！” “嗯嗯嗯！”洛怀岳不停点头，语气有些敷衍地道，“小姨夫都迫不及待了！” 东方碧游嫣然一笑，又狠狠瞪了马小刀一眼：“永别了马小刀，下辈子千万别做天奉斥候了，下场就是这般凄惨的！” 沈娴仔细打量了马小刀一会，悄悄松了一口气，低声喃喃道：“碧游啊碧游，你这傻姑娘啊！” “小姨你说什么？”东方碧游没听清楚。 马小刀咧嘴一笑：“你小姨说，已经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马小刀你闭嘴吧，着什么急，是不是急着去投胎哦——”东方碧游突然变了脸色，“你……你说什么？” 马小刀微微笑着，耐心补充了一句：“我说，已经过去一盏茶的时间了！” 东方碧游娇躯一震，死死盯着马小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你没死？” 马小刀缓缓起身，感慨地道：“人傻，没药可医！” 第440章 让恭王爷别犯傻 恭王府后门，东方碧游被气得七窍生烟，怒叱道：“马小刀，你说谁傻？” 马小刀嘴角一翘，一字一字地道：“谁搭话就说谁呗！” “你大爷的，老娘杀了你！”东方碧游手持短剑就要再次扑向马小刀！ “碧游，不得无礼！”一声女子的断喝骤然响起，中年美妇在王府赵管家的陪同下，双手拢袖顺着回廊急步赶了过来。 东方碧绿愣在了原地：“阿娘，你怎么出来了？” 沈娴对着中年美妇盈盈福了一礼，轻声唤道：“阿姐！” 洛怀岳也对着中年美妇躬身揖了一礼，恭敬地道：“怀岳见过阿姐！” 中年美妇自然便是恭王王妃，东方碧游的生母，同时也是沈家的大女儿沈柔！ 沈柔对着二人匆匆点了点头，回头严厉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不管怎么说，这位公子是你小姨小姨夫带来的客人，你身为王府的少主人，实在不该对客人贸然出手！” 东方碧游急声争辩道：“阿娘，他是马小刀，他是天奉斥候！” 沈柔脸色微微一变，扭头盯了马小刀许久，眉头轻蹙问道：“你就是马小刀？” 马小刀对着沈柔轻轻拱手道：“马小刀见过王妃！” “马小刀啊马小刀，你的大名可真是如雷贯耳！”沈柔盯着他冷冷地道，“我们恭王府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不敢！”马小刀不卑不亢地道，“在下今日前来王府并无恶意，还请王妃明察！” 沈柔冷声道：“按理说你在食人大森林放过我女儿一命，我应该感谢你的！” “但东夷与天奉此刻正在开战，你我算是仇敌！” “这样吧，你现在速速离开我恭王府，我就当从来没有见过你，也算是还了你的人情！” “马小刀，你觉得怎么样？” “回禀王妃，我觉得不怎么样！”马小刀扭头看了洛怀岳夫妇一眼，淡淡地道，“洛爷，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洛怀岳神色很是尴尬，对着沈柔道：“阿姐——” 沈柔举起右手阻止了洛怀岳的话，冷冷道：“妹夫可还知道，此处是东夷王朝的恭王府？” 洛怀岳愣了一下，连忙点头道：“怀岳当然知道！” 沈柔脸色很是难看，咬牙低声骂道：“既然知道，为何要把敌朝的探子带进王府来，妹夫这是想害死我恭王府上上下下三十多条性命吗？” “还有沈府洛府两族所有人的性命，你也不管不顾了是不是？” 洛怀岳顿时僵住，如坠冰窟！ 沈娴在旁连忙开口道：“阿姐，你误会我们——” “闭嘴！”沈柔扭头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妹妹一眼：“沈娴，你怎么也不好好看着自己的夫君，由得他做出这般不知轻重大逆不道的事？” “阿姐，我……”沈娴脸色一红，后面的话一时也说不出来了！ 马小刀淡淡注视着沈柔道：“既然王妃不欢迎我马小刀，我走便是！” “洛爷和夫人也是一番好意，王妃没必要责怪他们，在下告辞！”马小刀拱手揖了一礼，转身往王府后门走去。 东方碧游在旁边冷哼道：“马小刀，就这般放你走人，算是便宜你了！” 走出数丈的马小刀突然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道：“走之前，马小刀斗胆，想最后问王妃几个问题！” 东方碧游愣了一下，轻声叱责道：“你要走便走，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碧游！”沈柔出言阻止了自己的女儿，扭头对马小刀冷冷道，“马小刀，你问吧！” 马小刀瞥了一眼赵管家和守着后门的那个年轻下人！ 沈柔冷声道：“他们对恭王府忠心耿耿，不是外人！” 马小刀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听洛爷说，当初东烈帝要传位的人其实是恭王东方六合，也就是你的夫君，并不是元王东方璞，对吗？” 沈柔娇躯一震，扭头死死盯住了洛怀岳，沉声骂道：“好你个洛怀岳，你竟然连这个秘密都告诉他了？” “阿姐……”洛怀岳神色有些难堪。 “阿姐别怪我夫君，这是妹妹我的主意！”沈娴拦在了洛怀岳身前，仰起头迎向了沈柔的目光，“我们沈家，一直都替王爷和姐姐感到不值！” “要不是当年的变故，姐姐现在已经贵为东夷王朝的皇后了！” “你快住嘴吧！”沈柔气得伸出手颤抖着指了指夫妇二人，“好呀好呀，你们夫妻真是同心同力……” “王妃，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算是知晓了！接下来，我问第二个问题——”马小刀转身看着沈柔道，“当初东方璞登上了帝位，他的母后西门玉韵，也就是现在东夷王朝最权势醺天的太后，为了稳固她儿子的帝位，不惜设毒计害死你们的长子东方玉衡！” “要不是东方碧游是女儿身，恐怕也难逃当年那一劫，是也不是？” 东方碧游听到这里已经懵住了，缓缓扭头看着自己的阿娘，喃喃地道：“阿娘，他说的……是真的么？” 沈柔娇躯不断颤抖，伸手指着洛怀岳和沈娴，已经被气得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了！ “最后一个问题！”马小刀冷冷道，“如果让西门玉韵和东方璞母子俩知道了当初是你的女儿给我泄露了兽巢的位置，而我如今又暗中出入恭王府……” “王妃，你说他们还会放过恭王府吗？” 东方碧游娇躯一软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 沈柔颤抖着手指着马小刀道：“马小刀，你敢威胁我恭王府？” 马小刀冷笑道：“王妃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真以为你们一家三口和那心狠手辣的母子俩还是一家人？” “算了，多说无益，烦请王妃替我给王爷带句话！”马小刀抬脚继续往后门走去，“王爷到底是想继续躲在恭王府中苟延残喘，等着那母子俩有一天再下毒手屠尽你们恭王府，还是奋起一搏抢回那把本就属于他的椅子？” “如果选前者，就当我马小刀今天没来过你们恭王府！” “如果选后者，我马小刀许诺，整个天奉王朝都是他东方六合的最强后盾！” “我马小刀是度望府北府千候官，很快也会接掌东府千候官之位，我还是奉天帝御口亲封的抚东大将军，将来天奉龙骑的一品大将军！” “我马小刀一言九鼎，愿助恭王夺回东夷帝位！” “若违此誓，我马小刀不得好死！” “机会只有这一次，请王妃和恭王想清楚了再下决断，千万别犯傻！” “想好了，让洛爷告诉我！” “告辞！” 马小刀转身与守着王府后门的年轻下人擦身而过，干脆利索自行开门走出了恭王府！ 王府里面一片死寂！ 沈柔母女、赵管家以及那名守着王府后门的年轻下人，全都被马小刀的言语吓得目瞪口呆！ 第441章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马小刀抬脚走出王府后门，默默抬头看天。 天上的飘雪，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停了，但是地面上的积雪还有半尺厚，空气也仍旧有些寒冷。 牛大宝快步迎了上来：“刀官，没事吧？” “没事！”马小刀咧嘴一笑，“就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牛大宝神色一愣，皱眉问道：“什么毒蛇？” “放心吧，不过是一条咬不死人的毒蛇！”马小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走吧，回梧桐酒坊！” 牛大宝探头看向那扇紧闭着的王府后门，疑惑地道：“事情谈不拢么，洛爷夫妇俩呢？” “谋事在人，成事在其他人！”马小刀扭头看着王府后门，眯起双眼道，“不用管洛爷夫妇二人了，估计他们还要在里面待很久，我们走我们的！” “好吧！”牛大宝指指数丈远的北府玄驹，嘿嘿笑道，“刀官，忘了告诉你，猜猜谁来了？” 马小刀闻言愣了一下，扭头往北府玄驹看去，片刻之后脸色变得惊讶，急步冲向马车。 牛大宝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默默对着街道远处两个分散的身影做了个古怪的手势，抬脚跟上了马小刀。 远处那两个身影一晃，悄悄在街道上消失不见！ 马小刀钻进车厢，柔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陆零嫣然笑道：“当然是来接我夫君回家啊！” 牛大宝上了车驾，扬缰驱赶着马车离开了王府后门。 车厢里面，马小刀牵起陆零的手道：“天夷城里已经乱套了，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变故，以后没我陪着，可不许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 “嗯！”陆零听话地应了一声，却伸手抬起了马小刀的右臂仔细打量了一会，眉头悄悄皱了起来。 马小刀低声问道：“都听见了？” “要不是你说了没事，我差点就冲进去了！”陆零点了点头，问道，“放蛇咬你的那个女子是谁？” 马小刀把当初在食人大森林和三师姐肖璃一起对付蛇姬、黑寡妇的详细经过告诉了陆零，最后苦笑道：“我也没想到她竟然就是恭王的女儿，真是冤家路窄！” 陆零一边默默听着，一边给他处理手臂上的伤口，皱眉道：“这么说来，碧游蛇的毒的确非同小可，但为什么对你不起作用了？” “我也不知道！”马小刀摇头道，“当时被碧游蛇咬了一口心里其实也害怕，但过了片刻发现身体里面并没有出现丝毫的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太凶险了！”陆零瞪了他一眼，“命只有一条，以后可不许再这般大意了！” “明白！”马小刀点头道，“这次的确是自己大意才着了道，以后我肯定会注意的！” 陆零包扎好马小刀手臂上的伤口，转身依偎在他的怀里，轻声问道：“你就这般大闹一场出来了？” “话既已说尽，不走难道还留下来吃饭么？”马小刀解下金黄色的小葫芦，轻轻倒了一口进陆零口中。 陆零吞下酒水，才发现口中还有一个小指头大小的异物，嚼了几下，口腔中满是一股独特的清香，她惊讶地道：“怎么还有红果？” 马小刀咧嘴笑道：“最后几颗了，吃完就没了！” 陆零想了想，轻声道：“小刀，你现在不惧剧毒，可能也跟这古怪的红果有关！” 马小刀笑道：“你也吃了不少，那看来咱们夫妇二人如今都是百毒不侵了！” 陆零嗔了他一眼：“要不，我也吃个毒药验证一下？” “可别啊！”马小刀摇头苦笑道，“阿零，我就是开个玩笑啊！” 陆零嫣然一笑，片刻之后问道：“小刀，你说恭王会怎么选？” 马小刀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眯眼冷笑道：“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除非，东方六合一家三口连傻子都不如！” “放心吧，洛爷夫妇二人还在王府里面呢，恭王府和沈洛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相信他们也会帮助那一家三口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就算东方六合真的没胆再进一步，他身边那些人也会主动推着他往前走！” “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傻子都知道！” “当然，如果东方六合自己能有觉悟那是最好！” 陆零点头道：“那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 “等！”马小刀嘿嘿笑道，“等恭王府作出选择表明态度！” 马车离开天夷城东北角，绕开了都城中轴凌云大街，很快转入了北雁街！ 北雁大街某处视野开阔的二楼茶楼上，身披白袍的儒雅男子低头看着街道上那辆马车缓缓驶过，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怎么，不敢见他？” 在他对面，身穿红黄纱衣的女子也端起茶盏挡住了自己的脸庞，语气平和地道：“藏在暗中更能便宜行事，不是吗？” “只是这个原因？”中年男子眼神玩味地抬眼看了她一下。 女子轻轻啜饮着杯中的茶汤：“只是这个原因！” 中年男子咧嘴一笑道：“在食人大森林里，你们师姐弟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一起联手摧毁了那个万恶的兽巢！”女子神色仿佛有了一丝恍然，回过神后，拿起桌面的茶壶一边给双方倒茶，一边扯开了话题，“我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回来天夷城！” 中年男子曲起食中二指在自己的茶杯旁边轻轻叩了叩，淡淡笑道：“听你们说了太多他的故事，就想着自己亲自过来看一看！” “况且，我也很久没回天夷城了！” “就要改天换地了，当然得回来看上一眼！” 女子抬眼看着他的脸庞，好奇问道：“血海深仇，就这般假手于马小刀，忍得住不让自己动手？” 中年男人低头沉默了许久，自嘲般笑道：“我这个连修为都没有的人，有什么资格亲自动手？” 女子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你这个连修为都没有的人，报起仇来怕是连大宗师也自愧不如！” 中年男子再次咧嘴一笑：“好歹我也曾经是你的老大，说话就不能客气些？” 女子白了他一眼：“都牛年马月的事了，还好意思拿出来说？” 中年男子叹息一声，收起笑意道：“你大师兄……不打算回封夷关送他一程？” “咱们天奉斥候不信这套！”女子神色变得黯然，伸出右手半握拳头重重在左边胸膛一砸，“我们的情谊不用刻意，都摆在这里！” “摆那么多东西，难怪这般大！”中年男子目光移到对方胸膛，一本正经地道，“但是你砸这么大力，不疼？” “诸，葛，神，策！”女子双手撑住桌沿低声吼道，眼神中渐渐有杀气弥漫。 “唷，好像要下雨了！” “我得回家收衣服了！” “告辞！” 中年男子在桌面上扔下一块碎银，落荒而逃！ 第442章 这一场冬雨 天夷城冬天的第一场雨，刚开始时不大，可渐渐变成了瓢泼之势！ 百姓狼狈四散，人影络绎的街道很快变成一片空旷！ 雨水浇灌积雪消融，空气却更加寒冷了些！ 除了撑着竹伞又或是以手掌举在头顶遮雨奔窜的百姓，便只有那一队队身披盔甲神情肃杀的天卫营将士，仍旧脚步沉稳穿街过巷冒着大雨巡逻！ 都城东北角，身穿白袍的男子独自一人缓缓走在雨中，突然停下脚步仰首看向挂满雨线的苍穹，咧嘴笑道：“这雨终于还是下起来了！” “下吧，把那些旮旯里的肮脏东西全都冲刷干净！” 北雁街某条偏僻的青石巷中，七八个粘杆处的控虫师追上了那道红黄色的纤细身影，有杀气在雨巷中迅速蔓延！ “我们盯了你很久了，你是天奉的谍子吧？”那七八个身影中，领头的虫官哑声道。 女子转过身来，全身鬓发衣裳俱被雨水打湿，雨水不断淌下的俏丽脸庞上，满是无辜的表情：“你们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那领头的虫官冷笑道：“方才你甩开了我们的人，去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如实说来，留你一条全尸！” “留全尸，呵呵，那我不得谢谢你？”女子手中突然多了一柄明黄色的晶石匕首，俯身化作一掠残影扑入了人群之中！ 一时间，雨巷中兵器相交火光四溅，不断响起利刃入肉后的惨叫声，片刻之后归于死寂！ 女子用天穹上落下的雨水冲洗干净匕首上的血迹，弯腰把它纳回小腿鞘中，扭头看了一眼地上那堆尸堆，冷笑着转身慢慢消失在雨巷的尽头！ 很快，尸堆中淌出的一滩滩腥红鲜血就被雨水稀释！ 雁北街的另一头，马车得儿得儿向着西南方向驶去！ “大宝，我给你拿一把雨伞吧！”车厢里面传出一个轻柔的女声，“这雨太冷了些！” “不用了，老大！”被雨水浇湿全身的牛大宝稳坐在车驾上，嘿嘿笑道，“我还受得住，反正都湿透了，回了梧桐酒坊再换回干爽衣服就好了！” 车厢里，马小刀笑道：“阿零，这雨搞不病大宝的，随他去吧！” 陆零只好把伞放回了车厢一角，躺回马小刀怀中，悠悠问道：“小刀，这一场冬雨下完，冬天应该就要结束了吧？” “嗯！”马小刀点头道，“新的一年也要到来了！” 陆零笑问道：“你说，这个新岁，我们一行人是不是就在这天夷城过了？” 马小刀轻声回答道：“恐怕是了！” 陆零躺入他的怀中，闭上眼睛慵懒地道：“顾伯怕是又要生气了！” 马小刀苦笑道：“没办法，天奉斥候嘛，身不由己！” “过年阖家团圆这种好事，留给天奉百姓去过就好了！” “至于我们，等到以后天下太平不打仗了再说！” 一路无事，马车顺利回到了梧桐酒坊！ 两个时辰过后，黑老六和何冬也全身湿透匆匆赶回，并带回了一个重磅的消息！ 东夷粘杆处的人马遇袭了，地点就在北雁街附近的一条石巷之中，一共死了七八个人！ 再加上前面几个谣言，如今天夷城里更是风声鹤唳！ 天卫营派出了二十支十人巡逻小队，整整二百人在天夷城里犁来犁去，四处抓拿可疑分子！ 也是在这一天，有头戴雨笠蓑衣的人影冒着寒冷刺骨的冬雨出现在梧桐酒坊的后门，有人悄悄出来从对方手中接过了一物，点了点头转身入屋锁门！ 来人左顾右盼了一会，趁着雨势迅速离开！ 梧桐小院的客厅之中，厉弦从怀里掏出那物递给了马小刀：“我们身在敌人的王权中心，不方便再用海东青玉爪小白传送消息了，只能通过这般方式！” “无妨，就该谨慎一些！”马小刀折开密封的小竹筒，从里面取出一卷绢布，摊开仔细看了起来！ 牛大宝凑在旁边问道：“刀官，从哪里传来的谍报？” “这情报是由斥候和鬼雄交替接力传过来的，上面一共汇集了三个消息！”马小刀把谍报交给了陆零，自己起身走到了客厅门口，默默注视着外面的雨势！ “第一个消息来自东夷的东篱郡四攘城，我血手师兄和玄武龟、凤凰、肉菩萨三位百长两天前就动了身，三天之内会赶来天夷城支援我们！” 牛大宝惊喜地道：“那太好了，这样的话，我们的力量又增强了不少！” “第二个消息，是天奉龙骑霍、孙两位将军托斥候同袍传来的，这些天他们主动避战，正带着东夷的凶兽兵团在东夷西南几个郡反复溜弯呢！” 厉弦嘿嘿笑道：“溜着就是不打，气死欧阳秋宁和千虫主那些家伙！” “最后一个，是拒蛮关黑土百长传过来的消息——”马小刀迟疑了片刻，神色肃然地道，“红凰王妃、图雅王和狂狮率领的红凰联军已经在苦寒大荒打败了耶律经天，现在正式攻向了火戎城！” 部日固德闻言一怔，随后从椅子上蹦起来欢呼道：“太好了师父，父王和红凰王妃他们终于要彻底打败耶律经天了！” 站在门口的马小刀转身和陆零默默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公孙朵朵瞧出了马小刀脸上的异样，有些不解地道：“师父，红凰王妃打了胜仗，这不是好事吗？” 马小刀回过头去，再次背对着众人欣赏着屋外的大雨！ “花朵，你不懂！”厉弦在一旁淡淡地道：“红凰王妃即将大获全胜，说明绒狄的内乱也快要结束了！” “当初正是因为绒狄内乱，我们才能抽出手来帮助东府的同袍对付东夷！” “可是，现在是红凰王妃赢了啊！”部日固德也是一脸的懵住，“红凰王妃赢了，我们不是更放心了吗？” 陆零坐在椅子上，淡淡地指出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你们刀官放心的是红凰王妃和你的父王母后，不放心的是狂狮！” 部日固德挠了挠头，还是不太懂：“可是师父，狂狮不是已经归顺了红凰王妃么？” “他现在难不成还是我们的敌人？” 马小刀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宜徒弟的这个问题，沉默了片刻之后，沉声说了一句：“怕就怕，人是会变的！” 部日固德想了想，还是似懂非懂，挠着头咧嘴笑道：“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部日固德是不会变的，你永远都是我师父，拾长也永远是我的小师娘，我永远都是天奉斥候！” “咦～”公孙朵朵娇躯一缩，伸手扫了扫自己的手臂，翻了翻白眼嘲讽道，“黑炭头你好肉麻，好冷！” 陆零嘴角轻轻翘起，扭头对马小刀道：“现在别想太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马小刀点了点头，环视了众人一圈，轻声道：“等我们早些解决了东夷之事，就赶回拒蛮关！” “好！” 众人异口同声应道。 在外警戒的游猎猎如鬼魅一般掠进了梧桐小院，一身湿漉来到客厅门前，小声对马小刀道：“刀官，有客人来访！” 马小刀愣了一下，问道：“谁？” 一个撑着伞全身披着黑色帽兜长袍的纤细身影缓缓走进了院子，在客厅门外三丈外停住了脚步，哼哼地道：“是我！” 第443章 结盟 马小刀抱着肩膀站在门槛里面，神情冷漠打量着在院中撑着伞遮挡大雨的倔傲女子，淡淡地道：“郡主殿下来得好快，洛爷呢？” 来人正是东方碧游：“小姨和小姨夫已回族中准备，本殿下亲自来和你谈！” 马小刀点头道：“怎么，王爷已经有了决断？” “怎么？”东方碧游俏脸阴冷，“不请我进屋，怎么谈？” “呵呵，这的确不是待客之道，郡主殿下请！”马小刀侧身把门口让开，扭头对众人道，“行了，我们夫妇俩要和客人在这客厅谈事，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好嘞，刀官！” “马上走！” “师父，千万要洁身自好，要忍得住诱惑，千万别乱来！” 马小刀狠狠瞪了公孙朵朵一眼，咬牙切齿道：“公孙朵朵，你是不是像你便宜二师兄一般皮痒了？” “糟了糟了，师父他叫我全名了！”公孙朵朵脸色突变，瞬间往外头窜了出去，“死了死了，快溜快溜！” 客厅里一众天奉斥候很快作鸟兽散，只有陆零一个人留了下来！ “她呢？”东方碧收了雨伞走进客厅，冷冷瞥了陆零一眼道。 “忘了介绍了，她是我妻子陆零！”马小刀扭头看向陆零，介绍道，“夫人，这位就是恭王的千金，郡主殿下东方碧游！” 陆零起身，双手拢在袖中，淡淡打量着东方碧游，微笑道：“你好啊，放毒蛇咬我夫君的郡主殿下！” 东方碧游这时才算认真看清楚了陆零的相貌，神色顿时为之一震！ 这世上，怎么有长得如此仙气渺渺的美丽女子？ 向来对自己的样貌很有信心的东方碧游，这一刻立即被对面的白衣仙子碾压得动摇了信心！ 太可恶了！ 马小刀这厮，竟然能娶着这么好看的仙女，上辈子是天天都踩到热呼呼的狗屎了吧？ “郡主殿下？”陆零站在两丈以外，伸手在东方碧游面前晃了晃！ 东方碧游回过神来俏脸一红，扭头对马小刀冷冷道：“接下来我要和你谈的事情生死攸关，你让她也出去！”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马小刀淡淡笑道，“她若是不在，你和我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 “好走，不送！” “马小刀，你……”东方碧游当场被气得不轻，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你竟敢如此对我不敬？” “怎么，郡主殿下又要放蛇咬我了？”马小刀脸上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我马小刀又不是你爹东方六合，凭什么要宠着你让着你！” “马小刀，算你狠！”东方碧游狠狠一跺脚，转身便往客厅外面走去。 “小刀……”陆零轻轻牵了牵马小刀的衣角。 “让她走！”马小刀冷笑一声道，“区区一个郡主就嚣张跋扈至此，他日要是真做了东夷王朝的长公主还得了？” “到时候猖獗蛮横起来，怕是东方玲珑都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马小刀，你去死！”东方碧游头也不回咬牙切齿骂出了一句，呼呼走到了门口，抬脚便要跨出去了！ “东方碧游，今天你要是敢跨过这道门槛，哪天你恭王府三十几号人死在西方玉韵的手中可别后悔！” 东方碧游抬起的右脚顿时僵在了半空，片刻之后又缓缓收了回来，背对着马小刀夫妇二人站在那里，肩膀一耸一耸的，拼命大口喘起了气！ 惊人的一幕很快便出现了！ 东方碧游一双肩膀渐渐平稳了下来，呼吸也轻了许多，转过身时，脸上的愤怒已全然消失不见！ 东方碧游缓缓走回到马小刀跟前，冷冷问道：“本殿下坐哪里？” “你问什么？”马小刀却冷冷道，“我听不见！” 东方碧游嘴角挂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请问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的千候官大人，奉天帝御口亲封的抚东大将军，天奉龙骑未来的一品大将军，小女子坐在哪呢？” “这才像一个未来长公主该有的胸襟和气度！”马小刀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随意指了指对面的一张椅子，“你就坐那吧！” “多谢刀官！”东方碧游面无表情走了过去，转身优雅坐下。 “你们聊吧，我去沏茶！”陆零走到数丈外的八仙桌旁，就着桌旁的炭炉烧起水来！ 咕咚咕咚～ 不一会儿，茶水烧开，陆零嘴角挂着淡淡笑意，比东方碧游更优雅地沏起茶来！ 另一边，一男一女一主一客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看着对面那位垂首而坐冷若冰霜的郡主殿下，最终还是马小刀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死寂：“所以，恭王的选择是……” 东方碧游睫毛颤抖了几下，缓缓抬起了头，不过她没有看马小刀，而是看向了他身后不远处自得其乐淡然沏茶的陆零，突然问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问题：“马小刀，像你这般人丑脾气臭，陆姑娘是怎么瞎了眼看上你的？” 马小刀愣了一下，突然嗤声轻笑道：“郡主殿下这般糟糕的眼神……马小刀实在不敢恭维！” “我明明人帅能打钱又多，能获取我家娘子芳心凭的全是光芒四射的个人魅力！” “你竟然说我丑？” “没眼光！” 身后不远处，那位仙子一般的女子忍不住扑嗤一笑，手一抖差点倾泄了手中提着的热水，板起脸道：“马小刀，好好说话！” 马小刀连忙应道：“好嘞，夫人！” 东方碧游冷眼看着二人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冷哼了一声道：“马小刀，你不要脸！” 马小刀点头道：“恭喜郡主殿下，答对了！” 东方碧游愣了一下：“什么？” 马小刀正色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能娶娇妻！” 东方碧游脸一红，低声骂道：“胡扯！” “不是你先胡扯的吗？”马小刀靠着椅背神色慵懒地道，“郡主殿下忘了自己来是干嘛的了？” “没事扯什么我和我家娘子！” 东方碧游闻言又气得牙痒痒，闭上眼睛开始调整情绪，再睁开时已恢复了正常的神态：“行，那我们就谈正事！” 马小刀摊了摊手：“你我不熟，本该如此！” 东方碧游哼哼道：“刀官，我阿爹阿娘同意了你结盟的建议，从今日开始，我们恭王府与你马小刀共图大事！” 马小刀神色平静地道：“恭喜了，你们一家三口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东方碧游冷声道：“但是我们需要看见刀官更进一步的诚意！” 马小刀笑道：“我都在你们恭王府中立下毒誓了，这还不够诚意？” “不够！”东方碧游摇头道，“你还得帮我们家再杀一个人！” 马小刀嘿嘿问道：“杀谁？” 东方碧游缓缓吐出四个字：“西门玉韵！” “哦？”马小刀微微眯起了双眼，“公主殿下，那老妖妇常年龟缩在东夷皇宫不出，杀她可不易！” 东方碧游冷冷道：“刀官，并不需要你们入宫杀人！” “每年的春祭，西门玉韵都会出宫前往扶摇宫祭天祈福，今年天夷城动乱多事，她为了帮助自己的儿子安抚万民，把春祭的日程提前了！” 马小刀眼睛一亮，猛地直起了身子：“提前到什么时候了？” 东方碧游轻声道：“三天后！” 马小刀嘴角一翘后，神色很快又恢复如常：“你确定？” 东方碧游轻轻点头道：“宫里有我们恭王府的可靠眼线！” “刀官，东夷王朝修为高的人都被你们天奉斥候打杀完了，到时候只有区区天卫营保护那老妖妇！” “杀了她，东夷王朝坍塌大半，只剩下一个乳臭未干好大喜功反复无常的东方璞，根本不足为虑！” 马小刀讶声道：“想不到郡主殿下心中也如此通透！” 东方碧游冷冷道：“最后那句，是我阿爹说的！” “刀官，要想成这件大事，春祭可是千载难逢的最好机会！” “这就是我们提出的条件！” “当然，刀官也可以提出自己的条件！” 陆零用托盘捧着两杯茶走了过来，在东方碧游旁边的茶几上放下一杯：“这是从我们天奉都城带过来的大红袍，请郡主殿下尝尝！” 东方碧游没有动，只是轻轻颌首道：“多谢！” “请慢用！”陆零转身给马小刀也放下了一杯热茶，顺势坐到了他的旁边。 马小刀端起茶杯沉默了一会，沉声道：“恭王需亲自写下盟书，陈明双方合作的利害关系，并承诺东夷百年内不再向天奉挑起战事，盖上恭王印鉴送过来！” “他日他登上帝位，再在盟书上补上帝印！” “你东方碧游，到天奉城为质三年！” “以上恭王若都能应允，才说明他是真心合作！” “那么西门玉韵那个老妖妇，就由我们天奉斥候出手，替你们恭王府杀了！” “那把椅子，我们天奉也助你阿爹夺回来！” “成交！”东方碧游咬牙应了二字，起身走到马小刀跟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长的卷轴，双手恭敬递向马小刀，“这是我阿爹拟好的盟书，内容跟刀官说的并无太大差异，上面己盖了恭王印鉴！” “帝印先欠着，我阿爹夺回王位再行补上！” 和陆零相视一眼后，马小刀双手接过盟书，点头道：“成交！” 第444章 扶摇宫和城北义庄 天夷城的这一场冬雨，整整连续下了一夜，到次日凌晨，大街小巷的积雪都被雨水化尽！ 被寒冷的雨水洗刷一晚后，整座天夷城似乎让人耳目一新！ 卯时刚过了一半，洛府的马车便出现在了天夷城最东边的天寿山脚下，从山门顺着汉白玉石阶往上看去，半山腰的扶摇宫红墙金瓦绿树成荫飞檐走兽，很是气派森然！ 马小刀把车厢帘子掀开了一条缝隙，默默打量着半山腰上的仙气渺渺的宫厥，忍不住低声赞了一句：“好一座扶摇宫！” 洛怀岳盘腿坐在车厢的另一头，淡淡地道：“三十年前东方烈夺得帝位，一个名叫扶摇子的老道人也出了不少力，后来东烈帝便为他修了这座扶摇宫！” “扶摇子老道士到现在已经八十八岁了，还在扶摇宫里活得好好的，虽然平时深居简出，在东夷王朝却是功崇德钜，连西门玉韵那个老妖妇对他也是推崇备至，前些年不但经常往天寿山跑，还把东夷王朝每年的春秋两祭都交给了扶摇子和扶摇宫操持！” 马小刀眯着眼睛露出古怪一笑：“听坊间传闻，那老妖妇在后宫秘密养了不少面首，难不成她与那扶摇子……” 洛怀岳愣了一下，摇头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就算真有那等龌龊事，知道的人怕是都给灭了口！” “难不成，刀官也想在这事上也做做文章？” 马小刀摇了摇头道：“不能打草惊蛇，得先保证春祭能顺利举行！” 洛怀岳点头道：“也是，这事若是捅破了天，春祭一事估计就得泡汤，老妖妇不出宫，我们的计划也得黄了！” 马小刀放下车帘，问道：“那个扶摇子，会不会也是个高手？” 洛怀岳回答道：“不清楚，好像从来没有人见他出过手！” 马小刀又问：“老妖妇身边呢，有没有其他的高手？” 洛怀岳肃然道：“据我所知，她身边倒是经常跟着两个有些修为的老宦官，但具体是什么境界也是不知！” 马小刀皱眉想了一会，然后眉头很快舒展开来：“我需要扶摇宫的建造图纸和天寿山周围的地形图！” 洛怀岳思索了片刻，咬牙道：“这事我来办，入夜之前派人送到梧桐酒坊！” “好！”马小刀点了点头，“那另外我拜托洛爷那事……” 洛怀岳回答道：“都打点好了，刀官是要现在过去？” 马小刀点头道：“对！” “好！”洛怀岳伸手敲了敲车厢前面，“城北义庄！” 赶车的来福应了一声：“是，家主！” 马车很快调转车头离开了天寿山脚下，然后穿街过巷驶向天夷城北！ 同时，山脚各处装扮成普通百姓的几个身影也悄悄撤离！ 马车一下一下轻轻晃荡着，马小刀靠着车厢而坐，看着洛怀岳淡淡笑道：“对了，还没谢过洛爷和嫂子！” “哦？”洛怀岳不动声色问道，“所为何事？” 马小刀不客气直接点破道：“东方六合能同意和我们结盟，相信昨天你们夫妇二人在恭王府中也费了不少唇舌！” 洛怀岳也不否认，点头道：“我们洛家既然能与刀官坐到同一条船上，当然也得做些事情！” “更何况，这里面毕竟也有我洛家的图谋！” 马小刀点点头，后脑勺靠在车厢上笑道：“洛爷，准备好做东夷最权势醺天的皇亲国戚了吗？” 洛怀岳愣了一下，眼眸中隐隐有光芒闪烁，嘴上却谦虚地道：“刀官就这般有信心能赢？” 马小缓缓闭上双眼，嘿嘿笑道：“洛爷不也正是有了这个信心，所以才上的船！” 洛怀岳脸上露出灿烂一笑，坐在车厢里对着马小刀恭敬揖了一礼道：“那就承刀官吉言了！” “刀官放心，我洛怀岳出身天奉，只要洛家在东夷朝堂能说得上话，就永远不会背刺天奉与刀官！” 马小刀点了点头，轻轻道：“有洛爷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到达了城北义庄！ 此义庄坐落在另一座名叫葬山的山脚下，是一个被荒废掉的村子，也是整个天夷城阴气最重的所在，背后隶属东夷粘杆处，里面放置的都是东夷城中无人认领又或是在大案要案中死亡的尸骸！ 仵作加上看守的控虫师加起来只有四五人，尸骸在送到义庄之前，一般在出事现场就已经被查验过，所以此地的守卫并不森严！ 马车在村口的小树林里停了下来，马小刀随洛怀岳下车后走出小树林，直接进了废村！ “仵作的小学徒是我洛家的人，今天恰好那几个控虫师请了老仵作喝酒去了，我们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洛怀岳边走边道。 马小刀点头道：“用不了那么久，一会就好！” 洛怀岳扭头看着马小刀，疑惑地道：“刀官来这里是为了……” 马小刀解释道：“只是过来确认一件小事！” 二人很快便到了废村的中心，一座白墙黑瓦模样破败的庄子出现在马小刀的面前，门口挂着一对写着黑色‘奠’字的白纸大灯笼，门楣上挂着一块半黑的匾额，上面写着四个惨白色的大字： 城北义庄！ 一个瘦削少年弯腰恭候在门前，看见洛怀岳后马上急步迎了上来，低声唤了一句：“见过家主！” 洛怀岳点点头：“里面什么情况？” 瘦削少年恭敬回答道：“我师傅陪着那几个控虫师喝酒去了，现在义庄只有我一个人！” “很好！”洛怀岳把手中的一块金子塞在了少年手心，“尸体在哪？” “跟我来！”瘦削少年也不矫情，把金子塞进怀里，转身领着二人走入义庄！ 义庄的院子两旁都是并排在一起的小房间，三人一起快步来到了左边的一个房间门口！ “八具尸体，都在里面？”洛怀岳低声问道。 “嗯！”少年点了点头，“我就不进去了，那八具尸体我都看吐了！我在外头替你们看着点，家主有事再叫我！” 马小刀并没有着急进去，嘴角微微翘起，扭头看着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回头瞪了马小刀一眼，似乎有些戒备和意外，又扭头看向洛怀岳！ 洛怀岳淡淡地道：“自己说！” 少年这才把名字告诉了马小刀：“我叫洛夜行！” 马小刀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身走入了房间！ 少年洛夜行扭头看了一眼同样留在了房间外头的洛怀岳：“家主，你不进去？” 洛怀岳摇了摇头。 洛夜行好奇问道：“家主，他是……” 洛怀岳目不斜视，没好气地道：“不该问的，别问！” 洛夜行轻轻“嗯”了一声，果然没有再说话了！ 洛怀岳扭头悄悄看了那个瘦削的身影一眼，心中似是有些不忍，低声道：“他叫马小刀！” “把这个名字烂在心里，永远不要成为他的敌人！” “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洛夜行愣了一下，嘻嘻笑道，“不能做敌人，那能不能做朋友？” “想得美，你个孤儿仔滑头小仵作！”洛怀岳狠狠瞪了他一眼！ 第445章 接头 半盏茶的时间都不用，马小刀便走出了那间敛尸房！ 洛怀岳见他出来得这般快，微微一愣：“好了？” “好了！”马小刀点头道。 “行！”洛怀岳抬脚便往外走去，“走吧，我送你回酒坊！” 马小刀走出两步突然停了下来：“洛爷，稍等！” 洛怀岳转身疑惑地看着马小刀：“怎么了？” 马小刀扭头看向垂首站在一旁的洛夜行，微笑问道：“方才你说，看那八具尸体都看到吐了，我能不能问问，你看出了什么？” 洛夜行扭头看了一眼洛怀岳！ 洛怀岳点头道：“说！” 洛夜行这才回头看着马小刀，回答道：“那八个人都是死于同一人之手，杀人者出手极快，修为肯定很高！” “那些伤口都不长，同一处伤口深浅不一，中间深两边浅，所以凶器应该是短刀！” “但是——” 马小刀淡淡问道：“但是什么？” 洛夜行继续分析道：“但是凶器又不是普通的短刀！” “哦？”马小刀微微眯起了双眼，“为什么？” 洛夜行迟疑了片刻，才接着道：“有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外翻之余有灼烧的迹象……” “想来，那短刀的材质很是特殊……” “可以了！”马小刀脸上露出了赞赏的神色，抬脚往义庄外头走去。 “这……这就完了？”洛夜行愣在原地，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马小刀与洛怀岳的身影已经走出了义庄大门！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身躯颤抖了一下，抬脚追出几步后又停了下来，自嘲般笑了笑，转身往敛尸房走去。 义庄外头，二人回到小树林，重新钻入了车厢里面，马车驶出小树林缓缓向南而去。 车厢之中，马小微微笑道：“这个洛夜行，有点意思！” 洛怀岳心中一动，笑道：“刀官觉得，这小子有没有做斥候的天赋？” 马小刀模棱两可地笑了笑：“不急，以后再说！” 洛怀岳点了点头，开始说起了小仵作的来历：“这孩子其实也可怜，算是个孤儿！” “哦？”马小刀闻言有些惊讶，“他不是你们洛家的人吗？” 洛怀岳解释道：“洛家家族庞大，有十几个分支，有好些分支甚至很早就离开东夷生活在世间各处！” 马小刀想起一事，微微一笑，问道：“难道这洛夜行……” 洛怀岳摇头道：“他所在的那个分支本来生活在东夷境内的最北边，接近荒无人烟的戈壁！” “六年前，这孩子所在的分支遭遇了大变故，全族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他历经千辛万苦，只身来到了天夷城投奔我们！” “所以，你们就把他扔到了这义庄，让人家整日与死人为伍？”马小刀笑道，“这可不像是你们洛家的行事风范！” 洛怀岳苦笑道：“刀官这可冤枉我们洛家了！” “难道不是？” 洛怀岳摇头道：“五年前，是他自己要求来义庄做仵作学徒的！” 马小刀皱起眉头问道：“什么？” 洛怀岳摇头道：“他刚来天夷城时，我问他家族在北边出了什么变故，他没有说！” “五年前，我也问过他为什么要来义庄，他也没有说！” 马小刀愣了一下，喃喃道：“那就奇怪了！” 洛怀岳问道：“刀官好像对这个孩子特别感兴趣？” 马小刀摇头笑道：“可能是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几分自己曾经的影子吧，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对姓洛的人，我马小刀都有这种莫名的亲切感！” “这我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洛怀岳神色有些惊诧地瞅着马小刀，“所以刀官这般相助我洛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马小刀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洛爷以后就知道了！” “对了，不必送我回梧桐酒坊，我就在这里下车！” 洛怀岳愣了一下，掀开车厢前面的帘子：“来福，到哪了？” “家主，到北雁街了！” “停一下！” “好！”来福‘吁’的一声扯住缰绳停住了马车。 洛怀岳疑惑问道：“刀官还有其它事要办？” “就想独自再逛一下天夷城！”马小刀微笑着点点头，跳下马车时补了一句，“晚上，我在酒坊等着洛爷的东西！” “放心吧！”洛怀岳从帘子后面冒出半个脑袋，提醒道，“刀官，如今天夷城危机四伏，你行事千万小心！” “知道了！”马小刀点头笑道，“洛爷，我心中有数！” 洛怀岳点点头，放下车帘，马车渐渐远去。 目送马车消失后，马小刀的身影也汇入了北雁街的人潮之中！ 半个时辰后，马小刀便离开了行人络绎的主大街，顺着左边的岔街七折八拐又走了半个时辰，最后停在了一家有些冷清的酒楼门前！ 酒楼的门匾上写着三个大字： 西凤楼！ 酒楼虽小，竟也有两层！ 马小刀直接抬脚走了进去！ 很快有店小二迎了出来，陪着笑脸道：“公子想吃些什么？” 马小刀扫了一眼一楼那几张空荡荡的桌子，淡淡问道：“有没有更安静一些的位置？” “有有有，公子可以上二楼雅座！”店小刀连忙伸手引路，笑容灿烂道，“公子有所不知，咱们酒楼虽然没有开在繁华大街，但吃食和酒水可都不马虎，味道也是城中一绝，公子请！” “行，我就信你一回，上几个招牌小菜，再来一壶你们店最好的酒！”马小刀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扔给了店小二，“够不够？” 店小二慌忙接住银子，笑逐颜开道：“够了够了，公子请先上楼，酒菜很快就来！” 马小刀顺着盘旋的木质楼梯上到二楼，扫了一眼那七八张空桌子，发现只在靠街边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一人！ 马小刀嘴角微微翘起，直接走过去坐在了旁边一桌，和那人恰好背对背！ 那人突然开口说话，语气有些不满地道：“我在这破酒楼里等了你五天了！” 马小刀没有回头，笑道：“为表歉意，这顿我请了！” 那人冷哼了一声：“掏钱，十两金子！” 马小刀愣道：“有点贵了！” 那人冷笑道：“你试试被这破店折磨五天，就不会觉得贵了！” “也太夸张了吧？”马小刀微笑道，“再说了，我当初可是给了你三箱金银珠宝的！” 那人哼哼道：“都打点出去了，我还倒贴了五两金子！”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马小刀苦笑着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元宝往身后抛去，“钱都花光了，事也应该都办妥了吧？” 金元宝在二人头顶上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径直掉落在那人的面前！ 那人手一伸，接住金元宝后神色自然地塞入了怀里，然后掏出一个小竹筒扔了回去：“拿钱砸的事情，能有多难？” 马小刀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在身前夹住小竹筒塞入怀中，笑道：“记你一功！” “我应得的！”那人完事后起身走人，“这破店的小菜还不错，算是一绝，你多吃点！” “好的！”马小刀目视前方，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微笑道，“后会有期！” “后会无期！” 那人走后，店小二很快便把小菜酒水端了上来，手忙脚乱在桌面上一一摆好后，很快又退了下去！ 马小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鱼进嘴里嚼了一下，脸色瞬间一变，呸呸呸吐了出来！ 他大爷的，难怪那家伙和店小二都溜得那么快，堂堂的糖醋鱼竟是苦的！ 再夹了另外几个小菜各自咬了一小口，马小刀顿时气得扔了筷子，心都凉了！ 他大爷的，还是被坑了！ 第446章 惊天计划 享受过那顿一言难尽的午饭，马小刀一脸阴沉离开，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光顾这家西凤酒楼！ 当初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地方和鬼雄四九四六接头？ 这么难吃的饭菜，都把自己吃吐了！ 马小刀也搞不明白，这家酒楼这样的菜品，为什么还能存活到现在！ 还好，饭菜虽然难吃，但用料还算干净，马小刀吃完并没有闹肚子！ 在路旁一个小摊买了几条烤好的红薯，马小刀悄悄转入一条无人问津的偏僻小巷，背靠墙吃着甘甜的红薯耐心等了起来！ 没多久，牛大宝便领着黑老六和何冬追了进来！ 马小刀一人扔了一条红薯，对着黑老六和何冬耳语几句后，二人便啃着红薯离开了小巷！ 接下来的小半天时间，马小刀和牛大宝顺利从北雁街穿过中轴的凌云大街再到雁南街，傍晚时分转入了梧桐大街，在酉时回到了梧桐酒坊！ 这一路上，他们整整与天卫营的八支巡城小队擦身而过！ 除此之外，二人还在街道上发现了明里暗里十余拨东夷粘杆处的控虫师！ 此时天夷城的守卫森严可见一斑！ 这一天逛下来，马小刀就更加确定了心中那个最大胆的想法！ 等到夜幕降临，所有人都回到了梧桐小院，连在酒坊内外值守的段始和付轻轻也被马小刀撤了回来！ 吃过晚饭，众人就在客厅安静等待！ 到了亥时，身披黑色帽兜长袍的洛怀岳和东方碧游再次脚步匆匆出现在梧桐小院！ “马小刀，你又抽什么风？”东方碧游急步走进客厅，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这么着急把我和小姨夫叫来干嘛？” “刀官，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新的想法？”洛怀岳亲自带来了两张卷缩的兽皮地图，走进客厅后直接递给了马小刀。 “两位别急，我肯定会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解释！”马小刀从洛怀岳手中接过地图道，“你们先坐，容我先看看地图！” “哼哼！”东方碧游气呼呼在椅子上坐下来。 马小刀摊开两张地图放在桌子上看了许久，然后才开口道：“郡主殿下，之前答应你们恭王府，在春祭当天刺杀西门玉韵一事，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除了陆零，厉弦等人脸上纷纷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刚刚落座的洛怀岳瞬间直起了身子，死死攥紧了木椅的扶手，神情凝重地瞪着马小刀道：“刀官，这——” “马小刀！”旁边的东方碧游也马上变了脸色，“才结盟一天，你就想变卦了？” “别激动，郡主殿下！”马小刀淡淡笑道，“不是变卦，我是想干一票更大的！” “干一票更大的？” 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刺杀西门玉韵的计划不会变，待会我们会先商议这个事情！”马小刀古怪笑道，“但是我还有一些更大胆的想法，所以才匆忙让人通知二位赶过来！” 洛怀岳松缓缓呼出了一口气，身躯松软下来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呵呵笑道：“刀官，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马小刀微微笑道：“抱歉了洛爷，是我没有说清楚！” 东方碧游哼哼道：“你最好有个好的解释，否则我跟你没完，放蛇咬你！” 马小刀无奈笑道：“我们先来商讨一下刺杀西门玉韵的计划！” “你们也知道，我今天和洛爷一起悄悄走了一趟扶摇宫，目的是为了提前观察那边的地形！” 洛怀岳对着众人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昨晚郡主殿下提过一事！”马小刀扭头看向东方碧游，“根据你们宫中内线提供的情报，后天一早天卫营就会提前到达天寿山清场，对吧？” 东方碧游冷哼了一声，点头道：“同一天的傍晚，西门玉韵也会在天卫营的护送下提前一晚到达扶摇宫！” “大后天的清晨，春祭大典会在扶摇宫正式开始！” “扶摇宫刺杀西门玉韵一事，由我们天斥斥候独自完成！”马小刀指着桌面上的两张地图道，“这是洛爷送来的扶摇宫建造图纸和天寿山周围的地形图，大家都过来看一看！” 十几个脑袋一起凑了上来。 厉弦目光快速掠过两张地图，皱起眉头道：“刀官，我有一个疑问！” 马小刀点头道：“你说！” 厉弦疑惑问道：“刀官，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在扶摇宫动手，不能在半路上找个合适的地方进行截杀？” 马小刀沉默了片刻，伸手指着地图上的某个地方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扶摇宫所在的天寿山，是在天夷城的最东边，偏僻之余也远离天夷城的三个城门？” “在扶摇宫动手，既避开了闹市的无辜百姓，又能把刺杀西门玉韵的动静降到最小，同时也能为我们争取多一点的时间！” 洛怀岳点头附和道：“刀官说得对，天夷城中除了那一千天卫营和数百粘杆处的控虫师，其实每个城门都还有数百守军，加在一起也是不可小觑的力量！” 陆零也点头道：“从距离上看，除了寒东门的守军，其它三个城门的守军赶到扶摇宫最快也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寒东门的二百守军其实可以忽略不计！”洛怀岳语出惊人地道，“都是我们的人！” “誉南门的三百守军，动动手脚，应该也来不了！” 马小刀心中一震，咧嘴笑道：“如此就更好了！” 公孙朵朵恍然大悟道：“师父的意思是，在扶摇宫动手，我们可以打一个时间差！” 马小刀点头道：“对！” 厉弦最终认同了这个说法，收回目光，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道：“刀官，直接点人吧！” 马小刀点头道：“明天晚上，必须有人先行潜伏上天寿山做内应！” 厉弦点头道：“要不，就由我带人上山吧？” “不行，你有更重要的任务！”马小刀摇了摇头，扭头看向牛大宝道，“这个任务交给大宝，你带着阿隼和兔牙明晚就摸上天寿山！” “带足干粮清水，春祭开始之前，不能被天卫营发现你们的行踪！” “是，刀官！”牛大宝拍了拍自己魁梧的胸膛，“此事包在我们三人身上！” 马小刀继续道：“春祭开始时，我们其他人会全力攻破山脚的防阵，然后兵分两路，一路由我率领上扶摇宫刺杀西门玉韵，一路由阿零和破风率领在山脚拦截敌人的援兵！” 厉弦想起一事，问道：“刀官，撤退方案呢？” “破风，我们没有撤退方案！”马小刀摇了摇头。 众人皆是一愣！ 马小刀扭头看向洛怀岳和东方碧游，问道：“你们三家加起来，最多能出多少人手？” 洛怀岳和东方碧游对视一眼后，扭头看着马小刀道：“五百人！” “应该足够了！”马小刀点点头，伸出手指狠狠戳在地图的某一点上，“只要拿到了西门玉韵的人头，我们就一鼓作气杀向这里！” 众人扭头齐齐看去，却一同变了脸色：“皇宫？” “我已经提前打点好了！”马小刀咧嘴笑道，“到时我们汇合恭王和洛沈两家的人马，从皇宫的东后门火速杀入宫中！” “咱们直接逼宫东方璞！” 第447章 一劳永逸 洛怀岳和东方碧游离开梧桐小院的时候，两个人因为心中激动，脸色都是烫红的，眼眸中迸发出最兴奋的光芒！ 客厅之中，陆零目光炯炯凝望着马小刀，嘴角挂着痴痴般欣赏的微笑！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小男人，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他那胆大妄为的剑走偏锋，有一种要人命的魅力啊！ 而客厅里的其他人则是各自懵着，都还没有从马小刀方才那些震撼的发言中回过神来！ 尤其是马小刀的便宜徒弟公孙朵朵，坐在椅子上目瞪口呆的模样既滑稽又可爱！ 最先打破客厅死寂的是厉弦，他不解问道：“刀官，之前只说刺杀西门玉韵，怎么又扯上进攻东夷皇宫了？” “饭不是应该一口一口吃么？” “这样子会不会太着急了？” “破风，这是一劳永逸的最好办法！”马小刀神色肃然，耐心解释道，“我就问诸位一句，如果我们在扶摇宫杀了西门玉韵就收手，下次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打进皇宫逼东方璞退位？” “此刻天夷城空虚，我们才能趁虚而入！” “这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错过，追悔莫及！” “再说了，绒狄内战就快水落石出，此时的天奉龙骑正深入敌境，每多耗一天，咱们天奉的风险就多增加一分！” “能速战速决，为什么不干！” “刀官，只凭我们十几个人就能颠覆一个偌大的王朝么？”厉弦苦笑道，“我怎么觉得像是在做梦呢？” “我小时候在拒蛮关弥尘书塾听徐老头说过一句话！”马小刀沉声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东夷大势已去，我们才能捡这个便宜，不捡白不捡，不捡下次未必有机会再捡！” “你只看到我们区区十二个人，却忘了东夷王朝背地里造的那些孽，失的那些民心！” “最后一根稻草能压垮一头骆驼，我们现在就是那根稻草！” “我懂你的意思了，打铁要趁热！”厉弦点头道，“刀官，你说得对，既然都已经开了头，干脆就干一票大的！” 马小刀扭头看着众人道：“你们觉得呢？” 陆零点头笑道：“不必问我，你是我的男人，在外面你拿主意！” 牛大宝点头道：“干！” 部日固德握着拳头砸着胸膛道：“我听师父的，师父说干我就干！” “是是是，有谁不知道，黑炭头你是师父最靠谱的徒弟嘛！”回过神来的公孙朵朵哼哼道，“我听小师娘的！” 其他五六人也都没有异议！ “那就这般决定了！”马小刀微微笑着，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斥候令牌伸了出去，“好久没有走这个仪式了，来走一个！” 陆零嫣然一笑，取出自己的斥候令牌叠了上去！ 然后是厉弦…… 然后是牛大宝…… 然后是其余众人…… 十二只手掌握着十二块斥候令牌叠在了一起，足足有三尺高！ 马小刀与陆零异口同声声道：“不离不弃！” 其余十人一起沉声应道：“同生共死！” 部日固德的眼睛红了！ 公孙朵朵的眼睛也红了！ 其余六人的眼睛都红了！ 收了斥候令牌，有六个人偷偷抹了抹眼角，依次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其实今天除了天寿山，我还去了城北义庄，然后在北雁街附近与鬼雄四九四六接了头！”洛怀岳和东方碧游已经离开了梧桐小院，剩下都是真正的自己人，马小刀也不再瞒着了。 历弦惊讶问道：“刀官，没事你去城北义庄干嘛？” 陆零最是聪慧，直接问道：“是去看那八个被杀的东夷控虫师？” “反正也是闲着！”马小刀点头道，“如今天夷城局势微妙，这些潜藏的不确定因素必须搞清楚，至少要知道是敌是友！” 陆零低声问道：“有看出什么名堂吗？” 马小刀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是三师姐动的手！” “离火雀百长也在天夷城？”公孙朵朵诧异地道，“那她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她是不知道我们也到了天夷城么？” “三师姐当初是肩负着任务前来天夷城的，不过我并不清楚她的任务具体是什么！”马小刀轻声道，“不过没关系，该出现的时候，三师姐自然会出现！” 陆零轻声道：“恭王府和洛沈二家虽然已与我们结盟，但事关王朝大事还是应该谨慎些，多留个心眼！” 马小刀点头道：“所以大先生除外，三师姐、鬼雄四九四六和血手师兄四位百长即将前来天夷城驰援咱们的事，我都没有告诉他们！” “这些，是我们自己的底牌！” 牛大宝咧嘴笑道：“小刀，你真是越来越像个千候官了！” “再也不是那个行事冲动只顾打打杀杀的马小刀了！”厉弦表示赞同，“现在也会动脑子想谋略了！” “刀官，应该会有很多人真心替你感到欣慰的！” “包括天上那几位！” 马小刀瞬间有些恍神，喃喃地道：“没有你们，我马小刀一个人也走不到这一步！” “大事在即，不要那么伤感嘛！”牛大宝突然嘿嘿笑了起来，好奇问道，“所以当初刀官让我把马车和车厢里面那三箱金银珠宝交给鬼雄四九四六，也是为了这一天？” 马小刀点头道：“用来收买东夷皇宫后门的守军将领，到时对方会直接给我们打开宫门！” 牛大宝连连点头道：“难怪你要一鼓作气干一票大的，原来都计划好了！” “那厮带着那么多金银珠宝，竟然能潜进这天夷关，也的确是有些本事！”历弦扭头看着马小刀道，“皇宫的守军将领靠得住吗，不会临时反水吧？” 马小刀冷笑道：“他的家人孩子都在鬼雄四九四六的手上，金银珠宝都收了，要是我们失败了，东方璞会放过他？” “再说了，皇宫东门的守卫里面，收金银珠宝也不止他一个人！” 厉弦愣了一下，钦佩地道：“刀官，你这招够黑也够狠的！” 马小刀摇头道：“破风，你可猜错了，这并不是我想的招！” “哦？”厉弦愣了一下，“那是谁想的招？” 马小刀抬头，目光温柔地看向了陆零！ “啥？”厉弦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是……是老大？” 陆零优雅地坐在椅子上，捧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脸上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公孙朵朵在一旁抱住陆零的手臂，由衷地赞叹道：“果然不愧是我公孙朵朵的亲亲小师娘，威武霸气！” 陆零宠愵地揉了揉公孙朵朵的小脑袋，轻声道：“好好说话，别学你师父的那些臭毛病！” “好嘞，我这辈子只听小师娘的话，哪怕是师父来了也不好使！”公孙朵朵旁若无人奉承道。 马小刀呵呵笑着，任由公孙朵朵作大死！ 以后有机会，肯定要狠狠收拾这个小丫头片子的！ 第448章 一个不留 东夷皇宫，内宫后院。 在一个年轻宦官小心翼翼的陪同下，东元帝东方璞心事重重又脚步匆匆，很快便赶到了太后的住处坤宁宫。 宫门虚掩着，但有两个宫女并肩守在了门口，看见东方璞急步而来后神色都有些惊惶，还有几丈远的距离就下跪直呼陛下！ 东方璞一言不发挥手示意她们退下，抬脚就要向寝宫里面走去！ 两个宫女顿时脸色微变，相互对视一眼后，一同起身弯腰拦在了东方璞的身前：“陛下请留步！” 东方璞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了！ 皇帝身后的年轻宦官碎步上前脆声叱责道：“大胆狗奴才，连尊上也敢阻拦，是不是不想活了？” 两个宫女瑟瑟发抖再度下跪，其中一人颤声道：“太后有令，不得通传谁也不能擅闯坤宁宫，还请陛下恕罪！” 东方璞脸色一沉刚要迸发雷霆般的震怒，突然想起什么愣了一下，咬着牙沉声道：“那还不赶紧给孤去通传？” “是，陛下！”一个宫女仍旧颤抖跪着，另一个则马上起身，踉跄着冲入了宫中！ 东方璞眯着眼脸色阴沉地看着那个宫女的背影远去，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默默攥紧了拳头。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宫女去而复返，继续下跪喘着气道：“回禀陛下，太后今日身体不适，如若没有特别要紧的事，还请陛下明日再来！” “孤有要紧急事，今日一定要见到母后，你们都给孤滚开！”东方璞两脚踹倒了那两名宫女，抬脚入宫直奔寝殿，大声对身后吼道，“许乐，你留在外面！” 身后的年轻宦官连忙躬身应道：“奴才遵旨！” 两个宫女脸色苍白如纸，急忙起身抢在东方璞前面带路，神情慌张向前高声喊道：“陛下驾到！” 东方璞心里冷笑一声，快步走到了门户紧闭的太后寝殿门前，冷眼瞪着那四五个神色仓皇急步迎上前来下跪行礼的宫女，缓缓停下了脚步沉声道：“去告诉太后，孤有十万火急之事，今日一定要见见她一面！” 有两个宫女慌忙起身，打开一条门缝闪身进了寝殿，片刻之后缓缓开门，恭敬对着东方璞道：“陛下，请！” 东方璞抬脚之际眼角余光往右边走廊尽头瞥了一眼，只见十数丈外两个衣衫不整的模糊身影在柱子后面一闪而没！ 所有宫女垂首弯腰，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东方璞死死攥着拳头，抬脚跨过门槛走入了寝殿之中，顿时察觉到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在殿中悄然弥漫！ “哀家有些闷，去把周围的窗户都打开通通风！” “是！”几个宫女瞬间散开，把周围几扇窗户一一打开！ 珠帘后面身穿素服长发披肩的西门玉韵端坐在榻前，语气中隐隐有些不满地道：“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皇帝这般失了分寸，硬闯哀家的寝宫？” “儿臣请母后恕罪！” “哀家告诉过你，身为帝王行事应当稳重，皇帝怕不是已经忘了？” 东方璞面无表情站在距离珠帘两丈远的地方，淡淡道：“听说母后准备出宫前往扶摇宫进行春祭？” 西方玉韵接过宫女送进去的茶汤轻轻喝了一口：“不错，王朝正值多事之秋民心不稳，所以哀家提前举行春祭，帮皇帝笼络笼络人心！” “哀家记得，往年的春秋两祭都是哀家张罗，皇帝从来都是不过问的，今日怎么问起这事来了？” 东方璞沉声道：“正如母后所言，如今王朝动乱，外郡有敌军侵扰境内，都城里面也不甚太平，母后在此时出宫春祭恐有危险！” “母后，要不还是迟些再说吧！” 西门玉韵隔着珠帘淡淡地道：“东夷都城天子脚下，能有什么危险！” 东方璞沉声道：“母后，那八个控虫师在都城之中被杀一案，凶手至今仍未落网！” 西门玉韵语气不屑地道：“粘杆处不是已有判断，是一人所为么？” “天卫营、粘杆处的控虫师以及各个城门的守军加起来还有两三千人！” “区区一个凶手，能在天夷城翻出什么风浪？” “皇帝，现在整个都城的百姓听了谣言人心都散了，再不笼络回来，等以后再想补救就晚了！” “不就是区区一个春祭吗，有天卫营在，没事的！”西门玉韵沉声道，“实在不行我就带上皇甫老儿和佟老儿同去，真有逆贼敢冒头，哀家正好帮皇帝把他揪出来！” 东方璞皱起眉头道：“儿臣还是想请母后三思！” “行了，这事皇帝也别劝了！”西门玉韵淡淡地道，“人心已失，春祭一事势在必行，不能推迟更不会取消！” “哀家年纪大了，以后能帮皇帝做的事会越来越少，趁着现在手脚还算利索，能做一件是一件吧！” “回想起来，当初哀家同意你发兵攻打天奉，想来的确是有些草率了！” “但事已至此追悔无益，那就继续往前看吧！” “哀家累了，皇帝还是先回去处理政事要紧！” 东方璞脸色黯然，对着珠帘后面躬身揖了一礼道：“儿臣告退！” 宫女恭送东方璞离开后，很快急步走了回来：“禀太后，陛下已经离开了坤宁宫！” 寝宫里面突然响起了西门玉韵一声长长的叹息，半晌之后，意兴阑珊的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哀家有些乏了，你去把那二人打发走吧！” 宫女微微愣了一下，连忙应道：“是，奴婢马上去办！” 宫女离开后，西门玉韵缓缓起身走到了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开始轻轻梳理自己的长发，神色幽幽地道：“看来，哀家是真的老了！” 坤宁宫外，年轻宦官许乐迎住了东方璞，两人转身默默离开！ 许乐悄悄抬头看了东方璞一眼，低声唤了一句：“尊上……” 东方璞边急步往前走着，边咬牙切齿地道：“许乐，等明日太后出宫后，你领五十天卫营，把坤宁宫后殿藏着的那十几个妖孽全部抓走暗中杀掉，一个不留！” 许乐身躯一震，肃然点头道：“奴才领旨！” 东方璞脸上隐约露出了一抹痛苦的神色，长袖飞甩之际，大踏步走向乾元殿！ 第449章 潜上天寿山 次日傍晚，一个穿着土里土气腰圆膀粗的魁梧男子右肩上扛着一根两丈长二尺粗的红褐色圆木，缓缓走近了天寿山山脚下的汉白玉牌坊！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壮一瘦两个更年轻些的男子，壮的皮肤黝黑，瘦的皮肤白皙，两人背上都系着包袱，手上各自提着一个三尺宽的提篮，里面装满了木匠瓦匠泥平时需要用到的凿子锯子等各种工具！ “各位师弟都别大意了，明天天卫营一到就会接管全山，在那之前，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池！” “师兄师兄，听说这次老祖宗也会出关呢？” “嗯，就这两天的事！” “师弟你有所不知，咱们的老祖宗跟当朝太后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每年的春秋两祭滋事体大，就连咱们的几位师尊都还差点资历呢，都是由太后和咱们老祖宗一起操办的，懂吗？” “你们的招子都给我放亮点，要是出了错不小心落在老祖宗眼里，哼哼，几位师尊都保不住你们！” “知道知道！” 汉白玉牌坊下面，守着几个身穿藏青色宽松道袍扎着道髻的年轻道士，手中各自都握着齐肩高的木棍，正围成一堆交头接耳。 “那个谁！”其中那个领头的道士伸手指了指扛着木头走近的魁梧男子，“你们是来干嘛的，天寿山封山了不知道？” 扛着木头的魁梧男子呼的一下站到了领头道士的面前，肩膀上红褐色的圆木差点一头扫中了另外那几个道士。 领头道士仰首看着面前如同山岳一般比自己还要高出整整一个脑袋的魁梧男子，心中不由得一窒，手中木棍的一头抵在了对方壮实的胸膛上：“你……你想干嘛？” 他身后另外几个道士也骂骂咧咧道：“愣大个子，小心你的木头，要砸中人啦！” “道长说啥哩？”魁梧男子转身看去，肩膀上的木头又呼的一下扫向了那几个道士！ “嗱嗱嗱，刚跟你说了要小心一点，你的木头要是砸中了本道爷，可赔死你这个寒酸的木瓦匠！”那几个年轻道士一起缩头下蹲避开了那根木头。 领头道士寒着脸问道：“问你话呢，到底来干嘛的？” 魁梧男子低着头，目光炯炯地盯着领头道士，突然咧嘴一笑堆起了满脸讨好的笑容道：“大道长好！” “少套近乎，有事说事！”领头道士退后一步，用木棍抵着魁梧男子的胸膛冷冷道。 “咱们仨是南边五里外鲁班村的木瓦匠，你们扶摇宫巽雷殿的屋顶不是雨天挨雷劈了个洞么，让咱们村派人来修呢！”魁梧男子用力拍了拍肩膀上的木头，“大道长看哩，我连这贼贵贼贵的檀木头都扛过来了！” 领头道士回头盯着另外一个道士，满脸疑惑地道：“玉秋师弟，有这事？” 道号玉秋的年轻道士从怀里掏出一本封面写着《山上诸事记要》的蓝色本子，手指沾了唾沫飞快翻了起来，很快停在了某页，点头回答道：“天秋大师兄，是有这么回事，定金都交了！” 天秋道长想了片刻，扭头对魁梧男子道：“去去去，春祭在即天寿山封山，你们过几天再来修吧！” “啥？”魁梧男子愣了一下，“咱檀木头都扛来了，你说不修了？” “不修可以，定金不退了哇！”魁梧男子转身就走，“咱可要提醒大道长，下次要想再修，定金得再交一遍！” “咱们鲁班村给你们天寿山修了多少年的亭台楼阁桥梁殿，现在竟然不给上山了，翻脸不认人了？” “嗱嗱嗱，小心你的木头啊！”一众道士慌忙又低头下蹲，再一次避开了那根长长的木头。 玉秋道士凑到天秋道士身旁悄声道：“大师兄，要不还是让他们上山修殿去吧，老祖宗和太后春祭时，要是看见咱们的道观宫殿破破烂烂的，怕是都会雷霆震怒呢？” 天秋道士脑海里飞速运转了一会，咬牙冲着魁梧男子的背影道：“你仨给我站住！” “又干啥子？”魁梧男子呼的一下转过身来，这下子轮到他身后的两个人一齐下蹲避让。 玉秋道士看着只觉得好玩，嘿嘿笑了起来。 天秋道士扭头吩咐道：“搜身！” 几个年轻道士一掠而出，伸手在三人身上摸了一通，又随手捡查了他们的包袱和手中的提篮，扭头看向了天秋道士：“大师兄，没有藏兵器！” 天秋道士伸手指了指牌坊里面的上山石阶，面无表情地对那魁梧男子道：“行了，你们可以上山了！” “想好了？真要修？”魁梧男子没有动弹，哼哼地道，“可别又半途说这说那的赶咱们下山！” 天秋道士没好气地点了点头：“定金都交了，当然要修了！” “告诉你们，认真用心去修，给道爷我发现你们随便应付偷工减料，后面的银子别想拿到！” 魁梧男子扛着木头就往牌坊里面走了进去，神色不屑地道：“大道爷，开什么玩笑，咱们可是来自鲁班村！” “鲁班村的手艺传承，响誉整个天夷城几百年了！” 三个人顺着一丈宽的上山石阶走了一段，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已经瞧不见山脚下的牌坊了，便趁着路上没人一头扎入了旁边的小密林！ “可以啊伍长，没想到你能唬得那几个臭道士一愣一愣的，忒威武了！”部日固德一边从提篮的最底下摸出虎尾鞭藏回自己的腰际，一边由衷赞叹道。 “别看这扶摇宫和你们云极山一样都是道门分支，但二者之间可差太远了，扶摇宫的这群臭鼻子老道就是一群欺世盗名的家伙！” “你们瞧，什么狗屁的巽雷殿，还不是挨雷劈了！” 牛大宝这次上山并没有带自己的兵器，因为黄铜巨盾和裂陨巨刃都太大了，根本无法藏匿，只能由马小刀他们攻山时再顺道带上来了。 游猎猎也从自己手上的提篮里面摸出了短刀天刃，藏回后腰用衣服遮住，沉声问道：“接下来我们干嘛，真要给这欺世盗名的扶摇宫修屋顶么？” “修肯定是要修的，不然会引起那些臭道士的怀疑，咱们先去巽雷殿磨它两天洋工！”牛大宝嘿嘿笑道，“等到明天晚上目标上了山，再找地方藏起来美美睡一觉，睡醒就和刀官他们里应外合，把他们的春祭闹个天翻地覆吧！” 部日固德似乎还是有些疑惑，问道：“伍长，不是说那老妖妇会提前一晚到扶摇宫吗，为什么师父不考虑直接提前在晚上动手？” “这你就不懂了吧？”牛大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春祭之前，老妖妇和天卫营以及扶摇宫的臭道士们肯定都是精神紧绷戒备森严，我们不好下手的，等到春祭结束之后，他们才会放松警惕！” “刀官就是要杀她一个出其不意！” “我懂了！”部日固德拍了拍背后的包袱，“伍长，干粮和水都准备好了！” “走！” 三人收拾妥当钻出了小树林，继续顺着山道往半山腰走去。 没多久，一片连绵巍峨气派森严的道观就出现在三人眼前！ 第450章 援兵到 戌时末，梧桐小院，马小刀与陆零的房间里面。 “小刀，大宝他们已经成功潜伏上天寿山了！”陆零把泡好的大红袍端给自己的丈夫道，“我已经告诫过他们了，春祭之前，绝对不能靠近扶摇宫！” 马小刀点点头，笑道：“夫人不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 马小刀坐在陆零身旁，端起茶水轻轻啜了一口道：“我们都不知道扶摇子的修为到底有多高，他们离远一点比较安全些！” 陆零点头道：“你想得是够细的！” “我们是同袍，更是生死与共的兄弟！”马小刀皱眉道，“虽然说我们选择成为天奉斥候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但也不能让兄弟们糊里糊涂就丢了性命！” “不是小看大宝，只怕万一那扶摇子的修为比他高上许多，那就得不偿失！” “无论是你，还是破风和大宝，又或者追风和凿山的每一个人，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嗯，我明白！”陆零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其实，破风担心的也不无道理！”马小刀沉默了片刻，扭头看向陆零问道，“你会不会也觉得，我这次的决定太着急了！”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不要再动摇了！”陆零摇了摇头，起身坐入马小刀怀里，抓住他的手有意无意放在了自己的身前，俏皮笑道，“我的千候官大人，不必怀疑大家对你的忠诚，做该做的事，其它交给天意！” “谢谢夫人！”马小刀把自己的脸轻轻埋在她肩膀的发鬓之间，“阿零，我发现你最近这段时间好像变了！” “哦？”陆零心中一动，脸上不动声色笑问道，“是变得更好了，还是……” “是变得更温柔了！” 陆零在马小刀的怀里转过身子，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仰首看着他的脸庞，目光有些迷离：“真的么，我的夫君大人？” 马小刀心中瞬间泛起了一阵涟漪，忍不住就要吻住她的嘴唇！ 陆零迷离的双眸突然恢复了一丝清明，伸出纤细如玉的右手食指抵住了马小刀的嘴唇：“等……等一下！” “有……有人来了！” 马小刀愣了一下，扭头看向门外，神色懊恼不已：“谁啊！” 公孙朵朵刚举起的右手还没敲在门上就被里面的马小刀喝止，被吓了一跳的同时，低声喃喃道：“两个小宗师巅峰好了不起，门都不让人敲了！” “那个啥，师父小师娘，我不是故意要来打扰你们的，是有客人到了！” 陆零从马小刀怀里起来，俏脸一红赶紧整理起自己的仪容！ 马小刀起身走到门后边，没好气地道：“是不是东方碧游那个小泼妇又来了！” 公孙朵朵嘿嘿笑道：“师父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都在客厅里呢？” “都？”马小刀心中带着狐疑打开了房门。 公孙朵朵赶紧转身过去背对着二人，嘻嘻笑道：“师父小师娘，我可什么也没看见，你们好了就出来吧！” “别闹啊，小心我收拾你！”马小刀曲起右手食中二指凿了一下她的脑袋，“修为不见你增长多少，花花肠子的事却不少干！” 公孙朵朵捂着自己的脑壳痛得呲牙咧嘴，转身狠狠嗔了马小刀一眼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徒弟随师父！” 马小刀咬牙道：“逐你出师门！” 公孙朵朵双眼瞬间泛红，扭头可怜兮兮看着陆零道：“小师娘快看，师父又凶我了！” 陆零上前挽起她的手臂，一起往外面走去：“不理他，我们走！” 公孙朵朵转身对着马小刀悄悄做了个鬼脸！ 马小刀很是无奈，长长叹了一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三人还没走进客厅，就听见里面传出了热烈的笑声和说话声！ “各位前辈，你们这一路过来没有和东夷控虫师碰上吗？”客厅里面，厉弦好奇问道。 “呵呵，肯定是有啊，还遇到了好几次呢！”一个久违的声音爽朗笑道，“本想着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有多少都出手解决掉！” “但是怕耽误你们的大事，所以就忍住了没动手，才能来的这般快！” 一个稳重的女声开口问道：“破风，怎么好像少了几个人啊？” 厉弦恭敬回答道：“蛮牛带着免牙和阿隼去执行刀官布置的特别任务了，冬瓜和断矢在外头警戒呢，花朵去请刀官和老大了！” 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呵呵笑道：“小师弟可以啊，现在都晓得使用计谋了！” “师父在天有灵，一定会很欣慰的！” 客厅外面，公孙朵朵悄声道：“师父，听出来了吧，是咱们的援兵到了！” 马小刀眼眶微红，牵着陆零的手抬脚迈入了厅中，大声唤道：“血手师兄，三位前辈，一路辛苦了！” 被厉弦等人簇拥在客厅中谈笑风生的，正是风尘仆仆赶来的四个斥候百长！ 血手，玄武龟，凤凰，肉菩萨！ 血手听见马小刀的声音后，马上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大踏步冲到马小刀面前：“小刀！” “师兄！” 师兄弟二人来了个热烈的拥抱！ 血手扶着马小刀的肩膀，仔细打量了他许久，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更像个大人样了！” 玄武龟，凤凰，肉菩萨三人一同起身上前，对着马小刀揖手道：“刀官！” 马小刀连忙拱手回礼道：“三位前辈也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玄武龟呵呵笑道，“刀官，听你师兄说你们竟然要在这天夷城干一票釜底抽薪的惊天大买卖，这事是真的吗？” 马小刀点头道：“一劳永逸的大买卖，这票要是干成了，东荒郡差不多得有一百年的太平日子！” 玄武龟心中一颤，激动地道：“算我一个！” 肉菩萨在一旁挠着头笑道：“刀官啊刀官，咱们四个在四攘城躲了这么些日子，差点都发霉了，听见这个消息不知道有多兴奋！” 凤凰也点头笑道：“还好来得及，没有错过刀官的这个大买卖，不然日后肯定是要追悔莫及的！” 马小刀笑道：“凤凰前辈言重了！” 玄武龟拍着胸口道：“刀官，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保管指哪打哪绝无二话！” “不急，你们刚到，先好好休息一晚！”马小刀笑道，“我们明天还有一天的准备时间，后天才正式开始干活！” “好好好，赶了那么久的路一身尘土，我还真想洗个澡！”玄武龟问道，“刀官，有热水吗？” “还有吃的！”肉菩萨呵呵笑道，“这一路紧赶慢赶，几乎没吃过东西呢！” “都有，都有！”马小刀朗声笑道：“房间被褥，热水衣裳，饭菜好酒！” 血手扭头对他们道：“你们先去，我和小师弟再说几句！” 第451章 九成九的把握 寒暄了一会后，厉弦和付轻轻领着玄武龟和肉菩萨离开了客厅，而凤凰则由陆零和公孙朵朵陪着前往她的房间。 离开之前，公孙朵朵还帮马小刀把客厅的木门给带上了！ 偌大的客厅里面，最后只剩下血手和马小刀，师兄弟二人面对面坐着，很久都没有说话！ 许久过后，马小刀抬头悄悄瞅了血手一眼：“师兄……” 血手脸色凝重，沉声问道：“小师弟，师父和大师兄的后事……” 马小刀连忙回答道：“师兄放心，师父的后事已经办妥了，按照他老人家的遗愿，一半骨灰撒在了封夷关城楼之外，另一半骨灰我已经送回了云极山供奉！” “至于大师兄的后事……”马小刀沉吟了片刻，看着血手劝道，“等东夷之事告一段落，我们一起回封夷关送大师兄最后一程吧！” 血手一双手掌用力擦着自己的脸庞，红着眼道：“大师兄走了，老四一定很伤心难过的！” “小师弟你知道么，老四喜欢大师兄很多年了，半年前大师兄才接受了她的心意！” “他们才一起半年啊，师兄还以为能喝上他们的喜酒，结果……” “小师弟啊，这太可惜了！” 马小刀双眸泛红，黯然道：“师兄，我知道的！” “好在封夷关现在已经暂时安全了，有小青龙百长和玄鸟百长在一旁帮衬着，相信四师姐肯定能熬过来的！” “希望如此！”血手点了点头，满脸都是悔疚的表情，“没有在封夷关送师父一程，小师弟，我很内疚！” 马小刀脸上带着歉意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让你们潜入东夷……” 血手摇头道：“不关小师弟的事！” “咱们天奉斥候就是这样的，王朝大事面前，其它的都是小事！” “师兄，我知道！”马小刀点头道，“黄土一坯，死不立碑！” “对，黄土一坯，死不立碑！” “师父的骨灰，我和大师兄四师姐已经在封夷关城头替你撒过了！”马小刀安慰道，“我想，师父不会怪你的！” “嗯！” “对了，师兄！”马小刀又道，“三师姐……她此刻也在这天夷城中！” 血手闻言似乎并没有多少惊讶，淡淡问道：“你们已经碰过面了？” “没有！”马小刀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在城里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才知道了她的行踪！” “师兄，你知道三师姐来这里的任务是什么吗？” 血手摇头道：“老三的任务是师父亲自布置的，所以除了大师兄，我们都不知道！” 马小刀喃喃道：“这样子啊！” “那就先不管她了！”血手道，“到了时候，她自然会出现的！” “好吧！”马小刀突然想起一事，“师兄，还有一个人也来到了天夷城！” “是谁？” 马小刀回答道：“是大先生！” “大先生？”血手这下是真的愣住了，“他不是一直都在天奉城么，怎会在这个时候来了天夷城？” 马小刀把大先的身世和来意告诉了血手。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也会在！”血手啧啧称奇道，“这样说来，大先生也是回来报仇的了！ “嗯！” 血手皱着眉头盯着马小刀，问道：“小师弟，这件事情，你到底有几成把握？” 马小刀想了想，回答道：“在我们一行人进入天夷城时，我大概只有六七成的把握！” “但是加上你们，还有大先生和三师姐！”马小刀斩钉截铁地道，“我现在有九成九的把握能成事！” “九成九？”血手愣了一下。 “世事无绝对，所以我只说九成九！”马小刀咧嘴一笑道，“到目前种种迹象看来，我觉得这事肯定能成！” “你们十二人，加上我们六个，也才二十人不到！”血手惊叹道，“小师弟，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是有多惊天动地？” “二十人不到，潜入别朝都城，推翻一个绵延了一百几十年的庞大王朝，有史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师兄现在还觉得此举有些异想天开！” 马小刀微微笑道：“东夷王朝内里都已经腐烂流脓了，再加上一系列大大小小的决策失误，活该他们有这一天的！” “说到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东元帝太年轻了，在他决定发兵攻打我天奉王朝之时，就注定了会是这个下场！” “这些年，东夷王朝逆行倒施用人不当，大势已去墙倒众人推，一步一步走上死路，罪魁祸首就是东方璞和他背后的西门玉韵这个老妖妇！” “当初他们母子俩制造诸葛家的血案，又从恭王手中夺了帝位还杀了他的长子，手上沾满了鲜血，所以冥冥之中皆有轮回报应！” “如此正好！”血手点头道，“若真能经此一役取胜，小师弟也可以名正言顺接过师父和大师兄的担子，把度望府北府东府一起做大做强！” “我云极山一脉，也总算能发扬光大了！” “说到云极山，师兄还欠小师弟一个拜礼——”血手突然起身，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物，对着马小刀恭敬揖了一礼，朗声道，“云极山第十六代弟子血手，拜见掌门！” “师兄，你这是作甚？”马小刀慌忙上前搀扶血手，“你这样，可折煞我了！” 血手身躯岿然不动，沉声道：“小师弟，我虽然是师兄，但云极山掌门之礼不可废！” “师兄……”马小刀只好无奈松手，受完了对方的一拜之礼，“行了师兄，快坐吧，我还有事想问你呢！” 血手重新落座道：“有什么事，小师弟尽管吩咐，以后师兄唯你命是从！” 马小刀苦笑一声，沉默了一会，问道：“在封夷关时，听四师姐闲聊时提到过，师兄原来也是东夷的百姓？” 血手脸色一黯道：“师兄出身东夷王朝玄木郡的血手家族，二十年前东烈帝为巩固帝位和扶植壮大杀渊组织，下令血洗东夷江湖，我的家族就是那时被杀渊灭门的，全族只有我逃过了一劫！” 马小刀沉声道：“所以，其实师兄和大先生的遭遇是一样的！” 血手点头道：“小师弟托东夷境内的斥候兄弟传消息到四攘城，师兄收到消息后既激动又兴奋，想不到事隔多年，终于有机会亲手向东方家族讨回血债！” “小师弟，师兄要谢谢你把我叫来天夷城！” “我们师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马小刀笑道，“别的我不敢说，东方烈虽然不在了，但西门玉韵那个老妖妇还在，她的性命，最后肯定要留给师兄和大先生处置的！” 血手双手紧紧握拳，口中缓缓吐出了一个字：“好！” 第452章 登高 春祭的前一日，青穹见日，天清气朗！ 之前的那一场冬雨，化尽了天夷城各处角落的积雪，城中光秃的树木上，也隐约可见萌发了不少新芽！ 辰时，五百天卫营护送着一辆制式奢华的马车驶出了东夷皇宫！ 天夷城的中轴大街横贯东西，取名凌云，皇宫往西的一段是凌云大街，皇宫往后直达天寿山一段被称为凌云天街！ 队伍转入凌云天街后，在无数百姓的夹道欢送下，浩浩荡荡前往天寿山！ 尽管不久前的谣言在都城之中造成了一定的动荡，但经过天卫营的全力镇压，加上各部官员的粉饰太平，明面上已经算是告一段落！ 至于东夷百姓内心深处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了！ 东夷的天卫营只有区区一千余人，其中两百人负责都城巡逻，三百天卫营留守皇宫，所以新晋统帅陈册只能领着五百人负责东夷大后春祭的安全防卫！ 偌大的的一个王朝，就算加上各个城门的守军，都城能调动的军队竟然不足两千人，怎么看怎么寒酸！ 但那五百天卫营身上披甲手持长戈腰间挂刀，仪仗整齐走在凌云天街时，那肃杀的阵仗落在都城百姓眼中，却仍旧是威武无比！ 凌云天街一侧，某间酒楼的二楼上面，马小刀、陆零与四位斥候百长分开两桌围坐在窗台边上，居高临下打量着那辆马车缓缓驶过！ 在他们身边周围，全是乔装打扮的以厉弦为首的其他天奉斥候，把整个二楼都占满了！ “初看阵仗挺大的，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没有外人在，血手便不用遮遮掩掩，沉声道，“看来小师弟说的九成九，还是有一点依据的！” 马小刀提起酒壶给血手倒酒，笑道：“师兄和诸位前辈，尝尝天夷城二两银子一斤的仙台琼液！” “流水管家，给三位前辈倒酒！” “好的，刀官！”另一桌的赵柔柔已经开始给玄武龟、凤凰和肉菩萨倒酒！ 血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笑道：“果然是好酒！” “先解解馋吧，等东夷一事尘埃落定，我们再诓洛爷一顿狠的，他的梧桐酒坊美酒不少，我们到时不醉无归！”马小刀笑道。 “这敢情好！”一向好酒的肉菩萨连连点头道。 马小刀的目光落在二十多丈远马车旁边的两个老宦官身上，眼睛悄悄眯了起来！ 那两个老宦官头发都已花白，双手拢袖缓步而行，神态怡然步伐稳健！ “那两个老宦官应该会贴身跟着西门玉韵上山！”陆零轻声道，“小刀，他们的修为，至少都已经达到了小宗师中阶以上，不可小觑！” 马小刀给血手再倒了一碗酒，淡淡地道：“问题不大！” 血手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小师弟，让我陪你上山对付他们吧！” “不用！”马小刀摇头道，“山上有我和大宝他们就够了！” “山脚下也不必担心，有阿零领着破风和花朵他们，拦住那几百天卫营应该不是问题！” “天夷城里，还有二十支巡城的天卫营，他们就拜托你和三位前辈了！” 血手皱眉问道：“小刀，几个城门的守军呢？” 马小刀回答道：“城门守军不归我们管，由恭王府和洛沈两家负责！” “获益最大的可是他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等着捡现成的吧？” “好吧！”血手点头道，“那城里巡逻的天卫营就交给我们四个人，结束后我们会马上支援天寿山！” “好！”马小刀点头道。 这时，五百天卫营护卫着西门玉韵的马车消失在凌云天街的尽头，周围观望的百姓也渐渐散去。 “六子和冬瓜，暗中跟上去瞅瞅，等西门玉韵上山后，看看那五百天卫营是守在山脚还是撤回宫里！” “是，刀官！”黑老六和何冬揖完一礼悄然下楼，很快汇入凌云天街的人潮中往东尾随而去。 “走吧，我们也回梧桐酒坊，今晚大家好好养精蓄锐，明天干一票大的！”马小刀牵着陆零的手站了起来。 众人分批出了酒楼，分散汇入了人海之中！ 四位百长和马小刀夫妇二人走在了最后！ 血手扭头对马小刀和陆零道：“你们先走吧，我和三位百长再随便逛逛，顺便观察一下天夷城里面的街巷地形！” “好！”马小刀点头道，“诸位小心！” 四位百长点点头，一同消失在人群中。 众人都已离去，街道之中只剩下马小刀夫妇二人！ 陆零扭头对马小刀道：“小刀，我们也走吧！” “不急！”马小刀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阿零，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陆零愣了一下？惊讶问道：“去哪？” “跟我来就好！”马小刀牵着她的手顺着中轴大街往西而行，“我带你去，完成你的一个小心愿！” “什么？” “先别问，到了你就知道了！” 半个时辰之后，夫妇两人再一次站在了谪仙楼的门前！ 陆零不解地道：“小刀，你怎么又带我来这里了？” “我知道你很想上黄金阁看看，上次没能成行，这次补给你了！”马小刀牵着陆零径直走入了人来人往的谪仙楼中！ 陆零抱着他的手臂，停住脚步小声道：“小刀，这里太贵了，而且今天也不一定有位置，要不还是算了吧！” 马小刀轻声安抚着她，笑道：“没事，来都来了，进去问问吧！” 有店小二迎了出来，恭敬问道：“欢迎两位贵客光临谪仙楼，请问两位是要用饭吗？” 马小刀点头笑道：“不错！” 店小二问道：“抱歉了两位，咱们谪仙楼今天满客，请问两位贵客有提前预约位置么？” 陆零愣了一下，扭头扯着马小刀道：“没位置了，走吧！” 马小刀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包金玉牌递给了店小二，笑问道：“巳时，黄金阁！” 店小刀认真检查了手中的玉牌，点头道：“这的确是咱们谪仙楼发出的订房凭证，两位请跟我来！” 陆零这下更惊讶了，一边跟着马小刀往里走，一边凑到他身旁低声问道：“哪来的？” 马小刀笑道：“洛爷给的！” “好你个马小刀，竟然瞒我那么久！”陆零嗔了马小刀一眼小声道，“行啊你，大战在即，还有心思搞这些花样！” 马小刀牵着陆零往里走着，笑道：“就是大战在即，所以才要适当放松一下心情嘛！” 两人在店小二的带领下穿过谪仙楼喧嚣的一到六楼，很快便到了第七层的黄金阁门前！ “两位贵客请进，美酒佳肴很快送到，请稍候！”店小二为恭敬地打开房门，伸手做了个请进的动作。 “有劳小哥了！” 马小刀和陆零对视一笑，牵着手一起抬脚走入了黄金阁中！ 店小二在后面替二人关上了房门！ 马小刀和陆零缓缓走到窗边，低头俯瞰，前面就是占地极广的东夷皇宫！ 第453章 暗通款曲 天卫营护卫着太后的马车浩浩荡荡穿过整条凌云天街，很快便到达了天寿山脚下！ 五百天卫营很快便接管了天寿山脚下的值守，其中二百人快速上山清场！ 此时的太后并没有着急上山，而是耐心坐在马车里面没有出来，天卫营统帅陈册和一众宦官宫女则是低眉顺眼侍立在马车四周！ 巳时末，山上有天卫营兵士急速跑下山，跪倒在统帅陈册面前，抱拳禀报道：“将军，已经仔细盘查过了，山上和扶摇宫中一切安全！” 全身披着重甲的陈册点了点头，扶着剑柄急步走到马车跟前，拱手揖礼道：“回禀太后，已经清场完毕，可以上山了！” “很好！”车帘被掀开，身披墨绿色奢华纱裙，头上缀满金玉装饰的西门玉韵俯身走出了车厢，由两位宫女搀扶着走下了马车，“把哀家带来送给大真人的几箱礼物一并抬上山去！” “是！”陈册扭头吩咐道，“一百人随我护送太后上扶摇宫！” 很快有兵士陆续从马车上卸下了三个朱红色的大箱子，由陈册率领着开始上山。 两个老宦官一个高瘦一个矮胖，一左一右贴身跟在西门玉韵半丈外，在其他几个年轻宦官和宫女的簇拥下走上了上山的阶梯！ 剩下的二百天卫营也没闲着，一百人守住了山口，另外一百人开始在距离牌坊周围不远的地方扎起营帐来！ 距离山脚百丈外的一处小树林，黑老六和何冬藏身在树木之中，默默打量着远外山脚下的阵仗！ 黑老六皱眉道：“看来，那五百天卫营是要驻守在天寿山上下了！” 何冬点头道：“明天会是一场硬仗！” 黑老六舒展开眉头笑道：“跟着刀官，没有咱们天奉斥候啃不下来的硬骨头！” 何冬扭头白了他一眼：“咱们又不是狗！” 黑老六嘿嘿笑道：“我就是打个比喻！” 何冬担忧地道：“也不知道伍长他们在里面怎么样了？” “放心吧，不会出岔子的，刀官都交代好了的！” “走吧，回去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刀官，他自有定夺！”何冬转身离开。 “等等我！”黑老六连忙追了上去。 西门玉韵上到半山腰的扶摇宫门前，发现扶摇宫三位师尊级的中年道士已经率领着三十多个后辈道士在阶梯下面躬身相候：“参见太后！” 西门玉韵点了点头，沉声问道：“都准备好了？” 为首的玉成子道长上前一步行稽首礼，恭敬地道：“请太后放心，春祭所有事项皆已准备妥当！” “很好！”西门玉韵神色平静问道，“大真人可出关了？” “师尊最迟明天一早便会出关，绝对误不了明日春祭大事！”玉成子道长轻声问道，“敢问太后，今晚可是照往常一般入住芙蓉小院？” “照旧吧，芙蓉小院哀家已经住习惯了！”西门玉韵抬脚便往台阶走去，“箱子都先搬入芙蓉殿中，明日哀家亲自赠于大真人！” “是，谨遵太后法旨！”玉成子与身旁两位师兄偷偷对视一眼，嘴角微微一翘，很快恢复如常，连忙一起跟了上去。 安全护送太后上山后，除了统帅陈册留在山上，一百天卫营折返下山！ 进入扶摇宫后，一路可见披甲挂刀手执长戈的天卫营兵士值守各处！ 太后在玉成子等道长的引领下从外到里分别敬拜了每一进的重要殿堂，最后才前往芙蓉小院！ 到达芙蓉小院后，门口已有五十多个天卫营将之围成了铁桶一般，高瘦的老宦官留在门口陪着西门玉韵，矮胖的老宦官则掠入院中开始了最缜密的检查，片刻之后走了出来，对着西门玉韵默默点了点头！ 极擅察颜观色的玉成子上前一步恭敬道：“禀太后，芙蓉小院昨日已经打扫干净，芙蓉殿里一切用度全是新的，同时也备好了花瓣、热水和瓜果熏香，请太后安心入住！” “还有，斋饭马上就会直接送到芙蓉殿中！” 西门玉韵扭头对玉成子道长笑道：“诸位道长辛苦了，哀家既已到步，诸位便请回吧，明日春祭大典见！” “是，太后！”玉成子道长再行稽首礼道，“明日春祭大典见！” 在一众宦官宫女的陪同下，西门玉韵入住了芙蓉小院的芙蓉殿，而两位老宦官则是分别入住了芙蓉殿左右两旁的偏殿！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芙蓉殿中，西门玉韵在几个宫女的服侍下用过了斋饭，便开始沐浴更衣！ 一炷香过后，宫女收拾干净点燃薰香，便一同退出了芙蓉殿，在殿外三丈远的地方站成一排默默值守起来！ 芙蓉殿中，烛火摇曳，熏香迷人！ 已是耳顺之年的西门玉韵沐浴之后，保养得当的脸庞上泛起了两抹淡红，身披粉红纱衣端坐在嵌有铜镜的梳妆台前，用一把精美的檀木梳子默默梳理着自己那头早已斑驳的长发！ 殿中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离那张挂满粉纱的檀木大床两丈远的一堵墙壁突然翻开，一个苍老的身影手执拂尘从里面仙风道骨般走了出来！ 铜镜里面的女子听见声响后似乎并不诧异，脸色反而变得像年轻女子一般的娇羞，从铜镜里面看着身后那个渐渐走近的身影，双眸也变得迷离起来了！ 芙蓉小院右侧半里外，另外一座独立宫殿的琉璃瓦顶上破了一个大洞，大洞周围焦黑一片，洞里似乎有着一些修理过的痕迹！ 在破洞旁边的琉璃瓦顶上正并排趴着两个身影，在漆黑的夜色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阿隼，你说，那些宫女为什么不在殿里面陪着那老妖妇，而且还要站得那么远？”右边的身影侧首小声问道。 左边的身影压低声音嘿嘿笑了两声：“兔牙，可能人家是不太方便吧！” 大殿屋顶的这两个人，正是跟随牛大宝潜伏进扶摇宫的部日固德和游猎猎！ “不太方便？”部日固德一时没想明白，皱起了眉头。 游猎猎悄声道：“兔牙你小点声，刀官可说了，让我们远离老妖妇住的地方，不能打草惊蛇！” 部日固德低声应了一句：“放心吧，那么远，听不见的！” 大殿下面的天井里出现了一个魁梧的身影，仰首看向屋顶，压低声音干咳了两声。 部日固德扯了扯游猎猎的衣角，两人一起调转身子探首看向天井下面，部日固德轻声问道：“怎么啦，伍长？” 牛大宝沉声道：“别看了，赶紧下来睡觉！” “好嘞，马上下来！” “想起明天就激动，阿隼，今晚我怕是睡不着了！” “那感情最好，我就不用听你的呼噜声了！” 两道黑影从屋顶上无声无息掠下天井，先后跟着牛大宝钻入了大殿里面！ 第454章 春祭 次日凌晨，天青云白，徐风拂面！ 铛～ 铛～ 铛～ 三声悠长浑厚的钟声，正式拉开了扶摇宫春祭的序幕！ 座落在扶摇宫第二进的白玉台上，此刻早已准备好了春祭要用到的所有物品，中央的檀木祭台上面也摆满了香炉经幡三牲瓜果，白玉台周围彩旗飘荡！ 一条宽两丈的白玉过道离地两丈高，如白龙凌空连接着白玉台和第二进的无极殿！ 无极殿到白玉台之间的台阶上下簇拥着扶摇宫一百多名道士，所有人都换上崭新的方巾帽藏青道袍和云履拂尘，其中有二十多名中年道士正环坐在白玉台下，怀里捧着各种奇形怪状的乐器，鼓起腮帮子吹响着磅礴恢宏的祭祀雅乐！ 自古祭祀远刀兵！ 以白玉祭台为中心，周遭百步内不见任何天卫营兵士，他们都被统帅陈册安排在百步之外值守，虽然距离远了，但是一样把无极殿和白玉台围成了一团！ 辰时刚到，站在白玉台上主持春祭的玉成子揖手礼敬天地，转身对着无极殿的方向高声道：“吉时已到，有请扶摇圣宫掌教老祖宗扶摇子无上大真人履步登上白玉祭台！” 无极殿大门徐徐打开，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神仙老道士抬脚跨过了无极殿二尺高的朱红色门槛，左手竖起单掌，右手执着佛尘，脚步稳健地穿过了悬空的白玉过道，缓缓走上了白玉台！ 身为老神仙嫡传弟子的玉成子道长立马知趣地退到了白玉台的边上，朗声道：“恭请扶摇子太上大真人执掌春祭！” 扶摇子对着自己的爱徒微微颌首，缓步走到祭台前，拂尘一挥声如洪钟地道：“天地之间，阴阳交泰，万物生长！” “今当祭天之时，谨以此礼，上达天听，下通地脉，祈求天地神灵庇佑，我东夷王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贫道三清座下扶摇子，恭请东夷太后西门玉韵登白玉台行祭祀之礼，以赤诚之心鉴于天地之间，福国惠民！” 无极殿中，端庄威仪的西门玉韵在两个老宦官的保护下盛装出殿，然后再由旁边六位宫女陪同着款款走下了殿前石阶，穿过甬道走向白玉台！ 扶摇子行踢步环绕白玉台中间的祭台一周后，走到了西门玉韵前，气质出尘道：“太后请！” “谢过大真人！”六个宫女止步在白玉台外面，西门玉韵则是跟随扶摇子缓缓走到了祭台前面。 “请太后下跪天地！” “谨遵大真人法旨！”西门玉韵在祭台前的金丝蒲团上双膝跪下，双手合十。 扶摇子拂尘一挥置于台上，点燃三炷清香交到西门玉韵手中，后者执香三拜，起身插香于铜炉之中，然后跪回了原位！ 扶摇子随手掂起台上绿芽枝条在旁边的铜盆上沾上清水，围着西门玉韵边挥洒着枝条边唱道：“呜呼心疾，告与天曰：渺渺兮人间赤子，巍巍兮天地气运！” “携道兮行无为，效佛兮怀慈悲。追千年之弱苦，思万世之善非。常思以微弱之力兮，而济天下之疾也！” 白玉台周围的一众中年道士雅乐奏得更欢了！ 半里外，巽雷殿的天井里并排竖起两个高高的木梯，两个身影肩并肩站在木梯上，在琉璃屋顶探出两个脑袋，远远观摩着白玉台上的盛事，心中感触莫名！ “阿隼，这就是春祭了？”部日固德一脸疑惑地道，“怎么看上去像是老妖妇和那老道士在成亲一般？” 游猎猎嘿嘿笑道：“兔牙，说不定你还真说对了！” 部日固德眼睛一亮，讶声叫道：“阿隼，你是说这两个老家伙暗地里真的有一腿！” “可能还不止一腿呢！”游猎猎一本正经地道，“要不等我抓住了老妖妇，再帮你问问啊？” “算了，这等丑事，就算问了也脏了我的耳朵！” 牛大宝从大殿里走出来，张开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沉声问道：“开始了？” 部日固德转身点了点头道：“伍长，春祭已经开始，老妖妇和老道士都出现了！” “很好，终于是时候了！”牛大宝左手拳头狠狠砸在右手的掌心中，嘿嘿笑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赶紧下来，准备动手了！” “好嘞！” 两人从木梯上滑了下来，跟随着牛大宝掠出了巽雷殿！ 巽雷殿的琉璃屋顶上，破洞还是那个破洞，估计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有人去修它了！ 天寿山脚下，值守牌坊的天卫营兵士突然看见，前方宽广的旷野上有一辆漆黑的马车顺着驿道疾驰而来，后面还跟着七八个骑手！ 一个校尉眯眼盯着那些不速之客，脸色突然一变，慌张叫道：“快去禀报副统帅，有贼人来袭天寿山！” 有兵士急忙向着不远处的军营冲了过去，嚷道：“副统帅，有敌袭！” 那名校尉也算是久经沙场，稳下心神开始沉着下令道：“警戒，快抄家伙！” “弓箭手准备！” “凡冲撞天寿山者，杀无赦！” 数十名天卫营的弓箭手快速列队而出，一起挽弓搭箭对准了五十丈远的马车和骑手！ 现场瞬间弥漫起浓烈的紧张气氛！ 马车车轮滚滚，眨眼已至五十丈外！ 天卫营的新晋副统帅宇文双边披着盔甲边脚步急促奔到了牌坊前面，脸色异常难看望向前方，沉声问道：“宇文清，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叔，你来了？”校尉吞了一口唾沫，讪讪地道，“好像……好像有敌来袭！” 宇文双此时已穿好了盔甲，从身旁手下手中接过头盔戴上，抽出腰间佩刀指向前方，怒吼道：“天卫营，列阵迎敌！” “宇文校尉，放箭射杀来犯之敌！” “是，副统帅！”校尉宇文清见自己的亲二叔杀气腾腾的模样，心里稍定了一些，也抽出佩刀走到一众弓箭手身旁，吼道，“放箭！” 嗖嗖嗖嗖嗖～ 无数箭矢飞上天际，径直射向前方！ 三十丈外的车厢顶上突然站起来两个身影，动作伶俐接连挽弓回射！ 数轮十几道银光迸射天穹，噼啪声中一一击落了天穹中心大部分的箭矢！ 而另一人两轮的六根箭矢却平行疾射向天寿山脚，五根箭矢射倒了站在最前面的五个天卫营弓箭手！ 第六根箭矢，噗的一声钉入了校尉宇文清的咽喉之中！ 第455章 凿阵，上山 嗖嗖嗖～ 凌厉的箭矢不断钉落在北府玄驹周围的地面上！ 厉弦站在车厢顶上，用鲸骨弓砸落射到身前的几枚箭矢，呵呵笑道：“行啊，小花朵，你现在的箭术比我也差不了多少了！” “是伍长教得好，比我那便宜师父靠谱多了！” 车厢里面响起马小刀哼哼般的声音：“死丫头，那要不你换个师父？” 公孙朵朵摇头道：“小师娘不让，她说我要是不认你做师父了，你肯定会很难过的！” 马小刀在车厢里面反驳道：“我会开心得放烟火庆祝！” “哼哼！”身后背了整整五个箭囊的公孙朵朵没有再理会马小刀和自己的伍长，仍旧专注地挽弓搭箭射出，再挽弓搭箭射出！ 前方那一排天卫营的弓箭手瞬间又倒了一大片！ 周围的天卫营兵士已经整顿好人马，在副统帅的指挥下，两三百个天卫营手持弯刀和长戈如潮水一般向着北府玄驹涌了过来！ “刀官，老大，天卫营都倾巢出动了，快出来杀人了！”厉弦摸出一把铁珠子，几颗几颗轮流摁在鲸骨弓的皮兜中射了出去！ 马小刀与陆零先后从车厢里面走了出来！ 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敌人，马小刀沉声道：“速战速决，别忘了，山上扶摇宫才是我们的主战场！” “手长的替我们掠阵，断矢，龙卷，六子，冬瓜，你们四个手短的随我凿阵！” “六子和断矢，记得带上大宝的铜盾和巨刃！” 话音未落，马小刀急行几步掠过赶车的赵柔柔，如鹏鸟展翅般凌空扑向前面的战场！ “刀官，我来了！”黑老六在车驾下取出巨刃裂陨背在身上，咬着牙向前冲去。 断矢取出黄铜巨盾嚷道：“刀官，我也来了！” 付轻轻和何冬直接从马背上扑了下来，跟随马小刀往前凿阵！ “破风对付长戈手，花朵射杀弓箭手！”一身白衣的陆零丢下一句话后，娇躯从马车右侧向前掠出，左手一伸从车辕中抽出长枪流光，化作一溜白影凿入了敌阵之中！ 难得执缰的赵柔柔看着陆零的雪白身影，痴痴般道：“拾长的英姿……也太飒了！” 双方混战一团后，天卫营的弓箭手变得束手无策，毕竟如果再要射箭，一不小心就会伤及自己的同僚！ 但是箭术已达炉火纯青之境的厉弦和公孙朵朵却没有这样的困扰，每一颗铁珠每一根箭矢射出，都能在乱糟糟的人群中准确无误地放倒一个敌人！ 北府玄驹去势不减，跟在马小刀等人的身后径直冲向了山脚牌坊！ 三百天卫营根本挡不住这区区八九个天奉斥候，队伍很快就被对方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副统帅待在密密麻麻的兵士身后，看着长躯直入的马小刀等人，突然醒悟过来，扭头冲着传令兵怒吼道：“来人，快上山禀报统帅！” 两个传令兵瞬间转身冲入了牌坊，顺着石阶往山上疯狂奔去！ 杀鹿宝刀在手的马小刀冲在了敌军的最前头，寒光一闪，刀劈宇文双！ “贼人来得正好！”宇文双双手擎刀反劈向马小刀！ 铮～ 咔嚓一声断响，宇文双看着自己手中佩刀被马小刀的杀鹿宝刀一刀劈成了两段后，瞬间变了脸色！ 寒光再闪，宇文双脖子一凉，首级凌空飞起，一股滚烫的鲜血自伤口处喷涌而出！ 马小刀杀人后并不逗留，手上一抖震落刀刃上的鲜血，脚步不停继续往山上冲去：“六子，断矢，随我上山！” “不好啦，副都统被贼人杀死啦！”黑老六在身后唯恐天下不乱地来了一句！ 段始几人脑子转得极快，马上有样学样大叫了起来！ “副都统被杀啦！” “副都统被砍掉脑袋啦！” 天卫营群龙无首，瞬间被杀得丧失了斗志，开始节节败退，最后陆零等人的追击下又死掉了一大片！ 陆零身形一闪出现在黑老六和段始身前，长枪流光在手中抡起数朵枪花，瞬间挑翻了三个天卫营兵士，头也不回吩咐道：“你俩随刀官上山，山下交给我们！” “是，拾长！”身后背着巨刃裂陨的黑老六与身后背着黄铜巨盾的段始对视一眼，一同上山追赶马小刀。 北府玄驹打横拦在了牌坊下面，陆零率领着余下几人继续和天卫营展开又一轮的厮杀！ 被天奉斥候凿阵一轮之后，三百天卫营损失过半，剩下一百几十人战意更加崩溃！ 不知是谁见对方人数只剩下一半，又萌生了些许战意：“兄弟们，他们只剩五个人了，冲啊！” 陆零手拖长枪奔至最前，雪白的流光幻化出缕缕炫光，在人群之中快速收割性命！ 何冬手执一双玄刺扑向左边，双刺翻飞，专门瞄准敌人的胸膛下手，一扎一个透心凉！ 付轻轻一双弯刀如两轮皎月，在人群中骤升骐落，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 厉弦反手把鲸骨弓负在身后，从腰间抽出软敛绕指柔，扭头笑着看向公孙朵朵：“敢不敢，和伍长比比人头数？” 公孙朵朵挂好大弓在背，也从腰间抽出了软剑天玄曳影，呵呵问道：“伍长，输了怎么说？” “随你怎么说！”厉弦在车厢顶上飞身扑入人群大开杀戒。 “伍长，你耍赖！”公孙朵朵拖剑掠下马车，展开飘零步追了过去，“让我先出手啊！” 天寿山的石阶上，马小刀瞬间追上了那两个上山报信的传令兵，身形一晃拦在了他们的前面：“两位，这走得也忒急了些！” 两个传令兵脸色大变，双双抽出了自己佩刀，喘着粗气像惊弓之鸟一样调头就往山下逃，却发现石阶下面二十丈远也冲上来两个敌人！ 马小刀咧嘴笑道：“恭喜二位，被前后夹击了！” 两个传令兵对视一眼，脸上一同露出了狰狞的神色，举刀向着马小刀扑了上去！ 马小刀苦笑着摇了摇头，手中杀鹿宝刀的寒光一闪而没，随后徐徐归鞘！ 两个传令兵的咽喉‘嗤’的一声各自出现了一条血线，身躯晃了两晃一同倒地，顺着石阶往下滚了两丈远！ 段始喘着气爬到跟前，笑道：“刀官威武，还好把人截住了，不然就打草惊蛇了！” 紧随其后的黑老六喘得更加厉害：“刀官……伍长的……这柄巨刃也……也太重了……” 马小刀呵呵笑道：“给我吧，我来背！” 黑老六边喘气边摇头道：“刀官，你们先走，我可以的！” 马小刀转身抬头往山腰的那些绿瓦白墙看去，淡淡地道：“再坚持一会，没多远了！” “前面就是扶摇宫！” 第456章 继续下一拨 天寿山脚下，厮杀的形势已成了一面倒，最后百余个天卫营兵士已被杀得折损大半，剩下的二三十人开始丢盔弃甲向四周溃逃！ 天奉五人回到北府玄驹旁边，相互检查了一番，发现只有何冬负了轻伤，在左后肩挨了一刀，半尺长的皮肉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陆零的催促下，伤口很快就被赵柔柔包扎妥当。 “老大，逃掉的天卫营兵士可能会回去报信！”历弦手执绕指柔提醒道，“要不，我领着龙卷追上去把他们都解决了？” 陆零摇头道：“让他们通风报信又何妨，整个天夷城还能调动的战力便只有那二十支巡城兵马，有四位百长在，他们来不了！” 厉弦问道：“那几个城门的守军呢？” “四位百长解决了那二百天卫营巡逻兵士后，会各自分散去盯好几个城门！”陆零回答道，“寒东门和誉南门不必理会，只有镇西门和北戈门的守军还算有一点威胁！” 厉弦问道：“老大，那不如我们去拦截镇西门和北戈门的人马？” 陆零还是摇头道：“四位百长解决掉巡逻的天卫营后，会和另外三家盟友的人马一道去对付那两路守城人马，不必我们动手！” 厉弦闻言，直接把绕指柔收回了腰间剑鞘，苦笑道：“这般看来，我们几个的任务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会很无聊啊！” “以防万一，你们还是得守在这里！”陆零反手把长枪流光斜斜负于身后，吩咐道：“我独自一人上山支援小刀！” 厉弦拍了拍自己腰间的皮囊，笑道：“老大放心上山，我这里还有半皮囊铁珠，保管把山脚守得死死的，让你和刀官在扶摇宫大展身手无后顾之忧！” “小心些，不可大意！”陆零点了点头，看了几人一眼后转身向山上掠去。 目送陆零离开后，公孙朵朵反手摸了摸自己身后五个空了的箭囊，抬脚头也不回地往前方的一地尸骸走去：“龙卷，来帮我捡箭呗！” “来噜！”付轻轻把一双弯刀归回身后的刀鞘中，抬脚追了上去！ “流水，歇歇吧！”厉弦飞身掠上车厢顶，盘腿坐下后道，“冬瓜，进车厢里面歇息去！” “破风伍长，我这伤算不得什么，轻得不能再轻了，不用歇息！”何冬追向公孙朵朵和付轻轻，“我也去帮花朵捡箭，顺道看能不能帮破风伍长把铁珠也捡些回来！” “闲着也是闲着，破风伍长，我也去吧！”赵柔柔也追了过去。 厉弦坐在车厢顶上，默默看着那四个一边相互打趣一边在死人堆里翻翻找找的年轻身影，嘴角忍不住悄悄翘了起来！ 许久之后，厉弦默默抬头往遥远的北方天际看去！ 有些人，好像已经不在很久很久了！ 下一次，自己一定要重返图雅部落，亲自带她回拒蛮关！ 天夷城的中心区域，人来人往的凌云大街上一片祥和！ 到了此刻，也没有人知晓城东那头的天寿山已经发生了惊天的变故！ “救命啊，杀人啦！” 一声惨叫打破了中轴大街上的祥和气氛，突然有一人脚步踉跄满身鲜血地从一条僻静小巷里冲了出来，脸上的神色就像是见了鬼一样惊慌失措！ 大街上很快起了骚乱，正在不远处巡逻的两支天卫营巡逻兵士听见动静后迅速赶到！ 其中一个高壮的小队长冲上前揪住那人的衣领叱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人满脸惊恐扭过头，颤抖着伸手指向那僻静小巷道：“杀人啦，杀人啦！” 两个队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 身材高壮的队长一把甩开那人，抽出腰间佩刀，沉声道：“无关百姓赶紧疏散，天卫营随我进去抓拿贼人！” 两支巡逻小队全员抽刀，小心翼翼摸入了那条偏僻小巷！ 小巷之中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条三尺宽的血迹一路往更深处延伸！ 另一个小队长情不自禁吞了一口唾沫，扭头看着那个高壮的小队长：“继续？” 高壮的小队长眼珠子转了几转，咬牙道：“继续！” 于是一行人又顺着僻静的小巷往里走了二十余丈，小巷开始折向右边，等两支小队转过弯往前看去，一个个不由得全变了脸色！ 前方阴暗的小巷之中，血腥味突然变得更加浓烈！ 大概就在三丈外的地方，七倒八歪躺着一地的尸体，地上绽开了一滩两三丈宽的血花，而且还在继续往外蔓延流淌！ “那……那是陈老三的巡逻小队！”小队长双目圆睁，凝视着那些和自己一样披着盔甲的尸体，一股寒意从心底油然生起！ “该死的！”高壮的小队长低头往最近的一具熟悉的尸体看去，那具尸体仰脸朝天嘴角涌血，神情惊怖！ 巷子的另一头，一个杀气腾腾的身影从阴暗处缓缓走了出来，沉声道：“老乌龟，这下信了吧，守株待兔最省事！” “好吧，算你赢了！” 小巷的另一头，也就是两支天卫营小队刚刚进来的方向，突然出现了另外一个身影！ 两个行凶者一前一后把二十个天卫营巡逻兵士堵在了小巷里面！ 所有的天卫营巡逻兵士都慌了！ 高壮的小队长左右扭头看着两个陌生面孔的行凶者，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在我天夷城行凶，活得不耐烦了？” 前方的黑影嗤的轻笑了一声：“你们天夷城都千疮百孔了，你们还懵然不知，真是可笑！” “什么？”高壮的小队长脸色剧变！ 前方的黑影抬起头，越过一众天卫营巡逻兵士对小巷另一头的同伴道：“老乌龟，速战速决！” “得嘞！”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便一同跃起，凌厉般扑入了人群之中！ 小巷里面顿时惨叫声一片，可是惨叫声也只是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不到，很快又归于死寂！ 玄武龟甩了甩手上的血迹，嘿嘿笑道：“血手，这天卫营的战力也忒差了些，不过瘾啊！” 血手冷冷看了小巷中的尸堆一眼，转身往巷子另一头的出口走去：“无妨，外面还有几个巡逻小队给你杀！” “走吧，继续下一拨！” “那得快点，不然都给北府那两位杀完了！”玄武龟连忙掠身追了上去。 第457章 造反 天夷城，誉南门的城头之上。 副将周丛双手扶着城垛举目远眺，关外天地苍茫！ 头盔，盔甲，佩刀！ 全副武装的廖大柱领着同样全副武装的新兵冯楚和赵多多，护着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色帽兜披风中的神秘人一同走上了城楼！ 一行四人一言不发，神情肃然地走到了周丛的身后。 周丛听见脚步声后转过身来，目光扫过三个属下之后，目光炯炯凝视着中间的神秘人和他手中捧着的一个两尺多宽的方形木匣，神色微微一怔！ 廖大柱对着周丛拱手，低声恭敬唤道：“周头！” 周丛嘴角咧开，开玩笑道：“廖大头，好久没见你穿得这般正式了！” “怎么，看你这样子，不会是想造反吧？” 这句话说完，周丛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可是，站在他对面的四个人却没有笑！ 周丛笑着笑着很快便收敛了笑容，扭头看着中间那位神秘人，淡淡地道：“廖大柱，这一位是……” 神秘人一手捧着木匣，一手掀开自己的帽兜，露出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周副将好！” “我是洛家，洛怀岳！” 周丛微微一怔，讶声叫道：“洛家大爷？” 洛怀岳点点头道：“承蒙周副将还认得在下！” 周丛一脸疑惑地道：“洛爷这是……” “诚如周副将方才所言，洛某的连襟恭王东方六合今日造反，洛沈廖三家都是他的盟友！” 此言一出，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你说什么？”周丛心中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顿时被吓懵了，右手不自觉就摁在了左腰的刀柄上！ 洛怀岳目光在周丛腰间停留了片刻，淡淡地道：“周副将放心，洛某此次前来并无恶意！” “这次来见周副将，一是送上一份大礼，二是想跟周副将口头约一个赌！” 以洛怀岳的身份，断然不会随便开这种大逆不道的玩笑，这般有恃无恐就敢把造反二字开门见山说了出来，更不会是他的一时冲动！ 周丛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洛怀岳上前两步，把手中木匣端端正正放在了周丛面前，随后起身缓缓退后两步回到原处，仍是语气平淡地道：“这是洛某送给周副将的礼物，请笑纳！” “洛某知道，誉南门守城将军南宫硕的调兵令牌是在周副将手上，还请周副将今日莫要使用！” 周丛单膝下跪蹲在了木匣面前，缓缓伸出左手去打开了木匣，看清楚里面的物事后，他闭上双眸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立马变得苍白无比！ 木匣里装的，正是自己的上级，天夷城南门守将南宫硕的首级！ 洛怀岳继续道：“看在大柱与周副将兄弟交好的份上，洛某想和周副将赌一个约，不赌别的，就赌恭王与我等今日举事成败与否！” “我等举事若成，周副将便取代南宫硕之位！” “我等举事若败，周副将便当洛某今日没有来过！” “如何？” 周丛合上木匣缓缓起身，脸色惨然地道：“洛爷，我有得选吗？” 洛怀岳摇了摇头道：“要不是廖大柱苦苦哀求，连这个赌约都不会有！” “周头，答应吧！”旁边的廖大柱低声劝道，“你又不是没听见这些天都城流传的风言风语，东元帝和太后倒行逆施大势已去，我等热血男儿不值得为这样的君王卖命！” “况且，王位本来就属于恭王！” 旁边的新兵冯楚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对啊，老大，做人可以尽忠，但不能愚忠啊！” 新兵赵多多也苦苦相劝道：“老大，廖大哥是好人，我信他，你也信他一回吧！” 周丛扭头狠狠瞪了三人一眼：“都给我闭嘴！” “你们三个混蛋，枉我周丛平日把你们当好兄弟，不曾想今日你们竟如此待我，好好好！” “你们三个混蛋晓不晓得，老子最他娘恨的就是叛徒了！” “周头……”廖大柱三人惭愧地低下了头！ “周副将，你清高你了不起！”洛怀岳冷笑一声道，“那你知不知道你所尽忠的南宫硕，背地里在东方璞面前说了你多少坏话？” 周丛冷冷道：“都这个时候了，洛爷还有必要挑拨离间吗？” “我挑拨离间？”洛怀岳呵呵笑道，“那周副将又知不知道，自己守了这么多年的都城城门，为何一直都只是区区副将？” “连洛某都知道，周副将在调来誉南门守城门之前，可是在天卫营做副统帅的职位！” “要不是卢千横插一手抢了你的位置，你周丛现在就是妥妥的天卫营统帅！” “你说什么？”周丛闻言顿时愣住了。 洛怀岳冷声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卢千的妹妹，就是南宫硕最宠爱的小妾？” 周丛心中一震，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了！ “也是！”洛怀岳继续道：“南宫硕平日把自己那几门小妾捂得密不透风，你当然不会知道抢了你统帅位置的人正是他的便宜大舅子！” “南宫硕老牛吃嫩草，和自己的便宜大舅子把你玩弄在股掌之中，你还在傻啦吧唧给人家表忠心，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这些年你交给南宫硕的述职奏疏，你猜他有没有帮你递到东元帝面前？” “就算递上去了，南宫硕又在你的奏疏上改了多少颠倒牛马的内容？” “这么多年了，东方璞对你不闻不问，你就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周丛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身躯如坠冰窟！ 洛怀岳神色平静地看着周丛，淡然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说这话的人，很多时候并不是要替叛徒开脱罪名，而是怜悯人才难得，希望像你这般的有用之人能得遇明主，为天下为百姓有所作为！” “如果你硬要钻牛角尖，纠结于背叛不背叛这个字眼，就当我洛某高看了你周丛！” “言尽于此，告辞！” 洛怀岳说完转身而去，一个人走下了城楼！ 周丛无力跌坐在青砖地面上，双目无神地凝望着眼前半丈外的木匣子，许久没有说话！ 廖大柱三人也默默和他相对而坐，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丛才回过神来，突然哑声问道：“谁能告诉我，现在东夷城是什么情况！” 对面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由廖大柱开了口：“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的千候官马小刀，此刻正带人在扶摇宫刺杀太后西门玉韵！” “天奉斥候？”周丛身躯一震，惊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潜入都城的？” 廖大柱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就是上次的采水队……” 周丛死死盯着廖大柱：“所以，你当时就知道他们的猫腻了？” 廖大柱连忙举起右手三个手指，斩钉截铁地道：“周头，我发誓绝无此事，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周丛脸色更难看了：“天卫营呢？” 廖大柱欲言又止！ 周丛怒吼道：“说！” 廖大柱身躯一震，讪讪道：“一千天卫营，其中三百人留守皇宫，两百人巡逻都城，五百人护送太后的鸾驾前往天寿山！” “那五百人中，三百人驻守山脚，只有两百人由统帅陈册带领，护送太后上山护卫扶摇宫！” “由天奉斥候出手，现在山下那三百天卫营估计已经没了！” “巡城的二百天卫营，估计也是一样的下场！” 周丛闻言心里顿时凉了一大截，无力问道：“还有几处城门守军……” 廖大柱小声道：“寒东门的人马，是恭王的拥部！” “如果周头同意按兵不动，就只剩下镇西门和北戈门的五六百人马在，但恭王也有自己的人马，估计那五六百人也撑不住！” 周丛冷笑道：“廖大头，你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啊！” “我是不是得提前恭喜你，就快成为皇亲国戚了！” 廖大柱神色黯然道：“自从上次天奉斥候入城，恭王和沈洛两家结成夺位同盟，我们廖家随后也加入了！” “所以，我知道的就比普通人多了些！” “这回，东元帝和太后天怒人怨，他们的日子是真的到头了！” “还好，东夷王朝还是东夷王朝，只是换了一个不得民心的掌权者，恭王的为人真的很不错，这个王位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 “好皇帝？”周丛冷笑道，“好皇帝会和天奉斥候勾结，与虎谋皮？” 廖大柱冷冷道：“周头，天奉斥候只是出手帮恭王夺位，他们除了要求恭王在盟书上承诺百年内不许对天奉兴兵，其它什么都没要！” “一百年不打仗，东夷百姓就可以安居乐业一百年！” “周头，那可是一百年的天下太平啊！” “周头，顺势而为吧，别太固执了！” 周丛目瞪口呆！ 第458章 入扶摇宫 巳时，春祭大典正进行到如火如荼之际，扶摇宫外围却发生了陡然变故！ 山上驻守的天卫营兵士一共有二百人，其中统帅陈册率领一百人跟随太后进入了扶摇宫中，另外一百人由一个名叫张凉的副统帅镇守在扶摇宫外围！ 此刻，在几十个天卫营的簇拥下，守在紧闭宫门外的张凉突然看见了极其诧异的一幕！ 一个魁梧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肩膀上扛着一根三尺粗两丈长的巨大树干，噔噔噔穿过宫门前面汉白玉铺成的宽阔平台，气势汹汹冲向扶摇宫的大门！ “有敌袭！”张凉瞳孔收缩，抽出腰间佩刀死死盯紧那个不速之客，怒声下令道，“拦住他，杀无赦！” 命令一出，门口的天卫营兵士各自抽出家伙冲下汉白玉台阶上前迎敌，宫墙外围两边的天卫营兵士听见动静后也纷纷扛着兵器从两翼包抄而来！ “天奉斥候在此，挡我者死！” 一声怒吼，如天雷滚滚！ 身材魁梧的汉子扛着巨木，脚步飞快撞入了正面冲来的一众天卫营兵士之中，巨木所过之处惨叫声起人仰马翻！ 人影一晃，从魁梧汉子身后掠出另外两个矫健的身影，分开左右杀向两边包抄过来的天卫营兵士！ 区区三个人，就敢冲撞百人镇守的扶摇宫大门？ 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张凉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挥刀前劈：“给我上，死活不论！” 天卫营的兵士口中发出震天的杀声，向着来犯的三人一拥而上！ 度望府斥候伍长牛大宝冷哼一声，扭身双膝下挫，肩膀上的巨木旋转一圈，把七八个冲在最前头的天卫营兵士直接砸飞了出去！ 左边，身形瘦削的游猎猎手持一柄幽蓝天刃杀入了人群之中，忽然又一刀的刀法已得马小刀真传，蓝芒划过之处惨叫不断鲜血飞溅！ 在牛大宝的右边，部日固德赤手空拳冲入敌阵，一揽风云手配合刚从马小刀处学来的无向定拳，杀得一众天卫营兵士东倒西歪！ 片刻之间，三十多名天卫营兵士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十丈外的宫门前，张凉看着眼前的战况脸色苍白，一股恐惧感在内心深处油然生起，他急步走到朱红色的宫门前，用拳头狠狠砸着宫门，对着里面的守卫吼道：“有敌来袭，千万不能开门，赶紧去禀报统帅！” “是，副统帅！”大门那头有兵士惊慌应道，脚步声急促远去。 “天卫营的好儿郎，为了东夷王朝的荣耀，随我死战！”张凉提着弯刀率领身边的十数人一起冲下了石阶，迎战牛大宝！ 牛大宝双手抱着巨木再次砸倒四五人后，咚的一声把巨木直接竖立在了身旁，喘着气冷眼看着冲过来的张凉等人，突然咧嘴一笑，把手中扶着的巨木往前轻轻一推！ 呼的一下巨木自行砸下，有两三人闪避不及被巨木正正砸倒压在了下面，口喷鲜血哀嚎不止！ 闪躲之际，张凉被另外几个兵士撞倒在地上，恼羞成怒叫道：“杀了他，快杀了他！” 周围的天卫营兵士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和长戈再次杀向牛大宝，却被对方右手一圈直接夺去了三四根长戈，丢失兵器的几个兵士手心上瞬间传来一阵阵火辣的疼痛，低头一看掌心已是破皮渗血！ 牛大宝快走几步踩上了巨木，底下被压得奄奄一息的几个兵士直接翻起白眼晕死过去，随后他便手执三四根长戈当成棍使，把从两边冲过来的天卫营兵士砸得哭爹喊娘！ 仅仅三个人，就把一百天卫营杀得折损大半！ 剩下三十多人心惊胆战败退到张凉身边，簇拥着他退上石阶堵在了宫门前面！ 杀气腾腾的游猎猎和部日固德缓缓走到了牛大宝的两边，三个天奉斥候一同抬头，冷眼瞅着那堆惊弓之鸟！ 牛大宝跳下巨木，再次把巨木扛在了肩膀上，冷笑道：“老子赶时间，没空陪你们玩太久！” “接下来老子用这根木头破门，谁敢拦着，老子不介意把他一起砸成肉饼！” 游猎猎手执天刃上前一步，冷笑道：“不想死的，让开！” 张凉躲在一众天卫营兵士后面，面容扭曲气急败坏，大吼道：“谁敢退缩，军法论处！” 剑拔弩张之际，又有三人顺着上山小径走到了汉白玉平台，缓缓向着扶摇宫大门走了过来，为首一人淡淡地道：“不想死的，丢掉兵器下来跪地投降，我饶他一命！”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来人走到牛大宝身旁，仰首笑道，“我是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千候官兼奉天帝御口亲封的抚东大将军，我的名字叫马小刀！” 张凉听见对方说出那三个字后，顿时面如土色：“你就是马……马小刀？” 马小刀点头笑道：“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降与不降赶紧决定，我赶时间！” 张凉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下，脸上突然呈现出狰狞的神色：“兄弟们，千万别听他的，区区几个天奉斥候可翻不出什么风浪，等统帅率兵杀出来，他们就死定了！” 周围的天卫营兵士闻言，手中的兵器又握紧了些！ “真是不知死活！”马小刀失望地摇了摇头，冷笑道，“难道诸位就不动脑子想一想，我们三人为何能安然无恙上山？” 张凉顿时愣了一下！ “不怕告诉你们，山下的三百天卫营已经全军覆没了！” 这时，扶摇宫里面隐约响起许多急促的脚步声！ 牛大宝扭头对马小刀道：“刀官，里面水开了，别跟他们废话了，让我直接破门吧！” “谁敢拦着，老子通通一树敲死！” 马小刀冷眼瞪着张凉道：“我数三个数，最后一次机会！” “三！” “二！” “一！” 张凉疯狂大吼道：“兄弟们再坚持一下，统帅就要赶到了！” “行，我成全你们的忠勇！”见那些天卫营兵士没有缴械投降的意思，马小刀轻声下令道，“兔牙，阿隼，六子，断矢，开道！” “是，刀官！”四名年轻斥候扑向扶摇宫大门，再度和那三十余名天卫营兵士杀成了一团！ “大宝，破门！” 牛大宝双手抱着巨木，噔噔噔直接冲上了汉白玉台阶，向着扶摇宫的大门狠狠撞了过去！ “快拦住他！”张凉状若癫狂，咬牙挥刀劈向牛大宝，却被巨木的头端正正撞中了胸膛！ 咔嚓咔嚓～ 随着一阵肋骨断裂的声音接连响起，张凉的身躯被巨木庞大的冲击力直接带离了地面，重重砸在厚厚的大门上！ 咔嚓～ 骨头被砸碎的声音再度响起，张凉一大口鲜血喷洒在巨木之上！ 咔嚓～ 门后的挡木瞬间断裂，大门直接被巨木破开！ 张凉的尸体直接飞进了扶摇宫中，而门外的其他天卫营兵士也被部日固德等人尽数肃清！ 牛大宝扔掉巨木，从黑老六和段始手中接过自己的兵器巨刃裂陨和黄铜巨盾，目光透过扶摇宫的大门看着里面潮水般涌来的天卫营兵士，嘿嘿笑道：“刀官，门开了！” “开整！”马小刀从腰间抽出杀鹿宝刀，一马当先冲入了扶摇宫！ 第459章 没听过 正进行到紧要关头的春祭大典被报信的天卫营兵士突然打断，东夷太后整个人都僵在了白玉台上，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雅乐已停，白玉台下那一圈手捧各式乐器的中年道士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无极殿前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也起了骚动，两个老宦官掠出殿门，一左一右护在了西门玉韵的身前！ 天卫营统帅陈册在太后和大真人面前丢了面子，心里窝火不已，阴沉着脸调兵遣将驰援扶摇宫正门！ 现场最冷静的，要数扶摇宫的一宫之主扶摇子大真人，仙风道骨的他手持拂尘站在西门玉韵身旁，默默看着冲破宫门在第一进清风殿前和一众天卫营兵士激烈厮杀的几个身影，淡淡地道：“太后，能杀穿数百天卫营上得山来，又破门而入我扶摇宫的人，恐怕不是普通的散兵游勇！” 西门玉韵袖中双手死死攥成了拳头，脸上神色时红时绿，满脸歉意地道：“看来这些贼人是冲着哀家来的，扰了大真人的清净，哀家心中真是过意不去！” “无妨，太后是我扶摇宫最尊贵的客人！”鹤发童颜的扶摇子气质超然，柔声安慰道，“有贫道在，谁也不能在扶摇宫放肆！” “先问清楚是何人来犯！” 西门玉韵点点头，走到白玉台的栏杆旁边，俯首沉声叫道：“陈统帅！” 陈册赶紧奔上前来，在白玉台下一众奏乐中年道士后面单膝下跪，额头冒着冷汗喘着气道：“太后，春祭大典被天奉贼人打断，是天卫营守护不力，末将罪该万死！” 西门玉韵脸色一寒，沉声问道：“陈册，来犯的是天奉斥候？” “回禀太后！”陈册垂着头，嗫嚅着道，“正是天奉斥候，领头的是……是马小刀！” “马小刀？”西门玉韵心中一惊，“竟然是他？” “该死，这人是什么时候潜伏进我天夷城的？” 陈册心中一寒，苦着脸道：“属下不……不知！” “你不知道？”西门玉韵顿时怒极，“天卫营负责全都城的安全，你身为天卫营的最高统帅，竟然让贼人直接打到了哀家面前，竟然还说什么都不知道？” 陈册顿时五体投地拜倒在地，浑身颤抖着道：“属下该死！” “陈册，天夷城让你的天卫营守得千疮百孔，你的确该死！”西门玉韵恨恨地道：“看在你往日的功劳上，别说哀家不给你机会，领着你的天卫营去肃清这几个天奉贼人，哀家可饶你一命！” “多谢太后开恩，末将马上就去！”被吓得全身大汗淋漓的陈册爬起身来，脸色苍白转身往清风殿奔去，冲着百步外剩余的三十多个天卫营兵士吼道，“所有天卫营随我一同前去杀贼，不得有误！” “是，统帅！”那几十个天卫营兵士手提兵器紧随在陈册身后。 “真是废物！”西门玉韵气得脸都白了，“从前是卢千，现在是陈册，都是废物，我堂堂天夷王朝，如今竟然连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都没有了！” 骂完陈册之后，西门玉韵突然怔住，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貌似儿子也是这般骂西门东望和千虫主的！ 谁还劝儿子要稳住情绪来着？ 想到这里，西门玉韵的脸上有些发烫，怒气瞬间消散了不少！ “太后请息怒，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扶摇子扭头对侍立身后的玉成子道，“所有扶摇宫弟子，随陈册将军同去诛贼！” “谨遵师尊法旨，弟子亲自率众前去！”玉成子单掌行稽首礼，转身回到无极殿捧出自己的佩剑，对着一众同门下令道，“遵无上大真人法令，所有修为在身的扶摇宫弟子，皆随本道同去诛贼！” “是！” 扶摇宫的所有道长都寻来出自己惯用的兵器，跟随在玉成子身后掠向下方的清风殿！ “马小刀？”在扶摇宫深处隐世多年的扶摇子低头俯瞰着清风殿下那个一马当先冲杀在最前面的矫健身影，喃喃自语道，“贫道没听过这个名字！” 西门玉韵把自己道听途说关于马小刀的事迹一一告诉了扶摇子，听得后者啧啧称奇。 “想不到，此子如此年轻，竟已成长到这般地步！”扶摇子目光炯炯眺望着清风殿下势不可挡的马小刀，皱眉道，“看来，他的修为已经不止是普通小宗师那么简单了！” 西门玉韵绷着脸道：“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在无上大真人面前跟蝼蚁有何区别？” 扶摇子没有接话。 西门玉韵扭头看着扶摇子，老脸泛红，轻声哀求道：“玉韵求大真人出手诛杀此贼，只要大真人应允，大真人提出的所有条件玉韵都能答应！” 扶摇子轻声道：“太后此话言重了！” 西门玉韵咬牙道：“若大真人愿意出手，哀家让璞儿下旨诰封大真人为东夷王朝第一位大国师，可通行无碍随时出入东夷皇宫！” 扶摇子微微一笑，点头道：“承蒙太后厚爱，扶摇子无以为报，当竭尽所能助太后诛杀此獠！” 西门玉韵闻言脸色一喜：“那……大真人什么时候出手？” “不急，先看看！”扶摇子脸上神色仍旧是云淡风轻，“太后稍安，该出手时贫道自会出手！” “好！”西门玉韵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有无上大真人扶摇子出手，马小刀这下必死无疑！ 清风殿下，一众天卫营兵士被马小刀等天奉斥候杀得七零八落，等陈册领着那三十个天卫营以及玉成子率领众道长加入战场后，战况再度陷入了胶着的状态！ 西门玉韵低头看着下面的厮杀，低声问道：“大真人，陈册他们挡得住天奉斥候吗？” “难！”扶摇子缓缓摇头道，“别看那些天奉斥候只有区区五六个人，却一个个都是久经战场的好手，尤其是那马小刀，一身修为已是不俗！” 西门玉韵皱眉问道：“那……” 扶摇子拿眼瞥了西门玉韵身前的两个老宦官一眼，淡淡地道：“恐怕还得再耗上他们一耗！” 西门玉韵瞬间会意，沉声道：“皇甫松，佟霸，你俩一同出手诛贼！” “喏！”两个老宦官对着西门玉韵揖手行了一礼，面无表情联袂向下方掠去。 扶摇子见状，嘴角无声无息翘了起来！ “咦？”西门玉韵突然紧盯着清风殿前，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色，“怎么又多了一人？” 扶摇子扭头看去，片刻之后神色微微一怔，讶声道：“女的？” 一抹白衣手持雪白长枪掠入了扶摇宫，长枪翻飞不断，一路势不可挡地冲到了马小刀的身旁！ 第460章 老宦官 “马小刀，敢冲撞扶摇神宫惊扰我东夷王朝尊贵无比的太后，你罪该万死，还不赶紧和你的手下束手就擒！” 天卫营统帅陈册双手擎刀，一脸惊怒地从上面冲了下来，身后跟着数十个汇合到一处的天卫营兵士，每个人手执刀戈气势汹汹！ “嘿嘿，就你也配和我家刀官动手？”牛大宝单手拖着巨刃冲了过去，裂陨的巨大刀尖在汉白玉砖石上划出了一条一指深的沟壑，所过之处火星四溅，“不用别人，我蛮牛一人就可以了结你们！” 陈册脸色异常狰狞，沉声吼道：“天卫营，给我杀，通通杀光，一个不留！” 牛大宝魁梧的身躯疾冲而至凿入阵中，双手抡起巨刃，一下就把不知死活冲在最前面的三个天卫营兵士砸飞了出去！ 三个兵士在空中各自喷出大口鲜血，落地时已各自摔成了一滩烂泥，眼看已是不活！ “再来！”杀出了战意的牛大宝仰天一声咆哮，如恐怖杀神一般，扛着巨刃噔噔噔冲入人群，继续大开杀戒！ 而游猎猎四人，也早与其余的天卫营兵士和扶摇宫的道士们战得热火朝天了，鲜血飞溅之下，不断有敌人的尸体倒在他们的脚下！ 陆零看着二十丈外扑来的玉成子道长，又抬头看了一眼五十丈外那对急速掠来的高瘦矮胖老宦官，扭头对马小刀道：“那道士给你，解决他后你先上白玉台，两个老宦官交给我来对付！” 马小刀点头道：“小心些！” 陆零嫣然一笑道：“知道了，你也是！” 马小刀点了点头，手持杀鹿宝刀从陆零身边掠了出去，在飘零步的加持下，他的身形直如鬼魅一般瞬间扑到玉成子的身前，手中杀鹿宝刀泛起一道耀眼寒芒，凌厉劈向对方前胸！ 玉成子头皮瞬间发麻，手中长剑出鞘，咬牙迎战马小刀！ 白衣如雪的陆零右手斜斜执着长枪，缓步而行越过众人，淡定迎向那飞掠下来的两个老宦官！ 两个老宦官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在距离陆零六丈外停住了脚步！ 天寿山半山腰的风并不大，却仍是吹得陆零的一身白衣猎猎作响，让她整个人直如出尘仙子一般，脆声道：“两位的对手，是我！” 身材高瘦的皇甫松与矮胖的佟霸相互对视一眼，脸上的神情都显得有些凝重！ “久居深宫，竟不知外面竟有如此惊才绝艳的年轻后辈！”皇甫松缓缓摇头笑道，“老佟，看来我们的确是老了！”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矮胖的佟霸嘿嘿阴笑了两声道：“皇甫老儿，你服老是你的事，我佟霸却是不信命的！” “不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么？” “不就是区区一个小宗师巅峰！” “你我好歹也是小宗师高阶，联手还怕斗她不过！” 皇甫松愣了一愣，苦笑道：“你我都这把年纪了，联手欺负一个年轻小女娃，说出去有些丢人啊！” 佟霸收敛起笑容，冷冷道：“皇甫老儿，要是逆了太后的旨意，可就不是丢人了，会丢命！” “谁叫你我都是东方家的奴才呢！” 陆零默默听着两个老宦官的对话，淡淡一笑道：“两位前辈不必有负担，一块上便是！” “反正我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就算一双！” 后面这句话真是杀人诛心，直接把两个老宦官气得老脸都歪了！ “皇甫老儿，既然人家女娃子都开了口，你我也别太矫情了！”佟霸双手伸出忽地一抖，十指上已经套上了一对精铁铸成的尖利指钩。 “老佟，这对夺命爪你有多少年没用过了，这就有些不要脸了！”话虽如此，皇甫松自己也是‘铮’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了一柄一寸宽半丈长的古怪软剑。 “你自己还不是拿出了虫吻，还有老脸说我？”佟霸双手在空中挥舞几下，锋利的指钩发出咝咝般的破空声，矮胖的身躯矫健扑向陆零！ “也是！”皇甫松手执软剑紧随其后，细长如毒蛇舌吻的剑刃‘咻’的一声刺到了陆零的身前！ 陆零嘴角微微翘起，手中流光枪出如龙，一人独战两名高阶小宗师！ “啊！” 另一边的战场上，牛大宝一柄巨刃裂陨舞得呼呼作响，魁梧的身躯周围已经躺倒了不下二十具天卫营兵士的尸体！ 在他对面，陈册在剩余二十多名手下的簇拥下且战且退，一群人竟然被牛大宝一个人撵着杀入了清风殿中！ 陆零右后侧十丈外，马小刀手中的杀鹿宝刀幻化出无数刀影，从每一个出奇又刁钻的角度攻向玉成子！ 玉成子身上早已负伤几处，鲜血染红了半边藏青色的道袍，脸庞上已经出现了恐惧的神色！ “锵！” 杀鹿宝刀斜劈震开了玉成子手中的长剑，剑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缺口！ 玉成子踉跄后退几步，惊恐问道：“你大爷的马小刀，你使的是什么狗屁刀法？” “我自创的，忽然又一刀！” “道长，这刀法还不错吧？” 话音刚落，马小刀飘零步欺身上前，拖在身后的杀鹿宝刀随着身躯旋转半圈直接劈断了长剑，在玉成子的胸膛上划拉出一条二尺长的伤口！ 鲜血涌出，玉成子痛得皱起了眉头，脸色苍白如纸！ 马小刀剩下半圈转完，杀鹿宝刀的刀身已经‘噗’的一声没入对方的小腹之中！ 玉成子身躯顿时僵住，鲜血从他身上各处伤口不断涌出，“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后，身躯晃了两晃颓然倒地！ “不好了，师尊被那天奉斥候杀死了——” 远处还在负隅顽抗的某个道士瞧见了这边的对战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游猎猎一刀捅入了心脏的位置，也没了命！ 马小刀手上一抖，震落了刀身上面的血迹，扭头看了不远处的陆零一眼，见她独力斗着两个老宦官并没有落于下风，心中稍定！ “不用管我，上白玉台！”陆零手中长枪幻化无数白光，头也不回口中清叱道。 “好！” 马小刀左手执着杀鹿宝刀，俯身用右手捡起了玉成子握在手中的半截断剑，抬脚走向扶摇宫的更高处！ 西门玉韵，我马小刀来了！ 第461章 扶摇子 马小刀顺着那条汉白玉砌成的陡峭石阶，一步一步朝着白玉台走了上去！ 周遭那些零零散散没有修为在身的首士被吓得慌忙四散逃窜，竟没有一人敢上前拦截他！ 很快，马小刀距离白玉台只剩下五十余丈的距离！ 西门玉韵站在白玉台上，死死盯着下方那个慢慢逼近的身影，脸上终于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惊恐的神色：“大真人，要不哀家还是暂避一下那贼人的锋芒？” “或者贵山上有没有什么逃生密道，能让哀家安全离开扶摇宫？” 一丝不屑的神色在扶摇子的眼中一闪而没，看着自己宫中的道士在下方被天奉斥候杀得毫无还手之力，他的神色也并没有太大的波动，而是十分冷淡地道：“还请太后不必惊慌，只要有贫道在，一定可以保太后无恙！” 开什么玩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弟子就是紧要关头拿来当炮灰的，死了就死了！ 三条腿的马难找，两条腿的弟子还不是一抓一大把么？ 只要自己紧紧抱住了东夷皇室这条大腿，何愁没有人对自己恭敬跪拜？ 铁打的扶摇宫和扶摇子，流水的宫中弟子！ 向来如此！ “可……可是马小刀他……他就要上来了！”西门玉韵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大真人，怎么办？” “待会贫道自会和马小刀一战，既然太后心中不安，可先入无极殿休息，等一切尘埃落定后，贫道再行请太后出殿，继续那未完成的春祭大典！”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大真人了——不对，那就劳烦大国师了！哀家就在殿中静候大真人的好消息！”脸色苍白的西门玉连连点头应道。 “来人！”听见大国师三个字，扶摇子脸上如沐春风，微笑着轻声吩咐道，“护送太后入无极殿！” “是，宫主！”两个年轻的小道士连忙和那几个宫女一起，伺候着西门玉韵离开了白玉台，顺着中间的过道急步赶往无极殿。 “什么东夷太后，就这点胆魄？”扶摇子收了笑容，目送着西门玉韵的背影脚步急促地远去，冷笑一声道，“真丢人！” “要不是看在你太后的身份，贫道会屈尊降贵和你这老妇双修——” 说到双修，扶摇子突然扭头看向下方清风殿外那一抹耀眼的白色，浑浊的双眸中露出最炙热的光芒，喃喃自语道，“真是超凡脱俗，真是人间绝色啊！” “小姑娘，不管你是谁，等贫道杀了那个乳臭未干的马小刀，你就是贫道的了！” 往下十丈外的石阶上，马小刀身形突然拔地而起，脚尖在几处汉白玉栏杆上面点了几点，如同鹏鸟一般掠上了白玉台，轻飘飘落在了扶摇子五丈开外！ 扶摇子缓缓转过身子，默默打量着身前的年轻男子，一手执着拂尘一手竖于胸前，微微笑道：“阁下就是马小刀？” 马小刀把手中玉成子的断剑随手扔在了扶摇子的脚下，冷眼看着这个已经活过了耄耋之年的老道士，淡淡地道：“你就是扶摇子？” “怎么，西门玉韵那个老妖妇呢，不会是害怕得躲起来了吧？” 扶摇子低头瞅了一眼地上的断剑，淡淡地道：“想见太后，先过贫道这关！” 马小神色肃然，点头道：“不急，反正地方就这么点，她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呵呵，马小刀，下面那个白衣女子是谁？”扶摇子扭头看了下面清风殿外的陆零一眼，“是你的女人？” 马小刀微微皱眉，冷哼道：“关你屁事！” 扶摇子淡淡地道：“杀了你后，她会成为贫道的双修鼎炉！” 陆零，可是马小刀的逆鳞！ 一股浓烈的杀气在马小刀身上悄然弥漫开来，他死死盯着扶摇子，冷声笑道：“老妖道，你和你的姘头一样该死！” “贫道修为已瑧大宗师境界，你一个小小的小宗师巅峰，能耐贫道何？”扶摇子手中拂尘一挥，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沉闷的音爆声。 又一个大宗师现世！ 扶摇宫的上空，一瞬间风云变幻！ 早已见过太多风浪的马小刀脸上并没有出现太多的波澜，冷眼瞅着扶摇子道：“大宗师又如何，比大宗师更厉害的我也不是没见过！” “你们那位被誉为东夷修为第一的千虫主，还不是在谪仙楼第七层的黄金阁中，被江白衣出手毁去了大半生修为？” 扶摇子闻言心中微微一震，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千虫主，是贫道的至交好友！” “老妖道，他就是你的前车之鉴！”马小刀一字一字沉声道，“谁敢挡在我马小刀面前，一刀砍了便是！” “一刀不够，那就两刀！” “十刀不够，那就百刀，再不够就砍上一千刀，一万刀！” “刀爷把你这个老妖道一刀一刀砍成肉酱，让你到了阴曹地府见着你亲娘，保管连她都认不出你来！” 扶摇子神色阴狠地盯着马小刀，嘿嘿阴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兔崽子，希望你的修为有你的嘴巴厉害！” “对了嘛，这才是你这个死妖道的真面目！”马小刀冷笑道，“装什么装，真以为自己仙风道骨呢？” “你这个西门玉韵老妖妇的狗姘头！” “你找死！”盛怒之下，扶摇子瞬间飞身扑向马小刀，手中拂尘迎面甩出，那一根根丝线顿时绷直如铁针，凌厉般戳向了马小刀的面门！ 口中虽然不屑一顾，但马小刀心里却丝毫不敢大意，左手杀鹿宝刀迅速上移横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叮叮叮叮叮～ 无数拂尘的丝线尽数戳中了刀刃一面，接连不断发出金属相击般的声声脆响！ 招式未尽，扶摇子冷哼一声，右脚脚尖向上绷起直踹马小刀小腹，招式阴险又毒辣！ 马小刀心中一凛，左脚抬起以招拆招踹了回去！ 啪的一声闷响，两只脚掌准确抵在了一起！ 扶摇子噔噔噔往后退了三步，而马小刀的身躯却直接被蹬得向后倒退了四五丈，后背重重砸在了白玉台的汉白玉栏杆上，这才稳住了的身子！ “好一个大宗师，果然没掺杂水份！”马小刀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痛，整只左脚已经发麻，握刃的左手虎口崩裂渗出了鲜血！ 扶摇子拂尘一挥贴回怀中，又恢复了那仙风道骨的模样：“马小刀，晓得贫道的厉害了吧？” “跪下来，给贫道恭恭敬敬磕十个响头，留你一条全尸！” 马小刀抹去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踉跄走出两步，杀鹿宝刀缓缓归鞘，抬起头来，眼眸中闪烁着最兴奋的光芒！ “老妖道，再来！” 第462章 大先生到 厉弦盘腿坐在北府玄驹的车厢顶上，安静地数着何冬等人帮忙捡回来的铁珠子！ 公孙朵朵策马守在马车后面，身后背着五个满满当当的箭囊！ 赵柔柔坐在车驾上闭目养神！ 付轻轻和何冬继续在尸山血海中搜刮了许久，最后用天卫营的一大块旌旗兜着一堆碎银子乐呵呵地抬了回来：“伍长快看，差不多有一千两呢！” 公孙朵朵坐在马上哼哼道：“你们俩出息了啊，连死人的钱财都不放过！” “不捡白不捡嘛！”何冬乐呵呵地道，“不曾想这三百天卫营战力不怎么样，身上的银子倒是不少，里面还是好些金子呢！” 付轻轻直接用旌旗包裹了那堆金银塞到何冬怀里：“给，冬瓜，你来把银子收到车厢里面去！” “好嘞！”何冬抱起来爬进了马车。 “伍长，有人来了！”马背上的公孙朵朵抬头往西方看去，反手从身后取下了大弓！ 厉弦把装着铁珠的皮囊挂回腰间，在车厢顶上站了起来，伸出右手遮在额头上极目远眺！ 百丈外的驿道上，一辅辆马车得儿得儿向着天寿山脚下行驶而来！ “不会又是敌人吧？”何冬钻出车厢，站在赵柔柔身后皱起了眉头，拍着手上的尘土问道。 厉弦淡淡地道：“看定些再说！” 很快，马车便来到了众人跟前，赶车的是一个灰袍老者，“吁”的一声叫停了马车！ 车帘掀开，身穿白袍两鬓斑白的儒雅男子施施然下了马车！ 身后背着一双弯刀的付轻轻挡上前去，双手握住了身后的刀柄，冷冷问道：“什么人？” 厉弦从车厢顶上跃了下来，伸手拉住了付轻轻，上前默默打量了来人一会，神色微微一变，赶紧躬身揖礼道：“见过大先生！” 其他几人纷纷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来人正是天夷城扫雪斋背后真正的主人诸葛神策，也是天奉王朝的第一智囊大先生！ “你认得我？”大先生淡淡地道，“你和我似乎并没有见过面！” “刀官从扫雪斋回来后，曾跟晚辈说起过大先生！”厉弦恭敬地，“放眼天夷城，能有这般出尘气质的，恐怕就只有大先生一人了！” “呵呵呵，你家刀官那张嘴啊！”大先生满脸笑意，打量了厉弦一会，点头道，“我也知道你，你是斥候追风小队的伍长破风！” 厉弦连忙应道：“正是晚辈！” “你们这是……”大先生扫了周围遍地的尸骸一眼，又回头看着几人。 厉弦如实回答道：“刀官和老大他们已经攻上了扶摇宫，我们对付完山脚的天卫营，留下来值守！” “不用值守，除了皇宫，天夷城的其它地方已尽在掌握，不会再有人前来支援西门玉韵了！”大先生率先抬脚往山上走去，“走吧，你们都随我一起上山！” “马小刀夫妇二人与那扶摇子的这一战可不得了，值得你们好好观摩一番，比你们自己经历十场大战更有裨益！” “这次要是错过了，你们可是亏大发了！” “是，大先生！”厉弦眼中一亮，对着其余几人打了个眼色，大步跟了过去。 赵柔柔站在车驾上问道：“破风伍长，北府玄驹怎么办？” 大先生在前面走着，头也不回替厉弦回答道：“无妨的，忠伯会留在山脚，他会一并替你们看着马车！” 赵柔柔扭头看了那灰袍老者一眼，后者点了点头，赵柔柔神色一喜，下了马车对着诸葛忠揖了一礼：“多谢前辈！” “姑娘不必客气，请上山吧！”诸葛忠淡淡地道。 赵柔柔点了点头，转身追上山去。 此刻，在扶摇宫第一进的清风殿外。 部日固德，游猎猎，黑老六，段始一起联手，把周围残余的天卫营兵士和扶摇宫的一众道士杀得七零八落！ 四人满身浴血，但都是敌人的鲜血！ 一个魁梧的身影从清风殿中走了出来，把手中一个圆乎乎的东西随手扔在了地上！ 那东西骨碌碌滚出两三丈才停住，正是天卫营统帅陈册的首级，脸上神情惊怖死不瞑目！ 剩下为数不多还在垂死挣扎的天卫营兵士见到自己统帅的首级后，斗志顿时崩塌，开始往四周逃窜！ 另一边，身穿一袭白衣的陆零手持长枪流光，正与皇甫松、佟霸两个老宦官斗得激烈！ 任凭佟霸的一双夺命爪如何狠辣，皇甫松的软剑虫吻招式如何刁钻，却偏偏无法攻入陆零身躯半丈之内！ 那一柄雪白的长枪流光，已与陆零人枪合一，幻化出道道枪影，不但封死了皇甫松与佟霸的所有攻势，还能游刃有余攻得两个老宦官手忙脚乱！ 两个老宦官越战越是心惊，却已是骑虎难下！ “嗤嗤！” 两只套着夺命爪的断掌突然溅血飞向半空，随后响起了佟霸的一声惨叫！ 佟霸神色惊惶苍白，举着一双鲜血喷涌的断臂踉跄后退！ “老佟！”皇甫松脸色大变，身躯一晃便想过去救人！ 雪白身影行云流水幻化出一溜残影瞬间追至佟霸身前，枪尖“噗”的一声准确无误捅入了佟霸的脑膛！ 随后陆零抽枪转身，招式没有任何的拖滞，枪尖在自己娇躯周围划出一溜光芒，无声无息刺穿了皇甫松的右边肩膀！ “哐当”一声，软剑虫吻脱手坠地！ 皇甫松身躯一软跪倒在地，身上衣物很快就被伤口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大半！ 陆零抽回长枪，轻轻一抖震落了枪尖的血迹！ 皇甫松晃了两晃，咬牙死死稳住身躯不肯倒地，咧嘴涌出一大口鲜血，狞笑道：“好一个……巅峰境界……的小宗师……” “我不杀你，你走吧！”陆零持枪俏然而立，淡淡道，“以后谨慎做人！” “不杀我？”皇甫松愣了一下，问道，“你杀了佟霸，为何不把我一起杀了？” 陆零轻声道：“我觉得你与他不同，罪不至死，所以放你一马！” “不过，如果你非要寻死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让伤口一直流血，很快就能血尽而亡！” “生还是死，你自己决定！” 皇甫松沉声问道：“我还是不懂，小姑娘你这是闹哪样？” 陆零左手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道：“我以前造的杀孽不少，现在就想着积些阴德！” “话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皇甫松沉思了一会，踉踉跄跄站了起来，连掉在地上的软剑也不捡了，左手紧紧捂着伤口，蹒跚着向门口走去！ 此时大先生与厉弦等人刚好从大门进来，扭头四顾了一会，已经大致看明白了周围的形势！ “老大，他……”厉弦看着皇甫松与自己擦身而过，有些不解地道。 “让他走，我答应了放他一马！” “是，老大！”厉弦没有再说什么，冷眼目送皇甫松走出了扶摇宫！ 陆零扭头与大先生对视了一眼，相互点了一下头：“大先生好！” “陆姑娘好！”大先生问道，“刀官何在？” “在上面！”陆零转身抬头看向扶摇宫上方的白玉台，“大先生稍候，容我先去助我夫君对付扶摇子！” 大先生点头道：“好，陆姑娘小心！” “破风，你们陪着大先生上无极殿，我先行一步！”陆零把手中长枪扔给了牛大宝，转身掠向白玉台！ 第463章 并肩杀敌 白玉台上，马小刀与扶摇子你来我往激战正酣！ 暂时弃用了杀鹿宝刀之后，马小刀赤手空拳和手持拂尘的扶摇子近身肉搏！ 在飘零步的加持下，马小刀的一揽风云手、如兵血手和自创的无向定拳融会贯通，三种功法的招式打乱后又重组，再打乱再重组，如行云流水般接连递出，战力竟比手持杀鹿宝刀时更上了一个台阶！ “如兵血手？”扶摇子见招拆招之际，先是认出了马小刀的其中一种功法，心中顿时起了惊涛骇浪，“马小刀，你怎会使这失传已久的血兵血手？” “等等，好像还有天奉万仞雪宗的一揽风云手？” “另外一种角度刁钻莫测的又是什么拳法？” 马小刀置若罔闻，连绵出招之际仿佛进入到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招式越来越像浑然天成！ 扶摇子挥手格挡开马小刀的手刀和拳头后，瞬间如醍醐灌顶脸色剧变，拂尘手柄倒转直捅马小刀小腹，怒喝道：“好你个马小刀，其心可诛，竟敢拿贫道给你喂招？” “你耍贫道呢？” “哎呀，被发现了！”马小刀无奈地笑了一笑，飘零步展开，身躯迅速向后倒滑两丈，及时避开了对方那阴险的一招，“扶摇子，你果然不愧为大宗师！” “姓马的小滑头，敢戏弄贫道，你好大的狗胆！”扶摇子满脸怒容把拂尘插于腰间，缓缓走到祭台旁，右手一伸从祭台的一侧抽出了一柄寒芒刺眼的长剑，“贫道今日就用这七星宝剑将你碎尸万段！” 马小皱起眉头伸出双手，正想抖出双刃迎敌，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自己巅峰小宗师的修为始终和对方大宗师的境界存在着差距，而陨力御器是自己最后的杀手锏，非到最危急的关头，不能轻易暴露出来！ 但扶摇子已经开始使用神兵了，自己再空手对敌的话会更吃亏！ 想到这里，马小刀只得再次伸手握住了杀鹿宝刀的刀柄！ “马小刀，受死吧！”扶摇子急步掠出，手中七星宝剑如流光射影般径直刺向马小刀的胸膛！ “铮”的一声，杀鹿宝刀再次出鞘，马小刀不退反进，左手拖刀掠到对方身前，忽然又一刀的刀法如狂风扫落叶般层层递出！ 一时间金属交击声不绝于耳！ “这他娘的又是什么刀法？”扶摇子长剑挥舞之际，剑尖竟被一股怪诞的力道牵引得偏向了一边，心中骸然的同时抽剑回身，扶摇宫独门的扶摇剑法幻化出无数剑影，和杀鹿宝刀叮叮当当撞击在一起！ “嗤”的一声，马小刀肩膀中剑血流如注，手中杀鹿宝刀反捺，电光火石间削落了扶摇子右手半边阔大的衣袖。 扶摇子气急败坏一脚踹出，正中马小刀小腹！ 就算是隔着命甲在身，马小刀仍觉得一股强横劲力涌入了小腹，口中一甜身躯向后倒飞出去！ 两人错开之际，马小手中杀鹿宝刀再次撩出，在扶摇子的左腿上拉出了一条二尺长的伤口！ 而马小刀的身躯却直接把白玉台栏杆撞得裂开了几条缝隙摇摇欲坠，落地时单膝跪地，喉咙一甜涌出了一缕鲜血！ 白玉台的另一边，脸都气白了的扶摇子扶着伤腿站姿踉跄，哪里还有半分仙风道骨的模样，恶毒吼道：马小刀，你真该死！ 马小刀用手背擦去嘴角血迹，缓缓起身还刀入鞘，呸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水，咧嘴笑道：“原来就算是大宗师，急了也会无能狂怒啊！” “马，小，刀！”扶摇子咬牙切齿吐出这三个字，不再理全腿上的伤痕，执剑缓缓逼了过去！ 一道白影从下方台阶飞掠而起，轻盈落在马小刀身旁，满脸关切的神色，小声问道：“吃亏了？” “没事，吃亏是福！”马小刀咧嘴一笑道，“世上的大宗师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既然今日遇到了，那就多玩一会好了！” 陆零嗔了马小刀一眼：“小心玩出火来！” “不怕，还有你呢！”马小刀柔声道。 陆零出现后，扶摇子的目光便落在她的身上再也不愿挪开半寸，神色既炽热又妒忌，沉声叫道：“仙子，你来得正好！” “好你大爷！”马小刀移步到陆零面前，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对方的猥琐视线，“再他娘的乱看，刀爷把你的招子挖出来喂狗！” 扶摇子嘿嘿浪笑道：“仙子，这乳臭未干的马小刀有什么好的，他床榻上的功夫肯定不如贫道，等贫道杀了他，仙子以后就跟随贫道好了！” “我扶摇宫有独门双修秘法，习练后不但能让修为迅速提升，还能让女子驻颜有术千娇百媚，贫道不才，愿与仙子共参此法！” “哦？”陆零微微皱眉，淡淡地道，“我竟有此等荣幸？” “当然！”扶摇子见陆零脸上并没有生气，心里顿时大喜，连连点头道，“仙子倾世的容颜乃贫道生平仅见，只恨与仙子相见太迟，浪费了诸多光阴岁月！” “扶摇子，你娘葬在哪里？”马小刀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了，冷笑道，“要不我去把她挖出来，让她和你一起双修？” 扶摇子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狰狞骂道：“马小刀，你真该死！” “扶摇子，你才该死！” “小刀！”陆零神色如常，轻声劝道，“若屎臭到了你，没必要去踩屎一脚泄愤！” “这种败类，杀了就好！” 扶摇子神色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仙子……” 陆零对着扶摇子嫣然一笑道：“大真人，不介意我们夫妇一起出手吧？” “不……介意……”扶摇子瞬间被陆零的笑容抽走了三魂七魄，回过神后脸色一凝，怒声道，“夫妇？” “难道仙子已不是处子之身？” 马小刀双手缓缓伸出，身上的杀气已经铺天盖地涌出来了：“老妖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扶摇子将马小刀视若无睹，目光仍死死盯着陆零的绝世容颜，想了想，咬牙狞笑道：“无妨的，仙子，贫道不嫌弃你！” 陆零俏脸一红，扭头对马小刀道：“这老贼道实在该死，我有点想吐了，直接动手！” “早该如此了，我先上！”马小刀怒叱一声，双手一抖，双刃自腕鞘中飞出，在空中交缠刺向扶摇子！ 陆零紧随其后，缓缓张开双手，十二根牵机丝尽出，在半空中无声飞舞！ “这是……”扶摇子瞳孔顿时收缩，脸上神色变得骇然，“御物？” 第464章 问东夷太后金安 幽暗的无极殿中，西门玉韵一脸惊慌地来回踱着急步！ 在她身后，六名宫女垂首而立，听着殿外的打斗声瑟瑟发抖！ 年轻小道士单掌竖在胸前陪侍在旁，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谁能告诉哀家，现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了？”西门玉韵脚步不停，焦躁地道，“大真人到底杀死马小刀没有？” 大殿之中，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西门玉韵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定定看着那名眉清目秀的年轻道士：“小道长，你跟了大真人多久了？” 年轻道士目不斜视，恭敬回答道：“回禀太后，小道道号清玉，自小被老祖宗在外头捡回扶摇宫收养，已经十三年了！” 西门玉韵点头问道：“敢问清玉小道长，这扶摇宫可有通往山下的秘道？” “这个……”清玉小道士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别告诉哀家没有！”西门玉韵冷冷道，“我进过芙蓉殿的秘室，里面的暗道四通八达，你骗不了哀家！” 西门玉韵直接爆出了自己与扶摇子的丑事，吓得那六个宫女更是面无血色！ 清玉小道士眼珠子胡乱转了几下，嗫嚅道：“这个……回禀太后，我也不太清楚！” 西门玉韵冷笑道：“别怕，今天只要你能带我从密道下山，等回到皇宫，哀家便赏你黄金万两！” “此外，哀家还会一直扶持你，等再过些年你长成了气候，保你接替扶摇子的位置，成为这扶摇宫最至高无上的大真人！” 清玉小道士闻言，心中如起惊涛骇浪，沉默了片刻之后，颤声问道：“敢问太后，此言当真？” 西门玉韵举起右手三个手指：“如违此誓，哀家不得好死！” 清玉小道士眼中迸发出最兴奋的神色，咬着牙道：“逃生的密道是有，小道也的确知道入口，太后放心，小道会亲自护送太后下山！” 西门玉韵神色顿时大喜，急步上前，伸手一把捉住了清玉小道士的手臂：“爱卿快快告诉哀家，密道的入口在哪！” 清玉小道士手臂吃痛，皱眉道：“太后，扶摇宫三进大殿中都隐藏有入口，只有老祖宗和小道知道具体的位置！” “很好很好，快带哀家去找，这地方哀家一刻都不想多待了！”听见这无极殿中也有密道的入口，西门玉韵更是喜出望外，直接拉着清玉小道士的手臂就在大殿里面左顾右盼起来，“密道入口在哪呢？” “别做梦了，你们今天哪也去不了！” 正当二人在拉扯纠缠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冷叱。 那六个宫女中的其中一位，气势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裙摆下的小腿上抽出一柄明黄色的晶石匕首，三两刀就解决了那五个宫女，匕首在右手指间娴熟地旋了几圈，缓缓向着二人走了过来！ 西门玉韵被眼前这突发的一幕直接吓懵了，大惊失色躲到了清玉小道士身后，颤声问道：“你……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不过太后请放心，我不是来杀你的——”宫女把玩着手中的晶石匕首，淡淡地道，“小女子毕竟是您的宫女不是？” “不可能，这几个宫女都是哀家从皇宫里带出来的，跟了哀家多年了！”西门玉韵皱着眉头惊恐地道，“你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假冒宫女的女子呵呵笑道：“就在昨晚你和那老妖道在芙蓉殿中你侬我侬的时候！” 西门玉韵闻言身躯一颤，面如死灰：“你……你都看见了？” “看见倒是没有看见，但是听见了！”女子啧啧啧很是感慨地道，“不曾想太后都一把年纪了，叫唤起来还能那般柔肠百转动人心魄，实在让小女子佩服得很！” “对了，她们也听见了！”女子瞥了一眼地上五个宫女的尸体，“说起来小女子这算是帮太后杀人灭口，太后如何报答小女子？” “哀家让你去死！”西门玉韵拍了拍身前的清玉小道士，脸色狰狞地道，“清风小道长，你去替哀家杀了这小贱人，哀家再赏你一万两金子，除了让你做扶摇宫掌门，还封你为东夷王朝的大国师！” “那个……太后……”清玉小道士讪讪地道，“我叫清玉，不叫清风！” 西门玉韵愣了一下，恼羞成怒道：“随便你叫什么，杀了她，哀家赐你姓东方都行，快上！” 清玉小道士哭丧着脸道：“可是小道没……没有修为在身啊！” “啥？”西门玉韵这下被气得连本家土话都飙了出来，“也无妨，你把密道入口告诉哀家，哀家自己去开，你替哀家挡住这小贱人——” “噗”的一声闷响，清玉小道士胸膛上已经插上了一柄晶石匕首，鲜血慢慢从伤口处渗了出来！ “太后……”清玉小道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膛的伤口，一口鲜血从嘴角涌了出来，身躯一歪瘫倒在西门玉韵身前。 “清风小道长，你别死啊，你还没告诉哀家密道入口在哪呢！”西门玉韵摇着那具尸体绝望地道。 “都说了，他叫清玉不叫清风，你这老妖妇怎么就是记不住呢！”女子一步一步朝着西门玉韵走了过去，“可见你也没有多真心对待人家，方才的那些许诺，都是骗鬼的吧？” “你别过来！”西门玉韵突然伸手从清玉小道士胸膛上抽出了那柄晶石匕首，举起来隔空对准女子。 “耍刀？”女子脸上神色满不在乎，继续逼近到了西门玉韵身前，嘲讽道，“老妖妇，你会吗？” “哀家杀了你！”西门玉韵双手擎刀向着对方胡乱戳了过去，不料突然眼前一花，手上的匕首不知怎的已经回到了对方的手中，“你……你到底是谁？” 女子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天奉王朝度望府东府斥候百长离火雀肖璃，问东夷太后金安！” 西门玉韵身躯一抖，颓然瘫倒在地：“天奉……斥候？” 肖璃一手执着焚骨，一手执着西门玉韵的后脖把她提溜了起来！ “别杀我，要什么我都给你！”西门玉韵满脸恐惧苦苦哀求道。 “不自称哀家了？”肖璃拖着她就往殿外走去，“放心，我不杀你，你跟我去见一个人就行！” “那人，是我天奉王朝的大先生！” “什么大先生，我不认识他！” “大先生复姓诸葛，曾经也是你们东夷都城的百姓！” “太后，有印象了么？” “诸葛？”西门玉韵默念着这个姓氏，身躯突然猛烈一震，顿时面如死灰！ 第465章 尘埃落定 无极殿外。 举行春祭大典的白玉台已被马小刀夫妇和扶摇子的恐怖战力崩碎大半，三人的激战之地也从白玉台转移到了扶摇宫的第三进，随后又打上了三清殿的琉璃屋顶！ 这场激战声势之大，除了连接白玉台与三清殿的汉白玉阶梯被砸得支离破碎以外，就连三清殿的整片琉璃屋顶都被波及了，不断有琉璃瓦片被三人恐怖的气机震得从屋顶如雨般泄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马小刀与陆零两个巅峰小宗师心意相通默契联手，竟与修为已瑧大宗师境界的扶摇子斗得难分难解！ 所有人都在第二进的白玉台周围仰首而立，全神贯注观摩着上面的旷世一战！ “乖乖，原来这就是大宗师的实力，也太恐怖了！”部日固德看着三清殿上那三个飞来掠去的身影，眼都快看直了。 “黑炭头，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公孙朵朵哼哼道，“咱们师父和小师娘也不差！” “那是当然！”部日固德连忙道，“我又没说他比师父和小师娘厉害！” “别吵！”厉弦喝止两人的争吵，沉声道，“好好观战！” “哦，伍长！”公孙朵朵扭头对着部日固德悄悄做了个鬼脸。 三清殿的琉璃屋顶，对战已到了最白热化的阶段！ 扶摇子挥舞着七星宝剑砸开了马小刀两柄激射而至的短刃，身躯化作一溜残影顺着屋脊急速向后倒掠数丈，才堪堪脱离了陆零十二根牵机丝的攻击范围，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论单打独斗，马小刀和陆零恐怕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可是二人联手之后，攻击力却一瞬间有了恐怖的提升，再加上那默契的配合，自己竟然没占到半点便宜！ 扶摇子越战越是心惊，右手执着七星宝剑，左手从腰间再度抽出了拂尘，身上气机再度攀升！ “看来，老妖道要认真了！”站在陆零身前的马小刀展开飘零步急掠向前，双手剑诀隔空一引，玄牝在左雀舌在右，一双短刃在空中划出两道寒光，急速射向扶摇子的面门！ “来得正好！”扶摇子挥动长剑哐哐两声震开了两柄短刃，身躯突然前欺，左手拂尘万千根丝线绷直如刺递向马小刀前胸，眼看只差半尺距离就能把马小刀的身躯戳出万千孔洞！ 危急关头，陆零的十二根牵机丝从马小刀的两旁一同窜出，噼里啪啦震退了拂尘的攻击！ 玄牝与雀舌在空中急速盘旋一圈，调过头后“咻咻”两声，再次凌厉刺向扶摇子的双肋！ 扶摇子身躯在半空中急剧翻滚，右手七星宝剑再次击退两柄短刃，身躯去势不减，双手擎剑化作一溜残影，瞬间绞向马小刀的心窝！ “阿零！”马小刀嘴角翘起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双手张开让出身前空门迎向了扶摇子的剑尖！ 陆零瞬间变了脸色：“小刀，不要！” “马小刀，你找死！”扶摇子见状神色大喜，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贯注在七星宝剑的剑尖之上，人剑合一刺中了马小刀的小腹！ 想象中剑尖透体而过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剑尖在触及马小刀腹部时被一股神秘力量阻挡再难寸进！ 尽管如此，剑身携带的庞大力量还是尽数轰入了马小刀的体内！ 马小刀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却正正浇在了扶摇子的面门之上，让他瞬间两眼一抹黑！ 明明已经遭受了重创的马小刀双手剑诀一引，一双短刃交错掠入了他的掌心，双刃交叉箝住了七星宝剑剑尖对下一尺的位置！ 扶摇子想抽剑却是纹丝不动，脸色骤变！ 马小刀张开血口怒吼叫道：“阿零！” 陆零瞬间就明白了马小刀的心意，红着双眸操控十二根牵机丝从左右刺向扶摇子的身躯两侧！ “呔！” 扶摇子虽然视力受阻但听力还在，察觉到陆零的牵机丝近身后，暴喝了一声，气机瞬间笼罩全身！ 十二根牵机丝在距离扶摇子身躯半寸的地方尽数停住，就像是被一股无形力量定住了一般，再难往里刺入半分！ 马小刀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身躯突然下沉，抬脚往扶摇子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七星宝剑直接被马小刀用身躯压弯成了半圆形，随后嗡的一声从他的身侧滑刺而过，剑尖在陆零身前半尺外顿住！ 而此时，马小刀已经欺身到了扶摇子身前数尺外，双刃一旋纳回腕鞘，左手绷直成刀捅向对方的小腹！ “如兵血手？”扶摇子瞳孔猛烈收缩，脸色惨白如纸，“马小刀，你敢？” “老妖道，给我死！”马小刀厉声吼道。 “噗”的一声闷响，如兵血手半只手掌没入了扶摇子的腹中！ “啊！”扶摇张口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身上凝聚的浑厚气机瞬间崩塌！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马小刀身后的陆零双手一扬，十二根牵机丝通行无阻尽数刺穿了扶摇子的身躯！ 扶摇子的身躯被十二根牵机丝定在了半空，鲜血顺着二十几个伤口涌了出来，很快便染红了他的道袍和所有的牵机丝！ 马小刀抽出血手，“哇”的一声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躯一软顺着琉璃屋顶往下滑去！ “小师弟！”数十丈外，无极殿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马小刀的身躯失控滑到了瓦沿边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径直掉了下去！ 十二根牵机丝尽数从扶摇子的尸身中抽离，一道白影没有丝毫犹豫便向着马小刀跌落的地方跃了下去！ “师父，小师娘！” “刀官，拾长！” 身在扶摇宫第二进白玉台附近的众人纷纷变了面色，尤其是公孙朵朵和赵柔柔，立即伸手掩住了嘴巴，双眼顿时湿润泛红！ 厉弦等人则是直接飞身离开了白玉台，向着上方的三清殿急速掠去！ 在马小刀的身躯坠离地面还有三丈高时，陆零终于飞身赶到抱住了他，十二根牵机丝咻咻咻缠住了瓦檐底下的木梁，吊着二人有惊无险荡到了地面！ “哐当”一声，七星宝剑砸落在不远处的青砖地面上！ “啪”的一声，扶摇子的拂尘也掉了下来！ 最后摔下来的，是扶摇子那具生气全无的尸身，涌出的鲜血很快就在地面上汇成了一滩最鲜红刺眼的血泊！ 第466章 及时抽身 马小刀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阴凉厢房的床榻之上，身下还垫着厚厚的绒毛毯子。 “小刀，你终于醒了？”守在一旁的陆零终于松了一口气，带着微笑，目光移向旁边道，“你快看看，是谁来了？” 马小刀忍着体内的难受，扭头往陆零示意的方向看去，神情顿时变得欢喜无比，咧嘴笑道：“三师姐，和扶摇子拼命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喊我，原来真的是你啊？” “可不就是我！”肖璃跟陆零一样，跪坐在马小刀的身旁，有些生气地嗔了他一眼，“小师弟，你可以啊，打起架来还是这般不要命！” 马小刀嘿嘿讪笑，左右打量着自己的妻子和三师姐道：“看来你们都已经认识了，就不用我再介绍了！” “阿零，其他人呢？” “破风和蛮牛领着他们在大殿外头守着呢！” “这是哪里？”马小刀扭头四顾，皱眉问道，“我晕过去多久了？” 陆零轻声回答道：“我们还在扶摇宫里，这里是第一进清风殿旁边的一个小院厢房，杀死扶摇子后你受了内伤晕过去了，搬到这里已经昏睡了两个时辰！” “这么久了？”马小刀挣扎着要坐起来，两个女子赶紧一起上前搀扶让他好好坐稳，“对了三师姐，你怎会出现在扶摇宫的？” “这是大先生的意思！”肖璃淡淡笑道，“他让我悄悄顶替西门玉韵的宫女侍从潜伏上山，好在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陆零在旁边补了一句道：“幸亏有三师姐在，不然西门玉韵就从扶摇宫的密道里逃了！” 马小刀愣了一下，笑道：“看来是我百密一疏，还是三师姐威武！” “小师弟，你少来！”肖璃瞪了他一眼，哼哼道，“你这一路过关斩将都杀到东夷太后眼皮子底下了，你才威武！” 马小刀讪讪一笑，左顾右盼问道：“那老妖妇呢？” “对了，大先生呢？” “刀官，我在这里！”大先生从厢房另一侧的珠帘过洞后面缓步走了过来，“你终于醒了？” 马小刀再次挣扎起身，直接站到了榻下，小心翼翼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抬头问道：“大先生，你也到了？” “刀官，你的伤……”大先生有些错愕地打量着马小刀，“短短时间，竟然恢复得这么快？” 肖璃在旁边哼了一声道：“他呀，就是个妖孽！” 马小刀低头打量着自身，微笑着道：“睡了一觉，好像内伤也没那么重了！” 大先生也忍不住点头笑道：“你三师姐说得对，你真是个妖孽！” 马小刀抬头问道：“大先生，我这一觉睡了那么久，没误了大事吧？” 大先生摇头道：“解决了扶摇子和天卫营，你们已经可以功成身退了！” “接下来的事，就由恭王他们自己继续推进吧！” 马小刀闻言愣了一下，疑惑地道：“大先生，不用我们陪着恭王一起入东夷皇宫吗？” “不用了，我们已经在暗中帮恭王清除了最大的障碍，剩下的他们自己能解决！”大先生淡淡地道，“接下来算是他们东夷皇室的夺位内斗，我们天奉斥候不适合太高调参与其中，否则会落人口实，给恭王上位后带来不必要的隐患！” 马小刀问道：“那巡城的两百天卫营呢，以及其他几个城门的守城兵马……” “在你昏迷的这两个时辰里，血手等四位斥候百长全力相助，已经把天夷城内的隐患都解决了！” 大先生继续道：“恭王他也有自己的兵马，你之前在宫门打点好的关系也用上了，就算皇宫里还有三百天卫营，也挡不住恭王向东方璞逼宫！” “到了这一步，你师父和大师兄的釜底抽薪的谋划已经完成，我们当及时抽身离开了！” 马小刀想了想，点头道：“大先生说得对，这样也好，我们总不能把所有的脏活都替恭王干了，他们也该自己出一点力了！” “就是这个道理！”大先生转身往大殿另一边走去，“走，我带你去见一见那位东夷太后！” 陆零和肖璃对视了一眼，轻声道：“你们去吧，我和三师姐到殿外等着！” 马小刀愣了一下，点头道：“好！” 陆零和肖璃看上去关系很是融洽，手牵着手走出了厢房。 马小刀跟着大先生穿过珠帘，来到了与厢房相连的偏厅里面！ 一个衣着华美却披头散发狼狈至极的中年妇人颓然瘫坐在角落里，手脚都被绳索捆住，嘴巴里还塞着一团麻布，似乎也正在昏睡着！ 马小刀讶声道：“大先生，她就是西门玉韵？” 大先生点头道：“在你夫妇二人与扶摇子生死相搏之际，这老妖妇正躲在无极殿中哄骗扶摇子的贴身道童，差点就让她从密道逃脱了，还好你三师姐出手阻止，她才没有得逞！” 似乎是听见了二人的说话声，西门玉韵迷迷糊糊睁开双眼醒了过来！ 大先生缓缓走近两步，冷眼瞅对方许久，冷冷问道：“西门玉韵，知道我是谁吗？” 西门玉韵眼神有些茫然！ 大先生咧嘴笑道：“我叫诸葛神策，我爹叫诸葛长辅！” 西门玉韵闻言身体一颤瞳孔收缩，满脸惊恐地往墙角不断退缩，被麻布封住的口中发出了呜呜呜绝望的哀嚎！ 马小刀“铮”的一声抽出杀鹿宝刀，默默递向了大先生！ 大先生却摇了摇头。 马小刀愣了愣，小声问道：“大先生不亲自动手？” 大先生退后两步，冷冷看着那个软成了一摊的女人，淡淡地道：“我这辈子，手上都没有沾过血！” 马小刀问道：“那诸葛家的仇……” “跟东方一家有仇的人可多了去，我想，有个人会很愿意出手！” “我们等等他！” 马小刀已经猜到了那人是谁，点了点头收刀入鞘，不再说话！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师父，血手师叔到了！”部日固德的声音在屋外响了起来！ 马小刀朗声道：“请他进来！” 很快，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满身杀气走了进来，与大先生和马小刀各自对望点过头后，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西门玉韵的身上，沉声问道：“就是她？” 大先生点头道：“他就是西门玉韵，东烈帝的正宫皇后！” 血手沉声问道：“大先生不动手？” 大先生摇头道：“留给你吧！” “好，我来！”血手左右看了一眼，伸手从旁边扯下了一大片帷幔，抬脚向着西门玉韵走了过去！ 西门玉韵呜咽着拼命后缩，面如死灰！ 大先生对着马小刀打了个眼色，两人一同向屋外走去！ 屋子外头，陆零和肖璃，玄武龟等三位斥候百长，还有追风和凿山两支斥候小队，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 看见马小刀出来后，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最欣喜的表情！ “刀官终于醒了，太好了！” “刀官，你可吓死我们了！” “好喽好喽，师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没事！”马小刀向着众人点点头，笑道，“让大家担心了！” 这时，屋内突然传出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屋外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血手面无表情地提着一个淌血的圆形包袱走了出来，右手沾满了鲜血！ 大先生低头看了那包袱一眼，神色平静地道：“送去皇宫，我们在镇西门外等你，一起启程回封夷关！” “好！”血手肃然点头。 马小刀从陆零手中接过一个卷轴递了过去：“师兄，把盟书交给恭王，他知道该怎么做！” 血手又点了点头，把卷轴塞入怀中，转身提着那滴血的包袱大踏步而去！ 血手走后，大先生也扭头对着马小刀道：“我们也走吧！” “行！”马小刀点点头道，“不过在离开天夷城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第467章 欧冶天工院 天夷城北角那片最偏僻的密林里，隐藏着一处占地颇广的寨子，寨子用大腿般粗细的木桩打入地底深处作篱笆，一直往两边延伸进了密林的深处！ 寨子的门头用木头搭成了边关城池的模样，足足有十丈宽三丈高，上面人影绰绰守卫森严！ 寨子里面，不断传出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吁！” 一骑急驰而至在寨门外扯住了缰绳，身下坐骑的前蹄高高扬起，然后狠狠砸落在地面上，马背上的中年男人长着浓密的络腮胡，满脸神色阴沉！ “快开门，是八爷回来了！”寒门上面的岗哨小头目认出了来人，开口大吼道。 木栅栏大门后面脚步声匆匆响起，有人赶紧出来打开了大门！ “守好寨门别放人进来，城里有人造反，天夷城要变天了！”被人叫做八爷的中年男子没有下马，直接策马冲进了寨子。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造反？ 谁他娘的敢在天夷王朝的都城造反？ 不要命了吗？ “关寨门，警戒！”岗哨上的小头目心中一惊，想了想，继续吼道，“欧冶洪，调长枪队和弓箭手过来！” “三哥，调多少？” “你聋了吗，外面都造反了，危险在定什么时候就到，当然是有多少就调多少了！” 栅栏后面的欧冶洪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个寨子老幼青壮加起来才六百来人，弓箭手只有五十人，长枪队只有三十人，能打的人手实在不多啊！ “你大爷的还在发什么呆，赶紧去啊！”寨门上方的小头目吼道。 欧冶洪身躯一震，回过神后拼命往寨子深处跑去。 等到那八十个长枪队和弓箭手从寨子各处赶出来，寨门里外更是人头涌涌气氛紧张！ 没多久，又有六七骑疾驰而来打破了寨子门口的平静，领头的年轻男子双眸清澈五官瘦削，腰间挂着一柄鞘上嵌满宝石的短刀！ 二十个弓箭手在寨门上方挽弓搭箭，一一对准了那七骑陌生的来客！ 小头目闻讯出来，居高临下皱眉问道：“来者何人？” 腰挂宝刀的年轻男子缓缓策马上前几步，朗声道：“在下姓马，有要事求见欧冶家族的族长！” 小头目摇头道：“非常时期，恕炼火寨不接待外客，诸位请回吧！” 来人正是刚刚从天寿山风尘仆仆赶过来的马小刀一行人，闻言俱是一愣！ 马小刀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大先生转赠的铁牌朝着寨子门口扔了上去：“我有信物在身，还望小哥行个方便！” 小头目伸手一把捞住铁牌，看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思索片刻后沉声道：“等着，我派人入寨通传！” 马小刀拱手道：“多谢！” 小头目把铁牌递给旁边一名手下，咬着耳朵低声说了一通，那名手下脸色肃然点了点头，接过铁牌转身掠入寨中！ 公孙朵朵在自己的便宜师父身后低声哼道：“什么炼火寨，好大的规矩！” 马小刀扭头与厉弦对望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神色都有些无奈！ 入乡随俗，再大再不合理的规矩自己也要守着！ 游猎猎打量着整个寨子，在后头小声道：“刀官，伍长，瞧他们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怕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吧？” “难说，天夷城都变天了！”马小刀淡淡笑道，“我们见招拆招吧！” 这一等，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寨子里面再次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木头大栅栏很快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身穿麻青长衫发须斑白的古稀老人急步从里面迎了出来！ “贵客盈门，你们这是做甚，给我把手上弓箭都收起来，瞧你们这鸟样，把咱们炼火寨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一众弓箭手连忙收箭撤了开去！ 马小刀悄悄松了一口气，领着厉弦等人一起翻身下马！ 古稀老人快步走到马小刀跟前，拱手揖礼道：“在下是炼火寨的二当家欧冶天虹，见过诸位贵客！” 马小刀拱手回礼，笑道：“见过二当家！” 欧冶天虹悄悄打量了马小刀等人一会，举起手中那块铁牌问道：“这是我欧冶家送给一位尊贵故友的信物，敢问怎么会在公子手上？” 马小刀淡淡地道：“这是我家长辈亲手所赠，说如果有需要，可以拿它前来炼火寨寻求帮助！” 欧冶天虹愣了一下，沉声问道：“公子那位长辈姓……” 马小刀轻声道：“复姓诸葛，祖籍也是天夷城！” 欧冶天虹身躯微微一震，点了点头，侧身伸手道：“请公子和诸位入寨说话！” “欧冶良，替客人照顾好坐骑！” “是，二爷！”小头目从寨门上方跃了下来，亲自带人牵走了马小刀等人的马匹！ “公子请！”欧冶天虹脸上和颜悦色，再次伸手向马小刀示意道。 “多谢二爷！” 马小刀等人跟在欧冶天虹身后步行走入了炼火寨！ 进了寨门，前面就是一条四五丈宽用糙石铺就的石街，街道两旁是两排简陋的锻造作坊！ 每个作坊里面都有五大三粗的匠人在汗流浃背忙碌着，有人在抡着大铁锤，有人在拉着风箱的，有人正夹着火红的半成品铁器淬入水中，滋滋冒起浓浓的水气！ 瞧这热火朝天的景象，的确很像一处锻造世家的模样！ 只是堂堂东夷都城竟然存在规模如此庞大的锻造世家，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马小刀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欧冶世家，很不简单啊！ 走进寨子之后，马小刀才发现里面的规模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大上许多，除了在周围作坊中的忙碌身影，石街上也不时可以看到有人扛着抬着东西来来去去！ 各种作坊后面，连绵不断的都是属于寨子的屋舍！ 马小刀七人跟随在欧冶天虹身后，一边顺着石街往前走着，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象！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众人才走到了寨子的中部，一个偌大的石头院子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二爷！”院子门口，十余个守卫手持长枪背挂弓箭神色肃然，看见欧冶天虹后马上躬身行礼，然后利索地打开了院门！ 马小刀抬头看去，院门上方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面铁画银钩刻着五个大字： “欧冶天工院！” “这是我们欧冶家族的中枢所在天工院！”欧冶天虹对着马小刀恭敬介绍道，“我大哥名叫欧冶天正，是欧冶家族的现任族长，他此刻就在天工院里面等着诸位，诸位请随我来！” 马小刀点点头，率先跟着欧冶天虹走进了院子！ 一条鹅卵石铺就的丈余宽小径七折八拐通向院子的更深处，院子周围是被石墙间隔开的一间间精细作坊！ 跟外面那些作坊不一样的是，这里的作坊都很安静，而且里面忙碌着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偶尔还有一两个老太太！ 马小刀缓缓朝前走着，目光却悄悄落在了左边某个作坊里面！ 一个发须皆白的老爷子正坐在一块泛着墨绿色的磨刀石后面，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地打磨着手中那柄刃身如一泓秋水的长剑！ “诸位，到了！” 前面的欧冶天虹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微笑道。 一间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石屋，突然出现在马小刀等人的面前！ 第468章 我想打听一个人 马小刀从欧冶天虹手中接回了那块铁牌，抬脚正要走进石屋，却被欧冶天虹伸手拦住！ 欧冶天虹低头瞅了马小刀腰间的杀鹿宝刀一眼，脸上带着歉意笑道：“毕竟是族中重地，还是要意思一下，请公子见谅！” 马小刀点点头，解下杀鹿宝刀扔给了厉弦，抬脚走了进去：“破风，你们在外头等我！” “是！”厉弦又把杀鹿宝刀扔给了公孙朵朵。 公孙朵朵直接把便宜师父的佩刀挂到了自己的腰间。 厉弦站在欧冶天虹身旁四处打量了一番，好奇问道：“二当家，这般等着也是无聊，我们能不能简单参观一下天工院里面的这些作坊？” “这……”欧冶天虹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砍风陪着笑道：“我家公子不差钱，以后可能有机会和贵家族谈几笔大买卖，还望二当家行个方便！” “二当家放心，我们就在作坊外头简单看看，绝对不会进去打扰各位前辈的工作，也绝对不会乱说乱问的！” 欧冶天虹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前院问题不大，但后院外人禁入，希望诸位莫要乱走！” “当然当然，我们就在前院随便看看就行，谢过二当家！”厉弦向着对方拱了拱手，领着公孙朵朵几人向旁边的作坊走去。 而欧冶天虹没有动，还是守在了石屋外头。 马小刀走进石屋，里面一片寂静，只隐约听见一下一下沙沙般摩擦的声响从某个角落里面传了出来。 眼前是一个很大的厅子，纵横都有十余丈，里面摆满了木头架子和制式古怪的案桌，架子和案桌上还放置着许许多多模样各异的繁杂物事！ 这里，竟是一个规模比外头那些还要精致的作坊！ 石屋最里头一张极大的案桌后面坐了一个人，冒出来一个发须皆白的脑袋，正趴在案桌上默默用砂石打磨着一件很小的物件！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神色肃然的中年男人！ 马小刀四处看了一眼，发现偌大的地方也就只有眼前二人，于是便抬脚走到案桌前，对着案桌后面的老人拱手道：“在下马小刀，见过欧冶世家的大当家，冒昧打扰，还望前辈见谅！” 满脸沟壑的欧冶天正把手中那个小物件轻轻放在案桌铺着的绒布上，一抹玄光一闪而没！ 他抬头打量了马小刀一眼，脸上有讶异的神色闪过，伸手示意了一下案桌对面对面的椅子，声如洪钟地道：“公子不必客气，远来是客，请坐吧！” “多谢大当家！”马小刀抱拳再次拱了拱手，在案桌前面坐了下来！ 欧冶天正扭头吩咐身后的中年男子道：“小八，去泡茶！” “是，爹！”中年络腮胡男子转身走到数丈外的另一张案桌上默默泡起茶来！ 欧冶天正抬头盯着马小刀，问道：“不知道公子与诸葛家有什么渊源？” 马小刀沉默了片刻，把手中的铁牌放在案桌上，轻轻推到了欧冶天正的面前：“我的父亲，算是大先生的结义兄弟！” 听见“大先生”三个字，欧冶天虹神色如常，显然也清楚诸葛神策的另外一重身份！ 那接下来的事，马小刀就心中有数了！ “哦？”诸葛天正把铁牌拿在了掌心，喃喃道，“结义兄弟？” 这时中年络腮胡男子捧着两杯热茶走了回来，一杯放在了老人手边，另外一杯放在了马小刀面前。 “多谢八爷！”马小刀冲着络腮胡男子开口道谢。 “我叫欧冶冲！”中年络腮胡男子点了点头，默默退回了自己老爹的身后。 欧冶天正把玩着手中的铁牌，问道：“公子的名字叫马小刀？” 马小刀点头笑道：“对！” 欧冶天正又问了一句：“是从天奉来的马小刀？” 马小刀如实回答道：“不错！” “真的是你，久仰大名了！”欧冶天正声音渐渐冷了下来，“所以这都城里面的骚乱……” 马小刀正色道：“大当家放心，过了今天，城中一切照旧！” “一切照旧？”欧冶天正皱起眉头，哼哼道，“恐怕照旧不了吧？” 马小刀轻声道：“老百姓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 “而且我觉得，他们的日子应该比之前要好过些！” “起码不会再有人拿他们去喂凶兽！” “起码将来的一百年，他们都不会再受战争所累！” 欧冶天正冷笑道：“一百年的事，你说是就是？” 马小刀淡淡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其他人！” “我们，只是做了我们该做的！” 欧冶天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不管公子背地里是什么身份，来了天夷城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欧冶家没有兴趣知道，我们只谈生意！” “既然公子能拿着我欧冶家的信物上门，我欧冶家还是得认的！” “有什么需要我欧冶家去做的，公子请尽管开口，我欧冶家会竭尽所能替公子达成，算是回报了诸葛先生当年的恩情！” “大当家快人快语，那马小刀也不矫情，我就开门见山说了！”马小刀突然问道，“敢问大当家，这个信物，能让欧冶家帮几个忙？” 欧冶天正愣了一下，缓缓道：“当初我欧冶家遭难，幸得诸葛先生指点迷津才得以保住全族，那时候老夫给了他这块欧冶家的令牌作为信物，约好了无论日后是谁持信物前来，我欧冶家都会歇尽所能为他办好五件事！” “上一次，诸葛先生来炼火寨用掉了两件事情，余下的还有三件事！” “公子若有任何差遣，但说无妨！” “大当家这么一说，我就懂了！”马小刀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欧冶天正道，“第一件事，是想和欧冶世家谈一笔大买卖，就是不知道大当家敢不敢接？” 站在后面的欧冶冲闻言，脸上微微出现了一丝愠色！ 欧冶天正却是神色如常，打开锦囊取出纸张看了一眼，淡淡地道：“如果公子没有令牌信物，这笔生意我欧冶家肯定不接！” “但有了这块令牌信物，那就万事好说！” 马小刀笑道：“这件事情只抵人情，大当家该收的报酬还是得收！” 欧冶天正眯着眼沉声道：“公子，这笔生意涉及到的银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马小刀云淡风轻地道：“银钱不是问题，不过因为时间的关系，可能需要大当家派人出城去取！” “出城去取？”欧冶天正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马小刀耐心解释道：“因为我今日就会离开东夷，无法亲自陪同去取，但只要大当家接了这个单子，明日我的人就会过来带路！” “大当家见到银钱之后，我们的协议再生效不迟！” 欧冶天正沉声问道：“在哪？” 马小刀回答道：“誉南门外不远，雪域！” “是你们天夷王朝，先王东烈帝的宝藏！” 欧冶天正父子二人当场被马小刀最后那句话惊住了！ 欧冶天正颤着声问道：“挖出来了？” 马小刀点头道：“挖出来了！” 欧冶冲站在后面呼吸急促，脸上露出了炽热的表情：“爹……” 欧冶天正伸手阻止了自己儿子的话，沉吟了片刻后，才慎重地点了点头：“这笔生意，我欧冶家接了！” 马小刀笑道：“谢过大当家，合作愉快！” 欧冶天正道：“公子请说第二件事！” 马小刀从怀里掏出第二个锦囊，放在桌面推到了欧冶天正的面前：“这第二件事情难度要小很多，只是没有报酬，大当家可以酌情考虑要不要接！” 欧冶天正打开锦囊看了一会，皱眉道：“做叛徒，会被人戳脊梁骨戳死的！” 马小刀笑道：“算不上让大当家做叛徒，天奉只是留个心眼，以防万一！” “都是为了两朝接下来一百年的太平日子，相信大当家也愿意去做这件事情！” 欧冶天正把两张纸条都递给了自己的儿子，对着马小刀点了点头道：“还有最后一件事！” 马小刀这时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色：“大当家，这第三件事有点难以启齿！” “要不，我先来说说报酬吧！” “此事若成，东夷新朝兵部尚书之位，会留给欧冶家！” “什么？”欧冶天正父子俩闻言都被吓得不轻，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气！ 马小刀淡淡地道：“我只想向大当家打听一个人！” “他的名字，叫做欧冶天纯！” 第469章 我家住满人了 马小刀从石屋出来后，发现日头已经向西坠落，他站在石屋前的台阶前，张开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缩回手后，马小刀看了一眼握在右手心的那件泛着玄光的小物件，小心翼翼把它塞入了怀中！ 那是欧冶天正的临别赠礼，也是自己给陆零带的小礼物！ 临离开东夷之前，坚持前来拜访欧冶世家的决定是对的，于公于私，马小刀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没想到的是，大先生和欧冶家的关系要比自己想的更密切！ 也难怪欧冶天纯那个老头会背井离乡躲到遥远的拒蛮关生活，原来他背后还有这般曲折离奇的故事！ 自己在石屋里面和欧冶父子密谈了许久，出来才发现，厉弦领着追风小队不知道逛到什么地方去了！ 屋门外的欧冶天虹迎上前来，刚对着马小刀拱了拱手想要说话，就看见欧冶冲急步从石屋里面追了出来！ 欧冶冲走下石阶沉声道：“二叔，爹让你马上进去见他！” “让我来送公子出寨吧！” 欧冶天虹愣了一下，回头对着马小刀拱手笑道：“那老夫就不远送了，公子的同伴们逛完天工院后都出了院子，此刻应该就在院门外等着，公子出去就能见着他们了！” “公子，后会有期了！” 马小刀连忙拱手回礼道：“多谢二当家，后会有期！” 欧冶天虹点了点头，转身走入了石屋！ “公子，请吧！”欧冶伸手示意道。 “少当家请，不对——”马小刀与欧冶冲并肩往天工院外走去，微笑着打趣道，“少当家，我是不是该提前称呼你一声尚书大人了？” 人到中年的欧冶冲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谦虚地道：“公子见笑了，还得多亏了公子，才能助我欧冶家促成了此等好事！” “本来以为公子是来要债的，不曾想却是来给我们欧冶家送大礼的，实在是惭愧啊！” “少当家不必介怀！”马小刀笑道，“此行虽然匆匆，但是对我来说也算一次圆满的行程！” “少当家，咱们各有得着，既然打过了交道，以后也就是朋友了！” “何止是朋友，你马小刀从今以后就是我欧冶冲最好的小兄弟了，我年纪比你老了一倍，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冲叔，以后我就叫你小刀兄弟了！”欧冶冲边走边道，“我三叔这辈子吃了不少苦，还望小刀兄弟回到拒蛮关替我多照顾一二，感激不尽！” “冲叔放心！”马小刀点头道，“他是我马小刀在拒蛮关的长辈，照顾他也是我的份内之事！” “嗯，够兄弟！” 两人走出欧冶天工院，果然看见厉弦等人已经等在外面了，一个个看见马小刀后都兴奋地迎了上来！ “师父，你可终于出来了！”公孙朵朵把杀鹿宝刀挂回了自己便宜师父的腰间，八卦地道，“你再不出来，伍长就忍不住要再冲进天工院去了！” 一旁的欧冶冲尴尬地笑了笑！ 厉弦走到马小刀身旁，问道：“都谈好了？” “嗯，都谈妥了！”马小刀伸手轻轻拉把欧冶冲拉了过来，笑道，“破风，认识一下，这位是欧冶世家的少当家欧冶冲冲叔，也是天夷即将上任的兵部尚书！” “冲叔，这是厉弦，斥号破风，我马小刀最信任的兄弟！” 厉弦对着欧冶冲拱了拱手道：“见过冲叔，恭喜冲叔！” 欧冶冲豪迈大笑拱手回礼道：“以后大家就都是兄弟了，随时欢迎厉弦小老弟来炼火寨作客！” “一定，一定！” 公孙朵朵看了看天色，小声提醒道：“师父，时候不早了，小师娘还在城外等着咱们呢，该走了！” “知道了！”马小刀点头道，“走吧！” 欧冶冲道：“小刀兄弟，我送你们出寨！” “好，那就有劳冲叔了！” 一行人说着笑着往寨子前面走去，气氛很是融洽！ 到了门口，欧冶冲吩咐手下把马小刀等人的坐骑牵了出来，又亲自陪同着把他们送出了寨门！ 马小刀领着众人翻身上马，对着欧冶冲拱手道：“冲叔，有机会一定要到咱们天奉走一走瞧一瞧，或者到拒蛮关看看北境的风光！” 欧冶冲笑问道：“小刀老弟作陪吗？” 马小刀点头道：“只要我在，完全没有问题！” 欧冶冲笑着拱手回礼：“好，我记下了！” “冲叔，留步吧！”马小刀调转马头策马而去，高声道，“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欧冶冲也和厉弦等人一一揖手告别：“诸位一路顺风，后会有期！” “少当家，再会！” “少当家，后会有期！” 离开炼火寨后，马小刀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往镇西门，这一次不用经过中轴的凌云大街，穿过北雁街后直接向西而行，一行人声势虽大，却也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赶到了镇西门！ 镇西门的内城门旁边，除了偶尔进出的东夷百姓，还多了三辆马车和近十名轻骑在默默等候！ “老大，刀官他们回来了！”坐在北府玄驹车驾上的牛大宝直起了身子。 凿山小队的其余四人牵着各自的坐骑站在马车旁边，看见马小刀和追风小队出现后都露出了笑容！ 陆零和肖璃从北府玄驹车厢里牵着手走了出来！ 大先生也从自己的车厢里面走到了车驾前，默默站在了诸葛忠的身后！ 血手坐在第三辆马车的车驾上，马车旁边是骑马而立的玄武龟、凤凰和肉菩萨三位斥候百长！ 随着马小刀和追风小队的回归，天奉斥候全员到齐！ 先和陆零、肖璃打了招呼，又和众人一一寒暄过后，马小刀走到了大先生的马车前面，拱手道：“大先生，我回来了！” 大先生低头平静地看着马小刀：“事都办妥了？” 马小刀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歉意道：“就是把大先生的人情都用光了！” 大先生哼哼道：“没指望你会剩一丁点给我！” 马小刀讪讪一笑，问道：“皇宫里的事……” 大先生扭头看了一眼那多出来的第三辆马车，轻声道：“恭王已经坐上了那把酸枝椅子！” 马小刀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东方璞呢？” 大先生嘿嘿一笑：“听你师兄回来说，东方璞在乾元殿上气急攻心，被气死了！” “气死了？”马小刀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却发现大先生已经回到了车厢里面！ “刀官，人齐了就出城吧！”大先生的声音从车厢里面传了出来，“出城以后，请刀官过来马车找我一下！” “是，大先生！”马小刀恭敬应了一声，快步走到了第三辆马车前，“师兄，此去皇宫顺利么？” “放心吧小师弟，一切顺利！”血手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马小刀，正是那一份和恭王订立的盟书！ 马小刀伸手接过，打开默默看了一眼里面那个新盖上去的朱红色印章，卷起来塞入怀中，点头笑道：“师兄辛苦了！” “师兄，车厢里面是……”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惊喜……”血手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你自己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行！”马小刀疑惑地走到车厢旁边，伸手掀开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一脸惊诧地道，“怎……怎么是你？” 换上了一身奢华衣裳还化上了精致妆容的东方碧游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道：“马小刀，你明知故问！” “按照之前的盟约所说，父王命我同你前往天奉，做质子三年！” “郡主殿下，不对——”马小刀乐呵一笑，“现在应该是叫长公主殿下了！” “长公主殿下别说得那么难听嘛，不是去做质子，是去天奉作客呢！” “马小刀，任你说出花来，我也不会信你的！”东方碧游冷冷瞪着他，“本公主不想再跟你说话了，赶紧启程，不然放碧游蛇咬死你！” “忒凶了！”马小刀连忙放下车帘退后了两步！ 东方碧游坐在车厢里面冷笑道：“马小刀，听说你在天奉城有一间很大的府邸呢，给本公主留一间最大最好的房间，这三年本公主就住你那了！” 马小刀脸上一滞，连忙道：“我家住满人了，没空房间了！” “本公主不管，既然你把本公主拐去天奉，你就得给本公主负责！”东方碧游在车厢里面恶狠狠地道，“没房间，本公主就住你和陆零的新房！” 不苟言笑的血手听了这话，嘴角也莫名翘了起来！ 旁边三位斥候百长更是坐在马背上悄悄笑弯了腰！ 马小刀无奈摇头，觉得脑壳又开始疼了！ 几个将领簇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正是洛怀岳！ 马小刀愣了一下，嘴角一翘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抬脚迎了过去！ 第470章 离开天夷城 部日固德和公孙朵朵等人凑在一起，默默打量着不远处在墙脚下交头接耳的马小刀和洛怀岳！ “黑炭头，你说师父跟那姓洛的在聊什么呢，神秘兮兮的！” “我怎么知道，躲那么远声音又那么小，估计只有小师娘才能听得见！”部日固德眼珠子转了两转，“这里躲躲，要不你悄悄过去偷听一下？” “我才没你这么八卦呢！”公孙朵朵白了自己的便宜师弟一眼，怂恿道，“黑炭头，要去也是你去！” 部日固德连连摆手，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不去不去，会被师父打死的！” 公孙朵朵一脸鄙夷地瞪着他道：“没出息！” “刀官，你说什么？” 一声惊呼突然炸响，吓了部日固德等人一大跳！ “刀官，你把兵部尚书的位置给了欧冶冲？”洛怀岳声音突然拔高，脸上露出了郁闷的神色，“那个……好歹你先给我打个招呼啊！” 马小刀大声哼哼道：“我话都放出去了，你就说给不给吧？” “刀宫，你这先斩后奏的，也让我忒被动了些！”洛怀岳皱眉想了片刻，咬牙点头道，“行吧，就当是给你送的临别礼物，这事包在我身上！” “放心吧老洛，这事于我于你于恭王都是好事！”马小刀抱住洛怀岳的肩膀又和他悄声咬起了耳朵。 得，这小兔崽子现在连洛爷都不叫了！” 这倚熟卖熟的家伙，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贼精贼精的？ 听着马小刀低声解释一通后，洛怀岳的脸色勉强变得好看了些，讪讪道，“行行行，我就再信你一次！” “但是刀官，我这里也有两个条件！” 马小刀拍着胸脯道：“老洛，你尽管说！” 洛怀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正色道：“第一，照顾好我们家小碧游，不能让她在天奉受任何欺负！” “放心吧，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马，小，刀！”车厢里面响起某个女子咬牙切齿的咆哮声，“放碧游蛇咬死你啊！” 马小刀摊了摊手，小声道：“瞧见了吧，我现在都有点后悔了！” “马车都上了，后悔个屁！”洛怀岳哼哼两声道，“第二，那个……天奉城你的府邸……也给我留个客房！” “不用多大，能住人就行！” “赶明儿我替东夷出使天奉，也住你那！” 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周丛和廖大柱等人都别开脑袋掩嘴偷笑。 马小刀一拍额头无奈地叹了口长气，扭头对厉弦和牛大宝使劲招了招手：“走了走了，东夷人太贪了，刀爷说不过他们！” “快溜快溜！” 洛怀岳冷哼了一声，对身后的周丛和廖大柱吩咐道：“记住这小兔崽子的鸡贼模样，下次不掉一层皮，别让他进天夷城！” 已经投诚晋升为誉南门守城将军的周丛连连点头道：“洛爷放心，除非刀官会飞，否则别想再轻易溜进咱们的都城！” “算你们狠！”马小刀气呼呼一马当先往城门甬洞走去，朝后头摆着手招呼道，“走了走了，再也不想来了！” “老洛，有点风度行不行，我都要走了，你不来送两步？” 洛怀岳不情不愿抬脚跟了上去，低声喃喃骂道：“就当是送瘟神了！” 在洛怀岳等人的陪同下，三辆马车和十数骑顺利出了镇西门，缓缓踱过了护城河浮桥！ 马小刀翻身上马，扯着缰绳调转马头看着在桥头悄然而立的洛怀岳，拱了拱手，认真地道：“洛爷，一百年！” 洛怀岳仰着头拱手回礼，神色肃然地点了点头道：“一百年！” 马小刀咧嘴一笑，调转马头领着队伍往西而去：“走喽！” 廖大柱不知内情，讶声问道：“大哥，什么一百年？” “你还不知道么？”周丛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低声解释道，“马小刀和恭王——不对，和陛下立了盟约，东夷和天奉一百年不用打仗了！” 廖大柱心中一震，咬牙笑道：“大哥，这个反造得值了！” 旁边的冯楚和赵多多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值了值了！” “你们几个，以后肩膀上的担子会更重，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好自己的份内事！”洛怀岳目送着马小刀一行人远去，低声吩咐道，“咱们东夷的老百姓以后有没有好日子过，就看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是，洛爷！” “放心吧洛爷，咱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什么洛爷，我大哥现在可是内阁首辅了，叫首辅大人！”廖大柱板着脸更正道。 “对对对，首辅大人，属下领命！” “回城，还有好多事等着呢！”等马小刀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驿道尽头后，洛怀岳转身往城门口走去。 周丛和廖大柱几人勾肩搭背笑嘻嘻跟了上去！ 东夷皇宫，乾元殿中一片寂静！ 东方六合和沈柔牵着手，默默凝视着前方不远处的酸枝椅子！ “女儿不在了，真是舍不得！”沈柔幽幽地道。 东方六合沉声道：“不用太担心，有马小刀在，碧游在天奉不会有事的，三年时间不算很长，一眨眼就过去了！” 沈柔轻声道：“那个马小刀的确是绝世英才般的人物，可惜已是有妇之夫！” 东方六合笑道：“夫人是不是想得太远了些，女儿有她自己的缘法！” 沈柔点头道：“王爷说的是，是臣妾多虑了！” “夫人，为儿女谋深远，人之常情！” “嗯！”沈柔突然想起一事，“王爷，还有那凶兽兵团……” 东方六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夫人不必担心，招降书已经派人快马加鞭送过去了！” 沈柔仍是忧心忡忡地道：“万一他们不肯降……” 东方六合目光一冷，哼了一声道：“天奉龙骑还在境内，马小刀一行出的是镇西门！” 沈柔这才松了一口气：“解决凶兽兵团，王爷才算真正的高枕无忧！” “两看吧，有好有坏！”东方六合扭头看着沈柔道，“夫人，准备好做皇后了吗？” 沈柔回望着他道：“王爷呢，准备好做陛下没有？” 东方六合双眸炯炯地道：“我呀，二十年前就准备好了，结果那时空欢喜一场！” “我还记得，父王当时连帝号都给我想好了！” “我知道，东合帝嘛！”沈柔笑着问道，“王爷，还是用它吗？” 东方六合想了想，缓缓摇头道：“还是改了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一切朝前看！” 沈柔问道：“改成什么？” 东方六合淡淡地道：“要不，东和帝？” 沈柔皱眉笑道：“王爷，好像也没多好听呢？” “无妨，只是一个称号罢了！”东方六合笑道，“好不好，反正到最后得百姓说了算！” 沈柔点头道：“也是！” “就是可惜了，玉衡没能等到这天！” “是啊！”东方六合的神色一瞬间也有了些黯然，“他走的，的确是太早了些！” 沈柔扭头看着他，神色有些愧疚，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儿子的，开口安慰道：“王爷，一切朝前看！” 东方六合咧嘴一笑，点头道：“无妨的，你我还不算太老！” “嗯！”沈柔紧紧抱住自己夫君的手臂，俏脸突然泛起了古怪的红晕，“王爷……那个……你那个什么……今天……能朝天么？” 东方六合愣了一下，恍然笑道：“夫人放心，天天都能！” 第471章 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离开天夷城后，队伍顺着驿道缓缓西行！ 马小刀坐在大先生的马车里面，左手搁在曲起的左脚膝盖上，神色悠然自得！ 大先生在他对面盘腿而坐，淡淡地道：“恭喜刀官，又立下了一件旷世奇功！” “嗯！”马小刀随意应了一下，目光有些游离。 大先生默默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子，轻声问道：“刀官在想什么？” “这次天夷城的任务结束得快！”马小刀咧嘴一笑，“我在想，今年的春节该在哪里过！” 大先生愣了一下，沉声道：“过春节，似乎还太早了些！” 马小刀伸手掩住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早了，还有十来天！” 大先生皱眉道：“刀官，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马小刀再次靠回车厢边上，合上双眸闭目养神，“大先生的意思是，离开东夷之前可能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对吗？” 大先生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点头道：“刀官明白就好，凶兽兵团始终是个隐患！” 马小刀睁开双眼，目光炯炯地看着大先生，正色道：“方才出镇西门前，洛爷说恭王已经发出了八百里加急的招降书，想来也快到欧阳秋宁的中军大帐了！” “大先生，倘若欧阳秋宁同意带着凶兽兵团归降新王，我们的确不好再对他们出手！” 大先生缓缓道：“恭王只想到了二十万凶兽兵团的重要性，却没想到二十万凶兽兵团的危害性！” “凶兽兵团对他来说是一柄双刃剑！” “倘若欧阳秋宁有什么别的想法，那张酸枝椅子，恭王未必能坐得稳！” “还有，刀官别忘了，千虫主此刻还在凶兽兵团里面！” 马小刀沉思了许久，咬牙道：“那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在离开东夷之前，咱们把事情做得再漂亮一些！” “我马小刀，也不介意真正做一回天奉龙骑冲锋陷阵的少将军！” 大先生脸上露出赞赏的神色，点头道：“刀官这一年的成长，的确让人感到欣慰！” “既然刀官心中有数，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这一盘棋，还是由刀官来下！” 马小刀点头道：“多谢大先生！” 车厢外头，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高亢的鸟啸声！ 马小刀嘴角顿时翘了起来！ 大先生轻声问道：“那是……胡官的海冬青玉爪小白？” 马小刀点头笑道：“应该是天奉龙骑的情报到了！” “去吧！” 马小刀钻出车厢，解掉系在马车边上的缰绳翻身上马，圈起右手食指拇指放进口中吹了一个响亮的哨声！ 许久不曾露面的玉爪小白在青穹上划圈盘旋，锐利双眸很快在地面上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双翅一收如流星般倒坠而下，在离地三丈高的地方突然展翅止住了下坠的势头，扑棱着翅膀稳稳落在了马小刀的右臂上！ “呵呵，好久不见了小白，怎么又胖了一圈？”马小刀身上的发鬓衣物被玉爪小白扑腾翅膀卷起的风刮得不住飞扬！ 从玉爪小白脚下取了谍报后，马小刀扭头对前车的牛大宝道：“大宝，肉干！” 北府玄驹的车帘被人掀开，一只纤纤玉手递出了一个油纸包。 牛大宝从陆零手中接过油纸包，运劲扔向了数丈外的马小刀：“刀官，接着！” 马小刀伸出左手接住纸包，打开后拿出几块肉干喂给了玉爪小白，随后又逗弄了它一会，才依依不舍地把鸟儿扔回了天穹！ 把剩下的肉干包好塞回怀里，马小刀策马与大先生的马车并肩而行，在马背上晃悠着打开那张谍报，默默看了起来！ 旁边的车厢里面，大先生掀开车帘露出了脸庞，问道：“如何？” 马小刀把纸条直接递给了对方，笑道：“果然不出大先生所料，欧阳秋宁恕斩了恭王的招降使者，带着二十万凶兽兵团赶回都城勤王，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想坐那把酸枝木椅的，可不止恭王一人！” 大先生看完谍报后皱起了眉头：“欧阳秋宁已经领着凶兽兵团离开大同郡进入了云下郡，一旦让他们渡过寒冰河进入云中郡，很快就能兵逼天夷城了！” “无妨！”马小刀胸有成竹地道，“霍震环和孙胜两位将军在青苍郡会师后，已经先行从上游渡过了寒冰河，现在正绕过玉泉郡赶往云中郡拦截凶兽兵团，我们就在那里和凶兽兵团做一场！” 大先生点点头，把谍报交还给马小刀，在放下车帘前补充了一句：“那就让我拭目以待，看看刀官穿上天奉龙骑将军盔甲的模样，究竟跟小顾和阿鸾像不像！” 马小刀轻声道：“一定会有这个机会的！” “好！”车厢里面传出一个字，再无声息！ “破风，你带领追风小队连夜启程赶往云下郡侦察敌情！”马小刀策马到厉弦身旁，把谍报递给他道。 厉弦看完谍报后点了点头，一扯缰绳跃马而出，朗声吩咐道：“追风小队，带齐家伙跟我走！” “是，伍长！” “伍长，我来了！” “等等我！” “还有我还有我！” 公孙朵朵等四人赶紧策马追上了自己的伍长！ 部日固德策马走在北府玄驹的另一侧，兴奋问道：“师父，是不是要打凶兽兵团了？” “你猜！”马小刀跃上北府玄驹车驾，把坐骑缰绳牢牢绑在马车上，“大宝，连夜赶路吧！” “是，刀官！牛大宝扬缰应道。 马小刀低头钻进车厢，盘腿坐到了陆零和肖璃面前。 耳力非凡的陆零早就听见了马小刀在外头和另外几人的对话，轻声问道：“赶得及吗？” 马小刀解下金黄色小葫芦，拔开木塞仰首轻轻喝了一小口仙台琼液，微笑道：“应该赶得及！” “那个……我出去透透气！”肖璃神情有些古怪，和陆零打了个眼色后，起身往车厢外走去！ 马小刀扭头看向陆零，疑惑地道：“三师姐这是怎么了？” 陆零只是笑笑不说话！ 牛大宝突然在外面嚷道：“刀官，几位百长怎么一起跑了？” 马小刀闻言愣了一下，凑到前面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只见肖璃已经策马西去数十丈，留下了一个飒飒的背影！ 与她同去的是玄武龟、凤凰和肉菩萨三骑！ 陆零这时才轻声道：“三师姐说，和几位百长一起，先替你到云中郡探探敌情！” “小刀，三师姐她是真的疼你！” 马小刀“嗯”了一声，默默回到陆零身旁坐了下来！ 陆零躺入他的怀中，仰首看着他，轻声问道：“听小花朵说，你在炼火寨给我带了礼物，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 马小刀愣了一下，连忙从怀里掏出了那件小物件递到陆零面前，笑道：“这是欧冶大当家亲手做的玄晶挂件，被我讹来的！” 那是一块手指长的黑色晶石小刀，刀身上泛着淡淡的玄光，刀柄那头被雕刻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圈，刚好能容绳索穿过！ “小刀，这挂件上有你和我呢，真好看！”陆零的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快给我戴上！” “我小姨说过，在阿娘的故乡，圆圈就是零的意思！” “小刀和阿零，好巧是不是？” “嗯嗯，我也是因为这个，才把它讹来的！” 第472章 分道扬镳 星穹之下，云下郡。 靠近寒冰河一处名为浅龙滩的平地上帐旗林立，兽吼连连！ 中军大帐旁边，三丈高的漆黑獠牙兽首旗帜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而大帐里面，此时再一次传出来最激烈的争吵声！ “大将军，老夫劝了你一路了，都城已经易主，现在这个时候回去就是自投罗网啊！”千虫主脸容隐在帽兜之中，哑声劝道。 “哼哼，自投罗网？”大将军旁边的冯翊先忍不住了，冷笑着道，“千虫主就别杞人忧天了，西门东望的三十万大军被天奉的人马打没后，整个东夷境内还有谁能拦得住咱们凶兽兵团？” “整个东夷王朝，咱们凶兽兵团现在是一支独大！” “冯将军，你别忘了，那十五万天奉龙骑还在咱们东夷境内虎视眈眈呢！”千虫主身旁的赵童大虫官再次和冯翊杠上了。 “赵童你还敢提天奉龙骑？”玄冯怒叱道，“就是因为听了你们的话，咱们凶兽兵团一整个冬天都被那天奉龙骑耍得团团转，最后连霍震环和孙胜的毛都没看到一根，生生被敌人拖延在河西几郡疲于奔命！” “现在被天奉斥候在咱们的大后方捅了屁股，陛下都换人了，还不让咱们大军杀回去勤王清君侧？” 赵童冷哼道：“冯将军，陛下都死在乾元殿了，太后也死在了天寿山扶摇宫，还勤个屁的王清个屁的君侧？” “你们就是想浑水换鱼，也眼红上了乾元殿中的那把酸枝木椅了吧？” “赵童闭嘴！”大虫主厉声叱责了自己的手下，对欧冶秋宁道，“大将军莫怪，赵童一向心直口快！” “看在他是你千虫主私生子的份上，我不和他一般见识！”欧阳秋宁的声音缓缓响了起来。 千虫主和赵童心中俱是一震，帽兜下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这个秘密整个东夷王朝都没几个人知道的啊！ 这欧阳秋宁比表面看上去更加深不可测啊！ 一语道破赵童出身的欧阳秋宁冷冷地道：“但是千虫主别忘了，这是我欧阳秋宁的军队！” 千虫主咬着牙道：“大将军慎言，这是咱们东夷王朝的军队！” 欧阳秋宁冷笑道：“千虫主，咱们的大小主子都死了，现在的东夷王朝还是之前的东夷王朝吗？” 千虫主被帽兜长袍包裹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 “恭王倒行逆施谋朝篡位，身为东夷王朝的臣子，千虫主会不会坐视不理？” “反正本将军不会！” “退一万步说，就算本将军真是冲着那把酸枝木椅去的，现在这样的情况，又有何不可？” 大虫主猛然抬头，愕然道：“大将军，你……” 欧阳秋宁冷声笑道：“千虫主，以前本将军很愿意做个忠臣，但如今陛下和太后都没了，本将军是不是也可以选择班师回朝为他们报仇？” “你私生子说得对，现在这个时候人人都想着混水摸鱼，既然机会来了，本将军也争上一争，有什么问题？” 千虫主顿时哑口无言！ 冯翊在一旁兴奋得摩拳擦掌：“大将军，别管他们，我们干我们的！” “有一句话说得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大将军放心，我们一众老部下都愿意相助大将军，大家一起同心协力拼个前程出来！” “对对对，大将军，咱们杀回天夷城去！” “没错，皇帝轮流坐，今年到大将军家，天意如此！” “说回来，还应该感谢那些捅屁股的天奉斥候，不是他们闹翻了天夷城的天，咱们也没这个机会！” “感谢个屁，逮住他们全杀了，还有把那恭王也杀了，为陛下和太后报仇，大将军得了民心，肯定能坐稳那把酸枝木椅！” “恭王的女儿，那个叫东方碧游的小浪蹄子模样不错，一并逮来给大将军作小妾！” “你丫的，怕不是你看上了那个小浪蹄子吧，还拿大将军当借口！” 大帐之中顿时响起哄堂大笑！ 欧阳秋宁扭头看着千虫主，淡淡地道：“千虫主怎么说？” 千虫主拥紧帽兜长袍坐在大帐角落，默言不语！ “倘若千虫主愿意和本将军赌一把，内阁首辅这个位置，就归千虫主！”欧阳秋宁笑了笑，道，“千虫主若是看不上欧阳秋宁，也可带着自己的人抽身离开，本将军绝不阻拦！” 赵童扭头看向千虫主：“父亲……” “老夫已是残躯，大将军的宏图伟业老夫恐怕无能为力，还是就此告辞吧！”千虫主缓缓起身往帐外走去，“老夫祝大将军得偿所愿，顺利问鼎大位！” “呵呵，那本将军就承千虫主贵言了！”欧阳秋宁看着二人的背影，冷冷地道。 “赵童，我们走吧！”千虫主的声音中隐隐有些落寞。 “是，父亲！”赵童大虫官冷冷扫视了冯翊等人一眼，很快转身追上了千虫主的脚步！ 千虫主在帐门前突然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哑声道：“临走前，老夫还是想给大将军提个醒！” “千万别小瞧了那十五万天奉龙骑！” “多谢千虫主的善意提醒！”欧阳秋宁不屑冷笑，“好走，不送！” 千虫主与赵童一起走出了中军大帐！ “不识抬举！大将军，要不要把他们——”冯翊扭头看向欧阳秋宁，悄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欧阳秋宁思索了片刻，摇头道：“可有可无之人，杀不杀都无妨，让他们走吧！” 冯翊连忙点头道：“大将军说得对，留着他们父子的两条狗命，亲眼看着大将军问鼎大位，后悔死他们！” 欧阳秋宁嘴角悄然翘起，轻声吩咐道：“冯将军，让人守好寒桥，喂饱咱们的凶兽，兵团明日卯时拔营过河！” “拿下恭王，本将军必定论功行赏，绝对不会亏待了一众兄弟！” “多谢大将军！”帐中的一众将士脸上都露出了最兴奋的神色，一个个接连拱手应道。 欧阳秋宁沉默了片刻，继续下令道：“冯将军，还是要派探子留意那十五万天奉龙骑的动向！” “大将军放心，末将马上派人前去！”冯翊点头应道，“那群缩头缩脑的家伙，我估计他们还在咱们的后头吃尘呢！” 大帐里面又是笑声一片！ 大帐外头，千虫主和赵童召集了粘杆处剩下的几个虫官大虫官，很快策马走出军营离开了浅龙滩！ 赵童扭头问道：“父亲，欧阳秋宁会成事吗？” “很难！”千虫主唏嘘地道，“本来还想着说动他带着凶兽兵团投奔北边，是老夫一厢情愿了！” “就是可惜了这二十万的凶兽兵团，能养到这般程度太不容易了，估计保不住了！” “那把酸枝木椅的吸引力太大了，就算是欧阳秋宁也抗拒不了！” 赵童点了点头，问道：“父亲，那接下来我们……” 夜色之下，千虫主坐在马背上打量着身边寥寥无几的手下，沉声道：“诸位，时至今日东夷易主，粘杆处也名存实亡，无论欧阳秋宁事成事败，东夷都已经容不下老夫了！” “老夫准备带着赵童离开东夷前往绒狄投奔友人，至于诸位去留自定，不必勉强！” 一众虫官大虫官面面相觑，都纷纷表示要继续追随千虫主。 “既然如此，承蒙诸位不弃，那咱们就继续同行，在他乡再谋一番事业吧！”千虫主点了点头，调转马头向北边而去，“出发！” 近十骑一起扬缰策马，速度由慢变快，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473章 大战前夕 欧阳秋宁的军令发出后，冯翊率领着一支二百人的先锋部队在戌时离开了浅龙滩军营，提前开拔到十里外的寒桥！ 这是一座横跨寒冰河东西两岸的石砌大桥，也是东夷境内最好的一座石桥，桥长三十丈宽三丈，最高处距离水面两丈高！ 先锋部队出发之时，潜藏在浅龙滩周围的五个身影趁着夜色快速离开掠上桥面，提前撤向河的东岸。 “伍长，凶兽兵团这是准备今晚就过河吗？” “应该不是！”奔掠在众人身前的厉弦沉声道，“这些人应该是来值守大桥的，毕竟寒冰河上就只有这么一座勉强像样的大桥！” “要是大桥毁了，二十万凶兽兵团就无法快速通过寒冰河了！” “伍长，要不咱们把寒桥毁了吧！”付轻轻边向前冲着，边扶了扶自己身后的一双弯刀。 “你说得轻巧，这可是岩石砌成的大桥，除非有足够的黑火药，否则我们根本拿它没辙！” “再说了，咱们这是要和凶兽兵团开战，不是单纯把他们拦截在河对岸，所以这桥是不能毁的！” “哦，明白了！” “不好了伍长，桥东岸有人呢！”另一边的公孙朵朵突然停下脚步，反手取弓搭箭对准了前方。 游猎猎几人也一同停下了脚步，迅速取出了各自的兵器！ “别慌！”厉弦身躯一晃掠到公孙的身前，伸手拦住了她的弓箭，眯眼打量了对面许久，大踏步走了过去，“是自己人！” 公孙朵朵松了一口气，收了弓箭后，和游猎猎等人跟着厉弦下了寒桥到了河的东岸！ 两男两女四个身影在岸边站成了一排，都是不久前还见着的熟人！ 厉弦抬脚上前笑问道：“四位怎么也来了！” 肖璃淡淡地道：“破风，对岸什么情况？” 厉弦如实回答道：“没猜错的话，凶兽兵团会在明早过桥，现在正有二百人的先锋部队向着寒桥而来，估计是要守桥了！” 肖璃想了想，点头道：“这里交给我们四人，你们赶紧往南边去接应天奉龙骑，到之前说好的鹧鸪荡和刀官他们会合，准备明日的决战！” 厉弦皱起眉头道：“那你们……” 凤凰在旁边笑道：“我们会找地方躲起来，等凶兽兵团过桥进入云中郡地界后后再截断他们的后路，然后配合刀官前后夹击敌人！” “行吧，那就辛苦四位百长了，我们先撤！”厉弦领着追风小队对着四个斥候百长拱了拱手，在不远处的密林中牵出各自坐骑，一一翻身上马往南而去。 目送追风小队离去后，肉菩萨扭头问道：“我们藏在哪？” 玄武龟伸手指了指石桥底下：“那地儿不错，就是有点脏，怕是会委屈了两位姑娘！” “天奉斥候什么苦没吃过，咱们没那么矫情！”肖璃率先走了过去，“赶紧的，敌人的先锋部队要到了！” 其余三人笑着陆续跟了过去。 “龟爷，我们的坐骑都藏好了吧？” “放心吧，比那五个小兔崽子藏得都远！” 石桥的东头与长满密密麻麻荒草的岸边形成了一个隐秘昏暗的夹角，四人藏身进去后简直就是滴水不漏！ 不多久，凶兽兵团的二百先锋部队就趁着夜色举着火把到达了寒桥，一半人留下守住桥西头，将军冯翊领着另外一百人过桥守住了东岸！ 一百人分两班轮换，五十人守上半夜，五十人守下半夜！ 在火把的映照下，有后勤兵在桥头岸边的空地上很快搭好了几十顶帐篷，守下半夜的几十人陆续进入帐篷休息！ 在钻进自己的帐篷前，冯翊对着桥头的五十兵士厉声吩咐道：“今天晩上，招子都给本将军放亮一点，否则出了事唯你们是问！” “是，将军！” 一个时辰后，在桥头分散值守的兵士中有两人实在憋不住了要小解，好死不死去的地方正是不远处桥头下面的荒草丛！ 两个人走得足够远后停了下来，盔甲裤子还没脱就突然挨了偷袭倒在了荒草丛中！ “嗖嗖”两声，两个身躯被人瞬间拖进了桥底！ 没多久，两个身穿盔甲的兵士便从荒草丛中走了出来，施施然回到原来值守的位置！ 这时恰好又有两人捂着小腹冲了过来，问了几句，刚回来的一人便伸手指了指方才自己小解的地方！ 于是，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一遍！ 肖璃四人移花接木混入了值守寒桥的队伍之中，桥底下最隐秘的角落则多了四具裸白的尸体！ 半夜子时换班之后，四个斥候百长两两为伴，神不知鬼不觉就混入了帐篷里面休息！ 到了丑时，追风小队陪同着十五万天奉龙骑悄悄穿过了半个云中郡，在东边一个叫鹧鸪荡的山谷中和马小刀一行人胜利汇合！ 除此之外，隐匿在东夷境内各处的天奉斥候也收到谍报陆续赶到，人数不多，但也有五六十人！ 除了中军大帐，大军只在鹧鸪荡中简单立起了几顶军帐供马小刀一行人休息，而天奉龙骑的所有兵士则是靠着树木石头席地而坐，默默啃完干粮喝过凉水后，直接抱着手闭上眼睛开始养精蓄锐，为两三个时辰后的那一场大战作准备！ 两边人马会师后不久，厉弦和牛大宝，天奉龙骑的左将军霍震环和右将军孙胜，一共四个人陪着马小刀策马出了鹧鸪荡往西去勘察战场，寅时初才回到了中军大帐！ 此时的中军大帐早已人头涌涌！ 大先生和诸葛忠占了帐中的一角！ 陆零和追风凿山两支斥候小队的八个人也默默扎在了一堆！ 至于那五六十的斥候同袍并没有全部进帐，而是挑了两个斥候拾长为代表，一个叫夜枭，一个叫煤球，都是在东夷境内潜伏了七八年的好手！ 中军大帐的最里面，马小刀站在震震环和孙胜中间，默默环视了众人一圈，突然笑了起来：“大家不必紧张，凶兽兵团只是秋后的蚂蚱，这一仗我们肯定能打赢的！” “我们要做的，是在这场大战中尽量减少人员的伤亡！” “打完这一仗，我带大家回封夷关过年！” 斥候拾长夜枭云淡风轻笑道：“之前大半年，从小道消息听了刀官各种英雄事迹，没想到今晚终于第一次见到了真的刀官，年轻有为！” 另一个斥候拾长煤球点头笑道：“老枭，这一次咱们终于不用羡慕那些能和刀官并肩作战的斥候同袍了！” 夜枭点头道：“刀官，外面那五十多个斥候同袍托我跟您带句话！” 马小刀点头道：“请说！” 夜枭肃然道：“明日很荣幸能和刀官并肩作战对付凶兽兵团，就算是死也值了！” “能和诸位并肩作战，也是我马小刀的荣幸！”马小刀肃然点头道，“麻烦夜枭拾长也帮我带一句话给大家！” “能活着就尽量别死！” 夜枭红着眼抱拳应道：“是，刀官！” 马小刀扭头看向大先生：“大先生要不要说几句？” 大先生摇头道：“刀官下棋，我观棋不语！” 马小刀轻轻点头，看着其他人道：“下面，由霍将军和孙将军安排作战策略，大家认真听一下！”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成了霍震环与孙胜的时间，连马小刀也坐回了陆零身旁，和众人一起认真听了起来！ 等这个环节结束以后，有几个身穿盔甲的天奉龙骑抬着两个木箱走了进来，把木箱摆上桌子后又悄悄退了出去。 马小刀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霍震环与孙胜相视一笑后，轻轻拍着面前的木箱道：“里面的东西我和老孙准备了许久，今日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孙胜也点头笑道：“是少将军和少夫人的盔甲！” “是咱们天奉龙骑的将军战甲！” 第474章 九丈原 次日卯时，天穹微亮，四下无风！ 二十万凶兽兵团开始涌过寒桥，在寒冰河东岸重新集结后继续启程赶往天夷城，看上去黑压压肃杀一大片！ 一骑当先走在大军最前头的，正是意气风发的欧阳秋宁大将军，周围跟着冯翊等几位将军！ “大将军，过了寒冰河就是云中郡的地界了，夺下都城指日可待！”冯翊手执缰绳走在欧阳秋宁左侧笑道。 石侧另一位名叫封勇的中年将军问道：“大将军，不派先锋往前探路么？” 没等欧阳秋宁说话，冯翊就不屑地道：“老封，还有这必要么？” “过了云中郡就是天夷郡了，都城天卫营都被打没了，城里顶多只有几处城门区区几百的守军，我们凶兽兵团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放心吧老封，等一会势如破竹杀入都城就好，何必多此一举？” 欧阳秋宁笑了笑道：“封勇，还是派几个人到前面看看吧！” “是，大将军！”封勇得意地瞪了冯翊一眼，挥了挥手，一名副将领着几人策马窜了出去！ 冯翊笑着耸了耸肩，并没有为此恼羞成怒！ 欧阳秋宁打量着周围的景致：“这地有些眼熟，前面是什么所在？” 封勇从怀中掏出一块羊皮地图，一晃一晃的直接就在马背上察看起来：“大将军，穿出前面不远的谷口，应该就到九丈原了！” “九丈原？”一旁的冯翊脸有些疑惑，“怎么听上去那般熟悉？” “呵呵，原来是九丈原啊！”欧阳秋宁直接笑了起来，“这下算是故地重游了！” “我想起来了！”冯翊伸手一拍额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怕是得有三十年了吧，大将军的成名之战就在这九丈原啊，那时候我还只是大将军麾下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步卒呢！” “冯翊，也亏你还记得！”欧阳秋宁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那一年，东烈帝还只是分封苍河郡的烈王，而欧阳秋宁只是烈王麾下的一个小将军！ 烈王奉旨还朝述职，身边就只带了欧阳秋宁的八百兵马，却在这九丈原遭到了太子三千兵马的伏击！ 欧阳秋宁仅凭八百兵马惨胜三四倍于己的太子伏兵，还生擒了对方阵营中负责指挥的太子府大将刘中全和太子幕僚司拔连！ 人证物证俱在，太子东方九残害兄弟一事就此败露，先王震怒之下不但废了东方九的太子之位，还把他幽禁在了东宫！ 随后烈王用计，派人潜入东宫除掉了东方九，并伪造了废太子畏罪自杀的逼真假象！ 后来烈王上位入主东宫，再后来就顺利坐上了那把酸枝木椅！ 其实当年太子东方九忒着急了些，也不知是听信了谁的谗言，好死不死选在九丈原动手！ 可能他是觉得自己的名讳里也有九，九丈原会是自己的福地，在这里动手，肯定十拿九稳手到擒来，结果却是天不遂人愿！ 外封亲王回朝述职，随行兵马不得进入都城，但凡东方九能忍一忍等烈王回到天夷城再动手，可能就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结果！ 可以说，没有欧阳秋宁就没有后来的东烈帝，这也是欧阳秋宁能拥兵在外掌管二十万凶兽兵团的真正原因所在！ 当年九丈原一仗的惨烈程度，其实欧阳秋宁如今想起仍是心有余悸！ 这里肯定不是东方九的福地，但却是他欧阳秋宁的福地！ “报！” 一声凄厉的的叫声把欧阳秋宁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被吓了一大跳的他瞬间很是恼怒，“在鬼叫什么？” 前往谷口外面探路的副将策马狼狈而回，在欧阳秋宁身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神情惊恐地道：“回禀大将军，前面出现了……出现了敌情！” “什么敌情？”欧阳秋宁厉声问道。 “不……不清楚！”副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起一下，“他们就……就在九丈原！” 欧阳秋宁心中一沉，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对方有多少人马？” 那副将嗫嚅着道：“很……很多……” 欧阳秋怒极吼道：“你大爷的，很多是多少？” 那副将承受着欧阳秋宁的雷霆震怒，都快哭出来了：“比我们少……少不了多少……” “大将军，前面就是谷口，我先出去瞧瞧！”感觉自己被打了脸的冯翊策马冲了出去。 “废物，就你这怂样，不配穿我凶兽兵团的副将盔甲！”欧阳秋宁缓缓策马走向谷口，“敢乱我军心，拉下去砍了！” “是，大将军！”很快有兵士上前控制住了那名副将。 “大将军饶命！” “啊！” 一声凄厉惨叫过后，周围的将士面面相觑！ 军队很快出了谷口，眼前一马平川豁然开朗！ 数百丈外，隐约可见排起了密密麻麻漆黑肃杀的军队，中央竖起一根黑底绣金龙的巨大旗帜！ “该死！”欧阳秋宁瞳孔顿时收缩，脸色阴沉如水！ 冯翊策马走到欧阳秋宁的身旁，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脸色变化，讪讪地道：“大将军，好像是……是天奉龙骑！” 欧阳秋宁直接甩了一巴掌过去，怒骂道：“你丫的不是说天奉龙骑还在后头吃尘吗，他们怎会出现在九丈原？” “属下……属下……”冯翊捂着火辣肿起的左脸，如丧考妣地道，“属下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废物！” 坐在马背上的冯翊剧烈一颤，惭愧得低下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欧阳秋宁策马走到军队的最前面，死死盯着数百丈外的天奉龙骑，咬着牙道：“好一个天奉龙骑！” “冯翊，准备应战！” “是，大将军！”冯翊红着眼怒恐一声，转身开始调兵遣将。 “封勇！” “属下在！”封勇一扯缰绳策马到了欧阳秋宁身旁。 “弓箭手准备！” “罐子先锋准备！” “凶兽准备！” 封勇拱手应道：“是，大将军！” 欧阳秋宁脸色如寒，眯着眼看向对面天奉龙骑最中间的位置：“你来看看，最中间那里的两骑，穿的是不是银白色的铠甲？” 封勇举起右手遮在额头极目远眺，点头应道：“大将军，好像还真是！” 欧阳秋宁皱起了眉头，喃喃地道：“自从银甲战神顾不回和纳兰飞鸾死后，天奉龙骑中便再无人有资格身披亮银战甲！” “这两个人，到底是谁？” 第475章 凶兽兵团 九丈原东边，以逸待劳的天奉龙骑终于等来了凶兽兵团的出现！ 天奉龙骑大军的最中间，身披亮银盔甲的马小刀与陆零身下各自骑着一匹漆黑如墨的骏马，赫然便是拖载北府玄驹的那两匹乌锥神驹！ 身披亮银战甲腰挂杀鹿宝刀的马小刀此刻更是英气逼人，在他左边的两匹战马上，分别坐着天奉龙骑的左将军霍震环和斥候伍长历弦！ 而以前总是以一袭白衣示人的陆零，此刻也成了一个身披亮银战甲手提雪白长枪的巾帼女将军，在她右侧的是天奉龙骑的右将军孙胜和斥候伍长牛大宝！ 在这六人之后，除了追风与凿山两个斥候小队的其他八位成员，以及以夜枭和煤球两位拾长为首的一众斥候同袍，还另外多了一个陌生的黑袍人！ 那黑袍人驾着马车而来，在天微亮时匆匆赶到了鹧鸪荡，来不及多说两句就随军开拔九丈原！ 此时他已换上坐骑紧随在马小刀身后，全身上下都笼罩在一件帽兜黑袍之中，容颜都被遮住了！ “刀官抱歉，在下星夜兼程，今早才赶到此地，希望没有耽误大事！”黑袍人沉声致歉道。 “没关系，能来就好！”马小刀笑道，“这支凶兽兵团虽然成立了多年，却从来没有和咱们天奉军队在正面对战过！” “你在他们中潜伏了半年，知道的内幕肯定比咱们多，抓紧时间跟大家说说吧！” “是，刀官！”黑袍人点头道：“诸位，凶兽兵团对外宣称二十万众，其实真正的人数大概只有十八万，但是这些年欧阳秋宁从食人大森林的兽巢接收充军的各种凶兽足足达到了三万之众！” 厉弦朗声问道：“都是些什么凶兽？” “个体战力的有诸如猩狮象鳄豺狼虎豹之类，群体战力的有吸血蝙蝠群，杀人蜂群等等！”黑袍人沉声道，“当然，这些兽物都被兽巢那块陨石改造过了，杀伤力更加惊人！” 霍震环也在一旁开口问道：“我想知道的是，这些凶兽是如何分辨敌我，做到有差别攻击的？” “秘密就在兵团里面一支名为罐子的先锋队伍！”黑袍人沉声道，“这支队伍足足有三万人，每个人的身上除了携带简单兵器，都挂着数十个拳头大小的薄胎泥罐，泥罐里面装着特殊的药液，这些药液能刺激兽物的凶性，让它们精准找到目标！” “这些罐子先锋只有在两军步兵近战时才会杀入战场，他们会用身上的泥罐扔砸敌人，但凡身上沾上了那些药液，就会被凶兽追着攻击！” “泥罐砸光，他们才会继续使用兵器杀敌！！” 孙胜皱眉道：“听你这般说来，这些罐子先锋的确是防不胜防！” “这是坏消息！”黑袍人继续说道，“好消息是，他们只研制出了刺激凶兽攻击的药液，并没有研制出驱逐凶兽攻击的药液！” “否则只要他们在开战前涂满驱逐凶兽的药液，会更加省事！” “鬼雄九九一一说得对！”马小刀点头道，“诸位，这一关我们怎么破？” 霍震环沉默了片刻，回答道：“那我们就先针对性诛杀掉这三万罐子先锋！” 孙胜摇头更正道：“是针对性先毁掉他们身上的泥罐才对！” 全身隐藏在黑袍中的鬼雄九九一一点头道：“到步兵近战时，挑选机警敏捷的兵士先上，要么杀人夺罐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么想方设法让泥罐直接在他们身上炸碎，扰乱凶兽的判断！” “最笨的方法，就是尽量躲开泥罐！” 孙胜皱眉道：“一头一头的凶兽还好说，大不了以命换命，但是那些吸血蝙蝠群杀人蜂群怎么对付？” 鬼雄九九一一继续道：“这次我偷偷带来了一车能驱赶这种群体性凶兽的药草，不过数量有些杯水车薪！” “得在战场上选择最恰当的地点燃放，让烟零连成一片，这样才能充分发挥药草的驱兽作用，而且必须速战速决，因为药草烧完就没有了！” 斥候拾长夜枭与煤球对视一眼后，主动请缨道：“刀官，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吧！” 马小刀想了想，点头道：“好，那就拜托诸位了！” “其它的，就没什么了！”鬼雄九九一一看向马小刀道，“剩下的，唯有死战！” 马小刀点了点头，对霍震环和孙胜道：“把这些情报都传递下去，让将士们心中都有个数，然后准备开战！” “是，刀官！” “你们现在随我去取药草吧！”鬼雄九九一一扭头看向夜枭和煤球。 “好！”六十多个斥候一同跟随鬼雄九九一一往后方掠去。 呜～ 对面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呜～ 天奉龙骑的号角声几乎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两边军队的号角响了半天，愣是没有一边先派兵出阵！ 马小刀觉得匪夷所思，扭头问霍震环道：“左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少将军有所不知，这百多年来三朝战事不断，慢慢的就在战场上形成了一些不成文的默契！”霍震环呵呵笑道，“两军如果是在平原对战，只要不是突袭或被迫紧急应敌，都会先选择相同的兵种拉开战幕！” “举例来说，一方出了步兵，另一方也会出步兵！” “又或者说，一方出了骑兵，另一方也会先出骑兵！” 牛大宝在一旁疑惑地道：“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霍震环摇头笑道：“这叫先礼后兵！” “要是一方先出了步兵，而另一方先出骑兵，那骑兵就占了天大的优势，反之也是一样！” “再举个例子，要是一方先出步兵或骑兵，另一方派弓箭手远程狂射一通，那出步兵和骑兵的一方就得哭爹喊娘了！” 马小刀闻言顿时愣住，苦笑道：“那总不能一直打雷不下雨吧？都这般狡猾，这仗也不用打了，干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算了！” “不会！”另一边的孙胜笑道，“开头会相互试探定好调子，后面就好办了！” “少将军和诸位请看，凶兽兵团定的调子来了！” “是步兵！” “罐子先锋！” 马小刀抬头看去，只见对面的凶兽兵团果然有了大动作，几个万人的步兵方阵并排着率先冒了头，但出阵后很快停下了脚步，并没有继续深入！ 依稀可见，那些步兵身上果然挂满了一个个圆乎乎的东西！ “对方在等着我们的回应！”霍震环对着旁边的旗令官点了点头。 旗令不断打出去，天奉龙骑这边很快也调出了几个步兵方阵！ “箭阵伤亡最大，一般都先排除在外！”孙胜咧嘴笑道，“看来对方跟我们一样，都倾向于先从近战肉搏拉开战幕！” “得亏咱们先得了情报，罐子先锋后面估计就是骑兵和凶兽，最后由弓箭手压阵！” “少将军，这个欧阳秋宁有点意思！” “那就开始吧！”马小刀点了点头，缓缓抽出杀鹿宝刀指向正前方，“开战！” 呜呜～ 两边的号角声再度响起，双方的步兵人马开始快速冲向战场中心，震天响的呐喊嘶杀声响彻整个九丈原！ 第476章 像不像大将军和夫人 随着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嘶杀声不断响起，天奉龙骑和凶兽兵团两方的数万步兵瞬间交错混战在了一起，同时也拉开了九丈原一役的帷幕！ 按照欧阳秋宁先前定好的作战部署，无数罐子先锋一开始的时候都没有使用兵器，而是双手轮换不停地从身上取下装着特殊药液的薄胎泥罐，朝着周围天奉龙骑的步兵人马不断投掷出去！ 但是很快，一众罐子先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天奉龙骑的步兵之中，很多人竟然也是双手空空！ 他们要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空手接住薄胎泥罐砸了回来，要么在战场上不断左闪右避，吸引和消耗着己方的泥罐！ 而那些手持长枪佩刀的龙骑步兵则是迅速接近罐子先锋，杀人后再夺取尸体上面的泥罐，一部分人护着抢来的泥罐向后撤退，另一部分人直接拿着泥罐砸向了周遭的罐子先锋！ “什么？”后头观战的欧阳秋宁似乎也发现了龙骑步兵的猫腻，皱起眉头一脸的懊恼，“凶兽兵团的秘密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欧阳秋宁沉着脸举起右手，号角声再度响起！ 凶兽兵团左侧很快又涌出了数万骑兵，一路挥舞着兵器呐喊着冲向九丈原！ 与此同时，凶兽兵团的右侧人群一分，隐藏在后方大大小小的铁笼子被陆续打开，无数凶悍的兽影在驯兽师的娴熟驱使下，挟带着滔天的杀意涌向战场！ “对方出动骑兵和凶兽了，真正的大战正式开始！”霍震环神色凝重举起了右手，号角随后轰鸣响起，三万龙骑骑兵也迅速集结出阵迎敌！ 龙骑骑兵整齐出阵之际，很快在队伍中间让出了一条两丈宽的通道！ 通道之中，身穿亮银战甲的马小刀夫妇二人骑着乌锥神驹并肩跃马杀出，领着追风和凿山两支斥候小队眨眼间就冲到队伍的最前列！ “天奉龙骑，杀！”身穿亮银战甲的马小刀举起杀鹿宝刀指天大吼。 在他身后，所有的天奉龙骑齐声应道：“杀！” “天奉龙骑，杀！”同样身穿亮银战甲的陆零手持流光长枪清声叱喝。 身后所有的天奉龙骑再次怒声和应：“杀！” 乌锥上的马小刀和陆零心有灵犀般扭头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扯住缰绳左右分开，前者率领凿山小队和一半龙骑冲向凶兽兵团的骑兵，后者率领追风小队和另一半龙骑杀向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凶兽！ 大战，一触即发！ 九丈原中，一眼看去都是密密麻麻相互交错厮杀的人影兽影，呐喊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有身影兽影和坐骑倒在血泊之中，场面恢宏又惨烈！ 天奉龙骑的左将军霍震环与右将军孙胜立马后方，两人之间空出了几丈的位置，那是方才马小刀夫妇二人和两支斥候小队所站立的地方！ 霍震环抬头看着远处那两抹银白色的矫健身影，红着眼沉声问道：“老孙，像不像大将军和夫人？” 另一边的孙胜也是红着眼点头应道：“像，太像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和少将军和少夫人并肩作战，霍某今日虽死无憾了！” “老霍，说什么死不死的！”孙胜嘿嘿笑道，“这狗屁的凶兽兵团不过就是一群不堪一击的土鸡瓦狗，赶紧杀干杀净，随少将军和少夫人回封夷关过年！” “老霍，说不定不久后还要开拔北境打绒狄呢，这才哪到哪啊！” “你说得对，倒是我霍震环矫情了！”霍震环咧嘴一笑，脸上很快涌起了杀意，抽出腰间弯刀指天怒吼：“天奉龙骑何在？” “在！” 左右两位将军的身后，无数龙骑兵士异口同声震天怒吼！ “弓箭手留下压阵，其余人随少将军少夫人一同上阵杀敌，让这群所谓的凶兽兵团知道知道，咱们天奉龙骑到底有多厉害！”霍震环说完最后一个字后，立即举刀策马冲了出去。 “杀！”孙胜抽刀策马紧随而出。 “杀！” 震天的厮杀声中，所有的天奉龙骑跟随在马小刀夫妇和左右两位将军身后凿入了战场！ 于此同时，有五六十个天奉斥候身后背着大同小异的包袱，分散藏匿在冲杀的天奉龙骑兵马之中，悄悄摸向战场各处！ 九丈原东边，鹧鸪荡旁边的一个山坡上面，大先生、诸葛忠、血手以及孤身前往天奉作客的东方碧游俯瞰着前方平原上的大战，神色十分凝重！ “这也……太惨烈了！”脸色苍白如纸的长公主殿下珠唇微颤喃喃地道。 血手突然转身看向面前的一对主仆，双手死死攥拳，神色跃跃欲试！ 大先生叹了一口气，点头笑道：“想去就去吧，有忠伯在，我和殿下不会有事的！” 血手神色一喜，对着旁边的诸葛忠拱了拱手，看到对方默默点头后，才转身掠下山坡直冲九丈原！ 大先生扭头看了东方碧游一眼，淡淡地道：“凶兽兵团没了，你父王的王位才能坐得稳当！” 东方碧游咬牙点头道：“我知道！” 大先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神色淡然望向九丈原！ 九丈原中，凶兽兵团的大后方。 “冯翊，放吸血蝙蝠和杀人蜂！”欧阳秋宁冷声下令。 “是，大将军！”冯翊身躯微微一震咬牙点头，举起右手对着后头变换了几个古怪的手势！ 噼里啪啦～ 嗡嗡嗡嗡～ 凶兽兵团后方突然升起两大片形状各异的怪云，一片黑色，一片红黄相间，如蝗虫过境般自空中扑向战场中心！ 很快，战场周围冒起了数十堆的浓烟，渐渐升起在九丈原的上空融合成了一片！ “看来，今日唯有死战了！”欧阳秋宁看着厮杀得最激烈的战场中心和空中的那些浓烟，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神色肃然缓缓抽刀，双脚后跟一夹马腹越众而出，“留下弓箭手在最后掠阵，其余所有凶兽兵团的人马，随本将军一同出战！” 身后的冯翊和封勇一同抽刀，一同仰首怒吼道：“凶兽兵团，杀！” “杀！” “杀！” “杀！” 随着剩余凶兽兵团的加入，九丈原上顿时刀光剑影风声鹤唳，腥血四溅鬼哭狼嚎！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第477章 唯有死战 战场的右侧，身穿亮银战甲的少夫人陆零一骑当先往前冲杀，枪尖所过之处鲜血四溅，不断响起凶兽兵团将士的凄厉惨叫声！ 游猎猎弃了战马，独自一人手持天刃在陆零四周如鬼魅般游走，及时出手解决那些想要从各个角度偷袭拾长的敌人！ 厉弦和公孙朵朵紧随其后，远程策应陆零和游猎猎的同时，还不断挽弓替周围的天奉龙骑和斥候同袍解围，而他们二人的近身安全则是交由段始和付轻轻负责！ 六人各自呼应，组成了一个所向披靡的战斗小队不断在战场上左冲右突，很快便与闻着药液气味扑来的各种凶兽和驯兽师杀成了一团！ 战场左侧，天奉龙骑的少将军马小刀领着凿山小队的五骑杀入了兵团骑兵之中，六个人的出手同样是雷厉风行攻守默契，一路势如破竹！ 在这两支战斗小队的率领下，天奉龙骑所有将士战意高昂，和凶兽兵团在这个不大的平原上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也是在这个时候，先前夺了泥罐后撤的一众龙骑步兵再度反扑上来，手中的薄胎泥罐不断砸向敌人，凶兽兵团的将士、凶兽和一众驯兽师纷纷中招，泥罐的碎裂声响不绝于耳！ 一众发狂的凶兽被天奉龙骑的这一举措彻底搞懵了，开始敌我不分进行无差别的攻击，咬死咬伤了不少自己人！ 鬼雄九九一一带来的药草交由斥候拾长夜枭和煤球带领的六十余名天奉斥候在战场各处点燃，天上的吸血蝙蝠和杀人蜂被刚刚燃起的药草浓烟逼退了一部分，可是仍有许多躲过浓烟加入了战场！ 不管是天奉龙骑还有凶兽兵团，包括战马坐骑和凶兽本身，只要身上沾上了泥罐的药液，都受到了天上地下一众凶兽疯狂的攻击！ 数万凶兽发狂乱窜见人就扑甚至相互嘶咬，战况变得更加混乱不堪，马小刀和陆零的两支战斗小队很快就被敌人和凶兽冲散，十几个人各自陷入了苦战！ 不断有身躯倒在血泊之中，再也没能重新站起来！ 等到浓烟弥漫起来几乎笼罩了一整个战场之后，那些吸血蝙蝠和杀人蜂才开始拼命逃离战场，逃避不及的直接被浓烟熏死熏晕过去，噼里啪啦下雨般从天上掉落下来！ 少了空中的威胁，天奉龙骑重拾战意，再次和敌人杀在了一起！ 一头加上尾巴差不多两丈长的斑斓巨虎从混战的人群中冲出，凌空扑向了厉弦身后！ 五六丈外的公孙朵朵见状心中一凛，反手摸了一支玄箭挽弓射了出去！ 玄箭破空飞出射中了巨虎的左腹，巨虎的身躯在半空中一滞，口中发出凄厉的咆哮继续扑向厉弦！ 公孙朵朵反手再次掏箭却摸了个空，脸色大变，张口吼道：“伍长，身后！” 厉弦转身的同时摸出一颗特制的铁珠搭在鲸骨弓上射了出去，一道银光射入斑斓巨虎的血盆大口后瞬间炸开，铁珠的碎片直接把巨虎的脑袋轰了个血肉模糊！ 斑斓巨虎“噼啪”一声重重砸在了地上，颤抖几下后一动不动！ 不远处的公孙朵朵松了一口气，把大弓挂回身后，从腰间抽出天玄曳影，展开飘零步杀向厉弦所在的位置！ “伍长，小师娘呢？” 厉弦看了一眼一身浴血的公孙朵朵，转身看向战场的某一处：“在那边！” 公孙朵朵扭头看去，刚好看见陆零单手持枪在半空中捅穿了一头身躯丈余长的黑豹身躯，挑着它旋转半圈后直接甩了出去，又准确砸晕了一头吐着血红长舌的凶悍巨狼！ 公孙朵朵吐了吐舌头，惊叹道：“小师娘好猛！” 十数丈外，段始和付轻轻联手砍杀了两个驯兽师和一头大黑熊，然后继续扑向另一头黄毛巨狮！ “阿隼呢！”公孙朵朵左顾右盼，好不容易才在凶兽兵团的骑兵队伍中发现了游猎猎的身影，正如一条游鱼般在敌人的坐骑之间穿梭游走，一刀出去就收割掉一条人命！ 厉弦瞥了一眼另外一边的战场，挽弓射爆了一个举刀砍到身侧的敌兵额头，咧嘴笑道：“你师父更猛！” 公孙朵朵扭头看去，直接愣住了！ 二十几丈外的战场西南角，从马背上杀到地面的马小刀刚刚一刀把扑到身前的那头黄色斑纹豹子砍成了两半，身躯瞬间又被一条一尺粗斑斓巨蟒缠了个严实！ “刀官！”牛大宝甩起黄铜巨盾把冲到身前的敌骑连人带马砸飞了两丈，转身就向着马小刀冲了过去！ “大宝，不用过来！”身上亮银盔甲被巨蟒绞缠得吱吱作响的马小刀咧嘴一笑，双手擎着身前的杀鹿宝刀一转变成刀刃向外！ 噗～ 斑斓巨蟒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庞大的身躯从中间断成了两截，巨蟒腥臭的鲜血瞬间染红了马小刀身上的亮银战甲！ 数丈外，那名操控斑斓巨蟒的驯兽师被吓得脸色苍白双腿打颤！ “凶兽兵团，也不过如此！”马小刀把沾满蟒血的杀鹿宝刀收入鞘中，双腕一抖，玄牝和雀舌两柄短刃瞬间出鞘，在半空中一分为二，雀舌切断了那名驯兽师的咽喉，玄牝直接把整个巨蟒的蟒首切了下来！ “这是……御……御器……”那名驯兽师双手捂着自己喉咙的伤口，口中响起漏风般的声音，一脸惊怖瘫倒在地！ “大宝，继续随我凿阵！”马小刀陨力御器发挥到了极致，展开飘零步操控着两柄短刃扑向前方的十余敌骑，所过之处人马迸裂鲜血漫天！ “刀官，我来了！”牛大宝嘿嘿笑着收了黄铜巨盾，反手从身后抽出巨刃裂陨，连砸带拍在敌群之中杀开了一条血路，噔噔噔冲向了马小刀！ 半路上，牛大宝看见部日固德和何冬正与一条两丈长的绿皮巨鳄缠斗，便直接拖着裂陨冲了过去，魁梧的身躯高高跃起，双手擎刃一刀砍断了那条巨鳄的脖子！ 部日固德和何冬顿时懵住了，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伍长又噔噔噔地冲向了不远处的刀官！ 另一边，流水管家赵柔柔的一双流水绸在半空不住翻飞，正护着自己和黑老六杀向马小刀所在的位置！ 战场的其它地方，天奉龙骑左右两位将军各自率领着一支万人骑兵交错穿杀，把凶兽兵团捅成了筛子！ 而那六十余名天奉斥候在夜枭和煤球两位拾长的带领下，也散在了战场各处愈战愈勇！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天奉龙骑逐渐占据了上风，杀得凶兽兵团的一众人马节节败退！ 一脸懊恼的冯翊提着弯刀策马跃向了那个身穿亮银盔甲的女将军，不料却被对方扔出一根雪白长枪贯穿胸膛飞离了坐骑，铮的一声钉死在地上！ 这一幕刚好落入了封勇的眼中，吓得他顿时脸色煞白，尤其是当他看见那倾世绝美的女将军身后突然扬起十根诡异的雪白丝线后，更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转身踉跄奔向欧阳秋宁！ “大将军，有妖怪啊！” 欧阳秋宁一刀砍翻了身前两个把自己逼下坐骑的龙骑步兵，抬头看向封勇身后缓步前行的陆零和她身后那十根不住飞扬的丝线，瞳孔顿时收缩！ “大将军，我们输了，趁还有时间赶紧逃命吧！”封勇屁惊慌失措扑到近前，一手拉住欧阳秋宁，一手扯过坐骑的缰绳，喘着粗气把对方推上了马背，扭头四顾大吼道，“来人，赶紧过来保护大将军撤退！” 数十个凶兽兵团的战士慌忙簇拥而至，护着欧阳秋宁一人一骑往西边迅速撤走。 九丈原，原来，也不是自己的福地么？ 从一开始的意气风发到现在的失魂落魄，只是过了短短一个夜晚！ 心境大起大落的欧阳秋宁坐上了马背才回过神来，扭头吼道：“封勇，一起走！” “大将军，我走不掉了，您保重！”封勇举起左手朝着欧阳秋宁挥了挥，随后缓缓转身，死死盯住了那个身穿亮银盔甲的女将军，看着她一步步走到冯翊的尸体前面，看着她出尘如仙般伸手抽出了那柄雪白的长枪！ “唯，有，死，战！” 封勇咧嘴狰狞一笑，双手擎刀扑向那个白色的身影！ “凶兽兵团，给我杀啊！” 第478章 穷途末路 久战之下，战场中心已从九丈原中部向西边偏移，凶兽兵团大部分的人马都被天奉龙骑歼灭，数万凶兽同样折损严重！ 如今还能在战场上肆掠的，都是那些最凶悍难杀的！ 一头丈半高的发狂巨象甩着粗长的鼻子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眨眼间就辗死了十几个天奉龙骑和凶兽兵团的兵士，最后噔噔噔地向着陆零冲撞而来！ 五十丈！ 三十丈！ 最后十丈！ 巨象身形庞大却速度惊人，鼻孔中发出的轰鸣振聋发馈！ “小师娘，小心啊！”二十丈外，公孙朵朵天玄曳影在身前舞出数朵剑花，解决掉三个凶兽兵团的兵士和驯兽师后，扭头看向陆零惊呼道。 这头巨象看上去怕是得有七八千斤重，真要被它撞中，全身的骨头恐怕都会碎掉，要是再给它那石柱一般的象脚踩上一下，估计会变成一瘫肉泥！ 身穿亮银战甲的陆零不退反进，身影一晃掠前一丈，本来握着枪身中段的右手瞬间捋到了枪尖对下两尺的位置，俯身倒拖着长枪冲向那头巨象！ 数十丈外，被敌人和凶兽的鲜血染红了半身盔甲的马小刀扭头看见这一幕后瞬间愣住，赶紧展开飘零步冲了过来！ 可是此时的陆零已经倒拖着长枪掠到了巨象身前一丈外！ 巨象明显被陆零的行为激怒了，庞大的身躯一顿，怒吼之际一双前腿拔地而起，向着身前的那一抹纤细的白色身影重重砸了下去！ 陆零仰首看着那布满褶皱的象腹，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慌乱，右手长枪向后一顿倒挫入泥土之中，寒芒闪烁的枪尖斜斜仰起对准了象腹！ 噗的一声闷响！ 巨象仰天发出一声凄惨嘶鸣向前扑倒，庞大的身躯向着陆零重重砸下！ “阿零！”马小刀奔掠之际双手剑诀一引，玄牝和雀舌两柄短刃电射至巨象身侧两丈外！ 十根牵机丝从象腹下面飞掠而出，分成两半缠住了半空中的两柄短刃！ 马小神情凝重，变化剑诀往后一引，两柄短刃倒飞出去的同时把陆零从象腹底下扯飞了出来！ 轰的一声闷响，巨象扑倒在地震起满天尘土，而陆零却如白衣仙子一般轻轻飘落在马小刀的身旁，十根牵机丝尽数纳回了袖中！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际！ 助陆零脱困后的马小刀终于松了一口，却发现自己额头上已渗出了许多冷汗，不禁苦笑道：“阿零，方才也太凶险了些！” 陆零袖中再度窜出两根牵机丝，无声无息捅穿了冲杀到近前的两个敌兵，嫣然一笑道：“我知道你肯定来得及救我的！” 马小刀把双刃收回腕鞘之中，杀鹿宝刀重新出鞘，砍翻了一个策马冲来的敌兵，心有余悸地道：“下次可别这样了！” “知道啦！”陆零收了牵机丝，缓步走到那头巨象的尸体前，伸手从它的腹中抽出了长枪流光，手上一震抖落了枪身上沾着的鲜血，扭头看向西边，“小刀，欧阳秋宁要逃了！” 马小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百丈之外数百敌兵正簇拥着一个将军模样的男人，在一部分弓箭手的掩护下慌乱逃往九丈原最西边的山谷入口！ “我带着天奉龙骑和一众斥候同袍对付剩下的凶兽和那些弓箭手，你去追欧阳秋宁！” “好，你小心些！”马小刀扭头找到了厉弦和牛大宝的身影，朗声吩咐道，“破风，大宝，你们带着人跟上老大！” “是，刀官！” “知道了！” 厉弦和牛大宝伸手一招，追风和凿山两支斥候小队闻讯后迅速向着陆零所在的方向集结。 马小刀手持一柄杀鹿宝刀，独自一人向着欧阳秋宁溃逃的方向掩杀过去！ 战场的另一边，在霍孙两位将军的指挥下，天奉龙骑的弓箭手们也纷纷策马从后头冲了上来，不断地在马背上娴熟地挽弓搭箭，和敌方阵营的弓箭手展开了激烈的对射！ 趁着这个当口，马小刀展开飘零步一路冲杀，跟随在欧阳秋宁等人身后冲入了谷口！ 进入山谷后，外头九丈原的呐喊嘶杀声顿时被隔绝了不少！ 数百凶兽兵团的骑兵和步兵在狭窄的山谷中狼狈逃窜，队型凌乱又拥挤，欧阳秋宁被簇拥着策马走在最前头，神色异常难看！ “大将军，前面有人拦路！”有兵士突然惊叫起来。 “什么？”欧阳秋宁脸色一变扯住了缰绳，身下坐骑高高扬起前蹄，口中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嘶鸣！ 稳住坐骑，欧阳秋宁抬头看向山谷前方！ 二十几丈外，四个穿着凶兽兵团兵士盔甲的身影一字排开，杀气腾腾！ 欧阳秋宁心中一窒，神色瞬间变得沉重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名黄衣女子冷声道：“天奉斥候百长离火雀、玄武龟、凤凰、肉菩萨，见过欧阳大将军！” 四个斥候百长？ 欧阳秋宁心中震惊无比，山谷里面一片死寂！ 双方正沉默僵持之际，队伍的后头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声响！ 身穿亮银盔甲手持短刀的矫健身影已经追入了山谷，正向着欧阳秋宁冲杀过来！ 很快，前四后一共五个人把包括欧阳秋宁在内的三百多名凶兽兵团将士死死堵在了谷中！ 从后头追上来的马小刀持刀砍杀了十余人后，那一众凶兽兵团的将士再不敢上前拦阻，一个个带着惊恐的神色，向着欧阳秋宁慢慢靠拢！ 马小刀杀鹿宝刀随意一甩，抖干刀身上的血迹后，抬脚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淡淡地道：“欧阳大将军，何故走得这般匆忙？” 欧阳秋宁坐在马背上死死盯住马小刀，皱眉冷笑道：“竟然有资格身披天奉龙骑大将军的亮银战甲，你是谁？” “我叫马小刀！” “难怪四位斥候百长一同出现，原来北府千候官也到了！”欧阳秋宁突然心中一震，厉声叱问道，“东夷王位易主，就是你的手笔？” 马小刀摇头笑道：“我也有出一份力，但并不只是我的功劳！” “百闻不如一见，不曾想传闻中的刀官竟是这般年轻有为，本将军倒是看走眼了！” “只是，你与天奉龙骑银甲战神顾不回是什么关系？” 马小刀淡淡地道：“他是我爹！” 欧阳秋宁神色一愣，缓缓点头道：“本将军输得不冤！” “不得不说，你们这些天奉斥候的确是比咱们东夷那些所谓的控虫师、虫官和大虫官厉害太多！” “原以为逃离了九丈原，穿过这条山路，本将军日后还可以卷土重来！” “看来，这是一条穷途末路！” 马小刀冷冷瞅着他，没有说话！ “马小刀，你想取我欧阳秋宁的项上人头？”欧阳秋宁咬牙切齿地道，“可以！” “但是得先问过本将军手中弯刀，和这三百名凶兽兵团的将士再说！” 第479章 苍龙直上青穹 马小刀拎着一个滚圆的染血布包走出了山谷，里面装的正是欧阳秋宁的首级！ 离火雀和玄武龟，凤凰和肉菩萨，四位斥候百长紧随其后！ 天色渐暗，九丈原的大战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整个平原成了尸山血海，夜风一吹，血腥味浓烈得引人作呕！ 这一战，东夷王朝的凶兽兵团全军覆没，而天奉龙骑也折损了整整五万兵马！ 用五万兵马在饮马滩歼灭了西门东望二十多万的兵马，再用五万兵马深入东夷王朝云中郡歼灭了二十万的凶兽兵团！ 事隔十七年后，重新恢复编制的天奉龙骑再一次在世人面前展现出了他们最恐怖的战斗力，一战而天下知！ 随着西门玉韵与东方璞的身死，恭王的上位和凶兽兵团的覆灭，天奉与东夷对峙了十数载的紧张局面终于告一段落，接下来两朝都会有一段很长的太平日子！ 在马小刀等一众斥候不顾生死的努力下，两代东府千候官釜底抽薪的计策最终也得以达成！ 马小刀拎着欧阳秋宁的首级站在平原旁边，默默看着眼前平原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尸体，心中感到万分沉重！ 一个个活生生的性命就此殒落眼前，同袍也好，敌人也罢，都成了沧海一粟，可叹可怜！ 陆零领着追风和凿山两支斥候小队簇拥过来，除了游猎猎、部日固德、何冬和付轻轻受了点不同程度的皮肉轻伤，其他人都没有大碍！ 过来之前，受伤的四人也已经由陆零和流水大管家包扎处理妥当！ 在后面离开鹧鸪荡加入战场的血手也大步迎了上来！ 随后夜枭和煤球也领着一众斥候同袍走了过来，他们的人员伤亡比追风和凿山两支斥候小队要严重得多，三人轻伤，两人重伤，两人阵亡！ 马小刀红着眼看着受伤的五个斥候同袍，还有地上麻布盖脸的两具尸骸，脸色更加凝重！ “除了那些驯兽师，我们没有在九丈原看见千虫主和其他粘杆处控虫师的身影！”陆零轻声对着马小刀道，“想来在到达九丈原之前，他们恐怕已经和凶兽兵团分道扬镳了！” “霍叔和孙叔正带着人收敛龙骑同袍的尸骸，但是数量太多了，差不多五万多具，东夷距离天奉路途遥远，没办法一一带回天奉！” 马小刀低声问道：“阿零，按照以前的惯例，一般会怎么处理这些尸骸？” 陆零缓缓吐出一个字：“就地焚烧！” “然后把牺牲的同袍名单报回朝廷，论功补恤！” “这个又大又烂的摊子，可不能只由我们天奉一方处理！大宝——”马小刀沉着脸，把手中欧阳秋宁的首级扔给了牛大宝，“你回一趟天夷城，把这份大礼交给洛爷，告诉他，不想东夷瘟疫横行，赶紧让新帝派人手物资前来九丈原善后！” “还是我去吧，东夷王宫我比他熟！”血手自动请缨道。 马小刀想了想，点头道：“那就麻烦师兄了！”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血手点了点头，从牛大宝手中接过人头，翻身上了一匹骏马往东奔去。 马小刀目送血手离开后，扭头对身边的众人道：“伤员留下，其他人都和我一起，去帮忙收殓龙骑同袍的遗骸！” “师父，这点伤可不算什么，我们也去！”部日固德几人不等马小刀应允，转身就冲向了战场。 “反正坐不住，我们也去！”夜枭那边受轻伤的三人也起身走了出去，连受了重伤的两个斥候同袍都跃跃欲试，但最终还是被马小刀按住了！ 一整晚忙碌下来，每个人都累了个半死，却也仅仅收殓了两万余具同袍遗骸，任务完成了一半都不到！ 尽管如此，所有人都没有怨言，仍旧咬着牙继续从血泊中把同袍的遗骸一具具翻找出来，然后搬到指定的地点！ 直到手脚颤抖，直到全身脱力…… 东边天穹刚泛亮，大部分人都累得停了下来，一个个在地上倒头便睡！ 马小刀满脸尘土席地而坐，俏脸乌脏的陆零缩在他怀里睡得正酣，发出一声声均匀的呼吸声！ 三师姐离火雀和凤凰百长背靠背坐在距离他们三丈远的地上，也是双双沉睡了过去！ 厉弦和牛大宝领着其余男的继续干着活，一个人抱不动就两个人抬，两个人都抱不动了就三个人扛，仍旧坚韧地在战场中穿来走去！ 公孙朵朵、赵柔柔和诸葛忠赶着三辆马车把大先生和东方碧游也从鹧鸪荡接到了九丈原！ “一将功成万骨枯！”大先生站在自己的车驾看着眼前的惨烈场景，幽幽叹息了一声，突然跳下了马车，“忠伯，一起去帮忙！” “家主，你没有修为在身，搬不了几个……”诸葛忠连忙跟上去劝道。 “无妨，能搬几个是几个！”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同袍们曝尸荒野！” 东方碧游从车厢中出来，看着人间炼狱一般的九丈原，身穿奢华长裙妆容精致的她竟然也红着眼追了过去。 公孙朵朵把大弓和箭囊收回玄驹一侧，直接跳下马车加入了厉弦等人的队伍！ 马小刀轻轻抱起陆零，把她小心翼翼送入了玄驹车厢里面，回头对赵柔柔小声道：“你留下来看好拾长，顺便帮她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有没有受伤！” 赵柔柔只好点头道：“好！” 马小刀解下杀鹿宝刀和双刃放进了车厢里面，然后把身上的那六十多斤重的护甲和命甲也一一脱下来放了进去，顿时一身轻松，转身继续干活去了！ 天更亮些后，血手和另外数骑从东边策马而回，在他们的身后，浩浩荡荡跟了足足有五六百人，以及三百多辆装满了货物的马车！ 策马走在血手周围的正是洛家兄弟二人，还有周丛和廖大柱，冯楚和赵多多等熟悉的面孔！ “又见面了，洛爷！”马小刀缓步迎上前，仰首看着洛怀岳，淡淡地道，“想不到，你还亲自来了？” 洛怀岳翻身下马，对着马小刀恭敬揖了一礼道：“洛某好歹也是东夷王朝新晋的内阁首辅，责无旁贷！” “刀官，洛某第一时间就把天夷城几个城门的守军都调来了！” “也把天夷城里能征用的马车都征用了，里面装的都是桐油柴火！” “如果不够，让他们再多跑几趟、几十趟！” 马小刀淡淡打趣道：“洛爷把守城军都调来了，不怕新帝有危险！” 洛怀岳回答道：“现在连凶兽兵团都被刀官打没了，留下一百人守着皇宫足够了！” “谢过刀官，还是得靠你们才能解决这个大难题，否则让欧阳秋宁带着二十万凶兽兵团杀到都城，麻烦得很！” 马小刀闻言一笑，脸色舒缓了许多，点头道：“洛爷，只有口头道谢可不行，待会你们兄弟几个得多干些活！” “刀官放心，干到干不动为止！”洛怀岳已经挽起了一双袖子，扭头吩咐身后的一众下属，“都别愣着了，一起开整！” 不多久，九丈原上便燃烧起一堆又一堆的乌黑浓烟，从最开始的几堆到后面几十堆，远远看去，如同一条条苍龙直上青穹！ 声势浩大的善后事宜整整持续了三天，才算终于告一段落！ 而其实在第二天傍晚，在马小刀的率领下，天奉的十万龙骑和一众斥候便抽身离开九丈原，他们并没有往西走，而是从南边的玉泉郡出了白水关，离开了东夷境内！ 第480章 回程 出白水关以后，天奉龙骑和马小刀等一行人浩浩荡荡从东往西返程，先是渡过了寒冰河最浅的一段浮虾滩，然后再穿行了大半个冰雪消融的雪域，回到了一个叫三分谷的地方！ 这一路上虽然也是快速行军，但还是花了整整四天的时间才到达三分谷！ 接下来，天奉龙骑将会和马小刀等人在三分谷分道扬镳，前者护送大先生从最近的天阳关入境回朝，而马小刀会领着其他人继续赶往封夷关，其中就包括了那位尊贵的长公主殿下。 马小刀原本的计划，是打算让东方碧游和大先生一起跟随天奉龙骑前往天奉城的，可是骄奢蛮横的长公主殿下不知道抽了哪条筋就是死活不肯，硬要跟着马小刀前往封夷关，闹到后面连马小刀都微微有了愠色！ 后来还是陆零出面答应了东方碧游的要求，争执才算告一段落！ 与天奉龙骑临别之际，马小刀领着陆零一起策马到了两位将军面前，从怀里掏出红蓝两个锦囊递给了霍震环，伸手指着左前方的岔路，轻声对二人道：“霍叔、孙叔，往这个方向再走上半天就是天阳关了！” “这两个锦囊，红色的是给你们的，蓝色的到了天阳关后，请帮我转交给龙老将军！” “好的！”霍震环点了点头，把锦囊收入了怀中！ 马小刀又伸手指了指右前方的岔道，笑道：“我会带着其他人，从这里赶往封夷关！” 孙胜在旁边笑问道：“少将军，过年前你和少夫人能回到天奉城么？” 马小刀和陆零对视了一眼，无奈摇头道：“只剩下三天时间，怕是来不及了，这个年只能在封夷关过了，不过初六之前我和阿零应该会回到天奉城！” 孙胜微微有些失望地道：“真是可惜了，我和老霍还想着到烟火街给少将军少夫人拜个早年的！” “已经算很好了，本来以为得在东夷王朝过年的！”陆零在旁边温柔地道。 马小刀笑道：“无妨，那霍叔和孙叔就初六过来，到时候我和阿零陪两位好好喝几杯！” 霍震环笑着点头道：“少将军，那就这样说定了，天奉城烟火街顾府，不见不散！” “好！”马小刀点头笑道，“ 我们夫妇二人到时在家恭候大驾，不见不散！” 两位将军对着马小刀夫妇二人拱了拱手，转身去安排大军启程。 诸葛忠驱赶着马车停在了马小刀夫妇二人面前，大先生掀起车帘探首出来，似笑非笑看着他道：“刀官，什么时候你也开始玩起锦囊这一套了？” 马小刀笑道：“跟大师兄学的！” 大先生透过车窗默默看了他许久：“刀官，那就天奉城见？” 马小刀轻声应道：“大先生，天奉城见！” 大先生点了点头，缩回车厢放下车帘，吩咐道：“忠伯，我们也走吧！” 诸葛忠向着马小刀夫妇二人点头致意，扬缰轻叱，驱赶着马车跟随天奉龙骑而去。 马小刀与陆零坐在马背上并肩而立，目送大先生的马车和十万天奉龙骑如一条蜿蜒长龙般离开了三分谷之后，才缓缓策马回到了众人身旁！ 马小刀缓缓打量着一下众人，笑道：“诸位，咱们启程回封夷关！” “小刀，这马儿颠得厉害，我先回车厢里了！” 马小刀点头道：“好！” 陆零把坐骑还给了公孙朵朵，被肖璃伸手拉进了北府玄驹的车厢里面！ “驾！”赶车的是牛大宝，扬缰轻叱一声后，率先往西南方向的岔道驶去！ 紧随其后的是长公主殿下的马车，不过驾车的人换成了厉弦，他稍稍侧首，朗声笑道：“长公主殿下，启程喽！ 长公主殿下在车厢里面悻悻然道：“马车别那么颠，本公主都快吐了！” 血手驾着第三辆马车，在里面的是受伤的几位斥候同袍，还有各自抱着一个骨坛的夜枭拾长和煤球拾长！ 五万人带不走，那就把两位斥候同袍的骨灰带回去！ 在他们的家乡，一位家中还有卧病在床的七十岁老母亲，另一位家中养着一个三岁的女娃！ 马车外面，其余五十多个斥候神色肃然策马分列左右！ 玄武龟、凤凰和肉菩萨三位斥候百长扬缰骑马走到了最前头，给队伍开路！ 而追风和凿山两个小队的十个人，得儿得儿地陪着马小刀走在最后压阵。 “师父，我们帮了恭王这么大的忙，他不应该表示表示吗？”公孙朵朵在马背上边晃悠着边问道。 “这里躲躲，你不懂了吧？”部日固德在一旁悄声道，“一百年不打仗呢！” “咱们东荒的老百姓能过上一百年的太平日子，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 “黑炭头你懂个屁！”公孙朵朵绷着脸低声骂道，“没有刀官，没有我们，他恭王能变成现在的东和帝？” “我们千里迢迢去东夷打生打死，最后东方六合却在那把酸枝木椅上坐得心安理得，这也太便宜他了吧？” “那个……你说得也对，不过能不能小点声，人家女儿还在前面马车坐着呢？”部日固一手捂着嘴巴，压低声音道，“二师姐，咱们还是要给长公主殿下留点面子的！” 游猎猎在另一边忍不住加入了讨论的战团：“我觉得，花朵说得不无道理！” “你们忘了，刀官还把咱们辛辛苦苦在雪域夺来的财宝全都给了欧冶世家呢，什么原因也不告诉咱们，咱们现在又穷得叮当响了！” “不至于的！”流水大管家赵柔柔在一旁替马小刀解释道，“其实刀官并没有把雪域的财宝全给欧冶世家，还留下了一半，提前由鬼雄送回了封夷关！” 公孙朵朵眼睛一亮：“流水大管家，你说的是真的？” 马小刀摊摊手，嘿嘿笑道：“要是骗了你们，流水大管家是小狗！” 赵柔柔瞪了马小刀一眼：“刀官，我可是在帮你说话！” 马小刀一脸歉意地道：“好好好，那我是小狗！” 部日固德呜呜呜装哭道：“以后还有钱买肉吃，太好了！” “兔牙，咱们也没有那么惨！”游猎猎神秘兮兮地道，“还有一个事情，你们应该也不知道吧？” 付轻轻扭头问道：“阿隼，别吊人胃口了，你快说！” 游猎猎悄声道：“长公主殿下的马车里面，有五个大红木箱呢！” 众人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部日固德急忙问道：“真的，我怎么没发现？” 游猎猎嘿嘿笑道：“过浮虾滩的时候是我替她赶的车，河里石头多，她掀开车帘骂我不会驾车颠着她了，我就瞅见了那么一眼！” “啧啧啧，五个大红木箱，也不知道里面装的啥？” “说不定，是长公主殿下带的嫁妆呢？”公孙朵朵扭头看了自己的便宜师父一眼，阴阴笑道。 所有人不约而同扭头看向了马小刀，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公孙朵朵你闭嘴，青天白日你别造谣啊！”马小刀心里一慌，悄悄瞅了最前面的北府玄驹一眼，脑壳顿时又疼了起来。 公孙朵朵很不屑地道：“师父你急啥哦，我又没说啥！” 马小刀狠狠瞪了她一眼：“快闭嘴！” 一旁的赵柔柔突然想起一事，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扭头看向马小刀道：“刀官，还有一件事……” “还有啥事哦？”马小刀一拍额头，“你们能不能一次说完？” “算了，还是回到封夷关再跟你说吧！”赵柔柔也抬头悄悄看了一眼最前面的北府玄驹，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行了行了，快点赶路吧！”马小刀轻声骂道，“一个个叽叽歪歪的，还想不想回封夷关过年了？” 接下来一路无事！ 傍晚时分，队伍的前面出现了一片平原，平原尽头耸立着一座布满黑铁尖刺满目疮痍的巍峨城头！ 封夷关，终于到了！ 第481章 鸡蛋还有点烫手呢 天色渐渐昏暗，封夷关的东城门外此时却是人影绰绰！ 粗略看去得有二三十人，也不知等了多久，不少人都在伸长脖子踮起脚尖往城关外头的平原看去！ “不动山，不是说刀官他们今天就到吗，天都黑了，人呢？” “别着急嘛，再耐心等等，东府斥号的消息不会有错的！” “你看里面，人家封夷关的老百姓一样等得毫无怨言！” “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好，站不久！” “继续扯，当初东夷大军攻打咱们封夷关，谁就在眼前这平原上一口气杀了五六十个夷蛮子？” “现在说腿脚不好，你诓谁呢？” “大家快看，前面那些人是不是刀官他们！”有人眼尖，突然看见几十轻骑护着三辆马车穿过平原向着城门方向缓缓驶来！ “没错没错，就是刀官他们，我都看见肉菩萨那个大胖球了！” “走走走，迎他们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四师姐柳绯绯，旁边有护国大将军夏侯相宜，少将军夏侯凤以及兼着斥候百长的袁不退将军，副将许平！ 另外，还有东府的斥候百长小青龙和玄鸟，小斥候天行和雪猫！ 北府的斥候百长麒麟、不动山、玲珑子、笑佛，拾长铁令山和红枫小队的伍长红娘子，队员秋瑟、管中和冯书等人也一应在列！ 除了这些，还有十余个封夷关的大小将士和其他的斥候同袍！ “吁！” 马小刀率领着所有人翻身下马，急步走到柳绯绯面前，看见她右臂上的黑色袖套后，眼眶不禁红了起来：“四师姐，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柳绯绯神色平静，点头笑道，“你们在东夷的事封夷关上上下下都听说了！” “小师弟，这一仗打得漂亮！” “师父和大师兄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四师姐还要谢谢你，为我们东荒的一众将士和父老乡亲争来了一百年的太平日子！” “四师姐，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对了——”马小刀侧过身子笑道，“你看看，我把谁给带回来了？” 肖璃和血手并肩走到了柳绯绯的面前！ 马小刀和夏侯相宜几人简单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拉着陆零悄悄退到了一旁！ 肖璃直接上去给了柳绯绯一个大大的拥抱，两个人趴在对方的肩膀上，眼眸顿时就红了起来！ 血手走到柳绯绯跟前，沉声问道：“大师兄他……” 柳绯绯悄悄擦了擦眼睛，抬头笑道：“天色不早了，大家舟车劳顿的，先回城里休息一晩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迟！” 血手愣了一下，点头道：“好！” 柳绯绯扭头对马小刀道：“小师弟，你们还是住愿来那个院子，我都让人收拾好了！” “麒麟百长他们住的地方和你们的小院只隔了一条巷子！” 马小刀点点头道：“听四师姐的！” 柳绯绯又转身对小青龙道：“夜枭他们就交给你了！” 小青龙点头道：“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 马小刀扭头对夜枭道：“跟兄弟们说一声，别急着走，你和煤球拾长今晚来小院找我一下！” 夜枭愣了愣，点头道：“好！” 在柳绯绯和夏侯相宜的带领下，所有人一起穿过城门甬洞进入了封夷关！ 马小刀缓缓朝前走着，抬头看去，城楼上隐约可见仍有许多手执长戈的将士，身姿挺直，面向东边岿然不动！ 穿过城门甬洞到了城里，不少自发而来的百姓默默簇拥在街道两旁，手上提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目光炯炯地望着马小刀等人！ 上次送师父的骨灰回封夷关，是白天，走的是西门，也是这么多人！ 这次回封夷关，是晚上，走的是东门，没想到也是这么多人！ 只是相比起来，两次的气氛却是截然不同！ 借着昏暗的天色，看着街道两旁那一张张陌生又亲切的面孔，从稚儿到少年到成人再到老者，年龄样貌都不相同，但他们眼睛里面的光芒却是一样的！ 马小刀心里一揪一揪的，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个七八岁的花布袄小女娃突然提着竹编的篮子从她父母怀里冲了出来，吃力地举起篮子递到马小刀面前，目光澄澈地道：“刀……刀官，阿爹阿娘让我来请你吃个熟鸡蛋，还暖的哩！” “阿爹阿娘说，因为你，我们一百年都不用打仗了！” “阿爹阿娘还说了，明年我就可以上书塾读书哩！” “我……”马小刀伸出手却僵在了半空中，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旁边的陆零攥紧了马小刀的手，俯下身子柔声笑问道：“我能吃一个吗？” “能，你拿呀！”小女娃仰着小脑袋定定地望着陆零，“姨姨，你长得好好看啊！” “你也是呢，长大了你肯定比我还要好看的！”陆零微笑道。 “真的吗？” 真的！陆零很认真重复了一遍，“你长大后一定比我还要好看！” “行！”小女娃歪着小脑袋灿烂一笑，“姨姨，那你拿两个鸡蛋！” “谢谢你啊！”陆零松开马小刀的手，一手一个从竹篮里取了两个鸡蛋，然后隔空对着小女娃的父母点头致谢！ 马小刀正恍神间，只觉得自己掌心一暖，手中已经多了一个滚圆滚圆的东西！ 陆零扭头对他嫣然一笑：“吃吧，还是热的！” 马小刀点了点头，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同样隔空对着小女孩的父母点头致谢，然后低头对着小女娃笑道：“多谢了！” 小女娃老成在在地对着马小刀点了点头：“那我继续去分鸡蛋了哦，再不分就要凉掉了！” 马小刀轻轻点头笑道：“去吧！” 于是小女娃便继续提着一篮鸡蛋走向旁边那个笑得一脸慈祥大腹便便胖得像个弥勒佛一般的光头大叔叔！ 与此同时，街道两边不时有百姓拿着馕饼水果等吃的东西出来，一一分给马小刀身后众人！ 像约好了似的，百姓们分东西时都没有大声说话，一个都是满脸笑容温声细语。 “吃吧！” “你们辛苦了，尝尝我家做的馕！” “这是我家种的梨，可甜了，小哥快拿着！” “这是刚刚新鲜出炉的馒头，姑娘快尝尝！” 几轮下来，马小刀等人的手里都多了好些吃的东西！ “刀官，我错了？”游猎猎红着眼大声笑道，“这一趟去东夷打生打死，一切都值了！” 公孙朵朵手中捧着几只鸡蛋和果子，悄悄背过脸去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长公主殿下掀开车帘看着眼前这一幕，整个人直接懵住了！ 这是闹哪样？ 他们在干嘛呢？ 天奉的老百姓怎么跟我们东夷的老百姓不一样？ “漂亮姐姐，最后两个鸡蛋了，给你吃哦？”一个小女娃踮着脚把左右手的两个鸡蛋递给了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殿下被吓了一跳，慌忙放下车帘躲回车厢之中！ “谢谢小妹，给我吧！” 厉弦把手中两个还热乎的鸡蛋递进了车厢里面，笑着问道：“有那么可怕么，只是两个鸡蛋而已！” 车厢里面，东方碧游凝视着厉弦手中的两个鸡蛋，傻傻没有动！ “拿着啊，我还要赶车呢！” 东方碧游娇躯微微颤抖了一下，慌忙伸手接住，然后又是神色一愣！ 那两个鸡蛋，还有点烫手呢！ 第482章 无名小院 目送着马小刀一行人消失在长街尽头后，两旁的百姓才陆续散去。 封夷关内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回到距离青幽院三里远那家黑瓦青砖的僻静小院，马小刀仰首看着院门两边挂着的两盏明黄色的灯笼，一瞬间有些失神了！ 上次入住的时候，这里就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院！ 柳绯绯在院门口停下了脚步，扭头对马小刀道：“就送你们到这吧，今晚好好休息，明日辰时，小师弟上镇东阁找我一趟！” “好的，四师姐！”马小刀点头道。 “照顾你们起居的还是上次的斥候小队，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他们说！” “四师姐……”马小刀突然轻声叫了一声。 “嗯？”柳绯绯神色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啦？” “你让他们都回去忙自己的事吧！”马小刀轻声道，“我们在外面长年奔走，没那么骄气的，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柳绯绯沉默了片刻，对马小刀道：“就按你说的办，反正有其它需要记得跟四师姐说！” 马小刀点头道：“好！” 柳绯绯看了血手和肖璃一眼，轻声对马小刀道：“小师弟，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马小刀点头道：“四师姐，明天见！” 看着柳绯绯领着玄鸟和玄武龟离开后，夏侯相宜也领着夏侯凤几人走到马小刀跟前拱手道：“既然刀官顺利到步，我等也能放下心来了，今晚就不耽误刀官休息，看哪天空闲下来我再请刀官饮酒！” 马小刀连忙拱手回礼，笑道：“好，谢过大将军和少将军，谢过袁将军和许副将！” “告辞！” 送走夏侯相宜等人后，马小头扭头看向血手和肖璃，问道：“那血手师兄和三师姐呢？” “我们本来就是封夷关的人，在城关附近有各自的住处，小师弟不必担心！”血手笑道。 肖璃点点头：“小师弟，明天见！” “明天见！” 留在最后的，是麒麟、不动山、玲珑子、笑佛等几位百长，还有斥候拾长铁令山和红枫小队的几人！ 麒麟神色肃然地对着马小刀道：“你大师兄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高，你们一行人在东夷这一仗也打得漂亮，总府的几位长老以及其他的斥候同袍收到这个消息后，都替你们感到骄傲！” “其他支援东荒的北府同僚都已经返程赶回总府了，我们过了初一也会回去，就不陪刀官去天奉城了！” “明白，这一趟东荒之行，我替师父和大师兄谢过大家出手相助！” “刀官这话可就见外了不是？”笑佛在旁呵呵笑道，“北府和东府同气连枝，都是自家兄弟，没有什么谢不谢的！” 不动山和玲珑子也在旁边点头称是：“对对对，东府同袍也曾经帮过我们呢！” “几位前辈说得是！”马小刀点头笑道，“那接下来大家就一起在封夷关好好休息几天吧，顺便过个新年，咱们也领略一下东荒郡的风土人情和新春气氛！” “对对对，大家放松一下！” “刀官，舟车劳顿的，你们赶紧进院休息吧，我们先回去了！”玲珑子笑着催促道。 不动山道：“刀官，我们就住隔壁院子，只隔着一条小巷，得空过来喝两杯！” “好嘞！”马小刀笑着应了一声，扭头对凤凰和肉菩萨道，“两位百长呢，住咱们院还是他们院？” 肉菩萨呵呵笑道：“咱还是跟老伙计们住一块比较舒坦！” 马小刀无奈笑笑，扭头看向凤凰。 风凰看了陆零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就不跟你们小年轻一起瞎折腾了！” “走喽走喽，别妨碍刀官他们休息了！” “诸位慢走！”马小刀目送着几位百长说着笑着离开，扭头看着留到最后的麒麟百长，笑着问道，“前辈还有话要跟我说吗？” 麒麟淡淡地道：“明早经过青幽殿，去给雷前辈上三炷清香！” 马小刀一愣，收敛了脸上笑意，肃然点头应道：“是！” 麒麟点点头，转身跟着众人离开了院门口。 “兔牙、六子和冬瓜，咱们住封夷关的这段时间，小院的厨房就归你们管了，今晚先烧些热水，让大家洗漱一下！”马小刀牵着陆零率先走入了院子，“刚才肯定有人没吃饱，再给大家做些好吃的！” “是，刀官！” “好嘞，刀官！” 东方碧游在后头哼哼道：“本公主的房间在哪呢？还有啊，谁来帮我搬一下东西？” 马小刀闻言有些无奈，扭头对厉弦打了个眼色！ 厉弦会意，转身边迎上去边点名道：“阿隼，断矢，龙卷，一起跟我走，去帮长公主殿下搬东西！” “是，伍长！”其他三人连忙跟了上去！ “马小刀你等等——”东方碧游绷着脸问道，“我的房间在哪里？” 马小刀牵着陆零就往最里面的房间走，头也不回地道：“这事归流水大管家负责，我的房间都是她分的！” 东方碧游还想再问什么，一抬头发现马小刀夫妇二人已经跑没影了，气得当场跺脚！ 赵柔柔走到她的面前，露出优雅的灿烂一笑：“长公主殿下请随我来，您的房间在这边！” 东方碧游一肚子气，却也只好无奈地跟了上去！ 等厨房洗好热水分到各人房间，众人一一洗漱完毕，已经是一个半时辰后的事了！ 众人陆续出来，聚在院厅里其乐融融地吃着晚饭！ “咦，流水大管家，咱们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呢？”游猎猎啃着一个大肉包，左顾右盼问道。 赵柔柔坐在桌子旁边优雅地吃着小米粥：“她太累了，不愿意出来，我已经把吃的送过去了！” 公孙朵朵也扭头看了看四周：“师父，咱们小师娘呢？” 马小刀咬着一条大红薯道：“她吃过东西，已经睡下了！” 公孙朵朵愣了一下：“小师娘最近怎么了，好像离开东夷王朝后就变得有些怪怪的呢！” 一旁吃着小米粥的赵柔柔突然停了下来，端着粥碗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头对着马小刀道：“刀官——” “师父，夜枭拾长和煤球拾长来了！”部日固德领着两个斥候拾长从外面急步走了进来！ 马小刀吃完最后一口红薯，吮干净手指迎了出来：“两位拾长来了，都吃过了吗？” “已经吃过了，这不，刚吃完就过来了！”夜枭笑道。 煤球问道：“刀官，叫我们晚上过来是……” “先坐吧！”马小刀扭头对着牛大宝唤了一声，“大宝！” “来了！”牛大宝抱着一个大木箱子走了出来，轻轻砸在两位拾长椅子旁边的案几上！ 夜枭和煤球看了那木箱一眼，诧异道：“刀官，这是什么意思？” 马小刀轻声道：“我知道，除了正常的月钱，总府会给牺牲或重伤的斥候同袍分发恤金和丧葬费，但数量毕竟不会太多！” “这里是我们众人的一点小小心意，麻烦两位拾长替我带回去分给大家，尤其是那些牺牲同袍的家属，还有那些因伤不得不退出度望府的同袍，让他们拿钱去做些小本买卖，这样以后也能养活自己！” 夜枭和煤球相视一眼，一起连连摇头摆手！ 夜枭正色道：“刀官，可没有这样的先例，使不得！” “我们当初选择做斥候，可不是为了讹朝廷银钱的！” “刀官，老枭说得对！”煤球沉默了一会后，也开口道，“现在边境都不太平，咱们天奉正是急需用钱之际……” 马小刀淡淡笑道：“这不是公家的银钱，你们就放心用吧，不打紧的！” 第483章 送大师兄一程 次日辰时，封夷关城头。 四个身影一字并排着，默默站在城楼边上，从左到右分别是血手、肖璃、柳绯绯和马小刀！ 柳绯绯双手抱着一个二尺高的白玉骨坛摆放在身前的城墙上面，她白晰的脸上神色平静，两边的秀发被风吹乱，一缕一缕轻轻敲打着自己绝色的脸庞！ 马小刀的身前，正是那块刻着“奉天承运，匡扶四极”的青砖，他用左手的几个指尖轻轻感受着上面锋芒毕露的笔划，心中感慨万千！ 刻下这八个字的奉天帝如今已经不在了，但通过触摸面前这块青砖上面的笔划，马小刀仍能体会到当年陛下刻字时的意气风发！ 那个时候，他的身边站着的九个人，后来都成了闻名天下的显赫人物！ 现在的兵部尚书、护国大将军夏侯相宜！ 如今的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徐尘！ 曾经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的洛惊鹄！ 上一任度望府北府千候官胡犁！ 上上一任度望府东府千候官雷九！ 上一任度望府东府千候官方白！ 如今的司印监冯骥！ 天奉智囊大先生！ 还有那个三朝江湖中最最牛逼的江白衣！ 加上陛下，原来的十三王子祈光，后来的一代明君奉天帝！ 十个人，如今还活着的，也仅仅只剩一手之数了！ “小师弟，大师兄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 “小师弟，师父的这些遗憾，大师兄会尽力去替他老人家一一补上，如果大师兄做不到，后面就靠小师弟了！” “小师弟，以后你肩膀上的担子会越来越重，不要轻易在人前流泪！” “小师弟，凡事尽力就好，其它交给天意就好！” 虽已天人永隔，但大师兄的音容笑貌似乎还留在了马小刀的眼前，他的双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哽咽道：“大师兄……” 柳绯绯的语气反而很平和，可能过了这么多天，该哭的早已经哭够，该流的泪水早已经流完了，她轻声道：“那天大师兄就已经油尽灯枯了，还怕我伤心难过，把我支开让我去给天奉龙骑送锦囊！” “他从来没有骗过我，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死的时候，就坐在这里，身边就只有一个许平副将！” “小青龙赶到的时候，夏侯大将军他们还在城门外打扫着战场，而大师兄就靠在城垛边上，永远地睡了过去！” 另一边的血手双手死死攥着拳头放在身前的青砖上，咬着牙双眸通红！ 而肖璃，已是哭得如同带雨梨花！ 马小刀只觉得自己鼻子很酸，悄悄别过头去，伸手擦去眼角涌出的泪水！ 血手哑声问道：“大师兄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两行清泪在柳绯绯的脸颊上悄然滑落，她点了点头着：“他说，以后度望府就拜托小师弟了！” “对了，大师兄还留下了一首小词，我念给你们听啊！” “岁月悠悠，白云苍狗； 王朝如亘，多少时候？ 人生似梦，沐露随舟； 山河景致，冬夏春秋！ 牙牙学语，仗剑风流； 时光易老，红颜渐瘦！ 吾自回望，半生无咎； 十八年后，又换重头！” “吾自回望，半生无咎；十八年后，又换重头！”马小刀默念着这十六个字，顷刻间泪如雨下！ 柳绯绯神色平静却眼角挂泪，轻声道：“小师弟，再哭这一次，以后就要坚强些了！” “大师兄希望我们都好好的，那我们就好好的！” “尤其是我！”她倾然一笑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我会留在这里，好好替师父、替大师兄、替小师弟守好这封夷关！” “小师弟！” 马小刀胡乱擦去眼角的泪水，应道：“我在！” 柳绯绯默默看着他，轻声道：“以后不会再分什么北府千候官和东府千候官了，以后度望府就只有一个千候官，或者会是其它新的称呼！” “不管叫什么，反正就是你！” 马小刀心中一震，僵在了当场！ 柳绯绯接着道：“等你回到天奉城，旨意应该就会下来了！” “小师弟，以后度望府就拜托你了，不要让师父和大师兄失望，我们几个人都会帮你！” “是，四师姐！”马小刀脸上的泪痕已被风吹干，红着眼神情坚韧点头道，“马小刀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柳绯绯掀开白玉骨坛的盖子，扭头对身边的三人道：“来吧，咱们一起送大师兄一程！” “排行第二那个，你先来！” “老三，过来！” “我也来一个！” “小师弟，该你了！” “预备，一二三！”柳绯绯双手往前一扬，“方天青，走你！” 一片白雾飘出城墙之外，被风吹卷着，很快向封夷关右边散去！ “四师姐，走你是什么意思？” “问你三师姐，她教我的！”柳绯绯抱起剩下半坛骨灰，转身道，“走吧，陪我一起送大师兄回镇东阁！” 马小刀边扯着肖璃的衣角边跟了上去：“三师姐，你告诉我呗！” 肖璃嘿嘿笑着，就是不说话！ 血手留在了最后，默默看着那片白雾散尽，这才转身追上了三人！ 师兄师姐弟四人很快便走上了那条木质悬栈，却都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低头往城里面看去！ 马小刀疑惑问道：“百姓们这是在做什么？” “今是大年二十八了！”柳绯绯微微笑道，“年廿八，洗邋遢！” 马小刀恍然大悟，连忙点头：“拒蛮关过年也是一样的！” 四人把白玉骨坛送回了镇东阁，两个女的还有悄悄话要说，便留在了阁中，只有血手和抱着一坛酒的马小刀一起走了出来！ “小师弟，每年的今日，东府的斥候兄弟都会上街帮父老乡亲们打扫，要不要跟师兄一起？” 马小刀想了想，点头道：“可以，但我得先去给雷九前辈上炷香！” 血手愣了一下，肃然点头道：“一起去！” “好啊，血手师兄，走你！” “小师弟，你三师姐的毛病，你倒是学得挺快！”血手呵呵笑道。 两个人顺着镇东阁旁的甬道口走了下去，很快就到了青幽院！ 几个身穿黑色劲装戴着斥候面具的身影也拿着扫帚抹布水桶在打扫院子，没有理会突然出现的二人！ 马小刀抱着酒坛走到其中一人跟前道：“你好，我想去给雷九前辈上炷香，不知是否方便？” 那黑衣斥候回过头来，先和血手点了点头，这才扭头看向马小刀，放下手中抹布伸手引路道：“刀官，这边请吧！” 马小刀和血手跟着黑衣斥候穿过院廊走向后院，看着他推开一扇门后，一起走了进去！ 屋子很幽暗，但打扫得一尘不染！ 在最里头的供桌上摆着一个白玉骨坛，一个铜制香炉，旁边有一个木牌灵位，上面简单写着几个小字： 雷九之灵位！ 趁着黑衣斥候点香之余，马小刀把手中的那坛酒轻轻放在了供桌上面，接过三炷清香举起在额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雷九前辈，马小刀替先师方白，来请前辈喝酒了！” 第484章 最柔软的地方 “拾长，这是大好事呢，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刀官？”房间里面，赵柔柔的声音很是不解，“刀官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大家也会衷心为你们感到高兴的！” “不是不说，只是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说！”陆零的声音也悠悠般响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小刀他准备好了没有！” “从认识小刀到现在，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这一路上，其实有不少人都在质疑他！” “开始的时候，有人觉得他年纪太小了，能力不够心性不稳，做事太冲动，只会打打杀杀！” “后来，又有人说他立功无数纯属运气使然，都是靠踩着别人的尸体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其实配不上那么多的荣誉！” “只有陪在他身边的我和你们才知道，他一路走到现在的艰辛！” “马小刀现在拥有的，都是他用自己的血和泪，用他那几把刀，一刀一刀拼出来的！” “没有马小刀，三个王朝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格局！” “所以嘛，拾长！”赵柔柔道，“那些质疑刀官的人都是吃饱了撑的，那些人没有经历过我们经历的凶险，只会躲在后面放马后炮，其心可诛，不必理会！” “我们每个人都很相信刀官的，刀官绝对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 “年轻又怎么了，谁没有年轻过？” “在这世上，又有谁真的能做到完美无瑕？” “我只知道刀官一直在成长，一直在变得更成熟！” “我们也是一样啊！” “而且正是因为有了刀官和拾长，我们成长的速度比起别人不知道快了多少倍呢！” “刀官和拾长现在都已经是小宗师巅峰了，放眼整个天下，还有几个人及得上你们！” “不服气，就让他们来打上一架再说话！” “现在小刀的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这个过程很不容易！”陆零轻声道，“我知道，他一直在逼着自己坚韧成长！” 赵柔柔问道：“那拾长在担心什么？” 陆零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担心他知道了这个事情，心口一直攒着的那一股劲，会松下来呢！” “不会的，拾长！”赵柔柔劝道，“我相信刀官肯定能处理好这个事情！” “我觉得他会因此变得更坚韧，更有担当！” 陆零疑惑地道：“真的？” 赵柔柔嗯了一声，继续道：“现在的拾长比起以前柔软了许多呢，你是担心则乱，当局者迷！” “相信我，这真的是个好事！” “嗯，让我再好好想想，看看该怎么跟他说！”陆零笑道，“这个事情，我想亲口告诉他！” “明白，我肯定不会先说的，我都忍一路了，都快憋出内伤喽！” “柔柔，有没有这么夸张？” “拾长，要叫我的斥号流水，或者流水大管家也行！” “你喜欢这个斥号？” “以前不喜欢的，后来不知为什么就喜欢上了，能帮大家多做些事情，我也很快乐！” “那就好！” “拾长再给我摸摸小肚子呗，好柔软呢！” “大管家，你知道人最柔软的地方是哪里吗？” “如果是拾长的话，就哪哪都柔软！”赵柔柔嘻笑道，“拾长这般好，我要是男的，肯定是要和刀官争上一争的！” 陆零嗔骂道：“别胡闹！” “那拾长说说呗，哪里最柔软？” “人的心脏，是最柔软的地方！” “我觉得一半半吧，硬起来也真硬，跟石头一样！” “呵呵！” “哈哈哈哈！” 房间里面传出来一阵阵停不下来的清脆大笑！ 院子外面，牛大宝领着追风和凿山的七八人打扫着各个旮旯，忙得热火朝天！ 厉弦又爬上了院厅的屋顶，一手枕着后脑勺躺在屋脊上，一手拿着一小坛酒惬意地喝着，嘴角带着微笑，默默看着院子里面一众忙碌的身影！ “蛮牛伍长，柱子要不要擦？”付轻轻手上提着一块抹布憨憨问道。 牛大宝清理着院子旁边那些枯掉的树木枝叶，点头道：“擦，每个旮旯角落都擦干净了，咱们人多，别怕麻烦！” “好嘞！” 另一旁扫着院子的黑老六抬头问道：“伍长，是不是还要买春联呢，什么时候贴啊？” 公孙朵朵嘲讽道：“当然是年廿九呀，这你都不晓得，笨！” 黑老六也不恼，呵呵笑道：“我住海边村子，很穷的哩，过年没这么多讲究的！” 公孙朵朵愣了一下，轻声道：“等活干完了，我和你一起上街买去！” 黑老六连连点头道：“好！” 公孙朵朵仰起脑袋，开始对着自己的伍长开火了：“我说伍长，大家都在干活呢，只有你一个人在偷懒！” “小花朵，你不懂！”厉弦又灌了一口酒，嘿嘿笑道，“我在屋顶看蓝天白云的时候，从来不做其他事情！” 公孙朵朵白了他一眼：“就不能等会再看？” 厉弦懒洋洋地道：“那不行，现在的天最蓝云朵也最漂亮！” 公孙朵朵哼哼道：“你又知道待会的天不会更蓝，云朵不会更漂亮好看？” 厉弦愣了一下，认真想了想，点头道：“小花朵说得很有道理，那我这一天都呆在屋顶上吧，好好欣赏蓝天白云，就不下去了！” 公孙朵朵无奈控诉道：“伍长，你这分明就是偷鸡耍滑，我鄙视你！” 厉弦呵呵大笑，不再搭理公孙朵朵！ 公孙朵朵扭头，气呼呼地瞪着部日固德！ 部日固德吓了一跳，头皮有些发麻，挠着头问道：“干嘛，我今天可没招惹你啊！” “都快过年了，咱们不会还是只能啃馒头大包吃番薯吧？”公孙朵朵哼哼道，“年廿八了，是不是该给咱们做些好吃的了？” 部日固德讪讪笑道：“要不，我去问流水大管家要些银子，上街买些大鱼大肉？” “你就知道吃肉！”公孙朵朵双手叉腰嗔骂道，“我不管，我就要吃好吃的！” “你去问大管家要银钱，待会跟我和六子一块出去，那个谁——，阿隼、断矢、冬瓜，咱们一块去，今天必须买买买，把咱们的厨房堆满喽！” “行行行，都听你的！” 院子门外，默默站了许久的马小刀嘴角悄悄翘了起来，听到这里后抬脚走了进去，从怀里摸出一个鼓鼓的钱袋扔给了公孙朵朵，笑道：“不用问大管家，银钱我来出，东西你们去买！” “除了把厨房填满，我就一个要求，给所有人都买上三套新的衣裳！” “师父，真的吗？”某人死死攥住手中的钱袋，两眼放光。 马小刀点头笑道：“放心，比珍珠还真！” “太好了，有新衣裳穿了！” “我还要买靴子！” “我也要！” “别扫了，我师父难得大方一回，趁他还没有反悔，咱们现在就上街去！” 牛大宝沉声道：“活还没干完呢！” “算了，让他们去吧，我帮你干！”马小刀扭头看着公孙朵朵几人道，“银钱没花完，不准回来！” “刀官霸气！” “刀官威武！” “师父，钱花完了你别哭！”公孙朵朵高高举起那袋银钱，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嗖的一下率先冲出了院子！ 第485章 年廿八 几个小年轻兴冲冲离开院子后，马小刀和牛大宝领着剩下的付轻轻以及从陆零房里出来的赵柔柔把整个小院里里外外全打扫了一遍！ 说了一天不下来的厉弦言出必行，非但全程不帮忙，喝多了的他后来甚至还躺在屋顶上睡了过去！ 马小刀擦了擦手，对牛大宝道：“大宝，等他们回来后你帮忙照看一下，别让他们把厨房点着了！” 牛大宝点头道：“放心吧！” 马小刀点点头，转身顺着回廊向房间走去！ 赵柔柔目送着马小刀离开，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傻刀官呐，有一个大惊喜在等着你呐，希望你到时别被吓着了！ 旁边的付轻轻探头瞅着赵柔柔的古怪表情，好奇问道：“大管家，你这是怎么了？” “保密！”赵柔柔笑着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别问，很快你就知道了！” “神秘兮兮的！”付轻轻看着她的背影，在后面挠了挠头。 刚走到房间门口的马小刀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唤了一声：“龙卷？” 付轻轻马上应道：“在！” 马小刀吩咐道：“明天大年三十，我想请些人到小院来吃个晚饭，你替我走一趟呗！” 付轻轻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刀官，都请谁啊？” 马小刀想了想，一个个名字从他口中吐了出来：“夏侯大将军，夏侯少将军，袁不退将军，许平副将！” “麒麟百长那边小院的人，全请过来！” “还有小青龙，玄武龟，玄鸟，凉风见信四位百长！” “去找夜枭拾长，让他把斥候兄弟们都叫过来！” “血手师兄，三师姐和四师姐不用你去，我已经通知了！” “对了，如果有谁想一起来我方才又没有提到的，让他们直接过来就行！” “就这么多，辛苦你了！” 付轻轻有些愣住，喃喃地道：“乖乖，这不得摆上个十一二桌！” 马小刀吩咐好了以后，再也不理会付轻轻了，转身推开房门走进了房间！ 陆零迎上前来，把一条湿毛巾递给马小刀，笑道：“夫君辛苦了，擦擦脸吧！” “多谢娘子！”马小刀点点头，接过毛巾认真擦起了脸！ “怎么突然心血来潮要请那么多人吃饭？”陆零回到桌旁坐下，拿起茶壶给马小刀倒了一杯热茶。 马小刀挂好毛巾，在陆零对面坐下，笑道：“难得都在，一起聚一聚嘛，不然过完年大家又要各奔东西了！” 陆零点了点头，嘴角翘起，低声呢喃道：“人齐了正好……” “什么？”马小刀没听清楚。 “没什么！”陆零嫣然一笑，捧起茶汤递给马小刀道，“我身体不方便，明天他们若是敬我酒，你都替我喝了啊！” 马小刀接过茶的同时愣住了，关切问道：“阿零，你身体怎么啦？” 陆零俏脸一红道：“没事，就是不方便嘛！” 马小刀皱着眉头瞪着她：“真没事？” 陆零嗔了他一眼：“真没事，好得很！” 马小刀这才松开了眉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差点吓着我了！” 陆零心里偷偷笑了！ 今天就算了，明晚再吓你不迟！ 两个人在房间里面说了一会悄悄话，陆零便用手掌心轻轻拍了拍自己张开的嘴巴：“我有点困了，想睡个午觉！” “那我呢？”马小刀有些无奈，眼珠子一转，古怪笑道，“要不——” “要不你自个出去玩吧！”陆零已经躺到了床上，并且把后背对准了马小刀，“我真困了，你别吵我啊！” “呃呃，好吧！”马小刀顿时蔫了，转身垂头丧气走出了房间。 听着那关门声响起，躺在床上的陆零悄悄睁开眼睛笑了起来！ 再次回到院子的马小刀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发现整个院子只有厉弦一个人躺在屋顶上睡觉后，便飞身掠上屋顶坐到了他的旁边！ 解下腰间的金色小葫芦灌了一口酒，马小刀淡淡地道：“别装睡了，起来说会话呗！” 厉弦眼睛也没睁，懒洋洋地道：“被老大赶出来了？” 马小刀顾左右而言他，感慨地道：“不打打杀杀的日子，还真的有点不习惯啊！” 厉弦还是没有睁眼，躺着灌了自己一口酒，淡淡地道：“矫情！” “刀官，别老让自己的神经绷得那么厉害，偶尔也要让自己放松下来，这叫张驰有度！” “像这样？”马小刀看了厉弦一眼，学着他的模样在旁边躺了下来。 厉弦继续懒洋洋地道：“呼吸放缓，欣赏一会蓝天白云，然后再闭上眼睛，把脑袋放空，什么也别想！” 马小刀依言而行，也不知过了多久，竟然也睡着了，呼吸均匀而沉稳！ 厉弦在旁边躺着，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嘴角却无声无息翘起！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马小刀到后来是被一阵嘈杂声闹醒的，他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厉弦正坐在旁边，边喝着酒边对着自己傻笑：“爽不爽？” 马小刀有些不好意思，点头道：“还不错，好久没睡得这般踏实了？” 厉弦点了点头：“以后可以多尝试一下！” “其实在拒蛮关当捕快的时候，我也很喜欢爬到屋顶睡觉，成为斥候以后反而没有了！” 马小刀低头看着部日固德等人在厨房里面进进出出，闻着弥漫在空气中做菜的香气，看着一缕青烟从厨房屋顶的烟囱里缈缈升起，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付轻轻这时候擦着额头的汗水走进了院子，抬头叫了一声：“刀官，我回来了！” 马小刀在屋顶上探着脑袋问道：“辛苦了，都通知到了？” 付轻轻点头道：“都通知到了，不过刀官，夜枭和煤球两位拾长今天中午已经带着其他斥候兄弟走了！” “走了？”马小刀愣了一下，想了想，点头道，“算了，过年了，他们可能都着急回家和家人团聚呢，那就这样吧，你下去休息休息，等会吃晚饭！” “好嘞！”付轻轻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一头扎进了厨房，“唷唷唷，你们在做什么好吃的呢，我在院子外头就闻见香味了！” “哎呀，龙卷你别偷吃啊！”公孙朵朵的声音顿时炸了起来，“你洗手没啊？” 付轻轻嘻嘻笑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小心拉肚子拉傻你！” 众人笑着闹着，天慢慢就黑了！ 等饭菜摆上大桌，公孙朵朵去请出陆零后，十二个人围坐一圈大快朵颐！ 吃得正欢，外头院子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我去看看！”游猎猎放下碗筷，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 没多久，他领着一个人走了回来，嚷道：“刀官，城防那边领来一人，说是找你的！” 马小刀直接捧着碗筷走到了门口：“谁啊？” 游猎猎侧过身躯，一个风尘仆仆的瘦削少年出现在马小刀面前！ 马小刀看见来人顿时有些诧异，不禁乐了！ “谁啊？” “让我也瞧瞧！” 部日固德和公孙朵朵等人全扛着碗筷涌了出来，一个个从屋里探出了脑袋，脸上充满了好奇！ 马小刀看着来人，笑着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不速之客正是东夷王朝天夷城北义庄里的小仵作，洛夜行！ 一脸污脏的小仵作偷偷抬头瞅了马小刀一眼，欲言又止！ “年廿八了，有什么事，进来吃了晚饭再说！”马小刀转身边扒着饭边走回饭桌旁边，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吩咐道，“兔牙，给他添一副碗筷！” “好嘞，师父！” 游猎猎一把拉着小仵作就往屋里走，笑着道：“走，先吃饭去！” 小仵作的双眸顿时就红了起来！ 第486章 年夜饭的惊喜 奉天十二年农历的最后一天，申时！ “今年腊月是小月，所以只有年廿九，没有年三十，所以今天又叫小除夕，晚饭就是咱们今年的年夜饭了！” “哦！” 公孙朵朵叉腰而站，看着面前焕然一新的院子，又回头瞅了一眼换上一身新衣裳干干净净的洛夜行，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夜路的，你现在看上去比昨晚顺眼多了！” “阿隼昨晚让了一套新衣裳给我呢！”洛夜行嘿嘿笑着，捧着一大堆红色的对联跟在她后头，虚心请教道，“朵朵姐，我们什么时候贴对联？” 公孙朵朵扭头看向厨房门口，哼哼道：“等黑炭头那厮把浆糊熬好，咱们就开干！” 洛夜行点头道：“好嘞！” 不一会，一股古怪又难闻的气味便从厨房里面飘了出来，很快就弥漫了整个小院！ “朵朵姐，什么东西这么臭？”洛夜行扭头嗅了一会皱起了眉头，空出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熬浆糊呢！”公孙朵朵赶紧走到小院一角，摘了几片桂花树的树叶搓两团堵住了自己的鼻孔，又如法炮制了两团递给了洛夜行，“给！” “这能行吗，要不用我的办法？”洛夜行把手中一叠对联放在旁边石桌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筒，打开盖子倒出两颗尾指大小泥丸状的东西。 公孙朵朵好奇问道：“这是啥？” “掺了麻油和姜末的泥丸！”洛夜行用它们塞住鼻子道，“我平时在义庄验尸时就会用它们辟味！” “朵朵姐，要不要试试？” “咦～”公孙朵朵一脸嫌弃地嗔了他一眼，扔掉手中的叶团拒绝道，“别，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我这叶团也还行！” 部日固德捧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浆糊走了出来，一把砸在石桌边上：“这里躲躲，浆糊给你们熬好了，贴春联这活就靠你们了！” “有没有搞错，你们不帮忙？”公孙朵朵顿时炸了起来，“又院子又大厅又厨房的，还有茅厕，还有十个房间呢，你们不帮忙，想累死我和小夜行不成？” “姑奶奶，今天晚饭要摆五桌呢，咱们厨房小分队都已经忙成陀螺了，实在抽不开身！”部日固德转身向厨房逃去，“要不，你去找流水大管家和龙卷帮忙吧！” “你大爷的黑炭头，气死我了！”公孙朵朵又气得跺起脚来，抬头看着躺在屋顶上的厉弦，嚷道，“伍长！” “别叫了，我已经睡着了！”屋顶上的厉弦眼睛都不睁一下，懒洋洋的道。 “行了，花朵，我们来了！”赵柔柔微笑着走了出来，身后是扛着桌子的游猎猎和付轻轻。 “别气了，刀官说年夜饭咱们在院子里吃，等我和龙卷把桌子椅子都搬够了，一起帮你们贴春联！”游猎猎把手中一丈宽的圆木桌放在了院子里面。 “算你们有良心！”公孙朵朵哼了一声，瞅了一下他们的身后，“断矢呢？” “跟着蛮牛伍长，一起到厨房帮忙去了！” 公孙朵朵恨恨道：“好你个黑炭头，还敢抢我们贴春联小分队的人？” 付轻轻也把自己扛出来的木桌放在了另一边，打量了一下院子的大小，扭头对游猎猎道：“阿隼，恐怕得再搬两张桌子才够！” 游猎猎对着洛夜行招了招手：“夜行，先去帮我们搬凳子吧！” 洛夜行扭头向公孙朵朵递了个问询的神色！ 公孙朵朵没好气挥手道：“去去去，赶紧的，不然浆糊又硬了！” “好嘞，很快回来！”洛夜行连忙向着游猎猎和赵轻轻冲了过去。 在公孙朵朵和赵柔柔给春联涂抹浆糊的一会功夫，游猎猎三人很快把四张桌子和搭配的长凳都搬够了出来，摆放整齐后，开始帮助两位姑娘给院子里的每个门口贴春联！ “龙卷，你贴错了！”双手沾满浆糊的公孙朵朵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院子，“上联贴左边，不是我们的左边，是门口的左边，不是那边是另一边，哎哟喂，你们好笨哦！” “什么，不知道哪条是上联，你轮流换过来读一下嘛，怎么顺耳怎么来！” “那个，茅厕的谁去贴一下？” “茅厕当然也要贴啊，谁说不用的？” “要我说几次，凡是门口都要贴，就算墙角有个狗洞也得给人家整一套！” “狗狗也要过年的好不好，你们别给我搞歧视啊！” 在公孙朵朵炸院的声音中，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众人终于把全部春联都一一贴好了，三个男的累得趴在几张桌子上喘起了气！ “我的娘哎，比打打杀杀还累人！”付轻轻的脸贴在桌面上，神色绝望地道。 洛夜行心有余悸地道：“还好，都结束了！” 游猎猎松了一口气，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笑道：“别说，也挺有成就感的！” 马小刀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回头打量着自己门口刚贴上去的春联，啧啧称赞道：“谁贴的，挺整齐啊！” 洛夜行悄悄举手：“是我！” “谢了！”马小刀点头笑道。 公孙朵朵往自己的便宜师父身后瞅了一眼：“师父，我家小师娘呢？” “吃过午饭后说有些犯困，还在房间里睡着呢！”马小刀瞪了她一眼，“你说话小点声，别乱嚷嚷，吵着你小师娘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了好了，知道了！”公孙朵朵吐了一下舌头，“你这个惧内的家伙！” “你们继续啊，我去厨房看看！”马小刀只当没听见，背着手老神在在地向厨房走去。 酉时刚过，陆零也终于从房间里面出来了，同时马小刀邀请的客人们也陆续来到，手上还都带了礼物！ 最先上门的是马小刀的三位师兄师姐，由陆零陪着坐上了主桌，他们带来的礼物是八个大红灯笼，在阿隼等人的帮助下挂在了院子四周，映照着周围红彤彤的对联，过年的气氛一下子就起来了！ 随后来到的是夏侯大将军一行四人，带的礼物是整整八坛仙人跪！ 夏侯相宜被血手直接拉上了主桌，夏侯凤、袁不破和许平怎么也不肯上去，坐到了旁边的一桌！ 随后到的是小青龙、玄武龟、玄鸟和凉风见信四位东府的斥候百长，带来的一大堆年糕点心之类的应节小吃，他们刚好和夏侯凤三人凑了一桌！ 最后到的反而是住得最近的麒麟百长等人，浩浩荡荡十余人，手上提满了时令爪果和酒水，除了麒麟作为北府的斥候代表去了主桌，其余人又占去了另外的一桌半！ 天色渐暗，在大红灯笼的眏照下，挽起袖子的马小刀终于领着追风和凿山两支斥候小队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出来摆满了五桌，随后马小刀领着厉弦和牛大宝也上了主桌，其他人则补满了另外的一桌半，刚好坐得满满当当！ 夏侯相宜笑着怂恿道：“刀官，今晚你是主家，开席之前不说两句可不成！” “大将军说得对，师父说两句呗，不然大家都不敢动筷子了！”部日固德也起哄道。 血手看着马小刀，笑道：“小师弟，那就说两句！” “行，那我就简单开个场！”马小刀举起酒杯站了起来，默默环视了一圈院子里面的所有宾客，语气诚恳地道，“我马小刀，很感谢大家能赏脸过来吃这顿年夜饭！” “很高兴能认识大家！” “很高兴今晚大家都在！” “希望往后每一年的年夜饭，大家都会在！” “希望天奉国泰民安，希望天下太平！” “敬天奉！” “也敬大家一杯！” 所有人都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异口同声道：“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其它不多说了，大家吃好喝好，今晚不醉不归！”马小刀喝光自己杯中的酒，又接过陆零的酒杯，歉意道，“我夫人身体不适，今天晚上她的酒我来喝！” “咦～”部日固德和公孙朵朵顿时带头起哄起来。 赵柔柔突然大声说了一句：“刀官，拾长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马小刀愣了一下，扭头看向了陆零！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了陆零！ “本来还没想好什么时候说的！”陆零的俏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低着头不敢去看马小刀，“既然今天大家都在，小刀，那我就说了吧！” 马小刀似乎想到了什么，身躯不由得一震，紧紧握住陆零的双手，红着眼重重点头：“你说，我听着！” 陆零缓缓仰首深情凝视着马小刀，眼眸中有璀璨星河流动，微笑着，一字一字柔声道：“马小刀，恭喜你啊，你快要做父亲了！” 第487章 人间烟火 “啊啊啊！” “呜呜呜！” 听见陆零亲口宣布了这个特大的喜讯后，最激动的不是马小刀，而是他的两个便宜小徒弟，公孙朵朵和部日固德！ 从图雅部落就开始不对付的师姐弟二人，听见小师娘亲口说出喜讯后，竟然不计前嫌拥抱在了一起，一边红着眼不停蹦跶着，一边在口中发出了一声声兴奋中带着哽咽的尖叫声！ 血手没有说话，轻轻拍着马小刀的肩膀，脸上满是欣慰的神色！ 而肖璃与柳绯绯则是一人一边抱住了陆零的手臂，红着眼送出了最诚挚的祝福：“恭喜了，阿零！” 陆零点头笑道：“谢过三师姐和四师姐！” 夏侯相宜也在旁拱手笑道：“恭喜刀官和陆姑娘，晋升人生新阶段！” 小青龙等四位百长一同拱手贺道：“恭喜刀官和陆姑娘，后继有人了！” 麒麟等人也连连拱手揖礼道：“今天真是双喜临门，恭喜刀官贺喜陆姑娘！” “恭喜恭喜！” “刀官威武！” “小师娘威武！” 厉弦哈哈笑道：“大宝，咱俩这干爹的位置，没跑了！” 牛大宝挠挠头，也红了眼眶！ 马小刀双眸通红泪流满面，颤抖着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陆零的小腹上，已经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阿零，我……我真的……要做……父亲了？” “嗯！”陆零嘴角翘起，点头道，“真的！” 马小刀伸手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突然有些惊慌失措地道：“我……我都没做过父亲呢……” 陆零嗔了他一眼，也红了眼睛：“我也没做过母亲呢！” 肖璃悄悄松开了陆零的手臂，正色道：“小师弟，女子怀孕非同小可，你一定要照顾好阿零，不能让她摔了，不能让她吃错东西，更不能惹她不开心！” “小师弟，你三师姐说得对！”柳绯绯也松开了陆零手臂点头道：“你要是敢犯错误，咱俩会一起揍你！” “放心吧，两位师姐，我疼阿零都来不及呢！”马小刀连连点头，紧紧握住了陆零的双手，激动地道，“阿零别怕，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陆零嗯了一声，点头道：“只要有你在，我就会安心！” 夏侯相宜感叹地道：“诸位，看来咱们东西还是带少了！” “爹，无妨的！”夏侯凤从旁笑道，“我那里还有娘亲留下来几件不错的玉器，明天我再过来一趟就好！” 袁不退也点头道：“明天，咱们再补上一份礼物给娃娃！” “那咱们怎么办，咱们可什么都没准备呢？” “不行不行，待会吃完饭我就上街买去！” “对对对，我也去！” “叫上我吧，我也一起去！” “听说今晚戌时封夷关还会放烟火呢，要不我们大家逛完花街，一起上城楼欣赏烟火吧！” “那恐怕不行，刀官说了，今晚不醉不归的！” “没事，咱们吃饭先慢慢喝点，逛完花街看完烟火回来继续不醉不归！” “这倒也是个办法！” 血手在旁笑道：“行了，饭菜都要凉了，大家还是先吃饭吧！” 马小刀此时终于稳住了心神，牵着陆零的手对众人致谢道：“大家的祝福就是最好的礼物，心意我夫妇二人已经收到，就不必再另外破费了！” “刀官，这你可说了不算！”厉弦嘿嘿笑道，“又不是送你的，是送给我干儿子的！” 牛大宝咧嘴笑道：“对，得买！” “没错，又不是送给刀官的，是送给陆姑娘肚子里娃娃的，刀官说了不算！” “对对对，只要娃娃没说不要，咱们就一定得送！” 马小刀与陆零相视一眼，无奈笑道：“行吧，那咱们就不客气了，谢过诸位叔叔伯伯爷爷姐姐阿姨！” “大家先吃饭，吃完饭咱一块出去逛花市，然后回来再喝个痛快！” “要不，咱们干脆到城楼上一边欣赏烟火一边喝酒，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玲珑子笑着建议道。 马小刀摇头道：“这可不行，守城将士看着呢，不合适！” 夏侯相宜呵呵大笑道：“难得大家齐聚咱们封夷关，今晚可酌情破一次例，本将军说的，看哪个兔崽子敢不服！” “今晚，咱们就一起在那封夷关城头上喝酒赏烟火！” “这敢情好，待会我就抱酒过去！” “不用！”夏侯相宜大手一挥道，“这些仙人跪就留在小院，本将军到时再叫将士们搬酒上城头！” “大将军威武！” “谢过大将军！” 接下来众人正式开吃年夜饭，笑着闹着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在这个过程中，马小刀右手一直牵着陆零的左手，不停地夹着她喜欢吃的菜，也喝了所有敬到二人面前的仙人跪！ 年夜饭告一段落后，除了厉弦自愿留下来值守小院，其余的人都卸下兵器簇拥着一起出了小院，很快便汇入了封夷关夜间花市的热闹人潮之中！ 已有五分醉意的马小刀一直没有松开陆零的手，而追风和凿山两支斥候小队更是忠心耿耿地护卫在二人四周，把所有的百姓都客客气气隔离在了外面！ 肖璃和柳绯绯陪着夏侯大将军等人在前开路，麒麟等一众北府的斥候百长分散四周，血手和小青龙等几位北府百长断后，赵柔柔和公孙朵朵更是直接护在了陆零的另一侧！ 不必言明，但是所有人都把保护陆零和她腹中胎儿当成了这晚最重要的事！ 期间一众修为显赫的百长们轮流着脱离了大部队，不用说就是悄悄去给娃娃买礼物了，但一个个也都是速去速回！ 一行人穿过热闹的大街，很快便到了封夷关东城门，然后又顺利登上了城楼，霸占了整整一大段城头甬道！ 很快有将士搬来了十坛的仙人跪，然后稍稍调遣了一下兵力守住了四周！ 夏侯凤还贴心地叫人给陆零搬来了一张加了厚厚坐垫的椅子！ 至于其他人，在城头四周或靠或坐，或者干脆不拘小节席地而坐，靠得近的直接哐当哐当碰着瓦碗喝起了仙人跪！ 戌时过半，随着一声声尖利婉转的破空声响，一朵朵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美丽烟火在封夷关的夜穹上空陆续绽放！ 所有人都捧着酒碗，仰首看着夜穹上炫丽的景象！ “好美啊！”赵柔柔站在一旁看得入了神！ 游猎猎不知何时竟站上了最高的城跺上，抬头看着那一朵朵灿烂的烟火，默默喝光了手中满满一碗的仙人跪！ 陆零在公孙朵朵手中悄悄接过一碗酒水，拉着马小刀走到了那块刻着字的青砖旁边！ 夫妇二人一起举起酒碗递出城墙外面，马小刀哽咽着道：“师父，大师兄，过年了，我和阿零敬你们一碗酒！” 其余所有人都悄悄起身，举起酒碗站到了马小刀夫妇二人的两旁，一起把瓦碗中的仙人跪倾泄在了城墙之外！ 夜色之下，墙楼上面站了长长一列的身影！ “方官，新年好！” “小方官，天奉大捷，你在天有灵可以瞑目了！” “大师兄，过年了，敬你一碗酒！” “师父，喝酒了！” 这一晚，马小刀直接醉倒在了封夷关城头，最后是由牛大宝背回了小院！ 没有人看见，当晚陆零坐在床沿，醉醺醺的马小刀跪倒在她的身前，把自己左边的耳朵小心翼翼贴在了陆零的小腹上面！ 马小刀闭眼笑着，笑得无比欢喜，泪流满面！ 第488章 散是满天星 这一晚，马小刀一直睡到次日巳时过半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在床上坐起来之后，在酒劲的残余作用下，脑壳依旧有点疼痛！ 房间很安静，成了贤妻良母的陆零此时正坐在不远处的桌子旁边整理着马小刀的新衣裳：“醒了？” 桌子上多了一大一小两堆东西，大的一堆琳琅满目啥都有，小的是一堆红色的小布袋！ 外头不时响起零星的鞭炮声，马小刀坐在床上晃了晃自己还有点昏沉的脑袋，扭头看着桌面上的玉牌金链小金算盘娃儿衣裳帽子鞋子，疑惑地道：“阿零，那些东西……” 陆零笑道：“昨晚师兄师姐大将军少将军还有各位斥候百长他们送给咱们家孩子的礼物，连红枫小队那几个家伙都送了东西！” 马小刀愣了一下，又问道：“红色那些呢？” “成了亲的人，大年初一要给小孩和没成亲的人发压岁钱呢！”陆零俏脸微红道，“我都包好了！” “哦！”马小刀顿时恍然，挠挠头道，“辛苦夫人了，这些事本来应该我来做的，都怪那群家伙，昨晚一个个都来灌我酒！” “夫人放心，我答应过你的，平时我绝对不会这般喝酒的！” “知道了，我先听着啊！”陆零轻轻哼了一声道，“既然醒了，就起床洗漱吧，大伙都在外头等着领压岁钱呢！” “好嘞！”马小刀马上起床下地开始洗漱，“夫人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害喜的时候比以前更多了些！”陆零淡淡地道。 “害喜？”正洗着脸的马小刀顿时愣住，“我怎么不知道？” “我算了算日子，怀上差不多有三个月了！”陆零脸带微笑，云淡风轻地道，“之前偶尔会有害喜，都在你面前忍住了，没让你发现！” 马小刀走到陆零身后，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她，低着头很惭愧地道：“抱歉了阿零，我好像不是个合格的丈夫！” 陆零右手反过来抚摸着他的脸颊，微笑道：“你又没生过孩子，不知者无罪！” 马小刀又移步到了前面，跪在陆零身前再次用耳朵轻轻贴在了她的小腹上：“我听人说，胎儿会在阿娘的肚子踢人呢，有踢你吗？” “没那么快呢，再过两个月吧！”陆零摇头笑着，片刻之后，突然轻轻唤了一声，“小刀！” “嗯？”马小刀应了一声，“怎么了？” “你希望娃儿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行！”马小刀笑道，“无论男女，我都喜欢！” “男的有我帅，女的像你这般好看就行！” 陆零轻轻抚摸着马小刀的头发道：“把咱们的孩子生下来之前，我可能没法继续陪在你身边和你并肩作战了！” “这些日子我也想了许多，造太多杀业的话，好像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 “我知道！”马小刀连连点头道，“按照你的心意来，我没关系的！” “东夷的事算是告一段落，现在咱们天奉还算是太平，短期内应该不用再出任务了！” “等回到了天奉城，你就在家里好好养胎，我陪着你！” “以后即便再有打打杀杀的事情，交给我和破风他们去就好了！” “嗯！”陆零柔声道，“对了，早上血手师兄把鬼雄之前送回来的财宝带过来了，一共十五个箱子，我留下了五箱，另外十箱让麒麟百长他们带回总府交给长老团处置了！” “好！”马小刀点了点头，问道，“麒麟百长他们也走了？” “约莫一个时辰前走的，我已经替你告过别了！” 马小刀蹲在陆零身前，陷入了沉思！ “小刀，离别嘛，人之常情，不必太过介怀！” “咱们天奉斥候做人做事向来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马小刀默默重复着这句话，点头笑道，“夫人说得对！” “咱们呢？”陆零柔声问道，“什么时候回天奉？” 马小刀想了想，回答道：“明天一早吧，今天下午我去跟师兄师姐、小青龙等几位百长还有大将军他们道个别！” “我跟你一块去，顺便我想到街上买些缓解孕吐的小食！” “好，我陪你去买，咱们可以多买一点，反正堆在北府玄驹里面就好！” “嗯！” “小刀，来试试小花朵给你买的新衣裳，过年要穿新衣的！”陆零把手中淡蓝色的长衫递给马小刀，起身开始帮他换衣！ “师父小师娘，太阳都晒屁股了！”外头院子里传来了公孙朵朵百无聊赖的声音，“快出来给压岁钱吧，徒弟我都等半天了，都快望穿秋天的河水了！” “蛮牛伍长把牛饭都做好了，再不出来，饭菜都凉喽！” “黑炭头你别偷笑啊，你得跟着我一起喊，不然咱们的便宜师父才不肯在小师娘的温柔乡里出来！” “你这徒弟啊！”房间里面的陆零扑嗤一笑，马小刀脸都黑了！ “师父他昨晚喝多了，让他多睡一会吧！”部日固德巴巴劝道。 “你都在院子蹲几个时辰了，不累？”公孙朵朵哼哼道，“老娘的腿都麻了！” “公孙朵朵，你方才叫自己什么来着？”马小刀寒着脸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三两步就到了院子里。 公孙朵朵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会，左顾右盼道：“谁，谁刚才有在说话？” 看见马小刀想发火，捧着一盘红色小钱袋的陆零在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笑道：“大年初一，不许骂人！” 马小刀闻言只得作罢！ 牛大宝站在众人身前，对着马小刀和陆零面前拱手笑道：“刀官，老大，新年好，恭喜发财！” “刀官，新年好，恭喜发财！” “拾长，新年好，恭喜发财！” “师父小师娘，新年好，恭喜发财！” “也祝大家新年好，身体安康，万事如意！”看着那一只只伸过来的手掌心，陆零笑呵呵把盘子塞到马小刀手中，开始代表夫妇二人给大家派发压岁钱！ 每人两个红色的小钱袋，连洛夜行都收到了两袋！ “让我瞅瞅，师父小师娘给了多少压岁钱！”公孙朵朵着急起来直接开拆。 “小花朵，当着人面拆压岁钱可不够礼貌！”屋顶上，厉弦伸手接住陆零扔上去的两个小钱袋，塞入怀里笑道。 “这样啊？”公孙朵朵愣了一下，转过身去继续拆了起来，“那我就背对着师父小师娘拆好了！” 周围众人哄堂大笑！ 部日固德不敢拆，扭头小声问道：“这里躲躲，快说说看，里面有多少钱？” 公孙朵朵眯眼朝钱袋里面瞅了一眼，愣了一下，扭头对着部日固德喃喃地道：“十两！” 部日固德顿时笑了起来：“加起来十两银子也不少了，谢过师父，谢过小师娘！” 公孙朵朵补充道：“一袋十两！” “金子！” “哇！” 众人顿时兴奋得手舞足蹈叫了起来！ “刀官威武！” “拾长威武！” 马小刀看着他们一个个高兴的模样，也不禁乐了：“行了行了，不是说午饭做好了吗？赶紧吃饭吧，我都饿了！” “吃饭吃饭，马上马上！” 众人眉开眼笑着，一起勾肩搭背涌入了大厅！ 马小刀与陆零相视一笑，摇了摇头，牵着手跟了上去！ “破风，别在屋顶装深沉了，下来吃饭！”陆零脆声唤道。 “来了，老大！”厉弦从屋顶上飞身掠了下来，走到马小刀身旁，右手一翻手心里多了一个套着红绳的小东西，递到了马小刀跟前道，“拿着！” “什么意思？”马小刀接过看了一眼，竟是一枚晶莹剔透的平安扣。 厉弦双手抱着后脑勺越过夫妇二人走进了大厅：“补给咱家干儿子或者干女儿的礼物，东西可不贵啊，你们别嫌弃！” “破风，谢了！”陆零从马小刀手中接过平安扣，看着厉弦的背影微笑道。 “老大，又见外了不是？”厉弦头也不回地朝着二人摆了摆手。 “马小刀，等一下！” 一声清叱，连昨晚的年夜饭都没有露面的长公主殿下突然冷着脸出现在了马小刀夫妇面前。 马小刀吓了一跳，回头打趣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长公主殿下！” “你再不出现，我都忘了还有你这个人了，明早咱们就把你一个人扔在封夷关，自行回天奉城去了！” 穿着一身墨绿纱裙的东方碧游狠狠地瞪了马小刀一眼，哼哼道：“刀官只顾和陆姑娘伉俪情深卿卿我我，哪里还会记得还有我这个东夷客人的存在？” 大厅里面，所有人或捧着碗或吮着筷子扭头瞅了过来，一个个的脸上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 马小刀用手捂嘴干咳了两声，讪讪笑道：“殿下言重了！” 陆零从马小刀手中拿过两个红色小钱袋，微笑着递向东方碧游，笑道：“长公主殿下，新年好！ “多谢陆姑娘，也祝陆姑娘新年好，恭喜发财！”东方碧游脸色稍霁，双手接过了钱袋。 “殿下怎么不谢我呢？”马小刀在旁边嘴贱地道，“其中有一袋压岁钱可是我给的！” 东方碧游又狠狠瞪了马小刀一眼，突然从自己怀里掏出两件小物件，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了陆零，“很抱歉，前两天有些水土不服，所以一直躲在房里，昨晚也没有出来跟大家一起吃年夜饭，希望大家别怪我！” “听赵妹妹说陆姑娘有喜了，我很替你们开心，这是我送给孩子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陆姑娘不要嫌弃！” 那是一对一指长的平安锁，一个黄金打造，另一只是碧玉雕成，无论是材质还是雕工都是最上乘之品！ 陆零双手接过，脸上露出了很欢喜的笑容：“谢过长公主殿下！” “走吧，一起吃饭去！” 第489章 天和殿的争吵 奉天十三年，大年初六。 天奉城皇宫，君臣议政的天和殿里面新年新气象，争吵声不绝于耳，火药味比往常更加浓烈！ 金光灿灿的雕龙宝座上面空荡无人，在宝座下的左侧，司礼监掌印冯骥闭着双眸悄然而立！ 宝座下右侧的玉石台阶上，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徐尘双手拢袖岿然不动。 “徐老，冯公公，陛下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上朝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工部尚书图玉秋这回炸毛炸得更厉害了，“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冯公公没有睁眼，徐尘也仍是一动不动！ “好好好，你二人都不肯说是吧？”图玉秋向着玉石台阶上的徐尘逼近两步，喷着唾沫义愤填膺质问道，“大先生呢，把大先生请出来！” 徐尘终于开了口，淡淡地道：“图老，大先生如今不在宫里！” 图玉秋愣了一下，神色更怒了：“那你们就把太子殿下请出来，太子殿总该在宫里了吧？” 徐尘却再次缄口不言。 图玉秋气愤地伸出右手食指，颤抖地点着徐尘和冯骥，愤然道：“已经整整两个月了，两位就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今日无论如何，你们都必须给文武百官一个交代！” “没错，今日我等一定要见到陛下！”旁边另外一个肱骨老臣一脸怒容附和道，“徐尘啊徐尘，冯骥啊冯骥，你们俩这是只手遮天啊，莫非真想谋反不成？” “不错，哪有皇帝两个月不上朝的，真是太离谱了！” “徐老儿快如实交代，陛下是不是给你们软禁了？”另外一个老臣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好啊，你们真是胆生毛啊，竟然敢挟天子以令诸侯，都不要命了不成？” 徐尘神色平静，开口淡淡地道：“周老，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徐尘此心可昭日月！” 图玉秋“啪”地一下把手中象牙笏板砸了个粉碎，破口大叫道：“你徐老儿昭个屁的日月，真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今日无论如何，我们就是要见到陛下！” “你们这群乱臣贼子，赶紧把陛下请出来！” “请不出陛下，咱们就跪死在这殿上！” “太子殿下到！”剑拔弩张之际，天和殿门口突然传来了小太监的喊声。 “太子来了？” “殿下来了，殿下终于来了！” “太好了！” “诸位，徐老儿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咱们问太子殿下去！” 身穿四爪蟒袍的朱诺诺腰间挂着黄金短刀，手摁着刀柄面无表情地走入了大殿！ 两旁文武百官同时转身侧目看向了太子殿下！ 朱诺诺走上白玉台阶，到了那张龙椅面前后缓缓转身，眼神凌厉地扫视着文武百官，冷声道：“这是议政的天和殿，不是菜市场，诸位大人在吵什么？” “这两个月，就算父王没有上朝，天奉的事务仍能有条不紊陆续推进，诸位大人又在慌什么？” 图玉秋红着眼争辩道：“殿下，皇帝上朝处理政务，本就天经地义！” “父王不在，还有我监国，还有太傅跟大先生！”朱诺诺低头俯视着图玉秋，冷冷道，“难不成图尚书觉得我们三人加在一起都胜任不了这监国的职责？” 图玉秋脸色霎白，拱手道：“殿下明察，老臣绝无此意！” 朱诺诺冷笑道：“护国大将军夏侯相宜和一众将士，以及度望府北府一众斥候同袍舍生忘死力克东夷三十万大军守住了封夷关，你们不讨论？” “抚东大将军马小刀携两支斥候小队冒死深入敌后直捣东夷王朝都城，让东夷易主换了新天，你们不讨论？” “马小刀与霍震环、孙胜两位将军率领十五万天奉龙骑在东夷境内大败二十万凶兽兵团，你们不讨论？” “天奉与东夷新帝缔结百年太平盟约，你们也不讨论？” “这桩桩件件的王朝大事你们都不讨论，却在这里争着吵着陛下有没有上朝？”朱诺诺冷笑一声道，“你们就是这般做我天奉王朝中流砥柱的？”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朱诺诺着急坐这龙椅，所以害了自己的父王谋朝篡位了？”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殿下慎言，微臣绝无此意！” “臣等绝无此意！” 包括工部尚书图玉秋、吏部尚书周意、刑部尚书冯敬在内的一众文武百官齐齐被这句话吓得跪倒在大殿上，一个个身躯颤抖噤若寒蝉！ 朱诺诺叹了一口气，许久之后才冷声道：“你们这些重臣啊，个个都一把年纪了，竟还干出这种本末倒置的事，真是可笑！”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朱诺诺本就是天奉王朝最名正言顺的太子，本殿下还奉我父王的命令监着国，传国玉玺此刻就在本殿下的手上！” “本殿下还用得着多此一举谋害自己的父王夺这帝位？” 图玉秋老泪纵横，五体投地趴在地上颤声道：“殿下，臣等只想知道陛下是否安康周全！” “行，本殿下成全你们！”朱诺诺点了点头，一字一字道，“图尚书，父王在两月前就因病驾崩了！” “什么？” 大殿之下，所有文武百官如遭晴天霹雳，一个个抬起脸来神情惊怖地看着朱诺诺！ “冯掌印，老师！”朱诺诺看着殿中众人的神色，突然有些厌烦起来，扭头对冯骥和徐尘道，“本殿下不想说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先把父王的遗诏给诸位大人看看，免得他们心里一直怀疑本殿下谋逆！” 冯骥躬身应道：“老奴遵命！” 朱诺诺说完，直接抬脚往殿外走去！ 图玉秋脸色惨然，颓然问道：“殿下这是去哪，话还没说清楚呢！” “懒得和你们这群食古不化的所谓忠臣废话，本殿下要亲自前去迎接我的兄弟马小刀，谁拦也不好使！”朱诺诺右手摁着黄金刀柄，头也不回走出了大殿！ 天和殿外，刚刚赶回宫中的大先生和擎龙卫的副都统龙三并肩立在门外！ 朱诺诺愣了一下，缓步上前拱手揖礼，恭敬道：“大先生回来了？” 大先生点了点头，赞赏地道：“我在这外头都听见了，殿下干得漂亮！” 朱诺诺神色平静地道：“小刀回来了，我想去接他！” “去吧，让谭十二赶车，龙三带着擎龙卫跟着！”大先生轻轻拍了拍太子殿下的肩膀，点头笑道，“里面的事，交给我和你的老师就好！” “好！” 朱诺诺对着龙三使了个眼色，主仆二人一起离开了天和殿门口。 目送着二人离开以后，大先生脸上露出灿烂一笑，负手转身缓缓走进了天和殿！ 第490章 接风 天奉城眺北门外，奉天郡与洛水郡交界的郡碑旁边，旷野驿道上冬末风凉。 脸容苍老的谭十二坐在马车的车驾上，默默凝视着洛水郡的方向！ “这回迎接马小刀，本殿下可比上次又跑远了些，他总该更感动了吧！”车厢里传出来朱诺诺得意的声音，“谭伯，看到人没？” 谭十二在车驾上直起身板极目远眺，回答道：“还没呢，殿下！” “这小子，走完东夷这一趟又是风头无两，立的大功桩桩件件都亮瞎了本殿下的眼睛，要是落在图老头那群老家伙口中，指不定又是什么锋芒太露功高盖主朝廷已经封无可封之类的屁话！” 谭十二笑了笑，没有搭话。 车厢里太子殿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可是本殿下过命的兄弟，他是什么人，本殿下能不知道？” “咱俩之间能算得那般清楚吗？” “不能！” “他马小刀要真有那心思想坐上天和殿那个金灿灿硬梆梆的位置，本殿下说让就让，大不了本殿下做他的千候官和少将军，去替他征战沙场冲锋陷阵！” 外头的谭十二微微变了脸色，小声提醒道：“殿下，这种话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说！” “本殿下当然晓得，不过谭伯你又不是外人对不对？” 谭十二神色有些无奈，坐在车驾上摇头苦笑，突然神色一怔，呼的一声直起了身子抬头往驿道尽头看去，沉声道：“殿下，好像是刀官他们回来了！” “我瞅见那辆北府玄驹了！” 换回了便衣的朱诺诺嗖的一下从车厢里面钻了出来，腰间挂着黄金短刀的他，举手遮在额头眯眼看去，不禁咧嘴一笑，乐道：“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本殿下等到你丫的了！” 北边驿道尽头尘土飞扬，十数骑护着三辆马车缓缓往南而来，最前头的一辆连马带车都是黑色的，可不正是那北府玄驹！ “谭伯你别动，本殿下往前走几步去迎迎他！”朱诺诺跳下马车，手摁刀柄走到自己马车前面两丈的驿道上，看着那条蜿蜒的队伍沐浴着尘埃缓缓靠近！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北府玄驹终于驶到了七八丈外，赶车的牛大宝“吁”的一声，扯住缰绳停住了马车！ 后头厉弦领着追风和凿山近十骑一起策马上前，在北府玄驹两旁风尘仆仆一字排开！ 牛大宝咧嘴笑道：“刀官，老大，太子殿下又来迎接咱们了！” 马小刀掀开车帘走出车厢，手摁着杀鹿宝刀站在牛大宝身后，默默凝视着前方驿道上朱诺诺，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朱诺诺也仰首瞅着车驾上的马小刀，得意般嘿嘿笑了起来！ 兄弟俩隔着七八丈远的距离，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笑着，笑得身躯颤抖不已，就像两个傻子一样！ “糟了，瞧这症状，师父和太子殿下该不会都疯了吧？”公孙朵朵在厉弦身旁掩着嘴巴悄声问道。 厉弦坐在马背上淡淡地道：“想杀头，就大声点！” 公孙朵朵吐了吐舌头，连忙闭上了嘴。 厉弦小声道：“天奉城可不比外头，不想害死你师父和小师娘，说话就别像以前那般无所顾忌口无遮拦的！” “知道啦，伍长！” 马小刀跃下马车，缓缓走到了朱诺诺面前，举起拳头伸向对方：“也不多带点人，不怕又碰上血蔷薇之流？” 朱诺诺伸出拳头和马小刀的拳头轻轻碰在了一起，笑道：“有你在，怕个卵！” 两个人对视一眼，再次大笑着拥抱起来！ “辛苦了兄弟，东夷一役打得漂亮！” “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诺诺轻轻一拳砸在马小刀的右肩上，低头瞅着他腰间的杀鹿宝刀，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换着玩？” 马小刀笑着解下杀鹿宝刀递了过去，把太子殿下的黄金短刀接了过来，两人嘿嘿笑着，各自把刀系在了自己的腰际！ “我弟妹呢，听说她有孕在身，这一路上没颠着吧？” 陆零恰好从车厢里面出来，在牛大宝的保护下走下马车到了马小刀身旁，对着朱诺诺恭敬福了一礼：“陆零见过太子殿下！” “自家人，又有喜在身，弟妹不必多礼！”朱诺诺朝着陆零点了点头，肃然道，“这一趟，辛苦两位了！” 马小刀在旁边笑道：“这回我还给咱们天奉带了一位贵客回来！” 第二辆马车的车帘掀开，一身墨绿色奢华纱裙，脸上化了精致妆容的东方碧游下了马车，缓步走到近前，对着朱诺诺盈盈福了一礼，珠唇轻启道：“东夷王朝东和帝独女东方碧游，见过天奉王朝的太子殿下！” 朱诺诺的目光落在东方碧游俏丽的脸庞上，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东方碧游见状，不禁低着头俏脸一红！ 朱诺诺身子微微一颤，顿时回过神来，伸手掩着嘴巴干咳了两声，向着对方拱手回了一礼，正色道：“原来是长公主殿下驾到，朱诺诺有失远迎了！” 马小刀在旁边淡淡笑道：“殿下，都到郡界来迎了，不近了！” 朱诺诺俊俏的脸庞微微一红，悄悄瞪了马小刀一眼，扭头和颜悦色地对东方碧游道：“听说长公主殿下要来作客三年，天奉真是荣幸之至，既然长公主殿下是我生死兄弟马小刀的好友，自然也是我朱诺诺的好友，长公主殿下日后有任何需要，随时可跟我说！” “谢过太子殿下！”东方碧游沉默了片刻，问道，“太子殿下，这三年东方碧游可否不住天下馆？” 天下馆是质子馆，建成几年没住过任何一位别朝的王子公主！ “想不到长公主殿下也知道天下馆？”朱诺诺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笑着问道，“不住天下馆，长公主殿下想住在什么地方？” 东方碧游扭头看了马小刀和陆零一眼，回答道：“敢问太子殿下，碧游能否住到顾府？” 朱诺诺愣了一下，扭头和马小刀快速交换了一个眼色，沉默片刻后，回过头对着东方碧游笑道：“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事就由本殿下作主，我同意了！” 东方碧游又轻轻对着朱诺诺福了一礼：“多谢太子殿下！” 马小刀打量了二人一会，笑着劝道：“既然两位殿下打过招呼了，不如我们回城里再细聊吧，这驿道上起风沙，我在旁边都吃了几两沙子了！” “又嘴贫！”陆零扭头嗔了马小刀一眼。 “对对对，我都忘了这一茬！”朱诺诺对东方碧游拱手道，“我先送长公主殿下回马车，然后咱们一起启程回城！” “多谢太子殿下！” 马小刀看着朱诺诺殷勤地护着东方碧游往她的马车走了过去，不由得嘿嘿笑了起来！ 陆零瞪了他一眼：“能有戏？” 马小刀故作高深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陆零微微一笑道：“这下好了，这三年下来，太子殿下怕是得踏扁咱家的门槛了！” 马小刀笑着摇头道：“不至于，说不定不用三年！” 朱诺诺很快走了回来，一本正经地对马小刀道：“回城，给你接风洗尘去！” “你先送弟妹上马车，再过来我车里聊几句！” “行吧！”马小刀和陆零相视一笑，无奈点头！ 第491章 把门槛踩扁了都无妨 谭十二在外头扬缰叱喝着，马车顺着驿道晃晃悠悠朝前行驶。 马小刀和太子殿下在车厢里分两侧而坐，前者把手中的一大坛酒推到了朱诺诺面前：“给殿下带的！” 朱诺诺捧起酒坛，鼻子在坛口的泥封嗅了嗅，点头道：“是东荒郡最好的仙人跪！” “有心了，兄弟！” 马小刀笑了笑，解下自己的金色小葫芦灌了一口，问道：“这段时间，都城还好吧？” 朱诺诺苦笑道：“你不知道，我都快被图玉秋那群老顽固给逼疯了！” 马小刀愣了一下，问道：“瞒不住了？” 朱诺诺摇头道：“今日早朝，我已经跟他们摊牌了，接下来，估计那群老东西就会卯足了劲推我上那个硬梆梆的座位了！” “还好，大先生回来了！” 马小刀点头道：“他们也只是在尽臣子的本份，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朱诺诺抬起头道：“要不，你替我去坐那个位置，我替你去沙场杀敌吧！” 马小刀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正色道：“殿下不可妄言，虽说你我情同手足，但这种事哪有得替的？” “再说了，以殿下来来去去都是那三刀的本事，估计仗仗都输，我在那位置上也坐不了多久！” “我呸，本殿下肯替你马革裹尸，你马小刀还不领情了？” 马小刀苦笑道：“早知道我就直接回拒蛮关不回天奉城了，殿下你想我死早说嘛！” 朱诺诺愣了一下，怒气很快消散大半，呵呵笑了起来：“行了行了，瞧把你吓得，我就是发个牢骚！” 马小刀悻悻然道：“殿下简单发个牢骚，我马小刀可能就没法活着看见我孩子出世了！” “好啦，不说了！”朱诺诺摆了摆手，笑道，“要不，你孩子出生后认我做干爹吧，以后本殿下替你罩着他！” 马小刀咧嘴笑道：“那个……对不住殿下，破风和大宝已经先下手为强了，殿下不怕跌份就去认上一份，反正我家孩子亲爹一个，干爹多些也无妨！” “马小刀，你……”朱诺诺这下不干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指着他骂道，“这种好事，你竟然不是第一个想到本殿下？” “咱们还是不是过命的兄弟？” 马小刀认真点头道：“当然是过命的兄弟，但君臣之礼也不可废不是？” 朱诺诺收回手指，叹息了一声：“算了，本殿下就不把你架火上烤了！” 马小刀点头道：“殿下明白就好！” 朱诺诺一本正经的道：“表面功夫可以不做，但这个干爹我朱诺诺是当定了！小刀，你孩子就是我朱诺诺的孩子，我会一直把他放在心上的！” “我呸，我孩子是我孩子，殿下的孩子是殿下的孩子，可不能混为一谈！”马小刀打趣道，“要不，殿下自己生个出来玩玩？” “我自己怎么生？”朱诺诺白了生死兄弟一眼，突然愣了一下，瞬间扭头死死盯住了马小刀，“马小刀，别告诉本殿下，你把人家东夷王朝的长公主拐回来天奉是为了……” 马小刀耸耸肩，嘿嘿笑道：“本来只是想着，她是东方六合的独生女儿，拐回来三年，算是给天奉与东夷的盟约加上一个保险！” “结果，方才看见两位殿下见面的模样，才发现也许还能有一下别的企图！” “有你个大头鬼哦！”朱诺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马小刀，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会算计了？你大爷的，竟然还敢坑本殿下一道！” “什么坑不坑的，这本来就是一件大好事嘛！”马小刀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做了东方六合的唯一女婿，以后连东夷王朝都是你们朱家的，殿下何乐而不为？” “别告诉我，殿下对那位长公主没意思，方才你瞅着人家那中邪一般的模样我可是看得真真的！” “马小刀，这种事哪能强求的！”朱诺诺憋红着脸怒道，“既然你说得这么好，咱们又是过命的兄弟，那你替我娶了她啊，你做东夷的乘龙快婿，我天奉以后一样也能固若金汤！” “哎哎哎，殿下可别乱点鸳鸯谱，我马小刀可是个名花有主的人了，我家夫人可在后头听着呢！”马小刀心中一凛，连连摆手，扭头冲着车厢屁股大声嚷道，“我马小刀这辈子只跟陆零一个人好！” 外面传来了公孙朵朵的鄙视声：“师父，你是不是喝醉了？” 外头顿时响起哄堂大笑！ 车厢里面，朱诺诺目瞪口呆：“你大爷的马小刀，至于吗？” 马小刀悄悄叹息一声：“殿下，你不懂……” 马车晃晃悠悠进了眺北门，驶入了久违的天阳大街，然后缓缓转向左侧！ 马小刀双手合十对着朱诺诺虔诚地拜了拜：“殿下，看在如今我和阿零都有了孩子的份上，你就放过我吧！” “反正我是不能拈花惹草了，殿下你是我的生死兄弟，你大胆上吧！” “你放心，我会替殿下在顾府好好看着长公主殿下的，绝对不让别人有机可乘，殿下可以常来我家坐坐，把门槛踩扁了都无妨！” “好你个马小刀！”朱诺诺伸手点了点马小刀，彻底无语了。 过了许久后，咱们的太子殿下才幽幽憋出了一句：“那……本殿下试试？” “不过，也不知道人家怎么想的！” 马小刀笑了笑：“我相信，只要给你们彼此一点时间相处，长公主殿下一定很愿意成为咱们天奉王朝最尊贵的皇后！” 车厢前头，突然响起了某个赶车老家伙没忍住的笑声！ 朱诺诺伸手狠狠地拍了拍车厢前面：“笑个卵！” 谭十二在外头一本正经地道：“殿下放心，我什么都没听见！” 马小刀在车厢里面哈哈大笑了起来！ 朱诺诺瘫靠在车壁上，无奈地盯着马小刀道：“好你个马小刀，短短几个月不见，花花肠子变得忒多了！” “谁教的？” 马小刀叹息了一声，幽幽道：“当然是这个残酷的世道了，殿下！” 朱诺诺冷哼一声，骂道：“滚！” “咦，这么快就到家了！”马小刀掀开窗帘看着眼前熟悉的烟火街，嘿嘿笑着钻出了马车，站在谭十二身后张开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朗声笑道，“阿零，到家喽！” 车队很快便在顾府对外的烟火街边停了下来，马小刀凑到太子殿下的车厢旁边问道：“殿下，不进我家坐坐？” 朱诺诺看上去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隔着窗帘淡淡地道：“今天你家客人太多了，先招呼好他们吧，本殿下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明早卯时栖云馆喝早茶，早朝之前，咱们先谈些正事！” “弟妹愿意就一起来，不愿意就你自己来！” 马小刀点了点头，正色道：“好！” “谭伯，我们走吧！” 目送太子殿下的马车缓缓远去，马小刀回到北府玄驹旁边，掀开车帘把陆零扶了下来！ 不远处顾府大门徐徐打开，一个锦衣老仆双眸通红地从门里面扑了出来，一边撩起衣摆小碎步快速走下了台阶，一边哽咽着迎了上来：“少主少夫人，你们可终于回来了！” 第492章 家里有多少房间 顾府的后门在西边侧巷，牛大宝领着凿山小队先行驱赶着马车坐骑前往安置！ 而马小刀夫妇则领着众人从正门入了府！ 刚进家门，马小刀就在顾府前院看到了许多急步迎出来的熟悉面孔，他这才明白了太子殿下临走前那句话的意思！ 家里的确来了不少客人呢！ 首先就是专程从玉璞道过来拜年的宇文秀和文玉儿母女俩！ 看到马小刀后，满脸笑意的文玉儿边唤着小刀哥哥边飞扑了过来，看见马小刀身旁的陆零后，硬生生在一丈外停住了脚步！ 文玉儿的脸色从兴奋变得黯然，但很快便打起精神迎上前来，带着好奇的神色偷偷打量陆零！ 好漂亮啊，比自己还要好看许多呢！ 马小刀笑道：“小玉儿，她就是你的嫂嫂，陆零！” 文玉儿愣了一下，神色恢复如常，上前恭敬地对着陆零福了一礼道：“文玉儿见过陆零嫂嫂！” “小玉儿，新年好！”陆零掌心一翻，手中已经多了两个红色小袋，微笑着递了过去。 文玉儿扭头看了马小刀一眼！ 马小刀点头笑道：“拿着吧，新年的压岁钱！” “谢过嫂嫂！”文玉儿点点头，双手接过了那两个有些坠手的压岁钱袋。 站在后面的宇文秀默默看着自己女儿的一言一行，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马小刀牵着陆零走到了宇文秀面前，笑着介绍道：“阿零，这位就是秀姨，小玉儿的阿娘！” “秀姨，这是我的妻子陆零！” 陆零向着宇文秀恭敬地福了一礼道：“秀姨新年好，陆零给您请安了！” 宇文秀微笑着打量了陆零许久，作为过来人的她早就看出了一丝端倪，目光在陆零的小腹上停留了片刻，上前两步挽住了陆零的右手，微笑道：“阿零不必客气，都是自家人！” 望穿秋水终于等到了少主少夫人回家，七十二岁高龄的顾大管家沟壑丛生的老脸上堆满了笑容，又拉着夫妇二人到了几个家仆面前介绍道：“少主少夫人，这是管院子花草的姜伯，这是管厨房的庞婶，还有负责跑腿杂事的小石头，还有负责后院马厩的大憨和丫环小雅小怡，都是少主少夫人上次离家后我张罗进府的家仆！”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呢，还不快叫少主少夫人？” 一众家仆连忙上前揖礼恭敬道：“见过少主少夫人！” “行了行了，都是家里人，不用太过拘束和见外！”马小刀笑了笑，目光在小石头的身上短暂停留了片刻，接着笑道，“我们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辛苦大家照顾顾伯和顾府了！” “大家新年好啊！”顾家少夫人陆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直接给众人派发压岁钱。 “谢过少主！” “多谢少夫人！” “压轴的来了！”顾三最后把马小刀和陆零领到了两个老家伙面前，嘿嘿笑道，“少主，这两位是你请来的客人，就用不着我来介绍了吧？” 马小刀点点头，正了正衣襟，上前恭恭敬敬拱手揖礼，笑道：“龙爷爷，萧伯，新年好啊！” 陆零也上前见礼道：“陆零见过龙爷爷和萧前辈，祝俩位新年好，身康体健！” “终于轮到咱们两个老家伙了！”已近古稀之年的天原郡天阳关守将龙山呵呵笑道，“马小刀，之前你我说好的可不能变卦！” “真要变卦，就不会托天奉龙骑给您带信了！”马小刀笑道，“放心吧，我马小刀向来一言九鼎！” 龙山嘿嘿笑道：“收到你的信时，其实我已经卸任了天阳关守将之位，萧老弟陪着我一路兼程赶了回来，总算在今天逮到你这小子了！” 马小刀问道：“果真以后都不走了？” “不走了，就在你们顾府颐养天年！” “龙爷爷，是咱们的顾府！”马小刀点头笑道，“欢迎老爷子，马小刀荣幸之至！” 陆零也在旁边微笑着道：“老爷子，陆零也是荣幸之至！” 旁边的另一位，却是原来值守雪域寒冰渡口、受伤后被马小刀劝回天阳关的萧寒！ 萧寒眯着眼瞅着马小刀哼哼道：“刀官啊刀官，你小子可有点厚此薄彼了，请龙老将军来你顾府是养老，叫老夫来就只是喝酒？” “不行不行，你也得给我留个房间长住！” 马小刀笑着打趣道：“怎么，您老也提前卸任了？” “卸不卸任另说，反正老夫以后就和龙老将军一起在顾府作伴了！” 顾三在旁边笑着帮腔道：“少主少夫人有所不知，两位老前辈自行挑好了东后院的两间厢房，已经做上邻居了！” “还有，龙老将军花光了自己的积蓄，把咱们顾府后面的那片小山林和鱼塘都从公家手中买了过来！” “对对对，差点忘说了！”龙山对着马小刀得意笑道，“我还在咱们顾府后院的院墙上多开了个后门，方便以后进出呢！” 萧寒嘿嘿笑道：“刀官放心，咱俩不在顾府白吃白住，平时咱们就在后头种种瓜果蔬菜和养养鱼，帮补一下厨房伙食！” 龙山又点头道：“等我们百年以后，山林和鱼塘都归你顾府！” 马小刀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行吧，只要两位有这精气神，随便你们怎么折腾！” “还有一件事——”龙山伸手把躲在自己身后的一个年轻男子扯到了前面，“我顺手在天阳关给你拐来了一个好苗子，以后让他跟着你们征战沙场冲锋陷阵，绝无二话！” 马小刀愣了一下，看着那人呵呵笑道：“赵校尉，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原天阳关校尉赵正云脸上微微一红，挠着头嗫嚅道：“刀官，我是自愿的！” 马小刀好奇问道：“为什么？” 赵正云瞟了龙山老将军一眼，老老实实回答道：“老将军说了，以后天奉和东夷不打仗了，守天阳关太无聊，让我跟着刀官去北边杀杀绒狄栏子，这样才有机会建功立业！” 马小刀扭头意味深长地瞅了龙山一眼！ 龙山捂着嘴干咳两声，别开脑袋看向院子旁边的树尖，几只麻雀正在那上面啾啾乱叫！ 马小刀想了想，点头道：“行，反正不久前我也刚收了一个小兄弟，再多一个也无妨，以后你就跟着我们吧！” 赵正云脸色大喜，连忙拱手道：“多谢刀官！” 马小刀侧身把东方碧游让到了众人眼前，笑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一位是东夷王朝的长公主殿下，接下来的三年时间，她也会住在咱们顾府，以后还请大家相互照应，可别失了咱们天奉王朝的待客礼数！” 龙山等人连忙向着东方碧游拱手行礼：“见过东夷长公主殿下！” 东方碧游对着众人盈盈回了一礼，淡淡地道：“以后叨扰大家了！” 马小刀扭头对顾三道：“顾伯，家里有多少房间？” 顾三扳着手指头认真算了算，回答道：“东后院有五间独幢的小屋，其中两幢分别住了龙老将军和萧前辈，还有三幢空着！” “西后院一共有十八间连排厢房！” “南边还有三个独立小院，一个是靠近西后院的鸳鸯小院，准备留给少主和少夫人住的！” “另外两个是清风小院和浅花小院，清风小院靠近东后院，浅花小院最雅净！” “另外中庭还有十来个小房间，我和其他家仆就住在那里！” 马小刀思索了片刻，吩咐道：“顾伯，把清风小院留给秀姨和小玉儿，如果她们不在，就一直空着！” 顾三点头道：“是，少主！” 宇文秀和文玉儿对望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宇文秀连忙道：“小刀，这不太好吧……” 马小刀正色道：“不管以后秀姨和小玉儿住玉璞道还是烟火街，我这里也是你们的家，永远都有属于你们的房间！” 宇文秀和小玉儿一起红了眼睛！ “谢谢小刀！” “多谢小刀哥哥！” 马小刀扭头看向东方碧游，问道：“浅花小院就留给长公主殿下？” 东方碧游点头道：“可以，我喜欢安静！” “好！”马小刀点点头，又对厉弦道，“你和大宝带着大伙，还有两位新加入的兄弟，一起去西后院挑各自的房间！” 厉弦点头道：“是，刀官！” 马小刀看了看众人，点头笑道：“那就这样吧，大家先安顿下来稍作休息，今晚一起吃个团圆饭！” “好！” 周围众人接连应道。 马小刀牵起陆零的手，扭头对大家笑道：“诸位，那就先失陪了！” “我和阿零，先去给爹娘上炷香！” 第493章 鸳鸯小院 顾府中庭，灵堂里面。 马小刀和陆零各自从顾三手中接过三支点燃的清香，一起站到了灵位前面的蒲团跟前！ 马小刀突然伸手拉住了陆零的衣袖道：“你身体不便就不用跪了，我跪就好！” “自家人，阿爹阿娘也不会怪的！” 顾三闻言，在旁边不由得愣了一下！ 难道少夫人生病了？ 陆零摇头道：“才三个月，跪一下也不打紧的！” 顾三不傻，想了想顿时明白了夫妇二人话里面的意思，惊喜问道：“少主，少夫人这是……有喜了？” 马小刀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真是苍天有眼啊，咱们顾府终于有后了！”说着说着，老管家举起袖子开始不停擦拭着自己泛红的眼角！ 马小刀牵着陆零一起在蒲团上跪了下来，举起清香贴近额头，对着顾不回与纳兰飞鸾的灵位恭敬地拜了三拜：“阿爹阿娘，我们回来了！” “阿爹阿娘，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阿零怀上孩子了！” “咱们顾家有后了！” 夫妇二人牵手起身，把手中清香依次插入了香炉里面！ 马小刀轻轻唤了声：“顾伯！” 顾三擦完了激动的泪水，连忙过来应道：“在！” “告诉庞婶，以后厨房多做一些阿零喜欢吃的菜！” “是是是！”顾三连连点头应道，“少主放心，庞婶是很有经验的厨娘，一定能帮少夫人好好安胎的！” “嗯，辛苦大家了！”马小刀牵着陆零往灵堂外面走去，“对了顾伯，今天应该还会有客人过来，劳烦你唤人把东后院剩下的那三幢屋子也尽快收拾出来！” “是，少主！”顾三跟在后面解释道，“其实年前就已经收拾干净了，我再让小雅小怡去整理一下！” 陆零扭头看着马小刀，疑惑问道：“小刀，除了霍叔和孙叔，还有谁要来？” 马小刀古怪笑道：“先容我卖个关子，今晚夫人就知道了！” “你呀，果真如太子殿下所言，花花肠子忒多了！”陆零刚嗔了马小刀一眼，突然伸手捂住嘴巴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受的表情！ 马小刀一看心中一窒，脸上神色瞬间慌了：“阿零，你怎么啦？” 陆零缓了一缓，摇头笑道：“小刀，我没事！” 马小刀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真的？” 顾三在旁边呵呵笑道：“少主不必紧张，少夫人这是害喜，你先扶她回鸳鸯小院休息，我让庞婶煮些热姜茶拿些果子过去！” “好！”马小刀这才反应过来。 等顾伯急步离开后，马小刀便双手搀扶着陆零往后院走去。 陆零有些无奈地道：“小刀，才三个月，没有这么夸张，我自己能走的！” “呃呃，不行，我还是要扶着你！” 两人很快经过了西后院，连排厢房外头的石桌旁，厉弦正和牛大宝一起喝着茶，看见夫妇二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后纷纷站了起来！ “老大这是怎么了？”牛大宝着急问道。 陆零云淡风轻地道：“没事，不用担心，怀了孩子都会这样！” 马小刀打量了一下周围，疑惑地道：“他们呢？” 厉弦笑道：“都躲在各自的房间里面呢？” 马小刀道：“你帮我找一下流水大管家，让她搬到鸳鸯小院，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照看一下阿零！” 厉弦连忙点头道：“好，我待会帮她把东西都搬过去！” “好嘞，我们先走了！” “阿零，这路凹凸不平是不是不好走路？” “要不然，我把它改一改？” “小刀，没那么夸张！” “还是不行，过几个月你肚子再大些，肯定更不好走！” “你就是太紧张了！” “没事，夫人别管，我来想办法！” 夫妇二人说着说着，顺着鹅卵石小道继续往后院走去，很快就到了鸳鸯小院门口！ 夫妇二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院子，要不是院门上面挂着的四字小匾，说不定两人还会怀疑自己有没有走错院子！ 除了院门上方的木匾，两旁的院墙都是由金黄色的干竹搭成，上面爬了好些开着金黄色小花的藤蔓！ 院门两边用竹子拼嵌着两面圆墙，上面雕了两幅不一样的鸳鸯！ “阿零，这就是咱们的院子了！”马小刀伸手作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娘子先请进！” 陆零嗔了他一眼：“不扶我了？” “扶扶扶！”马小刀连忙笑道，“算了算了，咱们还是一起进去好了！” 进了院门，眼前是一片地方不大但布局精致的小院，左边是一座翘檐的木质凉亭，凉亭里面有石桌石凳！ 左边墙角挖了一个一丈宽两丈长浅浅的小池塘，有竹子引来活水叮叮咚咚落在池中，池边用小臂长的竹片围成了小小的篱笆，里面竟然真的养了一对活生生的鸳鸯！ 夫妇二人看着池塘里面游得正欢的鸳鸯，神色都有些惊讶了！ 陆零呵呵笑道：“顾伯……这也是有心了！” 马小刀摇头失笑：“佩服！” 鸳鸯小院有一厅三房，外头院子角落还配有分开的小厨房和茅厕，顺着走廊往里走，右侧是两个小客房，左侧是客厅，再往里头五六丈，过了一堆小假山才是主人的卧室！ 卧室门口贴着一张大大的喜字，又给了马小刀夫妇一个不小的惊喜！ 俩人推开房门瞧里一看，里面红彤彤一片分外喜庆！ 红色的帷幔，红色的床单，红色的地毯，旁边的木架上搁着铜盆，铜盆上头还挂着两条大红面巾，床单地毯面巾上面都绣着一对色彩斑斓的鸳鸯！ 还好，其它诸如桌椅梳妆台墙壁门窗等都不是红色，不然就太恐怖了！ 牵着陆零走进房间，看着周围的一切，马小刀有点目瞪口呆！ 陆零左顾右盼了一会，笑着点了点头道：“我觉得挺好的！” 马小刀哭笑不得：“夫人喜欢就好！” 陆零捂嘴打了个哈欠，轻声道：“小刀，我有点困了！” “你睡个下午觉吧，我守着你！” “好！” 马小刀把陆零送到榻旁，服侍她躺下来后，又替她盖上了那张绣着鸳鸯的大红喜被！ 陆零握着马小刀的右手，不一会儿就闭上了双眸，呼吸慢慢变得均匀起来，进入了梦乡！ 马小刀扭头再次打量着屋里的布置！ 床、桌子、圆凳、梳妆台、水盆架子，地板的木材、包括门窗屋梁的木料，竟然全部都是昂贵的檀木！ 这不像是顾三的手笔！ 马小刀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 太子殿下朱诺诺！ 外头突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马小刀抽出右手，放轻脚步走出了房间，反手带上了房门！ 厉弦正领着游猎猎等人往外头的一间客房里面搬着东西，赵柔柔和公孙朵朵俏生生站在走廊里面！ 马小刀走到二人近前，对着赵柔柔道：“辛苦你了！” 赵柔柔轻声道：“能帮忙照顾拾长，我很高兴！” 马小刀点了点头，扭头看着自己的便宜徒弟：“你怎么也来了？” 公孙朵朵叉着腰哼哼道：“照顾小师娘怎么少得了我？” 马小刀没好气地道：“别来捣乱，鸳鸯小院房间少，住不下你！” 公孙朵朵死缠烂打道：“师父，有两个客房啊，流水一间我一间，怎么就住不下了？” 马小刀道：“想得美，其中一间有别的人要住！” “算你狠！”公孙朵朵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下，退了一步道，“那我跟流水大管家住一间！” “你别闹！” “师父，你不在的时候，流水大管家照顾小师娘的身体健康，我可以负责鸳鸯小院的安全，我和流水大管家都是女的，住一起也算有个伴，怎么不行了？” 马小刀扭头看向赵柔柔！ 赵柔柔点头笑道：“刀官，就让花朵留下吧，她这也是紧张拾长！” 马小刀想了想，勉强点头道：“行，但是你不能吵闹，要是影响到你小师娘安胎，我把你扔出去！” 公孙朵朵点头如捣蒜：“师父放心，我可是你最靠谱的徒弟，肯定不闹的！” 牛大宝突然走进了鸳鸯小院，对着这边唤了一声：“刀官！” “来了！”马小刀抬脚走了过去，“大宝，怎么了？” 牛大宝低声道：“霍叔和孙叔方才到家了，刚安排在东后院住下！” 马小刀脸色一喜，点头道：“好，我等一会就过去见他们！” “刀官，还有……”牛大宝迟疑了片刻，抬起头继续禀报道，“万仞雪宗也来人了！” 第494章 娘家来人 马小刀领着牛大宝急步走出了鸳鸯小院，很快便看见一个风尘仆仆背后挂着剑和包袄的白衣女子，正背对着院门在数丈外悄然而立，安静地打量着院子树上的一窝麻雀！ 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清冷又出尘，与陆零很有几分相似！ 女子听见脚步声转身回望，对着失神的马小刀嫣然一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小姨！”马小刀微笑着迎上前去，“还以为你会迟些天才到呢，不曾想今日就赶过来了！” 陆翩翩淡淡笑道：“你让天奉斥候往千山郡传递消息，我刚好就在郡中，连山门都没回，直接就动身过来了！” 马小刀脸上带着歉意道：“辛苦小姨了！” “这么大的事，当然得通知咱们娘家人了，不然我万仞雪宗跟你马小刀可没完！”陆翩翩瞪了马小刀一眼，“少废话，阿零呢？” “困了，在房间里刚睡下！马小刀笑着问道，“要不我现在就带小姨去看她？” 陆翩翩摇头道：“不着急，先带我去住的地方，赶了好些天的路，一身尘土脏死了，容小姨洗漱一下！” “好，小姨跟我们一起，就住这鸳鸯小院！”马小刀领着陆翩翩往院中走去，“随我来！” “鸳鸯小院？”陆翩翩哈哈大笑道，“土巴巴的名字，谁起的？” 马小刀无奈笑道：“家里长辈！” 恰好厉弦等人从院中迎了出来，马小刀便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阿零和我的亲小姨，万仞雪宗的陆翩翩姑娘！” “见过陆姑娘！” “见过小姨！” “他们就是……天奉斥候？”陆翩翩好奇打量着厉弦等人，狐疑问道。 马小刀点点头，把厉弦等人都简单向她介绍了一遍！ 陆翩翩的目光在赵柔柔和公孙朵朵身上稍稍停留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大家好呀！” “小姨好！” “小姨辛苦了！” “流水大管家，替我送小姨到客房里去！”马小刀又扭头对牛大宝道，“大宝，帮我去厨房提些热水过来！” “是，刀官！”牛大宝很快转身走出了小院。 陆翩翩跟赵柔柔走出几步后又回过头来，伸手指着马小刀吩咐道：“你哪也不许去，就在这里等我出来，待会和我一块去见阿零！” 马小刀点头笑道：“放心，我哪也不去！” “乖乖！”公孙朵朵站在马小刀身旁，看着那抹白色的背影感慨地道，“师父，咱们家这位小姨性格很飒啊，跟小师娘好像不太像，咱们家小师娘要温柔些！” 马小刀冷冷地道：“想挨小姨揍的话，再大点声！” 公孙朵朵向着自己的便宜师父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厉弦笑着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我先替你去招呼一下两位将军！” “好！”马小刀点了点头。 “伍长伍长，这里不好玩，我跟你一块去！”察觉到鸳鸯小院随着陆翩翩的到来气场骤变的公孙朵朵撒腿就追了上去，还不忘丢回来一句话，“师父，祝你好运啊！” 马小刀无奈笑笑，在凉亭里面的石桌旁坐了下来，解下金黄色小葫芦默默喝了几口仙人跪！ 牛大宝左肩挑着一担热水，右手拎着一个茶壶走进了院子，把热水送到客房交给赵柔柔后，回到小院凉亭，把手中的茶壶放在了桌面上：“刀官，这是庞婶熬的热姜茶，你拿给老大喝吧！” “知道了！” “没什么事，我就去厨房帮忙做晚饭了！” 马小刀点头道：“大宝，辛苦了！” 牛大宝嘿嘿笑了两声，摆了摆手离开了鸳鸯小院。 不一会儿，洗漱完换了一身浅绿色纱裙的陆翩翩在赵柔柔的陪同下走出了客房，身后少背了一柄长剑！ 赵柔柔把陆翩送了出来，便转身回自己房间算账去了！ “走吧！” 马小刀拿着茶壶，领着陆翩翩走向向最里面的主人房。 “马小刀，准备好做父亲了？”陆翩翩在他旁边轻声问道。 马小刀笑了笑，反问道：“小姨觉得呢？” 陆翩翩扭头看着他道：“阿零有了身孕，至少在这一年内，都不可以陪着你在外面打打杀杀了！” “我知道，所以才请小姨过来帮我照顾她！”马小刀点头走着，正色道，“有小姨在，我在外头就没有后顾之忧！” 陆翩翩哼哼道：“你这外甥女婿倒是好算计！” 马小刀轻轻一笑，伸手推开了房门，把手中茶壶放在了桌面上！ 陆零还在床上熟睡着，陆翩翩悄悄在床边坐下，默默打量着她那绝色恬静的脸庞，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叹息了一下！ 马小刀一愣，低声问道：“小姨，怎么啦！” “要换着以前，凭阿零的修为，就算是睡着了，只要有人靠近她一丈内，瞬间就会察觉！”陆翩翩扭头狠狠瞪了马小刀一眼，“你看她现在，哪里还有绝世高手的模样？” “就像我阿姐当初怀她时一样，一孕傻三年！” 马小刀尴尬地笑了笑。 “马小刀你知不知道，生孩子很痛的！”陆翩翩幽幽道，“阿零心甘情愿为你生这个孩子，她对你的感情，你是否真的明白？” 马小刀神情肃然，轻轻点头：“小姨，我明白的！” 陆翩翩哼哼道：“以后要是让我知道你对阿零不好，小心我揍扁你！” “我陆翩翩才不管你是度望府的千候官，还是陛下御口亲封的抚东大将军，又或者什么天奉龙骑的少将军！” “就算你以后真做了那史无前例的天奉王朝万候王，我还是会把你揍得像个猪头一样，马小刀你可记住了？” 马小刀连连点头：“小姨放心，我一辈子都会记得的！” “行，你滚吧，让我和阿零安静待一会！”陆翩翩轻轻握住了陆零的右手。 “好嘞小姨，那我先出去！”马小刀转身往门口走去。 “马小刀！” “嗯？”马小刀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陆翩翩。 陆翩翩没有回头，淡淡地道：“只要有我在，你就不用担心阿零！” “放心在外面做你该做的事！” “知道，小姨！” 马小刀走出房间，抬头默默看着那一片清朗的天穹！ 第495章 家宴 奉天十三年，大年初六的这个夜晚，是天奉城顾府重开以后的第一个团圆家宴。 天黑之前，顾府迎来了最后一个身份显赫的客人，当朝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徐尘！ 天色刚刚暗下来，府中前后门一关，所有人都聚集在中庭安然居的大厅，准备开宴！ 大厅里一共设有三张巨大的饭桌，最大的主桌有十二个位置，除了马小刀和陆零坐了主位，徐尘、东方碧游、陆翩翩、顾三、宇文秀、文玉儿、龙山、萧寒、霍震环、孙胜赫然在座。 另外两个副桌各自可以坐十个人！ 厉弦和牛大宝领着追风和凿山两支斥候小队刚好十个人占了其中一桌！ 另一桌留给了一众家仆，姜伯、庞婶、小石头、小雅和小怡，以及洛夜行和赵正云也主动把自己发配到了此桌，人数虽然少了，但桌面上的美味佳肴跟另外两桌可是一模一样的！ 这般安排是少主少夫人的意思，既然都住在顾府，那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当然不会厚此薄彼！ 正式动筷子之前，牛大宝领着部日固德和黑老六开了三坛从封夷关带回来的仙人跪，给三桌每个人人都倒了满满一大碗，大厅里面顿时弥漫起浓烈的酒香！ 牛大宝三人随后便回到各自的位置，和其他人一起怂恿着让马小刀说几句开场白！ “刀官，今天家里人齐，说几句吧！” “对对对，师父，快讲两句！” “小刀哥哥，说两句！” “少将军，来一个！” “少主，来一个！” 马小刀捧着酒碗缓缓站了起来，笑着道：“本来在座长辈众多，是轮不到我来说的，而且我之前也没有提前准备好说些什么！” “但既然我是顾府的主人，大家又盛情难却，那我还是应该说两句的！” “还好，在封夷关的时候小刀练习过一次，饭前几句这种事，现在总算是有了一点经验！” 公孙朵朵不嫌事大地道：“师父，你不会把封夷关大年廿九那些话在这里再说一遍吧？” “今晚说的要有新意，可不能炒冷饭呢！” 厅中众人哄堂大笑！ “你大爷的公孙朵朵，就你要求最多！”马小刀瞪了公孙朵朵一眼。 大家又呵呵笑了起来！ 马小刀悄悄牵住了陆零的手，笑道：“还别说，要不是我那便宜徒弟插了一嘴，我还真打算把大年廿九那番话在这里再背一遍的！” 公孙朵朵低声哼哼道：“我就知道！” 马小刀默默看了众人许久，感慨地道：“今晚大年初六，是顾府迟来的第一次家宴，很抱歉拖到今天才和诸位吃这一顿团圆家宴！” “既然是家宴，那在座的每一位都是马小刀和阿零的家人！” “包括今天才见到的姜伯，庞婶，小石头，小雅和小怡！”马小刀的目光落在第三桌，微笑道，“你们能进我顾府，这就是缘分，以后来日方长，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姜伯等人满脸的感动，尤其是小雅和小怡两个年轻丫环，听完眼眶都有些红了！ “包括长公主殿下！”马小刀扭头看向东方碧游。 正襟危坐的东方碧游闻言一愣，诧异地看向马小刀。 马小刀笑道：“虽说长公主殿下远来是客，但她要在咱们顾府住三年，三年以后的事暂且不说，反正这三年你也是咱们顾府的一员，也算是家人！” 东方碧游俏脸微红，低头道：“多谢刀官，多谢少夫人！” 马小刀点点头，接着道：“包括秀姨和小玉儿，包括从千山郡赶过来的小姨，包括咱们顾家军的旧人龙爷爷，包括萧伯，包括霍叔和孙叔，包括追风和凿山两支斥候小队，还有新加入的几位小伙伴！” “当然还包括咱们的徐老夫子！” “包括一些今晚没能出席的，从关里到关外，从拒蛮关到封夷关再到天奉城，他们虽然散在天下，但在马小刀的心里，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包括那些，已经离开了这个世间的人，他们的音容笑貌会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面，他们也是我马小刀的家人！” “我敬以上提到的、眼下见到的所有的家人一碗薄酒，谢谢大家出现在我马小刀的生命里面！” “我的愿望不多，除了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最大的愿望就是家人们平安、喜乐！” “敬大家，我先饮为敬！” 马小刀双手举起酒碗，咕咚咕咚饮了个碗底朝天！ “说得好！”旁边的徐尘举起酒碗，嘿嘿笑道，“你这瓜娃子，在拒蛮关的时候就不肯跟老夫好好读书，想不到今日竟能说出这么一番感人的话来，这一碗老夫得干了！” 咕咚咕咚，徐尘仰起头把那满满一大碗仙人跪喝了一大半，另外一小半漏了出来，淅沥打湿了他的白须和衣衫！ “刀官说得好，咱们也喝！” “对，大家一起喝一碗！”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各自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马小刀接过陆零手中的酒碗，咕咚喝完，对众人笑道：“大家快动筷子吧，咱们边吃边喝，今晚也是不醉不归！” “老规矩，敬我夫人酒可以，但酒让我马小刀来喝！” “动筷子，开吃！” “刀官威武！” “师父威武！” 大厅里面觥筹交错，笑声闹声此起彼伏，酒菜香气醉人！ 这顿家宴，从戌时一直延续到了亥时，很多人都陆续喝大了！ 最先离席的，是滴酒未沾的陆零，被陆翩翩和赵柔柔一起悄悄送回了鸳鸯小院！ 跟着他们一起走的，还有喝得俏脸通红的长公主殿下！ 随后宇文秀和文玉儿也没有赶回玉璞道，而是留宿在了清风小院。 然后上了年纪的龙山和萧寒这对老伙计也相互搀扶着、脚步踉跄回了东后院。 算是比较能喝的霍震环和孙胜两位将军被厉弦和牛大宝他们又灌了一通，直接趴在了主桌上，两个人的呼噜声震天响！ 到了最后，除了两个伍长，追风和凿山两个小队的兔崽子们都喝趴下了！ 张牙舞爪发酒疯鬼叫的公孙朵朵被部日固德一个手刀砍晕在椅子上，这才终于消停了下来，被折返回来的赵柔柔背回了鸳鸯小院！ 小石头、洛夜行和赵正云也喝趴在地，被牛大宝领着部日固德一一扛走！ 陪马小刀坚持到最后的，除了厉弦和牛大宝，竟然是徐尘徐老夫子！ 姜伯把喝大的顾大总管扶走，庞婶领着小雅小怡收拾大厅里面的残局！ 徐尘和马小刀为了不妨碍她们干活，一前一后走出大厅到了中庭大院。 马小刀看见徐尘有些脚步踉跄，便上前想搀扶他，却被老家伙甩了一袖子！ 脸色通红的徐尘打了个酒嗝，瞪了马小刀一眼，骂道：“扶……扶我干……干嘛，你丫的扶……扶住那条路……” 马小刀哭笑不得，缓缓跟在他身后，问道：“真喝醉了？” 徐尘踉跄走着，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胡乱挥了挥手道：“没有……的事，老……老夫好得……好得很……” “夫子！”马小刀停下脚步，笑着道，“一把年纪了，喝醉了也不丢人！” 徐尘站定，晃晃悠悠转身，踉跄着走了回来，双手重重摁住了马小刀的肩膀！ 马小刀愣住！ “男儿……显达……当如此，满袖馨香……天下……知……”徐尘仰起发鬓斑白的脑袋，用一双浑浊的老眼神色迷离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突然咧嘴一笑道，“浑小子……你呀……终于……出息了……” “你那死鬼老爹……在天有灵……应该也会……瞑目了……” “还有……你姐……” “还有……姓侯的……” “还有姓胡的……你师父……” 马小刀眯着眼，默然不语。 “还有……”徐尘脑袋一歪，缓缓歪倒在马小刀怀里，彻底醉死过去！ 厉弦和牛大宝去而复返！ “行啊，徐老头终于倒下了！”厉弦打趣笑道，“还是老当益壮！” “老当益壮个鬼！”马小刀翻了个白眼，失笑道，“除了开头那一碗，后面的老家伙都是湿一下嘴唇就放下了，根本就没喝多少！” 厉弦笑着骂道：“读书人最多花花肠子了！” 牛大宝呵呵笑道：“太晚了，别送走了，让夫子睡我那吧！” 马小刀一愣：“那你睡哪？” “睡什么睡，今晚难得尽兴，咱仨继续喝！”牛大宝一把扛起徐尘就往后院走去，“你们俩别跑啊，等我回来！” 马小刀和厉弦相视苦笑！ “行吧，我去拿酒！”厉弦转身回了大厅，很快抱出来一坛仙人跪。 等牛大宝回来后，三个家伙一起掠上了屋顶，并排坐在了屋脊上！ 酒坛子在三个人的手中传来传去，不管是谁，拿到后仰起嘴巴就是一大口！ 漆黑的夜穹星辰寥落，一弯月牙天边高悬！ 第496章 早茶 大年初七的凌晨，天边渐起了鱼肚白，顾府外头不时响起零星的鞭炮声。 一道白色的矫健鸟影从顾府冲出直上天际，很快消失在青穹深处。 不多久，身穿一袭浅蓝色便装的马小刀便推开了顾府的大门，与打着哈欠的徐老夫子并肩走下了台阶。 烟火街上人影络绎，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都城的百姓已经开始在为全新一天的生计奔走忙碌。 有三三两两穿着新衣的稚童在街道上追逐打闹，手持着风车又或是糖葫芦与马小刀二人擦肩而过，蹦蹦跳跳远去！ “小子，你看咱们这座天奉都城，与拒蛮关相比起来如何？”睡了一夜已然酒醒的徐老夫子双手负后在街上缓步而行，默默打量着周围氤氲忙碌的景象，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神色平静。 马小刀缓缓陪在他的身侧，一手摁在黄金短刀的刀柄上面，一手轻轻摩挲着腰间的金色小葫芦，轻声应道：“不怕夫子笑话，虽说如今回到都城安家，但在小刀心底，还是更喜欢拒蛮关多一些的！” “做人不忘来处，其实是好事！”徐尘扭头看了马小刀一眼，轻轻点头道，“但如今顾府重开，你马小刀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不敢说是衣锦还乡！”马小刀摇头笑道，“但夫子放心，拒蛮关和天奉城都是我家，马小刀不会厚此薄彼的！” 徐尘点了点头道：“如今你马小刀今非昔比，不再是拒蛮关那个追猫打狗的小捕快，正所谓树大招风，在这众目睽睽的天奉城中，为人处事你还是得多留一点心眼！” 马小刀双手抱着后脑勺，边走边咧嘴笑道：“放心吧夫子，我马小刀虽然只是一介武夫，但入乡随俗这种事情多少还是会一些的！” 徐尘的身影已往前两步，声音淡淡传了回来：“最好如此！” 马小刀苦笑着晃了晃脑袋，赶紧抬脚追了上去。 “方才我看见你那鸟儿了，是北边有重要消息传过来了？” “嗯！”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都有！” 往城西的路上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慢慢穿行在忙碌的人群之中，很快便走过当初与太子殿下一起并肩杀敌的甜水巷巷口，在卯时初来到了位于都城中轴大街天阳街千花巷的栖云馆。 如今都城太平，俩人也不用避讳什么，所以走的是栖云馆那奢华气派的正门！ 此时天穹还没有亮透，但这家都城最大的销金窟已是大门敞开灯火通明，客人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一个衣着雍容华贵的纤细身影低眉顺眼站在馆门前的台阶下方，身后侍立着两个年轻的婢女。 马小刀看见对方后微觉惊讶，上前两步拱了拱手，笑着打招呼道：“许久不见了，阿轲姑娘别来无恙？” “托小刀公子的福！”名为阿轲的女子上前对着二人轻轻福了一礼，笑道，“见过太傅和小刀公子，阿轲这厢有礼了！” 马小刀抬头打量着对方身后馆中的气象，带着赞扬的神色道：“看来阿轲管事很是尽职尽责，这栖云馆的生意是更上了一层楼！” “小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徐尘在旁边微笑着出言更正道，“阿轲姑娘如今已是栖云馆的一馆之主了！” 马小刀闻言又是惊讶了一下，扭头对阿轲道：“抱歉，倒是马小刀失敬了！” “小刀公子言重了！”阿轲低着头柔声笑道，“说起来全赖殿下和小刀公子的照拂，阿轲如今才能厚颜坐上这馆主之位，心中一直忐忑和惭愧！” 马小刀换了一个更亲近的称呼，笑道：“阿轲姐姐不必过谦，姐姐肯定是有过人之处，太子殿下才会慧眼识人！” 阿轲被马小刀称赞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红不敢再应话了。 徐尘出言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笑着问道：“阿轲馆主，殿下到了吗？” 阿轲连忙欠着身回应道：“回太傅的话，殿下已经到了栖云馆，此时就在三楼的雅风阁，请太傅和公子随奴婢来！” “别让殿下久等了，走吧！”徐老夫子背负双手，率先上了台阶步入了馆中。 阿轲对着马小刀伸手示意：“小刀公子请！” “那就有劳姐姐了！”马小刀点头跟了上去。 入馆后，阿轲馆主独自一人领着一老一少顺着楼梯上到三楼雅风阁，正是当初耶律天意自尽于朱诺诺与马小刀兄弟二人面前的闺房所在！ 阿轲馆主碎步上前，伸出纤纤玉手在房门上轻轻敲了三人，垂首恭敬禀报道：“殿下，太傅与小刀公子到了！” 房中传出朱诺诺有些慵懒的声音：“请他们进来吧！” “是，殿下！”阿轲馆主推开虚掩的房门，侧过身子让出位置，回头对二人道，“两位请！” “殿下，栖云馆那般大，怎么偏偏选在这个屋子吃早饭，也不嫌晦气么？”马小刀边步入房中边打趣道。 “怕什么？”房中响起朱诺诺无所谓的声音，“就算闹鬼，以耶律天意那等绝色之姿，想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呃呃，殿下说得好像也有道理！”马小刀一眼看见了和朱诺诺隔桌而坐的熟悉身影，惊讶笑道，“唷，原来大先生也在啊！” 身穿一袭白袍的大先生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没有说话。 徐尘在旁边悄悄踹了一脚马小刀的屁股，狠狠骂道：“小子，怎么跟殿下和大先生说话的？” “无妨，老师快请坐吧，今天馆中有新鲜出炉的小酥肉呢，先尝一尝！”腰间挂着杀鹿宝刀的朱诺诺笑着起身出来相迎，和马小刀勾肩搭背往桌边走去，笑道，“我跟这家伙算是情同手足，什么玩笑都能开！” 徐尘在朱诺诺位置左侧撩袍子坐下，哼哼道：“殿下可别惯坏了他，上下尊卑还是要讲的！” “夫子都一把年纪了，脚上的劲还忒大！”马小刀呲牙咧嘴着，揉着屁股在徐尘对面坐了下来。 徐尘怒瞪了他一眼道：“早知道把戒尺拿来，好好抽一抽你这顽劣的家伙！” 马小刀笑着耸了耸肩，自顾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小酥肉吃了起来！ “老师就别骂他了，先吃几口垫垫肚子，咱们边吃边聊！”朱诺诺回到自己座位坐下，拿起酒壶笑道，“来来来，咱们四人难得能坐在一块，一起尝尝大先生从东夷带回来的冬雪酿！” “殿下，还是我来吧！”马小刀接过朱诺诺手中的酒壶开始替大家倒酒。 朱诺诺扭头对侍立门外的阿轲笑道：“阿轲馆主，我们自便就好，你先下去忙吧！” “是，殿下！”阿轲馆主欠欠身子恭敬福了一礼，退下去之前，悄悄在外头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吃喝之间推盏少语，后面四人又把好酒换成了热茶！ 朱诺诺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轻声道：“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还是让大先生先说说吧！” 第497章 眼下的形势 “有赖刀官和度望府东、北二府一众斥候同袍的同心协力，在东夷打了漂亮的一仗！”大先生端起面前的热茶慢慢喝了一口继续道，“东夷新帝与咱们天奉王朝缔结了盟约，封夷关又有护国大将军和东府坐镇，除了有几条无关大局的漏网之鱼，咱们天奉王朝东边的压力总算是减轻了不少！” 徐尘轻轻蹙眉，嚼着小酥肉沉声道：“从眼下的形势来看，当务之急应该就是殿下继承帝位一事了！” 朱诺诺叹息了一声：“老师，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这事能不能再往后压一压？” 徐尘摇头道：“殿下，陛下驾崩已经两个月了，瞒不住了，这些天来朝中诸多重臣怨声载道，再拖下去民间也会起骚乱，到时朝野内外会愈发动荡，早下决断为好！” “臣也附议！”大先生点头道，“殿下，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马小刀也在旁边劝了一句：“殿下，既然事已至此，还是不要再犹豫了！” “早知道，我那天在朝堂之上就不该一时冲动公布父王的死讯！”朱诺诺的神色有些懊恼。 徐尘沉声道：“陛下驾崩多日，也是时候举行国丧了！” 朱诺诺神色黯然，沉默了片刻之后，低声点头道，“行，这些事就劳烦大先生和老师亲自操持了！” “殿下能下定决心，老臣很是欣慰！”徐尘与大先生默默对视了一眼，“我和大先生当倾尽所能团结朝中诸臣，助殿下坐稳这个帝位！” 朱诺诺的神色看上去还是有点担忧：“老师，我虽为太子却资历尚浅，一旦公告天下，恐怕会引起王朝内外动荡，东夷和绒狄那边……” “东夷那边不足为虑，至于绒狄——”大先生淡淡地道，“红凰王妃已经率部夺下天夷城推翻了耶律经天的统治，并且推其幼女耶律明空登上了绒狄帝位，根据王妃和咱们先前的盟约，绒狄新朝也会和咱们天奉交好！” 大先生沉吟了片刻，继续给几人分析道：“再说了，拒蛮关也有守军和北府斥候在，咱们的十八万黑甲军也已经驻军在了北寒关，相信北边也能有一段时间的平静局势！” “至于后面如何布局边关和防患于未然，就看咱们刀官的了！” 朱诺诺和徐尘把目光一同聚焦在了马小刀的脸上！ 马小刀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殿下放心，那怕王妃已经控制了绒狄大局，北府也不会对绒狄态势掉以轻心，过几天我就会赶往度望府总府，和长老团一起商讨接下来在北边的部署！” 徐尘在一旁意味深长地看了马小刀一眼：“小子，别藏着掖着了，北边传过来的谍报是不是也该和我们几个人通通气了！” 马小刀沉默了片刻，才低声禀报道：“诸位，东夷粘杆处的妖主慕容劫蛟死于我手后，粘杆处名存实亡，但少妖主慕容金刚却失了踪迹，根据潜伏东夷的斥候同袍从关外传回来的最新消息，他的行踪出现在了绒狄境内！” 徐尘皱眉道：“区区一个少妖主，应该翻不起什么风浪吧？” “慕容金刚修为不俗，至少也到了小宗师的境界！”马小刀沉声道，“而且与他同时出现在绒狄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大先生听到此处，悄然皱起了眉头！ 朱诺诺好奇问道：“谁？” 马小刀苦笑道：“被誉为东夷修为第一人的大宗师千虫主！” 朱诺诺闻言顿时怔住了！ 徐尘愕然问道：“千虫主的修为不是已经被江白衣废掉了吗？” 大先生轻声道：“这二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绒狄，就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马小刀接着说出了另外一个重磅的坏消息：“在食人大森林剿灭兽巢之时，江白衣前辈曾经告诉过我，绒狄大殿下、玄渊渊主耶律天傲也还活着，说不定此时也已经回到了绒狄！” 几人一起陷入了沉思！ 许久之后，马小刀开口道：“我会尽快动身赶回北边！” “这事不急，就算这些漏网之鱼想在绒狄再使什么坏，短时间内应该不足为虑！兄弟你新婚燕尔，弟妹又有孕在身，你先在家里多陪她几天吧！”朱诺诺想了想，淡然笑道，“等我登基以后再动身不迟！” 马小刀起身对着朱诺诺恭敬揖礼道：“是，殿下！” 朱诺诺与大先生悄悄对视了一眼，又道：“小刀，还有一事！” 马小刀恭敬道：“请殿下吩咐！” “我和大先生商量过了，等我登基以后会让大先生监国，老师总领内阁，同时会册封你为天奉王朝有史以来的第一位万候王，以后度望府两府斥候、鬼雄以及天奉龙骑都归于你的麾下，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马小刀闻言顿时僵在了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朱诺诺面色肃然地道：“同时，我也会颁下旨意，允许顾府重组顾家军，一千人的编制，无论是斥候、将士还是普通百姓，由你全权挑选人员，我和朝廷都不会干涉！” “殿下三思——”马小刀回过神后慌忙摆着手推搪道，“这可万万使不得！” 徐尘在旁听了也是目瞪口呆，低声劝道：“殿下，马小刀才十八岁不到，这个决定会不会太突然了？” 朱诺诺耐心解释道：“老师，我和小刀本就是生死兄弟，我无条件信任他！” “这一年来他率领度望府两府斥候在外冲锋陷阵，为天奉王朝立下诸多汗马功劳，老师和大先生在朝堂内外也助我甚多，我若登基，很需要你们的辅助！” 徐尘弯腰拱手，嘴唇颤抖着，嗫嚅道：“可……可是殿下……” “我意已决，还请三位切莫推辞！”朱诺诺摆了摆手，神情看上去有些耍无赖的意思，“既然你们好意助我朱诺诺上位，那答应我小小的要求不过份吧？” 大先生在旁笑着劝说道：“太傅，刀官，既然殿下心意已决，咱们就应了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马小刀与徐尘对视一眼，一起离座跪倒匍匐身躯，异口同声应道：“谢殿下隆恩！” 朱诺诺上前扶起二人，微笑道：“以后天奉王朝的兴盛就有赖诸位了！” “殿下，老臣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徐尘踉跄着用衣袖擦了擦自己浑浊的眼角！ “不至于不至于，为了天奉王朝，老师应当保重身体才是！”朱诺诺搀扶着徐尘，扭头看向马小刀，微笑道，“兄弟，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马小刀躬身揖礼，红着眼肃声应道：“多谢殿下！” 大先生在旁边轻声提醒道：“刀官，成为万候王之前，你需先回总府通过长老团的最后考验！” 马小刀点头应道：“好，反正也顺路！” “还有，刀官如今是肩负越多，责任越大！”大先生继续道，“在动身离开都城之前，刀官最好先把度望府两府斥候、鬼雄、天奉龙骑以及顾家军重新整合一遍，好让他们能配合你接下来的工作，然后你再回北边不迟！” 马小刀向着大先生拱手应道：“是，多谢大先生提醒！”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朱诺诺率先起身，带着歉意笑着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道，“回家后替我向弟妹表达一下歉意，又得害你们贤伉俪分开了！” 马小刀摇头道：“王朝大事在前，儿女情长在后，阿零会理解的！” 朱诺诺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腰间的杀鹿宝刀：“老样子，让我再显摆几天，你动身前再还你！” 马小刀笑着应道：“小事！” 第498章 儿女情长在后 栖云馆大门外，太子殿下马车座驾上的谭伯隔空对着马小刀点头致意。 马小刀微笑着也向对方点了点头！ 朱诺诺走出几步，又转身回到马小刀跟前，举起右手重重拍了三下他的左肩！ 两个人目光对视片刻，然后不约而同咧嘴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朱诺诺扶着腰间的杀鹿宝刀转身离开，和大先生一起上了马车，谭伯调转车头疾驰而去！ 目送着殿下的马车消失在长街拐角后，徐尘扭头看向马小刀：“咱们还走着回去？” “不然呢？”马小刀呵呵笑着，双手抱着后脑勺率先走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嘿！”徐尘苦笑一声，背着手跟了上去！ 一老一少在繁华拥挤的天奉城中穿街过巷，不多久就回到了烟火街。 远远看去，顾府大门的台阶下，陆翩翩陪同着一袭雪白衣裙的陆零俏然而立，也不知道等待了多久！ “小子，能娶到这般贤惠的娘子，你真是走狗屎运了！”徐尘远远看着那抹白色的倩影，“动身离开都城之前，好好陪陪人家！” 马小刀嘴角带笑，轻声应道：“晓得！” “都是做父亲的人了，在外头要悠着点，做事别再像以前那般冲动了！”徐尘低声谆谆教导。 马小刀点头道：“放心吧夫子，我心中有数的！” “行吧，老夫昨晚陪着你们折腾到半夜，这这么早又起来了，老骨头都快要散架了，得回府休息休息了！”徐尘啰嗦说完，便负着手往烟火街的西头走去。 马小刀冲着他佝偻的背影道：“夫子，我叫辆马车送送你吧！” “莫折腾别人了，老夫随便走走，练练老腿！”徐尘头也不回地对着马小刀摆了摆手，苍老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 马小刀无奈笑笑，转身走到了陆翩翩和陆零身前，微笑道：“小姨，你怎么让阿零出来了？” “怎么，自家娘子出府来接你，你还不乐意了？”旁边的陆翩翩没好气地道，“你还敢怪我？” 马小刀闻言头大，陪着笑道：“不敢不敢，阿零有小姨陪着我才放心，马小刀谢过小姨了！” 陆翩翩哼了一声，别开了脑袋！ 陆零悄悄扯了扯陆翩翩的衣袖，扭头对马小刀笑道：“不关小姨的事，是我在房间待久了闷得慌，所以才出来走走的！” “知道！”马小刀牵起她的手，轻声笑道，“外面风大，咱们回家吧！” “好！” 夫妇二人牵着手踏上台阶往门口走去，陆翩翩故意放慢了脚步，在两丈外默默跟着。 “跟太子殿下聊得怎么样？”陆零边走边柔声问道。 马小刀模棱两可地应了两个字：“还行！” 陆零扭头看了他一眼，一双动人的眼眸似乎把一切都看穿，笑问道：“什么时候走？” 马小刀脚步顿住，扭头惊地看着自己的娘子：“阿零……你……” “无妨，回家再聊！”陆零微笑着，牵着他继续往家门走去，老管家顾三领着小雅和小怡连忙迎了出来。 入府后，陆零扭头对顾三等人笑道：“顾伯，大家都不用围着我转，去忙自己的事吧！” “是，夫人！”顾三点了点头，领着两个婢女退了下去。 回到鸳鸯小院里，陆翩翩便悄悄回了自己房间！ 夫妇二人回到屋中坐下，陆零给自己的夫君倒了一杯热茶：“不着急，你慢慢说！” 马小刀把和太子殿下等人的聊天内容一五一十和盘托出，陆零则在桌子对面安静聆听了起来！ 说完后，马小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问道：“阿零，你怎么看？” “王朝大事为重，儿女情长在后！”陆零沉默了一会，抬起眼眸看着马小刀道，“小刀，你希望我陪着你去么？” 马小刀摇了摇头：“你之前的话我都记着，你说怀孕了不想再打打杀杀，其实我也不放心你跟着我在外面吃苦！” 陆零点了点头道：“那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我留在家里安胎！” 马小刀点头道：“这些天我抓紧时间重组顾家军，把他们留在家里保护你！” 陆零想了想，同意了：“行，有小姨和顾家军在，我在家里安全得很，你把追风和凿山两支斥候小队全部带去！” 马小刀摇了摇头：“让大宝和流水大管家留下，不然我还是不放心！” 陆零沉默了片刻，点头道：“依你！” 马小刀起身走到陆零面前单膝跪倒，把左边耳朵轻轻贴在了她的小腹上：“孩子今天有踢你吗？” 陆零一手抚腹，一手轻轻摩挲着马小刀的脑袋，柔声笑道：“可闹腾了，跟你一样，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 马小刀闭上眼睛深深嗅了一下，沉声道：“我会尽量争取，在孩子出生前赶回来陪你！” “好！”陆零轻声应道，“你在外面别分心，家里不会有事！” 马小刀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凝神听起陆零腹中的动静来，片刻之后睁眼笑道，“阿零，我听见了，这小家伙果然闹腾！” “这小家伙呀，可能知道他爹爹要走了，方才又踢了我两脚呢！”陆零呵呵笑着，双手抱住马小刀的脑袋，脸上洋溢着心满意足的神色。 马小刀仰起脑袋看着她：“疼吗？” “不疼？”陆零摇头笑道，“小家伙也心疼娘亲，没有很使劲呢！” 马小刀隔着衣物在陆零小腹上面轻轻吻了一下，起身笑道：“你先休息，我去让小姨来陪你！” 陆零点头道：“嗯，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马小刀边转身往屋外走去边道：“我去把院子的小路修一修，让你好走一些！” “算了小刀，其实我走着也无碍！”陆零想叫住他，“别花时间去弄了！” “没事，我叫上大宝他们一起，花不了多少时间！”马小刀扭头对着陆零灿烂一笑，走出了屋子。 陆零坐在桌子旁边，双手轻轻抚摸着自己那鼓起来的小腹，低头轻声道：“小家伙，要保佑你的爹爹在外面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哦！” 小院外头，陆翩翩悄然而立，看见马小刀出来后，淡淡问道：“什么时候走？” 马小刀如实回答道：“没那么快，过几天！” 陆翩翩此刻脸上也没有了生气的模样，点头道：“家里有我，你不用担心！” 马小刀点头应道：“知道！” “阿零我陪着，你忙你的去！”陆翩翩嫣然一笑，转身往主屋的方向翩然走去！ “好嘞！”马小刀悄悄松了一口气，走出鸳鸯小院时正好瞧见了十数丈外公孙朵朵的背影，便开口把她叫住，“小花朵，给我站着！” 公孙朵朵纤影一僵，缓缓转身走了回来，陪着笑脸问道：“咋了，师父？” 马小刀想了想，吩咐道：“除了流水大管家，你去把其他人都叫来！” “师父，是又有任务吗？”公孙朵朵精神为之一震。 “嗯，来一起给你小师娘修修院子！” 公孙朵朵闻言有点懵，回过神来后神色顿时蔫了下来：“不是任务吗，就这？” 马小刀催促道：“赶紧的！” “知道啦？”公孙朵朵没好气地应了一声，神色无奈地叫人去了！ 第499章 我也想加入顾家军 奉天十三年，大年初七的早朝，宫中天和殿里面再次响起了激烈的争吵声！ 身穿四爪蟒袍的太子殿下朱诺诺身子挺直，悄然坐在一屏之隔的后殿里面，听着前殿那充满火药味的商讨声，神情平静如常！ 司礼监掌印冯骥恭敬地侍立在他的身旁，躬身问道：“殿下，要不老臣到前殿劝上一劝？” 朱诺诺只是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无妨，过年肉吃多了中气足，就让他们再吵一会！” 冯骥哭笑不得，只好应道：“是，殿下！” “当务之急，应当是先举行国丧！”前殿里头，越众而出的工部尚书图玉秋嗓门最大语气最是激动，“按照我朝祖制，太子殿下至少也得守孝满了二十七天，才能诏告天下接任大统，若是此刻仓促继位，百姓会如何看待太子殿下？” 另一边的太子太傅兼礼部尚书徐尘双手拢在袖中，轻轻嗤了一声道：“我的图尚书，遗诏你也看过了，陛下生前的意思就是让我们不必拘泥于祖制，尽快让太子殿下接任帝位稳定朝纲，您的脑子为何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来呢？” “那是陛下的君王气度，但我们做臣子的却不能罔顾祖制轻率行事吧，传出去不被天下的百姓笑掉大牙？”图玉秋甩着袖子愤然道，“太子殿下若落下不尽孝道的骂名，以后还怎么治理国家？” “唉！”徐尘在一旁忍不住喟叹道，“您呀，就是食古不化啊！” 图玉秋闻言气得胡子都要撅起来了，伸出右手颤抖着指向徐尘：“徐太傅，枉你还是咱们天奉读书人之首，大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你竟敢骂人？” 旁边的另一位王朝重臣，户部尚书张仲远半眯着眼，帮了图玉秋一嘴：“若虚兄，您方才之言着实有些不妥！” “闻达兄说得对，是老夫失了礼数！”徐尘犟起来也是没谁了，沉声道，“但是不管如何，方才的一字一句都是老夫的肺腑之言，老夫是不会收回去的！” 此言一出，图玉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陛下金口玉言，咱们做臣子的就该依旨办事！”徐尘瞥了两丈外的图玉秋一眼，接着争辩道，“依旨办事，这难道不是咱们身为臣子应该尽的本份？” “无规矩，何成方圆？”图玉秋冷哼了一声，抬头看着白玉台阶最左侧边上默然而立的那位白袍男子，问道，“大先生，您来评一评理！” 一直眉目低垂的大先生闻言睁开了眼睛，扭头打量着殿里一众大臣，淡淡地道：“我觉得，其实两位大人说的都没有错！” 玉石台阶下的两位尚书大人都是一愣，尤其是徐尘，听见大先生的话后神色有些不解！ 大先生道：“徐太傅说的没错，因为陛下传下的遗诏是真的，而且国不可一日无君！” “图大人说的也对，因为皇帝驾崩乃是王朝头等大事，依祖制行事可顺天下民心，太子殿下若仓促登基，恐怕会落人口实，人言可畏！” 大先生再次环视一众大臣，沉声道：“既然争来争去都没有决断，那不如就一起进行好了！” “一起进行？”图玉秋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大先生，这是何解？” “如果是在太平盛世，国力雄厚，又没有外忧内患，那么殿下按照祖制国丧守孝完了再登基接任大统，乃理所应当！”大先生不急不慢地道，“但咱们天奉王朝北边与绒狄的摩擦刚过去不久，东边与东夷的战事又才堪堪结束，国库虽有洛惊鹄的巨大贪墨略作充补，但王朝内处说不上有多太平稳固，陛下驾崩了，太子殿下若能早一日登基，便能早一日稳定民心！” 听到这里，工部尚书图玉秋神情忧戚，缄默不语。 “我和钦天监钟大人昨天碰过面，算过了日子时辰，大年初十那一日就很不错！”大先生继续道，“要不这样吧，咱们先把陛下的遗诏公告天下，三日后太子殿下行继任大统，但一应诸事从简！” 图玉秋脸露难色：“大先生，这……” 大先生沉声道：“遗诏公告起，咱们便依照祖制行国丧一个月，初十新帝即位后，在宫中着手政事并戴孝守丧一年，一年后王朝再行更换新帝年号，诸位大人觉得如何？” 殿上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久过后，图玉秋皱着眉头问道：“这……这能行吗？” 徐尘马上表态道：“老夫觉得此法可行！” 工部尚书张仲远转身默默扫视着殿上文武百官，片刻后也点头附和道：“诸位大人，老臣也觉得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其余的大臣们见状，也纷纷拱手点头赞同！ 脚步声响起，太子殿下在冯掌印的陪同下缓缓从后殿走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马上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朱诺诺站在金光灿灿的雕龙宝座下方，默默看了诸位大臣一眼，平静问道：“如果本殿下在后头没有听错的话，诸位爱卿这是有统一意见了？” 张仲远双手执笏，上前一步应道：“是的，殿下！” 朱诺诺打量着三位尚书大人身后其他的文武百官，问道：“方才的办法，其余爱卿有没有异议？” 一众大臣举笏躬身，异口同声地道：“臣等附议，并无异议！” “老师！”朱诺诺扭头看向徐尘，“三天时间，礼部是否来得及准备？” 徐尘连忙应道：“殿下，从简不铺张的话，礼部可以应付，没有问题！” “很好！”朱诺诺扭头看向图玉秋，“图大人还有什么补充么？” 图玉秋躬着身子不敢抬头：“老臣没……没有了！” 朱诺诺点了点头道：“那就这样吧，辛苦诸位大人了！” 冯掌印在旁对着众臣道：“诸位大人还有其它事要奏么？” 在场的文武百官持笏躬身，天和殿中鸦雀无声！ 朱诺诺淡淡地道：“今日早朝到此结束，大家散了吧！” 天和殿的火药味渐渐散去之时，都城烟火街顾府大院中却是热火朝天！ 作客的宇文家母女俩一早就离开顾府回了玉璞道，至于龙老将军和萧老头，这些天都有滋有味地在顾府后山垦荒，两个老家伙亲自操持也不让人去帮忙，吃喝拉撒都在后山，除了傍晚回来洗漱睡觉，轻易见不着人影！ 此时的马小刀正挽着袖子沾着两手泥巴在顾府后院挥斥方遒，追风和凿山两支斥候小队在厉弦和牛大宝的带领下，放下各自兵器拿起了锄头铲子正舞得起劲，加入战团的还有小石头和新来的洛夜行、赵正云三个年轻人！ 顾府老管家顾三领着姜婶和小雅小怡两个丫头奴婢侍候在旁边送茶递水！ 连宅在房中许久的东方碧游也难得冒了头，和陆零陆翩翩一起坐在院子一旁的石桌旁边，边晒着太阳吃着点心边做起了监工！ 偌大的顾府不时响起欢声笑语，看上去是其乐融融！ “师父，我也想加入顾家军，我想留下来陪小师娘生小宝宝哩！” “师父，我也想加入顾家军，不过我得跟着你回拒蛮关，然后再一起出关回图雅看我父王母后！” “啧啧啧，黑炭头别显摆，大家都晓得你是图雅小王子！” “这里躲躲住嘴，不讲话没人笑你是哑巴！” “我就说我就说，你能把本姑娘怎么着？” “刀官，顾家军能不能给我小石头留一个位置！” “刀官，我在天阳关就是校尉了，让我加入顾家军吧，不做校尉做大头兵也行！” “我会疗伤，算我一个！” “走夜路的，我以为你只会验尸呢？” “杀人救人，在于出手轻重，其实都是一个路数！” “有道理！” “刀官自有决断，你们几个在瞎嚷嚷什么？”厉弦叉着腰指着面前的几个家伙叱责道，“干活都给我认真靠谱一点啊，老大要是走路闪了腰，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第500章 挑人 大年初八，辰时初。 有三骑悄然出了顾府后门，离开烟火街从都城南面的上渊门出了城，策马前往十里外天奉龙骑的驻地屯兵谷。 驿道是泥路，行人往来不少，为了减少马蹄扬尘，三人并没有着急赶路，而是故意放慢了坐骑的脚程，得儿得儿慢慢赶到了屯兵谷军营的入口。 “刀官，这里就是咱们天奉龙骑的驻地么？”赵正云惊讶地看着军营入口，“怎么那么多人在排队？” 旁边的小石头扯住缰绳抬头打量了片刻道：“那些好像是来投军的百姓吧？” 马小刀虽然心里也是诧异，但脸上神色如常：“先入军营再说！” 三骑来到军营入口，很快便有几个值守的兵士簇拥着一个身披盔甲校尉打扮的男子拦了过来：“大胆，到了军营还不下马？” 马小刀一扯缰绳控住坐骑，从怀里掏出一个泛着金属光芒的漆黑令牌，在那小校尉面前晃了晃！ 等那小校尉看清楚令牌的模样后身躯不由得一震，再抬头仔细打量了马小刀片刻后更是瞬间变了脸色，赶紧急步上前牵住了马小刀坐骑的缰绳，扭头对身后的随从兴奋叫道：“赶快去禀报霍、孙两位将军，是咱们的少将军到了！” 身后的几个小兵顿时愣住了！ 校尉见状开口骂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啊！” “是，校尉！”有一个大头小兵回过神来，拱手揖了一礼后，扶着腰间佩刀转身撒腿冲入了军营！ 军营门口，那些原本凑在桌前排队投军的年轻人一个个扭头向这边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方才是末将有眼无珠，没有认出少将军，还请少将军恕罪！”那校尉拱手低着头，额头上淌满了冷汗。 马小刀倒没有生气，讶声问道：“你认得我？” 在马小刀的语气中没有听到责怪的意思，那小校尉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敢抬头偷瞄了马小刀一眼，陪着笑道：“回少将军的话，东夷九丈原打凶兽兵团那一仗，末将有幸也在呢！” “这样子！”马小刀微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校尉连忙拱手回答道：“林栋，末将的名字叫林栋！” 马小刀点了点头，扭头看了入口另一边的人群：“他们这是……” “呃，回禀少将军，那些百姓都是过来投军的！”说到此处林校尉声音不由得减弱了些，神色也没有先前那般兴奋了，“咱们天奉龙骑在东夷折损了不少兄弟，上周兵部刚批复了两位将军的请命，前几天开始招收新兵！” “少将军，那些百姓都是自愿前来投奔咱们天奉龙骑的！” 马小刀闻言心头一热，点头道：“我知道了！” “两位将军很快就到，要不少将军先随我入营吧，将士们都挺挂念你的！”林校尉腼腆笑着在前面带路。 “都下马吧，咱们步行入营！”马小刀回头低声吩咐赵正阳和小石头，自己率先翻身下马，并把缰绳交给了快步迎到跟前的林校尉！ 几人刚步入军营，便看见天奉龙骑的左将军霍震环和右将军孙胜披着甲一同急步迎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票神色兴奋的将士！ 马小刀抬步上前，拱手笑道：“霍叔，孙叔！” 霍震环伸出双手按住马小刀的两肩，上下打量了他片刻，脸上已是笑开了花：“来了？” 马小刀点点头，咧嘴问道：“我央求两位叔叔的事……” “少将军莫急，咱们到中军大帐再说！”另一边的孙胜牵着马小刀的手臂就往军营深处走。 霍震环扭头吩咐身后的一个副将道：“按之前说好的安排，待会咱们陪着少将军过来！” “是，左将军！”那副将很快便拱手领命而去。 “其他人都散了，别围在一堆，又不是没见过少将军！”孙胜瞪了周遭围观的将士一眼，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小宁子你是不是皮痒了，还不领着你下面那几个泼皮猴子操练去？” “右将军，咱们只是过来看少将军一眼！”那名年轻肤白的校尉赶紧把身边几个大头兵推走，“右将军别生气，咱们现在就去操练！” 马小刀目送着他们收起嬉闹的神色排成队列整齐离开，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少将军，这边来！” 马小刀跟在两位将军身后，不多久就到了中军大帐，进帐后孙胜强拉硬拽把马小刀推上了大帐尽头的主位，自己和霍震环并排站在了下首。 马小刀看着二人恭敬的模样，忍着笑道：“两位叔叔，你们这也忒客气了些！” 霍震环正色道：“你爹若还在，坐的就是这个位置！” 马小刀愣了一下，垂首轻轻抚摸着身下的木椅，轻声道：“那我就不跟两位叔叔客气了，你们也知道我这次所来何事，不知人员找得怎么样了？” 孙胜笑道：“少将军放心，别说是顾家军的一千个编制了，就算是两千个三千个，我和老霍都帮少将军包圆了，天奉龙骑本来就是姓顾的——” 马小刀连忙开口劝住了他：“孙叔慎言！” 霍震环扭头瞪了孙胜一眼，低声道：“老孙，别乱说话！” 孙胜神色一愣，举起右手轻轻给了自己嘴唇一巴掌，陪着笑道：“抱歉抱歉，是我失言了，少将军莫怪！” 霍震环在旁正色道：“少将军放心，三千天奉龙骑的好儿郎已经挑选出来了，此刻就在校场等着少将军检阅和进一步的筛选！” 孙胜接过话道：“少将军若需要，我和老霍都可以加入顾家军！” 马小刀摇了摇头道：“霍叔和孙叔威望高，自然是留在天奉龙骑更为妥当的！对了，我还想问个事情！” 霍震环应道：“少将军尽管问，我和老孙必定知无不答！” 马小刀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咱们原来在顾家军的旧部又或是他们的后代，有多少人还在龙骑军中？” 孙胜想了想，和霍震环对视了一眼，回答道：“差不多有一百多号人，这次也给少将军挑出来了！” “知我者，霍叔和孙叔也！”马小刀笑道，“二位叔叔先从里面选一百人出来，让他们带上行车帐篷前往顾府，找我手下的斥候伍长牛大宝报到吧！” 孙胜问道：“现在？” 马小刀点头道：“现在！” “好的，少将军！”霍震环对旁边的副将打了个眼色，后者拱了拱手，领命出帐调配人手去了。 孙胜有些疑惑地道：“少将军，那另外九百个编制……” 马小刀微笑道：“另外九百人我就不挑了，由两位叔叔代劳，他们暂时还是寄辖在军中！赵正云，石磊！” 赵正云和小石磊出列，向霍震环和孙胜拱手见礼！ 马小刀介绍道：“两位叔叔，以后顾家军会交给我夫人管辖，牛大宝算是将军，而这两位是我给顾家军挑选的左右先锋，以后就留在龙骑军里和那九百顾家军一起操练，有劳两位叔叔照看一二！” “少将军，既然都是自家的兄弟，那就不必见外！”霍震环和孙胜对着两个年轻后辈拱手回礼，“明天我会辟出一块单独的场地，留给顾家军使用！” 马小刀点头道：“那就先谢过二位叔叔了！” 孙胜问道：“对了，少将军准备让这九百顾家军在军营里操练多久？” 马小刀想了想，回答道：“先定三个月吧，以后看看再说！” “是，少将军！”孙胜又笑着问道，“这一千号人马，顾府怕是也安置不下吧，少将军有何打算？” “无妨！”马小刀笑着回答道，“两位客居府中的老前辈买下了顾府的后山，地方可不小，先借来用用！” 霍震环道：“少将军，养一千号人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马小刀苦笑道：“霍叔放心，我还能撑得住的！” 孙胜与霍震环又对视了一眼，笑道：“既然少将军说撑得住，那肯定是撑得住的！” “嗯嗯！”马小刀转过身，对赵正云和小石头道，“两位，招呼已经帮你们打好了，在军营可别懈怠，给我好好带着这九百号同袍操练，以后他们练什么你们就练什么，他们吃什么你们就吃什么，他们睡哪里你们就睡哪里！” 赵正云和小石头红着眼躬身揖礼道：“是，刀官！” “走吧！”马小刀拍着椅子站了起来，“离开军营之前，我还是得跟将士们见个面，鼓舞一下大家的士气！” 第501章 后山 顾府的后山。 挽起袖子腰间掖着襟摆的龙山和萧寒脸上身上沾满了泥巴，一同叉腰打量着十数丈外那排成了一个方阵黑压压的披甲兵士，不由得双双懵住了！ 旁边的牛大宝尴尬地搓着手心，对着两老嘿嘿一笑！ 龙山缓缓回头，目光死死盯住了牛大宝的脸庞，冷哼道：“蛮牛小友，这是怎么一回事？” 牛大宝伸手挠了挠头，咧嘴说道：“刀官说，向两位前辈借后山一块地方安置顾家军，总共会有一千号兄弟，这是先头部队的一百人！” 龙山与萧寒扭头对视，异口同声骂道：“无耻！” 牛大宝又挠了挠头，没敢再接话！ 萧寒狠狠瞪了牛大宝一眼，怒声道：“马小刀呢，让他赶紧滚来见我们！” “两位前辈别生气，刀官很快就到！”牛大宝扭头看了一眼那铁甲方阵，“那他们……” “你家刀官不是喜欢先斩后奏吗？”龙山没好气地道，“在马小刀出现之前，就让他们站着！” “等一下——”萧寒没好气地补了一句，“你让他们站远点，别让我们瞧见，影响心情！” “好嘞！”牛大宝客客气气地应了一声，举起右手朝着方阵挥了挥！ 齐刷刷的脚步声响声，那一百顾家军往远处平移了七八丈，停下来时还是规规整整的一个肃杀方阵！ 龙山冷哼了一声，和萧寒一起转身钻进了后头那间两个人这些天合力搭起来的小木屋！ 牛大宝走到方阵前面，转过身子岿然而立，淡淡说了一句：“我跟你们一起站着，等刀官来！” “是！”一百多号人齐声应话，声势之大吓了木屋中的二老一跳！ 龙山在木屋里来回踱着步，又冷哼了一声道：“老夫就看看，他们能站到什么时候！” “别管那些小兔崽子，龙老，过来喝茶！”萧寒干脆烧水泡起了香茗，招呼龙山过来，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有滋有味地喝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外头仍旧声息全无！ “都这么久了，怎么没声啊？”萧寒侧起耳朵仔细聆听了一会，扭头不解地看向了龙山。 龙山淡淡地道：“顾同战带出来的天奉龙骑，果然有点意思！” 萧寒心痒起身，招呼道：“出去瞅瞅？” 龙山想了想，点头道：“这般下去也不是个事，什么活都干不了，出去看看，实在不行直接赶走！” 两个老家伙钻出木屋，看见牛大宝领着那一百来号人还是先前那个鬼样子，便气呼呼走近些朝方阵里头看去，片刻之后两人各自愣了一下！ 方阵里面的兵士，竟然大部分都是脸容青涩的年轻娃娃兵！ 方阵里头的一个娃娃兵可能体力跟不上，噼啪一声仰天晕倒在泥土里！ 身后的另一个兵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比尾指还小的黑色药丸塞入那娃娃兵口中，扶他坐起背靠着自己的小腿，然后直起身子继续伫立！ 天奉龙骑纪律之严明，可见一斑！ 龙山和萧寒两个老人在旁边面面相觑！ 不远处有脚步声突然响起，却是马小刀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后山！ 龙山没好气地瞪着姗姗来迟的马小刀，低声骂道：“小子，总算舍得过来了？” “抱歉，回来晚了！”马小刀先行走到牛大宝面前，淡淡地道，“大宝，先让大伙就地休息一下吧！” “是，刀官！”牛大宝转身对着方阵道，“刀官有令令，就地休整！” “是，少将军！”一百多号人再次齐声应道，然后陆续盘着腿席地而坐，喝水的喝水，假寐的假寐，所有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息！ 马小刀走到两老面前，陪着笑脸道：“龙爷爷，萧前辈，至于这么生气么？” “好你个马小刀，咱老哥俩累个半死好不容易才把这后山开荒出来，你一个招呼不打就派他们过来，便宜倒是占得挺快的啊！” 马小刀苦笑道：“那不是顾府太小安置不下么，我也是实在没有其它办法才想到了这里！” 龙山冷哼一声质问道：“当初你是怎么答应咱们老哥俩的，这么快就忘了？” 萧寒在旁加了一句：“对呀，想不到你堂堂马小刀竟然出尔反尔，就不怕传出去被世人耻笑？” 马小刀更是哭笑不得，耐心解释道：“两位，我只是想借后山一块地方安置顾家军而已，没有你们说的这般严重吧？” 龙山冷哼道：“我就问你，这后山是不是咱们老哥俩买回来的？” 马小刀点头道：“当然！” 萧寒接过话头，问道：“我们出的银子，这后山是不是归我们？” 马小刀又点头应道：“没错！” 龙山骂道：“那你小子凭什么不打招呼就往咱老哥俩的地盘塞人？” “一百多号人呐！”萧寒摇着头气愤地道，“蛮牛那家伙说，这还只是先头部队？后面还有整整九百人，马小刀你太过分了！” “小刀向两位道歉，这一次是小刀考虑不周！”马小刀陪着笑脸继续解释，“原本我是想着，不久后我就要离开都城了，想着把顾家军支棱起来，这样就可以保护顾府，保护两位前辈……” 萧寒哼哼着打断了马小刀的话：“小子，说得倒是好听！” 龙山大手一挥道：“任你小子说得天花乱坠，反正就是打扰到咱哥俩颐养天年了，我们不同意！” 萧寒接话道：“咱哥俩原本还想着把后山开荒后大规模种植一些珍稀药材来卖，帮补一下你顾府的用度，看来这个计划也得泡汤了！” 马小刀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连忙道：“别呀，这不正好么？” “两位前辈，这后山这般大，你们两位得开荒开到猴年马月，你们年纪也不小了，万一身体有个好歹我马小刀怎么过意得去？” “有这一百顾家军帮忙，二老肯定能省心省力不少，我说的对不对？” 龙山与萧寒对视一眼后，狐疑地盯着马小刀道：“马小刀，你真舍得让他们帮忙开荒种地？” “哪有什么不舍得的？”马小刀拍着胸脯道，“以后让他们上午操练半天就行，下午就一起帮着你们开荒种地！” 萧寒把龙山拉到后头，两个老家伙凑在一起咬头接耳一翻，一起转身面无表情走了回来！ 马小刀问道：“如何？” 龙山勉为其难道：“其余那九百人到了，也是如此？” “当然！”马小刀点头道，“只要没有任务在身，就这般安排，直到他们帮二老把后山都开荒出来为止！” 两老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应道：“成交！” 马小刀终于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所以……” 龙山抬头左顾右盼了一会，伸手指着南北边三百余丈外的一处平地道：“那块地方给你们，离山脚的小湖也近，够意思了吧？” 马小刀点点头：“能不能先给咱们半个月，让他们安顿下来后，再开始帮二老开荒种地？” “行，就按你小子说得办！” 马小刀点头道：那我就替大家先谢过二老了！” “以前指挥军队打仗，想不到现在还能指挥军队开荒种地，好玩！”龙山背着双手，乐呵乐呵往木屋走去。 “可不是？”萧寒跟在他身后道，“一千号人呢，啧啧啧！” 马小刀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到牛大宝身前道：“都听到了？” “放心吧，刀官！”牛大宝点头道，“我肯定把兄弟们都安顿好！” 马小刀扭头看着他：“不是一百人，是一千人！” 牛大宝拍着胸脯道：“一样！” “行！”马小刀点头道，“待会回府找一下流水大管家，抬一箱银钱过来，就当是你们的军饷了！” 牛大宝咧嘴笑了起来：“刀官，这敢情好！” 游猎猎从顾府后门方向急掠而来，到了马小刀跟前轻轻喘着气道：“刀官！” 马小刀转身看着他：“怎么啦？” 游猎猎凑到马小刀跟前，压低声音禀报道：“鬼雄也来人了！” 马小刀沉默了片刻，点头道：“让客人在书房稍等，我半个时辰后回去！” 第502章 心如玲珑 顾府中堂的书房中大门紧闭，屋里的密谈还在继续。 “原则上，所有的鬼雄还是在各处潜伏保持缄默，等到有需要了才会联络起用！”书案后面的马小刀手指轻揉着眼角道，“但从今日起，鬼雄和度望府、以及顾家军的互通有无，由你全权负责！” “是，刀官！”书案前台一丈外，全身笼罩在帽兜黑袍中看不见脸容的男子躬身揖礼道。 “东夷那边可以缓一缓，有四九四六几个在就够了！”马小刀放下双手，继续吩咐道，“但是北边的同袍要动起来了，人数不必多，挑几个最重要地方精简布局就好！” 黑袍男子疑惑道：“火戎城？” “加上一个图雅部落，其他地方你看着办！”马小刀沉默了片刻，接着道，“留意那几个潜入者的动向，但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明白！” 马小刀想了想，又眉头轻蹙地补了一句：“还有那位新上任的摄政王，但他修为恐怖，切记要保持距离！” “是，刀官！” “其它也没什么了，以后若有事你便用鬼雄的渠道向我传递就好！”马小刀起身，双手扭了一下桌子上面的一个铜狮镇纸。 书房右边的书柜往旁边无声无息移开，露出一个隐蔽的入口。 “呵呵！”马小刀笑道，“太子殿下提议弄的这秘道还真有用，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 “刀官，那属下就告辞了！”黑袍男子对着马小刀拱了拱手。 “辛苦你了！”马小刀点了点头，目送着黑袍男子的身影消失在秘道入口，书柜缓缓移回原位，这才转身回到书案后面坐下，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喃喃自语笑道，“这几日总算是理清了一些头绪！” 书房外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有人轻轻敲门。 “来了！”马小刀起身快步走过去拉开了门，看见陆零正笑眯眯俏立门外看着自己，“来了？” “来找你吃午饭啊！”陆零柔声道，“我的好夫君，你也不看看时候，现在都已经未时过半了！” “忙起来就忘了！”马小刀一拍额头，满脸的歉意，“阿零，你身体要紧，不用等我的！” “不要紧，我和小姨早上已经吃过一些东西了！”陆零拉着马小刀往后面慢慢走着，“走吧，我陪你吃饭去！” “好！”马小刀笑着应道，“对了，小姨呢？”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陆零拉着马小刀绕过了鸳鸯小院，径直向着顾府后头走去。 马小刀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阿零，不是回鸳鸯小院吃饭吗，咱们这是去哪？” “后山啊！”陆零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既然你说顾家军以后都归我管，那我肯定是要去和兄弟们见见面的，你陪我一起去！” 马小刀挠着头道：“阿零，他们今日才刚到，落脚的地方还没有搞好呢！” “天奉龙骑四处征战，到哪里不能随遇而安，就地取材做顿饭的法子肯定是有的！”陆零笑道，“再说了，龙爷爷和萧前辈都在呢，会帮衬着点的！” “行吧，夫人说得也有道理！” 陆零沉默了一下，柔声问道：“听大宝说，夫君今天在两位老爷子面前吃了个大瘪？” 马小刀讪讪道：“好他个牛大宝，什么时候也这么多嘴了？” 陆零轻声问道：“夫君，你还记不记得两位老爷子当初是怎么说的？” 马小刀愣了一下：“当初？” 陆零呵呵笑了起来：“他们之前说，等他们百年之后，后山就归咱们顾府的！” 马小刀神色有些疑惑，想了半天，一拍大腿道：“所以说……难怪他们反应那么大，敢情都是装的啊？” 心如玲珑的陆零呵呵笑道：“他们呀，就是逗一逗你呢！” 马小刀悻悻然低声骂道：“这两个老顽皮……” 两人出了顾府后门，很快来到了后山顾家军的驻地，看见一百来号人在牛大宝和陆翩翩的指挥下围着几处临时垒起来的土灶忙得热火朝天，将士们看见伉俪二人后，纷纷少将军少夫人叫得不停！ 马小刀和陆零一边走近一边点头致意，这才看见那两个老头坐在一堆烤着全羊的篝火前扭头对着自己嘿嘿怪笑！ 马小刀心里就像刚吞了一只苍蝇，哼哼道：“唷，烤羊呢，两位？” 萧寒得意笑道：“小子，你再不来，就只能捡咱们吃剩的羊骨头啃了！” 马小刀哭笑不得：“对我这么残忍？” “阿零快过来坐！”龙山亲切地对着陆零招了招手，“这羊快烤好了，等下龙爷爷撕个羊腿给你啊！” “这羊烤得时候撒了老萧从天阳关外带回来的秘制香料，可香了！” “谢谢两位爷爷，那我就坐在你们旁边好了！”陆零松开马小刀的手，撩起裙子坐在了两老旁边铺了兽皮的石墩上！ 陆翩翩捧着一盆洗好的果子走过来：“马小刀别傻站着，给小姨让开！” 马小刀一脸无奈地退了两步，扭头四顾，在在远处喧闹的人群中找着了牛大宝，抬脚走了过去：“怎么样？” 如今有点财大气粗的牛大宝挽起了袖子，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不远处的山脚道：“我打算让兄弟们在山上树林里砍些木头，在那边多搭些落脚的木屋，不够再用军帐来凑，东北边做厨房和日常洗漱所在，南边划出一个马圈，然后在脚下这里整理出一块平时操练用的校场，刀官觉得怎么样？” “这些事我说了不插手，你自己看着办就好！”马小刀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有一个事情我得提醒你一下！” 牛大宝挠挠头问：“啥？” 马小刀扭头向不远处篝火旁的人堆瞟了一眼，嘿嘿笑道：“有一句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要善于利用身边可以利用的资源！” 牛大宝疑惑地对着马小刀摇了摇头：“不懂！” “我说的是以后顾家军的操练！”马小刀眯眼盯着火堆旁边那两个苍老却又健硕的身影，意味深长地道，“那两位曾经镇守边关的大将军，以前就是辅助过我爹的顾家军副将，另一位的修为可是达到了小宗师的老斥候，都身怀一身本事，不用白不用！” “我懂了！”牛大宝恍然大悟，点头道，“刀官放心，我以后隔三差五就请他们喝喝酒吃吃肉！” “就这么办！”马小刀笑着点头道，“告诉兄弟们，帮忙开荒种地时勤快点！” 牛大宝拍着胸脯道：“明白！” 不远处，认真烤羊的龙山和萧寒被火堆里滋油冒出的浓烟和香料的辛辣味道熏着，忍不住一起拼命打起了哈欠！ 第503章 星海，来人，圣旨 热闹过后，夜色渐起，顾府里面的一切尽归于平静。 回到府中的众人各自散去歇息，转眼清幽的顾府庭院中就只剩下马小刀夫妇二人和跟陆零形影不离的陆翩翩！ “阿零，时候不早了，你有孕在身，早点回去歇息了吧！”陆翩翩在旁边催促道。 “小姨，我还不困呢！”陆零抱着马小刀的手臂，央求道，“我想和小刀在外头散散步！” 陆翩翩本想再劝两句，抬头看着腻歪的二人，想起小俩口不定什么时候又要分别，心一软无奈点头，自行转身往鸳鸯小院走去：“马小刀，夜晚更深露重，别让你家娘子在外头待太久！” “知道！”马小刀点头应道。 陆零冲着陆翩翩的背影轻声笑道：“谢谢小姨！” 目送陆翩翩离开后，马小刀扭头看向自己的妻子，两人相视一笑，双手十指相扣，在顾府庭院中缓缓散起了步！ “顾家军算是安置妥当了，夫君心里应该轻松了不少吧！”陆零边走边扭头问道。 “的确能稍稍松一口气了！”马小刀苦笑着道，“不过，我觉得还是不够！” 陆零眉头稍皱：“不够么？” “明天再看看！”马小刀有些含糊地道，“阿零，我觉得还是应该给府里再加些人手！” 陆零愣了一下，问道：“难不成还有人要来？” 马小刀卖了个关子，笑了笑没有回答。 陆零低声道：“绒狄的谍子基本上都肃清了，耶律天意、耶律天晖率领的血蔷薇也都伏了法，再加上有太子殿下照拂，都城应该会很安全！” 马小刀沉吟了一会，笑道：“后天初十之后，咱们就不能再叫太子殿下了！” 陆零点点头：“等太子登了基，你应该就要出发了！” “抱歉了阿零，我能陪你的时间，怕是就剩这几天了！”马小刀紧紧握着陆零的手，一脸深情地凝视着她的脸庞，语气愧疚地道。 “小刀，我能理解的！”陆零回望着马小刀，满目温柔。 “谢谢你，阿零！” “夫君快看，今晚的星星好亮！”陆零微笑着扯开了话题，止步仰首看向夜穹，眼眸中倒映有星辰点点！ “阿零，要不咱们上屋顶赏一会星吧！”马小刀扭头看向中堂屋顶，心血来潮道。 陆零脸上露出一丝俏皮的神色，连连点头笑道：“走！” 两人牵着手展开身法拔地掠起，如一双大鸟般无声无息飞上了中堂的屋顶！ 马小刀扶着陆零在屋脊中间坐下，自己站在她的身旁，默默陪她一起看起了夜穹上漫天的星海！ “好美啊！”陆零俏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了陶醉的神色，“真希望以后咱们再不用打打杀杀，可以一直这样看星星！” “阿零放心，这一天肯定会到来的！”马小刀移步到陆零左边坐了下来。 一头乌黑长发被夜风吹掠的陆零，默默把脑袋靠在了马小刀的肩膀上！ 她侧低着头，并没有看见马小刀悄悄红了眼眶！ 不知什么时候，附近几处屋顶上也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身影，那是追风和凿山小队！ 一共十一个人，多出来的一个，是来自天夷城的小仵作洛夜行！ 十一个人围在周遭的屋顶上都默契地没有说话，也没有冒失登上夫妇二人所在的中堂屋顶！ 陆零懒洋洋地闭着眼眸，脸庞在马小刀的肩膀上轻轻摩挲了几下：“大家都来了！” “知道！”马小刀嘴角轻轻翘起，并没有回头。 “刀官！”身后另一片屋顶上的赵柔柔用流水绸把一件雪白的貂绒披风隔空送了过来！ 马小刀接住，把它轻轻裹在了陆零身上！ 所有人各自找好位置或坐或站或躺着，默默抬头欣赏着夜穹上面的那一片浩瀚星海！ 后头南边数十丈外，浅花小院二楼的阁窗上出现了一个墨绿色的倩影，悄悄凝视着屋顶上那十几个模糊的身影！ 东后院，两个苍老的身影凑在其中一个独幢小屋的屋檐底下，也刚好能看到中堂那边的状况！ “年轻真好啊！”龙山双手拢在袖子里面，声音很是感慨地道。 “这小俩口，真是羡煞旁人啊！”旁边的萧寒羡慕地道，“龙老，你说我现在去找个伴还来得及么？” 龙山目不斜视地揶揄道：“在‘伴’字前面加个‘老’字，应该可以的，年轻的你就别想了！” “龙老，其实说话可以稍微委婉一点的！”萧寒闻言，一脸郁闷的表情！ 龙山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笑道：“还找什么找，以后有我在后山陪着你种草药还不够么？” 萧寒翻了个白眼，片刻后想起一事，脸色肃然地道：“龙老，你不像我，起码你还有个儿子不是？” 龙山脸色一沉：“不屑儿，别提！” “行行行，不提就不提！”萧寒边转身走回屋内边低声嚷嚷道，“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性格还是这么固执！” 龙山神色有些黯然，最后瞅了中堂那边一眼，默默背着手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蛰虫鸣叫，春色撩人，轻风徐徐，夜凉如水！ 丑时将尽，包括马小刀和陆零夫妇二人在内，所有人尽皆悄然散去！ 次日是大年初九，顾府平静无事，傍晚时分，马小刀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 风尘仆仆的两个人都来自东荒的封夷关，一男一女都是斥候，都很年轻！ 男的叫天行，女的叫雪猫！ 书房里面，马小刀看着二人卸下身后硕大的包袱开始往外面大包小包掏东西，有些哭笑不得：“你们这是干嘛？” 雪猫解释道：“这是血手百长和绯衣百长给你们捎的雪参和鹿茸！” “大家都还好吗？” 天行笑道：“刀官放心，大家都挺好的！” 马小刀微笑看着面前的二人：“想清楚了，真愿意加入顾家军？” 雪猫嫣然笑道：“不愿意就不会来了，刀官！” 天行摊摊手笑道：“反正我和雪猫的斥候小队都没了，都是孤家寡人一个，正好！” “行！”马小刀起身往外头走去，“放下东西跟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我顾府的兄弟姐妹！” “好嘞！” 出了门口，游猎猎神色紧张地掠了过来：“刀官！” 马小刀停住脚步：“怎么啦？” 游猎猎悄悄打量一眼马小刀身后的二人，轻轻喘着气道：“宫里有圣旨来了！” 第504章 封王 奉天十三年，大年初十的凌晨，露凉未干！ 天阳街南，本该辰时才开门的都城府衙今日是早早就开了府门！ 有衙役快速用白色的奠字灯笼和缟幡替换掉门前的大红灯笼，又有衙役从府中飞奔而出，把一张盖着大红官印的宫中诏告贴在了门口旁边的告榜上！ 随着街道上行人的增多，很快告榜前面便围满了都城的百姓！ “哎呀，别挤啊！”有人好奇问道，“快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好……好像是说……陛下驾崩了！”有书生模样的绾帽男子看清诏告内容后，变了脸色惊呼道，“王朝境内行国丧一月，太子殿下继位守孝一年！” 此话一出，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瞬间在人群里面炸开了锅！ “陛下……没了？”有老者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红着浑浊的双眸僵在了原地，嘴唇不停地抖动着，“冯秀才……你没看错吧？” 被称作冯秀才的书生颤着声道：“陛下真没了……太子殿下今日继位！” 皇宫天和殿里，此刻是人头涌涌！ 四爪蟒服换了五爪龙袍头上戴着冕旒的太子殿下朱诺诺眼眸泛红，正襟危坐在那张雕龙金椅上，神色平静！ 大先生，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徐尘拢着手分列座下左右，再下面就是肃然捧笏的内阁几位重臣以及文武百官！ 司礼监掌印冯骥双手捧着一物走到御前，对着王座上的朱诺诺恭恭敬敬躬身行礼，这才转身摊开了手中的圣旨，抬眼打量了阶下一众百官后，才缓缓读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自古帝王承天立极，抚有四海，咸以仁德为基，孝道为本。为帝者躬承天命，得继大统，实为天意所归，人心所向。” “先父帝朱祈光，帝号奉天，自即位以来殚精竭虑十三载，常揽责任于已身，忧天下百姓，求国家兴盛，夙夜匪懈，乃朕之楷模！” “然圣德之明君，虽承天命，亦是凡躯，今龙驭上宾，王朝悲恸，百官悲恸，百姓悲恸！” “今日朕继先帝之位，帝号天承，也必谨遵天命，承先帝遗命，以万民为念，以安天下，兴隆社稷！” “朕将恪守君道，勤政爱民，以图王朝之兴盛，百姓之安康！” “朕之臣民，内当遵守律法，外当共赴国难，同心同力，共创太平盛世！” “故诏告天下，咸使闻之！” “钦此！” 文武百官尽皆跪于殿前，口中直呼：“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掌印使冯骥转身从身后侍立小官身后换过另一份圣旨，再次回到原位摊开，继续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着封擎龙卫大统领诸葛神策为天奉王朝监国！” 大先生走出跪于殿前拜道：“诸葛神策谢主隆恩！” “着封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徐尘为内阁首辅！” 徐尘走到大先生旁边缓缓跪下，眼眸通红沉声应道：“徐尘谢主隆恩！” “着封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千候官、天奉龙骑大将军、抚东大将军马小刀为天奉王朝首任万候王，赐还族姓顾，赐丹书铁券！” 最后一个封诰出来，所有文武百官心中俱是震撼不已！ 又一块丹书铁券出现了！ 要知道，天奉王朝自开国以来，奖赏功臣颁下的丹书铁券也是屈指可数！ 一众官员不约而同扭头看向武官队列末端那个悄然而立的年轻身影，心中俱是万般感慨！ 那个年轻的身影翩然出列，快步走到大先生和徐尘身后跪倒额头触地，上半身直接贴在了冰凉的大殿青砖之上，朗声应道：“马小刀谢主隆恩！” “朕要亲自给咱们的万候王颁发丹书铁券！”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天奉新帝天承帝朱诺诺轻声道，“先请监国和首辅平身！” “臣遵旨！”大先生和徐尘起身退回了原位。 天承帝起身走下王座，从旁边侍从小官手中接过紫檀木匣，嘴角一翘微笑道：“马小刀，上来！” “微臣谨遵帝命！”马小刀起身缓步走到新帝跟前，神色恭敬双手接过了紫檀木匣！ “马小刀、马大将军、天奉万候王、我的好兄弟，希望你再接再励，继续为咱们天奉王朝加砖添瓦！” 能和皇帝称兄道弟的，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殿上百官闻言，心中更是骇然！ 马小刀退后两步再次跪倒，哽咽应道：“微臣当一往无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都城东北角，烟火街顾府。 陆零在陆翩翩的陪同下，正在院子里安静散着步！ 陆翩翩看着陆零那心不在焉的模样，问道：“担心他？” 陆零笑了笑，低声道：“徐夫子曾经送过四个字给小刀，叫太过易折！” 陆翩翩愣了一下，点头道：“若我不是你们的小姨，也会觉得，他二十岁不到便称王，的确有那么一点功高盖主的嫌疑！” 陆零默默垂首，神色又黯了几分。 陆翩翩问道：“你觉得新帝会是个飞鸟尽良弓藏的人么？” “现在应该还不至于，以后……”陆零想了想，摇头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片刻之后她又补了一句：“就算日后真有那么一天，他的身后还有我！” 陆翩翩点头道：“阿零，不必太杞人忧天，珍惜当下就好！” “小姨，我知道的！”陆零点了点头，轻声笑道，“小姨，不如你再陪我到门口迎一迎他吧！” “你呀，小心自己变成宠夫狂魔！”陆翩翩苦笑着摇了摇头，搀扶着陆零往顾府正门的方向走去，“那小子，怕是要得瑟上天了！” “不会的，我知道，他只会宠我更多的！”陆零语气笃定地道。 “是是是，羡煞你小姨了！”陆翩翩叹气道，“我陆翩翩怎么就遇不着这么好的人啊？” 陆零娇笑道：“小姨别气馁，时候到了，缘分就到了！” 陆翩翩道：“不必安慰小姨！” “要不，我给小姨介绍一个？”陆零想了想，笑道，“别说，我这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陆翩翩一愣，神色难得扭捏了一下：“谁……谁啊？” “大宝！” “谁？”陆翩翩吓了一跳，“那个憨憨的傻大个？” 陆零点头道：“对，就是他！” “这可是你妈说过的年下恋！”陆翩皱着眉头，狐疑地道，“阿零，牛大宝年纪比我还小呢？” “小姨，马小刀也比我小！”陆零笑着争辩道，“小姨不会是觉得大宝配不上你吧？” “那倒不至于！”陆翩翩心头思绪纷飞，片刻之后才扭头看向陆零，脸颊微红着道，“那个……也不知人家是什么想法呢！” 陆零乐了，笑道：“我还没跟大宝说呢，得先问问你老人家不是？” “阿零，别跟马小刀那厮学这些耍嘴皮子的功夫，这样不好！”陆翩翩装着气呼呼的模样道，想了想，又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那……小姨试试？” 陆零扑嗤一笑：“我觉得可以！” “哎呀不说了，羞死人了，先接你男人去！”口中说着害羞，陆翩翩眼眸中却亮起一丝莫名的光芒，突然甩开了陆零自顾兴冲冲往前走去。 “小姨，你不扶我了？”陆零在后头笑着打趣道。 “哎呀，你看看小姨都被你说糊涂了！”陆翩翩一脸歉意跑了回来，拉着陆零走出了顾府，“阿零，真是对不住了！” “小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好嘞！” 巳时末，马小刀终于下了早朝回到了顾府，在陆零和顾三的陪同下，把装着丹书铁券的紫檀盒子送到了父母的灵位旁边！ 一左一右有两块丹书铁券侍奉，是顾家最无上的荣光！ 一把年纪的顾三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亲眼看到两块丹书铁券，在旁边激动得泪流不止！ 马小刀起身后拉住了陆零的手，低着头欲言又止。 “时间定好了？”陆零微笑地看着自己的男人。 马小刀愣了一下，抬头看着自己的妻子，点头沉声道：“后天就得走了！” 第505章 还有一件事可干 大年十一。 一大早，凿山小队就被牛大宝带去了后山和顾家军切磋，而追风小队则在厉弦的带领下，帮助老管家顾三张罗好了府内府外国丧的布置！ 巳时，顾三到了鸳鸯小院，拢着手站在院子中间，默默等待着马小刀夫妇二人的醒来。 在他身后两丈，今早第二次抬洗漱热水过来的丫鬟小雅和小怡忍不住放下水桶，捧着手中的茶壶窃窃私语起来！ “家主和夫人再不醒，水又要凉了！”小雅神色有些哀怨地道。 “可不是？”小怡点着头悄声附和道，“你说奇不奇怪，今日家主和夫人起来得也忒晚了些！” 小雅老成在在地道：“小怡，这你就不懂了，咱们家主明日就要离开都城了，自然是舍不得夫人的，所以……” “你这般一说，我好像就懂了！”小怡恍然大悟。 顾三听见声音回过头来，轻轻瞪了二人一眼！ 两个丫鬟一起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立马垂首，手指绞着衣角不再说话了！ 这时陆翩翩从房里走了出来，打量着院里的情况，悄声问道：“顾伯，他们还没起呢？” 顾三摇头笑道：“年后春意最倦人！” “算了，明日就要分开了，让他们二人再腻歪一会吧！”陆翩翩用手捂嘴打了个哈欠，抬脚便往外头走去，“顾伯，今天早饭吃什么呀？” 旁边的丫鬟小雅接过话道：“回姨奶奶的话，有包子、白粥和面条哩！” 陆翩翩止步转身，对着小雅嗔道：“小丫头，你再这般叫我，都把我叫老了！” 小雅和小怡对视一眼，讪讪问道：“那咱们该叫……” “跟小花朵一样，叫我翩翩姐就好！” “是，翩翩姐！”两个丫鬟点头如捣蒜。 “师父、小师娘，温柔乡虽好，也不能沉溺哩，再不起来太阳要晒屁股噜！”公孙朵朵嚷嚷着从房间窜出，飞奔追向陆翩翩，“哎呀翩翩姐，你等等我！” 最里头主屋的房门轻轻吱呀一声打开，马小刀走出来吩咐道：“小雅小怡，夫人已经起来了，把热水抬进去吧！” “是，家主！”两个丫鬟神色一喜，各自向马小刀福了一礼，然后把热水抬进了主屋。 马小刀抬脚走向顾三，微笑道：“顾伯，早啊！” “不早了，刀官！”顾三禀报道，“有破风等人帮忙，国丧一应规仪都已经布置妥当了！” 马小刀点头道：“辛苦大家了！” “还有一事……”顾三沉吟了片刻，继续道，“今早冯掌印过来，说陛下设下接风宴，把东方长公主请入宫赴宴去了！” 马小刀想了想，咧嘴一乐，点头笑道：“知道了！” “家主，明日你就要离府了，那今天不如……”顾三抬头看向马小刀，笑着询问道，“要不，今晚咱们顾府也设个宴吧？” 马小刀想了想，点头道：“也行，算是跟大家告个别，别太铺张，只请家里人就好！” “顾三晓得！”老管家点头应了一句，见两个小丫鬟抬着空桶从主屋出来，便揖礼道，“家主，那顾三先去忙了！” “好！”马小刀点点头，目送三人出了鸳鸯小院后，才转身走回屋里。 洗漱完了的陆零把一块冒着热气的毛巾递了过来：“洗把脸吧！” “多谢夫人了！”马小刀接过毛巾擦完脸，和陆零一起回到桌旁坐下。 陆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夫君今天要忙什么？” 马小刀举杯喝茶，摇头道：“啥也不忙，只陪你！” 陆零微笑起身，拉着他便往外走：“不急，你先陪我去吃个早饭！” “好好好！”马小刀嘴角带着笑，放下茶杯跟了出去。 夫妇二人出了鸳鸯小院，穿过后院走到中堂大厅，发现厉弦领着追风小队快吃完了。 “唷，你们俩今日起得可够晚的啊！”厉弦捧着碗笑着打趣道。 马小刀四处打量了一会，问道：“其他人呢？” “今天一大早，除了流水管家在家算账，蛮牛领着凿山小队其他几人到后山显摆去了！”厉弦呼噜噜喝完了碗里的小米粥。 “那小姨呢？”陆零拉着马小刀坐陆下来。 旁边啃着包子的公孙朵朵鼓着两腮，含糊不清地道：“翩翩姐今日也不知道抽了哪条筋，竟然也跑后山去了，走的时候还顺了两笼包子走！” 马小刀扯着一个包子吃着，扭头疑惑地看向陆零。 陆零面带微笑，低头喝粥不说话。 “两位慢慢吃，我要上屋顶晒会太阳了！”厉弦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出了大厅。 “伍长等等我！”公孙朵朵把一个包子塞进口中，起身追了出去，“谁要在这看师父和小师娘腻歪哦，我也要上屋顶晒太阳！” 段始和付轻轻相互对视一眼，也悄悄溜了出去！ 游猎猎嘿嘿笑着，一手一个包子跟在了后头。 只有洛夜行一人捧着碗炒面坐在桌子对角吃得正欢，似乎还没搞清楚大厅里面的状况。 马小刀无奈一笑，嚼着包子道：“总算是清静了！” “夫君，其实你不用特地陪着我的！”陆零把粥喝完，用手帕擦了擦嘴唇道，“还有想做的事你就去做，今天换我陪着你！” 马小刀点头道：“那我再想想，看看还有什么事可干！” 大厅里重归平静，但是很快又被打破了！ “小猫走快点，再晚些早饭都给他们吃光了！”天行领着雪猫走入大厅，看见里面的三人后，一起张手止步僵在了原地，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 马小刀目光一亮，看着眼前两个年轻的斥候，又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桌子对面大口大口吸着面条的小仵作，咧嘴一笑！ 似乎是感受到了马小刀的目光，洛夜行咬着一长串炒面抬起了头，疑惑问道：“刀官，咋了？” 马小刀双手抱着后脑勺靠在椅背上笑道：“阿零，今日我好像真有一件事可以再做做！” “我回鸳鸯小院替你取刀！”陆零笑着站了起来。 “悠着点身子！” “无妨，才三个月！”陆零点了点头，起身走出了大厅。 “你们俩个赶紧吃，吃完出来！”马小刀随后提溜着小仵作走出了中堂大厅。 “唉，又要被刀官抓壮丁了！”天行顺手在桌子上拿了两个包子，扔了一个给雪猫后，一起不情不愿跟了出去！ 屋子外头，洛夜行像个小鸡一样被马小刀拎着，缩着脖子艰难回头问道：“刀官，咱们到底是去干嘛啊？” 马小刀押着他边走边笑道：“临走之前，教你们仨一点东西！” “教啥？”小仵作没听清楚。 “一套刀法，两套拳法！” 第506章 且拭剑，少年游 在院子里折腾了一整个下午，在旁观的顾三领着小雅小怡两个丫鬟不停吆喝拍掌的捧场下，马小刀把忽然又一刀、一揽风云手和无向定拳都教给了天行三人。 马小刀回鸳鸯小院洗漱过后，天色已暗。 当他牵着陆零再次回到中堂大厅的时候，发现三桌宴席已经一一摆开，家里老老少少都到得七七八八了！ 主桌除了马小刀夫妇二人和小姨陆翩翩，当然还有龙山和萧寒两位老前辈，老管家顾三和厉弦、牛大宝这回也坐上了主位！ 第二桌，刚好坐了追风和凿山小队其余八人！ 第三桌是庞婶、姜伯、小雅小怡，以及刚被马小刀折腾了半天累得不行的洛夜行、天行和雪猫。 赵正云和小石头被马小刀发配去了天奉龙骑的驻地屯兵谷，遗憾缺席！ 而那一百来号顾家军的好儿郎，人数太多了些，马小刀为了避免厚此薄彼所以一个都没叫，全部留在后山搭建营地。 落座后，马小刀扭头看向顾三：“顾伯，长公主殿下还没回来？” 顾三摇了摇头：“家主，还没呢？” 马小刀呵呵笑道：“看来，咱们的陛下可以啊！” 陆零在旁轻声提醒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太子殿下的身份已经转换成了陛下，就算是在自家里面，夫君还是慎言为好！” 马小刀怔了一下，收起笑容点头道：“好好好，娘子教训得是，这种话我以后不说了！” 公孙朵朵在第二桌起哄道：“师父，明日就走了，今晩要不要也说两句？” 马小刀对着众人摆手拒绝道：“寻常家宴咱不搞那一套，不说了！” 游猎猎也唯恐天下不乱地道：“那能喝酒么？” 马小刀扭头征询般看向陆零！ 陆零微笑着点了点头：“可以，但要控量，不准喝醉！” “拾长威武！”游猎猎起身窜了出去，“我去拿酒！” 很快，他便抱着两坛仙人跪回来，和付轻轻一人一坛轮流给每个人都倒了一大碗！ “既然你不肯说，那老夫就越俎代庖说两句！”老将军龙山捧酒起身，对着马小刀道，“我和萧老年纪大了，明日太早怕是起不来，现在就借着这一碗酒为你们饯行了！” “希望少将军不日再次凯旋归来，到时咱们不醉不归！” 萧寒也双手捧起酒碗起身，沉声道：“希望大家在外头都平平安安！” 其余所有人一同起身举起酒碗：“平平安安，凯旋归来！” 马小刀和陆零缓缓起身，捧起酒碗道：“多谢诸位了！” “少将军，请！”龙山仰首一饮而尽！ “小子放心吧，照顾家里，萧某也义不容辞！”萧寒也一饮而尽！ 旁边的陆翩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喝掉了碗里的酒！ 看着众人陆续喝光碗中的仙人跪后，马小刀笑着点了点头：“那我也干了！” “老规矩，夫人的这一碗我来喝！” 仰首之间，两碗仙人跪滚落腹中，马小刀满足地打了个酒嗝，呵呵笑道：“不说了，再说下去菜都凉了，大家快坐，起筷吧！” 酒过三巡，趁着大家吃喝正酣之际，马小刀和主桌的几人悄悄打过了招呼，拉着陆零离开了中堂大厅！ 起身的时候，陆零竟然把桌子上的半坛仙人跪也顺走了！ 离开之前，马小刀趁陆零不注意，悄悄和厉弦打了个眼色，后者默默地点了点头！ “咦，刀官人呢？” “小师娘也不见了！” “好一个刀官，溜得可真快！” 屋外的夜色之下，二人听着屋里的叫嚷声相视一笑，牵着手顺着顾府后院慢慢走回鸳鸯小院！ “阿零，怎么把酒也拿出来了？”马小刀盯着她怀里的酒坛笑问道。 陆零轻声道：“回去把你的葫芦装满，让你在路上喝！” 马小刀心里很是感动，伸手道：“我来拿吧！” 陆零把酒坛抱得更紧：“不用，我抱着就好！” “行，累了就给我！” “嗯，不累！” 半炷香后，二人回到鸳鸯小院主屋！ 陆零取来马小刀的金色小葫芦灌满了仙人跪，然后把酒坛递给马小刀道：“还有一点，赏你了！” 马小刀接过来，笑着问道：“不怕我喝醉？”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陆零用手掩着嘴巴缓缓打了个哈欠，“夫君，我有点困了！” “困了就休息吧！”马小刀把她扶上了床，替她盖好了被子。 陆零侧过身子，双手垫在脸庞下，眼眸看着马小刀问道：“你不会趁我睡着，自己偷偷跑了吧？” 马小刀摇了摇头，柔声道：“不会！” “那我睡了！” “睡吧，我守着你！” 陆零缓缓闭上了双眸，片刻之后，她的口鼻中响起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马小刀从怀里掏出一物，小心翼翼系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是一块约莫三尺宽的雪白玉简，一面刻着符箓图案，另一面刻着四个指头大小的古字： 诸邪退避！ 马小刀替陆零掖好了被子，轻轻后退几步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着酒坛里所剩不多的仙人跪，一边用最温柔的眼神凝视着那张绝色又恬静的的脸庞！ 最后一口酒喝完，马小刀扭头看向了房门的方向！ 片刻之后，他站了起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反手掩门！ 主屋门口三丈外，一身墨绿长裙的东夷长公主殿下默然而立，手中捧着一物！ “回来了？”马小刀边走过去边低声问道。 “嗯！”东方碧游点了点头。 马小刀目光落在她的手中，微微愣了一下，神色很快恢复如常：“这不是我的杀鹿宝刀么，怎么在你手上？” 东方碧游双手捧着杀鹿宝刀递向马小刀，柔声道：“陛下说，你最近风头出得太多了些，他明天就不大张旗鼓来送你了，托我把刀带回来给你！” 马小刀愣了一下，微笑着接过杀鹿宝刀系回腰间：“陛下还有说什么话没？” 东方碧游回答道：“他说等你凯旋归来，他还出城接你！” “好！”马小刀重重点头。 “大先生也有东西给你！”东方碧游从怀里掏出一张卷好的宣纸，递给了马小刀。 马小刀摊开纸张，眉头缓缓皱了起来：“将进酒？这是一首词吧？” 东方碧游低声道：“大先生说，能比肩江白衣的天奉万候王，应当给他作一首新词！” 马小刀挠着头苦笑道：“我马小刀一介武夫，哪会写什么诗词！” 东方碧游道：“大先生说了，不急，刀官在离开前写好就行！” 停顿了片刻，她又补了一句：“写好后和黄金宝刀放在一起，明天我来问陆姑娘取，然后再带入宫里复命！” 马小刀叹了一口气，点头道：“行！” “行，那我先回去了！”东方碧游转身往鸳鸯小院门外走去，走出几步后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马小刀。 “长公主殿下还有话要说么？”马小刀抬头问道。 东方碧游淡淡地道：“祝刀官一路顺风，在外一切平安！” 马小刀愣了愣，微笑道：“多谢！” 目送着东方碧游的身影消失在小院门口，马小刀转身回到了主屋，发现陆零仍旧睡得正酣。 把那张宣纸摊开在桌面上默默看了许久，马小刀取来笔墨纸砚，提笔凝神想了许久，才一边咬文嚼字一边慢慢写了起来！ 半个时辰过后，马小刀松了一口气，吹干纸面上的墨渍后，把自己写的这一份长词压在了黄金宝刀下面，然后开始轻手轻脚收拾行李！ 寅时，收拾妥当的马小刀提着东西悄悄走出了屋子，转身关上房门之前，从门缝里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陆零！ 房门缓缓关上，床上的陆零悄然睁开了双眼，双眸泛红，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嗔骂道：“大骗子！” 马小刀放轻脚步走出了鸳鸯小院，很快又悄悄出了顾府侧门！ 侧门之外，追风小队和凿山小队全员到齐，北府玄驹和七八匹轻骑都已整装待发！ 马小刀走到送行的顾三、牛大宝和赵柔柔面前，低声道：“我们走后，阿零和顾府就拜托你们了！” 顾三神色黯然，应道：“家主不用记挂家里，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牛大宝也在一旁重重点头：“刀官放心，我会守好老大的！” 赵柔柔也附和道：“刀官，诸位，在外面万事都要小心！” 马小刀点点头，转身从游猎猎手中接过一匹坐骑的缰绳，飞身上马道：“出发了！” “出奉天郡后，除了留下兔牙替我赶车，所有人各自分散行动，就当是沿途历练了，我不管你们选择什么路线，一个月后在拒蛮关集结！” “是，刀官！” “师父，呜呜呜，不用这么狠吧！” 厉弦苦笑着问道：“刀官，我也要么？” “破风，你有多久没回扶苏郡了？” “呃呃，好吧！” 七八骑叽叽喳喳着，护送着北府玄驹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鸳鸯小院，陆翩翩敲响了主屋的房门！ 门开后，陆翩翩看着双眸微红的陆零，柔声叹道：“就知道你是睡不着的，小姨来陪你！” 陆零牵强一笑，让开门口道：“小姨，先进来吧！” 陆翩翩走进屋中，目光很快落在了桌面上：“这是？” 陆零轻轻掩上房门，转身走到她身旁道：“是小刀写给大先生的词，最后一句挺有意思的，学他大师兄呢！” 陆翩翩拿开压在上面的黄金宝刀，轻轻念了起来： “曾几何，边城战祸远未休，男儿络驿赴风流。” “曾几何，巾帼亦不让须眉，背剑向北换折柳。” “关外风沙多凛冽，王朝儿女皆同仇。篝焰燃尽相思意，烈火烹羊三分熟。山峭水激摧两岸，吾自负手立轻舟。” “问天下，多营苟，且拭剑，少年游。” “醉行三千里，控刃摘人头。敢问何人欲吞象，京观垒成不胜收。世间无事不变幻，何必事事问因由。今朝日月铺满地，又换山河几度秋。” “拖长枪，卸重甲，不服且来人间战，十八年后再从头！” 陆翩翩啧啧嗔道：“还少年呢，都成了亲准备当爹的人了！” 陆零呵呵笑道：“小姨，男人至死是少年呢！” 第507章 词里看人 “拖长枪，卸重甲，不服且来人间战，十八年后再重头！” “霸气，好词！” “朕还真的没有想到，小刀竟然还会写词？” “啧啧啧，真不错！” “虽然跟江白衣的词比起来好像还差了点意思，但已经写得很不错了！” “就是读上去有些悲壮，尤其是这最后一句！” “兆头不太好！” “朕记得他大师兄方天青临死前在封夷关城头上留下的那首小词，最后一句也是这句！” 天承帝腰间挂着黄金宝刀，站在一块奇形怪状的太湖石前，看着手中那一幅摊开的长词有些感慨！ 大先生眯着眼躺在不远处水池边的长椅上，淡淡地道：“陛下，可明白微臣为何要在马小刀离开前讨他一首词？” 天承帝愣了一下，把目光移向对方，缓缓地摇了摇头：“还请监国明示！” 大先生起身后从旁边小案几上取了鱼食，走到水池边开始喂起鱼来，神情波澜不惊地道：“从一个人亲手所写的字里行间，其实可以看出他的很多蛛丝马迹！” “比如这个人本心是好是坏，是急性子还是稳重之人，隐藏着野心还是守规矩本份，忠心还是怀有二心，重情还是不重情，守诺还是不守诺等！” 年轻的天承帝默默听着，自嘲笑道：“这等本事，怕是只有监国才有了！” “陛下此言差矣！”大先生摇着头道，“像先帝，像徐老头，像已经不在人世的两位度望府千候官，甚至像冯骥和张闻达，还有很多诸如此类的人物，他们多多少少都有这样的本事！” 大先生扭头看了一眼天承帝，轻声道：“以后陛下的阅历积攒多了，肯定也会有这样的本事！” “马小刀为人朕清楚，朕自然是信任他的！”天奉帝不解问道，“监国的意思，难道小刀不可信么？” “那倒不是，起码目前来说，他对你的忠心的确是毋庸置疑的！”大先生神态悠哉地喂着池中的锦鲤，淡淡地道，“微臣只是想帮陛下理清楚你和马小刀之间的微妙关系！” “微臣说的，不仅仅是你们现在的关系，还有以后很长一段时间相处的关系！” “马小刀如今年纪轻轻却已经位极人臣，功劳之大甚至可以说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这在天奉王朝绝对是史无前例，他的势头，在某些程度上甚至已经超过了当年那位最惊才绝艳的江白衣，王朝内外对此可出现了不少非议！” “那些家伙就是闲得蛋疼，马小刀可是朕过命的兄弟！”天承帝语气笃定地道，“监国放心，朕不会理会外面的闲言碎语！” “有两个词说得很好，一个是人心易变，另一个是三人成虎！”大先生背对着天承帝，突然问了一句道，“那么，陛下觉得自己可以信任马小刀多久？” 天承帝愣了一下，拿着纸卷缓缓走到大先生身旁，思索后道：“朕有点明白监国的意思了！” 大先生微微一笑，抓起一小把鱼食往池中鱼群最密集的地方撒了过去：“陛下从来都是很聪明的！” 天承帝正色道：“别的朕不敢说，只要小刀一直初心不改，朕就不怕他功高盖主，也不管将来别人如何编排他、非议他！” “朕曾经说过，哪怕这个位置换了他来坐，朕去替他冲锋陷阵也是可以的，朕就是打架没他厉害而已！” 大先生闻言，看着身旁这位年轻的皇帝，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微臣知道陛下和马小刀关系要好，但不曾想竟要好到这种地步！” 天承帝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笑道：“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惺惺相惜吧，朕打第一眼看见那小子起，就觉得跟他很是投缘！” 大先生抬头道：“当年，先帝跟小顾也是这样子的！” 天承帝笑着点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陛下不止聪明，运气一向也很不错的！”大先生淡淡笑道，“说起来，得亏先帝给陛下打下了一个很好的基础，给王朝留下了许许多多前赴后继的有用之才，陛下才能顺利坐上这个位子！” “没错！”天承帝点头道，“虽说如今三个王朝的王座上都已经易主，但只有咱们天奉没有因为战乱伤到王朝根本！” “所以，微臣以为，陛下的将来必定大有可为！”大先生把手中的一小袋鱼食递到了天承帝的手心之中，“微臣看好陛下，陛下加油！” 天承帝接过轻飘飘的鱼食，有一种重若千钧的错觉：“监国，题外话问一句，父王为何那么喜欢来御花园喂鱼？” 大先生回到长椅躺下，慵懒地闭上了双眸：“陛下不妨自己喂喂看！” 天承帝愣了愣，笑着点了点头，抓出一小撮鱼食洒了出去。 水池中顿时激起了无数浪花，千百颜色各异的锦鲤竞相追逐争咬，让人看了觉得心旷神怡：“监国，原来喂鱼能让人这般快乐啊！” 长椅上，大先生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天承帝乐在其中，头也不回继续问道：“监国，绒狄那边的情况，真会那么严重么？” 大先生收起了笑容，睁开双眼看着上方天穹上幻变的风云，轻轻吐出四个字：“可大，可小！” 天承帝扭头看着他，神色疑惑地重复着那四个字：“可大，可小？” “世间之事瞬息万变，那怕是微臣也不敢说能窥破所有，接下来就该看咱们那位万候王的手段了！” “陛下放心，就算绒狄那边真有什么变故，且得一段时间呢！” 天承帝闻言顿时释然，回过头去继续喂鱼：“监国，您看我们要不要再帮小刀一把？” 大先生仍是仰首看着天穹：“陛下有何想法？” 天承帝停止了喂鱼，朗声道：“让天奉龙骑开拔北寒关与黑甲军换防！” 大先生微微一怔，嘴角又翘了起来：“为何？” 天承帝解释道：“有天奉龙骑在，小刀在关外必能如虎添翼！” 大先生沉吟了一会，笑道：“不急，等三个月后再说吧！” “好，朕也知道，天奉龙骑如今在替小刀操练顾家军，所以不急不急！”天承帝点着头道，“监国，您说小刀现在到哪了？” “应该过了洛水郡！” “接下来，他得先回一趟度望府总府才行！” 天承帝有点想不通，问道：“监国，朕已经封了小刀为万候王，度望府总府为什么还要考验他，就不能免了？” 大先生沉默了片刻，才摇着头回答道：“免不了，那是当年两位千候官和你父王一起定下的规矩！” “到底是什么规矩考验？” “别人可能会觉得那考验很难，但以今时今日马小刀的修为来说，我觉得那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所以，是考验小刀的修为？” 大先生没有回答，只是自嘲般笑了笑：“多年前定下的规矩，如今竟真能用得上，连微臣也没有想到！” 天承帝也没有追问，只是感慨地道：“天奉王朝万候王，的确是前所未有的殊荣！” “监国，您说如果小刀这次也能解决掉绒狄的问题，朕还能给他什么封赏？” “陛下其实不必过早头疼，真到了那个时候，也许马小刀反过来会给陛下一个答案！” “果真？” “呵呵，时候不早了，微臣就不妨碍陛下赏鱼了，先行告退！”大先生起身对着天承帝恭敬揖了一礼，转身慢悠悠往御花园门口走去，“对了，陛下很有眼光，那东夷长公主殿下的确不错，陛下加油！” 第508章 凭自己的感觉来 “吁！” 离开了天奉都城，在进入洛水郡地界之前，部日固德扯住缰绳，把北府玄驹停了下来！ 背负大弓和箭囊的公孙朵朵跟在厉弦身后策马来到马车跟前，神情有些哀怨地道：“师父，为什么一定要让大家分散行动啊，咱们一起赶路不是更好吗？” 马小刀俯身轻轻抚摸着马首，淡淡地道：“你们已经不是当初刚加入度望府时的斥候新手了，以后总归是要独当一面的，趁此独行机会更能锻炼自己，顺便也帮陛下多照看一下天奉王朝各处，能到那些旮旮旯旯最好，发现问题，该出手时就出手！” 游猎猎在另一头矫健地勒转了马头，笑着问道：“刀官，什么时候该出手，有没有什么标准？” 马小刀在马背上直起身子道：“你们跟了我和拾长那么久，知道我们的行事准则，心中应该也有数了，凭自己的感觉来吧！” 另一匹坐骑上，背负一双如月弯刀的付轻轻也笑着插话道：“刀官的意思，就是让咱们一路上锄强扶弱替天行道，帮陛下和王朝清除那些蛀咬朝廷根基欺负百姓的害群之马，这你们都不懂！” 公孙朵朵嘟囔道：“这事好说啊，但凭什么黑炭头就可以陪在师父身边？” 马车坐驾上的部日固德哭丧着脸问：“这里躲躲，要不咱们换换？” 马小刀扭头轻轻瞅了他一眼！ 部日固德健硕的身躯微微一抖，慌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讪讪笑道：“师父，我……我啥也没说！” 公孙朵朵左右打量着师徒二人，有些恍然道：“呃呃，那个，好像不换也是可以的！” 身背鲸骨弓的厉弦瞥了公孙朵朵一眼，低声笑问道：“怎么，小花朵，你不想跟我同行？” “伍长别误会，我可不是嫌弃你啊！”公孙朵朵低着头，眼珠子骨碌碌乱转，“那个啥……伍长不嫌我累赘就好！” 厉弦与马小刀对视了一眼，轻声道：“刀官，你们继续前行，我和小花朵就在这里分道往西了！” “一个月后，咱们拒蛮关见！” “好！”马小刀点头应道，“一个月后，拒蛮关见！” 厉弦对着其余众人一一点头告别，调转马头策马往西而去：“小花朵，走了！” “来了来了，伍长你等等我！”公孙朵朵赶紧一拍马屁股追了上去，临别前扭头狠狠瞪了部日固德一眼，“黑炭头，照顾好咱们师父，否则到了拒蛮关我跟你没完啊！” 部日固德看着二人英姿飒爽并驾远去，低声喃喃道：“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我容易吗我？” 马小刀策马往北，淡淡笑道：“启程吧，咱们过了洛水郡再分道扬镳！” “是刀官！”游猎猎一骑当先往前窜去，“我去开路！” “阿隼，等等我们！”其他四人嬉笑着追了上去，“刀官，我们先行一步噜！” 部日固德在后头吃了一脸的灰尘，呸呸呸几声后，扭头看向马小刀道：“师父，你看这群家伙，要不你进马车躲躲尘土吧？” “你在后头跟上就好！”腰间挂着杀鹿宝刀和金色小葫芦的马小刀看着前头那几个意气风发的年轻身影莞尔一笑，策马追了上去！ “呸呸呸，师父你就不能对我好点么？”部日固德又吐了几下，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斥候面具戴上，堪堪挡住了一些入嘴的扬尘，扬起缰绳赶着北府玄驹紧随其后。 一行人在泥土驿道上鱼贯前行，很快便看见了那座立于两郡交界处的望京台，然后继续前行二十里，进入了洛水郡府城中心！ 时值年后初春，占地南北中间夹着洛水河的洛水郡府城水气充沛薄雾笼罩，看上去倒有点仙气飘渺的样子！ 几个月休养生息过后，这个经历过当初那一场残酷杀劫的所在，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街道上行人车辆络绎，两旁铺子林立，掌柜和店小二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穿街而过，一行七人心中感触良多！ 尤其是到了洛水河后，马小刀一骑当先登上了那座青石拱桥，扯住缰绳抬头远眺，目光落在河对岸那座望江楼第三层的某个窗台上，脸上有了一刹那的恍神！ 他的脑海之中再次出现了那两个苍老又熟悉的身影！ 天奉斥候，向死而生！ 这八个字似乎还在马小刀的耳边朗朗响起！ 如今，已然物是人非！ 游猎猎等人骑马驻足在马小刀身后两丈外，默默等待不语。 许久过后，马蹄声得儿得儿再次响起，马小刀慢慢吐出了一口浊气，骑着马缓缓过桥。 “走吧！” “是，刀官！” 游猎猎等人不紧不慢跟随其后，一行人很快便融入了北岸热闹的人群之中，继续往北出了府城中心，再二十里后到达了那座旁边立着界碑的风雨亭！ 游猎猎等一共五骑，立马簇拥在一车一骑之前！ “兔牙！”马小刀轻轻唤了一声。 “好嘞！”部日固德从座墩下掏出五袋胀鼓鼓的银两，一一抛给了对面马背上的五人，“诸位兄弟，接住盘缠！” “我们就在这里分开赶路！”马小刀看着五人收好盘缠，笑道，“大伙可以趁此机会，好好看看咱们天奉的大好河山！” 游猎猎笑道：“刀官放心，锄强扶弱替天行道，该出手时就出手，咱们绝不会含糊的！” 马小刀点头道：“一个月后，拒蛮关见！” “拒蛮关见！”游猎猎调转马头，策马往东北边而去，“刀官保重，阿隼走了！” “刀官，保重！” “刀官，拒蛮关见啰！” “兔牙，好好保护刀官！” “风紧，扯呼！” 黑老六奔向西南，其他几人也各自选了方向策马离开，很快都消失在了平原远处！ 马小刀眯着眼目送众人离去，嘴角轻翘，低声喃喃道：“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部日固德坐在车驾上，扭头看向自己的便宜师父：“师父，只剩下咱们师徒二人了！” 马小刀翻身下马，把坐骑缰绳系在了北府玄驹边上，然后躬身钻进了车厢！ “走吧，去总府！” 第509章 再上度望山 师徒二人过高升镇而不入，马不停蹄穿过了庸山与雷山二郡之间的茫茫旷野，半个月后进入了北芒郡的地界！ 当北府玄驹再次风尘仆仆赶到清风镇后，坐驾上的马小刀“吁”的一声扯住了马车的缰绳，抬头默默看着镇子入口牌坊上面‘清风徐来’那四个大字！ 扶持自是神明力，宵汉常悬日月心！ 牌坊两侧的对联依旧还是那一对！ 清风镇，我马小刀又回来了！ 在后头扛着半段树杆追赶着马车的部日固德喘着气一脸尘土跑到车驾旁边，疲惫地道：“我的亲娘，终于到了！” “师父，我可以放下这树桩了吗？” “嗯！”马小刀随意吐出一个字，目光穿过牌坊凝视着里面的街道。 一个“嗯”字，让部日固德顿时大喜，直接便把肩膀上扛着的粗壮树杆甩了出去！ “咚！” 那树杆重重砸在泥土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有不少身法矫健的身影陆续从街道里头掠了出来，眨眼间人数就达到了四五十个！ 排在最前头的，分别是四个熟悉的身影，斥候百长笑佛、不动山、玲珑子和肉菩萨！ “参见万候王！”四个百长身后几十个镇民打扮的斥候同袍一起躬身行礼！ “几位百长别来无恙？”马小刀跳下马车，把缰绳扔给了自己的便宜徒弟，看着对面黑压压的人群，有些无所适从地道，“这阵仗……也太大了些！” “诸位同袍不必客气，还是叫我刀官就行，都请赶紧起来吧！” “是，刀官！”众人纷纷拱着手直起了身子！ 笑佛几人一同迎了上来，笑问道：“刀官，这一路上可顺利？” “还行，算是一路顺遂！”马小刀点头笑道。 “大家先上山，再慢慢叙旧不迟！”玲珑子在旁边笑道。 “好！”马小刀点了点头，在笑佛等人的陪同下走入了清风镇！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不动山扭头对其他的斥候同袍挥了挥手。 一众斥候同袍对着马小刀轻轻揖手，各自退回了镇子各处，同时有男子斥候等部日固德从车厢里面取出二人的包袱后，牵走了北府玄驹另行安顿！ “麒麟和凤凰百长回来后就开始闭关了，所以今天无法下山迎接刀官！”笑佛一边带着路，一边呵呵解释道，“刀官莫怪！” “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见外！”马小刀毫不介意，微笑着回应道。 “刀官这次回来，还是安排在上次那个半山院落！”笑佛耐心地道，“长老们之前吩咐了，刀官先行住下洗漱用饭，好生歇息一晚，明天再见长老团！” “好，劳笑佛前辈费心了！”马小刀点头应道，“就这样吧！” 天色渐暗，一行人低声叙着旧，穿过镇子后顺着那条又长又陡的石头阶梯登上了度望山，在天黑之前到达了半山院落！ 送马小刀师徒二人进入院子后，笑佛几人在门口拱手笑道：“屋里已备好热水吃食，刀官请随意，明天见！” 马小刀领着部日固德拱手还礼：“谢过诸位了，明天见！” 目送几位斥候百长离去后，马小刀和部日固德继续一起往院子里面走去。 “这里一共有五个房间，你随便选一间吧——”马小刀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十丈外单独的那个房间，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惊讶。 那是上一次自己和陆零住过的房间，木门上贴着的喜字竟然还在！ 部日固德很有眼力见地伸手指了指那紧挨着的另外四间厢房：“师父，我住那边就好！” “去吧，把我的包袱给我！”马小刀点了点头，接过包袱后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到门口后停下脚步，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门上的喜字，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马小刀推门走入了房中！ 房间里面的布置一如往日，除了挂着的红绸，床上也还是喜庆的红色被褥，在马小刀到达之前，已经有人替他重新清洗干净了！ 仿佛知道马小刀会再次选择这个房间，里面早已摆好了满满一大桶热水，旁边的桌子上摆满了五六个还冒着热气的小菜，旁边竟然还有一壶酒！ 就算长夜没在，还是会有其他人替马小刀默默准备好这一切！ 看着屋里的陈设，马小刀脸上再次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心里很是感动！ 解下包袱、杀鹿宝刀、金色小葫芦，又把怀里物事尽数掏出置于床上，最后把腕间双刃和身上衣物、命甲都脱下来放好，几乎赤裸了全身的马小刀把自己的身躯泡入了澡桶之中，然后把脑袋也沉入了水中！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马小刀的脑袋才从热水里面缓缓升了起来，开始擦拭身体各处！ 从澡桶里头出来以后，马小刀刚刚擦干身子穿上衣物，房门便被人咚咚咚敲响：“师父，我能进来么？” 马小刀把双刃归入腕鞘，淡淡问道：“怎么了？” “一个人吃饭太没意思了！”部日固德在门外厚着脸皮道。 马小刀无奈，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部日固德扬了扬手中的酒壶，咧嘴一笑道：“师父，我把酒也带过来了！” “进来吧！”马小刀懒得理他，转身走到桌子旁边，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部日固德屁颠屁颠跟了过来，在马小刀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瓦碗倒了两大碗酒，双手先捧起一碗推到马小刀面前，恭敬地道：“师父，喝酒！” 马小刀轻轻瞪了他一眼，捧起酒碗喝了一小口，默言不语。 部日固德拿起筷子夹着菜一边吃着，一边偷偷打量着马小刀脸上的神色变化：“师父，明日长老团到底还有什么考验啊？” “你问我，我问谁？” 部日固德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下，讪讪笑道：“那明日师父忙着，我就自己干待着？” “想得美！”马小刀冷冷道，“上山的时候，我和不动山百长商量好了，他会替我指导一下你的体魄修炼！” “啥？”部日固德闻言顿时面如土色，“师父，这半个月我都扛了一路的木头了，能不能让我歇两天啊？” “要不，我把肉菩萨百长也叫上？”马小刀夹起一块肉片塞入了口中。 “别呀，师父！”部日固德哭丧着脸道，“徒弟还想活着跟师父回图雅呢！” “那就别讨价还价！” 第510章 终极考验 次日凌晨，一道矫健鸟影从天而降坠入了半山院落。 没多久，吃过早饭的马小刀便举着小臂上的海东青玉爪小白走出了院子，把一个小竹筒牢牢系在鸟脚后，把它重新扔上了天穹。 玉爪小白发出一声高亢的的啸鸣，在半空盘旋一周后，嗖的一下钻入云海往南飞去。 部日固德揉着眼睛从后头跟了出来：“师父，是都城来信了？” “嗯！”马小刀点点头道，“顺道回个信，给你小师娘报个平安！” “我伍长有问起我么？” “没有！” “唉，这就有点伤心了！” 不远处，一个稳健的身影顺着山上小道缓缓走了过来！ 部日固德瞅见来人后，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不动山双手负后走到师徒二人面前，对着马小刀道：“长老团在总府等着刀官！” 马小刀点头应道：“我自己走过去便可！” “好！”不动山扭头看向马小刀身后的部日固德，咧嘴一笑转身而去，“小兔牙，跟我来吧！” “师父！”部日固德双脚如灌铅，一步三回头神色哀怨地瞅着自己的便宜师父。 马小刀淡淡地道：“别丢了我的脸！” “呜呜，我尽力吧！” 马小刀目送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抬脚便往山腰更高处的那座森然府邸走去，很快便在门口瞅见了笑佛、玲珑子与肉菩萨三个人的身影！ 笑佛呵呵笑着打招呼道：“刀官，早啊！” 玲珑子身躯一侧让出门口过道：“刀官，请进！” 肉菩萨摸着自己坦露的大肚皮，咧嘴笑着不说话！ 瞧着三人都笑得有些奇怪，马小刀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直接与他们擦肩而过走进了屋中，很快就来到了那个先前与七位百长大战一场的石室！ 跟上次一样，正对门口离地三丈的高台上面，五个白色身影悄然而立，正是镇守度望府总府那五位德高望重的长老！ “马小刀见过长老团，许久不见，诸位可别来无恙啊？”马小刀嘴角带笑，抬头向着长老团拱手揖礼道。 为首的天矶大长老点头道：“托刀官的福，我们五个老家伙身体还算硬朗！” 旁边的天灵长老呵呵笑道：“刀官让麒麟等人送回来的钱财长老团已收到，并且已用于总府一应事务之中，我们五个老家伙在这里替一众斥候同袍先谢过刀官的慷慨解囊了！” 马小刀挠头笑道：“既然晚辈立下这大功一件，诸位长老能不能帮我免掉那最后的考验？” 天心长老一边捋着自己飘逸的雪白长须，一边摇着头正色道：“一码归一码，二者不可混为一谈，自然是不能的！” 旁边天尘长老肃然道：“虽然新帝下旨封了刀官为万候王，但在通过总府的终极考验之前，我们长老团是不会承认这个封号的！” “行，我也料到了会是这样！”马小刀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嘲一笑之后，仰首看向高台道，“所以就长话短说吧，到底是什么终极考验，请诸位长老一并划下道道来，我马小刀一一接着便是！” 天石长老伸出一个大拇指，满脸赞赏的神色道：“不愧是刀官，有魄力！” “我在都城听大先生提过一嘴，所以诸位长老——”马小刀开口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这一次，考的到底是文是武？” 天矶大长老淡淡地道：“三场比试，若你都能顺利通过，刀官万候王这个封号才算实至名归！” “原来是打上三架，好说！”马小刀咧嘴一笑，退后几步一手握拳一手负后摆好架势，笑道，“我还着急回拒蛮关呢，那就赶紧开始吧，第一架和谁打？” “不急，麒麟和凤凰明日才出关！”天矶大长老徐徐地道，“明日，考验才正式开始！” “还要等啊？”马小刀有些小失望地收了架势，“所以说，第一架跟上次一样，也是跟百长们切磋啰？” “也是也不是！”天矶大长老摇头道。 马小刀催促道：“大长老就别卖关子了，都把我说糊涂了！” “你第一架的对手还是他们，但规则却变了！”天矶大长老不紧不慢解释道，“这一次，刀官和他们都能使用兵器！” “而刀官，需要在限定的一柱香时间内，把他们全部逼出圈外！” “刀官要小心，这一次他们不会再留手！” 马小刀悄悄皱起了眉头：“我没记错的话，长夜百长此时应该身在拒蛮关！” 天矶大长老点头道：“所以刀官这次的对手，是麒麟、凤凰、笑佛、不动山、肉菩萨、玲珑子和另外一位刀官从不曾见过的斥候百长，也是七个人！” 这话一出顿时勾起了马小刀的好奇心：“倒是奇怪了，总府里面竟然还有我没见过的斥候百长？” “当然，咱们总府是很大的！”天矶大长老淡淡地道，“刀官别急，反正到了明日自会见着！” 马小刀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第二架和第三架的对手，能先说说么？” 天矶大长老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当年，两位千候官和江白衣曾一起给咱们五位长老创出了一套阵法，名字叫做轮回陷！” “什么？”马小刀心中顿时一惊，讶声问道，“所以我第二架的对手，是五位长老？” 天矶大长老点头应道：“后天，还望刀官下手轻些，咱们这五具老残躯可不经打！” 马小刀没有接话，只是再次悄悄皱紧了眉头。 他这时才想起一件事情，自己从认识五位长老到现在，竟从来没有留意过他们的修为高下！ 五个白须白发的老头佝偻着身躯，一起俯首看着下方石室中央的马小刀，脸上突然一起露出了人畜无害的慈祥笑容！ 马小刀嘴角不由得轻轻抽搐了几下：“那第三架……” “第三架先卖个关子，刀官大后天就知道了！”天矶大长老脸上的慈祥笑容换成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但可以告诉刀官的是，刀官大后天的对手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马小刀又懵住了！ 这度望府总府上上下下的斥候同袍自己应该都见过了啊，到底还有什么人这般神秘！ “好了，能说的都说了！”在马小刀愣神之际，天矶大长老出言提醒道，“刀官不妨先回住处，好好想想要如何应对这三次考验，好有个心理准备！” “刀官若是顺利通过了这三次考验，便是全天奉公认的万候王，也可继续动身前往北边了！” 虽然心中满是疑惑，但马小刀并没有继续再问，对着高台上拱手揖了一礼，恭敬道：“如此，马小刀便先告辞了！” 天矶大长老点头应了一声：“去吧！” 马小刀干脆利落转身离开，出了总府后，打量着还守在门口的笑佛三人，心里莫名有气，质问道：“所以，你们一早就知道了？” 笑佛挠着头呵呵笑道：“也就是比刀官早了一丢丢时间！” 玲珑子拱手道：“刀官，明天加油！” 肉菩萨嘻嘻笑道：“刀官，明日请不吝赐教！” “笑个屁！”马小刀脸色佯怒，冷哼了一声后，目不斜视往山腰下方走去，“明日刀爷放手再揍你们一次！” 第511章 再战七位斥候百长 终极比试的第一日，天清气朗！ 睡足了一晚整个人神清气爽的马小刀再次施施然走入了度望府总府的石室，身后跟着鼻青脸肿的部日固德！ 看清楚石室里面的状况后，师徒二人不约而同顿足懵住，眼前竟然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影！ 除了高台上年纪一大把的五位长老，周遭一圈的石阶上全都是人，老、中、青、少男女皆有，最里头甚至还有七八个年纪不到十岁模样却聪慧可爱的孩童，正趴在高台下方一侧目光炯炯地盯着空荡荡的石室中央，稚嫩的脸上神色既兴奋又向往！ 马小刀在心中粗略一算后有点惊住了，石室里面就算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号人！ “哇，虎妞，小墩子，你们快看，是刀官来了！”高台下方一个趴着的稚童激动得直起了身子，手舞足蹈大叫了起来。 在他旁边，有个年纪差不多的女娃呆呆地望向石室的门口，语气中满是崇拜地道：“小树，别叫刀官了，他可是千候官哩！” 另一个小胖子老神在在地抱着双臂，一脸傲娇地道：“你们都叫错了，等这三天比试下来，他就是咱们天奉王朝有史以来第一个万候王了！” 名字叫小树的男孩有点不相信地道：“诸位百长和长老们都很厉害，他可不一定能赢！” 女娃虎妞的双眸死死定在了不远处马小刀的身上：“我相信刀官一定可以的！” 小墩子仍是抱着双臂道：“难说，听说这次连那位百长也出关了！” “我不管，刀官一定能赢！”虎妞眼眶里有光芒闪烁，“小树，墩子，我想认刀官做我师父哩！” “虎妞，这你就别想了！”小胖子老气横秋地白了小女娃一眼道，“就算万候王要收徒弟，也是收我，我就是他的大弟子了！” 石室门口，看见此等阵势的马小刀稳住了心神，抬头看向高台上方五个苍老的身影！ 在天玑大长老的带领下，其余四个老家伙个个眯着眼双手拢袖，目不斜视！ 腮帮子红肿的部日固德打量着石室周围那些黑压压的人头，乐呵呵地道：“师父，看来慕名前来瞅热闹的人可真不少呢！” “不过也是，度望府万候王大战七位斥候百长，这等经年难遇的盛事，傻子才不来！” 马小刀看也不看他，没好气地道：“一边待着去！” “好嘞师父！”部日固德左顾右盼了一圈，屁颠屁颠地走向石室最里头，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拳头，“师父加油，徒儿看好你喔！” 高台下面，那几个孩童仰脸瞅着部日固德走近，神色都很惊诧！ “小墩子，听见了么？”众孩子身后一个年轻斥候幸灾乐祸打趣道，“看来你这大师兄是做不成噜！” 胖胖的小墩子闻言有些生气了，目光中带着几分敌意瞪着走到跟前的部日固德，冷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叫万候王师父？” 部日固德又乐了：“叫他师父，当然就是他的徒弟了？” 虎妞看着眼前这个满身伤痕模样狼狈的大个子，脸上都是狐疑的神色：“真的假的？” 部日固德拍着胸脯道：“刀官的大徒弟，斥候兔牙，便是在下了！” “兔牙？”小墩子抱着臂冷哼道，“没听过！” 虎妞点头道：“我也没听过哩！” “虎妞，别信他的鬼话！”旁边的小树悄悄上前扯开了女娃，“咱们万候王什么人物，他的徒弟才不会被人揍得这般惨呢！” 部日固德闻言愣住，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别跟他瞎扯了，快看，万候王要上场了！”小墩子惊呼道。 石室门口，马小刀抬起脚缓缓走到了石室中央！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石室中央那个挺拔的身影之上！ 石室中央，马小刀抬头看着高台上的天玑大长老，笑问道：“大长老，一会打起来刀剑无眼，这么多观众在场怕是不妥吧！” 天玑大长老淡淡笑道：“无妨，再激烈的打斗，刀官和众百长出手肯定都能收放自如，不会伤及无辜的，对吧？” 马小刀耸了耸肩不置可否，问道：“大长老，我的对手呢？” “刀官别急，他们很快就会出来了！”天石长老在旁边呵呵笑道。 “百长们出来喽！”场边的小树眼尖，伸手指向高台下方，兴奋地示意道。 一众观众的目光移向高台下方的甬道出口，七个身影正从里头鱼贯而出！ “是笑佛百长！” “还有玲珑子百长、不动山百长和肉菩萨百长！” “哇，快看快看，是麒麟百长和凤凰百长，他们出关了！” “我没眼花吧？那是——”观众席中有人身躯一震目瞪口呆，惊呼道，“那……那是闭关了十载的天龙百长，连他也出关了？” 出现在甬道口的最后三人，麒麟百长与凤凰百长分列左右，簇拥着中间一位身披绣龙白袍脸上戴着白色龙首面具的挺拔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听说天龙百长这二十年来隐居在度望山巅几乎从不露面，只负责在暗中守护总府，想不到今天竟然也要出手了！” “他的修为……十年前就是小宗师了，如今怕是到大宗师境界了吧？” “乖乖，那刀官今天怕是要倒霉了！” 虎妞闻言不干了，双手叉腰转身瞪着说话之人，模样既生气又可爱：“你们胡说，我师父今天肯定能赢的！” 说马小刀会倒霉的那人其实并无恶意，笑看着女娃道：“小虎妞，你什么时候拜刀官为师了，我们怎么不晓得？” “我……我……”虎妞脸有些泛红，哼哼道，“要你们管？” “别吵了虎妞，要开始了！”旁边的小树扯了扯她的衣角提醒道。 虎妞赶紧回头看向场中央那个自己崇拜了许久的身影，双手攥成拳头脆声打气道：“刀官加油！” 马小刀扭头，远远对着她微微一笑！ 小虎妞的脸腾的一下又红了，喃喃自语道：“小树，小墩子，我……我师父他看我了！” 小墩子抱着双臂缓缓摇头：“虎妞，你这怕是魔症了！” 七位百长分开两边走入场中，形成一个圆圈把马小刀团团围在了中央！ 而正对着马小刀的，正是那位十年不曾出现在人前的斥候百长天龙！ 马小刀扭头各自看了一眼左侧的麒麟百长和右侧的凤凰百长，目光最后落在了正前方那个白色的身影上面，左手悄悄摁住腰间杀鹿宝刀的刀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面前之人很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似乎并不在自己之下！ 斥候百长天龙岿然不动，脸容隐在龙首面具之下，一双眼眸深邃又冰冷！ 马小刀抬起头，对着前方咧嘴一笑：“怎么，诸位前辈的兵器呢？” 第512章 让刀官先出手 站位在马小刀左后方的笑佛取下了脖子上一串指头大小的佛珠在手心轻轻捻了起来，呵呵笑道：“我的兵器数量可少可多，刀官要小心！” “多谢提醒！”马小刀身躯向左一转，目光从笑佛手中的佛珠上面收了回来，落在右后方的肉菩萨手中，“肉菩萨前辈，你手中只拿了一根柳条，不会是在故意让我吧？” 肉菩萨笑道：“我素来不用兵器，其他刀刀剑剑也使不惯，只好在山下观音庙前借了一截柳条凑个数，刀官千万莫笑我！” 马小刀扫视了其他几人一圈：“那其余几位前辈呢？” 玲珑子两手食中二指各拈了一枚黑白子道：“刀官莫怪，我兵器的数量也有些多！” 麒麟神色如常地道：“我有兵器，但从不曾用过，刀官不妨猜上一猜，看看今日能不能见着？” “我尽力！”马小刀无奈一笑，扭头看向凤凰百长！ 凤凰也没有展示自己的兵器，口中轻飘飘吐出二字：“附议！” “行！”马小刀最后还是把目光放回到正前方的天龙百长身上。 “刀官，再聊下去天就黑了！”天龙终于开口，冷冷地道，“我们人多，就让刀官先出手好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马小刀的身影便如鬼魅般消失在石室中央，同时众人耳中听到了一声杀鹿宝刀铮然出鞘的脆响！ 天龙脸色一凛，沉声大喝道：“肉菩萨！” 马小刀的身影一闪再闪，再出现时已到肉菩萨身前丈余，一道炽目白芒自他手中窜出，从上而下劈向了对方！ “来得好！”肉菩萨心中一凛，右手柳条挥出，准确击中了那道劈至眼前的白芒！ 叮～ 一声刺耳的金属脆响响遍石室，杀鹿宝刀被柳条击偏，但柳条尾端的三片柳叶也离枝飘落，还没坠地便被刀芒绞成了粉碎！ “刀官小心，我来了！”左后侧的笑佛凌空扑至，手持珠串挥手甩出，凌厉地套向马小刀手中的那道白芒！ 另一头的玲珑子也瞬间挥手射出了指间的两颗玉石棋子，一黑一白两道光影交相辉映封向马小刀的前路！ 马小刀的身影一闪而没，先是瞬息之间避过了笑佛手中的珠串，然后一个侧身堪堪从两颗黑白子之间穿过，脚下没有丝毫停滞，直接曲臂成肘委身撞向肉菩萨的前胸！ “飘零步和一揽风云手？”肉菩萨头皮顿时发麻，手中柳条回甩想击向马小刀肘尖，但马小刀的身影突然变快，眨眼便撞入了肉菩萨怀中！ 嘭～ 一声闷响，肉菩萨庞大的身躯顿时向后踉跄跌出，他张口暴喝一声，咬着牙生生顿住了身形，脚后跟距离石室边沿的凹线不足一尺的距离！ 不动山魁梧的身躯后发而至，蹬蹬蹬撞向马小刀！ 马小刀没有理会来势凶猛的不动山，手中杀鹿宝刀挥出，半丈寒光再次横劈向肉菩萨的前胸！ 肉菩萨额头满是冷汗，为避刀芒只得再往后退了半丈，人已出圈！ 这个时候，不动山已经与马小刀撞在了一起，后者身躯凌空半丈飞出，眼看也要摔出圈去！ 场外诸多观战者不约而同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不成，这第一场比试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马小刀人在半空神色丝毫不乱，手中杀鹿宝刀倒悬，狠狠插入了坚硬的青石地面之中，身躯借力一甩，顺手拔出短刀后凌空飞回了战场中央，踉跄着半跪在地！ “哇！”马小刀以刀拄地，一口鲜血从嘴角涌了出来！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外围观众在寂静片刻之后，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刀官厉害！” “只用了两招，就把肉菩萨百长逼出圈外，果然不愧为刀官！” “可惜了，肉菩萨百长轻敌了，这次有些老猫烧须了！” “但是诸位快看，刀官也吐血了！” 肉菩萨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又看了看身前半丈处的那条凹线，苦笑着摇了摇头：“好你个刀官，至于一出手就这般狠么？” “是我大意了，我输了！” 笑佛、玲珑子和不动山三人联手，竟然都没能阻止马小刀对肉菩萨的进攻，老脸都有些挂不住了！ 笑佛皱着眉望向马小刀：“不过短短时日不见，刀官的修为竟精进如斯，着实让我刮目相看！” 马小刀右手擦去嘴角血迹，左手拄刀踉跄站起：“昨天就告诉你们了，今日刀爷会放手再揍你们一顿！” 玲珑子双手一晃，指间又多出两颗黑白子：“刀官以伤换肉菩萨出局，怕是有点得不偿失啊！” 马小刀咧嘴笑道：“无妨，刀爷我觉得值就行！” “诸位，我的任务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圈外肉菩萨红着脸扔了手中柳条，右手捂住胸膛走到一边坐下，也成了一个观战之人。 高台之上，天玑大长老缓缓皱起了眉头：“以伤换敌，有够胡闹的！” 天石长老俯视着场中央的马小刀，脸上却是赞赏的神色：“非也，老夫觉得刀官这招先声夺人还真不错，很有魄力！” 另一旁的天尘长老淡淡地道：“一开始就以伤换敌，刀官明显是没把明日与咱们这五个老家伙的一战放在眼里啊！” 天灵长老呵呵笑道：“诸位难不成忘记了两位千候官和陛下当年定下这规矩的初衷？” 天玑大长老愣了一下，点头道：“天灵长老提醒得好！” 天心长老也点头道：“那咱们就再看看吧！” 底下战圈之中，一直没出手的麒麟凝视着马小刀，沉声对其他人道：“诸位同袍，刀官一身修为今非昔比，咱们也应该认真起来了！” “再这般大意下去，咱们六人也免不了成为今日的笑话！” 场外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圈外的肉菩萨身上，后者脸又红了一下，干脆盘腿闭目，开始运息疗伤！ “麒麟兄说得是！”不动山揉着一双拳头，转身面向马小刀，肃然道，“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出局之人！” 马小刀深呼吸几下，杀鹿宝刀刀尖指地，咧嘴笑道：“我看几位前辈还是一起上吧，否则又得让刀爷我捡便宜了！” “狂，太狂了！”观众席中有人大笑着道，“不过刀官这性子，我喜欢！” “虽年轻气盛，却是人间最风流！” “刀官加油！”憋红了小脸的虎妞仍是攥着一双拳头，死死盯住了被六位百长围在中央的马小刀。 马小刀突然把杀鹿宝刀归了鞘，左手摁着刀柄，右手掌心向上缓缓向前递出，微笑道：“七位百长已去其一！” “再来！” 第513章 不输白衣 “这小子可以啊！”高台上，天尘长老俯看着底下战圈中央的马小刀把杀鹿宝刀收归鞘中，神色微微有些讶异地道，“本来就是以一敌多，他若是收了刀，几位斥候百长还怎么好意思动用兵器？” 天灵长老苦笑着摇头道：“方才是先声夺人，现在这是……” 天心长老沉沉吐出四个字：“以退为进！” 天石长老也插了一句：“看来，接下来应该是肉搏战了！” 天灵长老也点头道：“千候官这个位置，看来的确让马小刀脱胎换骨了，难得难得！” “诸位说，这还是当初那个被七个斥候百长围攻，只能勉强苦苦支撑的马小刀吗？” 天玑大长老沟壑纵横的老脸上也是有些感慨：“江湖上都在传，刀官这位倔起之秀的天赋成就并不输江白衣，此言非虚啊！” 几位长老在高台上侃侃而谈，高台之下却已经再次展开了激战！ 雷霆出招把肉菩萨赶出局后，马小刀的下一个目标是以一身横练闻名度望府的斥候百长不动山！ 舍弃杀鹿宝刀不用之后，马小刀只以一揽风云手和无向定拳配合飘零步，向对方展开了连绵不绝的攻击！ 而几位斥候百长也吸取了方才肉菩萨大意落败的教训，也不管以多打少会不会胜之不武，一齐联手围攻马小刀！ 只是果然被天尘长老言中，马小刀舍弃杀鹿宝刀不用之后，几位百长也都收回了各自兵器，仅以手脚功夫和马小刀在圈内接连缠斗起来！ 几位斥候百长修为本就不低，在一同全力施为之下，竟把马小刀先前夺得的先机慢慢扳了回来！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到后头连凤凰也加入了战团，战场里面还不曾动手的便只有麒麟与天龙两位百长！ 马小刀在四位百长的合力围攻下腾挪避越险象横生，场外观战众人只觉眼前人影交错残影飞掠！ 高台之下的一侧，几个小孩看得眼花缭乱！ 而在他们中间，鼻青脸肿的部日固德盘腿而坐死死盯着场中，目光炯炯如痴如醉：“我的娘亲，这也……太震撼了吧！” 战场中心，马小刀身影幻化出一道道残影，有如翩纤惊鸿在圆圈之中穿梭不住，每一次出手的目标首先不动山！ “截住他！”玲珑子暴喝一声，身躯横移拦向不动山身前！ “让他来！”不动山也是打出了火气，左脚顿地，右脚甩出扫向身前的那一缕残影！ 旁边观战的麒麟和天龙双双变了脸色，前者失声叫道：“不可！” “就是此刻！”残影一顿，马小刀瞬间在不动山身前骤停，双手一合抱住了对方凌厉踢至的右脚，一揽风云手的巧劲顺势使出，反手把对方整个庞大的身躯甩了出去，凌空砸向了正掠身扑来的凤凰！ 这一摔，马小刀已使出浑身解数，丝毫没有留手！ 不动山右脚脱手的同时，玲珑子的右拳已经瞬间击中了马小刀的右肋，把他整个人轰得飞了出去，身躯在地上滚了几滚后，才堪堪停在了边线之内！ 另一边，凤凰娇躯下沉，竟想硬接住空中不动山的庞大身躯！ “凤凰让开，你接不住我的！”空中的不动山已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殃及同伴！ 凤凰听到提醒后反应也是极快，赶紧侧身往旁闪避半丈！ 呼的一声，不动山的身躯与凤凰堪堪擦身而过，直接噼啪一声摔出了圈外！ 另一边，玲珑子看着自己红肿的右手拳面，神情肃然地盯着马小刀道：“早听说刀官身上有一副刀枪不入的命甲，想不到还能抵挡拳劲，今日老夫总算是见识到了！” “命甲应该也算是兵器吧？”马小刀摇摇晃晃站起，揉着自己的右肋皱眉苦笑道，“没有它，前辈这一拳肯定能把晚辈的肋骨砸断几根！” “刀官出手步步为营，了不起！”天龙淡淡地道。 “都说了让你们一起上，看吧，又让晚辈占了便宜！”马小刀举起右手食中二指，呵呵笑道，“七去其二！” “哇哦！” “刀官威武！” “师父好样的，眼下就只剩下五位百长了，加油啊！” 观众席上又爆发出一阵更热烈的欢呼声！ 天龙与麒麟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一同抬脚缓缓向前走出！ 马小刀半眯着眼瞅着二人，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杀鹿宝刀再次缓缓出鞘！ “这次，让我先来！”笑佛取下脖子上的珠串，大袖一甩冲向马小刀，“刀官，接下来你可没便宜可占了！” “未必！”飘零步下，马小刀化作一溜残影迎向笑佛，手中杀鹿宝刀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自下而上撩向对方面门！ “来得好，我来领教刀官自创的忽然又一刀！”笑佛脚步不停，双手左右执着珠串，自上而下准确套住了杀鹿宝刀的刀刃！ “给我破！”马小刀一声清叱，内劲源源不断涌向刀身，打算直接以刀刃的锋利切断对方的珠绳！ “我这佛珠，可是以金刚线串成，可没那么容易断！”笑佛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双手左右一圈，珠串在杀鹿宝刀的刀身上迅速缠了两圈，“棋篓子，还不出手！” “来了！”玲珑子在两丈外双手一挥，又是两颗黑白子激射马小刀后背！ 另外两边，凤凰和麒麟也夹击而至！ 四面来敌，退无可退！ 马小刀松手、舍刀！ 不远处的天龙再度出言提醒：“小心，有诈！” 马小刀一双脚尖在地面连点数下，身躯诡异向后旋转半圈，手中已经多了一物，叮当两声砸落激射至身前的两颗黑白子后，身影掠出反扑玲珑子！ “刀鞘？”玲珑子身影急停脸色剧变，右手握拳擂向马小刀面门！ 马小刀嘴角悄然翘起，手中刀鞘脱手飞出击向身后追来的笑佛，左手成拳擂向玲珑子的拳面！ “刀官，是要比比谁的拳头更硬么？”玲珑子怒喝一声道，“来啊！” 在两拳即将相撞时，马小刀的拳头忽地下沉，贴着对方的手臂下方滑移到了玲珑子的身前，瞬间化拳为掌拍在了对方的肋下！ 这一下表面看似轻飘，实则力道却沉得厉害，玲珑子受此一击身躯接连向后踉跄倒退！ 此时凤凰与麒麟已从两旁杀到！ 马小刀左手回收，瞬间搭住了玲珑子的右手手腕，身躯随着他的后退向前窜出一丈，堪堪避开了两位百长的拳掌夹击，然后身形如流水般继续欺近玲珑子，肩膀一顶双拳并力，竟把对方的身躯直接顶飞！ “这就是……刀官自创的无向定拳？”玲珑子踉跄出圈，落地站稳后人还是懵的。 “前辈承让！” 方才化拳为掌换成了一揽风云手的巧劲，马小刀已是留了手，否则玲珑子至少也得断掉一两根肋骨！ 高台之上，天尘长老低哼了一声：“好鸡贼的刀官！” 天玑大长老开口道：“换了诸位，以一敌七，怕是也会这般无所不用其极！” “对对对，兵不厌诈！”天心长老脸上都是赞赏的神色，“果然是不输白衣的马小刀！” “刀官这一招声东击西使得漂亮！”笑佛沉着脸把杀鹿宝刀归入鞘中，连刀带鞘脱手甩出，铮的一声钉在了高台下方的石壁上，“只是刀官之前以伤换敌，如今又舍刀让玲珑子出局，接下来你是不是要使出双刃了？” 马小刀慢慢转身，对着笑佛灿烂一笑：“前辈不妨猜猜看！” 笑佛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马小刀伸出三根手指，淡淡地道：“七去其三了，诸位！” 第514章 度望山巅 时候近午，阳光笼罩了大半座度望山！ 简陋的山石小道不足半丈宽，一路蜿蜒着通向山顶，年轻斥候脚步如飞轻身掠走其中，没多久就到达了山巅。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块人力修整出来的平地，长宽约莫各十丈，西边背靠山壁南边面向悬崖，山风呼呼，阳光和绚！ 紧挨山壁之下，搭建有几间不大却雅致的茅草木屋，屋前小院的左右各摆着一个水缸，不同的是，左侧的水缸盖着木板盖子，右侧的水缸中却长着几株翠绿莲叶，只是不见有花！ 水缸后头是一片生长蓬勃的菜圃，莲缸后头侧是一片花田，里面五颜六色的花朵正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木屋对出数丈外的悬崖边上是一处石头切垒而成的露天茶台，石头茶台左侧有木炭火炉煨着茶汤，右侧摆了一个古木制成的棋盘，纵横各十九道的棋盘上黑白子密密麻麻，战况胶着！ 此刻，两个身披褐黄麻袍的身影正面对面端坐在棋盘的旁边，一边品着茗一边安静对弈！ 年轻斥候快步走到二人身前躬身揖礼，口中微微喘着气道：“长青奉大长老之命，上山拜见两位大师！” “小长青先等一下——”看上去较为年轻的中年僧人眼睛突然一亮，伸出右手止住了年轻斥候的话，左手拈起一颗黑子落在棋盘某处，莞尔一笑道，“师父瞅瞅，这一局是不是您输了？” 对面古稀之年的老僧眯着眼低头瞅了一会，己方一条大龙已被对方的巧妙一手屠得殆尽，不由得叹息道：“大意了！” 已过了不惑之年的中年僧人抚摸着自己光光的脑袋，咧嘴笑道：“了尘侥幸，师父又谦让了弟子一局！” “总不能让徒儿一直输，否则这山上还有谁愿意陪我下棋？”老僧把手中几颗白子轻轻放回木头棋罐里面，“徒儿不必客气！” 了尘爽朗笑道：“师父好像忘了，这山上可不止住着你我二人！” 无相顽童般一翻白眼：“别提那家伙啊，臭棋篓子一个，跟他下棋没意思！” 法号为了尘的中年僧人只是笑笑不接话。 无相抬眼看向自己的徒弟，意味深长地道：“不过话说回来，徒儿身上的这一股杀伐之意跃然棋盘之上，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是这般凌盛啊！” 了尘愣了一下，垂下头时脸上的笑意已然褪去，轻声道：“让师父失望了！” 老僧摇了摇头：“徒儿刚上山时遍体鳞伤拖得只剩下半口气，大半边身子都迈过那鬼门关了，还好你命大能活下来，那时师父就同你说过，凡事顺其自然便好，不必强求！” 了尘沉吟了片刻，伸手提起旁边小火炉上的茶壶给对方倒了一盏滚热茶汤：“是弟子着相了，多谢师父提醒！” 老僧这时才扭头看向斥候长青：“小长青，山腰如今是什么光景了？” 长青恭敬答道：“回无相大师的话，刀官已经把肉菩萨、不动山和玲珑子三位百长逼出了战圈，在晚辈上山之前，他又把笑佛百长淘汰出局了！” 了尘微微皱起了眉头：“诸位百长不会是在暗中放水了吧？” 长青如实回答：“并没有，几番下来，刀官身上也受了不轻的伤！” “现如今，估计刀官正和剩下的三位百长在激烈对战呢！” 无相和了尘对视了一眼，眼中不约而同都出现了一抹异色，片刻之后才恢复如常！ 无相扭头对长青道：“辛苦小长青跑这一趟了！” 长青躬身揖礼道：“大长老吩咐，比试一有最后结果，长青会马上再上山来知会大师！” 无相缓缓点头：“多谢，那就有劳小长青了！” “大师，那晚辈就先告退了！” “好！” 待长青转身下山后，无相扭头看向了尘：“说起来，这马小刀跟徒儿也有些渊源吧？” 了尘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他是小顾和纳兰的儿子！” “原来是故人之后！”无相端起茶盏起身走到悬崖边下，目光深邃地看着山下栉次鳞比的清风镇，“徒儿陪着为师借住在这度望山上，也近二十载了吧？” “是十七年了！”了尘起身走到老僧身侧，抬头看着前方苍穹，“徒弟没记错的话，师父住得更久，您在这度望山上都快隐居三十年了！” “是啊，三十年了！”无相突然把手中的茶水向身前悬崖横着倾倒下去，茶水飞散空中又被山风吹回，打湿了他身上朴素的僧袍，他也毫不在意，“那年绒狄贼人潜入天奉境内作乱，莲花寺被大火焚毁，寺中七十八位僧众苦拼死绝，只有你师父我苟活一命，如同无根浮萍飘零在外，幸得遇见胡官跟着来了这度望山，为师才算是有了个安身之所，想不到一住就差不多三十年了！” “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啊！” 了尘与他并肩而立目视前方，有意无意问了一句：“师父都一把年纪了，却还要向大长老自荐，要在那第三关做马小刀的对手，也是因为放不下过去的旧事，对吗？” “徒儿，旧日的种种已是过眼云烟，为师其实早就放下了，只是世间之事多有因果使然，有些事既然到了眼前，为师还是得做的！” “师父，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了尘扭头看着身边这个自己陪伴了十七载的老僧，“师父是得道高僧，似乎这一次也着相了！” “何为得道？何为不得？”七十多岁的老僧微微一笑，“徒儿，甭管高僧还是低僧，僧也是人，是人就有情感！” 了尘点头赞同：“也是，连佛祖都有悲天悯人的一面！” “不错！”无相手执空盏负于身后，抬头看着眼前的朗朗乾坤，“若是天上神佛一个个都无情无义，世人何必要跪拜他们！” 了尘一愣，苦笑道：“师父这般说，好像也有些道理！” 无相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慈祥笑道：“好徒儿，咱们莲花寺算不上是正统佛门，佛修如何不必太较真，人生种种不过就是选择，横竖都是选，切莫厚此薄彼，不要读死书，也切莫拜死佛！” 了尘点头：“多谢师父指点！” “但是徒儿方才说得是对的，为师都一把年纪了，这一次怕是不好出手！” 了尘闻言一怔，心中心感不妙：“所以……” “徒儿的修为本就不弱，这些年在山上又尽得为师真传，后天不如就替为师出手好了！” 了尘有点哭笑不得：“师父……你这……” 无相一本正经安慰道：“徒儿别虚，臭棋篓子今日先做那试刀石，且听他回来怎么说！” “师父，徒弟这一盘棋好像赢得有些冤！” “没有，徒儿赢得好赢得妙，切莫胡思乱想！” 第515章 七去其六 笑佛盘腿坐在肉菩萨身旁，盯着手心中那堆散落的佛珠，神情郁闷至极！ 肉菩萨扭头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什么金刚丝嘛，还不是没扛住刀官的陨铁双刃？” “你闭嘴吧！”笑佛低声反击，“你这厮第一个就出了局，还有脸笑我？” 肉菩萨摊了摊手，无奈笑道：“行行行，老兄心情不好，我就不招惹你了！” “哼！”笑佛抬头看着眼前激烈的战况片刻，绷着的脸上忽然松驰了下来，笑容已换作云淡风轻，“好你个马小刀，下手忒狠！” “就是，那家伙，一点老脸都没给咱们留呢！”肉菩萨又望了笑佛一眼，收起脸上笑容正色道，“话说回来，金刚丝既断，笑佛兄那一手星罗天下，方才为何不使出来？” “如果我说来不及，你信不？”笑佛淡淡地道，“你的粘衣十八跌不是也没使出来？” “巧了，我也是来不及！”肉菩萨呵呵笑道，“不过也好，只是同门较量，又不是对敌拼命，差不多就得了！” “那你还问？”笑佛默默看着场中那个控着双刃不断飞掠的年轻身影，难掩眼眸中的赞赏神色，“这一回，算是便宜了刀官！” “要不是大长老事前有交代，我还真想和刀官放开手脚痛痛快快打一场！”肉菩萨笑道。 笑佛瞪了他一眼：“说得好像你打得过刀官一样！” 肉菩萨尴尬笑笑，没有接话！ “今天完事，无论如何也得诓刀官一顿酒喝！”身后站着的不动山悻悻然道，“还白使唤我替他训徒弟，想得美！” “不错”玲珑子也很是赞同，“一顿怎么够？只要他一日不离开总府，天天都得诓他一顿！” “好主意！”笑佛点了一下头。 肉菩萨点了两下头：“就这么办！” 石室中央，斥候百长天龙双手负后站在战圈边沿，仍是没有出手！ 两柄短刃在马小刀手中幻化出无数刀影，独力迎战凤凰和修为已瑧小宗师巅峰的麒麟！ 到了此时，麒麟与凤凰也终于祭出了各自的兵器，麒麟手上多了一对精铁指套，而凤凰双手指间拈了两根巴掌长的金属凤凰翎！ 只是此刻凤凰翎暗器作明器使用，在马小刀的陨铁双刃下竟也讨不到多少好处，要不是旁边有麒麟出手策应，估计她也撑不住多长时间！ “得罪了，凤凰百长！”马小刀一声破喝，飘零步瞬间用到极致，化作一溜残影扑到了凤凰跟前，双手执刃交错攻向对方前身！ 凤凰急退，咻咻甩出指间两根凤凰翎！ “刀官，你是不是忘了对手还有我！”麒麟在马小刀身后紧随而至，双爪划出两道乌光抓向马小刀的后腰！ 前后夹击之下，马小刀脸色如常，身影岿然不动硬受了麒麟一击，衣帛撕裂的同时响起金属相交的刺耳声响！ “命甲？”感觉到手上指套划破对方衣物后再难寸进，麒麟脸色顿时一沉！ 马小刀没有回头，侧身避过一支凤凰翎，第二支却直中他的左肩，但马小刀似乎浑然不觉，两道寒光自他手中飞掠而出，一枚电射凤凰面门，另一枚攻向她的小腹，速度之快轨迹难寻！ 凤凰娇躯后掠急退，落地出圈！ 马小刀像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双手食中四指往后一圈一引，两柄短刃在空中急速调头，化作两道寒光倒射身后的麒麟！ 一旁冷静观战的天龙微微眯起了双眸！ “终于见识了刀官的控刃之术！”麒麟双爪封向双刃，铮铮两声过后，精铁打造的尖利指套竟被陨铁双刃切掉了两截尖端！ 麒麟只能后撤！ 呼啸声骤然再起，两道乌光封死了麒麟的所有前路！ 麒麟叹息一声，突然自行抬脚迈出了圈外！ 石室中的所有观众见状顿时愣住，全场鸦雀无声！ “承让了，前辈！”马小刀双手一引，召回双刃悬停在双肩上空！ 麒麟不发一言，转身大踏步向门口走去！ 四周的观众席中再次炸响了热烈的欢呼声！ “七去其六！”马小刀缓缓转身，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天龙百长，“没想到前辈竟能耐住性子一直不出手，前辈若早些出手，结果或许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天龙淡淡地道：“刀官的威武，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 “难不成前辈改变了心意，不打算出手了？” “非也！”天龙突然转过身去，抬首看向高台，“接下来我与刀官一战，请大长老屏退现场观战之人！” 马小刀听了咧嘴一笑，笑容敛去后，开始悄悄垂首闭目养神！ 高台上，五位长老闻言纷纷变了脸色！ 大长老皱起了眉头：“天龙……” “我意已决，请大长老成全！”天龙缓缓自腰间抽出一根金属质地的银白色骨状长鞭，鞭柄呈龙首状，末端是龙尾！ 大长老沉着脸思索许久：“天龙，两位千候官与陛下当年定下这个规矩的初衷，你也是知道的！” 天龙脸容隐藏在面具之下，双眸有光芒迸射：“天龙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今日机会难得，还请长老团成全！” 大长老在高台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不远处的马小刀：“刀官的意思是……” 屏退众人，意味着天龙欲放手与马小刀全力一战！ 石室中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马小刀的身上，周遭一片死寂！ 双刃在马小刀头顶上方不住盘旋划着圈圈，马小刀缓缓抬头看向天龙：“大长老，机会难得，我也想借此机会，领教天龙前辈的真正实力！”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战圈外的笑佛摇着头，满脸的感慨：“果然是年轻气盛！” 肉菩萨一脸肃然，对着战场中央的马小刀伸出了大拇指：“刀官威武！” 不动山突然高声问了一句：“天龙，我们几个能否留下观战？” 天龙淡淡道：“石室里面只留我和马小刀，其他人若想观战，后果自负！” 玲珑子伸手拍了拍不动山的肩膀：“算了，咱们还是出去吧！” 高台之上，长老团交头接耳一番后有了决断，大长老转过身来沉声吩咐道：“所有人现在退出石室，在总府大门外等待比试结果！” “走吧！” “可惜了，不能亲眼看见刀官和天龙百长这精彩的一战！” 观众闻言只得一一起身离开，最后离场的是几位百长和那几个小娃，当然还有马小刀的便宜徒弟部日固德！ 几位百长陆续与马小刀擦身而过，走在最前头的是笑佛，他本想伸手拍拍马小刀的肩膀，看见那枚还插在他左肩上的凤凰翎后讪讪收回了手：“刀官，悠着点那根龙骨鞭，那可是个大杀器！” 马小刀点头道：“多谢前辈提醒！” 肉菩萨经过时呵呵笑道：“刀官加油，晚上喝酒！” “好！” 玲珑子和不动山没有说话，只是向着马小刀微微点头致意，便负手走出了石室！ 凤凰缓步停在马小刀跟前，牵强一笑道：“本来看在陆零的面子上，这支凤凰翎我怎么都该射偏的，抱歉了！” “无妨！”马小刀右手拔出凤凰翎归还对方，笑着道，“小伤！” 凤凰抬脚之前，又补了一句：“天龙的修为，是所有百长里面最高的！” 马小刀点头道：“明白！” 凤凰走出石室！ 虎妞跟着几个小娃向外走着，突然转身对着马小刀扬起了拳头：“刀官加油，你一定能赢的！” 马小刀点头笑道：“承你吉言！” 部日固德哭丧着脸走在最后：“师父……你……我……” “行了，我还没死呢，快走吧！”马小刀轻声道。 “好嘞，师父！” 转眼间，石室中一众人等都走了个干净！ 天龙淡淡地道：“聊完了？” 马小刀点头道：“聊完了！” “很好！”天龙缓步走到高台下的石壁前，连着刀鞘拔出杀鹿宝刀扔回给马小刀，“听说你还自创了一套刀法，为了尽兴，这刀还你！” “多谢前辈！”马小刀单手接刀系回腰间！ 天龙一手执鞭一手负后走回场中，身上气势骤然拔升，石室中渐起凛冽杀意！ “方才麒麟他们几个暗地里多少都放了点水，但是马小刀，接下来我天龙可不会手下留情！” “前辈放心，说好了放手一战！” “很好，你有伤在身，让你先出手！” 第516章 孰胜孰负 总府门外，之前观战的人群并不曾离去，尽管看不见石室中的对战，众人脸上的神色却仍是紧张无比！ 以天玑大长老为首的长老团簇拥在人群的最前头，抬头凝视着面前的门口，各自缄默不语！ “不许人观战，谁晓得最后孰胜孰负啊？”人群后头有人悄悄埋怨了起来，“也不知道还要等上多久，我腿都站麻了！” “对呀，咱们这般在外头干等着，也忒着急了！”有人附和道。 趁着出来的当口和孩子们打成一片的部日固德盘腿坐在几个小娃中间，忍不住也嘟囔道：“也不知道师父有没有被天龙百长打死，要是小师娘在就好了，起码能听听里面到底是什么状况！” 一旁的不动山扭头瞪了他一眼，神色看似有些不悦！ 部日固德心底一窒，讪笑着别开了脑袋！ “不行了不行了，腿抽筋了，容我坐一坐！”有人不禁叫起苦来。 另外有人打趣道：“日头猛烈地面滚烫，小心屁股长痔疮！” “闭上你丫的乌鸦嘴，你屁股才长痔疮！”先前那人骂骂咧咧道。 天玑大长老把身后的吵闹尽收耳中，却是没有回头，沉声道：“请诸位稍安勿躁！” 旁边的天尘长老抬头瞪了人群一眼：“刀官与天龙百长这场比试，重点已经不在输赢之上了！” 后头众人闻言，顿时沉默了起来！ 天玑大长老小声问道：“多久了？” 天石长老回答道：“大长老，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天灵长老皱眉道：“这么久还不出来，里面不会出事了吧？” 天心长老看向天玑大长老，悄声问道：“要不，让老夫进去瞅瞅？” 天尘摇头劝道：“他们既然相互约定闭门而战，想必心中都有过考量，我看咱们还是别进去了！” 天玑大长老沉思了片刻，缓缓摇头道：“那二人都不是小孩子了，手上会有分寸的，咱们再等等吧！” “行！” 大长老发了话，众人只得继续干巴巴等着，不少人站久了双腿难受，也不管屁股会不会生痔疮了，纷纷找地方坐了下来！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个时辰，一直站在诸位斥候百长之中正闭目养神的麒麟突然睁开了双眼，抬头看向门口沉声道：“出来了！” “在哪呢，在哪呢？”身后众人闻言顿时打起了精神，一个个向着总府门口簇簇过来！ “你们说说，谁会第一个走出来？” “刀官虽然厉害，但还是太年轻了，我猜应该是天龙百长！” “肯定是刀官先出来！”虎妞转过身子对着众人哼哼道。 “知道知道，刀官是你师父嘛！”有人再次打趣道。 虎妞攥紧拳头瞪着那人，小脸通红！ 脚步声响起，一个挺拔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口！ “是……是天龙百长！” 众人看清楚出来之人后，脸上纷纷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大家快看啊，天龙百长的身上怎么……” 率先走出总府门口的人正是斥候百长天龙，此时他破碎的衣衫上沾满血迹，苍白的嘴角上还挂着一丝刺目的红色！ “天龙百长竟然受伤了？” “难不成，真是刀官赢了？” “但是刀官怎么还不出来？” “师父！”部日固德站起来正欲冲上前去，却被不动山执住脖子后头硬生生拉了回来！ 面无表情的天龙百长身躯突然往旁边让了让，另外一个身影也趁机抬脚走了出来！ “大家快看，是刀官！” “刀官也出来了！”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 马小刀的模样看上去比天龙百长好不了多少，外衣破败得连里面的命甲都露了出来，右手捂着之前凤凰翎所伤之处，手上脸上身上也是血迹斑斑！ 门外众人看见眼前这个状况，纷纷都僵在了当场！ “师父！”部日固德挣脱了不动山的大手，蹬蹬蹬冲到马小刀跟前，红着眼低声问道，“师父，你没事吧？” “慌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么？”马小刀脸色看上去也是有些苍白。 “刀官说说呗，你和天龙百长比试，结果到底是谁赢了？”有人在后头小心翼翼起哄道。 马小刀与天龙默默扭头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天龙对着马小刀点了点头，突然抬脚走下台阶，一言不发往山上走去！ “天龙百长怎么走了？” “他……不会是输了吧？” 马小刀目送着天龙的背影远去，回过神来对着众人道：“天龙百长没有输，我马小刀也没有输，刚才的比试，我与天龙百长不分上下！” “竟然是不分上下？” “真的假的？”有人一脸的狐疑。 天玑大长老转身拦在众人之前，沉声道：“比试既然已经结束，后续长老团自有计较，诸位都散了吧！” “你们说，到底是谁赢了？”底下仍旧有人在窃窃私语。 “反正我是看不出来！” 凤凰百长转身，脸色如霜娇叱着道：“大长老的话你们是不是都没听见，还不赶紧离开？” 众人被吓了一跳，这才陆陆续续不情不愿地离开了总府门口！ 看见众人都散去，连小墩子都抱着肩走下了山间小道，小树便扯了扯虎妞的衣角，小声劝道：“虎妞，咱们也走吧！” 虎妞一步三回头地看向马小刀，最后还是被小伙伴拉下了山！ 几位百长簇拥在长老团周围，一起默默凝视着台阶上面的马小刀！ 马小刀苦笑着挠挠头：“我方才说的是实话，诸位不会不信吧？” 麒麟意味深长地打量了马小刀一眼，率先转身往山下走去。 其余几位百长陆续跟上，只有笑佛走在最后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手：“刀官别忘了还欠咱们一顿酒！” 马小刀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欠你们酒了？” 不动山在众人前头朗声补了一句：“可不止一顿，后面慢慢跟刀官算！” 一众百长的身影渐渐远去！ 最后现场只剩下了长老团，和一个看上去遍体鳞伤的马小刀！ 马小刀扭头看着脸色古怪的天玑大长老，讪讪笑道：“没诓大长老，我方才说的真是真话！” 天玑大长老上下打量着他的身体，淡淡地道：“刀官看起来受伤不轻！” 马小刀浑不在意地道：“跟天龙百长一样，都是些小伤小痛，无妨！” 天玑大长老点点头，抬脚与他擦身而过，率先走进了总府：“旭字洞空闲，刀官自行前去疗伤吧，别忘了明日的第二场考验！” “好嘞，那马小刀就不客气了，多谢大长老！”马小刀恭敬地目送着其余四位长老的身影陆续消失在总府门口，“多谢诸位长老！” “这就……都走了？”旁边的部日固德左顾右盼打量着空荡荡的总府门口，一脸狐疑地道。 马小刀捂着肩膀伤口呲牙咧嘴走下台阶，径直往旭字洞所在的方向走去。 部日固德回过神来，赶紧屁颠屁颠跟了上去：“师父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走得这般快？你等等我啊！” “师父，旭字洞是什么地方？” “那里还能疗伤？” “我身上也被不动山百长揍得不轻呢，能不能让我同去治治？” “师父，你和那天龙百长比试，到底谁赢了？” “师父，你肩上有伤呢，要不让徒弟先包扎一下吧！” “部日固德，你吵死了，给我闭嘴！” “好嘞师父，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个哑巴了！” 第517章 以战破境未遂 正当山腰众人在总府门外苦等近两个时辰的时候，年轻斥候长青再次登上了度望山巅。 听长青禀报完山腰处最新的状况后，师徒二人纷纷放下了手中的黑白子，一同陷入了沉思。 躬着身的长青悄悄抬眼看了二人一眼，揖礼道：“大师，消息带到，晚辈就先下山了！” “好！”无相点头道，“小长青受累了，今天就这样吧，不用再上来了！” 长青愣了一下：“大师不等刀官与天龙百长一战的结果了？” 无相摇头笑道：“不必了！” 长青只好揖礼应道：“大师，那晚辈先告退了！” “小长青慢走！” 目送长青的身影消失在山巅小道后，无相扭头看向自己的徒弟：“徒儿怎么看？” 了尘执袖拈起白子，思索片刻后点在棋盘的某处：“这些年来，咱们那位性子孤僻的邻居在山上潜心修行，刻苦程度简直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到如今却仍是止步在小宗师巅峰，无法踏入大宗师的境界！” “徒弟大胆猜测，这次他是想利用境界同为小宗师巅峰的小刀做那势均力敌的磨刀石，以战破境！” “据说马小刀的修为也正卡在小宗师巅峰，他可能也是存了相同的心思，所以才会应下此战！”无相食中二指夹起黑子应了一手，“这两个人都很聪明，所以想法才会不谋而合！” “只是他们终究想得太简单了些，大宗师境界玄之又玄，又岂是世间武修那么容易就能达到的？” 了尘又点下了一枚白子，虚心请教道：“师父的意思是，小刀与臭棋篓子这一战之后，两人还是不能破境晋升大宗师？” 无相拈起一枚黑子在棋盘上悄悄打了一劫：“半个甲子以来，纵观三朝天下，有幸踏入大宗师境界的惊才绝艳者也不足一掌之数！” 了尘拈白子应劫，点头道：“绒狄有个狂师，东夷有个千虫主，咱们天奉有个江白衣，算是势均力敌！” “不同的！” “此刻的狂师风头正盛如日中天！”无相平静地分析道，“但经天夷城黄金阁一战之后，被称为东夷武修第一人的千虫主境界大跌成为了过去式，而重创千虫主之后，咱们那位江白衣也受伤不轻，携着东夷长公主双双退隐，以后在江湖中恐怕再难见着他的惊鸿风姿！” 了尘不解问道：“师父觉得，将来不管天奉王朝如何动荡，江白衣都不会再出手了？” “很难啊！”无相缓缓摇头道，“江白衣在这世间的因果牵绊皆已了结，如今的他恐怕已是超然物外了！” “徒儿可听过一个词，叫仁至义尽！” 了尘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那师父以为，继江白衣之后，在小刀与那臭棋篓子这两人之间，谁更有天赋能继往开来？” 无相神情淡然：“如若臭棋篓子这一次不能以战破境，恐怕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摸不到大宗师的门槛了！” “那，小刀呢？” “功成不在一时，明悟难断准刻！”无相脸上云淡风轻，“为师判断，这两人今日怕是都难偿所愿了！” “那真是可惜了，小刀自不必说，那臭棋篓子总归跟咱们做了那么多年邻居！”了尘神色略有遗憾，“在徒儿心底，其实是希望他们都能愿景成真的！” 世间诸事，大多不能强求，只能随缘！” “那暂且抛开破不破境一说！”了尘拈子在棋盘上补了一手，沉默了一会，轻声问道，“所以二人的这次对决的结果，师父是更看好小刀一些？” “一个偏于这度望山一隅修身养性，一个挤身红尘中摸爬打滚，同一个目标不同的路，徒儿觉得呢？” 这个问题，了尘一时间竟回答不上来！ 无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徒儿不妨先把这个问题放到后日，说不定到时自有分晓！” 了尘愣了一下，笑道：“师父说得对，徒弟不急的，咱们且到了后天再看看！” 无相拈起黑子一枚，打量了棋局片刻后，轻轻点在右下角的一处空位上！ 了尘苦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白子：“这一局，是弟子输了！” 无相双手置于膝盖之上，抬眼看着自己的爱徒：“为师这里也有一个问题，想听一听徒儿的见解！” “师父请问！” “马小刀与臭棋篓子相约一战，为何不愿给旁人观看？” 了尘想了想，回答道：“一个是守护天奉王朝度望府总府多年的守护者，一个是刚从千候官晋升万候王的天之骄子，无论是哪一方，输了面子上都不好看，丢的也都是度望府的面子！” “徒弟估计，他们二人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闭门而战！” 无相脸上露出了赞赏的神色：“徒儿以前最擅长的是战场厮杀，如今竟也开窍了！” 了尘合掌于胸前，谦虚地道：“这些年徒儿总是愚笨，是师父教得好！” “不必妄自菲薄！”无相微笑道，“在为师看来，比起上山之前，徒儿如今已是脱胎换骨了！” “师父，有一件事……” “徒儿但说无妨！” “徒弟好像有点窥见小宗师巅峰的门径了！” “恭喜徒儿了！”无相淡淡笑道，“为师在在武修一途天赋平平，到如今也不过是小宗师中阶，想不到竟教出了一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弟子！” “师父谬赞了！” “师父老怀甚慰！”无相抬眼看向了尘，“臭棋篓子的运气虽然不好，但对于徒儿来说，后天却未尝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了尘眼眸有光亮一闪而过，沉默片刻之后，自嘲笑道：“所以，师父才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徒弟？” 无相取下胸前佛珠捻了起来，笑了笑道：“师父毕竟老了！” “师父，徒弟不像那臭棋篓子，其意并不在此！”了尘眉目低垂，“当年徒弟算是死过了一次，上山后也发过誓言，这辈子都不会再下山管那俗世之事了！” “所以修为高下、能不能踏足那大宗师境界，徒弟并不强求，一直都是顺其自然的！” 无相微微笑道：“臭棋篓子若是听见这话，怕是会被气得不轻！” “好徒儿，还是那句话，有些事到了眼前还是得做的！” “你们两个不长头发的老少秃驴，在背后编排非议于我，有意思吗？”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山道处，冷冷盯着二人道。 “阿弥陀佛！”无相竖起手掌念了一声佛号，笑容慈祥，“回来了？” “唷，面具都被打没了？”了尘看着来人，咧嘴笑问，“你站那偷听多久了？” “哼哼，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天龙面无表情径直走向崖壁底下的某间茅草木屋。 “喂！”了尘看着他的背影道，“棋盘都摆好了，不过来下上一盘？” “老规矩，输了的人下山挑水？” 天龙头也不回地道：“今天没兴趣，两位请自便！” 了尘扭头看向无相，无奈笑道：“看来，果然是被师父猜中了！” 第518章 我也很郁闷 离开总府往山上走了约莫一刻钟，师徒二人终于来到了旭字洞前。 部日固德看着洞口石壁上那个笔划苍劲的鲜红大字，脸上不禁有些疑惑：“师父，这地方真能助人疗伤？” 马小刀懒得回应他，抬脚走入了洞中！ “师父，等等我！”部日固德赶紧跟了进去！ 往里走了百余步，部日固德便听见了水声，随后便瞧见了头顶那个开豁的洞口和崖壁上那些神奇的金黄色晶镜，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嘴脸：“哇噢！” “师父，这地方也太神奇了吧！” 马小刀仍旧没有理他，独自走入那光斑之中，随后盘腿坐在了蒲团上面，开始闭目调息！ 部日固德左顾右盼了一会，从数丈外搬来另外一个蒲团，也在马小刀旁边盘腿打起坐来！ 片刻之后，部日固德睁开眼睛诧异地道：“师父，想不到这阳光还真的能疗伤呢！” “闭嘴，再吵就出去！” “好嘞师父，我是哑巴！” 旭字洞中光照绚目，除了流水潺潺和二人微弱的呼吸，便再无其它声响，时光如同被放缓了一般慢慢流逝！ 不知不觉间，师徒二人竟从未时一直岿然不动坐到了酉时，马小刀自不必说，连性子好动的部日固德都连续这般坐了近两个时辰，这就有点厉害了！ 光照偏斜，马小刀缓缓睁开了双眼，起身抡了几圈手臂后，感觉到身体内外的伤势都好转了不少，整个人神清气爽！ 他的便宜徒弟也随后醒了过来，起身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掌，又忍不住摸了摸脸上的伤痕，惊喜地道：“神了，师父，我的伤已经好了许多！” 马小刀抬头从洞顶缺口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转身往洞外走去：“走吧，回小院！” “好嘞！”部日固德紧随其后，“师父，现在可以说真话了吧，你和天龙百长的一战，到底是谁赢了？” “真那么好奇？” “你就告诉我呗，徒弟都快急死了！” 马小刀缓缓朝外走着，淡淡笑道：“我在山腰说的就是真话！” “师父，现在没外人呢！” “童叟无欺，爱信不信！” “行吧，我相信师父说的是真话！” “难怪了师父，你俩从总府里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没有一丝开心的表情！” “其实师父我也很郁闷！” “天龙百长想借此一战破境晋升大宗师，我也是一样，但可惜我们都失败了！” “师父，天龙百长是不是很厉害？”部日固德见自己的便宜师父难得地打开了话匣子，便来了兴致，“徒弟听说他的修为是总府所有百长里面最高的呢！” “天龙百长的修为的确很高，手中一条龙骨鞭使起来更是神鬼莫测，我出动双刃才勉强与他斗个旗鼓相当！” “你的师公和胡官，修为恐怕都略逊于他几分！” “厉害了！” “师父，想成为大宗师真的这么难吗？” “难啊，成为小宗师已经很难了，小宗师与大宗师之间更是天堑之别！” “唉，徒弟我这辈子都不晓得能不能成为大宗师哩！” “要全力以赴，要比寻常武修付出更多的血汗，其它的交给天意！” “我知道了，师父！” 两人出了旭字洞，顺着山间小道一同下山，回到落脚的山腰小院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刚进院门，二人就发现院子里面人头涌涌！ 马小刀看着抱着两大坛美酒的笑佛，又依次打量着旁边的凤凰和其他几位百长，目光最后落在不远处石桌旁边自斟自饮的麒麟身上，有些无奈地笑道：“诸位前辈，这是……” 笑佛拍了拍怀里的酒坛：“说好的，今晚喝酒！” 马小刀挠挠头道：“不是说好了我请吗？” “知道你忙，所以咱们就出手代劳了！”凤凰从笑佛怀里接过一坛酒，转身走到院子石桌旁边放下，“你把银子补给笑佛就行！” 马小刀无奈摇头：“行吧！” 石桌上已经摆满了佐酒的荤素小菜，凤凰招呼道：“大家别发呆了，都过来坐吧！” 肉菩萨、不动山、玲珑子与笑佛一起簇拥着马小刀走到桌旁，满满当当当坐了一圈！ 不动山从桌上拿起一壶酒和一个烧鸡腿扔向部日固德：“大人说话，小孩子一边去！” 部日固德手忙脚乱接住，讪讪问道：“前辈，那……明天还训练么？” 不动山沉着脸道：“怎么，你师父明天第二场考验，你不想看了？” “你不想看，我还想看呢！” “想看想看，多谢前辈！”部日固德咧嘴笑着，自顾抱着酒食往屋里走去，“前辈们吃好喝好，晚辈就不打扰了！” 肉菩萨拿起酒壶扭头给马小刀倒了一碗酒：“刀官，你这徒弟哪找的，脑子好像有点不太灵光！” 马小刀呵呵笑道：“没办法，裙带关系硬塞过来的徒弟，他爹是绒狄的图雅王！” “图雅王之子？”肉菩萨愣了一下，点头笑道，“那脑子实诚些也是无妨的！” 一直没说话的麒麟开口道：“刀官，咱们几个百长等了这许久，你是不是应该自罚三大碗才对？” “没问题，马小刀今晚就舍命陪君子了！”马小刀端起酒碗对着众人示意了一圈，仰首一饮而尽！ 那酒跟以往喝过的酒竟然不同，里面竟参杂有别的味道。 “算了，你有伤在身，明日还有长老团的考验在等着你呢，喝一碗意思一下就行了！”凤凰从肉菩萨手中抢过酒壶，对着马小刀柔声道，“麒麟百长是说笑的，你别当真！” “没事，三碗而已，无妨的！”马小刀把空碗推到凤凰跟前笑道，“再说了，跟你们喝酒我也开心！” 玲珑子在旁提出了异议：“凤凰你这就不对了，可不能只偏心刀官！” 凤凰抬眼瞪了对方一眼：“我当陆零是我妹子，那刀官就是我妹夫了，我偏心一下又怎么了？” “行行行，当我没说，我自罚一碗可否？”玲珑子苦笑着干了一碗酒。 马小刀笑道：“麒麟前辈开口，区区三碗不足为虑，请凤凰前辈倒酒！” 凤凰又给马小刀倒了小半碗，低声嘱咐道：“自己悠着点！” “喝完这三碗，后面刀官就随意好了！”麒麟端起酒碗与马小刀碰了一下，仰首一饮而尽！ “多谢前辈体恤！” 马小刀紧接着两碗美酒下肚，一股热气在小腹油然生起，整个人从内到外舒坦无比！ “其实这是麒麟百长从天灵长老那里要来的药酒，对你的内伤有帮助！”肉菩萨凑过脑袋小声告知马小刀。 “多谢前辈，难怪酒里有一股清香药味！”马小刀愣了一下，向麒麟点头致谢。 麒麟淡淡地道：“自家兄弟，别客气！” “说起明天的长老团考验，刀官心中可有数？”不动山拿筷子夹起一块酱牛肉放入马小刀碗中，关切地道。 马小刀夹起牛肉嚼了起来，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那是一个名为轮回陷的阵法！” “那是多年以前方官、胡官和江白衣联手给长老团打造的一个阵法！”凤凰又给马小刀倒了小半碗酒，“你应该也看得出来，长老团五位长老的修为也都是小宗师境界，其实与一众百长相差无几！” “但我想提醒刀官，那个阵法的威力确不容小觑！” 不动山接过话头，沉声道：“不瞒刀官，这些年来，百长们都先后领教过这个阵法！” 凤凰点头道：“除了天龙能全身而退，麒麟百长在阵中苦撑了三个时辰，我们几个都曾经败在这个轮回陷的阵法之中，都没有撑过一个时辰！” 马小刀闻言微微一怔，皱眉笑道：“这般看来，明日也是一场硬仗！” “其实天玑大长老也给刀官放水了！”凤凰笑着一语道破天机。 “轮回陷需要配合特殊的场地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笑佛肃然道，“刀官不妨猜猜看，明日的考验之地是在何处？” 马小刀沉思了片刻，心中一亮道：“难道是在那旭字洞？” “不错！”麒麟点头道，“就是在那旭字洞中！” 凤凰笑道：“刀官先后两次在旭字洞中疗伤，应该对那个地方不陌生了吧？” “明日，刀官要留心崖壁上面的那九枚晶镜！” “轮回陷阵法的玄妙，大多就藏在那些晶镜之中！” 马小刀起身，对着一众百长恭敬揖礼道：“马小刀多谢诸位前辈！” 第519章 名字里带虎的女子 旭字洞外，来看热闹的人比昨天还多了一倍不止，近两百号人簇拥在一块，黑压压的一大片脑袋！ 人堆里面，还夹杂着几个探头探脑的瘦小身影，正是小虎妞和她的两个小伙伴！ “大家快看看，那是不是刀官来了？”人群中突然起了骚动。 三个小孩闻言赶紧踮起脚尖，仰起小脑袋顺着那人的目光看了过去！ “没错，就是刀官呢！” 人群中，有人语气担忧地道：“昨天刀官与一众百长比试时好像受伤了，今天也不知能不能扛住长老团的阵法！” “我觉得刀官没问题，他连小宗师巅峰的天龙百长那一关都过了，今天也一定可以顺利通过长老团的考验！” “不好说啊，毕竟那轮回陷可是当年两位千候官和江白衣一起炮制出来的大阵，威力非同小可呢！” “江白衣么？”有人听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稚气的女声在人堆中清脆响起：“江白衣又如何，咱们刀官才不会输给他呢！” “小虎妞，怎么又是你？” 小女娃气呼呼地瞪了对方一眼：“要你管！” “这小娃，真是人小鬼大呢！” 人群中有人哄然大笑了起来！ “那谁，你就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了！” “行行行，我让着她就是了！” “可惜了，今日我们不能进去观战！” “就是就是，可惜了！！” “你们说，长老团是不是也怕输给刀官丢了面子，所以才不让咱们进去观战的？”有人小声揣测道。 “嘘！”有人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这种话你都敢讲，给长老团听见有你好受的！” “呃呃，长老都在山洞里面呢，听得见才怪！” “别说了，刀官过来了！” “刀官威武！” “刀官，今天也要加油啊！” 马小刀领着部日固德一边走近，一边对着众人点头示意！ 经过旭字洞和药酒的调养，再加上昨晚一觉睡得极好，马小刀身上的伤势虽然未能痊愈，但整个人的状态还算不错！ 凤凰越众而出，微笑着走到马小刀面前！ 马小刀迎上去揖了一礼：“前辈，怎么只有你一个？” “其他百长陪着长老团一起在洞中等你，既然到了，就和我一起进去吧！” “好嘞！”马小刀回头打量了一眼身后众人，“那他们呢，不进去么？” 凤凰边往里走边摇头解释道：“大长老吩咐，山洞里面空间有限容纳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只允许几位百长现场观战，其他人就只能留在外头等候结果了！” 马小刀沉思片刻，点头道：“好吧！” “刀官刀官，等一下！”几个小孩钻出人堆就想往山洞里面闯，被几个值守洞口的斥候同袍伸手截住。 部日固德听见动静转过身来，看清楚后头的状况后不禁咧嘴笑了：“是你们几个小鬼呀？” 马小刀闻言也转过身子，微笑打量着那三个鬼灵精！ 小虎妞正趴在斥候同袍的手臂上抬脚拼命往里跨，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却还是冲不过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看着马小刀央求道：“刀官，就让我们进去观战吧，求你了！” 马小刀与凤凰相互对视了一眼！ 凤凰别开脑袋，嘴角悄悄翘了起来：“别看我，如今总府里面，你的身份是最高的！” 马小刀苦笑着摇了摇头，吩咐那几个值守洞口的斥候同袍道：“算了，小家伙占不了多少位置，就让他们进来吧！” “是，刀官！” “好耶！”小虎妞领着小树和小墩子一起欢迎雀跃着冲到马小刀面前停住脚步，低头揉着自己的衣角，神色有点害羞地道，“多……多谢刀官了！” 马小刀点点头，左右来回打量着三人：“你们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墩子喘着粗气率先回答道：“刀官，我叫陈顿，斥号小墩子！” “刀官刀官，我叫李诉，我的斥号叫小树！” “呵呵，你们都还只是孩子呢！”马小刀乐了，“按照咱们度望府的规矩，小孩子不能成为天奉斥候，所以也不应该有斥号！” “没关系啊，反正我们长大后都是要做斥候的！”小墩子又傲娇地抱起了手臂，“谁也别想拦着！” 马小刀扭头看向三人中唯一的女娃，笑着问道：“你呢？” 小虎妞红着脸小声应道：“刀官，我……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虎妞哩！” “虎妞？”马小刀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神色变得有些复杂，轻声问道，“你爹娘没给你取名吗？” 李诉在旁边小声解释道：“刀官，虎妞的爹娘都是斥候，都死在东边了，还没来得及给她取大名呢！” 旁边的部日固德瞬间怔住，一脸同情地看着小女娃！ 虎妞双眸通红，小脑袋垂得更低了，眼眶也变得有些湿润起来！ 马小刀心中一震，在虎妞身前慢慢蹲下了身子，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一头乱发：“你很想做天奉斥候么？” 虎妞没有回答，只是朝马小刀拼命点了点头！ 马小刀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虎妞沉默了片刻，才红着眼道：“阿爹是斥候，阿娘也是斥候，虎妞也要做斥候！” 听了这句话，马小刀蹲在那里愣了好久！ 有些传承是刻在血肉骨子里面的东西，不消说，它一直就在！ 回过神后，马小刀才轻声说道：“巧了，刀官以前有个阿姐，她名字里也带有一个‘虎’字！” “她呀，也是一个斥候呢！” “很厉害很厉害的一个女子斥候！” 虎妞仰起了小脑袋：“那她人呢？” 马小刀低头沉默了许久，才沉声回答道：“死了！” “死在了拒蛮关外头！” “就死在我的怀里！” 虎妞惊住，泪水汹涌而出！ 马小刀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虎妞，你有想过么，做斥候是会死的，怕死的人做不了天奉斥候！” 泪流满面的虎妞认真想了一会，哽咽着道：“刀官，我还是会怕死哩，但我还是想做天奉斥候！” “我想像刀官的姐姐一样，也做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女子斥候！” 马小刀嘴角翘起，重重点头：“咱们天奉斥候，不管男的女的，在战场上可从来不会哭鼻子！” “尤其是名字里带虎字的女子斥候，更不会在战场上轻易掉眼泪！” 虎妞伸手拼命擦去眼角泪水，语气坚定地道：“刀官，那我以后再也不哭了！” 马小刀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道：“人嘛，该哭的时候还是可以哭的，比如伤心难过的时候，比如感动的时候，都可以哭，不丢人！” “只要不在战场上哭，只要不在敌人面前哭，那就很好了！” 虎妞点头应道：“刀官，我记住了！” “嗯，走吧，咱们别让长老团等太久了！”马小刀起身，牵起虎妞的小手继续往山洞深处走去。 凤凰紧随其后！ “今天就让你们亲眼瞧上一瞧，我师父是如何破阵的！”部日固德呵呵笑着，一左一右牵上小树和小墩子，大踏步追了上去。 第520章 轮回陷 旭字洞中流水潺潺，光阴和缓！ 日当近午，从洞顶缺口倾泄进来的光照看上去有些刺目，光照所过之处皆铺上了白芒一片，只有经过崖壁上那九枚晶镜折射过后，才变成了璀璨的金色！ 而崖壁上那九枚晶镜的朝向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交错形成的九个金色光斑在地面上铺成了一个玄妙无比的图案！ 五位长老的身影，此时正以不规则的隔空站位伫立其中，每个人双手下都拄着一根龙头拐杖，沟壑纵横的苍老脸庞被金光映照，竟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觉！ 凤凰把三个小孩领到诸位斥候百长身旁，轻声叮嘱道：“你们不许乱动和大声喧哗，知道不？” 三个小屁孩连连点头，小声应道：“知道了，凤凰百长！” “刀官，长老团已经就位，你自行入阵吧！”笑佛在一旁开口提醒道。 “好！” “等等——”麒麟突然沉声开口，抬脚走到了马小刀面前，双手重重拍在马小刀的肩膀上，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刀官，加油！” 马小刀点头笑道：“多谢前辈打气！” 麒麟背对着一众百长，嘴巴悄悄蠕动了一下，对着马小刀做出了一个无声的口型！ 马小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看见麒麟已经退回了原位，一双眼睛瞧向了别处，再也不看自己一眼！ 马小刀会心一笑，转身走向长老团！ 被光斑笼罩着的天玑大长老双手摁在拐杖的龙头上面，睁开浑浊的双眸凝视着马小刀：“刀官，你来啦？” 马小刀对着长老团拱手揖礼道：“晚辈来迟，让长老团久等了，还请诸位莫要见怪！” “无妨，咱们这身老骨头让旭字洞的光照晒久些也是有益的，只要刀官能到就好！”天玑大长老扭头示意了一下，“请刀官站到中间那个空着的光斑之中！” “好！”马小刀依照吩咐走了过去，身体刚刚站定，他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诧异起来！ 昨日还是极其和绚温养人身的金色光芒，今日照在身上竟变得微微有些灼热！ 马小刀的整个身躯被笼罩其中，竟产生了一种思绪和身躯相互被抽离的怪诞感觉！ “这是……”马小刀摊开双手再次感受着那些金色光芒古怪作用，微微皱起了眉头。 “刀官小心，这便是轮回陷阵法！”天玑大长老沉声道，“入阵之人，会有被惑心智的感觉！” “闯阵的过程之中，刀官须固守自己的神绪，否则定会被阵法扰乱心智，最终落个闯阵失败的下场！” “多谢大长老提醒！”马小刀点点头，调动内息稳住自己的神绪，扭头打量着其余几位还在闭目入定的长老，“这阵如何闯，还请长老团把规则划定下来！” “很简单，但是跟以往其他百长闯阵不同，今天只要刀官能在一个时辰之内找出轮回陷的破绽并从阵中脱身而出，便算过关！”天玑大长老轻轻一顿手中龙头拐杖，“当然，在这期间，我们五个老家伙需借拐杖相助，而刀官也可以使用自己的兵器！” 马小刀眼睛一亮拱手揖礼道：“马小刀再次多谢大长老的提示！” 天玑大长老愣了一下：“我提醒刀官什么了？” “方才，大长老让我找出轮回陷的破绽，这就是说——”马小刀咧嘴一笑，“这轮回陷，是有破绽的！” “只要我把破绽找出来，这轮回陷就能破！” “唉！”大长老叹息了一声，摇头道，“好像是我大意了！” “大长老，还有其它规则吗？” “没有了！” 马小刀摊开双手，轻描淡写笑道：“如此说来，破这轮回陷好像也不难啊！” “刀官放宽心！”天玑大长老缓缓点头，“也许此阵就是这么简单！” “明白！”马小刀当然不信这轮回陷会是个简单的阵法，悄悄收起脸上笑意，站在光斑之中一手负后一手平伸，肃然道，“那就开始吧！” 天玑大长老踏前一步，手中龙头拐杖朝身下光斑某处戳了下去，地面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忽地一沉然后弹起，随后整个旭字洞中便响起了接连不绝的咔咔机括声响！ “亏我在这坐着疗了两次伤，竟没留意到地上有这般古怪！”马小刀低头看向对方拐杖所戳之处，心中丝毫不敢大意，左手倒握刀柄，杀鹿宝刀铮然出鞘，“好一个轮回陷阵法！” 笼罩在天玑大长老身上的光斑突然快速移动，他手上的拐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斜放，拐杖的龙嘴之中突然吐出一道金色光芒，光芒从指头大少扩散到人的脑袋大小，径直射向马小刀的面门！ “难怪准我用兵器，原来长老们手中的拐杖也是这阵法中的一环，我算是开眼了！”马小刀侧脸避过那道金光，身形一顿扑向东南角天玑大长老与天尘长老二者之间的空隙！ 他记得那个位置的光斑之中并无站人！ 只要自己冲出阵去，便算是赢了！ 马小刀身影一动的同时，轮回陷阵法之中所有的金光也紧随而动，一阵衣袂飘荡的声响过后，天心长老的身影竟诡异般出现在马小刀面前：“刀官哪里走？” “让开！”马小刀身影掠至清叱一声，手中杀鹿宝横劈对方前胸！ “叮！” 一声脆响，火花四溅之下，天心长老的龙头拐杖竟然扛住了马小刀的忽然又一刀！ “好快！”马小刀心中一凛，身后呼啸声起，危险的感觉瞬间涌上脑海，他匆忙扭头看去，另外一缕金光又向着自己的面门直射了过来！ “恼人！” 马小刀只得合眼避让，胸口处突然一阵闷痛，身躯被一股巨力轰得直往后移退了两丈，体内顿时翻江倒海起来！ 阵中光影骤变，五位长老苍老的身影在光影之中忽隐忽现，身法速度快得惊人，把马小刀团团围困在了阵法的最中央！ “刀官小心！” 战场外围，三个小孩子缩在几位百长身后看得是眼花缭乱，虎妞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阵法已起，金光缭乱，每一个长老都成了大阵的阵眼，牵一发而动全身！ “拐杖里头藏着小铜镜，也亏得师父他们想得出来！”马小刀双目被四处迸射的金光所挠，根本不敢轻易开眼观察阵中的情况，更别说在其中寻找阵法破绽了，“但是，刀爷就不信了！” “刀官，放弃吧！”天玑大长老苍老的声音在阵中飘忽不定，“这轮回陷玄妙至极，你闯不出去的！” “再来！”马小刀双目紧闭，人刀合一纵身扑向西北角，寒光一闪再次劈出！ “叮！” 又是一声脆响，天石长老形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马小刀面前，架起龙头拐杖封住了杀鹿宝刀，同时拐杖龙嘴中的小铜镜再度反射过来一道金光，堪堪扫过了马小刀的右眼眼角！ 一阵头晕目眩顿时涌入脑海，马小刀只得展开飘零步往后急退两丈！ 这一次，长老团没有乘胜追击，只是不断变幻身法，把马小刀死死困在阵中！ “刀官，你找到阵法的破绽了吗？”天玑大长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你找不到的！” 马小刀沉着脸没有回答，只是突然用右手撩起衣摆，左手挥刀切下一根布条，直接反手绑在脑门上蒙住了自己的双眼，随后拖刀冲了出去！ “再来！” 这一次，马小刀选的是西南角！ 第521章 以快破阵 蒙着双眼听声辨位掠入了西南角的光斑里面，马小刀察觉到身前空无一人，心中微微一喜，加快脚步准备一鼓作气冲出阵去！ 衣袂飘荡的声音却再度响起，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瞬间出现拦在了马小刀的面前！ “没完没了了？” “让开！” 视觉被布条封印，马小刀身躯弹射而起，双手擎着杀鹿宝刀反撩身前之人！ “来得好，看来刀官是着急了！”天尘长老的声音徐徐响起，一股凌厉劲风扫向马小刀的前胸！ 虽比不上天赋异禀的陆零，但修为已瑧小宗师巅峰的马小刀，耳力自然也比寻常百姓厉害许多！ 他的身形忽然一沉向下急坠，双手同时握刀往前封去，正正与对方的龙头拐杖交击在了一起！ 咔嚓一声微响，有什么东西被杀鹿宝刀击碎，清脆的声响瞬间传入了马小刀的耳中！ “不好！”对面的天尘长老愕然一声惊呼，甩起一脚横扫中了马小刀腰间！ “啪”的一声闷响，马小刀的身躯顿时被踢得向后倒飞出去！ 马小刀口中一甜嘴角挂红，人在半空身躯扭转一圈，堪堪卸去了对方大部分的力道，同时展开飘零步横移落地！ “刀官大意了！” 马小刀解去蒙眼布条，伸手擦去嘴角血迹，低头打量着不远处地上的几块细小碎片，又抬头瞧向天尘长老手中的龙头拐杖。 天尘长老脸上不动声色，悄悄把拐杖旋转了一圈，把龙口朝向了自己！ “前辈，这算是破绽么？”马小刀咧嘴一笑，再度拖刀掠出扑向东北角。 “刀官莫作这徒劳之举！”天灵长老叱喝之际快速补位而来，手中龙头拐杖敲向马小刀的小腿骨！ 马小刀身形拔地而起，冲向大阵上空！ “刀官，声东击西也不管用！”残影一闪而过，天玑大长老的身影恰恰堵在了马小刀的上头，双手擎着龙头拐杖倒插而下，“此路不通，速速退返！” 杀鹿宝刀瞬间抬起，马小刀以刀身作盾堪堪抵住了拐杖的下端！ “叮！” 马小刀的身躯被拐杖上传递过来的汹涌巨力砸回了地面！ “那四个空位原来不是破绽，头顶上方也没有破绽，诸位该不会让刀爷我遁地吧？”马小刀踉跄站稳，再次抬眼打量周围！ 金光急速晃动，无章可依却又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玄妙，阵法之中浮光掠影交替之快，让五位长老的身躯隐于其中目力难辨！ “刀官，何不就此住手？”天玑大长老的声音忽再度飘渺响起，“能够坚持到现在，刀官已经很了不起了，虽败犹荣！” 马小刀充耳不闻，眯着双眼，悄悄侧耳仔细聆听阵法各个角落的声响！ “被金光所扰，刀官双眼等同被废，如何能找着阵法的破绽？”天尘长老调侃笑道，“总不能把破绽听出来吧？” “阵法转换如此之快，就算刀官有顺风耳，恐怕也是听不出来的！”天心长老肃然补了一句。 马小刀突然收刀入鞘，双手开始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 “刀官，你这是作甚？”隐于阵法之中的天玑大长老见状有些不解！ “身上有些累赘，不脱下来，打不痛快！”马小刀似乎是在脱身上的衣物。 战场外围，笑佛满脸疑惑问道：“他这是……” 凤凰扭头看向麒麟：“闯阵之前，你跟刀官说了什么？” “竟然被你发现了！”麒麟面无表情地道，“当初我在闯关失败之后问过天龙，他赠了我一个字！” 凤凰讶声问道：“什么字？” “快！” 一众百长脸上先是惘然，很快变作恍然！ “我明白了！”笑佛连连点头道，“只要够快，只要比长老团更快，刀官就能寻出那阵法破绽！” “可是——”玲珑子皱眉问了一句，“刀官能比长老团更快么？” 笑佛语气中也有些不自信：“虽说刀官的飘零步是方官所授……” 旁边的部日固德咧嘴一笑抢过了话头：“前辈，要说比快，我师父还没服过谁呢？” “咚咚！” 阵法之中，马小刀把一双沉重的护臂解下，随手扔在了地上！ “咚咚！” 又是两声闷响，岩石地面上又多了一对护腿！ “哐当！” 最大的一件护腰也被他解下扔到了地上！ “不是吧？”场外的不动山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地上的那堆东西，“刀官的修为都是小宗师巅峰了，身上还穿着这些玩意？” 部日固德闻言不禁乐了：“前辈是不是以为，我师父对我们两个徒弟最狠？” “其实非也，他对自己更狠呢！” 全身减重六十斤，马小刀站在阵法中央惬意活动着自己的四肢和脖子，整个人变得神采飞扬起来：“多谢诸位长老，没有趁方才这会功夫出手！” “接下来，晚辈可要认真了！” 缭乱光影之中，天尘长老冷哼着道：“刀官不必虚张声势，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试试！” “那我就不客气了！”话音未落，马小刀手腕一抖双刃在手，左手玄牝右手雀舌扑向光影之中，速度之快直接在身后拉出了一缕长长的残影，“拐杖中铜镜被我毁去一面，只要再把其余四面铜镜一同毁去，阵法必乱！” “咝！” 场外观战的诸位百长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好快！”虎妞双手握拳捧着自己的小脸蛋，神色崇拜不已，眼眸中有光芒闪烁！ 轮回陷阵法之中，金色的光影不断流转变幻，六道残影在其中追逐相斗，兵器交击声不绝于耳！ “诸位长老，得罪了！”阵中突然响起了马小刀的一声叱喝，两道乌光从混乱的战局中电射而出，在阵法各处急速游窜绞杀不断！ “咔嚓！” “咔嚓！” 接连四次东西碎裂的声音响起，长老团龙头拐杖口中的细小铜镜尽皆被马小刀隔空控着双刃一一击碎！ 整个阵法的转动似乎为之一窒，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小刀以双刃旋绞开路，直接从轮回陷中破阵而出！ “好！”场外的笑佛见状顿时扬起拳头暴喝起来！ “刀官威武！”凤凰也激动得鼓起了手掌！ “刀官好耶！”几个小孩子更是兴奋得跳了起来，“破阵噜，破阵噜！” 部日固德耸耸肩摊摊手，一脸理所应当的神情：“瞧吧，就说我师父厉害吧，没有意外吧？” 马小刀翩然落于阵外，潇洒转身看向阵法之中身形渐现的五位长老，两柄短刃在他身侧盘旋不住！ 不动山突然想起一事，沉声问道：“方才有谁记着时间了？” “刀官破阵用了多久？” 肉菩萨一脸惊诧，喃喃道：“半……半个时辰不……不到……” 一众百长像见了鬼一般，纷纷把目光投向马小刀的背影！ 天玑大长老率领着长老团四人缓步从阵法里头走了出来，提着龙头拐杖对着马小刀抱拳和重重点头：“恭喜刀官，通过了今日轮回陷一关的考验！” “好耶！”几个孩子又是一阵热烈的欢呼！ 天玑大长老淡淡地道：“今日考验结束，其他人都出去吧！” “刀官留下！” 第522章 用意 “大师兄，咱们就这样走了？”小虎妞被部日固德牵着，不情不愿往洞外头走着，“要不，再等等吧？” 部日固德笑着问道：“难不成，你敢不听大长老的话？” 小树在旁边快步跟着，苦着脸道：“大师兄，真不等咱们的师父了？” “你们等等——”部日固德扭头瞪了小树一眼，“谁允许你们叫我大师兄了？” “我师父又没答应收你们三个小屁孩为徒！” “你就认了吧，大师兄！”小墩子抱着手臂走在后头，老成在在地道，“反正早晚刀官都是要收咱们为徒的！” 部日固德愣了一下，咧嘴笑道：“小屁孩可以啊，这么有自信？” “那是肯定的，他们两个先不说，刀官至少会收我为徒，我天赋异禀！” “行啊，那大师兄就擦亮眼睛走着瞧了！” 小虎妞仰起小脑袋问道：“大师兄，除了我们，师父还有收其他弟子么？” “呃呃……”部日固德挠了挠头，“你们还有个大……不对，你们还有一个二师姐和一个三师姐，赶明儿见着了介绍你们认识啊！” “我去，师父有这么多弟子？”小墩子不禁皱起了眉头，“那我不得排到老四了？” 小树好奇问道：“大师兄，那两个师姐都叫什么名字啊？” “先说你们的三师姐，她叫这里躲躲，以后见着就这般叫她，她喜欢得很，可记住了！” 小虎妞闻言扑嗤一笑：“大师兄，三师姐的名字怎么这么奇怪？” 小墩子一脸狐疑地道：“那四师姐不会是叫那里藏藏吧？” “那里藏藏？”部日固德呆了一下，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果然是天赋异禀啊！” “我聪明吧？” “聪明聪明，大师兄佩服！” 一个大屁孩领着三个小屁孩胡吹乱侃着离开了旭字洞。 一众斥候百长和其他几位长老也尽皆退了出去，旭字洞里最后只剩下了天玑大长老和马小刀。 “去边上取两个蒲团！”天玑大长老走到阵法的另一头，手中龙头拐杖戳向地面，洞中机括被再次打开，一阵阵轻微的咔嚓声过后，崖壁上的晶镜一一归于原位，地面的光斑也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把蒲团放在那里头吧！”天玑大长老举起手中龙头拐杖指了指最中间的光斑，“老夫和刀官好好聊一聊！” “是，大长老！”马小刀走到光斑处放置好蒲团，转身去搀扶天玑大长老。 “老夫虽然一把老骨头了，这几步路还是能自己走的！”天玑大长老举起龙头拐杖轻轻拦住了马小刀，自顾走到光斑之中盘腿坐下，并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对面的位置，“刀官也请坐吧！” “是，大长老！”马小刀撩起衣摆也在蒲团上面盘坐了下来。 旭字洞恢复如常，那些从晶镜上折射下来的金色光芒也开始再度蕴养马小刀身上的伤势。 天玑大长老把龙头拐杖横置身前膝盖之上，抬头默默凝视着马小刀：“刀官身上的伤……不打紧吧？” 马小刀摇头道：“无妨，成为天奉斥候那么久，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 “久么？”天玑大长老脸色渐渐变得有些慈祥起来，“好像才一年多一点吧？” 马小刀愣了一下，尴尬笑道：“在晚辈看来，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天玑大长老缓缓点头：“刀官这一年多的经历的确比很多人都要更加精彩绝伦！” “是啊！”马小刀也微微有些感慨，“有时候想想，自己也不敢相信，就像是做梦一样！” “今日，刀官的表现也很出彩！”天玑大长老神色赞赏地看着他，“两天比试下来，刀官可有什么感想？” 马小刀低头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对方：“不怕告诉大长老，在都城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小刀是觉得有点多此一举的！” “就算是在回总府的这一路上，嘴上不说，晚辈的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想着回来参加这所谓的考验，总府会不会诸般为难于我！” “现在看来，倒是晚辈小人之心了！” “小刀知道的，昨日与今天的两场考验，无论是诸位百长，还是几位长老，其实都明里暗里给我放水了！” 天玑大长老莞尔一笑：“刀官发现了？” 马小刀摊开双手无奈笑道：“这都看不明白，马小刀怕不是个瞎子哦！” 天玑大长老缓缓收起笑容，肃然道：“当初两位千候官与江白衣定下这个规矩，用意并不是要为难接受考验的人！” “话说回来，方官当初也万万不会想到，这规矩考验有朝一日竟会应在自己的小徒弟身上！” “当初构思这轮回陷阵法时，那三位多多少少都加入了自己的独特想法，比如你师父方官，就把飘零步的一些玄妙心得也加在了阵法之中！” “也正是因为这样，身怀飘零步的刀官，在闯今日这一关时，其实会比别人更容易一些！” 听着天玑大长老把这里面的因果关系娓娓道出，马小刀不由得愣住了：“师父他……” 天玑大长老点头笑道：“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 马小刀神色有些黯然：“所以这所谓的规矩考验……” “刀官就把它当作是度望府的一众前辈对后辈的关照，以及朝廷向刀官表达的一种诚意吧！” 马小刀低声喃喃道：“马小刀何德何能……” 天玑大长老起身走到马小刀身前，抬起苍老如枯枝般的右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明天还有总府送给刀官的最后一份礼物，还请刀官莫要嫌弃！” “总府也只能帮刀官到这里了！” “过了明日的最后一个考验，刀官就是名正言顺的天奉万候王！”天玑大长老收回了手掌，肃然道，“以后总府所有的斥候同袍都会认可刀官，甚至整个天奉王朝上至百官下至百姓，都会万般景仰刀官，无人不服！” 马小刀双眸有些发烫，悄悄攥紧了一双拳头！ “从此以后，刀官前路一片旷达再无阻绊，老夫还请刀官秉持初心，大胆驰骋！”天玑大长老转身朝洞外缓缓走去，“话就说到此处了，刀官身上有伤，可在洞中再多坐一会！” “明天刀官自行登上度望山巅，最后一个考验就在那里等着你！” “好的！”马小刀起身，恭敬对着天玑大长老的背影躬身揖礼，“马小刀恭送大长老！” 天玑大长老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苍老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洞的拐角处。 第523章 这家伙的话不要信 傍晚，马小刀独自离开旭字洞回到了半山小院，还没来得及进院门，就听见里面响起了阵阵的喧闹声！ “大师兄，你再多说一点呗，求求你了！”小虎妞的声音竟然从院子里面传了出来！ “对呀对呀，想不到师父竟有这么多的光辉事迹呢，真是太精彩了，我们听不够啊！”小树满是哀求的声音也随着响了起来，“大师兄，再说一会吧！” “不是刚给你们讲完洛水郡一役吗？”自己的便宜徒弟部日固德被三个鬼灵精折腾了半天，似乎也没有了耐性，“讲了半天，我口水都干了！” “我去给大师兄倒碗茶！”小虎妞主动请缨道。 “大师兄，洛水郡一役发生的时候，你应该还没拜师吧？”小墩子语气中有些怀疑，“你又是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的？” “大师兄有伍长啊，我跟我伍长关系可好了，无话不谈！”部日固德开始赶人了，“行了行了，天色不早了，你们三个小家伙也在山上瞎折腾了一日，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吧，不然天黑了下山的路不好走！” “不是告诉过大师兄，咱们三个都是孤儿，就算下山了也没家人可找的！” “你有讲过吗？”部日固德听了有些迷糊了，“不是说，只是小虎妞一个人是孤儿吗？” “唉，看来大师兄只关心六师妹，根本不关心我和五师弟！”小墩子语气很是失望。 小树也附和道：“就是，大师兄忒偏心了！” “你们两个家伙，对大师兄尊重点！”小虎妞似乎是去而复返了，“大师兄请喝茶！” “好了，叫了半天大师兄，便宜都让你们占够了吧？”部日固德哼哼道，“逞口舌之快没用的，师父若不愿收你们为徒，叫了也白叫！” “我不信！”小墩子还是那么自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院门外，马小刀苦笑着摇了摇头，终于还是抬脚走入了小院！ “看，师父回来了，你们自己求他去吧！”院里的石桌旁边，大咧咧坐着的部日固德看见马小刀进来后脸色一喜，如蒙大赦般捧起茶碗大口喝了起来。 “师……刀官，你终于回来了！” 三个鬼灵精一同窜了过来，站成一排仰着小脑袋目光炯炯盯着马小刀！ 马小刀硬着头皮上前两步，呵呵问道：“都吃饭了？” 三个鬼灵精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起对着马小刀摇了摇头。 马小刀扭头瞪了部日固德一眼！ “师父，这可不关我事！”部日固德摊了摊手，“这三个小鬼缠了我整整一个下午讲你的英勇事迹，徒弟我根本抽不出时间去做饭！” “到现在我自己也还饿着呢！” 马小刀没好气地道：“那还不赶紧做饭去？”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部日固德赶紧转身朝小院厨房走去，走出几步停了下来，扭头问道，“师父，那是做两个人的饭，还是做五个人的饭？” 马小刀愣了一下，不禁低头看向面前的三个小鬼！ “咕噜咕噜！” 小虎妞小脸一红，连忙悄悄伸手捂住了自己那正发出抗议的肚子。 旁边的小树也讪笑着舔了舔嘴角！ 马小刀心里一软，轻声吩咐道：“煮五个人的，看看还有没有肉，多煮一些，吃完饭后你送他们安全下山！” “好嘞，那我先去做饭了！” “我……我去帮大师兄！”小虎妞红脸垂首，突然转身追着部日固德去了。 “多谢……多谢刀官！”站在中间的小树低着头轻声致谢。 “师父请徒弟吃饭这种事，本就天经地义！”小墩子一点没客气，抱着手臂施施然走向了院中石桌。 “行了，你也别发呆了，都过去坐着吧！”马小刀无奈笑笑，带头先走了过去。 “好嘞！”小树马上规规矩矩跟在了他的身后！ 晚饭上桌，五个人就在小院中围坐一起大快朵颐！ 三个鬼灵精也许是饿极了，吃得那叫一个风卷残云，直把旁边的部日固德看得够懵：“师父，这般一看，你好像有三个徒弟就够了，徒弟收多了费饭菜！” 三个小家伙一听此话，不约而同停下筷子，脸腮鼓胀仰首看着马小刀，神色可怜兮兮！ “这家伙的话不要信！”马小刀细嚼慢咽，眼也不抬，“继续吃，要吃饱！” 小墩子嘴巴里头含着一大口饭菜，扭头看着部日固德：“大师兄，你……肿么……酱样？” “去去去，你才肿，舌头捋直了再说话！”部日固德瞪了回去，然后扭头哀怨地看向马小刀，“师父，我这可是在替你着想呢！” “更正一件事情，我收了三个徒弟，这家伙排行第二，不是大师兄！”马小刀一语戳穿了自己便宜徒弟的谎言，“所以他说的有些话，你们不必相信！” 小墩子吞掉饭菜，一脸不屑地的瞪着部日固德：“大……二师兄，连小孩子都骗，你怎么这样？” “师父……”部日固德脸臊得慌，转过身背对众人拼命扒着碗里的饭菜，想死的心都有了！ 听见小墩子的话，马小刀嘴角悄悄翘了起来，过了片刻才正色道：“还有，我二十岁不到，收三个徒弟已经很夸张了，最近并无打算收新的徒弟！” 三个小孩闻言不由得放下了筷子，神色黯然地低下了头。 “其实，在清风镇里做三个快乐的小孩，不是也很好么？”马小刀轻声劝道，“吃饭吧，吃饱了，我送你们下山！” “啪！”小墩子冷着脸把筷子拍在了石桌上，“我吃饱了！” 小虎妞悄悄放下筷子，红着眼垂下了小脑袋！ 小树也沮丧地放下了筷子：“我……我也吃饱了！” “都吃饱了？”马小刀微笑看着年纪不大脾气不小的小墩子。 “不收就不收，不做你徒弟，我长大了也会做斥候！”脸最臭的小墩子双眸微微泛红，沉声道。 “小墩子……”小树在石桌底下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别说了！” “不劳刀官相送，咱们能自己上山，就能自己下山！”小墩子拍掉小树的手，起身就往院门走去，“就算不做刀官的徒弟，以后我肯定也能成为度望府最厉害的斥候，比你还要厉害！” 看着那个头也不回的细小背影，马小刀愣住了！ “你们走不走？” “刀官……再见！”小虎妞最后红着眼瞧了马小刀一眼，起身和小树追了出去。 马小刀坐在石桌旁边轻轻叹息了一声，起身对部日固德道：“你把碗洗了，我去送他们下山！” “好嘞，师父！” “师父？” 马小刀转身疑惑地瞅了部日固德一眼。 “其实这三个小鬼挺好的！”部日固德起身对着自己的师父咧嘴一笑，“师父有钱，多养三个人也不在话下！” “徒弟也不介意多三个师弟师妹！” “这里躲躲和耶律应该也不会介意的！” “师父，那个小女娃是不是很像你的姐姐？” “我听伍长说过，师父的姐姐叫马惊虎，和她一样，名字里都有个虎字！” “其实师父也跟她很投缘，对不？” 马小刀神色平静，没有说话！ 部日固德轻声问道：“师父是怕有一天她会步雌虎前辈的后尘，对吗？” “可是师父方才也听见了，他们以后很大可能都是要成为天奉斥候的！” “既然这样，师父还不如收了他们自己教！” 部日固德抬起头对着马小刀灿烂一笑：“天奉万候王教出来的徒弟，应该能在战场上活得更久一些，不是么？” 马小刀不禁对部日固德刮目相看！ “师父快去吧，再不去，人家自己都下山了！” “你是不是平时跟小花朵斗嘴多了，这么能说？”马小刀转身往院门走去，“把碗洗好！” “好嘞，师父放心吧，保管洗得干干净净的！” 部日固德目送着马小刀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开始着手收拾石桌上的杯盘狼藉！ “唉，也不知道其他那几个家伙现在走到哪了？” 第524章 半山收徒 度望山的下山阶梯上，夜风微凉，三个小屁孩借着夜色小心翼翼下山。 “应该问大师兄要个灯笼的，这路也忒不好走了！”小树走在虎妞身边有些懊恼地道。 “还叫大师兄呢？”走在前头的小墩子哼了一声，“你是有多想做那马小刀的徒弟？” 小树在后头轻声辩驳了一句：“你不想？” 小墩子竟然难得地闭上了嘴！ “哎呀！”虎妞突然一脚踩空，娇小的身子失控往石阶右侧倒去！ 石阶右侧，是一处陡峭的悬崖！ “虎妞小心！”小树伸手去拉没拉住，整个人吓得懵住了！ 小墩子听见异动转身看去，顿时变了脸色！ 眼看虎妞就要摔下悬崖，破空声响起，一道身影从三人后头急掠而至，一手抄住虎妞回身掠回到二人身旁！ “太好了，小墩子快看，是刀官呢！”小树兴奋得惊叹道。 小墩子悄悄松了一大口气，冷着脸应道：“看见了，我又没瞎！” 马小刀把吓得失魂落魄的虎妞放回地上：“没事吧？” 虎妞摇了摇头，看见两个小伙伴一脸关切凑到跟前后，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马小刀心里有些内疚：“不是说以后都不哭了吗？这么爱哭，以后怎么做天奉斥候？” 小墩子在旁边冷冷道：“咱们以后做不做天奉斥候，跟刀官又有什么关系？” 马小刀淡淡地道：“巧了，我是天奉万候王，天奉王朝度望府所有的斥候都归我管！” 小墩子无言以对，哼了一声把脑袋别开了！ “多谢刀官救了虎妞！”小树诚恳地道，“要不是刀官，虎妞就……” “无妨，说了要送你们下山的！”马小刀扭头看着虎妞，“你自己还能走吗？” 虎妞强撑着走了一步，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我好像……崴脚了！” “后面还有很长的路呢，我背你吧！”马小刀转身蹲下，“上来！” 虎妞愣住了！ 马小刀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背：“上来吧，我背你下山！” “多……多谢刀官！”虎妞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水，红着脸轻轻趴在了马小刀的背上。 “走吧，我走前头！”马小刀背着虎妞起身走到了前面，“你们两个小心点，看好自己的脚下！” “好嘞，刀官！”小树悄悄一笑，连忙跟了下去！ 小墩子冷哼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却和缓了不少！ 一大二小三个人顺着陡峭的石头阶梯慢慢朝下走着，彼此都没有再说话，气氛很是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马小刀开口打破了僵局：“小树，你也是孤儿么？” “嗯！”小树愣了一下，边走边低声应道，“跟虎妞一样，我爹娘也死在了东夷，到现在尸首都还留在了那里哩！” “小墩子的爹娘不一样，是死在了绒狄！” 小墩子走在最后面，默然不语。 马小刀沉默了许久，才接着道：“我知道小墩子很想做斥候！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也想成为天奉斥候！”小树语气坚定地道，“到时候我去东夷，亲自把爹娘接回来！” 马小刀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打湿了，冰凉冰凉的：“怎么又哭了？” 后背上的虎妞没有说话！ 马小刀叹息了一声，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停住脚步柔声道：“等我明日通过了总府的最后一个考验，我会跟大长老说，收你们三个人为徒！” “什么？”小树闻言不由得怔在了马小刀身后！ 他身后的小墩子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后背上的虎妞顿时直起了身子，兴奋问道：“刀官，你说的是真的？” 马小刀抬脚继续朝下走着，淡淡地应了一个字：“嗯！” “好耶！”虎妞高兴得直接在马小刀的背上欢呼了起来，扭头对自己的两个小伙伴道，“小树，小墩子，你们听到了没？刀官他终于愿意收我们为徒了！” “多谢刀官，不对——”小树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应该是叫师父才对！” “小墩子，你说是吧？” “听到了，你们至于这般高兴吗？”最后头的小墩子绷着脸说完，嘴角也悄悄翘了起来！ “不过接下来我要回拒蛮关，可能很快就会出关前往绒狄，你们年纪还太小，不适合跟在我身边打打杀杀的！”马小刀继续道，“离开总府之前，我会派人把你们送往天奉都城，你们先跟着师娘！” “不过你们师娘有孕在身，到了顾府，你们三个小鬼可不许累着她！” “同意的话，等明日考验结束，我就跟大长老商量！” 虎妞开心地点起了头：“我同意！” “我也同意！”小树笑道。 小墩子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行！” 虎妞趴在马小刀背后问道：“师父，咱们师娘叫什么名字呀，她的斥号又是什么？” 马小刀微笑道：“你们的师娘叫陆零，她的斥号叫白芒！” 小树问道：“师父，咱们师娘长得肯定很好看，对不？” “她呀！”马小刀脸上不禁浮现出思念的神色，落寞笑道，“在师父眼里，你们的师娘就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 “咦～” 三个小鬼一起嫌弃地笑了起来！ 几人说着笑着，慢慢就走下了度望山，回到了清风镇里头。 “先告诉我，你们平时住在什么地方？”马小刀听着后背上虎妞的轻微打呼声，低声问道，“是总府辖下的泽幼堂么？” “不是，泽幼堂里面天天都有弟弟妹妹大哭大闹，我们三个人嫌吵，就一起偷偷溜了出来，在镇子北边的僻巷里找了个地方住！”小树笑着小声解释道。 “离开了泽幼堂的照顾，那你们平时以何为生？”马小刀惊讶问道。 “泽幼堂的柳主事会经常送些吃喝的过来，我们平时也会在镇子各处营生帮工挣点银钱，也够用了！” 马小刀沉默了片刻，点头道：“带路吧，我顺道去看看！” “师父，这边走！” 马小刀跟着二人穿街过巷，很快便到了三个小鬼的落脚处，竟然是一处看上去有些破败简陋的小院！ 小墩子从怀里珍而重之地掏出一把红绳挂着的铜钥匙，上前打开了木门上那把生锈的锁，吱呀一声推开了屋门。 “请吧，师父！”小树恭敬招呼道。 马小刀带着好奇，跟在小墩子身后抬脚走进了小院。 进院门后，面前是一个宽两丈深三丈的天井，地上铺着大小不一的粗糙石头。 “这是天井院子，那是装水的水缸！”小树幼稚的脸上竟是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成熟，领着马小刀一一耐心介绍起来，“那边是厨房，对面是茅房，最里头是咱们睡觉的主屋！” 马小刀直接背着虎妞进了主屋，看见一个膝盖高的土炕，底下垫的是芦苇席子，上面堆着三张单薄的被子！ 马小刀看着眼前的景象，沉默了许久！ “师父，先把虎妞放下来吧！”小墩子抱着双臂靠在墙边提醒道。 马小刀点点头，小心翼翼把睡熟的虎妞放在了土炕上，又轻轻替她盖上了一床被子。 “再盖一床被子吧，夜里还是会有些凉的！”小树把第二床被子也盖在了虎妞的身上。 “那你呢？” “没事的师父，我和小墩子挤挤更暖和！”小树嘻嘻笑道。 马小刀点点头，转身走出屋子，抬头再一次默默打量着眼前的小院。 小树跟出来道：“原本屋顶是漏水的，泽幼堂的柳主事派人过来帮忙修好了！” “嗯！”马小刀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扔了过去，“接着！” 小树慌乱接住那袋沉甸甸的银钱，双眼有些通红：“师父……这是……” 马小刀淡淡笑道：“得空去买几床厚的被褥和米粮，再给你们几个置办几身衣服鞋袜，剩下的由你保管，算是师父给的一点见面礼！” “师父，被子和米粮就不用买了吧！”小树小声商量道，“反正就要去天奉都城了，买了放着睡不上吃不完也浪费！” 马小刀想了想，点头道：“那就买几身好的衣服鞋袜，你们师娘不喜欢邋遢小孩！” “知道了，师父！”小树点头道，“这事我肯定会办好的！” “行，那你们睡觉吧！”马小刀沉默了一下，笑道，“我回山上去了！” “我送送师父！” 小树和小墩子一起把马小刀送出了小院！ 马小刀走出几步后，转身默默看着两个新收的徒弟，目光最后落在了小墩子的脸上：“不后悔？” 小墩子抱着双臂倨傲地道：“师父不后悔就好！” 马小刀灿烂一笑，转身摆了摆手走出了院子：“忘了给你们起个斥号了，就叫树、墩子和虎妞吧！” 第525章 最后的考验 第三日，凌晨。 总府旁边通往山巅的路口前，马小刀身穿白色长袍，腰间挂着杀鹿宝刀和金色小葫芦如约而至，驻足片刻之后，便顺着那条弯弯绕绕的窄小山道缓步而上！ 两旁的山林里不时响起几声鸟叫，在寂静的山道中格外悦耳！ 半个时辰之后，一人挑着水桶迎面走了下来！ 看到对方之后，两个人都是愣了一下！ “前辈这是……”马小刀悄悄打量眼前人，讶异地道。 斥候百长天龙顺着马小刀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前微晃着的水桶，淡淡地道：“输了一局棋，下山挑个水！” 马小刀恍然点头：“明白！” 天龙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这山顶……是刀官的最后一个考验？” 马小刀如实回答道：“回前辈的话，是的！” “我走了！”天龙点了一下头，“上去吧，那人已经在山顶等着了！” “好！” 马小刀目送着天龙下山远去，转身继续上山！ 约莫再有半个时辰，马小刀终于到达了度望山的最高处！ 在几间茅草木屋对出的那块空地上，一个身穿褐黄色素袍的中年僧人背对着马小刀而立，身下袍摆在罡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 马小刀打量了一下空荡荡的四周，抬脚上前几步，揖礼笑道：“敢问前辈，可是我最后一个考验的对手？” 了尘转过身来，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起马小刀来！ 马小刀见他神情有些古怪，便硬着头皮继续道：“前辈这是……” “你就是马小刀？”了尘右手竖在身前，微笑问道。 “是的，前辈！”马小刀恭敬应道，“我就是马小刀！” 了尘再次默然打量着他，点头道：“样子像同战，眼睛更像纳兰多一些！” 竟然再一次听到了这句久违的话，马小刀心中不由得一动，愕然问道：“前辈……认识我爹娘？” 了尘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算是……故人吧！” 马小刀悄悄抬眼打量着对方，好奇问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了尘！” “了尘？”马小刀默默念着这个听上去完全陌生的法号，心中疑窦丛生，“晚辈能不能请教一下，大师与度望府有何渊源？” “我并非刀官的斥候同袍，只是与家师借住在这山巅之上！” “至于我与你爹娘的关系……”了尘卖了个关子，“不急，等你我先办完正事再说不迟！” “好，那请问前辈怎么比？”马小刀也没有着急追问，而是打算先问清楚比试的规则内容，好知己知彼。 “这山巅之上其实长住三人，其中一位，相信刀官在昨日和方才上山的路上已经见过了！” “是天龙前辈！” “不错！”了尘点头道，“另外一人是家师，他原本才是大长老给刀官挑选的对手，只是家师年纪大了，习惯了早睡晚起，便把这个机会让给了我！” 马小刀听完明白了个大概：“晚辈听懂了，前辈这是替师出战！” “刀官很聪明！” “刀官放心，大长老已经交代过，今日你我之间不求孰胜孰负，只是相互切磋一番！”了尘笑了笑，“所以刀官大可放轻松一些，不必太紧张！” 马小刀摇头道：“我不紧张！” “很好！”了尘缓缓上前走了三步，每一步过后，身上的气势便更暴涨了几分！ 马小刀心头突然涌起了一股熟悉的感觉，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面前这位出家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之中，竟然隐隐参杂着几分浴血征战过沙场才能有的凌厉战意！ 了尘在马小刀身前两丈外站定，右手竖在胸前，左手大手素袍大袖一挥，恣意洒然地道：“刀官可用拳脚，也可使用兵器！” “请吧！” 马小刀沉默了片刻，身体踏前一步，身上的气势同样逐渐递升：“前辈，请赐教！” 了尘左手负后，右手掌心向上朝身前平平伸出：“刀官先出手！” “那得罪了！”马小刀身躯骤然弹出，双脚踏出飘零步，化作一溜残影掠至了尘身前，左手成拳擂向对方前胸！ “够快，果真是实打实小宗师巅峰的实力！”了尘右手大袖旋转着向前卷出，瞬间套住了马小刀的拳头，“听说刀官天赋惊人，自创了不少功法，想必这便是那无向定拳！” “大师久居山巅，竟也熟知山下之事，晚辈佩服！”马小刀右臂一震一松，刚劲震开了对方大袖的裹挟，柔劲引手臂为拳仍旧擂向对方的心口！ “刚柔并济，飘忽不定，好拳法！”了尘脸上露出赞赏的神色，左袖一同甩出，把马小刀的拳头卸向了左侧！ 马小刀弓步前跨，一揽风云手扫向了尘的腰侧！ “这是万仞雪山的一揽风云手！”了尘脸上的赞赏之意又多了几分，脚尖轻点急退半丈，然后再度上前和马小刀激战在了一起，“这是莲花寺的袖法，名为回头是岸，请刀官赐教！” 眨眼之间，二人就在脚下这块并不大的平地上你来我往激战起来！ 越战，马小刀心中就越是惊讶！ 在飘零步的加持下，马小刀将无向定拳和一揽风云融会贯通，接连向了尘攻出了近百招，却尽数被对方的一双大袖化解于无形！ 要不是自己小宗师巅峰的修为略为比对方稳固了那么一丢丢，怕是无法维持眼下这看似势均力敌的状况！ 又对战了近一刻钟，马小刀已经明显察觉出对方把回头是岸这套佛门袖法重复使了至少三四遍！ 不像是在对战，更像是授技多一点！ “刀官，不妨出你的兵器试试？”眼花缭乱的对战之中，突然传出了尘的声音！ 杀鹿宝刀铮然出鞘，一道又一道的寒光卷向了尘飘逸灵动的身影！ “很好，忽然又一刀我今日也有幸见识到了！” 接连不断的刀光在二人之间急速亮起，却又尽数被裹敛于了尘的一双大袖之中！ “刀官且看清楚了！”了尘双袖如滚滚龙卷罩向马小刀，“这便是回头是岸袖法的以柔克刚！” 马小刀咬牙不语，把自身所学所创的几套功法融汇到了极致，招式源源不断向前递出！ 终于，有一缕刀光挣脱了大袖的束缚，凌厉刺向了尘小腹！ 一个白晰的手掌突然自了尘左袖中游出，中指无名指并在一起在那缕刀光的最前端灵动一点！ “叮叮！” 两声清脆的交击声后，那缕刀光竟诡异地偏离了了尘的身体！ 马小刀瞳孔微微收缩，失声道：“这是……拈莲花指？” 第526章 莲花寺惨案 马小刀身影急退三丈外，落地后怔怔看着对面的了尘，沉声问道：“方才大师所使的，可是绒狄最强斥候狂狮的成名绝技《拈莲花指》？” 了尘默然而立，片刻后才开口回答道：“《拈莲花指》的出处并不是狂狮，而是在我的师门莲花寺！” 马小刀眉头皱起，沉声道：“那大师能否告之，狂狮与莲花寺有什么渊源？” “这个中缘由，稍后比试结束之后，我自会据实相告！”了尘抬眼望向马小刀，“如今，你我的比试还没完！” “怎么才算完？” “起码——”了尘右手掌心向天缓缓抬起，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得见识过刀官的双刃再说！” “那就如大师所愿！”马小刀左手倒执杀鹿宝刀缓缓推入鞘中，手腕一抖双刃在手，俯身再度扑向了尘，双刃交错横切对方腰间！ 了尘后撤的同时双手尽出，十指如叩弦般依次弹中马小刀一双短刃的刀身！ 叮叮叮叮叮～ 清脆的金属交击声不绝于耳，二人随后再度缠斗一团，转眼间又相互对过了百余招！ “刀官，何不再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控刃之术？”接招出招仍是游刃有余的了尘开口清叱道。 马小刀脸色一凛，手中双刃电射而出，两道乌光急速掠向了尘！ “来得好，今日一战，了尘算是尽兴了！”朗声大笑之下，了尘身上弥漫的佛气几近消褪殆尽，眼眸中瞬间多了一股杀伐果断的意味，他双手并在胸前一起递出，中指无名指各自弹向那两道乌光的最前端！ 叮叮叮叮～ 切金断玉的玄牝和雀舌两柄神兵竟然直接被了尘的《拈莲花指》击得倒飞而回！ 与此同时，了尘的身躯也被震得向后倒滑，瞬间和马小刀之间拉出了三丈多的距离！ 马小刀见状心中一凛，双手食中二指拈成剑诀向后一引！ 咻咻～ 破空声响起，两柄短刃在空中划出半个大圈，再次调头掠向了尘，速度比起方才快了几倍不止，直接在空中拉出了两道细长的乌芒！ 不知不觉间，马小刀已把控刃的技法发挥到了最极致！ 了尘双目炯炯盯着那两道急驰而至的乌光，突然撤回双手负于身后，挺直身躯岿然不动！ 眼看双刃就要刺中对方身躯，马小刀赶紧变换了剑诀，两道乌光在距离了尘不足半丈时突然向两侧拐开，在空中各自绕了一个大圈后，速度渐渐放缓掠回马小刀身后悬停不动！ 此时了尘身上的杀伐之意才缓缓退去，外表再次变回了那个得道高僧的模样，云淡风轻笑道：“刀官可明白了？” 马小刀将双刃收回腕鞘，点头道：“明白了！” “考验结束，恭喜刀官过关！” 听到这句貌似有些草率的结语，马小刀却正了正衣襟，神态恭敬地对着了尘揖了一礼：“多谢前辈！”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长老团吧！” “请随我来！”了尘转身往悬崖边上的露天茶台走去，“刀官可会下棋？” 马小刀抬脚跟上，苦笑着摇头道：“惭愧，晚辈棋力臭得很！” “天龙百长的棋力也很臭，不管是我还是家师，与他下棋都是赢棋居多，家师称之为臭棋篓子！” 马小刀嘴角翘起：“所以，也是天龙前辈下山挑水的时候多，对么？” “他那个人，好在愿赌服输！”了尘呵呵笑着，盘腿坐下开始沏茶，“那我们就不下棋了，喝个茶吧！” “行！”马小刀也在了尘对面盘腿坐了下来。 了尘把一杯沏好的热茶缓缓推到马小刀面前，“刀官不妨尝尝，这是家师在山上亲手种的茶！” 马小刀看着他双手那些红肿起来的指头，有些愧疚地道：“前辈的手……” “无妨，刀官当没看见就好！”了尘也沏了一盏茶给自己，端起来一饮而尽，放下茶盏后，抬眼看向马小刀，“接下来，我就跟刀官说说，那狂狮与莲花寺的渊源！” 马小刀轻声应道：“好！” 了尘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娓娓道来：“三十一年前，家师无相禅师是天奉王朝庸山郡莲花寺的住持！” “那些年绒狄猖獗，经常派栏子间谍潜入我天奉王朝各郡作乱，其中的一伙贼人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消息，竟然觊觎起了莲花寺的两门技法，分别是《回头是岸袖法》和《拈莲花指》！” 马小刀手中缓缓转着茶盏，安静聆听着这段陈年往事！ 了尘继续沉声道：“贼人们有一日偷偷在寺中厨房的水缸里下了软筋散，在半夜集结了数十人突袭了莲花寺！” 马小刀安静听着，黯然无语！ “那一晚，贼人们不但杀害了寺中大小七十八位僧众，还放了一把火烧毁了莲花寺！” “家师当时正在寺中密室僻谷闭关，虽未曾进食僧众送来的饭菜，可是也喝了几口水，尽管用尽全力挣扎着冲出密室手刃了几个撤退迟缓的贼人，却终究是无力回天！” “那两本秘籍，《回头是岸袖法》一直藏在家师闭关的密室中，所以逃过了一劫，但那本供奉在大雄宝殿佛像掌心之中的《拈莲花指》却不翼而飞了！” 听到这里，马小刀心中有些豁然开朗：“这般说来，大师以为，那狂狮与莲花寺的惨案脱不了干系？” “先不管狂狮有没有嫌疑，《拈莲花指》如今落在了他的手上，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我和家师多年以前都起过誓，此生不会再下度望山！”了尘缓缓摇头道，“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会永远石沉大海！” “直到刀官的到来！” 马小刀疑惑地道：“我？” “狂狮曾经是三朝公认的最强斥候，如果说在咱们天奉王朝之中，将来有谁能见着他替我师徒二人求一个答案，这个人非刀官莫属！” 马小刀恍然大悟：“所以无相大师才会自动请缨，成为我最后一个考验的对手？” “正是如此？”了尘点头道，“家师曾从大长老口中得知，刀官贤伉俪二人一年前曾经在关外对战过狂狮，想必也领教过他的《拈莲花指》！” 马小刀苦笑道：“当时我们的确是敌他不过，要不是被龙卷所救，现在前辈可能就见不着我了！” “所以今日我才会出现在刀官面前！” 马小刀想了片刻，点头道：“将来我再见着狂狮，当替两位大师向他讨个说法！” “那我就先替家师谢过刀官了！”了尘起身，双手合十对着马小刀躬身行了一礼！ “前辈不必如此！”马小刀赶紧起身搀扶住对方：“我爹当年之所以死在关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狂狮作的孽，我本来就是要和他做个了断的，这件事只是举手之劳！” 了尘愣了一下，脸上神色复杂！ 回过神后，了尘从怀中掏出来两本泛黄的蓝皮书籍交到马小刀手中，语气诚恳地嘱咐道：“刀官记住，《拈莲花指》虽能克制万仞雪宗的牵机丝，但它也被《回头是岸袖法》所克！” “今日，我遵从师命把这本《回头是岸袖法》赠于刀官，希望日后能对刀官有所帮助！” “前辈……这……” “还请刀官收下！” “既然如此，马小刀却之不恭！”马小刀接过秘籍，打量了一下手中秘籍，惊讶问道，“前辈，那这另外一本是……” “听闻刀官夫人陆零姑娘擅使长枪，这是我出家前祖辈传下的一套枪法，名为《破阵》，留着无用，一并转赠陆零姑娘！” “这……”马小刀忍不住苦笑起来，“前辈，这是你的传家宝，不太好吧？” 了尘笑道：“既已入了佛门，这些便是身外之物，还请刀官莫要嫌弃！” “行，前辈盛意拳拳，马小刀便替夫人谢过了！”马小刀接过两本秘籍收入了怀中。 “小刀，坐！” 了尘拉着马小刀再次坐下，犹豫了一会，开口道：“接下来，该说说我和你爹娘之间的故事了！” 第527章 前尘往事如烟 二人重新落座后，换成了马小刀煮茶倒茶，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汤被他缓缓推到了尘面前。 了尘一手端起茶汤，片刻后又放了回去，神色欲言又止。 马小刀问道：“前辈是不知从何说起么？” “这些旧事，藏在我的心底十数年了！”了尘自嘲地笑了笑，“其实要重新提起也没有多难，只要说出我曾经的名字，你应该就明白了！” “我原来的名字，叫做洛慕城！” 洛慕城三字一出，直如一声惊雷炸入了马小刀的脑海之中，手中茶盏哐当一声跌落，溅了他半身的茶汤！ 这个原本和自己父亲齐名，又一同为天奉王朝在关外捐躯的一代名将，此刻竟然还活生生坐在自己的面前！ 对方的父亲，就是天奉王朝原来那位最权势熏天的护国公洛惊鹄！ 而洛惊鹄，当初在关外正是死于自己的杀鹿宝刀之下！ 马小刀心中的震撼之大可想而知！ “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和你爹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投军杀敌，后来虽分开各自掌管黑甲军和天奉龙骑，情谊却一直不曾变过，可谓是生死手足！”了尘再次抬眼看着马小刀，感慨地道，“如今回想起来，前程往事如烟，却欣见故人之子到我眼前！” “甚好，甚好！” “论起辈份来，你还得叫我一声洛叔！” 马小刀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据实说了出来：“前辈，你的父亲……” “我知道，护国公是死于你的刀下！”了尘伸手打断了马小刀的话，淡淡地道，“在你看来，可能会觉得自己与我有杀父之仇，你我本该是仇人才对！” 马小刀张了张口，神色黯然。 “其实不然！”了尘再次执壶为马小刀倒了一盏茶汤，“护国公争权夺利祸乱朝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而我当初对于他的所作所为并非全然不知，只是那时候的他还能收敛一些，而我碍于所谓的父子情份，终究未能与之划清界限，更别说什么大义灭亲了！” “后来我与他的嫌隙越来越大，家母病亡之后不久，我便掌管了黑甲军，此后便把全部身心投入了军营，与他断绝了联系形同陌路！” “再后来，我与你爹奉命出兵绒狄！” “没想到，他竟会利用最强斥候狂狮为纽带与绒狄的耶律经天勾结，坑害了天奉王朝数十万的将士！” “而我，本该和你爹一同死在苦寒大荒的，结果却苟活了下来！” 马小刀低声问道：“所以，前辈是如何活着回到天奉的？” 了尘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是洛惊鹄！” 马小刀脸上先是狐疑，随后便恍然了！ 这世上能穷尽办法救洛慕城的，除了他爹，还会有谁？ “他本就与绒狄勾结，战事尘埃落定之前，他便收买了狂狮和一群亡命之徒，把我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马小刀问道：“所以，京观海那山谷里面的坟墓……” “你父母的遗骸是我收敛的，墓碑也是我亲手刻下！”了尘语气低沉地道，“从那时候起，我就清楚了洛惊鹄的滔天罪孽，也是从那时候起，我便当自己已经死了！” “与狂狮分道扬镳后，那群亡命之徒护送着受伤的我返回天奉，结果在关外的路上又遇到败退的绒狄部落追杀，虽然侥幸活了下来，我的伤势却变得更重了！” “剩下几人护送着昏迷不醒的我偷偷入了关，准备奔赴都城交还给国公府，结果半途又被天奉斥候盯上，那几人为了逃命半路把我抛弃后，又尽数死在了斥候的手中，我却被胡官发现并带回了清风镇！”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原来最后是胡官救了前辈！”马小刀点了点头，“苍天有眼，也知道前辈是前辈，护国公是护国公，前辈本就命不该绝！” 了尘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轻轻放下：“在山上我结识了镇守总府的天龙百长和无相禅师，后来便拜在禅师门下出了家！” 马小刀点头道：“从那以后，世间少了一个洛慕城，多了一个了尘和尚！” “所以小刀——”了尘默默凝视着马小刀，“你杀护国公一是为父母报仇，二是为天奉万千枉死的将士讨回公道，三也是为天奉王朝正本清源！” “你小小年纪做了洛慕城做不到的事，所以你我之间并无仇怨！” 马小刀起身退了一步，整了整身上的衣襟，躬身对着了尘恭敬敬揖了一礼：“前辈大义，晚辈惭愧！” 了尘起身上前，伸手轻轻搀了他一下：“小刀，不必如此！” 听完来龙去脉，马小刀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了尘转身走到了悬崖边上，任由罡风吹掠着自己的褐色僧衣不住飘荡，悄然不语！ 马小刀抬脚走到了尘身边，左手摁着杀鹿宝刀的刀柄与他并肩而立，默默欣赏着山下的无尽风光！ “小刀！” “晚辈在！” “你腰间的酒葫芦中，可还装有好酒？” “有！” “可否给洛叔喝上一口！” “当然可以！”马小刀解下金色小葫芦，双手递给了对方！ 了尘点头接过，拔开木塞，仰首喝了一大口，其姿洒脱非常，有不少酒水从嘴角泄下，打湿了他身上的褐色僧衣！ “啧啧啧，果然是好酒！”了尘用宽大的袍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点头赞扬道，“是东荒封夷关的仙人跪！” “我也有近二十年不曾喝到这酒了！” “小刀，你知道么，这也是你爹生前最喜欢喝的酒！” 了尘把金色小葫芦倾倒身前，一洌清酒洒落悬崖，很快便被罡风吹散，“同战，纳兰，你们夫妇二人生了一个好儿子！” 马小刀愣了一下，眼眶悄悄红了起来！ 了尘塞好木塞，把空了的金色小葫芦还给了马小刀：“抱歉，全部倒光了！” “无妨，山下马车里还有！”马小刀接过酒葫挂回腰间，“反正是给我爹娘喝的！” 了尘伸手轻轻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笑道：“小刀，说得好！” 马小刀问道：“要不，走之前我带一坛上山给洛叔解解馋？” “那倒不必！” “刚才这一口已是破戒，估计家师得罚我挑半个月的水了！” “不过你这一声洛叔，叫得我心中舒坦极了！” “方才喝这仙人跪时，我是洛慕城，喝完酒后，我便做回了尘和尚！” 马小刀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了尘闻言一愣，哈哈大笑了起来！ 马小刀在一旁陪着他笑！ 许久之后笑声渐散，了尘扭头看着马小刀道：“什么时候走？” 马小刀想了想，回答道：“吃完午饭吧，肚子有点饿了！” 了尘皱眉问道：“这么急？” “嗯，想快些回到拒蛮关！” “听说，你也快做父亲了？” “嗯！”马小刀点头道，“以后出生了，我让孩子上山拜会洛叔！” “那敢情好！”了尘顿了顿，轻声道，“你爹娘在天有灵，知道你有后，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马小刀轻轻“嗯”了一声！ “行！”了尘转过身子，双手重重按在了马小刀的肩膀上，“我发过誓不再下山的，就不送你了！” 马小刀点头应道：“不用！” 了尘收回双手目视前方，脸色沉了下来，肃然道：“到了关外，记得替我向狂狮那厮带一声好！” 马小刀嘴角翘起，点头应道：“洛叔放心，一定带到！” 第528章 恭送万候王 马小刀终是一个人下了度望山巅，到半山腰时，与总府门口的五个苍老身影遥遥对望！ 马小刀隔空向着长老团轻轻点头致意，随后转身过半山小院而不入，继续下山！ 下山进入清风镇后，马小刀穿过来来往往的小镇百姓往北而行，走入僻巷后，他便看见破败小院的烟囱里正升起着一缕青烟！ 北府玄驹已早早停在了小院门口，两匹黝黑神俊的马儿正左右踩着蹄儿喷出鼻息，瞧见马小刀出现，扭头冲着他高声嘶鸣起来！ 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从院子里面飘了出来！ “马儿在叫了，肯定是师父！”院里响起了部日固德的大嗓门，“那个谁……小树师弟，你来撤掉灶火，小墩子师弟，最后一个青菜可以起锅了！” “我去迎一下师父！” “知道了，大师兄……不对——”小树有些尴尬地道，“叫习惯了，应该是二师兄才对！” “咳咳咳，老五你……你别废话了哇……快……咳咳咳……快把灶火熄了，呛死我了……咳咳咳……” “行行行……我去……咳咳咳，这烟也太呛了，我出去缓口气先……” “你大爷的李诉……别跑啊……咳咳咳……” “二师兄，我跟你一块出去迎接师父！”小虎妞的声音很是欢快！ “二师兄？怎么听着这般别扭？”部日固德低声嘟囔着，“不管了，小虎妞，走！” 院门外，马小刀嘴角微微翘起，抬脚走了进去！ 一股浓烟从厨房里涌出天井，被呛出来的小树双手撑着膝盖，一边咳嗽一边泪流满面！ 主屋里面的木头桌子已经被人搬到了小院，旁边还放置了几张竹编的矮椅，此时的桌子上已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 “师父，你回来的正好！”脸上沾了炭灰的小虎妞急步迎到了马小刀面前，脸上堆满了笑意，“饭菜都做好了！” 马小刀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虎妞，这一大桌子菜都是你们做的么，好厉害呢？” “主要是二师兄，咱们几个只是打了下手！”小虎妞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师父，几个小鬼都很勤快呢！”部日固德举起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呵呵笑道，“师父先入座吧，马上就可以吃了！” “行，辛苦大家了！” 马小刀被小虎妞和小树簇拥着坐到了正中主位：“瞧你们几个，做一顿饭的功夫，脸脏成这样，都赶紧去洗洗吧！” 一个矮小壮实的身影又从厨房里面窜了出来：“咳咳咳……好你个李诉……敢卖你的四师兄……咳咳咳……” 小树辩解道：“你自己不出来，我能怎么办？” “你们两个，模样好丑哩！”小虎妞在一旁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小墩子瞪了她一眼：“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马小刀神色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三个鬼灵精：“别吵了，都给我去洗干净，完了过来吃饭！” “是，师父！” 三人围在水缸边争着瓜瓢打水洗脸，然后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再次相互嘲笑起来！ “虎妞，你瞧你，都变成一只小脏猫了！” “还好意思说我，小墩子你还变成了黑墩子呢！” “哪有，你看李诉，像不像一棵被烧焦的树！” “你才烧焦了！” “哈哈哈！” “嘿嘿嘿！” “呵呵呵！” “吵死了！”马小刀笑骂道，“行了，洗干净了就过来坐好！” 三个鬼灵精顿时住了嘴，排着队过来，一本正经依次落座坐好！ 马小刀扭头对部日固德道：“去马车抱坛仙人跪进来！” 部日固德挠挠头，有些迟疑地道：“师父，师弟师妹太小了，不好喝酒吧！” 马小刀解下金色小葫芦放在桌子上：“是我的酒葫芦空了！” “呃呃，行吧！”部日固德一边转身往外头走去一边低声嘟囔道，“师父，小师娘不在身边，你是越发像个酒鬼了！” 三个小鬼闻言，捂着嘴巴在旁边偷偷笑了起来！ 马小刀脸色一寒：“部日固德，你再说一遍试试？” “不试不试，师父听错了，我啥也没说！”部日固德赶紧加快了脚步，“我现在就去拿酒！” 三个小鬼笑得前仰后合！ 马小刀扭头看向小树：“不是让你们去买几身新衣裳吗？” 小树赶紧止住了笑，恭敬回答道：“回禀师父，已经买回来了，这不是要帮二师兄做饭吗，就没来得及穿上！” 部日固德抱着酒坛走进了院子：“师父就放心吧，我已经看过了，每人三套，衣裳鞋袜都齐全了！” “那就好！”马小刀点头道，“赶紧坐下，开饭了！” 部日固德在马小刀下首落坐，先把马小刀的金色小葫芦灌满了仙人跪，然后悄悄给自己也倒了大半碗！ 马小刀扭头瞪了他一眼！ 部日固德讪讪笑道：“师父喜欢喝酒，徒弟可不能不会！” 马小刀想了想，吩咐道：“给他们仨也倒上！” 部日固德愣了一下：“师父，都是小屁孩呢，这不好吧？” “谁叫你多倒了，每人一小口意思一下！” “好吧！你们三个小鬼今天有口福了，这可是仙人跪！” 那三个鬼灵精一听有些兴奋起来，各自悄悄拿起瓦碗摆在了面前！ 部日固德小心翼翼给三人各倒了一小口，把酒坛放在了自己脚下！ “咱们既然成为了师徒，虽然当下人不齐，也该一起喝上一口酒！”马小刀端起了酒碗，“喝了这碗酒，大家就开吃吧！” “是，师父！” “好嘞，师父！” “师父，我敬你！” 五个瓦碗轻轻碰在了一起，发出一声闷响！ 一口仙人跪下肚，三个鬼灵精被辣得呲牙咧嘴，拼命甩着手往嘴巴里头扇起风来！ “瞧你们这出息！”部日固德边翻白眼边干掉了自己那一碗酒。 马小刀也是莞尔一笑：“大家吃饭吧！” 五个人伸出五双筷子，开始在桌面风卷残云！ “师父，真不用跟大家打招呼么，悄悄走掉不太好吧？”部日固德一边往嘴巴里扒着饭菜一边含糊不清问道。 “自家地方自家兄弟，还是低调些，莫太张扬为好！” “那这三个小鬼呢？” “出了镇子，会有人送他们回都城找你师娘！”马小刀从怀里掏出了那两本秘籍。 几个徒弟一起停下筷子，目光都落在了马小刀的手中！ 马小刀来回打量了三个鬼灵精一眼，伸手把秘籍递给了小墩子：“你来负责，把这两本书带回去给你们的小师娘！” 小墩子愣住，没敢伸手：“我？” 马小刀挑眉问道：“怎么，不敢接？” “我有什么不敢的，不就两本书么？”小墩子伸手接过来小心翼翼塞入怀里，扭头对着一脸羡慕的师弟师妹得意一笑，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部日固德眼尖，看见了上头一本封面的文字，心中不由得一震，扭头哀怨地看着马小刀：“师父，那我呢？” 马小刀拿起筷子夹菜吃饭，淡淡地道：“我已经记下来了，你怕什么？” 部日固德脸色一喜，小心翼翼问道：“师父，那……我不用再扛树了吧？” 一旁的小树愣住，含着一口饭抬起头满脸疑惑问道：“扛我？” “二师兄，你为什么要扛我？” 小院天井中的气氛为之一窒，片刻之后，才响起一阵大笑！ 吃完午饭收拾妥当，三个鬼灵精各自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跟在马小刀身后走出了小院！ 出门后部日固德自去赶车，三个小鬼转身看着小院，脸上都堆满了依依不舍的神色！ 小树红着眼默默上前，缓缓关门上锁，然后再次珍而重之地把钥匙收入了怀中！ 马小刀站在他们身后看着，淡淡地道：“都随我上车吧！” 等马小刀领着三个小鬼上车坐好，部日固德高高扬起了缰绳：“坐稳了，咱们要出发了！” 小虎妞和小树掀开车厢帘子，一起探出小脑袋往后看去，眼睛都有些通红！ 小墩子抱着双臂盘腿坐在车厢里面，装作闭目养神道：“差不多得了，以后又不是不回来了！” 北府玄驹调转方向驶离了小院门口，穿过那条僻静的小巷，得儿得儿驶入了小镇大街！ “师父，快看！” 赶车的部日固德突然在外头大声叫了起来！ “大呼小叫什——”马小刀掀开车厢另一侧的帘子探头往前方看去，却也是瞬间愣住了！ 清风镇大街的两侧竟然挤满了人影，男女老少都有，几乎全是总府辖下的斥候同袍！ “天奉王朝度望府斥候拾长烈阳，恭送万候王离府！” “天奉王朝度望府斥候伍长高歌，恭送万候王离府！” “……斥候离欢，恭送万候王……” “总府斥候百戈，恭送万候王……” …… 一声声的恭送接连不断，响彻了整条长街！ 马小刀心中一热，放下帘子缓缓坐回了车厢之中！ 小虎妞扭过头来泪眼汪汪看着马小刀：“师父，不出去看看么？” 马小刀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对外头道：“兔牙，出镇吧！” “是，师父！”部日固德脸色肃然，驱赶着北府玄驹顺着大街往前缓缓驶去！ 恭送声仍旧不绝于耳，清风镇所有的斥候同袍一直躬着身子揖礼，抬眼目送马车驶出小镇后，又一起移步跟随而出，密密麻麻簇拥在牌坊里面！ “吁～” 驶出牌坊数丈后，部日固德扯住缰绳叫停了马车，扭头对着车厢里面轻声道：“师父，是凤凰百长！” 马小刀领着三个小鬼下了马车，转身看着牌坊里面的一众同袍，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只是躬身深深还了一个揖礼！ 牌坊里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全场寂静无声！ 马小刀缓缓转身，走到凤凰执缰的马车跟前，讶声道：“前辈这是……” “刀官不是要派人送你的徒弟前往天奉都城吗？”凤凰执着缰绳端坐在车驾上，淡淡地道，“大长老吩咐下来，我便自告奋勇领了这个任务！” “反正我也挺想阿零的，正好去都城见她一面！” 马小刀心中一暖：“多谢前辈！” “可需要我带什么口讯给阿零？” 马小刀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告诉她我一路顺利便好！” 凤凰点了点头，扭头对三个小鬼道：“都上车吧，别耽误了你们师父的大事！” “师父，保重！” “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喂，身为万候王的弟子，你俩别这般婆婆妈妈的，丢人！” 三个小鬼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陆续爬上了凤凰的马车！ 凤凰一扯缰绳调转了马车，却没有急于启程，而是等着马小刀回到车厢，部日固德也调转车身到了自己旁边，才扭头对着北府玄驹道：“刀官，一路顺风！” 车厢里面传出来马小刀的声音：“前辈也是！” “走吧！” 在牌坊后头一众斥候同袍的无声目送下，两辆马车并驾齐驱走了一段，随后很快一分为二！ 一辆马车往南，一辆马车往北！ 第529章 左渊使 一轮弯月，高悬苍穹！ 绒狄境内，距离都城火戎城二十里外的东南方向，有处残檐败瓦的荒废村落。 夜色正浓，村子旁边数丈高的枯树上，立着三两只黑色鸟影，不时张嘴叫出几声突兀刺耳的啼叫！ 两面坍塌大半的土墙夹角里面，隐约亮起了一堆明黄色的篝火！ 火堆旁边影影绰绰十数人，每个人的身上披着的都是一模一样暗红色的帽兜披风！ “父亲，我们为何要在此地逗留，直接入城不好吗？” 篝火猎猎晃动，映照着一侧帽兜里面那张苍老又有些疲惫的脸庞，枯瘦如柴的右手自他阔大的袖袍中伸出，捡起地上的枯枝随意地扔入了火中，声音沙哑地道：“不急！” 另一头，有人拿着勺子揽动着火堆上方铁锅中的肉汤道：“千虫主，咱们进入绒狄境内已一月有余，到现在都联系不上潜伏境内的粘杆处同僚，这里面会不会出现了什么问题？” 这一行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的人，正是离开东夷逃往绒狄的千虫主父子和粘杆处一众忠心跟随的手下！ “父亲！”赵童扭头看着千虫主，面有忧色地道：“您说，他们会不会都被人拔除了？” 千虫主沉吟了片刻，摇头道：“这些棋子虽然数量不多，但多年前在绒狄生根以后从不曾起用过，他们此时的处境应该还是安全的！” “再说了，绒狄内乱才刚刚结束，如今境内人心惶惶，也不会有人有闲睱顾及他们！” “我以为，他们只是把行踪隐藏得更深了，放心吧，迟早都会联系上的！” “千虫主说得对！”一个身材高大的大虫官站在身后附和道，“既来之，则安之！” 千虫主淡淡笑道：“大家随老夫一路颠簸都辛苦了，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肉汤已经好了！”负责熬煮肉汤的虫官开始拿出一叠木碗开始给大家盛上肉汤，一碗一碗递了出去，“千虫主，少主，小心烫！” 千虫主捧起木碗，自顾吹了一会，便呼呲呼呲大口喝了起来！ 赵童接过肉汤浅尝了一口，再次开口问道：“父亲，这一次咱们来到绒狄，到底是要投奔什么人啊？” 千虫主三两下把肉汤喝光，把空木碗递还给那个虫官，用袍袖擦了擦嘴角道：“一个认识了多年的老友！” “父亲！”赵童神情依旧有些疑惑，“如今耶律经天倒台，红凰王妃在狂狮的帮助下夺回了大权，我们在这个时候来到绒狄，还会有立足之地么？” “儿啊，看事不能只看表面！”千虫主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东夷大局已定，那里不会再有咱们的立足之地！” “要重图大事，还非得来绒狄不可！” 赵童脸上的疑惑更重了几分！ 千虫主咧嘴一笑；“有两个词说得好，一个叫浑水摸鱼，一个叫火中取栗！” “浑水摸鱼？”赵童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词，“火中取栗？” 千虫主缓缓起身，伸出枯瘦的右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私生子的肩膀，“现在想不明白没关系，以后你总会想明白的！” 赵童陪同着自己的父亲站了起来，点头道：“不管刀山火海，我都听父亲的，只听父亲的！” 千虫主双手重重摁住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欣慰笑道：“放心吧，你爹心中有数！” 身后那身材魁梧的大虫官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千虫主，发疯的那一位……” 千虫主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暂且先由他去吧，别说是你们了，就算是老夫，如今也不敢说能控制得住他了！” “父亲救他一回可不容易！”赵童在旁边冷笑道，“他发疯归发疯，可别傻了吧唧送上门去，轻易又丢了性命！” 千虫主缓缓摇头道：“如今的他服下了陨虫修为暴涨，平时虽有七分颠狂，但也还有三分清醒的时候，料想不会有什么大碍！” “咱们还是先找到老夫的那位故友，然后设法在绒狄安顿下来，其它事情徐徐图之便好！” “是，父亲！” “一切都听千虫主的！” 外头的树林里突然有脚步声响起，一人急匆匆奔到千虫主近前单膝下跪，抱拳道：“禀报千虫主，有客人到了！” 所有人一同起身，悄悄摸出各自兵器，迅速簇拥在了千虫主和赵童身后！ 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前头的黑暗中，朝着众人缓缓走了过来！ “来者何人，就此止步三丈外！”魁梧的大虫官移身拦在千虫主身前，一手摁着刀柄，向着对方厉声叱道。 那不速之客全身都笼罩在黑色帽兜长袍之中，身后背着玄色大弓和箭囊，虽然面目隐在帽兜里头看不清晰，一身气势却是倨傲之极，仍是一声不吭走到了众人近前两丈！ “找死！”魁梧大虫官抽出配刀便要冲上前去！ “子熊，退下！”千虫主一手扯住他的右肩，轻轻拍了拍，“这位不是敌人，是咱们的客人！” “是，千虫主！”子熊大虫官愣了一下后及时顿住了身躯，收刀退回千虫主右侧，却仍是目光冰冷盯着来人！ 黑袍人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一幕视若无睹，仍旧缓缓走前了几步，在千虫主一丈外停了下来！ 千虫主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对方！ “东夷，千虫主？”黑袍人没有抬头。 千虫主皱起了眉头，沉声应道：“不错，正是老夫！” “久仰大名！”黑袍人模样冷漠地点了点头，“在下，是玄渊左渊使司徒徒！” 千虫主抱拳揖礼道：“原来是左渊使，失敬了！” “千虫主不必客气！”司徒徒扭头打量了一圈千虫主身后众人，微微愣了一下，疑惑问道，“敢问千虫主，我家渊主呢？” “大殿下他……”千虫主神色尴尬，一时竟是有些难以启齿！ 赵童在旁边冷声道：“尊驾有所不知，大殿下在食人大森林败于江白衣之后破而后立，如今的修为更是惊世骇俗，不久前刚与我等分道扬镳，我们也拦他不住！” “赵童不得无礼——”千虫主轻声喝止了自己的儿子，扭头向着对方再次抱拳，脸上带着歉意道，“左渊使见谅，老夫如今的修为境界不比往日，没能拦住大殿下，很是抱歉！” 黑袍人沉默了片刻，难得地没有发怒，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无妨，自会有人前去照应！” “老渊主吩咐在下前来迎接诸位，请诸位收拾一下，随我走吧！” “好，请左渊使稍等片刻！”千虫主扭头对身后众手下道，“收拾行装，随左渊使出发！” “是，千虫主！” 一众手下连忙各自散开收拾东西！ 千虫主迟疑了片刻，低声问道：“敢问左渊使，上人是否还在绒狄宫中？” 司徒徒摇了摇头：“红凰的叛军一路摧枯拉朽，御驾亲征的绒狄王节节败退，在退入都城前已死于乱军之中，如今火戎城已经易主，老渊主带领我等撤了出来，退守在北边百里之外的狄城！” “想不到，连绒狄王也……”千虫主闻言一愣，神色很是感慨！ “请千虫主放心！”左渊使淡淡地道，“虽然如今绒狄动荡，但本使一定会把诸位安全带到老渊主面前的！” “有什么话，等千虫主到了狄城见到老渊主后，大可慢慢细说！” “好，那就有劳左渊使了！” 第530章 封禁的拓跋府 深夜的火戎城正处于全城宵禁之中，大街小巷一片死寂！ 一条灰影在城东的街巷中狼狈奔掠，翻过一处墙头后，落入了一间朱门贴着白色封条的大宅之中，此后便再无声息！ 朱红色的大门上方空空如也，没有匾额，也不知原来是何人的府邸！ 半个时辰之后，又有几个矫健的身影顺着墙头瓦顶从四面八方飞掠而至，最后在被封禁的大门屋顶上碰了头。 总共有八个人，被簇拥在最中间的是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 女子冷眼扫视了众人一圈，冷声问道：“找到没？” 周遭几人手执兵器轻轻喘息着，脸上神色都有些尴尬。 “继续找，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厮逮出来！”女子语气中很是不满，冷冷吩咐道，“他身上有伤，跑不远的！” “是，百目倌！” “希望诸位这次多留点神，再让他跑掉，你们便一同随我到摄政王面前领罪吧！” 周围几人俱是心中一凛，连忙躬身抱拳应道：“是，百目倌！” 一队身穿部落皮裘背弓挎刀的巡逻兵马恰好在大宅门前经过，很快便察觉到了屋顶有人，一个个神情紧张地摁住了腰间的刀柄！ 为首的皮裘小头领仰起头，厉声叱问道：“全城入夜宵禁，什么人胆敢还在外头行走？” “麻烦死了！”屋顶上的女子愣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物向着那小头领扔了下去！ 穿皮裘的小头领伸手接住，低头看清楚那物后神色一怔，扬手把东西扔还屋顶，拱着手恭敬地道：“原来是黑山栏子的兄弟，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失敬了！” 那女子接回令牌塞入怀中，冷冷问道：“你们是……” 那皮裘小头领连忙上前弯腰回答道：“我是儿乞乞部落的拾夫长呼敬乞乞，咱们家儿乞乞王跟着王妃一同攻进了火戎城后，便和其他部落一起，轮流负责城防事务，今晚正好轮到咱们巡查东城这几条街道！” “我是黑山栏子百目倌阿罗妮！”见是己方的人马，女子脸色稍缓，点头问道，“这一路上你们可曾见到什么可疑之人？” “呃呃，回阿罗妮百目倌大人的话，我等巡逻了一路，并无发现不妥！”拾夫长呼敬乞乞脸上陪着笑道，“只在陋巷污弄里见到几只骨瘦如柴的流浪猫狗！” “行了行了，流浪猫狗什么的就没必要拿出来说了！” “大人说得对！”呼敬乞乞嘿嘿笑道，“如果大人没有其它吩咐，我等就继续巡逻去了！” 阿罗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走吧，接下来如若发现异样，记得禀报！” “是，阿罗妮百目倌大人！”呼敬乞乞右手握拳轻轻砸在左胸上，“祝愿大人抓捕贼人马到成功，那么我等就继续去巡逻了！” 目送那队巡逻兵马缓缓消失在街北边的浓厚夜色之中后，阿罗妮咬着牙对一众手下道：“继续找！” “是！”一众黑山栏子拱了拱手，各自向着四周分散掠了出去。 阿罗妮正想一同离开，身形一顿又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子俯瞰了大宅里头片刻，突然跃入了府中！ 此时，府宅街道对角的小巷中，一阵沉重的呼吸声若有若无般响起，黑暗之中突然亮起了一双黯红色的眼眸！ 趁着夜色，艺高人胆大的阿罗妮缓步行走在死寂一般的大宅子之中！ 距离阿罗妮数十丈外，东北角一个不起眼的厢房里面，有人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了一条窄小的窗缝，悄悄注视着院子里面的阿罗妮！ “别躲了呼呼烈，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阿罗妮一手摁在腰间，凤目左顾右盼脆声道，“我知道，你丫的就躲在这府里！” “我还知道这是你前主子柔水栏子千目倌拓跋宏的府邸，没错吧？” “你这次回来，意欲何为？” “火戎城如今已尽在摄政王的掌控之中，城中的柔水栏子这些天接连被肃清，只剩下你们这几条漏网之鱼，你还不束手就擒！” 藏在厢房里面的柔水栏子百目倌呼呼烈轻轻关上了窗户，无力背靠着墙壁，咬着牙闭上了双眸！ 在他左手捂着的右臂处，鲜血仍是不停地渗了出来，很快便染红了他的整条手臂！ “看来是我想多了，那厮没躲在此处！”外头院子，阿罗妮喃喃自语道，又耐着性子搜寻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阿罗妮只好再次跃上了墙头，最后打量了拓跋府几眼后，身影一闪在墙头消失不见！ 藏在厢房里头的呼呼烈侧耳聆听了许久，悄悄吐出了一口浊气！ “该死的黑山栏子，该死的狂狮！” 负伤的呼呼烈咬牙切齿低声骂了两句，左手挥起染血的短刀在衣摆处切下了一片布条，放下短刀后单手拿着布条往伤臂上缠了好几圈，然后才用牙齿咬紧打了两个死结！ 伤口上涌出的鲜血明显减缓了许多，但是这一番动作下来，也几乎耗尽了呼呼烈所剩不多的气力！ 呼呼烈没有起身，而是再次捡起地上的短刀紧紧攥着，瘫靠着墙角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呼呼烈突然身躯一震从噩梦中惊醒过来，额头布满冷汗脑袋昏沉的他一边低声咆哮着，一边左手执刀在身前胡乱挥舞个好一会，等清醒过来之后，才悻悻然地收回了短刀！ 厢房里面安静得很，外头也是一样！ 呼呼烈举起左手衣袖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这才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放轻脚步走到门前，仔细聆听了一会后，才伸手把厢房的木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外头，是一条漆黑的走廊！ 呼呼烈知道，顺着走廊走到尽头，左拐再穿过几条廊道，便是拓跋宏的书房，那里有自己这次冒死回来所要找寻的东西！ 呼呼烈右脚刚刚踏出厢房，就听见了一阵凌厉的破空声在漆黑的走廊里面兀地响起，有劲风呼啸着径直卷向了他的面门！ “糟糕，中计了！”呼呼烈脸色一变，身躯一缩退回厢房之中，双手一推关上了房门，随后急步掠向窗边！ “轰！” 一声巨响，厢房的木门被一股大力砸得四分五裂！ 去而复返的女子百目倌阿罗妮手持一根丈半长的精铁长鞭破开木门后冲入了厢房，手上一挥，精铁长鞭宛如毒龙一般向着呼呼烈的面门噬咬而至！ 呼呼烈心中一凛，挥刀劈开对方鞭尖之后，身躯不退反进扑向阿罗妮，左手接连向前劈出了凌厉的数刀！ “有胆色！”阿罗妮挥动长鞭击退了呼呼烈短刀的几次进攻，突然甩脚刁钻地踹向了对方的胸膛！ 呼呼烈闪避不及，临急之际只得双手交叠挡于身前硬受了这一脚，身躯顿时被踢得凌空倒飞而起，砸烂窗户后去势不尽摔出了院子外头！ “想逃么？”阿罗妮并没有着急追杀呼呼烈，而是手拖长鞭转过身子，扭着屁股往长廊深处缓缓走去，口中咯咯讥笑道，“呼呼烈，今日你跑不了的！” 摔出院子的呼呼烈忍着伤痛踉跄站起，抬眼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七八个同样是去而复返的身影此刻正如鬼魅一般悄然围在四周，封死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第531章 杀疯了 拓跋府幽暗的院落里面，柔水栏子百目倌呼呼烈被一众黑山栏子团团围在了中间！ 一阵清脆的金属拖地声不停响起，在漆黑的夜里格外刺耳！ 阿罗妮手拖精铁长鞭穿过那条漆黑的回廊，扭着屁股妖娆地走到众人跟前。 “百目倌！”两个黑山栏子打完招呼后，很有眼力见地往左右移了移步，把中间的位置让了出来。 补位后的阿罗妮一手执鞭，一手叉着纤腰对着呼呼烈咯咯笑道：“怎么，不逃了？” “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确定你藏在此处的？” “很简单，街道墙头还有这拓跋府的院落小径里，都有你滴下的血迹！” 呼呼烈神色很是愤慨，手持短刀低声骂道：“柔水栏子和黑山栏子同为绒狄王朝效力，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阿罗妮你又何苦赶尽杀绝？” “说得好！不过——”阿罗妮俏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尽，冷冷盯着呼呼烈道，“今时已经不同往日，耶律经天倒台了！” “呼呼烈，你不会到现在都瞧不清局势吧？” 听着对方语气中的嘲讽，呼呼烈惨然笑道：“好一个黑山栏子，要是千目倌还在，哪里轮得着你们这般放肆？” “你是说拓跋宏那个废材么？”阿罗妮脸上的嘲讽更重了几分，笑得花枝乱颤，“他呀，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在和不在都一样，他靠着对耶律经天溜须拍马才爬上千目倌的位置，既不中看也不中用！” 呼呼烈紧执手中弯刀，神色悲壮地道：“成王败寇，我呼呼烈只是柔水栏子区区一个百目倌，如今已是无话可说，要杀要剐尽管放马过来！” “按理说，你我同为栏子百目倌，修为手段应该相当才是——”阿罗妮脸色一寒沉声着，“可惜我们黑山栏子这些年在外头披肝沥胆浴血奋战，又岂是你们这些在都城里头尸位素餐养尊处优的柔水栏子能比的？” “呼呼烈，我只问你一句话！”阿罗妮拖鞭而出，抬眼凌厉地盯着呼呼烈的脸庞，“你冒死也要回来这拓跋府，究竟有何图谋？” “哈哈！”呼呼烈惨然大笑道，“贱人你猜？” “不知好歹！”阿罗妮冷笑一声，举起左手轻轻朝前挥落，咬牙切齿道，“一起上！” “留他一口气便好！” “是，百目倌！” 周围一众黑山栏子得令后一同掠出，手中各式兵器呼啸着一同攻向呼呼烈！ 阿罗妮则是提着精铁长鞭站在数丈外掠阵，以防呼呼烈再度趁乱逃窜！ 身为柔水栏子百目倌的呼呼烈修为本来不低，奈何被阿罗妮等黑山栏子一路追杀后又负了伤，如今又是以一敌九，境况已是穷途末路！ 激斗了一会，一个黑山栏子的大砍刀又在他的后背留下了一条尺余长触目惊心的伤口！ “呼呼烈，别垂死挣——”阿罗妮话未说完突然变了脸色，猛地转身死死盯住了那条自己方才走出来的幽暗回廊，满脸戒备叱问道，“什么人，快给老娘滚出来！” 回廊里头没有人应声！ 身后的激斗还在继续，阿罗妮寒着脸朝着回廊踏出了两步：“再不滚出来，你姑奶奶可不客气了！” 有脚步声突然响起，漆黑的回廊中突然出现了一双腥红的眼眸，随后一个魁梧高大的黑色身影缓缓从回廊里面走了出来！ 随之涌来的，是一股滔天的戾气和杀意！ 阿罗妮心中一寒，不自觉地向后倒退了三步，死死盯着回廊里面那个若隐若现的黑影，沉声问道：“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呼的一声，那黑影携着凌厉气势从回廊中飞身掠出，速度之快直接在身后拉出了一道长长的黑色残影，眨眼间便携着劲风与阿罗妮擦身而过，直接扑入了激战的人群里面，右手一递便掐住了那个使大砍刀黑山栏子的咽喉！ 混战中的众人纷纷被这突发的状况吓了一跳，停下招式愣愣看着这个半途杀出的不速之客，半晌没回过神来！ 被掐住脖子的黑山栏子拳打脚踢挣扎了一会，却仍是挣不脱对方的钳制，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圆睁的双眼里布满了恐惧！ 得了片刻喘息之机的呼呼烈此时也是一头雾水，死死盯着来人那只唯一露出袍外呈灰黑色枯枝一般的丑陋右手，身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这人，是来救自己的？ 回过神来的阿罗妮扬鞭在空中发出一声爆响，上前几步，铁青着脸道：“放开他！” 不速之客阔大的帽兜中突然传出一阵如野兽般低沉沙哑的冷笑，右手一伸直接把那使大砍刀的黑山栏子轻轻松松举离了地面，随后手上稍一使劲！ 咔嚓～ 那黑山栏子鼻孔嘴巴里涌顿时出了许多腥红的鲜血，脑袋一歪身躯一软，就此断气！ 阿罗妮紧紧执着自己的精铁长鞭，俏脸煞白叱喝道：“你敢？” 背对着阿罗妮的不速之客随手一扔，那死蛇烂鳝一般的黑山栏子便被他随手扔出三四丈外，直接砸烂了一块形状奇特的假山石，尸体与碎石埋在了一起！ 阿罗妮扭头狠狠瞪着自己的一众手下，咬牙切齿地道：“发什么呆，都给我一起上，合力杀了这厮！” 其余七个黑山栏子踟蹰了片刻，再也顾不上旁边失魂落魄的呼呼烈，各自硬着头皮举起兵器冲向黑袍人！ 黑袍人身影一晃，人已经在原地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到了另一个黑山栏子跟前，身形微蹲右手轰出一拳，正正击中对方的胸膛！ 咔嚓咔嚓～ 肋骨的断裂声接连响起，那黑山栏子被一拳轰飞了出去，鲜血喷溅之际，人在半空已经断了气，尸体如同蜷缩的虾米般飞出六七丈，摔入花丛里面再没了动静！ 剩下的人看着眼前这一幕惨状都僵在了原地，心胆俱裂！ 阿罗妮娇躯不住颤抖着，对着一众手下怒声叱骂道：“不想死，就一起动手杀了他！” 没等其它黑山栏子有什么动作，那不速之客就率先出了手，身影一晃在一众黑山栏子之间快速穿梭不住，每一次出手都是稳准狠！ 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中，剩下的七名黑山栏子一一倒在了血泊之中，无一例外都是死状惨烈！ 阿罗妮见势不妙，转身便向墙头飞掠逃去！ 那杀疯了的不速之客看也不看她一眼，右脚后跟往后轻轻一踢，正中地上一柄短刀，那短刀便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正正钉在了阿罗妮的后背上，刀尖直透前胸！ 阿罗妮的娇躯在空中一滞，随后便失去控制直接坠落在地！ 不速之客转身，缓缓走向呼呼烈！ “别……别过来啊！”瘫倒在地的呼呼烈神色惊惶，拼命向后倒退着，后背很快便被一张石凳挡住！ 那不速之客在呼呼烈身前半丈停下脚步，蹲下身子抬起头，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帽兜里面幽幽传了出来：“呼呼烈，你还认得我么？” 呼呼烈仰首看清楚帽兜里面那张恐怖的脸庞后，吓得更是一脸煞白：“大……大殿下……” 第532章 血图 把一众黑山栏子的尸体都丢进某间厢房藏好后，耶律天傲便让呼呼烈带路前往拓跋宏的书房。 呼呼烈在前头走着，眼珠子骨碌碌乱转，进入书房后偷偷打量着里面那些已经蒙尘的陈设，目光悄悄落在某个角落，眼眸悄悄亮了起来。 被帽兜长袍笼罩了面容的耶律天傲侧身闪入了书房的一处昏暗角落，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势！ “大……大殿下，这房间有些昏暗，要不小的点上一盏灯吧？”呼呼烈身躯微微颤抖着，开始扭头四顾寻找烛台。 “不许……点灯！”耶律天傲沙哑低沉的声音中，似乎在拼命压抑着什么，“就这样便好！” “呃呃，好吧！”呼呼烈只好点了点头，伸手擦去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后，陪着笑有些不解地道，“如今火戎城已落入了红凰王妃和狂狮掌控之中，大殿下为何还要以身犯险回来？” “是本殿下要问你问题，不是你问本殿下问题！”耶律天傲语气中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再这般不知尊卑，本殿下不介意多杀一人！” “是是是，小的造次了，还请大殿下恕罪！”呼呼烈身躯一软瘫坐在书案前的青砖地上，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大殿下有任何问题请尽管发问，小的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黑暗中，耶律天傲的喘息声有些急促和沉重：“我父王是怎么死的？” 呼呼烈愣了一愣，张了张口有些欲言又止！ “说！”耶律天傲厉声叱喝道，“绒狄四十九部，我父王有超过大半的部落拥护，兵力远胜红凰，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兵败身死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耶律天傲说到此时声音已经有些咆哮了！ “是是是，小的现在就说！”呼呼烈头皮发麻，赶紧躬身回答道，“是狂狮！” “狂狮在暗中策反了绒狄王最信任的蔑儿乞、塔塔儿和克烈三大部落的首领，在苦寒大荒里应外合大败了我军，绒狄王在亲卫的护送下仓惶逃回火戎城，却在半途急火攻心一病不起，很快就……就崩天了！” “轰！” “该死！”黑暗中的耶律天傲一拳砸烂了身旁那幅巨大的精美屏风，书房中顿时碎屑纷飞！ 一块锋利的木头碎片飞向了呼呼烈，直接在他的左脸上划出了半尺长的口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呼呼烈疼得呲牙咧嘴，也不敢伸手去擦拭伤口，苦着脸道：“是是是，那狂狮真该死，他就是那罪魁祸首！” 角落里耶律天傲的呼吸声变得更加沉重了：“我父王……的尸身……在哪？” “本来狂狮是要把大王的尸身吊在城中以儆效尤的，最后是红凰王妃为了顾全皇室的脸面才劝住了他！”呼呼烈心有余悸地瞥了不远处那个杀神一眼，如实交代道：“此刻大王的灵柩就停在都城东北角的奉安圣殿里面，大殿内外都有军队把守着呢！” 置身在昏暗角落里的耶律天傲如猛兽一般喘息着！ 呼呼烈小心翼翼劝道：“大殿下可千万别去，去了就是送羊入虎口啊！” “本殿下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耶律天傲沉默了片刻，冷笑了一声，“本殿下还有一个问题！” 呼呼烈心中一窒，讪讪陪着笑道：“大殿下请说！” “本殿下的这个问题，跟阿罗妮的一样——”耶律天傲缓步从昏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黑暗的帽兜里双眸殷红如血，“你冒死回来这拓跋府，究竟有何图谋？” 呼呼烈心中一惊，双眸左右快速转动：“哪有什么图谋，就……就是刚好被阿罗妮那贱人赶到了此地，纯……纯属巧合！” “不说实话，就死——”死字的话音还没落下，耶律天傲就化出一道残影掠到了呼呼烈跟前，就像之前对付那使大砍刀的黑山栏子一样，一手拑住了呼呼烈的咽喉！ “大……大殿下……饶命！”呼呼烈很快就变得呼吸困难，然后还翻起了白眼，双手无力拍打着耶律天傲那灰黑枯瘦的手臂，“我……我说……” 耶律天傲随手一挥，呼呼烈的身躯便砸烂书案掉落在地，摔得他眼冒金星半晌爬不起来！ “本殿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还不老实，就送你去和阿罗妮作伴！” 呼呼烈一边揉着自己的咽喉一边咳嗽干呕着，人已经被吓得心胆惧裂：“小的……谢过大殿下……饶过……小的贱命……” 耶律天傲哑声道：“说！” “是……是一幅藏宝地图！”呼呼烈朝乱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就藏在这书房之中！” “藏宝地图？”耶律天傲似是愣了一下，“给本殿下说清楚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呼呼烈瘫在地上，嗫嚅道：“陨……陨石！” “陨石？”耶律天傲沉吟了片刻，突然身躯一震，急步上前揪住了呼呼烈的衣襟，“什么陨石？在哪里？” 呼呼烈哭丧着脸道：“多年以前，柔水栏子在绒狄西南境靠近苦寒大荒京观海的死人谷发现了那陨石的下落，千目倌派了一支二十人的柔水栏子小队前去寻找，结果只有一个拾目倌身受重创逃了回来，听说……听说他还带回了一小部分的陨石！” “与那拾目倌同去之人都死了，他恐被千目倌追究罪名，一个人偷偷溜回来后也没有找千目倌汇报，而是自己一个人躲了起来！” “后来可能是为了敛财，他把得来的那块陨石几经辗转卖到了拒蛮关外的互市——” “互市？”耶律天傲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对对对，就是互市！” “后来这厮终于被千目倌逮住了，千目倌一气之下对他用了极刑，他在临死前留下了一张血图，图上标注的就是当初他们一行人发现陨石的具体位置！” “就……就在那死人谷里面！” “其后千目倌派出好几拨人马去找，却还是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那血图，正是被千目倌藏在了这书房之中！” 耶律天傲闻言沉默了许久，然后喃喃自语地道：“原来，马小刀那一双短刃竟是这般出处！” “大殿下，马小刀是谁啊？”呼呼烈有点懵，片刻后才恍然道，“我想起来了，马小刀就是在苦寒大荒京观海杀害小殿下的那个斥候对吧？” 耶律天傲没有理会呼呼烈，语气很是感慨地道，“好一个马小刀，最后竟是便宜了你！” “小的……马上把图找出来献给大殿下！” 呼呼烈挣扎起身，冲向书案后头的置物架子，趴在最下方的一格架子中摸索了片刻！ 随着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起，左手边的墙壁上打开了一个二尺来宽的凹洞！ 呼呼烈又踉跄着跑过去取出一物，屁颠屁颠跑了回来，双手恭敬地把那物递给了耶律天傲，正是那方血图！ 耶律天傲接过血图收入怀中，突然身躯一震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椅子，胸口不住起伏着，喘息变得更加重了！ 呼呼烈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探着首小心翼翼问道：“大殿下，你……你没事吧！” 一股骇人的戾气从耶律天傲身上散发出来，很快便充斥了整间书房！ “大……大殿下……”呼呼烈心中一寒，讪笑着道，“如若没有其它吩咐，小的先……先告辞了！” 黑影一晃，耶律天傲突然闪至呼呼烈的身前，再次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都举离了地面！ 呼呼烈四肢胡乱挣扎着，涨红的脸上神色绝望：“大……大殿下，饶……饶命啊……” “咔嚓！” 喉骨被捏碎，呼呼烈挣扎的幅度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完全静止不动！ “噼啪！” 咆哮如野兽的耶律天傲随手一扔，呼呼烈的尸身便被扔到了书房墙角，瘫成了一堆烂泥！ 第533章 奉安圣殿 火戎城东北角，有座气势恢宏却人迹罕至的殿宇，位置正正坐落在绒山脚下。 这是绒狄王室历代成员葬入皇家墓地之前，先行停放灵柩之地！ 宫殿宇里外挂满了长垂及地的惨白色幡绫，周遭野草荒芜断墙败瓦，在夜里远远看去阴森无比！ 晚上的罡风一吹，那些幡绫便各自扬动不停猎猎作响，更给这殿宇平添了几分吓人的气氛！ 与之格格不入的，是大殿外头数十丈外为数不少的行军帐篷，以及在殿门前作部落士兵打扮的数十个轮值守卫，虽然点起了火把，但一个个都是昏昏欲睡！ 在大殿的横楣之上，四个黑色大字在火把的映照下若隐若现： 奉安圣殿！ “杀千刀的狂狮，好歹本王也是随王妃一同杀入火戎城的大功臣，竟敢把本王派来守这死人宫殿，可气煞本王了！” 随着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大殿那两扇虚掩的朱红色大门被人从里头先后踹开，一个大腹便便后脑勺上只长着一缀巴掌长黄毛的胡须胖子气呼呼地跨过门槛走了出来！ “大王！” “见过大王！” 守在殿门外的一众部落兵士精神为之一震，连忙转过身来，一同右手握拳砸在左边胸膛，恭敬地向着那人弯腰行礼！ “大王，您怎么出来了？”有小头目越众而出，急步凑到胡须胖子面前，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小的还以为，大王已经早早歇息了！” 胡须胖子一手摁在腰间那柄刀鞘嵌着几颗宝石的弯刀刀柄上，扭头白了自己的手下一眼：“在这鬼地方睡觉？你当本王像那耶律经天一般，是死了不成？” “不敢不敢，大王洪福齐天，肯定是百邪不侵的！”小头目的腰弯得更低了。 胡须胖子被夜风一吹，忍不住仰首打了一个喷嚏，边从小头目手中接过锦帕擦着鼻涕边哼哼道：“这破地方，真不是活人能待的地！” “阿巴乞，那个……本王今晚还是住军帐好了！”胡须胖子把锦帕扔了回去，抬脚往军帐所在的方向走去。 “遵命！”小头领接住锦帕胡乱塞入怀中，连忙转身带路，“大王的军帐一早就收拾好了，褥子都多垫了两床，保管大王睡得舒服！” “嗯！”胡须胖子随口应了一声，边走边喃喃自语道，“狗日的狂狮，本王弃暗投明本是大功一件，你竟敢如此怠慢本王，这笔账本王暂且记下，以后再找你好好清算！” “大王说得是，那狂狮的确是欺人大堪了，肯定不得好死！”叫阿巴乞的小头目连连点头附和道，“对了大王，当初入城时掳来的那些个女子，今晚可要挑几个到大王帐中侍寝？” 胡须胖子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冷冷瞪着那小头目，脸上带着杀气道：“阿巴乞，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入城时，王妃有令对城中一众官民秋毫不犯，我蔑儿乞部什么时候掳了别家女子？” 阿巴乞心中一震，脸上顿时被吓得没了血色，举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脸顿时就红肿了起来：“大王恕罪，瞧小的这张破嘴！” “不是掳来的女子，是随大王一同出征的咱自家部落的女子，是小的说错了，说错了！”阿巴乞又给了自己一巴掌，另一边脸也肿了！ 绒狄四十九部之一蔑儿乞部的首领欺儿乞乞冷笑道：“下一次再让本王听见你说这些不知轻重的胡话，你的舌头就别要了！” “是是是，多谢大王恕罪！” “都入春了，这鬼地方还这般冷！”欺儿乞乞探身进入军帐的同时，最后扔了一句话出来，“既然人都在，那就挑几个过来给本王暖暖被窝吧！” 阿巴乞愣了一下，连忙在帐篷外面应道：“遵命，小的马上去办！” 不多久，去而复返的阿巴乞就把几个身形纤细披头散发的女子扭送入了帐中！ 很快，帐中就传出女子凄惨的告饶声和欺儿乞乞的颠狂大笑！ 阿巴乞舔了舔嘴角，眼神炽热般盯着那军帐许久，这才依依不舍转身回到了大殿门口值守！ 有手下压低声音打趣道：“老大，咱们部落的女子跟这都城里的女子真是没得比，自打入了火戎城后，大王的艳福可真不浅哩！” “可不是！”旁边另一个士兵也凑了上来，“还好大王妃这次没跟着大王一起出来，不然咱家大王哪里有这般享受？” 头一个士兵接话道：“大王妃又黑又胖，那身材一人顶仨呢，咱们大王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阿巴乞冷冷瞪了二人一眼，沉声道：“不想死，就闭上你们的臭嘴！” “这话要是给大王听见，保管你们死了也留不了全尸！” “呃呃，老大别生气，咱们就是开个玩笑！”那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对着阿巴乞讪讪笑道，“我们什么也没说！” 阿巴乞冷着脸点了点头：“守好殿门，我进里面眯一会！” “老大放心，有我们在，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其中一个士兵嘿嘿笑道，“再说了，这死人地方，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来的！” “哼，最好如此，要是真出事了，瞧我怎么收拾你们！”阿巴乞冷哼了一声，自顾抬脚走入了殿中。 军帐里面的惨叫声和哭泣声越来越弱，最后声息全无！ 奉安圣殿东南角的一处断墙后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全身都笼罩在帽兜长袍中的黑色身影，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戾气！ 而在奉安圣殿西南角的一间烂泥屋后头，也隐约出现了几个模糊的人影！ 东南角断墙后黑影的口中不时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急促呼吸声，隐藏在帽兜中的一双眼眸变得更加炽红！ 片刻之后，黑影抬脚从断墙后头走出，向着奉安圣殿的方向缓缓走去！ “什么人，站住！” “不好了，有人闯殿！” 很快，值守的士兵便发现了有陌生人靠近，马上发出了警示，数十个蔑儿乞的部落兵士抽出佩刀簇拥上来！ “他娘的，什么人敢闯咱们蔑儿乞部把守的地方，不要命了？”阿巴乞提着裤头从殿里冲了出来，一边慌乱系着裤腰带一边骂道，“让老子瞧瞧，是什么人这般作死？” “老大快看，人就在那头！”有士兵伸手指着东南方向道，“好像……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阿巴乞眯眼看去，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上十来个人，把人挑了手筋脚筋，拖过来给老子先问话！” “咱们大王正乐呵呢，可别打扰了他的雅兴！” “是，老大！” 十来个蔑儿乞部的士兵扛着弯刀就冲了出去！ 第534章 谍报 天色微亮，仿佛是嗅到了地面浓烈的血腥味，苍穹之上飞来了一大群饥肠辘辘的秃鹫，一边盘旋着一边接连发出凄厉的鸣叫！ 此时，奉安圣殿外头已经成了一处触目惊心的修罗场！ 奉命值守此地的蔑儿乞部两百多号人马几乎无一幸免，包括那几个掳来的女子，都尽数惨死当场！ 入眼望去都是死状惨烈的尸骸，血泊里面甚至还有不少断肢残腿！ 活下来的只剩下一人，那就是蔑儿乞部的首领欺儿乞乞！ 此刻他正面向奉安圣殿跪倒在门前的台阶下方，赤裸的上身伤痕累累，鼻青脸肿七孔流血！ 浑身沾满鲜血散发着滔天戾气的耶律天傲就站在他身前一丈，声音沙哑低吼道：“磕头！” 门牙都被打掉了好几颗的欺儿乞乞带着哭音嘴巴漏风地道：“手……断了，跪……跪不下……” “那就趴下去！”耶律天傲一脚踩在欺儿乞乞的后背上，用力把他的身躯往前压了下去！ “噗！” 欺儿乞乞喷出一大口鲜血，脸朝地砸在了泥土地上，又吃了一嘴的尘土！ “欺儿乞乞，为什么要背叛绒狄王？”耶律天傲没有收回右脚，喘着粗气质问道。 “大……大殿下，本王……也不想啊……”欺儿乞乞直接哭了出来，“狂狮……那厮以死……相逼……” “不止……我蔑儿乞部……还有塔塔儿部……克烈部……也都背叛了……绒狄王……” “本王不……不过也是顺……顺应时势……” “大殿下……饶命……” 耶律天傲的脸庞隐藏在帽兜里面瞧不清晰，但呼吸却是越来越急促，身上的杀意也更盛了：“青冥天在上，只有死亡才能洗清你的罪孽！” “饶了我吧……大殿下……” 耶律天傲把脚从欺儿乞乞的后背缓缓移到了他的后脖处，然后狠狠往下一踩！ “咔嚓咔嚓！” 欺儿乞乞的颈椎直接断掉，人瞬间就一命呜呼了！ “当下是你蔑儿乞部，后面是塔塔儿部，还有克烈部——”耶律天傲沉声咆哮道，“一个也跑不了！” 咻咻咻咻～ 四道黑影掠至耶律天傲身后，单膝跪地恭敬地道：“渊主，老渊主让我等前来接应您！” “渊主？什么渊主？”耶律天傲身躯微微一颤，回过头来却是神色迷茫，突然伸手抱着自己的脑袋跪倒在了欺儿乞乞身边，口中发出了阵阵痛苦的呻吟声！ “渊主，您怎么了？”那四人连忙起身上前，一同想去搀扶自己的主子！ 耶律天傲这时却突然发难，右手一拳砸在其中一个玄渊手下的太阳穴上，随后左手一个手刀砍在了另一个玄渊手下的咽喉位置，狞笑道：“你们一个个……都得死……马小刀……红凰王妃……耶律明空……狂狮……通通去死……” 那玄渊手下伸手捂住自己的咽喉，口中发出没有意义的嘶吼，身躯缓缓瘫倒在地！ 剩下两个玄渊手下见状心中骇然如临大敌，急忙起身向后掠去，可是已经迟了！ 耶律天傲如同一头出笼的野兽，身形一掠瞬间追上了二人，先是飞起一脚踢断了第三个玄渊手下的脖子，然后身影一闪又追上了最后一个玄渊手下，一肘砸在了对方的胸膛上面！ “咔嚓！” 最后一个玄渊手下的胸膛顿时凹进去一个拳头大小的坑，身躯慢慢瘫软在地！ 电光火石之间就出手杀光了自己的四个手下，耶律天傲突然站在原地发起呆来，眼神既空洞又呆滞：“我……我是谁……” 他的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伸出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口中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哀嚎，突然拔腿就往西北边狂奔而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被耶律天傲一肘砸断了三根肋骨的那个玄渊手下并没有马上断气，而是仰首躺在地上，身躯一下一下抽搐着，鲜血不停从他的口鼻里面流淌出来！ 旁边不远的死人堆突然蠕动了几下，一个身影从最底下挣扎着钻了出来，竟是一个蔑儿乞部衣着打扮的小兵！ “堂堂……绒狄的大殿下……竟然变成了……怪物……” 小兵伸手擦拭了几下自己鼻孔里不断流出来的鲜血，踉跄着走到那濒死的玄渊手下面前，垂首黯然问道：“可有什么遗言？” 那玄渊手下双目涣散，张开的口中发出低沉的咝咝声，脑袋一歪就此断了气！ “罢了……我都自身……难保了……” 小兵跪倒在地，从那玄渊手下的内衣中撕出一大块白色布料，用右手食指沾着地上的血水在上面颤抖着写了起来！ 许久以后，他把写好的血书小心叠好塞入怀中，又沾着鲜血在自己额头上划了一个鲜红的叉叉，扭头看向南方，脸上露出了最悲壮的笑容：“看来……拒蛮关……是回不去了……” 做完该做的，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渐渐消退，身躯缓缓向后倒了下去！ 到死，小兵仍是双目圆睁！ 日头缓缓上升，快到中天之时，已经有几只秃鹫开始飞落地面啄食尸骸！ 突然有马蹄声响起，一骑由远及近急急驰来！ 那几只秃鹫惊得扑翅乱窜，很快便飞回了苍穹！ “吁！” 身穿绒狄皮裘的中年男人一扯缰绳，身下坐骑高高扬蹄长声嘶鸣！ 等他稳住坐骑看清楚眼前的惨状后，脸色不禁变得异常凝重，随后他便翻身下马开始地毯式搜寻起来！ 许久以后，中年男人驻足在那个小兵的身前，默默凝视着他额头上那个鲜红的图案，半晌没有说话！ 荒野的风不知从哪里吹了过来，明明冬天已经过去，却仍是有些刺骨！ 中年男人蹲下身子，从小兵怀里找出了那幅用鲜血写成的谍报，珍而重之收入怀中，然后伸手替他合上了双眼，轻声道：“兄弟，我会替你把谍报送回拒蛮关的，请你安息吧！” 南边，中年男人来的方向，又隐隐约约传来了马蹄声，而且听那动静可不止一骑！ “天奉斥候以身报国，黄土一坯，死不立碑！”中年男人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站起身后喃喃地道，“敌人的援兵已到，我没有时间找地方埋葬你了，对不住了？” 敌人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中年男人翻身上马，最后扭头深深看了地上同袍的尸体一眼，调头策马直奔东边而去！ 第535章 狄城 火戎城往北，一条丈余宽的黄泥驿道在崇山峻岭之中蜿蜒盘旋。 风尘仆仆的十余骑在驿道之中策马而奔，终于在日近中天的时候看到了那座嵌在两山之间的石头城池。 相距还有两百丈远，领头的黑袍人便从怀里掏出一物，用火石引燃后举向天穹，很快便有一阵浓烈青烟直冒而出。 “是咱们自己的人回来了，赶紧打开城门！”城楼上了望的守将看见信号后大声吩咐道。 随着一阵哗啦哗啦的锁链声响起，城门前的吊桥缓缓倒下搭在了护城河上，同时两扇城门也发出笨重的吱呀声向里面打开，一队接应的兵士杀气腾腾地涌了出来。 被黑袍笼罩了全身的玄渊左渊使司徒徒坐于马上，对身旁的千虫主道：“千虫主，请吧！” 千虫主哑声道：“左渊使先请！” 司徒徒也没有推辞，点头后双腿一夹马腹，率先策马踏上了浮桥。 千虫主一行跟随其后，依次来到了城门之下。 一位身穿盔甲的副将走上前对着司徒徒拱手笑道：“原来是左渊使回来了，一切都可还顺利？” “托李副将的福！”司徒徒拱手回了一礼，淡淡应道，“这几位是我家老渊主请回来的客人，会与我一同入城！” 李副将扭头打量了千虫主一行人，点头道：“老渊主和将军此刻恰好都在将军府里议事，左渊使带着客人直接入城便可！” “辛苦李副将了！”司徒徒对着千虫主伸出右手作邀请状：“千虫主，请随在下入城吧！” “好！”原本正仰首看着城门上方那两个斑驳大字的千虫主，听见招呼回过神来，点头应了一声，领着一众手下跟着入城。 穿过甬道两旁挤得密密麻麻的守军，一行人很快便骑马进入了内城，街道上不时有一队队身穿盔甲手执长戈的巡逻兵士目不斜视地走过。 两旁的街巷和店铺里，有不少或神色麻木或愁容满面的百姓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赵童打马凑到自己父亲旁边，压低声音问道：“父亲，这些百姓神情怎么都这般古怪？” 千虫主淡淡地道：“我们既来是客，少议论城中之事！” “无妨！”马背上的司徒徒仍是一脸冷淡的模样，“狄城中除了守军，还有老少百姓三万余人，这也是逆妃当下不敢派兵强攻狄城的主要原因之一！” “原来是以一城三万百姓作为人质，我算是懂了！”赵童低声喃喃自语道，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神色。 “赵童，休得放肆！”千虫主扭头瞪了自己的私生子一眼，沉声道，“我方才说的话，难不成你已经忘了？” 赵童心中有些不服，可也只好悻悻然闭上了嘴。 旁边的司徒徒仍是没有生气，只是语气冷淡地道：“非常时期，当行非常手段！” “左渊使说得是！”千虫主微微点了一下头，“战场之上没有怜悯可言！” “诸位一路奔波，想必都有些乏累，就先随我到城中驿站安顿下来，等到了晚上，我再带诸位前去拜见老渊主！” 千虫主点头道：“那就多谢左渊使了！” 一行人继续往城中而去，到了驿站后，左渊使先行进去打点了一番，千虫主一行人便被妥善安排到了驿站后头一处僻静的小院，吃喝的酒水和洗漱的热水里面一应俱全。 安置好千虫主等一行人后，司徒徒便先行告辞离开了驿站。 千虫主并没有立刻让一众手下散去，而是把他们聚集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坐在椅子上默默打量了众人许久，才哑声道：“老夫重申一遍，我们远来是客，你们的言行举止都给老夫低调一些！” “是，千虫主！”其他几个大虫官和虫官接连应道。 “尤其是你——”千虫主扭头看向赵童，厉声叱道，“再让我听见你像先前那般口无遮拦，坏了咱们来绒狄所图的大事，我就亲手把你的双脚打断，到时别怪我不念父子亲情！” 赵童哪曾见过自己父亲这般严厉说话，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颤，连连点头道：“父亲放心，儿子知道轻重的！” “哼，希望你是真的知道轻重才好！”千虫主冷哼了一声，扭头继续吩咐众人道，“大家都下去洗漱一下吧，咱们这番能否在狄城站稳脚跟，等到了今晚见到老夫那位老友自会揭晓！” “不过诸位也不用太担心，还是那句话，既来之则安之吧！” “是，千虫主！” 包括赵童在内，其他所有人都退出了千虫主的房间。 等赵童也退出去并替自己掩上房门之后，千虫主才拿起旁边的茶壶倒了一盏热气腾腾的茶汤，端起来浅浅喝了一口，冷笑着喃喃自语道：“嘿嘿，这寄人篱下的感觉，也并没有那么坏！” 狄城南边，有人轻轻敲响了将军府书房的房门。 书房里面，两道身影正凑在一处丈余宽的沙盘前低声商讨着什么，听见敲门声后，其中一个身穿便服眉宇间却自有一股杀伐之气的中年男子淡淡地道：“进来！” 推门进来的人，正是玄渊的左渊使司徒徒。 司徒徒先是对着那中年男子恭敬拱手，唤了一声：“将军！” 中年男子微微点头。 司徒徒这才转身对着另外一人躬身见礼，低声禀报道：“老渊主，客人已到，属下把他们暂时安顿在了城中驿站！” 那另外一人是个古稀老者，圆脸上面虽然沟壑纵生，但肤色却甚是白晰，他的身上披着一身暗红色的宽松僧袍，头上戴着一顶同色的古怪僧帽，手中捻着一圈指头大小的朱红色佛珠，张嘴呵呵笑着，神情慈祥。 这二人，一个是狄城守将拓跋疆，另一个则是隶属绒狄皇室的秘密组织玄渊的上一任渊主，现任渊主耶律天傲的师父，让贤后仍然隐居在火戎城皇宫暗中替绒狄王耶律经天出谋划策的九智上人。 “甚好，辛苦你了！”九智上人点了点头，眯着眼笑问道，“大殿下可有一同回来？” “回老渊主的话，途中出了一些变故，大殿下他……”司徒徒语气中带着歉意道，“司徒徒办事不力，还请老渊主责罚！” 九智上人笑容敛去眉头轻皱，扭头和拓跋疆对视了一眼。 拓跋疆沉声道：“上人，若寻不回大殿下，我们的大事……” “将军稍安，容洒家先问清楚再说！”九智上人回头看向司徒徒，“你说清楚一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徒徒迟疑了片刻，把当初从千虫主那里听来的解释向九智上人复述了一遍，然后才道：“另外派出去接应大殿下的几拨人马，也暂时没有消息传回！” 九智上人沉吟了一会，才不动声色吩咐道：“多派些人手出去，一定要把大殿下找回来！” “是，老渊主！”司徒徒垂首低声道，“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九智上人点头道：“去吧！” “是！” 等司徒徒退出书房之后，拓跋疆抬头看向九智上人：“大殿下他……” “将军放心，出不了乱子的！”九智上人神情平淡地道，“今晚，还请将军与洒家一起，见一见洒家的那位老友！” 拓跋疆脸上有些疑惑地道：“听说那千虫主已被江白衣废去了一身修为，如今的他说是丧家之犬也不为过，还能成为我们的助力么？” “将军多虑了！”九智上人呵呵笑道，“烂船还有三斤钉！” “更何况，千虫主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能在天下第一人江白衣手上活下来的人，除了他与大殿下，这世上再无第三个了！” 拓跋疆想了想，点头道：“行，那本将军就拭目以待了！” 第536章 接风宴 当晚的接风宴席，就设在了将军府的客厅里面。 作为府邸主人翁的拓跋疆，亲自陪同着九智上人在大门外迎接了千虫主一行人，可谓是给足了二人面子。 司徒徒把客人从驿站领来后，便悄悄退到了一旁。 千虫主与九智上人一见面，便相视一笑大踏步走向了对方，默契地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友，一路辛苦了！”脖子上挂着那串朱红佛珠的九智上人白晰的脸上堆满了笑意，接住千虫主的右手后，轻轻拍着对方的手背，亲切笑道，“经年不见，老友可还别来无恙？” “唉，一言难尽！”千虫主沙哑着声音感慨地道，“不过，老夫在这里还是要先多谢上人顾念旧情，肯收留我这丧家之犬！” 九智上人愣了一下，和拓跋疆悄悄对视了一眼，很快又回头看向千虫主，笑着安慰道：“老友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世事浮沉胜败常有，切莫妄自菲薄！” “再说了，这么多年的情谊，老友更不该和洒家见外，既然来到了狄城，那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好了！” “上人，那老夫就不客气了！”千虫主扭头轻轻唤了一声，“赵童，还不上前拜见上人？” 赵童连忙上前，对着九智上人躬身揖礼，神情甚是恭敬地道：“晚辈赵童，拜见上人！” “这位是……”九智上人有些疑惑地打量了赵童几眼。 千虫主在旁边笑道：“给上人介绍一下，这是老夫那不成器的儿子，唤作赵童！” 九智上人神色恍然，点头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虎父无犬子！” “上人谬赞了！”千虫主扭头看了一眼赵童，轻声道，“行了，你退下吧！” “是，父亲！”赵童向九智上人再次揖了一礼，退回了千虫主身后。 “洒家也给老友介绍一位朋友！”九智上人微笑着轻轻拉了一下旁边的拓跋疆，“这一位同样也是洒家多年的至交好友，狄城的守城大将军拓跋疆！” “上人的好友自然也是老夫的好友！”千虫主对着拓跋疆拱了拱手，“老夫也是久仰拓跋大将军的威名了，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前辈言重了，千虫主的大名在三朝之中才是真正的如雷贯耳！”拓跋疆笑着拱手还了一礼，“拓跋疆事务缠身未及远迎，还请前辈莫怪！” “不敢不敢！”千虫主连忙摆手道，“冒昧来到狄城已是很叨扰大将军了！” “行了，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不要客套来客套去了！”九智上人一左一右搭着二人的肩膀便往屋里走去，哈哈笑道，“接风宴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先入席吃饱喝足再说！” “对对对，边吃边聊！”拓跋疆笑着附和道，“千虫主前辈，请吧！” “那老夫就客随主便，一切听从两位的安排了！” “就该如此！” 一行人走入客厅，里面已经摆好了两桌珍馐美馔，外桌由司徒徒负责作陪赵童等人，里桌只落坐九智上人、拓跋疆和千虫主三人。 “两位老友！”被拓跋疆和千虫主合力推让了一番才勉为其难坐上主位的九智上人没有再客气，端起酒碗对着二人道，“难得咱们三人今晚能在这狄城相聚，这就是缘分，先干了这一碗酒再说！” “干！” “干了！” 哐当一声，酒碗在空中轻轻碰了一下，三人俱是端起洒碗一饮而尽！ 旁边的侍婢赶紧上前添上了酒水。 “赵童贤侄！”九智上人向着前桌举起酒碗示意了一下，“你和诸位东夷粘杆处的兄弟也别客气，吃好喝好！” “多谢前辈！”赵童连忙领着其他的大虫官和虫官起身，隔空回敬了一碗。 接下来，双方人马便开始推杯换盏，气氛相当的融洽。 酒过数巡，到最后桌面上只剩下了残羹冷炙。 赵童等人自有司徒徒陪着出府寻找地方继续消遣，趁着侍婢开始清理客厅里面的杯盘狼藉，拓跋疆便领着九智上人和千虫主转移到了书房落座。 等侍婢送上热茶退出去关上房门后，三人不约而同沉默了起来，书房中的气氛反而变得有些尴尬！ 为了打破僵局，九智上人捧起热茶浅喝了一口，呵呵笑道：“大将军，千虫主一到，咱们又多了一位强助！” “接下来，谈谈正事吧！” 千虫主向着二人拱手道：“多谢二位不嫌弃，以后但凡有任何差遣，还请尽管吩咐，老夫父子和一众手下当全力以赴！” “前辈言重了！”拓跋疆也捧起茶盏喝了一口，“不过在谈正事之前，我有一事想向千虫主前辈请教！” 千虫主怔了一下，点头应道：“大将军但说无妨！” “听说，咱们的大殿下是千虫主前辈从东夷一路护送回绒狄来的——”拓跋疆脸色有些不解地道，“那如今大殿下人呢，为何没有随前辈一同前来狄城？” “这个……”千虫主有些欲言又止。 “洒家的属下司徒徒回来后，也是说得不清不楚——”九智上人放下茶盏，悄悄瞅了一眼千虫主，呵呵笑道，“其实，洒家也想问清楚老友这件事情！” “当初老友从东夷传来书信，说咱们大殿下在食人大森林被江白衣重创，命悬一线……” 千虫主哑声道：“上人，老夫当初在书信中所言句句属实，食人大森林一役，大殿下的确是被江白衣伤得很重！” “只是，还有一件事老夫并没有在书信中向上人说清楚！” 九智上人扭头看着千虫主，静待下文。 千虫主沉默了片刻，才哑声道：“当时为了救活大殿下，老夫迫于无奈，给他喂下了陨虫！” “什么？”一向沉稳的九智上人听到这个字眼后也是愣住了，“陨虫？” 拓跋疆皱眉道：“两位，敢问那陨虫……是什么东西？” 九智上人不自觉地摊靠在椅背上，喃喃地道：“那可是……” “当时大殿下伤势太重，老夫已经没有了其他办法？”千虫主苦笑道，“那陨虫……老夫得自食人大森林兽巢……败给姓江的之后……本来是打算留给自己吃的！” 拓跋疆突然身躯一震，恍然问道：“上人，难不成是……” 九智上人缓缓摇头道：“对于那些神秘陨石的传说……其实洒家也知之不详……” 千虫主哑声道：“那陨虫虽能起死回生提升修为，但是一旦服下，后果……” 拓跋疆急切问道：“会如何？” 千虫主神色很是无奈，沙哑着声音道：“不但会毁人容貌，还会乱人心智，让人时而清醒时而癫狂！” 拓跋疆闻言，脸上的神色顿时黯淡了下来：“倘若没有大殿下回来主持大局，我们的胜算……” 九智上人此时胸上已恢复了平静，呵呵笑道：“大将军稍安，方才千虫主老友所言，大殿下也并非一直都是癫狂的！” “无论如何，先把他寻回来再说！” 第537章 图谋 半夜丑时，千虫主才离开了将军府，独自一人回到了城中驿站。 只点着两盏昏暗灯笼的驿站小院中，赵童领着十几个大虫官和虫官安静等待着他的归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毫无睡意！ 看见千虫主走入院中，赵童连忙迎了上去：“父亲，您总算是回来了！” “不出父亲所料，那左渊使司徒徒带着我等出了将军府后，果然没去什么好地方，不过按照您的吩咐，我等婉拒了他的邀请，先行回来了驿站！” 千虫主哑声问道：“他想带你们去什么地方？” 一旁身形魁梧的子熊大虫官接过了话，语气有点不屑地道：“是狄城最大的销金窟，倚烟楼！” 千虫主的帽兜里传出了一声冷笑：“老夫的那位老友，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忘试探一番！” “留两个人守着院门，其他人随我入屋中说话！” “是，千虫主！” 两个虫官留在了院子，赵童和其余众人都跟在千虫主身后走进了院中主屋。 等千虫主落座后，赵童倒了一杯热茶送到了他的手中：“父亲与那二人谈得可还算愉快？” “算是达成了一致意向！”千虫主捧起茶盏喝了一口，哑声笑道，“诸位，咱们总算是在这狄城站住脚跟了！” “至于能不能站稳站牢，就看后面的了！” 子熊大主官抱着手臂，有些疑惑地道：“千虫主，如今绒狄的大局已尽在红凰王妃掌控之中，咱们就算和那玄渊的老渊主和区区一个狄城的守将结了盟，又还能做些什么？” “大事须从乱中图！”千虫官放下茶盏哑声道，“东夷易主天奉大定，那两个地方都没有了我们的立足之地，只有绒狄这里还可见到一丝希望，这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你们别看那拓跋疆只是区区一城守将，但这狄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他的手下又屯有五万兵马，再加上城中聚集着三万百姓，就算红凰王妃想要发兵攻打狄城，一时半会也是投鼠忌器，对于我们来说，狄城目前是安全的！” “再说了，绒狄王虽然败于红凰王妃和狂狮之手，但跟随他那大半数的部落并没有被消灭殆尽，其中不少部落败走后都分散在绒狄境内各处，他们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赵童脸露喜色道：“父亲，这般说来，咱们来绒狄是来对了！” 千虫主缓缓地摇了摇头：“也并没有那么乐观！” 赵童愣了一下，问道：“父亲，还有什么问题么？” 千虫主沉默了片刻，哑声道：“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个被誉为三朝最强斥候、如今又从绒狄左仆射晋升了绒狄摄政王的狂狮！” “以前有江白衣和老夫在，还可以压他一头，如今江白衣携着公主退隐，老夫的境界又跌至这般境地，这天下怕是再无人能压得住他了！” 众人听完一同陷入了沉默，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了！ 对于那??名字，子熊大虫官也不得不服气，喃喃自语道：“那狂狮……的确是一座很难绕过去的大山！” “很难，不代表绕不过去！”千虫主冷笑了一声，哑声道，“不过这人自有九智上人和拓跋疆他们去头疼，暂时不需要我们出手对付！” 赵童点了点头，问道：“父亲，那我们需要做些什么，总不能每天都躲在这驿道里头干等着吧？” 千虫主站起转身，默默打量着墙壁上一幅纸面发黄的猛虎下山图，缓缓地道：“三件事情！” “谨听千虫主号令行事！”赵童与子熊大虫官等人一同拱手揖礼道。 “一是在绒狄境内暗中积攒咱们自己的力量！”千虫主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扔了出去，哑声吩咐道，“赵童，你带人去把咱们粘杆处潜伏绒狄各处的同僚联络起来！” “记住，行事低调一点！” “是……天夷令！”赵童看着手中的令牌，神色大喜拱手应道，“是，绝不会再让父亲失望的！” “二是派遣人手，辅助上人和拓跋大将军寻找大殿下的行踪，如今我们和他们都在同一条船上了，有大殿下在，才能笼络绒狄旧部的人心！”千虫主沉默了片刻，继续下命令道，“这件事情，由寒枭大虫官负责！” 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越众而出，拱手道：“遵命，属下万死不辞！” “第三件事——”千虫主转身缓缓落座，“老夫会带着子熊大虫官亲自操办！” “是，千虫主！”魁梧的子熊大虫官躬身揖礼道。 “行，就先说到这里吧！”千虫主挥了挥手，“子熊留一下，赵童，你和他们都下去歇息吧！” “是，父亲！” “是，千虫主！” 等其他人都退出屋后，千虫主抬头看着子熊大虫官：“子熊，你跟随老夫多少年了？” 子熊大虫官想了想，恭敬揖礼道：“回禀千虫主，属下自打进入粘杆处就跟随在您的身边了，算一算，好像有十年了！” “是呀，老夫看着你从一个小小的控虫师升虫官大虫官，眨眼就十年了！”千虫主哑声道，“除了赵童，你是老夫最信任的属下，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讲，很多时候你比赵童更让老夫感觉安心！” 子熊大虫官身躯一震，单膝下跪拱手道：“感激千虫主这些年来对属下的厚爱，无论千虫主有什么吩咐，属下当一如既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至于的，老夫的意思并不是想让子熊去赴死！”千虫主轻轻摆了摆手道，“你呀，还是这般实诚，先起来吧！” “是，千虫主！”子熊大虫官只好站了起来。 “这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千虫主从怀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纸张递向子熊大虫官，“这是多年以前，老夫机缘巧合得来的一张草图，很重要！” “但是老夫暂时不能离开绒狄，只能先辛苦你替我暗中走一趟苦寒大荒，设法找到上面记载的准确位置，再回来报予老夫！” “是，千虫主！”子熊大虫官双手接过了纸张。 千虫主悄声叮嘱道：“把它牢牢记在你的脑海之中，出发之前烧掉！” “是，千虫主！”子熊大虫官叠好纸张小心翼翼收入怀中，“属下什么时候出发？” 千虫主想了想，语气肃然地道：“事不宜迟，你还是今晚就设法出城去办这件事情，但是记住，须悄悄出城离开！” 子熊大虫官想了想，点头道：“属下找一处偏僻的城墙位置，直接偷偷翻出去便是！” “如此甚好！”千虫主点头道，“此去，子熊当万事小心！” “是，千虫主，那属下告退了！” “好！” 目送着子熊大虫官离去后，主屋里头便剩下了千虫主一人，他再次扭头看着墙壁上的那幅猛虎下山图，喃喃地道，“这般看来，一切尚可图之！” 同一时间，玄渊左渊使司徒徒再次敲响了将军府书房的门，得到里面回应后，他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送走千虫主后，屋里的两位也并没有马上散去，继续在商讨着什么！ 见司徒徒走进了书房，九智上人扭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如何？” 司徒徒拱手回答道：“属下本想按照老渊主的吩咐，把赵童等人带往倚烟楼，不料他却拒绝了，自行带着人返回了驿站！” 九智上人脸上不禁露出赞赏的神色，点头道：“看来我那位老友果然是有些手段的，带来的人也不是一群草包！” 司徒徒请示道：“老渊主，可需要派人守着那驿站小院？” “没有这个必要！”九智上人摇了摇头，扭头看向拓跋疆，“咱们既然与千虫主结了盟，基本的信任还是要有的，大将军觉得呢？” 拓跋疆点头应道：“上人说得对，真要派人监视，倒显得咱们小家子气了！” 九智上人又扭头看着司徒徒，沉声问了一句：“徒徒，灿灿那边最近可有什么消息传回？” 司徒徒一怔，不自觉地用眼角瞅了一眼拓跋疆！ 拓跋疆视若无睹，捧起旁边茶几上的茶盏自顾惬意地喝了起来。 九智上人把自己属下的表现尽收眼底，淡然笑道：“大将军是自己人，你不必避讳，直接说吧？” “是，老渊主！”司徒徒只好如实回答道，“右渊使那边最近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 “不过，属下刚刚收到了有关大殿下的谍报！” 拓跋疆一愣，直起身躯急声问道：“大殿下有消息了？” 九智上人也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催促道：“快说！” “大殿下出现在了奉安圣殿，把值守圣殿的蔑儿乞部两百人马尽数杀死，连蔑儿乞王欺儿乞乞也死在了他的手上！” “还有……”司徒徒迟疑了片刻，继续禀报道，“咱们的人也在圣殿外头发现了四具同僚的尸体！” “他们正是前往接应大殿下的其中一批同僚，从尸体上的伤势来看，也是死于大殿下手中！” 九智上人和拓跋疆对视了一眼，久久说不出话来！ 九智上人回过神来，苦笑着道：“看来，还是得尽快把大殿下寻回来才行了！” 拓跋疆点了点头，问道：“那狂狮呢？” “不急！”九智上人沉吟了一会才道，“是人就一定有弱点，何况狂狮的名声本来就不太好！” “咱们徐徐图之，一定会有对付他的办法！” 第538章 摄政 火戎城北边，在被大火焚毁后的郁翠宫里面，无数工匠忙碌的身影穿行其中，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行宫的门面已经被先行翻修了大半，有工匠爬上木梯摘下了那块烧成半焦的匾额，随手扔到了地面，然后又把一块崭新的匾额替换了上去，上面是三个黑色的大字： 雍华宫！ 门前台阶下，身披一袭鲜红绸袍的红凰王妃仰首看着眼前的一幕，低声笑道：“想不到，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 “其实王妃真的没有必要坚持从宫里搬出来的！”在红凰王妃身旁，贴身婢女怜怜有些不值地道，“从身份上说，您可是太后呢！” 主仆身后一丈远，还有另外一个身穿黯红色紧身绒装的年轻女子，脸上戴着一个半镂空的红色面具，背后交叉负着双刀，正是不久前替代死去的痴虎，成为了红凰王妃麾下帐前侍令的盛红豆。 再往后十余丈，三十多名女子卫队簇簇在一辆制式奢华的马车左右，领头的女子身穿紧身青衣，脸上戴着青色面具，却是盛红豆从刀马帮带出来的手下青箩。 听了怜怜的埋怨，红凰王妃淡淡笑道：“当初为了策反狂狮，我与他有过盟定，阿空登基后我便退居幕后不再插手朝堂之事，绒狄王朝内外大事都由他这个摄政王全权负责！” “可是也不用搬出宫呀，就算要搬出来，也不用这么着急呀，这新的雍华宫都还没有重新建好呢！”怜怜嘟着嘴道，“里面乱糟糟的，怎能住人喔？” “无妨，起居的寝殿已经建好了！”红凰王妃笑道：“反正皇宫我也住不惯，倒是这里，住起来亲切！” 怜怜还在喋喋不休道：“小殿下才十五岁，又刚刚登基，王妃怎么就忍心让她一个人坐镇皇宫呢？” “怜怜，既然是双方的盟定，我身为新帝的母后当然要遵守了，否则就成了出尔反尔之人！”红凰王妃垂首幽幽地道。 怜怜急道：“可是那狂狮……” “怜怜，不好再这般称呼他了！”红凰王妃柔声截住了她的话，“毕竟，他如今已是我绒狄新朝的摄政王了，也是我们最为强大的盟友！” “好吧，王妃！”怜怜神色顿时变得黯然起来，低着头道，“奴婢不说了！” “对了，红豆！”红凰王妃突然想起一事，转身看向自己那一直没有吭声的帐前侍令，“这些工匠……” 盛红豆这才抬起头来，上前几步凑到红凰王妃近前，压低声音回答道：“王妃请放心，按照您先前的吩咐，全部都是从图雅部落征调过来的能人巧匠！” 红凰王妃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她抬脚走上台阶，对身后的二人道：“走吧，你们随我进去看看！” “是，王妃！” 盛红豆走在最后头，转身朝不远处的青箩悄悄打了个眼色！ 青箩马上会意，把女子卫队调到了宫门前值守起来。 绒狄皇宫里面，早朝刚刚结束，一众新老大臣陆续转身退出大殿。 晋升成为绒狄王朝摄政王的狂狮站在帝位之前，双手拢袖目送着大臣一个接一个走出大殿，脸上神色波澜不惊！ 在他身后，身穿龙袍头上戴着黄金冠冕脸上化了精致妆容的新一任绒狄王耶律明空端坐在那一丈宽的巨大黄金宝座上，悄悄放松了挺直的腰身，舒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狂狮缓缓转过身子，神色平静地凝视着眼前年轻的女帝：“怎么，只是坐了区区一个时辰的早朝，陛下这就感觉到乏累了？” “昨晚母妃不在，我……我没睡好！”耶律明空有些不敢抬眼看向狂狮。 狂狮语气平淡地道：“之前臣嘱咐陛下的话，陛下好像忘了？” 耶律明空闻言一愣，这才抬起头小心翼翼看着狂狮，神色有些疑惑地道：“摄政王……说了什么话？” 狂狮叹息了一声，谆谆地道：“陛下如今已是绒狄王朝的女帝，可不好再自称‘我’了，要自称‘孤’才是！” 耶律明空轻声道：“我忘了！” “谁忘了？”狂狮定定地看着她。 耶律明空再度恍然，连忙改口道：“是孤……孤又忘了！” 狂狮这才点头道：“陛下以后可要记牢了，莫让朝臣看了笑话！” “摄政王，孤……孤记住了！”耶律明空低声应道。 狂狮沉默了一会，解释道：“还请陛下明察，臣并没有胁迫太后离宫，这是太后自己的意思！” “陛下如今已是新一任的绒狄王，太后希望陛下别再像以往一样太过依赖于她，能自立自强独当一面，好好跟着臣等学习如何处理朝堂大事！” “再说了，太后虽然搬出了皇宫，但也还住在火戎城中，以后也还是能和陛下相见的！” “也请陛下放心，朝堂之事再难，臣也定会助陛下一臂之力！” “我……孤知道了！”耶律明空微微点头，想了想又鼓起勇气问道，“孤……还有一事想问摄政王！” 狂狮点头道：“陛下但问无妨！” 耶律明空抬头看了狂狮一眼：“方才在朝会之上，摄政王为何要派图雅王率兵去追剿那些叛逃的部落？孤记得，母妃之前是让图雅王率部守护都城安全的！” 狂狮闻言眯起了眼睛，脸上的神色似是有些惊讶，片刻之后才咧嘴笑道：“图雅王和他的部落兵马最英勇善战，由他负责此事是明智之举！” “至于都城的安全——”狂狮背负着双手，神色倨傲地道，“有臣在便已足够，陛下还不放心么？” 耶律明空一时竟是无言以对，过了一会，才低声应道：“孤懂了，早朝既然结束，孤想回去休息了！”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狂狮点了点头，扭头道，“来人！” 几个宫女连忙低着头从大殿后头碎步走了出来！ 狂狮淡淡吩咐道：“送陛下回后宫歇息吧！” “喏！” 耶律明空从黄金宝座下来，跟着宫女往后殿走去，走出几步后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狂狮：“摄政王！” “臣在！”狂狮向着她微微欠了欠身，“陛下还有其它吩咐？” 耶律明空迟疑了片刻，才小声问道：“孤记得母妃说过，绒狄与天奉结盟，摄政王可自由来回两朝！” 狂狮点头道：“不错！” “那——”耶律明空悄悄瞅了对方一眼，“摄政王有想过什么时候回天奉看看么？” 狂狮愣了一下，缓缓摇头道：“如今陛下刚登上帝位，绒狄内外百废待兴，臣此时并不适宜离境！” 耶律明空脸上有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却仍是点了点头：“如果摄政王打算前往天奉，能不能替孤带一封书信给孤的师父马小刀？” 狂狮又眯起了眼睛，想了想，点头道：“当然可以！” “那孤就先行谢过摄政王了！”耶律明空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心满意足转身离开了大殿。 偌大的宫殿里，最后只剩下了狂狮一人，他转身默默凝视着那个空空的黄金宝座，许久没有说话！ 一道金黄色的身影急匆匆掠进了大殿，正是他手下玄水十三骑的老大金一！ 狂狮没有回头，淡淡问道：“何事？” 金一躬身揖礼，神色恭敬地道：“禀报摄政王，奉安圣殿出事了！” 第539章 他怎么就疯了 惨案过后，奉安圣殿的外围被数百名部落兵士守住，戒备森严。 最里头就是那一地的尸骸，血腥味扑鼻，引人作呕！ 狂狮单膝跪在欺儿乞乞的尸体前面察看了一番，神情肃然！ 在他身后不远，还有三个人！ 其中一人身材矮胖，外貌作部落首领打扮，留着翘胡和脏辫，身上披着盔甲腰挎弯刀，腆着肚子悄悄站在旁边，他低着头偷偷瞄了一下狂狮的肃杀背影，脸色惴惴不安！ 另外二人是玄水十三骑中的雷八爷和路十三娘子，分别正在察看几具披着帽兜黑袍的尸体，以及另外几具从军帐那头抬过来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女尸！ 狂狮站起，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擦拭着双手，背对着两个手下低声问道：“如何？” 雷八爷起身回答道：“死因一样！” 路十三娘子也点头道：“一样！” 狂狮沉默了片刻，头也不回地唤了一声：“铁熊塔塔！” 那部落首领身躯微微一震，连忙上前一步，右手握拳砸于左胸，恭敬道：“摄政王，微臣在！” 狂狮冷冷地道：“陛下和本王将火戎城的安危交于你塔塔儿部的手中，你身为塔塔儿王，就是这般回报陛下和本王信任的？” 绒狄四十九部之一，反叛耶律经天投靠了狂狮的塔塔儿部首领铁熊塔塔的脸色顿时有了几分苍白，垂着首嗫嚅道：“微臣……办事不力，还请摄政王降罪！” “我且问你——”狂狮转身冷冷瞥了他一眼，“蔑儿乞部这二百多具尸体是死于何人之手？凶手又有几个？” “微……微臣不知！”铁熊塔塔的额头上开始有冷汗渗了出来，“但包括蔑儿乞王在内，所有人的死状看上去都很惨烈，不是断手断脚就是脖子被拧断，那些杀人者出手……相当狠辣！” “那些？”狂狮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呃呃……还有还有——”铁熊塔塔迟疑了片刻，继续禀报道，“依微臣愚见，这另外几具黑袍人的尸骸，并不属于蔑儿乞部！” “哦？”狂狮脸上似笑非笑，“那塔塔儿王觉得，他们是什么人？” “那个……”铁熊塔塔小心翼翼地道，“方才微臣正准备仔细察看的，摄政王恰好赶到了，微臣就……就没来得及细看！” “塔塔儿王可需要再去看一看？” “不用不用，微臣大胆猜测了一下！”铁熊塔塔连忙摆手道，“他们……可能跟那凶手是一伙的！” “是么？”狂狮冷笑一声，“但这四人的死因跟其他人都是一样的，难不成凶手行凶后又起了内讧互相残杀？” “这……”铁熊塔塔顿时哑口无言。 不耐烦的神色在狂狮的脸上一闪而过，他扭头唤了一声：“雷八，好好教一教咱们的塔塔儿王！” “是，主上！”雷八爷应了一声，扭头有些不屑地看着铁熊塔塔道，“虽然现场死者众多，但从他们的致命伤势上看，杀人者应该是同一个人！” “同……同一个人？”铁熊塔塔猛地抬头看向雷八爷，脸色微变道，“一个人杀光二百多部落兵马，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好奇怪的？”路十三娘子在不远处冷冷地道，“我家主上就能办到！” “别说区区二百兵马，就算是五百兵马、一千兵马、一万兵马，我家主上也能独自一人杀个七进七出！” “是是是，微臣当然晓得摄政王的威武！”铁熊塔塔连忙点头，陪着笑道，“摄政王修为之高乃是天下第一人，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不过——”铁熊塔塔仍是陪着笑道，“凶手也断然不会是摄政王，你说对吧？” “那么，在咱们绒狄境内，还有谁有这般本事？” “这……”路十三娘子有些回答不上来了。 “凶手不但是一个人，而且还是赤手空拳！”雷八爷适时转移了话题，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就像塔塔儿王说的一样，出手相当狠辣！” “凶手的精神……可能还有点不太正常！”路十三娘子从一众女尸之间站了起来，“因为，这几个被蔑儿乞王掳来的女子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也一同遭了殃，都是被人一招捏碎了咽喉！” 雷八爷点头附和道：“其中有不少蔑儿乞部的士兵都是这般死法！” 路十三娘子沉默了片刻，又道：“那凶手……像是疯子一般，所以出手才不管轻重，无差别……乱杀一通！” “所以，咱们又回到了那个问题！”铁熊塔塔再次偷瞄了一下狂狮的背影，疑惑问道，“绒狄境内，除了摄政王，谁还有这般雷霆手段？” 狂狮默默听到此处，突然问了一句：“塔塔儿王，那奉安圣殿之中……” 铁熊塔塔愣了一下，连忙回答道：“回禀摄政王，殿中一切如常，绒……耶律经天的灵柩也还在殿中！” 雷八爷提醒道：“塔塔儿王，灵柩还在，那里面的尸骸呢？” 铁熊塔塔闻言心中一震，连忙再次握拳砸了砸胸膛道：“是微臣疏忽了，微臣马上去查看！” 狂狮任由着铁熊塔塔带领几个贴身兵士冲入了奉安圣殿，并没有出言阻止，而是伫立在一堆尸体之中，轻声问道：“雷八，你可看出来了？” “是的，主上！”雷八爷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递给了狂狮，却是一块漆黑的令牌，“是玄渊！” 狂狮接过令牌在掌心摩挲了一会，才冷笑着道：“这就有意思了！” 路十三娘子上前问道：“主上，会不会是狄城派过来的谍子？” “这四个应该错不了！”狂狮渐渐敛去了脸上的笑容，若有所思地道，“但是，能以一人之力击杀二百余个兵士的那一位，可就不一定来自狄城了！” 雷八爷和路十三娘子相互对视了一眼，一同恭敬地伫立在狂狮身后，没有再多嘴一句！ 不多久，铁熊塔塔从奉安圣殿里头狂奔出来，喘着粗气道：“摄政王……耶律经天……尸首……还在……殿里一切如常……” “知道了！” 雷八爷皱眉道：“那凶手分明是冲着奉安圣殿来的，但为何最后却没有进殿？” “方才不是说凶手疯了吗？”路十三娘子冷声道，“疯子的行为，本就不能按照正常人来论的！” 狂狮轻轻唤了一声：“十三！” 路十三娘子连忙躬身应道：“在！” 狂狮有条不紊下起了命令：“你先回宫，让金一和克烈王合力守好皇宫，同时把黑山栏子散出去，让他们时刻留意着火戎城内外的异动！” “是，主上！”路十三娘子没有丝毫迟疑，马上转身穿过层层守兵，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主上可是担心贼人声东击西，他们的目标是皇宫？”雷八爷站在狂狮身后小声问道。 “十三说得不错，那凶手不但修为极高，精神还不太正常，疯子可想不出声东击西这种策略！”狂狮摇了摇头，眯起双眼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本王大概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只是，他怎么就疯了？” 第540章 向北 北芒郡北边郊野，芒水河畔。 北府玄驹停靠在河边，两匹漆黑如墨的骏马一边喷着鼻息，一边安静地吃着脚下的青草，旁边地上躺着一株一丈长的巨大树干。 哗啦啦一阵水声响起，年龄不大身材却甚是敦实的部日固德突然从水中窜出，爬上岸后转身看着河里头，伸手擦去脸上湿漉漉的河水大声嚷道：“行了师父，快出来吧，你赢了！” 河面水流缓缓，没有丝毫变化！ 部日固德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爬入车厢，出来时已换上了一身干燥的衣服，整个人马上神清气爽！ 把换下来的湿衣挂在马车后头的横索上晾好后，他又搬来石头捡了干树枝在马车旁边生起了篝火，这才走回河边，双手捂着嘴对着水中再次嚷道：“师父，差不多得了，再玩就耽误启程啦！” 哗啦一声，一道狭长的银光从水中飞出，径自甩向部日固德的脸！ “咦，有鱼吃？”部日固德慌张了一下，右手从腰间抽出虎尾鞭扬了出去，准确穿住了那条三尺多长满身银色细鳞的狭长河鱼！ 哗啦啦，第二条河鱼紧接着出水！ 然后是第三条！ “师父，够了够了，吃不完了！”部日固德右手不停挥舞，瞬间把两条河鱼也串在了虎尾鞭上！ 马小刀这才从水中冒了出来，浑身滴着河水走上了岸。 “师父，就算学会了凫水，也不用这般兴奋吧，躲水底半天不出来！”那三条河鱼串在部日固德的兵器上并未死透，噼里啪啦溅了他一脸的水，“呸呸呸！” “你把鱼杀好烤了，我去换身衣服！”马小刀脸上带着意犹未尽的微笑，自顾向着马车走了过去。 “知道啦！”部日固德直接提着那串河鱼走向河边。 等马小刀换好衣服出来，部日固德已经坐在火堆旁边开始烤鱼了，空气里很快就弥漫起了淡淡的鱼肉香味！ 马小刀在篝火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师父，盐巴借我！” 马小刀从腰间摸出装盐的小瓷瓶抛了过去，后者一手接住，打开直接均匀洒在了鱼肉上面！ 鱼肉香味于是又浓郁了几分！ “大功告成！”一刻钟之后，部日固德从火堆上面取下一条的树枝串好的鱼肉递给马小刀，“师父，鱼烤好了！” 马小刀连着树枝一起接过了那条烤鱼，慢慢吃了起来！ 部日固德自己也拿了一条大快朵颐，口中含糊不清地道：“也不知其他人都走到哪了，你说他们到时候能按时赶到拒蛮关吗？” “管好你自己就行！”马小刀边吃着鱼，边淡淡问道，“《回头是岸袖法》练得怎么样了？” “呃呃……还行吧！”部日固德嚼着鱼肉问道，“师父，待会启程后，我不用再扛着大树在马车后头练习《飘零步》了吧？” “你说呢？”马小刀把手中河鱼吃了个精光，扔掉鱼骨后，从腰间解下金色小葫芦喝了一口仙人跪，“今日开始，你的训练需增加点难度！” “我身上那六十斤护具刚脱下在马车里头，你待会去穿上吧！” “啥？”部日固德顿时懵了，“师父，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马小刀把金色小葫芦系回腰间，淡淡地道：“你觉得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 “唉！”部日固德脸上顿时露出了生无可恋的神色，“早知道，我就跟这里躲躲换过来了！” “师父你可真够狠的，我现在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到拒蛮关了！” “少装可怜！”马小刀起身走向马车，“在回到拒蛮关之前，你的《回头是岸袖法》和《飘零步》练不到让我满意，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吃饱了，剩下那条鱼也归你了！” “哎……”部日固德哭丧着脸，拿起最后一条烤鱼狠狠咬了一口，被烫得呲牙咧嘴！ 突然，一声清脆鸟鸣响彻青穹！ 马小刀驻足抬头，看着头顶上空那道不住盘旋的白色鸟影，微笑着从怀中掏出骨哨对着天穹吹了起来！ 很快，海冬青玉爪小白便直坠而下，扑腾着翅膀落在了马小刀的手臂上！ 好家伙，这鸟儿如今的个头又大了一圈，样子神俊非常，压得马小刀的手臂往下微微一沉！ 部日固德三两下啃光烤鱼站了起来，吮着手指问道：“师父，又有谍报来了？哪呀？” 马小刀抚摸了几下玉爪小白的脑袋，边从鸟腿上解下谍报边吩咐道：“去拿肉干来！” “好嘞！”部日固德连忙从马车中取出一包肉干，从马小刀的手臂上接过海冬青玉爪小白喂了起来！ 马小刀摊开手中那张细小的谍报纸条，看了一会后不禁皱起了眉头。 “师父，怎么啦？”部日固德把海冬青玉爪小白抛回苍穹后，走到马小刀身旁问道，“可是师娘传信来了？” 马小刀缓缓地摇了摇头，沉声道：“拒蛮关黑土百长的来信！” 部日固德愣了一下：“黑土百长说啥了？” 马小刀手中一捏，那张谍报在他指头间化作化为齑粉，他不动声色地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北边情况的日常汇报罢了！” “师父，真的假的？”部日固德看了看马小刀的脸色，有些疑惑地道。 马小刀转身爬上车驾：“兔牙，扛起你的木头，咱们准备启程了！” 部日固德摸着自己的肚子道：“师父，刚吃饱就跑会闹肚子疼的，能不能缓一缓再开始？” 马小刀想了想，点了点头，直接离开车驾钻入了车厢里面：“那就半个时辰后再开始吧！” “多谁师父体恤！”部日固德嘿嘿一笑，连连点头去把那树桩搬上了车驾后面，自己也跃了上去！ “驾！” 北府玄驹缓缓调了个头，顺着黄土驿道继续往北边驶去，渐渐消失在旷野的尽头！ 除了马小刀师徒二人，追风与凿山其余队员也一直在分散赶路，然后半途又两两碰头，最后汇集成了三拨人马！ 在天奉王朝东边扶苏郡的祭剑城，各自背负着大弓的一男一女在全族数十近亲的目送下，并肩骑马走出了古城北门！ 而天奉王朝的西陲，肤色黝黑的男子与腰间别着一对玄刺的男子也刚刚策马离开西荒郡，进入了千山郡的地界！ 天奉王朝的东北边，脚程最快的一行三人策马离开了黑土村，下一个目标是北寒郡！ 而他们最后的目的地，都是天奉王朝最北边的城池拒蛮关！ 第541章 御驾入府 此日天奉都城天高气爽，日头苍穹高挂。 刚入未时，一队近百人的擎龙卫在龙三的率领下，护着黄金銮驾和另外两辆制式奢华的马车缓缓驶入了烟火街。 天子亲临，惊动了大半个都城，许多百姓闻风而至簇拥在烟火街两侧，伸长了脖子欲一睹天奉王朝新帝的风采为快，看见天子座驾缓缓驶来后，纷纷跪拜相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金銮驾里，天承帝朱诺诺语气有些无奈地道：“龙三，朕早就跟你说过要微服出行，你倒好，搞出这般大的阵仗，这不是惊扰了都城百姓嘛？” “陛下息怒！”策马紧贴着黄金銮驾前行的龙三讪讪笑道，“大……监国大人可说了，陛下如今的身份可不比做太子殿下那会儿，虽说都城治安极好，但谨慎些还是好的！” “再说了陛下，监国和首辅也一并同行呢，您和他们二位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行了行了，自打接手擎龙卫后，你龙三的嘴巴是越来越厉害了！”朱诺诺哼了一声，“以前不见你这般能说会道！” “呵呵，还请隆下见谅，臣接替监国大人掌管了擎龙卫，其实压力也不小！”龙三在马背上轻轻摇晃着，嘿嘿陪着笑道，“监国大人的建议，臣还是得听一听的！” “瞧你这点出息！”朱诺诺无奈地嗔骂了一句，“待会可别让你爹瞧见才好！” “来不及了，陛下！”龙三叹息了一声，苦笑道，“顾府快到了！” 车厢里面，端坐在朱诺诺对面的东夷长公主东方碧游抬头看着朱诺诺，笑道：“陛下不妨换个角度想想，此行阵仗虽大些，也就当是给马小刀撑撑场面了，对吧？” 朱诺诺举起双手在车厢里面伸了个懒腰，然后才目光灼灼凝视着对方，点头灿烂一笑道：“长公主殿下说得很有道理！” 东方碧俏脸微微一红，连忙收回目光从车厢旁边的小窗缝隙看了出去，嫣然笑道：“陛下，顾府到了！” “好，咱们一同下车！”朱诺诺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说起来，朕这还是第一次到顾府拜访！” “喜欢的话，陛下以后多来便是！” “吁！”驾驶黄金銮驾的擎龙卫这时扯停了车子。 “小刀不在，弟妹又有孕在身，不妥不妥的！”朱诺诺边起身边淡淡笑道，“一次是应当，两次都算过分了！” “还好长公主殿下愿意入宫，否则朕还真有些头疼的！” 东方碧游跟在他的后面，听到此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身穿一袭宽松白衣小腹微隆的陆零率领着府中十数人陆续下跪：“恭迎陛下！” 有擎龙卫上前撩开銮驾珠帘，身穿锦衣便服的朱诺诺领着一袭黛绿长裙的东夷长公主东方碧游走出了车厢！ “弟妹快快请起，都是自己人，你又有孕在身，不必行此大礼！”朱诺诺站在车驾上急忙劝道，下马车后并没有上前搀扶陆零，而是扭头对东方碧游打了个眼色。 东方碧游微微一愣很快会意，上前把陆零搀扶起来：“起来吧，少夫人！” “多谢陛下！” 朱诺诺打量着陆零身后众人：“大家也都起来吧！” “谢陛下隆恩！”众人谢恩后依次起身，恭敬地站到了陆零身后。 那近百名擎龙卫有序散开，把围观的一众百姓隔在了外头。 龙三翻身下马后，默默看了一眼陆零身后的龙山，后者神色很是冷淡地别开了脑袋，避开了他的目光！ 龙三无奈一笑，手摁着佩刀刀柄垂首站到了朱诺诺身后！ 队伍的后头，荣升为天奉王朝监国的大先生和司礼监掌印冯骥先后一同走下了马车。 再后面一些，内阁首辅的徐尘也弯腰钻出马车走了下来！ 天奉王朝最权势赫赫的三位大人一同拢着袖子侍立在朱诺诺身后，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 有擎龙卫两两一组抬来了八口朱红色的大箱子！ 朱诺诺对着陆零微笑道：“弟妹，朕第一次拜访顾家，实在不知道应该送些什么，只好让冯掌印酌情挑选了一些，还望弟妹莫要嫌弃！” 陆零连忙恭身应道：“臣妇不敢，天恩浩荡，臣妇替夫君马小刀多谢陛下恩赐！” “弟妹客气了！”朱诺诺移步到了龙山面前，先是扭头对着旁边的老斥候萧寒点了点头，才回过头来对着龙三道：“龙老将军，这些年身体可好？” 龙三闻言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躬身揖礼道：“多谢陛下还记挂老臣，老臣身体还算硬朗！” 朱诺诺点头笑道：“朕一早便听说龙老将军和萧前辈离休后借住在顾府，却还能发挥余热在顾府后山开荒种植珍稀草药，着实佩服！” 两位，不知朕今日能否见识一番？” 萧寒连忙躬身揖礼道：“陛下不必客气，我俩荣幸之至！” 龙山连连点头应道：“对对对，陛下想看便看，不打紧的！” “那就好！”朱诺诺呵呵笑道。 徐尘在一旁低声提醒道：“陛下，此处人多嘈杂，不如咱们进府再聊？” 朱诺诺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密密麻麻的百姓，点头道：“还是老师想得周到，那一块走呗！” “陛下请，监国大人请，首辅大人请！”在陆翩翩的贴身跟随之下，陆零率先在前面带路。 朱诺诺边走边道：“弟妹，朕想先去给大将军和鸾姨上炷清香！” 陆零微微一愣，很快便点头应道：“好，多谢陛下！” 除了抬箱子的十余人，其余擎龙卫皆是值守府外，只有龙三陪着朱诺诺、大先生和徐尘一同进了顾府。 进了顾府，陆零先是吩咐流水大管家赵柔柔和真正的顾府大管家顾三一同把了那八箱赐礼点算入库，随后便让姜伯庞婶等人散去各忙各事，身边只留下了陆翩翩、东方碧游以及牛大宝，陪同着朱诺诺等四人前往中庭！ “你们进去吧，我留在外头便好！”东方碧游在屋前停下了脚步。 “请长公主殿下稍等朕片刻！” 进了供奉着顾府前家主夫妇二人的最大堂屋，朱诺诺默默凝视着屋中的一双牌位，许久没有说话！ 大先生和徐尘默默站在朱诺诺身后，目光也是落在那对牌位之上，脸上神色百感交集！ 陆零从牛大宝的手中接过了点燃的清香，双手递到了朱诺诺身前，恭敬唤道：“陛下，请！” 朱诺诺这才回过神来，对着陆零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燃香。 陆零悄悄退到了陆翩翩身旁。 “大将军，鸾姨，朕替父王前来给二位上香了！”朱诺诺捧着香面向牌位恭敬拜了三拜，这才上前两步把香插入香炉之中！ “小顾，诸葛神策也来看你了！来得迟了些，希望你别怪我！”大先生捧香三拜，上前把香插入香炉。 徐尘什么也没说，只是颤抖着一双枯瘦的老手，捧着香认认真真在灵位前弯腰拜了三拜，起身后又颤抖着双手把香插入了炉中。 第542章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在陆零等人的陪同下，朱诺诺一行人走出了顾府后门。 之前刚迎接完皇帝入府又匆匆赶回后山忙碌的龙山和萧寒，此刻正挽起衣袖裤脚一身泥巴在山脚安静恭候。 朱诺诺抬眼望着山上那一垄垄开垦好的土地和上面刚种下不久密密麻麻的药株，不禁点着头赞许道：“真好啊，短短时日两位便开垦出了这么多的药田！” 龙山谦虚地道：“陛下谬赞了，其实不止老夫和萧老，还多得顾家军儿郎们全力相助，才有了这般规模！” “眼前这一座药山，就是两位的离休之乐啊！”朱诺诺笑道，“没有尔虞我诈刀光血影，也没有日夜颠倒案牍劳形，开荒种药悠然自得的生活，朕倒是羡慕得很啊！” “有赖先帝和陛下治朝有方，才得让我们这两个老家伙能够归隐山林！”龙山揖礼低声道，“谢过陛下！” 朱诺诺闻言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但朕做的还是不够的，还有许多同袍浴血战死在了疆场！” 萧寒也拱起手神色肃然地道：“陛下雄才伟略，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三朝定能终止战事，战士们解甲归田，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承萧老吉言，这也是朕心中最大的愿景了！”朱诺诺抬头望向陆零道，“劳烦弟妹，再领着朕前去瞧一眼咱们的顾家军吧！” “是，陛下，请随臣妇来！”陆零应了一声，在陆翩翩和东方碧游的贴身陪同下，领着朱诺诺等人继续往山上走去。 “顾府后山的风景，还是一如往昔！”大先生边走边感慨地道。 徐尘在旁边背着手走着，低声道：“只是已经物是人非了！” 大先生仰首看向山顶：“小顾和阿鸾要是还在，该多好！” 徐尘一把年纪了爬山有些吃力，正微微喘着气，脸色肃然没有再说话！ 顾府后山并不高，只是一片占地颇广的矮山头。 在半山腰那片开阔的空地上，厮杀呐喊声不绝于耳，一百顾家军正在牛大宝的率领下，展开着热火朝天的训练！ “陛下，顾家军每天的上午帮助两老开垦植药，下午操训锻炼！”陆零轻声介绍道，“我去唤牛大宝过来，给陛下禀报一下情况吧！” “弟妹留步！”朱诺诺摇了摇头，“朕远远看一眼就好，不必刻意打断他们的训练！” “是，陛下！” “那一边又是什么？”朱诺诺伸手指了指空地西南边的一片木头房屋。 “回禀陛下！”陆零解释道，“那边是营地，配合着军帐一起使用，足够安罝这一百顾家军了！” 朱诺诺稍稍皱起了眉头：“这恐怕不够吧，朕给顾家军的人员编制可是一千之数！” 陆零微笑道：“陛下放心，营地还在搭建和完善之中，相信等顾家军全员到齐后，都能全部容纳进来！” “很好！”朱诺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到时盔甲兵器军帐马匹等一应军需你们直接向铸兵司领取，朕会提前跟兵部打好招呼，都给你们最好的！” “是，那臣妇便先替马小刀谢过陛下的恩赐了！”陆零连忙向着朱诺诺施了一个福礼。 朱诺诺摆了摆手：“都说了，朕和小刀是自家兄弟，弟妹以后切莫这般跟朕客气！” “是，陛下！” “时候不早了，该看的朕都看到了，再回顾府喝盏茶叨扰片刻，便该打道回宫了！”朱诺诺扭头对龙三道，“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够不够？” “够了够了！”龙三连忙躬身揖礼道，“多谢陛下！” 另一旁的龙山低头垂目，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陆零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却没有说什么，扭头对朱诺诺笑道：“陛下，请随臣妇下山！” “走！” 一行人簇拥着朱诺诺转身下山，山腰上便只剩下龙山、萧寒和龙三面面相觑！ 萧寒左右看了二人一眼，微笑着转身往山上走去：“趁着天色不错，老夫再去开两垄山地，就不打扰你们父子俩好好叙旧了！” 目送萧寒远去后，龙山瞪了龙三一眼，冷哼一声背着手转身走往小木屋。 “爹，您等等我！”龙三摇了摇头，赶紧追了上去。 “别叫我爹，老夫没可有你这样的不屑儿！”龙老将军头也不回地走入屋中，也不知是不是被气晕了，竟忘了关门。 龙三无奈一笑，推门追了进去。 山下，陆零陪着众人回到顾府的会客厅依次落座，正中主位当然是留给了朱诺诺！ 小雅和小怡两个婢女小心翼翼给每人奉上了茶水，又小心翼翼退了下去。 有擎龙卫悄悄上前，从朱诺诺的茶盏中倒出一些茶水在雪白锦帕之中，用银针探完，才对着朱诺诺点了点头。 朱诺诺扭头看向陆零，脸上浮现出一丝歉意道：“弟妹莫怪，每次朕要吃喝些东西，擎龙卫都得这般弄上一弄，让弟妹见笑了！” 陆零和陆翩翩侍候在大厅一侧没有落座，闻言连忙摇头笑道：“应该的，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事关龙体安康，都该小心一些！” “弟妹不介意就好！”朱诺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啧啧点头，随后便看向大先生，“监国，小刀的行程到哪了？” 大先生回答道：“大概是到北芒郡、北壑郡一带了！” 朱诺诺应了一声：“好，脚程挺快的！” 众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时间过去得很快，龙三从屋外走了进来，对着朱诺诺拱手道：“陛下，臣回来了！” 朱诺诺打趣问道：“没挨揍？” “没挨揍，倒是屁股挨了一脚狠狠的踹！” “该！”朱诺诺幸灾乐祸地道，“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陛下说得对，臣还怕挨不到这一脚呢！”龙三讪讪笑道。 “行了弟妹，朕也叨扰多时，是时候回宫了！”朱诺诺放下茶盏起身，看了看大先生和徐尘，“监国，老师，我们走吧！” “是，陛下！” “好嘞！” 东方碧游见状也随即站了起来。 陆零也微带着笑意道：“臣妇送一送陛下！” “行，日后若有任何需要，弟妹尽管跟长公主殿下说，她自会入宫知会朕的！”朱诺诺扭头看着东方碧游笑道。 东方碧游又是俏脸一红，垂着首没有接话。 陆零嘴角微微翘起，点头道：“多谢陛下！” 一行人走出了顾府，陆零目送冯骥搀扶着朱诺诺登上黄金銮驾，大先生和徐尘也各自上了马车，在擎龙卫的护送下调头离开了烟火街。 全程作陪却一直没有说话的陆翩翩这时才啧啧地道：“阿零，皇帝陛下这回登门拜访，可算是给足你们夫妇面子了！” 东方碧游也在旁边轻声附和道：“今日这阵仗的确是大了些！” 陆零微微摇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你心中明白就好！”陆翩翩转身抱住了她的手臂，轻声笑道，“阿零，陛下既然走了，小姨陪你回府里歇息吧！” “嗯！” 三人走上台阶，正准备跨过门槛进入府中。 “阿零！” 身后有马车轱辘的轱辘转动，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三人身后的街道上响了起来！ 陆零转身看去，愣了一下之后，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急忙抬脚迎了下去：“凤凰前辈，您怎么来了？” “阿零你慢点，小心腹中胎儿！”陆翩翩连忙追了上去。 东方碧游转身伫立，脸上带着好奇的微笑，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幕。 台阶下方，风尘仆仆的凤凰扯停了马车，然后伸手朝后大力拍了拍车厢外头，呵呵笑道：“三个小鬼头，顾府到了，快出来看你们的小师娘了！” “在哪呢，在哪呢？” “让我先看看！” “哎呀，你们别挤啊！” 车厢一侧的帘子被人掀开，三个小脑袋相互拥挤着从车窗里探了出来！ 第543章 你会替我高兴么 火戎城西南，原来的右仆射府已经换了匾额，新的匾额上篆刻着四个雄浑的大字： 摄政王府！ 府邸中住的虽然还是同一个人，但是身份已经有了天差地别的改变，如今变成了绒狄王朝内最显赫的存在！ 此时已是深夜，王府书房之中仍旧烛火通明！ 摄政王狂狮端坐在案桌后头的乌檀木太师椅上，正抱手垂眉陷入了沉思！ 案桌前面只安静站着两个人！ 一人身穿金晃晃长衫，脸上挂着儒雅的笑容，正是狂狮麾下玄水十三骑的老大，金一！ 另一个是身材魁梧的大汉，五官如刀刻般线条分明，脸上神色冷漠之极，却是东夷人慕容金刚！ 当初慕容金刚的叔父慕容劫蛟，让他千里迢迢远走绒狄，投奔之人正是狂狮！ 过了许久，狂狮终于睁开了双眸，缓缓叫了一声：“金一！” 金一上前一步，拱手道：“属下在！” 狂狮抬头看了他一眼，徐徐问道：“图雅王那边，如今是什么情况？” 金一连忙恭敬回答道：“回禀摄政王，图雅王正率领着十余个部落的兵马在绒狄各处追剿其余叛部！” 狂狮微微点了点头，又扭头看向另一边的慕容金刚：“黑山栏子刚交到你的手中，打理起来可还顺利？” 慕容金刚拱手应道：“一切顺利，黑山栏子当下正在执行摄政王的命令，清剿都城之内所有的柔水栏子！” 狂狮脸色肃冷地道：“慕容金刚，都城以外本王暂且不论，都城之内必须海晏河清！” “是，摄政王！” 狂狮随意挥了挥手：“今天就先到这，你去忙吧！” “是，属下告退！”慕容金刚抱拳应了一声，转身退出了书房。 确信慕容金刚远去后，狂狮扭头看向金一，语气平淡地问：“金一，你觉得这人如何？” 金一沉吟了片刻，揖礼道：“慕容金刚虽然刚来绒狄不久，摄政王已经对他委以重任，把黑山栏子千目倌这个炙手可热的位置给了他，属下猜想，摄政王对他必然是看重的！” 狂狮站起转身，神色有些不置可否：“如今绒狄大势初定，王朝内外正是用人之际，他的叔父慕容劫蛟与本王是旧交，这些年一直在东夷与本王互通有无，就算只看在这个份上，本王也不好拒绝他的投奔！” “摄政王下的决定断然是不会错的！”金一点头应道，“慕容金刚好歹也是小宗师修为，对于我们来说是难得的一大助力，属下恭喜摄政王又得一员猛将！” 狂狮伸手轻轻抚摸着身旁的乌檀木椅背道：“这一路拼杀过来，玄水十三骑折损了小半，的确需要一些新生力量补充进来，否则以后诸多大事，忙起来人手断然不够！” “摄政王高瞻远瞩，属下佩服！” 狂狮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道：“有图雅王和那十余个骁勇善战的部落在，其他那些树倒猢狲散的叛部恐怕撑不了多久！” “本王以为，他们的下场无非只有两个，一是负隅反抗被歼灭，二是放弃抵抗投降被收编！” 金一问道：“摄政王，那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这两个结果，本王都不中意！”狂狮伸手从案桌上拿起几张宣纸，在掌心揉成一团紧紧攥住，冷声道，“那些叛部的力量不可小觑，被别人歼灭或收编都对本王没有好处，你告诉水三和火四，让他们赶去暗中斡旋，不管使用什么手段，务必要把这些叛部收归于本王麾下！” 金一肃然拱手道：“是，摄政王！” 狂狮又问道：“狄城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金一回答道：“根据我们派入狄城的探子传出来的消息，说是东夷千虫主一行人已经到达狄城和九智上人接上了头！” “这个家伙当初就该直接死在江白衣手中才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来到绒狄，肯定事有所图！”狂狮皱眉道，“这座狄城，终究是本王的心腹大患！” 金一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道：“王妃之前驳回了摄政王直接发兵攻打狄城的建议，以致我方错失了这天大的良机，难免有些妇人之仁！” “金一，说话还是要注意分寸！”狂狮淡淡地道，“她毕竟是现任绒狄女王的母妃，又如约把朝堂政权让了出来，本王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 “是，是在下多嘴了！”金一致完歉后又突然想起一事，“对了，摄政王，那奉安圣殿惨案的凶手……” “不必查了，肯定是他，错不了！”狂狮冷声笑道，“本王不管他是真疯还是假傻，务必派人在九智上人之前找到他！” 金一拱手应道：“是，摄政王！” 狂狮思索了一番，吩咐道：“这件事情，让慕容金刚领着黑山栏子去做，玄水十三骑其余几人从旁策应！” 金一点头应道：“属下明白！” “时候不早了，你也退下吧！” “属下告退！”金一退出书房，反手关上了房门。 书房里面，狂狮把后脑勺缓缓靠在了椅背上，冷笑一声道：“本王千辛万苦打下来的绒狄，九智上人和千虫主你们几个老东西还想来分一杯羹，问过我狂狮了么？” “耶律天傲啊耶律天傲，绒狄王朝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你还敢飞蛾扑火，不是找死吗？” 狂狮站在椅子旁边沉默了许久，突然抬脚往前几步走到了案桌后头的墙边，伸手扳动了墙壁上面的一个灯盏！ 随着一阵细微的机括声音慢慢响起，墙壁突然打开了一个半丈多宽的暗门！ 狂狮在暗门前垂首驻足想了许久，才缓缓抬脚走了进去。 暗门之中空间不大，横竖不过两丈的距离，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漆黑的供桌，桌面上供奉着香炉和新鲜瓜果，墙壁上挂着一幅画！ 画高一丈，宽不足五尺，纸质发黄，看上去似乎已有许多年头，上面画着一个身穿青色纱衣的美丽女子，动作神态惟妙惟肖！ 狂狮在供桌上取出三根清香点燃，贴在额头闭目片刻，才睁开双眸把香插入香炉之中，随后他便退后了两步，抬起头默默凝视着画中的女子！ “阿鸾，你在那边还好么？” “姓顾的有没有欺负你啊？” “阿鸾，你瞧见了么，如今我已经贵为绒狄王朝的摄政王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是何等的荣耀？” “阿鸾，你会替我高兴么？” “你的儿子我见过了，模样不像姓顾的，倒是更像你多些！” “他也很厉害，二十岁不到，已经是天奉王朝的万候王了！” “万候王啊……从我成为天奉斥候的第一天起，它就和最强斥候的称号一样，是我狂狮最想要达到的目标！” “只是不曾想，你儿子会先我一步！” “你说，将来他会不会也超过我，成为三朝的最强斥候？” “阿鸾，如果我说，将来你儿子与我会有一场生死大战，你希望谁会赢？” “如果他死在了我的手上，你会怪我么？” 第544章 重返拒蛮关 一个半月后，北府玄驹终于风尘仆仆出现在拒蛮关南门外的驿道上。 午后的太阳高挂青穹，空气有些闷热，但出入城门的百姓却是络绎不绝，吆喝声也此起彼伏。 驾车的马小刀扯住缰绳，坐在车驾上仰首看着眼前这座暌违的城关，嘴角上扬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低声呢喃道：“拒蛮关啊拒蛮关，我马小刀回来了！” 灰头土脸的部日固德扛着巨大的树干走到了车驾旁边，一边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气喘吁吁问道：“师父，这根木头……” 马小刀心情很好，头也不回地道：“训练结束，扔了吧！” “好嘞，多谢师父！”部日固德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扭头四顾，视线落在驿道某处后突然眼睛一亮，扛起木头就奔了过去。 “哎呀，你这人怎么扛着树在路上乱走啊，砸到别人怎么办？”有路人闪避着骂道，“喂，你小心点啊！” “那个……对不住了！”部日固德扛着巨木走到那个挑着一担干柴的老者面前，把巨木竖着砸在了对方面前，嘿嘿笑道，“老伯，你是樵夫吧？” “是……是啊！”老者被吓了一跳，一脸戒备地瞪着部日固德，疑惑地道，“小兄弟，你这是……想干嘛？” “这干柴送你了！”部日固德拍了拍身前的树干，就像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一般，也不管对方同意与否，转身就走了！ “那个……小兄弟你别走啊！”老樵夫匪夷所思地看着面前那根被盘得光滑发白的巨大树干，愕然地道，“这……我也扛不动啊！” 部日固德回到北府玄驹旁边，拍着手上的泥土得意地道：“搞定了，师父！” 马小刀瞪了他一眼：“胡闹！” 部日固德嘿嘿笑着，一并抬头看着前方高高的城关，讶异地道：“师父，这便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么？” 马小刀没好气地道：“怎么，当初你不是从这里入的关？” “不是呢！”部日固德摇头道，“当初我好像是从北寒关入境的呢！” “行了，废话少说些！”马小刀一扬缰绳，“入城吧，今早阿隼他们已经先咱们一步到了，去和他们汇合！” “师父，去哪找他们？” 马小刀想了想，淡淡地道：“先回家再说！” “好嘞，师父，你进车厢休息吧，我来赶车！”部日固德跃上马车道。 马小刀哼了一声，并没有打算让出位置的意思：“难不成你认得路？” 部日固德愣了一下，挠头讪笑道：“好像是不认得！” 马小刀叹了一口气，扬缰赶着马车往城门口驶去：“我来赶车，你进车里待着吧！” “嘻嘻，我哪也不去，这拒蛮关好多人呢，我就在外头看看热闹！”部日固德死皮赖脸地站在马小刀身后笑道。 “行，随你！”马小刀无奈地道，“不过别靠我太近，你身上都是汗水，很臭！” “师父，你竟然嫌弃我？”部日固德一脸委屈地瞅着马小刀，“我可是你的徒弟啊！” 马小刀再不理他，驱驶着北府玄驹准备入城。 马小刀许久不曾回来了，当下值守南城门的将士他都不认得，不过应该也是隶属于戍北营，按照正常流程被盘问一番验过身份无疑后，值守的将士爽快地把北府玄驹放入了城中！ “刀官，你们终于到了！” 马车刚穿过城门甬道进入南北大街，旁边一个茶肆中就冲出来一个背负一对弯刀的年轻男子，正是付轻轻！ 部日固德跃下马车和付轻轻拥抱了一下，咧嘴笑道：“可以啊龙卷，脚程竟比我和师父还快！” “必须的！”付轻轻松开部日固德上下打量了几眼，打趣笑道，“唷，兔牙你也不错嘛，两个月不见，看上去更黑更壮了些！” 部日固德苦着脸，欲哭无泪地道：“哎呀，别提了！” 坐在车首的马小刀神色平静地道：“龙卷，其他人呢？” 付轻轻上前牵住玄驹的辔头，微笑着道：“我们是今晨到的拒蛮关，一起向城中的斥候百长黑土前辈报了备，阿隼和断矢留在城东马家小院打扫，我负责来南城门候着刀官！” 马小刀又问道：“那黑土百长呢？” “黑土百长把我们领到马家小院后，就自顾去忙了！”付轻轻耐心解释道，“他说了，等刀官到了先安顿下来，他会再找时间和你见面的！” 马小刀点了点头：“行，那就先回家吧！” “好嘞！” 付轻轻和部日固德一左一右，护着马车穿行在来往的人潮中，顺着南北大街往北而行！ 一路上，部日固德不停地左顾右盼，脸上满是好奇的神色：“师父，想不到你出生的地方竟如此繁华呢？” 马小刀心中也有些感慨：“是比当初我离开时要更热闹一些！” 北府玄驹缓缓走着，马小刀突然把马车靠边停了下来，扭头默默看着左边不远处的一条小巷！ 付轻轻讶声问道：“刀官，怎么了？” “那里有条青石巷，是我和你们伍长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我知道，伍长说过的，刀官当时就是在青石巷中接下了他三箭！”付轻轻神色很是佩服地道。 马小刀又扭头往右边看去，白墙青砖黑瓦之间，一座十数丈高的破旧钟楼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朱雀钟楼，一年前自己和耶律天穹厮杀过的地方！ 那里，也是捕房同僚大小春的殒命之处！ 回到拒蛮关，每一处都是回忆，那些曾经的片段就像潮水一样涌入了马小刀的脑海之中！ 只是过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却是恍如隔世的感觉！ 马车接着走到了桃花巷口，马小刀第二次停了下来，默默凝听着弥尘书塾里面稚童的朗朗读书声，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部日固德悄悄走到付轻轻身旁低声问道：“龙卷，我师父这是怎么了？” 付轻轻扭头打量着马小刀的脸庞，轻声回答道：“兔牙，这是近乡情怯！” 部日固德晃了晃脑袋：“不懂！” 过了桃花巷口，马车第三次停了下来，马小刀边跃下马车边道：“兔牙，你来赶车，我去买点东西！” “是，师父！”部日固德虽然搞不懂马小刀的用意，但还是代替他坐上了车驾。 马小刀独自走到数丈外的街对角，驻足在一个凉粉摊跟前，对着里面低头忙碌的男子笑道：“李老板，还有凉粉么？” “有有有，摊子就在这里呢，怎么会没有凉粉——”凉粉摊老板抬头看了马小刀一眼，神色愣了一下，再三确认了一番后，才惊喜地道：“马……马小捕爷？” 马小刀点头笑道：“是我！” 街道另一边，马车上的部日固德远远看着凉粉摊前的马小刀：“龙卷，我师父这是碰上熟人了？” 付轻轻在一旁默默看着，没有说话！ “真是你啊，小捕爷？”凉粉摊老板的模样看上去很是高兴，“哎呦，可有一年不见了吧？” “听他们说，小捕爷是到天奉都城发大财去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拒蛮关了呢！” “没有发财，只是换一个地方做捕快去了！”马小刀摇着头呵呵笑道，“李老板，近来凉粉摊的生意可好？” “好好好，难得小捕爷回来拒蛮关，我请你吃碗凉粉吧，看看还是不是那个味道！”凉粉摊老板说话间已经利索地盛了一碗凉粉递到了马小刀面前。 “那我就不客气了！”盛情难却，马小刀只好接过那碗凉粉喝了一口，啧啧赞道，“李老板还是好手艺，味道没变呢！” “那是，天天都做呢，做了二十几年了！”李老板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虽然是小本生意，但帮衬的可都是街坊邻居，用料什么的从来不敢马虎，都用最好的！” “所以嘛，李老板的凉粉绝对是真材实料童叟无欺的，我从小吃到大也吃不厌！”马小刀把整碗凉粉倒入腹中，把空碗还给了对方，扭头看向一旁那块原本摆放着针线摊的空地，“对了李老板，今日不见刘大娘摆摊的？” 李老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强自笑了起来，笑容有些别扭：“刘大娘她……年前刚走了！” “走了？”马小刀愣了一下。 “人年纪大了，总是要走的——”李老板双手在前襟擦了几下，轻声说道，“不过也不是坏事，她在走前半个月亲手抱上了孙子，算是善终了！” “这样子……”马小刀听完这个消息，神色有些怅然若失。 “还好小捕爷回来了，再过两年可能也见不着我了，年纪大喽，除了没人疼身上哪都疼，凉粉也快做不动喽！”李老板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道。 “不至于的，李老板！”马小刀笑着道，“我记得李老板是有家室的人啊！” 李老板四处看了看，低声道：“小捕爷快别提我家那个河东狮了，她哪会疼我，她只会揍疼我呢！” “老板娘这么凶呢？” “可不是！”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对了，小捕爷，你家娘子呢？”李老板扭头往马小刀身后看去，“一年前你成亲，我可是跟着本家大爷李保长去你家敬了一碗酒的！” “李老板，我记得的！”马小刀点头笑道，“我夫人有孕在身，这次没有随同回来，留在都城养胎呢！” “原来小捕爷快要当爹了呀？”李老板连忙拱手笑道，“那可得恭喜小捕爷了，等孩子出生了，可记得把娘子和孩子一块带回来拒蛮关，我请她们吃凉粉呢！” “好，那我就先谢过李老板了！”马小刀抬头笑道，“你家凉粉太好吃了，再来两碗呗！” “好，今天见到小捕爷我也开心，再请小捕爷吃两碗！”李老板又盛了两碗凉粉端了过来。 “谢了，李老板，钱放这里，碗我也拿走了啊！”马小刀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在摊桌上，一手捧起一碗凉粉，转身离开了凉粉摊子！ “哎，小捕爷，不是说我请嘛，你快把钱拿回去——”李老板一手拿起摊桌上的那块银子想追出去，可是已经迟了！ 马小刀的身影，几步就消失在了喧嚣的人潮之中！ 李老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掌心，顿时怔住了！ 那既不是铜板，也不是银子，竟然是一块一两重的金子！ “看来，小捕爷在都城是真发财了呀！”李老板忍不住把金子放入嘴里轻轻咬了一口，神色一喜，喃喃地道，“天奉都城捕快的俸禄……有这么多？” “不行，赶明儿得让我那好吃懒做的不屑儿子也去天奉都城闯荡闯荡，说不定也能带携着他老子我发一发财！” “就这么办！” 另一头，马小刀已经回到了北府玄驹旁边，把手中两碗凉粉分别递给了部日固德和付轻轻！ “师父，这是啥啊？”部日固德接过后打量了片刻，疑惑问道。 “尝一尝吧，这是拒蛮关做得最好吃的凉粉了！”马小刀微笑着抬脚走上马车，坐回车驾位置，扬缰策马继续往前行驶。 马车经过了南北大街中段，然后突然折入了右边的一条窄小横巷，又继续得儿得儿往东而行，没多久就调头拐入了另外一条石头小巷。 到了这里，马小刀最后一次停下，他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师父，又怎么了？”部日固德跳下马车，准备屁颠屁颠跟过去。 “兔牙，闭嘴！”付轻轻一手扯住了部日固德的肩膀，低声提醒道，“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洗石街！” “洗石街？”部日固德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马上收住了脚步，低声喃喃道，“师父的老爹……” 付轻轻缓缓点了点头。 部日固德默默凝视着自己师父的背影，满脸同情的神色。 马小刀独自一人走到了小巷的某处，单膝跪倒在地！ 在他身后的不远处，部日固德和付轻轻悄然看着这一幕，没敢上前打扰他！ 跪倒在地的马小刀缓缓地解下了腰间的金色小葫芦，缓缓地把里面的仙人跪全部倾倒在地面上！ 一滴不剩！ 第545章 等人齐了再说 半年之后，马小刀终究还是再一次回到了拒蛮关城东的马家小院。 经过游猎猎和段始提前半天的修整，小院的模样看上去跟马小刀当初离开时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刀官，几间屋子都打扫出来了，我们待会再把厨房收拾一下，你再看看，哪里还需要修整的？”挽起衣袖的游猎猎站在马小刀身后笑道。 马小刀左右打量了一会，很是满意地道：“已经很好了，你们也歇一歇吧！” “好嘞，那我去街上买些荤素食材，回来生火做饭吧？” “行，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那我去了！”游猎猎说完便往院门走去，突然半途停了下来，转身叫了一声，“刀官？” 马小刀转身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游猎猎伸手拍了拍腰间的天蓝色短刃，正色道：“什么时候去给小五前辈磕头？” 马小刀愣了一下，微笑道：“不急，等人齐了再说！” “好嘞！” 马小刀扭头对付轻轻道：“龙卷，你再走一趟南门，去接应一下六子和冬瓜，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好的，刀官！”付轻轻点了点头，顺嘴问道，“那破风伍长和小花朵呢？” 马小刀回答道：“在回到拒蛮关之前，我和兔牙收到玉爪小白的消息，破风和花朵正快马加鞭赶路，应该会在今晩赶到，不过可能会晚一些！” “没关系，我就在南门等着，见到人为止！”付轻轻搭着游猎猎的肩膀一起向院门走去，“不对，阿隼，你们中午可以做饭，那我在外头吃什么？” 游猎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怕什么，一整条拒蛮关的南北大街都是你的，何愁没有吃喝的地方！” “有道理，那你借我十两银子！” “想得美，你的银钱呢，不会是已经花光了吧？” “别提了，半途发生了一些事，我那份银钱都没了！”付轻轻脸上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 “我也一样，身上银钱也是没剩多少了，待会还要买吃的！”游猎猎扭头看了他一眼，“罢了，顶多匀你五两！” “够兄弟，成交！”付轻轻脸色一喜。 “那走吧！” “走走走！” 两人嘿嘿笑着，勾肩搭背走出了小院。 二人离开之后，马家小院顿时安静了下来。 马小刀扭头吩咐部日固德和段始：“我进主屋给老爹他们上炷香，你们俩自便吧！” “好嘞，师父！” “是，刀官！” 马小刀自顾走进主屋，随手掩上了房门。 老爹住过的主屋，尽头的神龛上牌位一个紧挨一个，仿佛一直在安静等待着马小刀的归来。 马小刀走到近前，在龛案上抽出三炷清香点燃，对着一众牌位恭敬拜了三拜后插入炉中！ 三缕青烟袅袅升起，屋子里弥漫起一股淡淡的清香！ 马小刀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道：“老爹和诸位，我回来了！” 院子外头，部日固德和段始肩并着肩站在阳光下，一起默默注视着那扇紧闭的木门！ 段始突然开口唤了一声：“兔牙？” “咋啦？”部日固德身躯不动，随口应了两个字。 “刀官怎么瞧上去怪怪的？” 部日固德这才扭头看向自己的同伴：“有吗？” “有！” 部日固德挠了挠头，突然眼中一亮道：“龙卷说，我师父这是那什么……对了……叫近乡情怯！” 段始愣了愣，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有点懂了！” 部日固德一脸狐疑地瞪着他：“我都不懂，你能懂？” “当然！”段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刀官怕是得在屋里待上一阵子，日头猛着呢，我们也别在这干晒着了，厨房还没打扫，一起进去看看有什么能用的吧！” “行！” 于是，这两个家伙也搭着肩膀一起走入了厨房。 半个时辰过后，马小刀才从主屋里走了出来，掩上门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抬脚往院门外走去。 部日固德听见动静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手中还拿着一块抹布：“师父，你要去哪呀？” 马小刀头也不回地跨过了院子的门槛：“我出去走走，你们几个中午自己做饭吃吧，不用等我了！” 段始这时也拿着炒菜的铲子从部日固德身后凑了出来：“咋了？” “我师父要出去！”部日固德眼珠子转了几下，把手中的抹布扔给了段始，“不行，山高师娘远，我得替小师娘看着师父才行！” “兔牙，有这个必要么？”段始接住抹布，问道，“这里可是刀官长大的地方！” “正因为是师父长大的地方，才得跟着他，蛮牛伍长说过——”部日固德扭头瞪了段始一眼，抬脚追了出去，“算了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你啥也不知道！” “师父你等等我，我也要去！” 段始目瞪口呆地看着师徒二人前后离开了院子，喃喃自语道：“说半句不说半句的，我能知道才怪！” 院子外头，部日固德终于追上了马小刀，轻轻喘着气笑道：“师父可走得真快！” 马小刀瞥了自己的便宜徒弟一眼：“跟来干嘛？” “呃呃……那个……”部日固德脑海中灵光一闪道，“离开都城前小师娘有过交代，让我好好保护师父来着！” “保护我？”马小刀驻足，扭头一脸鄙视地瞪着部日固德，“就你？” 部日固德挠着头，讪讪笑道：“不对不对，应该说是咱们师徒俩互相照应，互相照应！” “跟着可以，别吵吵！”马小刀抬脚继续顺着小径往前走去。 “好嘞，师父！” 部日固德跟着马小刀顺着偏僻小径回到了关城的中心地段，进入一条小巷后七拐八拐，很快便回到了热闹的南北大街。 马小刀站在巷口驻足了一会，跟着人潮继续往北走去！ “我就知道……”部日固德嘟囔了一句，赶紧抬脚跟上，“师父你慢点，等等我！” 两人一前一后穿行在热闹的南北大街，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北街。 马小刀突然停住了脚步，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街道某处！ 部日固德凑到他身旁，悄悄顺着马小刀的目光看了过去。 十余丈外街边的楼阁墙脚下，有一个规模不大的馄饨摊子，一对身穿朴素衣衫的年轻夫妇正在忙碌地招呼着客人！ 其中那位面容清丽的小娘子，小腹微微隆起，似是已有了身孕！ “果然是来这……”部日固德抬头看了自己的师父一眼，低声道，“真是怕那样来那样！” “别吵吵！” “知道了，师父！” 等到安排好几张小桌的客人后，那小娘子在身旁男子的搀扶下，左手捧着一碗馄饨，右手护住自己的小腹，小心穿过来往的行人，走到了街对角。 马小刀远远看着这一幕，眼角深处闪过了一抹异色！ 那小娘子把手中馄饨交给了男子，后者弯腰放下馄饨，同时收回了地上的一个空碗！ 男子又一手执着空碗，一手护着自己的娘子穿过街道走回了馄饨摊子！ 部日固德瞥了一眼马小刀，有意无意地道：“这馄饨摊子的老板和老板娘挺恩爱的呢，就像师父和小师娘一样！” 马小刀没有理他！ 等稍微空闲下来后，那男子似是对着那小娘子反复叮嘱了几句，然后转身离开了馄饨摊子。 部日固德再次抬头打量着马小刀的神色变化，讪讪问道：“师父，这是……想吃馄饨了？” “嗯！”马小刀脸色平静地应了一句。 部日固德心叫不妙，有点头大！ 马小刀嘴角轻轻翘了起来，突然抬脚向着馄饨摊子走了过去：“走吧，师父请你去吃拒蛮关最好吃的馄饨！” 第546章 馄饨还是两文钱 马小刀领着部日固德在靠近馄饨摊子的一张小桌坐下，看着那个有孕在身行动略有些不便的老板娘忙碌的背影，开口问道：“老板娘，馄饨还是两文钱一碗么？” “是的客倌，还是两——”老板娘的身躯突然停顿了一下，缓缓直起身子转了过来，目光炯炯注视着马小刀，俏然笑道，“但是今日马小捕爷要吃的话，素娘便请了！” 马小刀点头笑道：“劳烦来两碗！” “好的，马小捕爷稍等，很快就好！” “不急的，我不赶时间，老板娘慢慢做便好！” 老板娘轻轻嗯了一声，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手上干活更利索了些！ 部日固德探过身子到马小刀旁边，低声道：“师父，你是家中有娘子的人啊，可别那个啥啊！” “哪个啥？” “就是……哎呀，反正就是那个啥！” 马小刀淡淡地道：“兔牙，我不知道离开都城前你伍长跟你说了什么，但是如果你再这般胡言乱语失礼别人，那就自己回小院吧，不必跟着我了！” “别呀，师父别赶我走，我什么也不说了！”部日固德赶紧闭上了嘴巴，双手交叠摆在桌面，摆出一个正襟危坐的模样！ 素娘捧着两碗馄饨走了过来，各自放到了二人面前，笑道：“马小捕爷，请！” “多谢老板娘！”马小刀接过那碗馄饨，“我如今已经不是捕快了，老板娘唤我马小刀便好！” 素娘笑问道：“不是捕快是什么？” 马小刀愣了一下，含糊地道：“也就是一个跟捕快差不多的差事，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不说也罢！” 部日固德在旁边忍不住插了一嘴：“老板娘可以唤我师父刀官，同袍们都这般叫他的！” “同袍们？”素娘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马小刀。 马小刀扭头瞪了部日固德一眼！ 部日固德心中一凛，忙低头自顾吃起了馄饨：“这馄饨……果然好吃！” “这位是……刀官的徒弟？”素娘扭头打量着部日固德，呵呵问道。 马小刀有些嫌弃地点了点头：“算是吧！” 部日固德抬起头，口中含着一个馄饨，脸上有些哀怨地看着马小刀：“什么算是，明明就是啊！” 马小刀冷哼一声道：“馄饨也堵不住你的嘴巴是吧？” “给我坐到别桌去！” 部日固德悻悻然起身，端起馄饨坐到了后面一桌，低声嘟囔道：“就不能对我好点么？” 素娘呵呵笑道：“刀官的徒弟真有意思！” 马小刀致歉道：“他就那样，让老板娘见笑了！” 素娘突然在马小刀对面坐下来道：“老板娘听着很不习惯呢，刀官还是唤我素娘吧！” “好！”马小刀愣了一下，点头应道。 “刀官什么时候回的拒蛮关？”素娘大大方方地注视着马小刀，好奇问道，“你家夫人呢？” 马小刀有些尴尬地道：“她……她跟素娘一样，身体也有些不便，留在了都城！” “原来是这样子！”素娘点了点头，眯着眼眸笑道，“恭喜刀官，很快就要做父亲了！” “也恭喜素娘——”马小刀顿了一顿，感觉自己这句话说得有些奇怪，脸上的尴尬又重了几分，只好岔开了话题，“方才那一位是素娘的夫君吧，看着对你挺好的！” 素娘右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微笑道：“刀官离开拒蛮关不久，阿爹就请媒人替我安排了这门亲事，我家相公是个憨厚老实的读书人，待我也确实挺好的，怀上孩子后，阿爹本来想让我停了这馄饨摊子的营生，我不愿意，还是他支持我继续开着！” “恭喜素娘，觅得了如意郎君！”马小刀迟疑了一下，接着道，“不过，既然有孕在身，素娘何不听听你阿爹的话，好好歇着养胎？” “无妨，才四个月，多少还能干点小活的！”素娘低着头一脸慈爱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微笑道，“素娘本就是劳碌命，可闲不下来！” “至于别的，素娘也不敢奢求太多，只要拒蛮关一直太平无事，只要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就好！” “素娘放心，一定可以的！”马小刀沉默了片刻，语气很郑重地道，“有一事，马小刀还要多谢素娘！” “谢我？”素娘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 马小刀扭头看向街道对角的墙脚下，低声道：我不在拒蛮关的这些日子，多谢素娘还记得那个人！” 素娘一怔，顺着马小刀的目光看了过去，淡淡笑道：“刀官言重了，只是一碗馄饨，并不值什么钱的！” “再说了，沙大婶在的时候，也是这般做的！” 坐在旁桌的部日固德完全听不懂二人在说什么，缓缓嚼着口中的馄饨，脸上有些懵住。 “这一年，在刀官身上应该发生了许多有意思的事吧？”素娘悄悄打量着马小刀，“今日的刀官，和一年前的马小捕爷很不一样呢？” 马小刀没有回答，脸上微微有些恍神！ “老板娘，来一碗馄饨！”有客人大声叫道。 “来了！”素娘站了起来，对着马小刀歉意地笑了笑，“刀官先坐着，素娘去忙了！” “好！”马小刀应道。 “素姨，给我来一碗馄饨！”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也紧接着响了起来。 素娘扭头看了来人一眼，笑道：“小柔来啦，你先找地方坐着，馄饨很快就好！” 那个六七岁大扎着冲天辫的小姑娘老神在在走了过来，四处打量发现没有了空桌后，便自顾走到马小刀旁边，毫不客气就坐了下来。 马小刀抬头看了她一眼，乐得笑了起来！ 那小姑娘愣了一下，瞪着马小刀道：“你瞅啥？” 马小刀笑问道：“你真不记得我了？” 部日固德在旁桌探起了脑袋，好奇问道：“师父，这谁啊，不会又是你收的徒弟吧？” “没你的事，别吵吵！” “好嘞！” 马小刀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女孩道：“再想想？” 小女孩上上下下打量了马小刀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大概一年前，也是在这里，你给我送信，我给了你三个铜板！”马小刀耐心提醒道。 小女娃又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恍然般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什么刀来着？” “那时候沙大婶还说哩，你是咱们拒蛮关最年轻的大善人！” 马小刀点头笑道：“我叫马小刀，你叫什么名字？” “哼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女孩瞪着马小刀，眼珠子骨碌碌转着，“除非大善人今天请我吃馄饨！” “行，一碗够不？”马小刀点着头应允道，“不够可以再叫！” “阔气！”小女孩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直起身子招手喊道，“素姨，我要两碗馄饨，这位拒蛮关的大善人马小刀请哩！” 正忙着的素娘和马小刀对视了一眼，看见他笑着点头后，才应道：“知道啦！” 马小刀捧起碗把馄饨汤汁倒入了口中，放下碗笑问道：“两碗哦，你吃得完？” “要你管？”小女孩哼哼道，“我娘说了，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总是没错的！” “行，两碗就两碗！”马小刀无奈笑道，“那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小女孩得意笑道：“我叫温柔，温柔的温，温柔的柔！” “幸会了，小温柔！”马小刀莞尔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在桌面上，起身瞥了自己的便宜徒弟一眼，边走边叫道，“还吃，走了！” 部日固德把剩下的小半碗汤汁三两下倒入口中，用衣袖擦着嘴角，起身追了出去：“师父，咱们这是要回家么？” “还要再去一个地方！”马小刀的身影汇入了来往的人潮之中，声音悠悠地传了回来。 “温柔就温柔，小什么小？”小女孩温柔有点懊恼，低下小小的脑袋死死盯着马小刀放在桌面上的那块东西，反应过来后急忙惊叫道：“不好了，素姨你快来看！” “来了来了，你这孩子，竟饿成这个样子！”素娘端着两碗馄饨笑呵呵走了过来，发现马小刀师徒二人已经离开后，脸上的神色微微怔了一下，放下馄饨问道，“小柔，他人呢？” “对不住了素姨，我没看住，那家伙一下就走掉了，他还没付钱哩！”温柔指着桌面那一小块金灿灿的东西恨恨地道，“杀千刀的家伙，还敢拿假金子来骗你！” 素娘有些失神地看着街道上拥挤的人潮，低声笑道：“他没骗人呢，就是付得有点多了！” “我才不信，一碗馄饨才两文钱，哪个大寃种会拿金子来吃一碗馄饨哦？”温柔还是不信，拿起那块金子递给素娘道，“素姨你快咬一咬，要是假的，我帮你去追他回来！” “不用了，肯定是真的！”素娘接过金子看也不看就收入了怀中，心底悄悄叹息了一声，转身嗔道，“马小刀啊马小刀，说好了我请客的……” “那金子……是真的？”温柔看看马小刀消失的方向，又看看继续忙碌的馄饨摊老板娘，一脸疑惑地道，“拒蛮关的大善人，果然是有钱的！” “早知道，我就要三碗馄饨了！” 第547章 还是这般欠揍 部日固德两手各抱着一坛从醉千里买来的烧刀土酿，跟着手中拎着一串油纸包的马小刀穿过梧桐街，来到了城西的叮当街。 “师父，刚才馄饨摊子那小女孩到底是谁啊？”部日固德憋了一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呀，可了不得！”听着周遭叮叮当当此起彼伏的打铁声，马小刀心情很是愉快，边走边笑道，“没有她，可能现在我还在拒蛮关做着捕快！” 那个叫温柔的小姑娘，自然也不会想到，自己一年多前只是替人往馄饨摊子送了一张约战的小纸条，就改变了马小刀整个的人生轨迹！ “师父，那咱们不得好好谢谢她？”部日固德埋怨道，“只请人家吃两碗馄饨，有点小家子气了！” 马小刀打趣道：“你是我徒弟，要不你替我重酬一下她？” “可以啊，如何重酬？” “你不是还剩半袋银钱吗，都给她好了！” “呃呃，师父你是逗我的吧？”部日固德一脸神色戒备，“那可是我的银钱！” 马小刀嘴角翘起，缓缓停下了脚步，面前已是欧冶天纯的打铁铺！ 隔着木门，依稀可以听见里面正传出来一声声极有韵律的砸铁声响！ 部日固德把怀中两坛烧刀土酿抱紧了些，低声问道：“师父，你真的是有点小气的，带两坛糙酒上门拜访别人，早跟你说买那阳春白酿了！” “不是还有这些嘛？你懂什么，里面那位就好这一口！”马小刀举了举手中的那串油纸包，推门走进了打铁铺。 “客人想要些什么，随便看看吧！”铺子里头有些闷热，赤裸着上身肌肉横突的精壮小老头听见声响后并没有抬头，仍旧抡着大铁锤专注地砸着身前那块发红的铁胚，汗水湿透了全身！ 马小刀停下脚步，隔着几丈看着那个仍旧老当益壮的背影，笑道：“欧老头，悠着点吧，一把年纪了，小心闪了腰！” 砸铁声戛然而止，欧冶天纯背对着马小刀咧嘴一笑，低声骂道：“小兔崽子，还是这般欠揍！” “舍得回来了？” 马小刀嗯了一声：“回来了，第一时间就来找你喝酒了，两坛烧刀土酿，外加烧鸡和猪头肉，够意思了吧？” 欧冶天纯把那块铁胚塞回炉火里面，扔掉铁锤和火钳，随手拿起旁边的毛巾边擦着脸上的汗水边转过身来，又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马小刀向着对方灿烂一笑！ 欧冶天纯冷哼一声道：“天奉王朝鼎鼎大名的万候王呢，还瞧得起我这个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打铁匠？” “您老这般说话就没意思了！”马小刀抬脚走向前去，讶声道，“不过，阁下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欧冶天纯没好气地道：“老子就是不告诉你！” “行行行，不说就不说，咱们先喝酒！”马小刀无奈一笑，走到桌旁放下手中的油纸包后，又从部日固德怀里接过一坛烧刀土酿，边打开泥封边催促道，“好酒当前，赶紧拿碗过来呀，欧老头！” “小兔崽子你故意的是吧？”欧冶天纯瞄了一眼旁边低眉顺眼的部日固德，从旁边架子上拿了碗筷走过来大刀阔斧地坐了下来，“说一万遍了，老子姓欧冶！” “行行行，欧冶欧冶！”马小刀向着部日固德打了个眼色，“傻愣着干嘛，还不给欧冶前辈倒酒？” “好嘞，师父！”部日固德顿时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恭恭敬敬替二人倒完酒，又恭敬地退回到马小刀身后。 “可以啊，不愧是万候王，连徒弟都收上了！”欧冶天纯一手端起酒碗，咕咚咕咚干掉了整碗的烧刀土酿，然后满足地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得亏你小子买的是烧刀土酿，不是那什么狗屁阳春白雪，不然门都不给你进！” “是阳春白酿！”马小刀笑着更正道。 部日固德听到这里才信了自己师父的话，在旁边陪着笑道：“前辈有所不知，我师父已经收了六个徒弟了，可能过两天还会收第七个哩！” “唷！”欧冶天纯愣了一下，又扭头冷眼瞪着马小刀，“好了不起的万候王呢，这般好为人师呢，徐老夫子知道不？” “差不多就得了，不就是成亲的时候没有通知到你嘛，至于气到现在？”马小刀有些哭笑不得，“再说了，又不是我不想请，干爹临时起的意，那几天你自己出城去找铁矿石了，正巧错过了嘛！” “行，那就不说你成亲没有请老子这档事——”欧冶天纯指着马小刀愤愤地道，“你个小兔崽子离开拒蛮关时，可有跟老子告别？” “一声不吭就跑了，真够意思的！” “好了好了，这不是回到拒蛮关第一时间就来找你赔罪嘛，别生气了！”自知理亏的马小刀赔着笑道。 部日固德心中一乐，自己师父除了在小师娘面前，哪还有像今日这般被人骂成孙子的！ “行，事情都过去了，老子骂也骂完了，就不跟你一般见识！”部日固德扭头瞪了一眼偷偷憋笑的部日固德，“站那么远干嘛，坐下来一起喝酒！” 部日固德连连摇头摆手道：“晚辈不敢！” “叫你坐下你就坐下，这里是老子的打铁铺，按老子的规矩来，你师父说的不作数！” “多谢前辈！”部日瞅了马小刀一眼，走上前小心翼翼把屁股挨到了板凳上！ 马小刀只是笑着，伸手打开了那两个油纸包，露出了里面金黄色又嫩又香的烧鸡和猪头肉，双双摊在了欧冶天纯面前。 “倒酒啊！”欧冶天纯又瞪了部日固德一眼，“咋的，还要老子动手不成？” “好嘞前辈，我来倒我来倒！”部日固德先给对方满上，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碗。 欧冶天纯左手扯下一个烧鸡腿，就着右手碗里的酒嚼了起来，口中含糊不清问道：“黑壮小子，叫什么名字？” 刚想伸手去扯另一个烧鸡腿的部日固德吓得把手缩了回去，老实答道：“晚辈叫部日固德！” “外邦人？”欧冶天纯愣了一下，扭头看了马小刀一眼。 马小刀点头道：“他爹是绒狄图雅部落的图雅王部日巴戈，他娘是红凰王妃的陪嫁婢女桑桑！” “唷，部落少主！”欧冶天纯闻言轻轻点了一下头，继续啃着手中的烧鸡腿。 马小刀扭头一脸正色地对部日固德道：“你拿上烧鸡腿先回小院吧，我跟欧冶前辈好好聊聊天！” “是，师父！”部日固德哪敢真的去扯那烧鸡腿，喝光眼前自己那碗酒，站起来对着欧冶天纯拱手揖了一礼，转身离开了打铁铺。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你徒弟说的？”欧冶天纯扔掉手中的鸡骨头，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块猪头肉送入了口中。 马小刀提起酒坛再给对方满上一碗烧刀土酿，不动声色问道：“前辈在拒蛮关住了多年，可有想过到别的地方走走？” “怎么？”欧冶天纯又哼了一声，“你马小刀当上了天奉王朝的万候王，现在敢赶起老子来了？” “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马小刀摇了摇头，轻声笑道，“就是想问问前辈，还记不记得天夷王朝都城北角的炼火寨？” 欧冶天纯闻言顿时愣住，举起的筷子僵在空中，半晌没回过神来！ 第548章 百长有请 第548章：百长有请 一个时辰之后。 “滚滚滚，你这小兔崽子，每次来我打铁铺都没好事，全是赔本的买卖！”屋里头欧冶天纯还在隔着门板喋喋不休地骂着，“赶紧滚，管你什么狗屁倒灶刀官还是万候王，老子不待见你！” 马小刀从打铁铺中狼狈逃出，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十丈外的叮当街中伫立一人，看见这一幕后诧异非常！ “我说的事，您老再好好想想！”马小刀冲着屋里补了一句。 “滚蛋！” “好嘞，改天再来跟前辈喝酒！”马小刀掩上木门，转身看了街中那人一眼，淡淡笑道，“兄台这是在等我？”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身穿紧身劲装的瘦脸男子，闻言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块斥候令牌亮给马小刀看：“北府斥候拢星小队的伍长斗牛，见过万候王！” “叫我刀官便可！”马小刀轻声道，“斗牛兄弟在此处等我所为何事？” 斗牛把斥候令牌收回怀里，拱手揖礼道：“奉黑土百长命令，请刀官前去一叙！” “陈叔有空见我了？”马小刀笑着点了点头，“他如今在哪？” 斗牛恭敬回答道：“朱雀楼！” “行，那走吧！” “刀官请！” 两人一同离开叮当街，穿街过巷折向西南方向，出来时已到了南北大街的南大街。 马小刀边走边问道：“斗牛兄弟所在的拢星小队，是归于陈叔麾下？” 斗牛点头应道：“算是吧，上头还有一位贴身跟随百长的斥候拾长！” “是谁？” 斗牛如实回答道：“是斥号人王的吕全吕大哥！” “他呀？”马小刀顿时一乐，“是谁给他起了一个那般霸气张扬的斥号？” “原来吕大哥是刀官的旧识！”斗牛紧随在马小刀身后半丈，“他的斥号，据说是跃马老百长在世前给他取的！” 马小刀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抱歉，刀官！”斗牛似是也知道马小刀和马方安的关系，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属下不该在刀官面前提起跃马老百长的！” “无妨！”马小刀很快平复了心情，继续抬脚往前，“当下吕全也在朱雀楼？” “是的，自从他升作拾长后，就一直跟在百长身边办事了！” “知道了！” 两人横穿南北大街继续往春风街的方向走着，马小刀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默默看向了街道某处！ “刀官，怎么啦？”斗牛有些不解，顺着马小刀的目光看去，“可是发现有什么不妥？” 十数丈外，两个腰间插着捕尺的青衣捕快巡查经过，看上去模样都很年轻，一人开口说着什么，另一人咧嘴笑个不停！ “没有！”马小刀收回了目光，扭头对斗牛笑笑，“走吧！” “好嘞！” 马小刀与斗牛进入了熙熙攘攘的春风街，又折入了通往朱雀楼入口的小巷，很快便出现在钟楼入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垂手站在门前，正是吕全！ 两人久违相见，自然是先来上一个大大的拥抱！ 马小刀使劲拍了拍对方的背部，笑着问道：“你这家伙，今日才从斗牛口中得知，斥号起得竟然比我还响亮！” 吕全被他拍得干咳了几声，笑道：“斥号响亮有什么用，我吕全这辈子都比不上你的成就！” “自家兄弟，说这些见外话！”马小刀松开对方，问道，“什么时候升了拾长，我记得当初在互市时，你还是伍长的！” “差不多就在你在天奉都城被册封为万候王的时候！” 马小刀意味深长地道：“捕快和斥候，你还是选择了做斥候！” “都是为了咱们天奉的老百姓能过上太平日子！”吕全正色道，“捕快和斥候都无所谓的！” 马小刀摇头道：“天奉斥候虽然能做的事更多，但处境也更凶险！” “你忘了，我很早就是天奉斥候了，比你这个万候王还早呢！”吕全呵呵笑道。 “也就这一点你胜过了我！”马小刀冷哼了一声，装作有些耿耿于怀地道。 “行了小刀，你我以后再叙旧吧！”吕全让开了身躯，正色道，“正事要紧，百长已经在楼顶等着了，你自己上去见他吧！” “好！”马小刀向着旁边的斗牛点头致谢，转身抬脚走入了朱雀楼中。 吕全默默看着马小刀的背影消失在楼里，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喃喃地道：“小刀子，老捕爷和你姐，还有标哥和大小春，如果在那头看到你今日这般有出息，肯定很替你高兴的！” 斗牛站在旁边道：“真羡慕拾长，能和刀官做兄弟！” “你不是我兄弟？”吕全扭头瞪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低声道，“说兄弟太江湖气了，我们这种叫同袍才对！” “相互之间可交托生死，天奉王朝度望府的斥候同袍！” 斗牛点头应道：“明白，拾长！” 朱雀楼的底层还是很空旷，昏暗的空气中微微有些阴凉！ 马小刀走到一处，解下腰间金色小葫芦，把一整葫芦从打铁铺盛来的烧刀土酿尽数浇在了地上！ 清冽的酒水在冰凉的青石地面上无声无息蜿蜒绽开，形成镜面昏暗地倒映着马小刀的面容。 一会之后，马小刀才起身走向楼梯，一步一步缓缓上楼！ 从底层到二楼三楼，再到四五六楼，上到楼顶第七层，马小刀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口悬吊着的八百斤巨大铜钟，然后才是那个墨绿色的修长身影！ 比起一年前，眼前之人似乎更清瘦了一些！ 马小刀径自走到对方的右侧，与他一起默默俯瞰着面前的拒蛮关，二人的鬓发衣袂被掠过的春风吹得猎猎作响！ “回来了？”如今已是替代老捕爷马方安成为了拒蛮关总捕头和斥号百长的陈墨轻声问道。 “嗯，回来了！” 陈墨这时候才转过头，默默打量了马小刀许久，才道：“比起一年前你嚷着要做斥候时，如今的小刀子看上去内敛和成熟了许多！” 马小刀笑道：“没办法，都快是当爹的人了，度望府千万同袍的安危也系于我身，为人处事不能再像以前只凭一腔热血了！” “说好听才叫一腔热血！”陈墨淡淡地道。 “是是是！”马小刀无奈笑道，“说难听就叫鲁莽冲动嘛！” 陈墨沉默了一会，才继续道：“小刀子，其实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曾多多少少这般鲁莽冲动过的！” 马小刀问道：“陈叔也会？” “当然！”陈墨扭头继续看向前方，“当年在苦寒大荒，老捕爷领着我们百余将士斥候孤军深入追杀绒狄军队和栏子，一共斩敌五百余人，老捕爷一柄快刀就砍下了一百三十七个首级，凭的也是这般的一腔热血！” “要不是年纪上来了，那些年来打打杀杀又落下了不少伤痛病根，老捕爷怎会那般轻易被那耶律天穹算计，把命丢在了洗石街？” 马小刀闻言不语，神色黯然。 陈墨见状扯开了话题，问道：“小刀子，你家夫人阿零可好？” 马小刀点头道：“陈叔有心，她留在都城养胎，挺好的！” “那就好！”陈墨点点头，又问道，“方才在打铁铺，被欧冶前辈责骂了吧？” “骂得可狠了！”马小刀苦笑道，“不过他是那种骂完就算的人，这世上还能有人不时骂一骂我，其实是好事来的！” “不错！”陈墨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赏地道，“难得你能有这般心态，像个万候王该有的样子！” 马小刀问道：“所以陈叔，万候王这事也是你告诉欧冶老头的呗？” 陈墨没有否认：“欧冶前辈，是个值得咱们天奉斥候信任的老朋友！” “这小半年来，在叮当街打铁之余，他也没少带着酒水上望乡山南坡祭拜老捕爷，他的确是个重情重义的老前辈！” 马小刀嗯了一声：“我知道，虽然见面多数责骂，但他尤其对我最好，我的双刃、护甲和命甲，都是他打造的！” “你知道就好！”陈墨点头道，“明早我们一同上望乡山吧，给你老爹上炷香，然后中午到醉千里替你接风洗尘，顺便见见都护大人和你干爹！” “好！”马小刀轻声应道，“今晚破风一到，我们就齐员了！” “小刀子，你回来了，我的担子就轻了些！”陈墨负手而立道，“接下来，我会把拒蛮关内外的情况，尤其是从绒狄传回来的所有谍报，都详细说于你听！” “后面的棋该怎么下，就看你这个万候王的了！” “好的，多谢陈叔！”马小刀从怀中掏出一对锦囊，在手心中摩挲了一会后递给了陈墨。 “这是？”陈墨微微愣了一下。 马小刀轻声道：“胡官走前留下的锦囊，我用掉了一个，还有两个用不上了，陈叔替我保管吧！” “好！”陈墨接过锦囊纳入了怀中。 沉默了一会，马小刀自嘲笑道：“感觉我这个刀官做得有些像甩手掌柜，做的事情还没有你们多！” “你也不看看当初组建度望府的都是些什么人物？”陈墨不以为然地道，“天奉王朝之所以能在三朝鼎立中脱颖而出，其中一大半的原因都归功于度望府的存在！” “如果什么事都要当初的两位千候官又或者如今你这位万候王亲力亲为去做，那不是笑话么？” 马小刀听得服气，点头道：“陈叔说得对，是这个道理！” 第549章 兄弟 从朱雀楼下来以后，应陈墨相邀，马小刀跟着他和吕全回了一趟拒蛮关捕房，和当初的几位旧同事见了面，自然又是相谈甚欢。 另一头，重返茶肆的付轻轻也等到了同伴黑老六和何冬的入城，简单寒喧几句之后，他直接把二人领回了城东马家小院安置。 傍晚天色将暗之时，拒蛮关就迎来了这一年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雨势并不大，淅淅沥沥的细碎声响，让人听了心情反而很是平静。 陈墨派人替马小刀走了一趟城东传递消息，留下他和大家简单吃了一顿晚饭，喝了少量的阳春白酿。 晚饭过后，马小刀在兄弟吕全的陪同下一起离开了捕房，两人各撑着一柄油纸伞，冒雨并肩前往南城门。 春雨绵长，不见有停下来的迹象。 马小刀边走边透过雨幕打量着街道的四周，感慨地道：“吕全，小半年没回来了，我发现拒蛮关变化挺大的，好些店铺都换了新的营生！” “那是，天奉与东夷局势安定，红凰王妃又夺回了绒狄政权，境内潜藏的谍子都被揪光，百姓们总算是能稍稍安居乐业了！”吕全笑道，“就拿如今值守南城门的人来说，也已经不是曹副将麾下那位董斌董校尉了，而是一位新加入戍北营的年轻校尉，名字叫李南，你绝对不认识！” “李南？”马小刀摇头道，“我还真的不认识此人！” “你知道的，咱们拒蛮关过了酉时南北城门都会关闭，除非特殊军情，一般情况下是不让人出入的！”吕全耐心向马小刀解释道，“我之所以与你同来，也是打算替你先去和他打个招呼，免得晚些你麾下的斥候兄弟入城时，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谢了，兄弟！”马小刀点头笑道，“我还真是忘了这事，得亏你想得周到！” “小事一桩，是兄弟就别谢来谢去的，别扭！”吕全问道，“对了，你可要一块上城楼见见那位李校尉？” 马小刀想了想，摇头道：“今晚的话太冒昧了些，还是你替我走一趟吧，以后有机会再好好认识一下！” “行，但下着雨呢，你咋办？” “小事！”马小刀左右看了一会，指着不远处那家之前付轻轻待过的茶肆笑道，“我就到那茶肆里面避避雨吧！” “那还是得靠我！” “什么意思？” “那茶肆也是新开不久的，不过老板我还算熟！”吕全率先撑着伞走了过去，“走，我跟你同去打个招呼，否则这个时间人家也该关门歇业了！” “行呀，看来咱们的人王拾长如今在这拒蛮关中比我马小刀还混得开了！”马小刀边跟上去边打趣道。 “兄弟之间，净说这些！”吕全扭头轻轻瞪了他一眼。 名字叫品香的茶肆门口，中年掌柜正抱出一块门板，果然是正准备关店。 “许掌柜！”吕全站在对方身后笑眯眯叫了一声。 许掌柜闻言转过身来，看见是吕全后也笑了起来：“吕捕头，下雨天还出来蹓跶呢？” “接着！”吕全直接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了过去。 许掌柜一手扶着门板一手慌忙接住，盯着手中银子愕然问道：“吕捕头这是何意？” 吕全毫不理会雨势，伸手出去拍了拍旁边马小刀的肩膀，直接向对方说明了来意：“这是我的老友马公子，他有同伴晚些要入城，想借你茶肆坐上一坐，好方便等人！” “这倒是小事，我不关门就是了，吕捕头用不着给我这么多银子！”许老板很好说话，点头应道，“不过话说回来，晚上城门关了可不好再开呢！” 吕全笑道：“无妨，我自会去和李校尉打好招呼的！” “那就好，反正我店里除了些茶叶也没什么贵重财物，你们爱待多久待多久，我就回家吃饭去了，你们走时顺手帮我关门便是，银子就不必了！”许掌柜说完就把银子递还给吕全。 “那就多谢许掌柜了，不过银子许掌柜还是得收的，就当是我请许老板喝酒的酒钱了！”吕全摆着手就是不肯去接。 “那……行，我就不跟吕捕头客气了，里面有茶叶，柴火也还没熄呢，马公子不嫌弃的话可以自己动手泡茶喝！”得了意外之财的许老板甚是欢喜，笑咪咪对马小刀道。 “好嘞，多谢许掌柜！”马小刀笑着向对方拱了拱手。 “客气客气，那我就先走了，两位自便吧！”许掌柜把银子纳入怀中，从店里找了把伞，向着马小刀和吕全点了点头，撑着伞愉快地走入了雨中。 “厉害！”马小刀点了点头，向吕全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目光。 “小刀，那你先待着，我去见李校尉了！” “行，去吧！”马小刀目送吕全离开后，转身走入了茶肆之中。 眼前的茶肆不大，横竖不过三四丈的距离，柜台后头堆着几层装茶的陶瓷坛子，旁边一个泥灶中的炭火还在自行燃着，泥灶旁边有一口高度不到腰间的陶泥大水缸，再往旁边就是一堆干柴，靠近泥灶的桌子上还摆着一个烧得乌黑的铁壶。 马小刀也不客气了，入柜台抓了一把碧螺春扔进铁壶，从旁边水缸中盛好清水后直接摆上泥灶烧了起来，顺手拿起两根木柴扔入了火中！ 等到水烧开的时候，吕全也去而复返，关上油纸伞后甩了甩上面的水渍，随手把伞靠在了门外墙脚下，拍着身上的雨水走了进来。 “这么快？”马小刀有些惊讶。 “就是打个招呼而已，用不了多久！”吕全走到最靠近门口的桌子旁边坐下，“我陪你喝会茶，就得先回捕房了，你自己在这里等人没问题吧？” “没问题，家里那几个家伙很快也会过来！”马小刀一手提起铁壶，另一手抄了两个瓦碗走过去坐到了吕全的对面，分别给对方和自己倒了一碗热茶后，笑道，“正好，我也有些东西给你！” 吕全捧起茶碗吹了吹，轻轻啜了一口，嚼着入口的茶叶问道：“我看看，咱们的万候王带了什么宝贝回来？” “别想多了，不是金银财宝！”马小刀从怀里掏出一本简易的小册子，放在桌面上轻轻推到了吕全面前！ “这是……”吕全放下茶碗，拿起小册子翻了几下，神色顿时愣住了，“这东西，你确定我学得会？” “里面配有简易的招式插图嘛，这是我在路上闲来无事自己总结誊写出来的两套拳法，一是阿零娘家万仞雪宗的一揽风云手，二是我自创的无向定拳，希望兄弟莫要嫌弃！”马小刀微笑注视着吕全道。 “小刀，谢了！”吕全沉默了片刻，拿起小册子塞入怀中，捧起茶碗敬向马小刀。 “兄弟嘛，甭客气！”马小刀捧起茶碗和对方轻轻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口。 放下茶碗后，吕全扭头默默看着门外的雨街，低声道：“如果老捕爷和标哥也在就好了！” “还有你的老姐！” 马小刀愣了一下，沉声应道：“是啊！” 外头春雨淅淅的街道之中，几个模糊的身影撑着伞走向了茶肆这边。 吕全疑惑问道：“是你麾下的斥候兄弟么？” “嗯，给你介绍一下我的伙伴们！”马小刀点了点头，冲着外头大声喊道，“阿隼，我在这里！” 那一行人听见声音后加快了脚步，到了茶肆门口显出了真容，分别是游猎猎，付轻轻，黑老六和何冬！ 付轻轻探头往里面瞅了瞅，没见着掌柜，惊讶问道：“唷，刀官难不成是把这茶肆买下了？” 马小刀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暂时借用一下，不用在外头淋着雨等！” “刀官，可见到你了！”刚入城的黑老六和何冬看见马小刀后都很兴奋。 马小刀笑着问道：“你们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顺利顺利！”黑老六连忙点头应道。 何冬笑道：“我还跟着六子回了他出生的海边小鱼村呢！” “呵呵，顺利就好！” 游猎猎禀报道：“刀官，兔牙和断矢担心破风伍长和小花朵到得太晚，留在家中给他们准备饭菜和热水了！” “知道了，都过来吧，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在拒蛮关的兄弟吕全，如今是跟随在黑土百长身旁的斥候拾长，斥号人王！” “人王？”游猎猎讶声道，“好霸气的名字！” 马小刀又扭头对吕全道：“吕全，这两位是破风手下追风小队的游猎猎和付轻轻，斥号分别是阿隼和龙卷，另外这两位是蛮牛手下凿山小队的黑老六和何冬，斥号分别是六子和冬瓜！” 几个小年轻一同向着吕全拱手见礼道：“见过吕全前辈！” “呵呵，想不到我成前辈了！”吕全向着几人拱手还礼，笑道，“几位斥候同袍好呀！” 马小刀对着几人招了招手道：“都进来等吧，顺道喝碗热茶！” “是，刀官！” 四人依次走入了茶肆之中！ “小刀，既然有他们陪你，我就不奉陪了！”吕全笑着道，“百长还在捕房等着我呢！” 马小刀愣了一下，点头笑道：“行，明天见！” “明天见！”吕全也笑着点了点头，向着游猎猎等人拱了拱手，走到门口撑起油纸伞，回头对着马小刀微微一笑，转身走入了雨中。 第550章 到齐 夜雨沙沙声响，把这个夜晚衬托得更加安静。 值守南城门的戍北营校尉李南身穿盔甲手摁刀柄站在城楼上，突然透过淅淅沥沥的雨声听到城门外传来一阵隐约的马蹄声！ 他凑近城垛口往外看去，只见昏暗的驿道上有两骑正冒雨急奔而来！ 南城门不设护城河，那两骑的马蹄飞快，脚下溅起高高的水花，眨眼间就奔到了城门之下！ “吁～” 马上披着竹笠蓑衣的二人双双一扯缰绳，两匹神俊的坐骑一同止步扬蹄，口中发出了响亮的嘶鸣！ 李校尉俯首打量着城楼下方的来客，朗声问道：“酉时已过城门关闭，来者何人？” 城门外的其中一骑从怀中掏出一物直接朝着十丈高的城楼上方扔了上来：“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斥候伍长破风，携麾下追风小队队员花朵请求入城！” 李校尉一手接住那令牌，低头检查了一会，扭头唤了一声：“来人！” 有同样身穿盔甲的戍北营士兵急步来到他的身后，拱手应道：“在！” “去品香茶肆告诉刀官，他等的人到了！”李校尉把手中斥候令牌递给了对方，同时吩咐道，“让下面值守的人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是，校尉！”士兵拱手应了一声，很快便转身而去。 李校尉对着城门下方大声喊道：“两位稍等，现在去通知刀官！” 城门外的男子拱手道：“多谢了！” “太好了，师父也来迎我们了！”旁边的马背上，被竹笠蓑衣遮住了全身的公孙朵朵仰首打量着眼前的城关，露出了一张被雨水打湿的白晰脸庞，好奇问道，“伍长，这就是我师父从小到大生活的拒蛮关么？” “不错，我们到了！”旁边之人正是厉弦。 公孙朵朵有些惊讶地道：“那军爷这就让我们入城了？” 厉弦一同抬头看向城楼，笑道：“想来你师父已经提前跟守军打好了招呼，否则按照惯例，拒蛮关入夜后关闭城门进行宵禁，不会再让人入城的！” “我师父可是万候王，他们敢不开城门试试？”公孙朵朵得意地道。 “花朵，到了拒蛮关要谨言慎行！”厉弦扭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负责拒蛮关城防的是戍北营，他们的统帅樊昭大将军就是你师父的干爹，戍北营上下跟你师父都要好，可别顺口胡话中伤他们之间的情谊！” 公孙朵朵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知道了，伍长！” 一盏茶时间过后，沉重的朱红色城门朝里面缓缓打开，一道瘦削的身影领着其余四人撑着油纸伞快步走出了城门甬道！ “师父！”公孙朵朵一见来人便开心得叫了起来，翻身下马冲到了马小刀跟前，娇嗔道，“徒弟可想死你了！” 可能是两个月不见，马小刀对着公孙朵朵也难得有了些好脸色，移动油纸伞挡在了她的脑袋上空，笑道：“身上都淋湿了，冷吧？” 公孙朵朵点头又摇头：“原本是冷的，见到师父就不冷了！” 身后游猎猎等人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公孙朵朵冷着脸瞪了他们一眼，一看向马小刀后又换回可怜兮兮的横样！ 马小刀抬头看着历弦，笑道：“一路辛苦了，到里头茶肆喝碗热茶烤烤火，然后再一起回家吧！” “好！”厉弦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了游猎猎，一行人陆续入城。 刚穿过城门甬道，马小刀便看见几个士兵簇拥着一个校尉打扮的青年才俊走了过来，向着自己拱手笑道：“恭喜刀官，终于接到了同伴，李南总算是不负吕兄所托！” 马小刀愣了一下，赶紧拱手还礼道：“马小刀还要多谢李校尉予以方便才是！” “不过是举手之劳，刀官不必客气！”李南悄悄打量了马小刀一会，点头赞赏地道：“常听樊将军和吕兄说起刀官的英勇事迹，李南心中向往已久，今日能有幸与刀官一见，算是一偿所愿了！” “惭愧，我回拒蛮关后还没能前去拜见干爹！”马小刀也点头笑道，“李校尉，你也是丰神俊朗一表人才！” “刀官谬赞了！”李南打量了一下马小刀身后众人，拱了拱手，很有眼力见地道，“李南任务完成，就不耽误刀官和诸位了，淋湿了身子可大可小，大家赶紧入城吧！” “等刀官得空了，咱们一起喝酒！” “一定，一定！”马小刀领着身后众人一同拱手道，“李校尉，再会！” “刀官再会！”李南点点头，领着手下转身离去。 厉弦站在马小刀身旁打趣道：“可以啊，咱们刀官成了万候王后，官腔也是一套一套的！” “行了，就别挖苦我了，先入城吧！” 一行人回到茶肆，喝了几碗热茶后厉弦就已经坐不住了：“刀官，咱们别坐了，还是直接回马家小院吧！” “别呀，伍长，再待一会吧！”炉灶旁边烤着火的公孙朵朵不干了，“我衣裳还没烘干呢！” 游猎猎在一旁抱着手臂笑道：“你师弟在家烧好了热水，回去就可以泡个热水澡了！” “黑炭头有那般好心？”公孙朵朵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眼珠子转了转，直接往门口走去，“师父，伍长，那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何冬忍着笑提醒道：“花朵，你的蓑衣！” “不穿了，穿一路难受死了，谁爱穿谁穿！”公孙朵朵风风火火地在门外拿了一把油纸伞道，“我要和师父一起撑伞！” 厉弦凑到马小刀身旁低声道：“你这徒弟，只有在老大面前才会收敛一些，你都不好使！” “用你说，总之这一路上辛苦你了！”马小刀拍了拍厉弦的肩膀，扭头对付轻轻道，“龙卷，替许掌柜关好门窗，把炉火熄了，别把店给人点着了！” “放心吧刀官，出不了纰漏！”付轻轻扭头对黑老六道，“六子，帮我一起呗！” “没问题！”黑老六拍着胸脯道。 替许掌柜关好茶肆门窗后，一行人撑伞牵马走入雨中，缓缓往城东而去！ “今日人员总算是到齐了，都给我讲讲你们路上的趣事呗！”马小刀一手撑着油纸伞，替自己的便宜徒弟遮住了风雨。 “刀官，我和断矢一起在庸山郡除掉了一个欺压百姓的贪官大蛀虫！”付轻轻率先开口道。 “那算什么——”何冬有些不服地道，“我和六子还在海边小渔村杀了好几个倭奴呢！” 马小刀愣了一下，扭头看向黑老六：“六子，倭奴又上岸了？” 黑老六如实回答道：“不是正规的人马，只是几个流窜的家伙，全都宰了！” “杀得好！”马小刀点头道，“敢犯我天奉百姓者，杀无赦！” “师父，他们这些都不叫事，我和伍长在扶苏郡发生的故事才精彩呢！”公孙朵朵紧挨在马小刀身边，神色有些得意，扭头看向游猎猎道，“阿隼，你呢？” 游猎猎淡淡笑道：“我没做什么大的事，回到黑土村住了半个月，把刀官的一揽风云手教给了那里的孩子！” “刀官，没征得你同意，你不会怪我吧！” “有什么好怪的？”马小刀毫不介意地道，“以后把你们会的尽可能多教一些给天奉各地百姓，自保之余又能强身健体，我不会生气，只会更高兴！” “哈哈，大家都听见了吧？”厉弦笑着道，“刀官这是让你们像他一样，以后多收一些徒弟！” “那不行吧？”何冬瞟了公孙朵朵一眼，一本正经打趣道，“要是个个都像花朵那般喜欢叽叽喳喳个没完，那还不烦死？” “臭东瓜，你再说一遍试试？”公孙朵朵扭头瞪着何冬，低声咆哮道，“信不信我买只鸭子回来炖了你啊？” 众人哈哈大笑，身影陆续消散在漆黑的雨街深处。 第551章 天阴雨歇 次日，天阴雨歇。 拒蛮关城东那素日清冷的望乡山南坡断崖上，人影绰绰！ 厉弦抱着一坛仙人跪，给每个人手中的瓦碗中都倒满了酒水！ “老爹，醉千里的阳春白酿和烧刀土酿你喝得多了，尝一尝我从东荒带回来的仙人跪吧！” “我很快就会再次出关，把老姐和侯悔前辈、爹和娘、旗叔和泰叔都带回来，到时也安置在这望乡山南坡，你们好好作个伴！” 马小刀撩起衣摆跪倒在马方安墓前，把手中一碗酒水尽数倾泄在墓碑前面！ 在马小刀身后，所有人都把手中酒水倒在了地上。 厉弦在听到某个字眼的时候，神色落寞，悄悄转身看向悬崖外面。 表面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得很的公孙朵朵轻咬着嘴唇，在一旁默默看着自己的伍长。 “小刀，可以了！”陈墨低声道。 马小刀起身，扭头对着游猎猎点了点头：“阿隼，到你了！” “是，刀官！” 游猎猎一手拔出腰间的天刃，一手捧着酒碗走到小五墓前单膝下跪，先把天刃插在了土堆前面的泥土中，再用碗中的酒水浇在了天刃之上，低声说道：“小五前辈，我叫游猎猎，斥号阿隼，很荣幸能继承你的兵器天刃，在战场上作战杀敌！” “这些日子以来，我游猎猎用你的天刃，一共砍杀了一百三十五个敌人，今日在此告慰你的在天之灵！” “顺道，我来给你磕头了！” 说完，游猎猎把另一只脚也放了下来，全身直接趴在了地上，恭恭敬敬对着小五的坟墓磕了三个头。 “阿隼，起来吧！”马小刀点头道。 “是，刀官！”游猎猎默默凝视着眼前的坟墓，抽回天刃站了起来。 “既然已经给老捕爷敬过酒了，那咱们就下山吧！”陈墨道，“今日中午在醉千里简单摆个宴，已经通知了李都护和樊大将军，算是正式给你们接风洗尘！” 马小刀点头道：“好！” 一行人陆续下山，解了马匹坐骑策马奔向城北，半个时辰后就出现在北大街醉千里门前。 酒肆门口，戍北营大将军樊昭在副将曹平的陪同下已是翘首以盼，旁边还有拒蛮关的父母官、当朝首辅徐尘的学生、接替文魁成为拒蛮关都护的李桐李大人！ 马小刀翻身下马走到樊昭面前，笑着叫了一声：“干爹！” “你这小兔崽子，成了万候王就了不得了？昨天就回来了，今日才肯见我！”樊昭抱着马小刀的双肩上下打量了一会，叹息了一声，笑着点头道，“还行，更像个大人了！” “干爹，现在见不是一样么？”马小刀打着哈哈道。 樊昭哼了一声道：“今天的醉千里你请！” 马小刀点头道：“必须的，我请！” “这还差不多！”樊昭这才松开了他的肩膀。 马小刀转身才向着曹平拱了拱手，笑着叫了一声：“曹叔！” “小刀，总算是回来了，大将军这些日子可没少念叨你呢！”曹平点头笑道，“大将军可说了，你如今一身本事，抽空得到戍北营露两手，让大家也学上几招，好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 “好说好说！”马小刀点头应道，“明儿我就抽空回戍北营和大家叙叙旧！” 樊昭哼哼着道：“小兔崽子，说过的话可要记得，要是敢爽咱们戍北营的约，你知道后果！” 马小刀无奈笑道：“干爹放心吧，我记着呢！” 身后的公孙朵朵悄悄凑到厉弦身旁道：“伍长，这大将军果然神气呢，我师父除了在小师娘面前，很少这般老实！” 厉弦只是笑笑不说话。 跟樊昭等人打完招呼后，马小刀才转身面向李桐，拱手致歉道：“这番还惊动了都护大人，马小刀很是惭愧！” 李桐揖手回了一礼，呵呵笑道：“刀官如今已是咱们天奉王朝的风云人物了，难得回到拒蛮关，本官当然得来沾沾光了！” “对了刀官，我老师他老人家在都城还好吧，身子可还健硕？” 马小刀点头笑道：“都护大人放心，夫子他一切安好，每天都在朝堂上和百官唇枪舌剑的，没几个人能吵得过他！” 李桐闻言不禁莞尔道：“那就好！” 陈墨在旁边提醒道：“诸位，咱们总不能这样一直堵着人家门口，进去坐下再慢慢细聊吧？” “对对对，刀官请！” “都护大人请！” “干爹，请！” 众人陆续走入醉千里，部日固德却在后头悄悄扯了扯自己师父的衣角，向着某个方向打了个眼色：“师父快看！” “怎么了？”马小刀转身顺着部日固德的目看去，微微怔了一下。 不远处的馄饨摊子中，素娘拉着自己的丈夫，隔空对着马小刀微笑点头致意。 公孙朵朵瞅见这一幕，凑过来疑惑问道：“师父，你和黑炭头在干嘛呢？” 部日固德别开了脑袋，假装没有听见公孙朵朵的话。 马小刀也只是笑着向不远处的夫妇二人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和吕全并肩走入了醉千里！ “师父，等等我！”部日固德连忙追了进去。 “有古怪！”公孙朵朵脸上疑惑的神色更重了，扭头看向厉弦，“伍长，你肯定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对不对？”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厉弦抬脚便往门口走去。 “那可不行，我的瘾都被他们挑起来了！”公孙朵朵马上追了上去，“伍长，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被族人相逼，差点断掉一只手的事告诉师父！” “你要是敢胡说八道，以后就别叫我伍长了！”厉弦头也不回地道。 “哎呀，你们一个个大老爷们怎么都这样啊？”公孙朵朵狠狠跺了跺脚，翻着白眼追了进去。 馄饨摊子那头，男子牵住了自己夫人的手，小心翼翼问道：“夫人，那一位就是岳丈大人口中骂了多遍的马小刀吧？” 素娘俏脸一红：“都是过去的事了，夫君不会是吃醋了吧？” “唉，可不是嘛？”男子假装委屈地道，“看这架势，那马小刀可是年轻有为，模样又长得又比我好看！” “我孩子都给你生了，你还吃哪门子的干醋！”素娘淡淡地道，“再说了，我与刀官当初只是说媒不成，相互之间可没有逾矩半分！” 男子愣了愣，嘻嘻笑道：“是我小心眼了，夫人这般一说，我感觉自己比他厉害多了！” 素娘扭头瞪了他一眼，嗔骂道：“摊子里一大堆碗没洗呢，还不洗去？” “夫人别生气，生气动胎气，夫君愿意遂你意，马上洗碗去！”男人念了一首打油诗，赶紧转身去洗碗。 “死样！”素娘扑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手护着小腹缓步跟了过去，“那些勺子也要洗干净些！” “晓得了夫人，我办事你放心！” 第552章 老捕爷留下的大礼 觥筹交错酒足饭饱，一行人到了午时未才尽兴走出了醉千里。 送走樊昭和曹平后，李桐也因为有公务在身告别了众人，先行赶回了都护府。 脸颊微红的陈墨走到马小刀身前，带着三分醉意道：“小刀，再随我去一个地方！” 被樊昭和曹平灌了不少阳春白酿的马小刀此刻也是一身酒气，所幸人还是清醒的，点头道：“好！” “那走吧！”陈墨率先转身而去，“喝酒了就别骑马了，走过去也不远！” 游猎猎等人连忙牵了所有人的坐骑，缓缓地跟在陈墨和马小刀的身后。 马小刀看着前面陈墨的背影，伸手搭住了吕全的肩膀，小声问道：“兄弟，陈叔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吕全笑了笑，含糊其辞地道：“你去到就知道了！” “你还卖起关子来了！”马小刀打了个酒嗝，伸手点了点吕全，“真有你的啊，吕全！” 吕全摇了摇头，笑得有些深不可测！ 一行人继续穿街过巷，走的方向竟是拒蛮关的东北角。 马小刀边走着边狐疑地道：“吕全，这不是回马家小院的路么？” 吕全低声笑道：“百长又不会害你，跟着走便是了，别吵吵！” 马小刀悄悄和厉弦对视了一眼，神色很是无奈。 两盏茶的时间过后，酒气散得差不多的同时，众人被陈墨带到了一条人迹稀少的僻静小巷中，在一个不起眼的门户前面停下了脚步！ 门户虽然不起眼，但两边的围墙的高度却接近两丈，比旁边其它院落还高出了一大截。 马小刀虽然是在拒蛮关长大，这几条街巷却甚少涉足，他抬头看去，发现门楣上并没有挂匾，便疑惑问道：“陈叔，我们是要拜访什么人么？” 陈墨没有回答，只是突然问了一句：“小刀，你们人多，昨晚在小院想必住得十分拥挤吧？” “可不？”公孙朵朵抢着应道，“我还好，自己住一间房，他们这些糙老爷们就委屈多了，七个人挤一个屋呢！” 厉弦在旁边轻声道：“花朵，你是女的才有这待遇，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公孙朵朵做了个鬼脸，没再说话了！ “陈叔，你不会是要送我这个院子吧？”马小刀目光落在木门的铜锁上，摇头道，“可是不对呀，门是锁着的！” “不是我——”陈墨扭头看着马小刀道，“是老捕爷！” “老爹？”马小刀闻言顿时愣住了。 陈墨向着吕全打了个眼色，后者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黄铜钥匙，笑着上前开锁，然后伸手推开了门。 “小刀，从你很小的时候开始，老捕爷就偷偷瞒着你攒钱买这院子了！”陈墨低声道，“原本他是想着等你长大后成亲作婚房用的，这事连你姐也不知道！” “后来你跟老捕爷说要做斥候，他很是生气，便跟我赌气说，除非你有本事能成为天奉王朝度望府的千候官，才让我把这院子交给你！” “坦白说，老捕爷和我，当初其实都不看好你的，所幸我们都看走了眼！” “如今你不但成为了度望府北府的千候官，还成为了天奉王朝史无前例的万候王……”陈墨神情很是欣慰地道，“我想，也是时候把这个院子交给你了！” “如今你身份不同，在拒蛮关中得有一个地方处理公务，所以陈叔就稍稍帮你改造了一下，里面不但可以住人，也有办理公务的地方！” “这里离马家小院也不远，出了前面那条巷子，就是通往马家小院的小径了，来往都很方便！” “随我进去看看吧！”陈墨眯眼笑道，“不喜欢的地方，你自己再看着改改！” 马小刀垂首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来，声音有些嘶哑地应了一声：“好！” “走吧！” 进了那不显山不露水的院门，前面竟然是一条十丈长半丈宽的窄小过道，地上铺着青石，两旁被高墙夹成了一线天的形状！ 公孙朵朵不解地道：“这院子怎么造得这么怪，好狭窄呢？” 厉弦走在她的前头，头也不回地说了四个字：“易守难攻！” “破风兄弟果然聪明！”最前面的陈墨脸上露出赞赏的神色，“这也是老捕爷的意思！” 走过这条青石过道，面前突然变得豁然开朗，众人面前出现了一个横三丈纵八丈的青石院子。 “此处是前院，平时大家可以在这里练练功什么的！”陆墨边往里走边耐心介绍道，“东南角是厨房和水井，院子周围一圈有十个房间，那个角落是茅房！” “中间这里是中厅，你们可以在这里用饭，或者见客！” “后头紧挨着中厅还有几个房间，也有书房，再后面就是后院，马厩和后门都在那头！” “其他人可以随意参观一下！”陈墨扭头对马小刀道，“小刀，你再随我到书房看一眼！” 马小刀愣了一下，点头道：“是，陈叔！” 厉弦招呼公孙朵朵等人道：“走吧，咱们去挑挑房间！” “好耶，我先选！”公孙朵朵雀跃之极，马上追了上去，“黑炭头，阿隼，龙卷，断矢，六子，冬瓜，你们统统不准跟我抢！” “什么你先选？”部日固德不服了，“要选也是师父和伍长先选！”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公孙朵朵已经自顾推着厉弦去挑选房间了，“伍长快走，我也帮你先选一间好的！” “那我谢谢你啊！” 马小刀对着陈墨和吕全无奈笑道：“都是小孩，让大家见笑了？” “无妨！”陈墨呵呵笑道，“走吧！” “好！” 三人很快到了书房，陈墨单独把马小刀领了进去，吕全留在了外面，并且从外面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没点灯的书房有些昏暗，前面是一张大书案，两旁靠着墙壁摆了六个高大的书柜，上面要么错落有致摆放着一些装饰用的摆件，要么堆满了书籍卷宗！ 马小刀打量着屋里，笑道：“陈叔，看来这不是一间简单的书房！” “的确是跟寻常人家的书房有些不同的——”陈墨走到书案后头，握住书柜上面的一个铜制佛像往左转了一圈，又往右转了一圈，然后松手退开了一步，“不同的地方在这里！” 咔咔咔咔～ 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过后，面前一个堆满卷宗的书柜突然往右移开，露出了一个一人高的隐秘门户！ 马小刀看着那黑呼呼的入口，整个人愣住了！ 陈墨负手而立道：“里面是一个秘室，放着准备给你过目的斥候谍报，另外还有几条秘道，分别通往拒蛮关中几处要紧的地方！” 马小刀讶声道：“连密道都有？” “当然！”陈墨淡淡一笑，“至于那些秘道能通到什么地方，你不妨自己抽空走走看！” 第553章 轻重缓急 书房之中，斥候百长陈墨点亮了一盏煤油灯，放置在那张巨大的书案上，原本昏暗的书房中这才有了些温暖的亮光。 “小刀！”陈墨转身看了马小刀一眼，问道，“回了拒蛮关到现在，可想起还有什么人没有见？” 马小刀沉默了片刻，脸上很快露出了恍然的神色：“我想起来了，长夜百长也来了拒蛮关的！” 陈墨点头笑道：“你呀，总算是想起他了！” “这两日我都没在拒蛮关里见着长夜前辈的踪影，往日接收到的谍报里头也没有提过他的情况——”马小刀心里有些惭愧，扭头看向陈墨，疑惑问道，“所以陈叔，他如今人呢？” “不急，容陈叔先去取些东西！” 陈墨扔下这一句话后，转身走进了秘室之中，很快捧了几样东西出来，依次摆在了书案之上！ “陈叔，这都是些什么？”马小刀凑过去问道。 “在你赶往东荒之后，长夜百长便来到了拒蛮关！”陈墨扭头看着马小刀，淡淡地道，“为了让你在东荒无后顾之忧，我们二人一致认为绒狄这头还是不能放任不管，所以我们商量过后，一人负责关外，一人负责关内！” “所以，长夜前辈如今是在关外？”马小刀讶声问道。 “不错！”陈墨点头道，“如今拒蛮关外所有的斥候调度和谍报工作都由他负责，我负责在关内给予他各种支援！” “而这些谍报，就是他从关外传递回来的，按轻重缓急来分，轻缓的我都已经处理过了，这是目前相对急重的五份谍报！” 马小刀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赶紧说说吧，陈叔！” “这第一份谍报，跟苦寒大荒有关——”陈墨把最左边的一张绢布摊开，移到了马小刀面前，“十天前，负责在京观海一带巡查的两支斥候小队先后遭遇了不测，十个斥候同袍无一生还！” “都死了？”马小刀顿时皱起了眉头，拿起绢布仔细看起了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是绒狄栏子干的？” “到现在还不清楚，因为凶手还没有浮出水面！”陈墨的神色有些凝重地道，“凶手没有毁尸灭迹，所以长夜百长找到了那十位斥候同袍的尸首，他判断凶手是同一个人！” “一个人杀害了我们十位斥候同袍！”马小刀的脸色渐渐冷了起来，“看来凶手是个高手！” “这次跟随长夜百长奔赴关外和绒狄的斥候小队一共有二十个，结果一下子就在苦寒大荒折损了两个小队……”陈墨沉声道，“长夜百长很是恼火！” 马小刀低声道：“他这次是遇到对手了！” 陈墨点头道：“长夜百长如今正领着人在京观海一带搜索那凶手的踪迹，一有结果，会马上回报拒蛮关！” 马小刀点了点头：“下一份是什么？” “这第二份，跟东夷千虫主有关！”陈墨把排在第二的一张巴掌大染着斑斑点点血迹的发黄纸条递给了马小刀，“千虫主一行十数人的行踪出现在了绒狄火戎城以北百里之外的狄城，他们已经与退守狄城的玄渊老渊主九智上人以及狄城守将拓跋疆勾搭上了！” “九智上人？”马小刀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陈叔，这人和玄渊渊主耶律天傲是什么关系？” “是师徒关系！”陈墨耐心解答道，“那九智上人同绒狄王耶律经天一样，同为绒狄王室最神秘组织玄渊的创办者，也是第一任玄渊渊主！” “九智上人把渊主之位传给了耶律天傲后，却仍旧藏身在绒狄皇宫，暗中为耶律经天出谋划策，以及替他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此人修为不详城府极深，在耶律经天死后才冒头出来，重掌了玄渊组织，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陈叔！”马小刀手指轻轻摩挲着纸条上面的血迹，低声问道，“这份谍报想必也得来不易吧？” 陈墨重重点头道：“咱们好不容易潜伏进狄城的三个斥候小队，最后只有两人逃了出来，其中一个伤重不治死在了狄城之外二十里，另一个也断了一个手臂，谍报就是他冒死带回拒蛮关的！”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长夜前辈麾下的斥候同袍已经折损了四分之一！”马小刀听完这个消息，久久说不出话来！ “其实不止！”陈墨拿起第三份谍报，那是一块白色的布料，上面写满了触目惊心的血字，“这是潜伏在绒狄四十九部之一蔑儿乞部的斥候同袍临死前发出的谍报，动用了潜伏在火戎城的鬼雄同袍，才得以顺利送出城的！” 马小刀缓缓接过血布，看完上面那句血字后脸色更加肃然！ “耶律天傲容毁似鬼癫狂若疯屠尽二百余部众……” 那血字大小不一笔划扭曲，想来是那位斥候同袍临死前仓促写成！ “那蔑儿乞部奉了绒狄摄政王狂狮的命令，值守火戎城东北角的奉安圣殿！”陈墨缓缓地道，“那奉安圣殿历来是绒狄王室入葬前停放皇家灵柩之地，耶律经天的尸骸当时就放在里头！” “耶律天傲没有死在江白衣前辈手中，已经回到了绒狄！”马小刀沉声道，“他出现在奉安圣殿，应该是想去夺回他父王的尸骸！” 陈墨判断道：“依谍报看来，耶律天傲如今已是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好像还疯了！” 马小刀微微点头道：“能一下子屠尽二百多人，他被江白衣前辈毁去的修为不但恢复了，而且还比以前更恐怖了！” “最后两份谍报，同样来自火戎城！”陈墨伸出双手，把那两张小纸条移到了马小刀面前。 马小刀拿起第四份谍报看完，再次皱起了眉头：“阿空继承了绒狄王位，红凰王妃让出了绒狄政权，搬出了皇宫？” 陈墨点头道：“是的，王妃搬回了郁翠宫，狂狮身为绒狄摄政王，如今的身份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马小刀继续拿起最后一份谍报，看完后直接怔住了！ 陈墨轻声道：“图雅王部日巴戈本来是奉命追剿耶律经天麾下的那些逃窜旧部的，结果狂狮捷足先登，把那些部落全都收编了！” “不但收编，狂狮还把每一个部落从首领到下面的兵卒全都藏匿了起来，用意不明！” 陈墨停顿了一下，低声补充了一句：“粗略估计，至少得有七八万人！” “这就有意思了！”马小刀放下谍报，眯起双眼陷入了沉思！ 第554章 身为斥候 送走陈墨和吕全后，接下来的整个下午，除了马小刀和厉弦两人外，其余众人都忙着利用北府玄驹往返于马家小院与守宁居之间，几个人搬家搬得热火朝天。 守宁居！ 这是马小刀给新院子起的名字，取自老爹名讳中的表字。 “这院子是不错，但是——”厉弦跟在马小刀身后慢慢走进了书房，“刀官，你真舍得搬离马家小院？” “其实是不舍得的！”走在前头的马小刀身躯突然停顿了一下，片刻之后才恢复如常继续往里面走着，“不过这院子也是老爹的心意，你放心，我不会厚此薄彼的！” “以后在拒蛮关，这两个地方咱们可以轮流都住上一住！”马小刀把厉弦领到那张大书案前，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桌面道，“你先看看这些谍报吧！” “这么多？” 把五份谍报都过目一遍后，厉弦把它们依序摆回了书案上面，神色凝重没有说话。 马小刀坐在书案后头的椅子上，双手抱着后脑勺往后惬意地靠着，轻声问道：“看了这些谍报，你有什么想法？” “现在我还说不上来！”厉弦摇着头道，“但是，绒狄当下的局势肯定是有些不对劲的！” 马小刀皱着眉头道：“我的感觉和你是一样的！” 厉弦沉默了一会，突然问了一句：“刀官觉得，狂狮这个人……” “这个人，我还真不好说！”马小刀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你要说他是坏人，他好像也坏得不算彻底，但要说他是好人，我反正说不出口！” “我爹娘的死，多少都是因为他，不管如何，我总是要向他讨个说法的！” “得！”厉弦咧嘴笑道，“你还不如直接说他反复无常好了！” 马小刀嘴角轻轻一翘，但是很快又敛去了那一抹笑意！ 厉弦很是感慨地道：“看来，咱们想在拒蛮关过几天舒坦日子的打算要落空了！” 马小刀倒是无所谓：“身为斥候，我早就有了这般觉悟，难道你没有？” “别忘了，我做斥候比你早！”厉弦拖过一张椅子，在马小刀对面大大咧咧坐了下来，“所以，咱们万候王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马小刀神色平静地道：“咱们三天后出关！” “为什么是三天后？”厉弦愣了一下，疑惑地道，“依你的性子，最迟明早就该走了！” “没办法，我在叮当街替大伙订了一些东西，欧老头最快也得三天才能交货！”马小刀苦笑了一声，“此外我还答应了干爹，得抽空走一趟戍北营！” “就这些？”厉弦隔着大书案，似笑非笑地盯着马小刀道，“不打算在出发前去某个地方吃碗馄饨？” “抱歉，我已经去吃过了！”马小刀没好气地道，“我那便宜徒弟犯浑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这般多事八卦？” 厉弦笑着解释道：“我只是自作主张替老大问上一句，毕竟她如今远在天奉都城，可没法亲自监督你！” “行，果然是娘家人！”马小刀悄悄翻了个白眼，“人家素娘都已经成亲了，跟阿零一样肚子里都怀着孩子，你不会以为我马小刀还有什么想法吧？” “还有？”厉弦笑得更加古怪了，“那到底有还是没有？” “没有！”马小刀没辙了，“你爱信不信！” “行，不逗刀官了！”厉弦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说回正事吧，还有什么计划？” 马小刀沉默了片刻，神色平静地道：“北府的斥候同袍，会在这个月内集结拒蛮关！” “如果绒狄的局势比我们想象中更不乐观，天奉龙骑、天奉黑甲军以及东府的斥候同袍也会驰援拒蛮关！” “如有必要的话，我甚至会启动部分鬼雄的力量！” 厉弦脸上的慵懒笑意逐渐褪去，神情变得肃然无比：“刀官这是……想毕其功于一役，一仗让天下海晏河清？” “希望不至于到那一步！”马小刀皱着眉头低声道，“如果真到那种地步，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办法！” “按照天奉与绒狄如今的兵力对比，也不是不行！”厉弦苦笑一声道，“看来我得好好珍惜这几天的悠闲日子了，不然等出了关，免不了又是接连不断的腥风血雨！” 马小刀点头道：“稍后你跟大家也说一下吧！” “那些小兔崽子，知道要出关还不高兴得跳起来？”厉弦收敛了笑意，扭头看着马小刀，正色道，“刀官，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这几天，我想仍旧住在马家小院！”厉弦低声道。 “何必呢，破风！”马小刀默默看着厉弦，“有些事情……该放下还是放下吧！” “你就说答不答应吧？”厉弦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尽管住去！”马小刀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只是别太为难自己，向前看吧，我相信老姐也不会怪你的！” “我知道，不过——”厉弦的神色有些落寞，“得把她从关外接回来再说！” 马小刀点着头道：“当然，我们一起去！” “行，那就说好了！”厉弦脸上恢复了一丝轻松的神色，站起来道，“接下来，我们该干嘛？” “你还记得火戎城郁翠宫的地道么？”马小刀走到书柜前，伸手转动了铜制佛像，“这里也有！” 厉弦看着书柜右移露出密室的门户后不禁愣了一下，点头笑道：“想不到咱们万候王也有狡兔三窟的时候！” 马小刀从怀里摸出许久不用的明月珠，率先走进了密室里面：“陈叔说，这里面有几条密道通往不同的地方，你我趁当下有空，分头去瞅瞅出口都在哪里！” “行行行，就陪你玩一玩！”厉弦也掏出自己的那颗明月珠，抬脚跟了进去，“对了，你可有让欧冶前辈也替我多打些铁珠？” “急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书柜缓缓移回了原位，再度遮掩住了密室的入口。 一条半丈宽的甬道倾斜向下，一直通到里面十丈外的密室之中，里面的布局跟外头书房差不多，最里头摆着一张略小些的书案，密室周遭紧贴着青石砖墙摆了一圈一人高的木头书柜！ 不一样的是，这里头书柜与书柜之间的墙壁上，都有着一个不到半丈宽的秘道入口，总数有四个！ 厉弦一手举着明月珠，一手抚摸着身旁一处青石砖墙，惊讶地道：“刀官，这密室看上去可有些年头了，它的历史怕不是跟这座拒蛮关一般久远吧？” “很有可能！”马小刀打量了一下那四条秘道，“这几条秘道，只有左边第二条秘道的入口看上去有些新，应该是陈叔的手笔！” 厉弦啧啧地道：“原以为不过是个普通院子，想不到竟另有乾坤！” “破风，左边两条秘道归我，右边那两条归你了，完事后在外头书房等！”马小刀也不等厉弦回应，举着明月珠大踏步走入了最左边的秘道。 “行，你是刀官你说了算！”厉弦转身走向了最右边的秘道。 秘道之中弥漫着淡淡的砖土气息，里头寂静无比，只响起马小刀的轻微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借助明月珠的幽幽绿芒，马小刀顺着秘道弯弯绕绕往前走了好久，约莫在半个时辰之后已到了秘道的尽头，前方出现了一堵青砖墙壁。 马小刀四处打量了一番，上前握住左边墙壁上一处熄灭的火把铜座，往左转了转纹丝不动，往右一转就是半圈，随着咔咔般的机括声过后，面前的墙壁往右缓缓移开。 门一开就涌来一阵隐约的嘈杂声，一缕阳光正从外面斜斜般照了进来！ 外头是一条宽不到半丈的僻静小巷，被两面高高的砖墙夹住，走在里头有些阴凉！ 出了小巷，面前马上换成了一条游人如鲫的喧嚣大街，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抬眼看去，街道尽头一座城关巍峨耸立！ “原来是通往这里啊！” 马小刀看着不远处城楼上下身穿盔甲手持长戈肃然而立的戍北营士兵，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夕阳西沉，街道上各种吆喝声却仍旧不断，所有事物都被拉出了长长的影子，看上去很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马小刀脸上的苦笑，便渐渐褪变成了真正会心的笑容。 起码到目前为止，自己从小长大的这个地方一如往昔太平安宁，这样子其实也很好！ 第555章 本王这是在救你们 第555章：本王这是在救你们 火戎城西南角，原来的右仆射府已更名为摄政王府，此刻在王府的地下密室中，火把猎猎，人头涌涌！ 狂狮坐在主座之上，隔着书案冷眼看着面前那二十余个丧家之犬般模样狼狈的部落首领，淡淡地道：“怎么，诸位还是不肯归顺本王？” 一众部落首领腰上都还挂着兵器，面面相觑默然不语。 玄水十三骑中为首的金一站在狂狮右侧，眉目低垂悄悄瞥了那些部落首领一眼，神色很是冷漠。 站在狂狮左侧的铁熊塔塔腆着肚子上前几步，抬眼打量着本该与他平起平坐的一众部落首领，冷笑着道：“诸位大王，识时务者为俊杰，可别忘了，要不是摄政王及时出手，你们早就给部日巴戈那厮逮住砍掉了脑袋！” “绒狄如今的形势如何，相信诸位也是有眼瞧的，摄政王当下大权在握，连绒狄女王都要听从于他，只要诸位真心归顺，必定会受到最好的庇护！” “诸位就别犹豫了！” “别白费劲作说客了，铁熊塔塔！”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声音沙哑地道，“立场反复的家伙得不到青冥天和诸位大王的信服，也不是所有部落都像你们塔塔儿部这般没有骨气的！” 狂狮闻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是么？”铁熊塔塔冷笑了一声，缓步走到那名部落老首领的面前，探首到对方耳边，一字一字低声道，“起码本王可以保全自己与塔塔儿部全族人的性命，但是你呢？” “呼狼王啊呼狼王，就算你死了也无所谓，真不管你呼狼部落那数万条性命了？” 苍老的呼狼王红着眼怒吼道：“我呼狼部落已经没有数万人了，跟随绒狄王讨伐逆妃至今，只余三千来人！” 铁熊塔塔愣了一下，悄悄退后了两步，摊了摊手道：“呼狼王，三千条命也是命啊！” “耶律经天已死，你们的忠心留给谁看？” “再说了，在王妃起事之时，耶律经天毒杀王兄篡位之事已真相大白，如今摄政王扶持女帝即位可谓是拨乱反正，你们还不悬崖勒马，难不成真想陪着那耶律经天遗臭万年？” 在铁熊塔塔的咄咄质问之下，呼狼王苍老的身躯不由得微微晃了两晃，低着头双手握拳，神色颓然！ “方才你的不敬，本王就不跟你计较了！”狂狮冷冷注视着苍狼王，缓缓开口道，“要知道，本王这是在救你们！” “至于怎么选，诸位想好了再说！” 呼狼王缓缓转身，浑浊的目光一一从其余部落首领脸上扫过，扫完一圈后已是心中有数，神情已经有些心灰意冷！ “小孩子都知道怎么选，诸位可别拎不清！”铁熊塔塔冷笑着提醒道。 “罢了！”呼狼王重重叹了一口气，突然转身对着狂狮单膝跪地，右手握拳重重砸在左胸，神色黯然地道，“我呼狼王呼都郎携同呼狼部落全族，愿意归顺摄政王！” 其余部落首领见状，也只好一一单膝跪地，见礼道：“吾等也愿意归顺摄政王！” “口说无凭——”狂狮扭头对金一道，“金一，让大王们在盟书上签字画押，留作凭证！” “是，摄政王！”金一手一扬，一个卷轴瞬间展开铺在了书案之上，移来笔墨后，他扭头看向一众部落首领，淡淡地道，“请吧，诸位大王！” “还是让我先来吧！”呼狼王呼都郎黯然上前，目光落在那卷轴盟书上却是神色一呆，“令……令小师？” 卷轴盟书上只在最右端写了两个名字，令小师和铁熊塔塔，令小师三字之上盖了一整只右手的血掌印！ “令小师，是咱们摄政王的名字！”金一冷冷地道。 狂狮露出包扎好的左手掌，笑道：“以自身鲜血为盟，才算有诚意！” 旁边的铁熊塔塔抽出腰间配刀在左手掌心划了一刀，把涌出的鲜血涂满了右手，直接上前两步印在了自己的名字上面，随后转身把配刀递向呼狼王！ “我自己有刀！”呼狼王走到案桌前，先是提笔写下了名字，随后同样抽刀给自己来了一下，在名字上盖上了血手印！ 等呼狼王退回来后，其余一众部落首领依次上前签字画押，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所有人都完成了盟誓。 金一上前仔细看了卷轴一眼，对着狂狮点了点头。 狂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点头道：“收起来吧！” 金一收好卷轴，退回到狂狮身旁。 “摄政王，如今盟约既定，我们可以回各自部落了吧？”呼狼王任由左手掌心伤口滴血不顾，沉声问道。 “当然！”狂狮点头道，“不过在本王彻底解决你们的后顾之忧之前，还得委屈诸位大王和各自的部落人马暂时待在鼓风谷休养生息！” “如何解决？”呼狼王不解地道。 “别急！”狂狮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时候到了，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可以，不过——”呼狼王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我们二十多个部落近十万之众，日常消耗的军饷粮草……” 狂狮咧嘴一笑道：“放心，既然签了盟约，那都是自己人了，所有部落滞留鼓风谷所需的后勤保障尽数由本王和绒狄朝堂负责！” “明白！”呼狼王神色一喜，再度用右拳重重砸在左胸，“呼都郎代表一众部落谢过摄政王！” “多谢摄政王！”其余部落首领也一同见礼道。 狂狮点点头，对金一道：“你领着玄水十三骑其余几人亲自走一趟，把诸位大王安全送回鼓风谷！” “是，摄政王！”金一对着狂狮躬身揖了一礼，转身领着一众部落首领退出了密室。 等人都走光以后，铁熊塔塔凑到书案之前，握拳重重砸在了胸膛上面，陪着笑道：“恭喜摄政王，终于收服了这些难缠的家伙，从此以后，绒狄一大半的兵力都归于摄政王麾下！” 狂狮淡淡笑道：“能这般顺利，你铁熊塔塔功不可没！” 铁熊塔塔低着头，神色更加谦虚了：“为摄政王分忧，本就是属下份内之事，铁熊塔塔荣幸之至！” 狂狮点着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沉吟了片刻后，突然问了一句：“图雅王那边如今是什么情况？” 铁熊塔塔恭敬回答道：“他在一天前退回图雅部落去了！” “哦？”狂狮冷笑了一声，“竟然没来向本王发难？” 铁熊塔塔悄悄抬眼瞅了狂狮一眼：“摄政王方才所言，可是准备出手对付图雅王了？” 狂狮没有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铁熊塔塔。 铁熊塔塔心中一凛，伸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是属下多事了，还请摄政王恕罪！” “这事本王自有安排，你先回去吧！”狂狮淡淡地道。 “是，那属下先告退了！” “等一下——”狂狮开口叫住了铁熊塔塔，“火戎城的城防工作不容有失，你多上点心，不可大意！” “是，属下记住了，属下告退！”铁熊塔塔躬着身退出了密室。 狂狮坐回到椅子上，背靠着椅背缓缓吐了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目的同时嘴角悄然翘了起来。 脚步声响起，一个魁梧的身影走进了秘室，正是慕容金刚。 狂狮没有睁眼，神色慵懒问道：“何事？” 慕容金刚躬身揖礼道：“禀报摄政王，狄城来人求见！” 狂狮猛然睁开了双眼，皱起眉头冷笑道：“是谁，千虫主？” 慕容金刚如实回答道：“不是千虫主，是他麾下一个叫蝎子的大虫官！” 狂狮又是一声冷笑：“自己不敢来，派个手下来见本王，这算什么？” 慕容金刚低声问道：“可需要属下把来人打发回去？” “叫进来吧，就让本王瞧瞧，千虫主的葫芦里面究竟卖的什么药！” 第556章 美人如蝎 第556章：美人如蝎 在慕容金刚的带领下，一个身材玲珑浮凸的身影扭着屁股款款走进了摄政王府的地下密室。 来人脸上戴着一个蝎子形状的黑色面具，身后还翘着一根不知用何种材质制成的灵动蝎尾，在书案前方一丈处停下了脚步。 一阵若有若无的奇特体香也随即在密室之中渐渐弥漫起来。 慕容金刚闻到那阵香气，再次皱起了眉头，退回书案旁边，目不斜视低声道：“摄政王，客人到了！” 来人对着坐在书案后方那个那怕只是沉默看书也仍旧气势凌人的男子轻轻福了一礼，声音酥媚入骨地道：“东夷千虫主麾下大虫官蝎子，参见绒狄摄政王！” 狂狮随手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头冷冷注视着对方：“千虫主竟敢派你来见本王，就不怕本王杀了你？” “不斩来使，这是三朝多年以来形成的一个不成文规矩！”蝎子一双媚眼水汪汪地凝视着狂狮道，“难道不是么，尊贵的摄政王？” “你倒是伶牙俐齿！”狂狮冷哼了一声，“说吧，所来何意？” “可是千虫主和拓跋疆知道狄城守不住了，准备要向本王开城门投降？” 蝎子愣了一愣，然后咯咯般笑得花枝乱颤：“摄政王说笑了！” 狂狮目光冰冷地盯着她道：“本王没有说笑，是你一直在笑！” 蝎子娇躯似是微微一僵，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仍旧媚笑道：“远来是客，难道摄政王就不请奴家坐下来再说？” 狂狮双手往外摊了摊：“本王这密室里面，貌似没有蝎子姑娘坐的位置！” 蝎子的双眸在面具的孔洞中转了两转：“依奴家看来，是有的！” 狂狮身躯后仰慵懒地靠在了椅背上，语气中有几分嘲讽的意味：“你能找得出来，本王让你坐便是了！” “摄政王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那奴家便不客气了！”蝎子说完，竟然扭着胯绕过了书案，转身一屁股坐在了狂狮的大腿上，扭头媚眼如丝地凝视着狂狮，“奴家已经坐好了，摄政王可莫要生气哦！” “放肆，滚下来！”旁边的慕容金刚脸色一寒，抬脚便欲上前驱赶。 狂狮脸色也是一怔，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一边眯着眼古怪笑着，一边悄悄对着慕容金刚挥了挥手！ 慕容金刚一愣，揖礼退了下去。 “怎么，千虫主这是对本王用上美人计了？”狂狮任由对方坐在自己身上，冷笑道，“还是以为近了本王身，就能刺杀得了本王？” “蝎子姑娘，你大可试试看！” “敢刺杀三朝最强斥候的人，在这世上恐怕还没有生出来吧？”蝎子胆大包天至极，直接把自己的双臂搭在了狂狮的肩膀上，把朱唇凑近狂狮右耳，吐气如兰地道，“奴家自然也是万万不敢的！” “那就是美人计了！”狂狮仍是冷笑道，“本王倒想看看，蝎子姑娘到底有多美？” 蝎子趴在狂狮身上，眼神迷乱地低声呻吟了两声：“摄政王不妨亲自解开奴家的面具看一看！” 狂狮收敛掉脸上的冷笑，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气，一字一字沉声叱喝道：“自，己，解，开！” 蝎子娇躯一震，呼吸顿时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小心翼翼离开狂狮的身体后，一连倒退了几步，低声告饶道：“是奴家造次了，请摄政王恕罪！” 狂狮面无表情地道：“不要让本王说第二次！” “是，摄政王！”蝎子颤着手解开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俏丽中带着三分苍白的脸庞，双眸如媚我见犹怜。 狂狮只是瞥了她一眼，便冷笑着垂下了目光。 蝎子悄悄抬眼看了狂狮一眼，惊惧中还带着一分期盼，只是在瞧见对方脸上的神色后，瞬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千虫主若是把蝎子姑娘当成一件礼物送给本王，那也太高看了你，低瞧了本王！”狂狮冷冷地道。 蝎子低着头，鼓起勇气问道：“摄政王，奴家长得不美么？” 狂狮冷哼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有些恍神起来，低声喃喃道：“跟她相比，你什么也不是！” “不对，你就不配跟她相提并论！” “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不配跟她相提并论！” “她？”蝎子听见这几句话后大受打击，轻咬着朱唇有些不服地道，“敢问摄政王口中的她是谁？” 狂狮回过神来，扭头冷眼盯着蝎子：“再不说明来意，从此以后你都不用再说话了！” 蝎子娇躯一颤，人顿时老实下来，垂首回答道：“千虫主想邀请摄政王到都城外一叙，共商大事！” “共商大事？”狂狮冷笑一声，“本王与他有什么好聊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蝎子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千虫主也猜到摄政王会说这句话！” “所以本王不杀你，你回去告诉千虫主——”狂狮冷冷地道，“要么投降，要么在狄城洗干净他的脑袋，等着本王去砍！” “千虫主还有一句话，让奴家此行转告摄政王！”蝎子低声道，“千虫主说，摄政王听完这句话，一定愿意和他见上一面的！” “哦？”狂狮再度冷笑道，“什么话这般厉害，蝎子姑娘不妨说来听一听！” “千虫主的原话是——”蝎子迟疑了片刻，才脆声道，“摄政王有雄才大略，却偏偏甘心为一个黄毛丫头作嫁衣裳，不值！” 慕容金刚闻言在旁怒叱道：“休得胡言，滚出去！” “摄政王，那奴家就先行告退了！”蝎子对着狂狮轻轻福了一礼，重新戴好面具走出几步后，又突然转过身来，神色复杂地凝视着书案后坐着一动不动的狂狮，“三天后，狄城东南十里，大风岗，千虫主与摄政王不见不散！” “美人如蝎，果然如此！要不——”目送蝎子走出密室后，慕容金刚扭头看向自己的主子，皱着眉头举起手掌在自己脖子前面划了一下，“属下去把她杀了？” “不必！”狂狮仍旧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淡淡地道，“区区一个千虫主麾下的女子大虫官，本王还容得下，你亲自走一趟，把她安全送出城去，可别让千虫主笑话本王不懂礼数！” “是，属下现在就去！”慕容金刚拱手揖了一礼，退出了密室。 “好一个千虫主！”狂狮扭头看向空荡荡的密室门外，冷笑了一声道，“这一手离间和捧杀，有够阴险的！” 第557章 风助火势 第557章：风助火势 男女二人从后门走出摄政王府，时间已是亥时末。 外面街道漆黑，几乎不见行人。 夜风吹拂之下，身材婀娜的蝎子扭头对着慕容金刚道：“少妖主不必远送，奴家自行离开便好！” 慕容金刚停下脚步，冷冷地道：“这里是绒狄，没有什么少妖主！” “故人相见，何必如此戒备，千虫主也有一句话托奴家带给少妖主！”蝎子一双美眸灵动诱人，媚笑着道，“少妖主心底其实也是不喜欢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对吧？” “我说了，别叫我少妖主！”慕容金刚侧了侧身，把自己的目光移向了远处漆黑的街道，沉声道，“你我皆是丧家之犬，这种问题不问也罢！” “也对！”蝎子声音中有些落寞，喃喃地道，“东夷易主，你我不过都是丧家之犬！” 慕容金刚抬脚便走：“火戎都城虽然尽在摄政王掌控之中，但为免出现纰漏，还是由我送你出城！” “不必了，奴家能进来，便能出去！”蝎子对着慕容金刚嫣然一笑，自顾转身离开，“少妖主请留步吧！” 慕容金刚默默目送着蝎子婀娜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深处，低声唤道：“来人！” 嗖嗖两声，两个黑衣人瞬间掠至慕容金刚身前，右手握拳砸于左胸，恭声应道：“在，千目倌！” 慕容金刚沉声吩咐道：“跟上去，确保她离开火戎城！” “是！” 身影一晃，两个黑衣人展开身形追了上去。 “丧家之犬么？”慕容金刚凝视着空荡荡的街道，片刻后才自嘲一笑，转身返回摄政王府。 别了慕容金刚，蝎子离开大街折入了旁边一条断头的僻静小巷，身影一晃消失在了阴暗的角落。 等到那两个黑山栏子追入巷中，却已经失去了蝎子的踪影！ “糟了！” 两个黑山栏子把断头小巷仔细查看一番后，凑到一起面面相觑！ “怎么办？” “先回去把情况禀报千目倌，让他定夺！” “好！” 待二人离开后，小巷尽头一墙之隔的另一边，蝎子倚墙而立冷笑道：“黑山栏子，不过如此！” 蝎子随后并没有出城，而是在夜色的掩护下向着火戎城西北角潜行，避过几队巡夜兵士，半个时辰之后她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城北金笼街一家不起眼的客栈门前。 四处观察了一圈后，蝎子才上前轻轻叩了三下门。 “谁？”里头传出一声沉闷的询问。 蝎子懒洋洋地道：“是你姑奶奶我，快开门！” “后面没有尾巴吧？”客栈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门缝，露出千虫主麾下另一位大虫官模糊的脸庞。 “你姑奶奶我会那般不小心？少废话，起开！”蝎子娇躯一闪掠入客栈之中，抬脚便顺着楼梯走向二楼。 守门的大虫官有些无奈，探首出去打量了一下街道外面，才缩回来关上了门。 客栈二楼的窗边，两个身影肃然而立，正是千虫主和他的私生子赵童。 “如何？”千虫主听见脚步声后并没有回头，淡淡问道。 “不出千虫主所料——”蝎子扭着屁股走到千虫主左侧，抬眼看向窗外的金笼街，“千虫主的判断是对的，属下觉得有戏！” “哦？”千虫主咧嘴一笑，“如何有戏？” “奴家与那狂狮只聊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就自称了十六次本王！”蝎子媚眼如丝扭头看向千虫主，“这个人，看来很享受摄政王这个显赫的身份！” 千虫主冷笑一声：“有句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年天奉王朝一个小小的斥候，如今却成为绒狄最权势熏天的人物，换了老夫也是一样享受的！” 旁边的赵童不以为然地道：“不过就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三姓家奴墙头草，父亲也把他抬举得太高了些！” “狂狮能成为三朝修为最强之人，如今又是绒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这就是他的本事！”千虫主皱着眉头沉声道，“我们欲在绒狄成大事，总是绕不过这个人的！” 赵童不服地道：“杀掉不就好了？” “杀掉？”千虫官扭头冷冷地瞪了赵童一眼，“谁去杀？谁有本事杀？你么？” “你爹我若不是被江白衣废去大半修为，倒是能和他战上一战！” “如今放眼整个天下，除了那姓江的，恐怕已经没有人能压得住他了！” “除非……” 赵童问道：“父亲，除非什么？” 千虫主缓缓摇头：“如今之计，若想除去狂狮这股阻力，只有想方设法让他变成四姓家奴才行！” “四姓家奴？”赵童皱起眉头道，“如今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里还会甘心屈居他人之下？” “所以四姓家奴说得也不太准确，我们要把他推向一个比现在更高的位置！”千虫主布满皱纹的脸庞上绽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位置！” “所以，千虫主才会让属下给他带了那句话？”蝎子恍然大悟，“咱们……是要扶龙？” 千虫主阴森地道：“人的欲望如同深海沟壑，是永远也填不满的，他也不会例外！” “父亲是想助他坐上绒狄的帝位？”赵童此时也想明白了，使劲摇着头道，“这般一来，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不就成了咱们么？” 千虫主声音沙哑地道：“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做的，哪一件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怎么，你赵童难不成还想自己当皇帝？” “也不是不可以啊！”赵童别开脑袋低声嘟囔着道，“就算我赵童没这个本事，父亲如此雄才伟略总可以争上一争的，何必便宜了那狂狮！” “行了，别忘了我们这是背井离乡寄人篱下！”千虫主狠狠瞪了赵童一眼，“你就别信口雌黄了！” “千虫主，属下觉得，少主说的也不无道理！”旁边的蝎子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如今我们借住狄城不过也是权宜之计，总是要为以后打算的！” 千虫主皱眉道：“莫好高骛远，先把眼前之事做好再说！” 蝎子与赵童悄悄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有喜色一闪而没。 赵童又问道：“父亲，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千虫主突然问了一句：“蝎子，子熊那边可有传回消息？” 蝎子摇了摇头：“还没有！” 千虫主沉思许久，才冷笑道：“既然我等撬不开也绕不过狂狮这块拦路巨石，那就按老夫先前设想的那样，想方设法让它自己朝前面滚去！” “风助火势，才能焚烧千里！”千虫主抬眼看向窗外街道尽头那座刚刚重建起来的显赫府邸，“既然已经被烧过一次了，那不介意再被烧一遍吧？” “马上召集人手，我等今晚就给绒狄摄政王送上一份大礼！” “是，千虫主！”赵童与蝎子一同拱手应声，先后离开了客栈二楼。 第558章 月黑风高 当夜丑时，雍华宫。 身穿一袭红衣外头还另外套着简便戎装的盛红豆背上负着双刀，在青萝的陪同下缓步走到了红凰王妃的寝殿外面。 守在门外的两个女侍一同向她福了一礼：“拜见帐前侍令！” “免礼！”盛红豆抬头看着寝殿纱窗透出来的烛光，皱眉问道：“都这个时辰了，王妃还没歇息么？” 其中一个女侍垂着首，欲言又止地道：“王妃她……这段时日都是这般晚睡……想必又在挂念宫里的小陛下了！” 盛红豆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进去看看！” “好，帐前侍令也劝劝王妃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王妃最近神色都憔悴了不少，奴婢看着都心疼！”两位女侍脸色一喜，赶紧往两边让了开去。 “我一个人进去就好！”盛红豆扭头吩咐青萝道，“你去看看巡查的女卫们有没有偷懒，然后回去盯着浅浅，可别让她又贪酒喝醉了！” “是，帮主！”青萝嘴角轻轻翘起，弯腰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寝殿。 盛红豆对着两个女侍点了点头，走上台阶伸手敲门：“王妃，是我！” “红豆，进来吧！”寝殿里头传出了红凰王妃的声音。 盛红豆推门进去，马上反手关门，却还是带进了一股夜风，吹得寝殿左侧几排木架子上的粗短蜡烛火苗乱颤。 换上了一身淡绿色寝衣的红凰王妃散放着一头漆黑长发，正坐在矮案前绣着什么，见盛红豆进来后便扭头对着她温柔一笑：“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歇息？” 盛红豆边走过去边微笑道：“这句话不是应该属下问王妃才对么？” “我在给明空绣个帕子呢！”红凰王妃举起手中的东西扬了一下，笑道，“你快过来看看，我绣得如何？” 盛红豆走到红凰王妃对面跪坐下来，双手接过帕子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绣的是一幅活灵活现的山间明月图，已经完成了大半。 红凰王妃抬眼看着盛红豆，脸上带着期盼问道：“如何？” 盛红豆把帕子递还给对方，笑道：“挺好的，陛下看了肯定喜欢！” “那就好，我还担心她不会喜欢呢！”红凰王妃满心欢喜，继续拿起针线绣了起来。 盛红豆隔着矮案默默看着红凰王妃，开口轻声劝道：“王妃，当下时候已经不早了，要不还是先歇息吧，明日再绣！” 红凰王妃脸上带着微笑，摇头道：“我还不困！” 盛红豆想了想，再次低声劝道：“要不属下去和摄政王说说，让王妃回宫住上几日见见陛下？” 红凰王妃愣了一下，又摇头笑道：“不用，我没事的，你不必担心！” 盛红豆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手一伸从王妃手中抢过了帕子，正色道：“除非王妃现在就去就寝，明日属下再把帕子还给王妃！” 红凰王妃佯装恼怒地瞪着盛红豆，伸手道：“红豆别闹，帕子还我！” 盛红豆直接把帕子叠好纳入自己怀里，笑眯眯道：“就是不给！” “行行行，算我怕了你，我睡还不行吗？”红凰王妃无奈嗔道，起身伸了个懒腰往床榻走去，“你也赶紧回去歇息吧，记得明早把帕子还我！” “知道了，属下明日肯定会还给王妃的！” “噼哩啪啦！” 寝殿外头突然传来了一声像是烟火绽放的声响，屋中正说笑的二人不禁愣住，一同转身往门口瞧去。 红凰王妃低声问道：“红豆，那是……有人在放烟火？” 盛红豆缓缓皱起了眉头，神色肃然没有回答。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突兀响起，门外传来青萝着急的声音：“帮主，出事了！” “王妃，你待在房间里别走动，我先出去瞧瞧！”盛红豆扭头对着红凰王妃正色道。 红凰王妃神色恬静，微微点头道：“好！” 盛红豆快步开门走出寝殿，反手掩上了房门。 寝殿外头，青萝领着十余个女卫手中执着兵器簇拥一团。 盛红豆站在寝殿门前的台阶上抬头，借着朦胧的月色打量着雍华宫正前方夜穹中那团逐渐消散的白烟，对着青萝低声道：“说吧，什么情况？” “帮主，是咱们安插在金笼街的暗哨发出的警报，有一伙身份不明的贼人正奔着雍华宫的方向而来！” “有多少人？” “暗哨只发出一个烟火，应该是十余人！”青萝语气有些急促地道，“咱们府中女卫有三十多人，再加上府兵，人数上我们占着上风，想来……” “不对——”盛红豆摇了摇头，神情凝重地道，“他们敢在绒狄都城行凶，一定有恃无恐，很有可能不是一般的贼人，咱们人数虽多却也未必挡得住，王妃身份尊贵，不能冒险！” “还好帮主思虑周全，前些日子提前在金笼街安插了暗哨，这才能及时示警，否则敌人杀入雍华宫咱们都不晓得！”青萝此时也有些紧张起来，“帮主，接下来该怎么办？” 盛红豆扭头四顾，问道：“浅浅呢？” 青萝神色很是无奈地道：“被帮主说中，已经贪酒醉倒在房间里头了！” “我领着女卫和府兵去守住正门拖延时间，你去把浅浅带过来寝殿，护送王妃先躲进秘道！”盛红豆有条不紊吩咐道。 青萝提议道：“帮主，要不咱们派人去城防处找援兵吧？” “贼人是有备而来，来不及了！”盛红豆摇头道。 “那换我领着人去拖延时间，帮主带着浅浅和王妃进秘道！”忠心耿耿的青萝再次提议道。 “别争了，就按我说得办！”盛红豆扭头对那两个神色有些惊慌的女侍道，“你们俩进去把情况告诉王妃，千万别出寝殿，等着青萝过来！” “是，帐前侍令！”两个女侍赶紧进了寝殿。 盛红豆扭头看那十余个女卫：“你们留一半人守住寝殿，其余人随我去守住正门！” “是，帐前侍令！” 盛红豆说完直接领着五六个女卫奔向雍华宫正门。 “帮主，浅浅都喝醉了，我怎么带她过来啊？”青萝追问道。 “扛也要把她扛过来！”盛红豆的声音悠悠般传了回来。 “浅浅啊浅浅，什么时候喝醉不行，偏偏在今晚，要被你害死了！”青萝跺了跺脚，嗔骂着往雍华宫东北角冲去。 一路上，雍华宫的其余女卫和府兵陆续加入了盛红豆的队伍，到达正门时她身后追随的人数已经达到了四五十人！ 其中那二十几个女卫都是盛红豆从刀马帮带来的嫡系人马，另外有二十来个府兵是当初重建府邸时摄政王调过来负责守护雍华宫的正规士兵，身上都配有刀和弓箭！ 此时，在其他家仆手中猎猎燃烧的火把映照下，盛红豆沉着脸死死盯着紧闭的大门道：“众府兵听令，弓箭准备，对着大门两侧的墙头！” “是！”二十余府兵一同挽弓搭箭，分开两边对准了墙外！ 有乌云飘过遮住了月亮，天色顿时变得更暗，一门之隔的外头没有任何动静！ 但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意却在悄然逼近！ 第559章 拼死护主 “想不到竟有暗哨，大意了！”千虫主领着十余个手下站在漆黑无人的金笼街中，抬头看着夜穹上面消散的白烟，“终究还是打草惊蛇了！” “找到了！”赵童拖着一人从某条漆黑小巷中走了出来，甩手把那人扔到了地上，“父亲，就是这女子发出的烟火！” 千虫主上前两步，低头俯瞰着那个嘴角带着血迹其貌不扬的女子，面无表情地道：“你是王妃的人？” 女子神色倔强，怒声叱道：“我什么也不会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很好！”千虫主冷笑道，“敢坏老夫的好事，想死可没那么容易，项青山！” “属下在！”先前在客栈给蝎子开过门的大虫官上前一步。 千虫主冷声道：“她归你了！” “千虫主，现……现在吗？”项青山有些受宠若惊。 “你可以晚些再过来，区区一个雍华宫，有我等就足够了！”千虫主冷笑一声，抬脚往街道尽头的雍华宫走去，“既已打草惊蛇，当速战速决！” “此地偏远，一盏茶内，城防的人马赶不过来！” “今晚，红凰王妃必须死！” “是，千虫主！”其余人一同揖手，陆续跟了上去。 “多谢千虫主！”项青山神色大喜，目光转向那女子时不禁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嘿嘿笑了两声，一把扛起女子就往某处阴暗的巷子奔去。 “贼子，你放开我！”女子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在顶青山的肩膀上拼命挣扎。 “性子够辣的，我喜欢，哈哈哈！” 蝎子站在原地，神色厌恶的瞪了一眼项青山的背影，转身追向千虫主。 一行人一路顺畅奔至雍华宫正门前，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赵童疑惑地道：“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么，里面怎么这般安静，不会有诈吧？” 千虫主冷笑道：“翻墙进去，打开大门！” “是，千虫主！”左右各有三个手下抽出各自兵器，展开身形掠上了两边墙头。 “嗖嗖嗖！” 一阵急促的破空声骤然响起，数十枚利箭从雍华宫中激射而出，那六名手下连忙挥动手中兵器格挡箭矢，一人中箭坠落墙脚，另外五人只好狼狈地退了回来！ “千虫主，里面有弓箭手！”一个手下也不慎左臂中了一箭，捂着伤口气呼呼地道。 赵童在旁边悄声道：“父亲，看来里面早有准备！” “原来红凰王妃手下也有能人，不过也就这样了！”千虫主皱起眉头，扭头对着蝎子打了个眼色。 蝎子点了点头，扭着胯走到大门前面，双手一伸，无数漆黑的小家伙从她袖中一涌而出，很快便在她的脚下堆成密密麻麻一大片，然后顺着门缝络绎不绝地钻入了府中！ “不好，是毒蝎！”里面很快便响起了一声清叱，“对方果然不是一般的贼人，大家快往后撤！” 几声惨叫接连响起，想是因为有人躲闪不及被毒蝎咬中！ “再闯！”门外，千虫主肃然下令。 几个大虫官再度跃上了墙头，在一阵兵器交击声中，雍华宫的大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 “留几个府中奴仆活口，其他的人全杀了！”千虫主面无表情吩咐道，然后抬脚一步一步踏上府门前的台阶。 “是，父亲！”赵童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抽出腰间佩刀领着众人跟随在后杀入府中。 雍华宫的院子里面，盛红豆指挥着一众女卫和府兵苦苦抵挡着毒蝎和敌人的进攻，已经往后退了十数丈，当她瞧着己方人马不断倒地，府门又被人破开以后，心底顿时一沉：“贼人厉害，大家快走！” 千虫主跨过门槛走入府中，声音沙哑地道：“摄政王有令，一个不留！” 盛红豆闻言心中一凛，挥动手中双刀逼退了一个大虫官，扭头对剩余的二十来个女卫和府兵急声道：“大家各自分散逃命，能逃一个是一个！” 那些底兵早被杀得没有了斗志，听见帐前侍令的话后，一个个连忙转身，慌不择路逃往府中各处！ 只有十余个忠心耿耿的女卫围成一圈护住了盛红豆，其中一人哀求道：“我们拖住贼人，帮主先走！” 盛红豆咬牙道：“青萝已去掩护王妃撤退，你们都是我从刀马帮带过来的，我不能扔下你们不管！” “快走吧帮主，求你了！”那女卫苦苦哀求道，“我们的命都是你救的，现在还给你理所应当！” 盛红豆使劲摇头道：“别说了，我是帮主，都听我的！” 那女卫见劝不动盛红豆，便扭头看向其余同伴，脸上瞬间涌现出视死如归的神情，脆声道：“大家随我一起上，给帮主争取时间！” “杀！”十余女卫挥动手中的兵器，义无反顾冲向千虫主等人。 蝎子马上领着其余大虫官拦住了那些女卫，相互激烈厮杀起来！ 项青山这时走进了府门，神情有些懊恼地叫了一声：“千虫主！” “老项，这也太快了吧，怎的这般不济？”旁边有大虫官起哄道。 “别提了！”项青山一脸晦气地道，“刚把那婆娘的衣服脱光，不曾想她竟咬舌自尽了！” 千虫主语气冷淡地道：“既然如此就算了，女人以后有得是，先做好眼前的正事吧！” 项青山马上敛去了脸上的玩闹，正色道：“是，千虫主！” 千虫主在人群中双手负后，冷眼远远瞧着盛红豆，哑声叫道：“赵童！” 正在不远处追着那些府兵杀得起劲的赵童伸手执住了一个府兵的衣襟，一刀抹了他的脖子，鲜血顿时溅了自己半张脸，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快步走到了千虫主跟前：“请父亲吩咐！” “那红衣女子身份不低，抓住她，逼问出红凰王妃的下落！” “是，父亲就瞧好了！”赵童脸上露出狞笑的表情，执着血淋淋的长刀扑向远处的盛红豆。 那项青山的话语也落入了盛红豆耳中，她心里顿时一阵绞痛！ 那名安排在金笼街的女子暗哨，同样也是从刀马帮一路追随自己来到绒狄，情同手足的伙伴。 盛红豆眼睁睁看着一众女卫的身影陆续倒在血泊之中，双眸顿时通红起来，手持双刀迎住赵童，且战且向后府寝殿退去！ 那赵童身为千虫主的私生子，修为上自是得到自己父亲的用心点拨，虽然不喜操控虫兽，但一身修为也已经迈过了小宗师的门槛。 相比之下，盛红豆的修为还是略逊了一筹，与赵童一轮激烈的相斗之后，小腹被对方狠狠踹中一脚，身躯顿时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了后院的小径上！ “帮主！” 一声惊呼，青萝领着其余几名女卫及时赶到，手忙脚乱扶住了盛红豆。 “你们怎么来了？”盛红豆踉跄站起，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王妃呢，浅浅呢？” “都在寝殿等着帮主回去呢，王妃让我们赶来接应帮主！”青萝凑近盛红豆耳旁小声禀报道。 “胡闹，赶紧走，带着王妃进秘道！”盛红豆低声吩咐道，“我来挡住他！” 赵童甩了甩刀上的血迹，对着几人冷笑道：“别白费力气了，今晚你们一个都跑不了，识相的快把红凰王妃交出来！” “帮主先走，我们来拦住他！” “青萝别去！”盛红豆伸手想拉住青萝的手臂，却瞬间抓了个空，青萝已经领着那四名女卫冲向了赵童。 赵童手起刀落，那四名女卫陆续倒地，青萝扛下数招后，也被赵童一刀捅入了腹中！ 青萝口中喷血，双手却死死抓住了赵童的刀身，扭头对着盛红豆凄然一笑！ 盛红豆看着眼前的一幕，顿时僵在了当场！ “还真有不怕死的！”赵童用力抽出长刀，冷笑着抬脚走向盛红豆。 青萝倒在地上，突然伸出血淋淋的双手死死抱住了赵童的右脚，仰首凄厉喊道：“帮主……快走……” “找死！”恼羞成怒的赵童倒执长刀狠狠刺入了青萝的后背，咬牙切齿道，“那我就成全你！” 青萝的身躯颤抖了两下，终于一动不动，但双手还死死扼住了赵童的右脚！ 盛红豆身躯一震回过神来，咬着牙转身就跑，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想逃？”赵童冷笑一声，挥刀砍断了青萝的双手，右脚挣脱出来后，提着刀大踏步追了上去！ 第560章 你怕是也不太聪明 漆黑的雍华宫后院，盛红豆故意选了一条远离寝殿的小径踉跄奔逃！ 在她身后十数丈，赵童提着长刀如附骨之疽，大声狞笑道：“你逃不掉的，还是投降吧！” 盛红豆脚步不停转身回头，眉头皱起的同时，狠狠甩出了左手的弯刀！ 破空声中，那柄弯刀离手后在空中飞速旋转，泛起缕缕寒光绞向赵童的前胸！ “垂死挣扎！”赵童冷笑着挥出一刀击落了那柄弯刀，急奔数丈后跃身而起扑向盛红豆，双手握刀重重砍落，“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盛红豆举起右手弯刀架住了对方的长刀，小腹却又中了赵童一脚，娇躯再次倒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小径之中，体内疼得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赵童一击得手没有丝毫停滞，身躯在空中旋转半圈，手中长刀如离弦之箭般射向盛红豆的胸膛：“老子先废了你再说！” 那长刀速度之快，瞬间便到了盛红豆眼前！ 电光火石之际，旁侧突然响起一声沉喝，一物呼啸般激射而至，恰好击中了那柄飞至的长刀！ 一声清脆的金属交击声顿时响起，那物和长刀一同改变了方向，齐齐没入了旁边的墙壁之中，竟是一柄半臂长形状尖细的剔骨刀！ “唷，竟然还有援手？”赵童落地后稳住身躯，扭头冷冷地往剔骨刀飞出来的地方看去，“别藏头露尾，出来一块受死！” 不远处的一棵榕树后头，缓缓走出一个敦实的身影，很快便到了盛红豆跟前，关切问道：“盛姑娘，你还好吧？” “你是……”夜色有些昏暗，盛红豆一时却认不出那人是谁。 来人看上去不过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面容平平无奇，身上穿着朴素的麻布衣衫，双手衣袖挽起，腰间系着一面茶黄色的围裙，对着盛红豆咧嘴一笑：“在下张渔，是府中新招的厨子！” “张渔？”盛红豆仍是一脸的疑惑。 张渔点点头，快步走到盛红豆身前扶起了她，凑近她耳旁压低声音道：“盛姑娘莫怕，在下真正的身份是天奉北府斥候，斥号鱼头！” 盛红豆闻言一愣，顿时说不出话来！ 天奉斥候是什么时候潜伏进雍华宫的？ 竟还瞒过了自己的耳目？ 难道，这是马小刀的意思？ 张渔转身挡在了盛红豆面前，双手握拳冷眼盯着十余丈外的赵童，抬高了声音道，“盛姑娘速去保护王妃离开，在下自会拖住他！” “凭你区区一个厨子就想拦住老子？”赵童一脸嘲讽的神色，“想什么呢？” 张渔淡淡地道：“对，就凭我！” 赵童脸色渐渐变得肃然，冷哼一声道：“你找死！” “张……张大哥，你打得过他？”盛红豆低声问道。 张渔没有回头，低声催促道：“盛姑娘莫管，快走！” “这……好吧！”盛红豆踟蹰了一下，咬着牙点头道，“他是东夷过来的大虫官，修为几近小宗师，你千万小心！” “无妨！” 盛红豆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后院小径，认清了寝殿的方向后，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深处。 “贱人你别跑！”赵童横移几步，想绕过张渔去追盛红豆。 张渔却也一同横移几步，重新挡住了他的去路。 赵童收回目光，冷冷瞅着张渔道：“看来，还是得先杀了你！” “不错！”张渔点头道，“想追她，先过我这一关！” “行，老子成全你！”赵童缓步走到墙边抽出自己的长刀，刀尖在那柄剔骨刀的刀柄和刀身之间用力一挑，剔骨刀便脱墙而出打着转飞向了张渔，“老子这辈子还没杀过厨子，今日刚好试试，别说老子欺负你，兵器还你！” “阁下还挺有风度，那我这厨子就不客气了！”张渔右手一伸接住剔骨刀，点头道。 赵童步步逼近，狞笑道：“杀了你，老子再去追那贱人不迟！” “看来我错了，像你这种人，能有风度才怪！”张渔摇了摇头，执刀在身前耍了几个缭乱的刀花，“多说无益，来吧！” 赵童看见对方露了这一手，不禁愣了一下，眯起双眼重新打量着张渔道：“看来你不是个普通的厨子！” 张渔点头道：“我刚做厨子没几天！” 赵童皱眉道：“老子长刀之下不死无名之鬼，你速速报上名来！” “你可以——”张渔右手执着剔骨刀斜斜指地，抬头对着赵童咧嘴一笑，“叫在下一声爹爹！” “你去死！”赵童怒火中烧，手执长刀身形一晃，凌厉扑向张渔！ “唉，在下在拖延时间你都看不出来，你怕是也不太聪明！”张渔哈哈一笑，手执剔骨刀迎了上去！ “敢占老子便宜，老子杀了你！”赵童气红了双眸，手上长刀的招式越来越是狠辣！ “来来来，来杀我！”张渔闪躲之际仓促出刀，还不忘调侃两句，“出手再快点，再快点！” 夜色之中寒光四闪，双方很快就酣战在了一起！ 一盏茶过后，刀光一敛，张渔腹部中了一刀，身躯踉跄后撤了几步。 “老子还以为你有多厉害！”赵童一击得手自己都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得意狂笑道，“原来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笑死老子了！” 张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血流如注的小腹，苦笑着摇了摇头：“早说了，在下是在替盛姑娘拖延时间，你个傻憨！” 赵童脸上的笑容为之一滞，死死盯着张渔，气急败坏地道：“死厨子，你真不怕死？” 有脚步声陆续响起，千虫主领着蝎子等人很快便出现在了赵童身后，看见这一幕后微微一愣：“赵童，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女子呢？” “别提了，父亲！”赵童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扭头恶狠狠瞪着数丈外的张渔，“被这厮放跑了！” “唉，你真是成事不足！”千虫主狠狠瞪了赵童一眼，上前两步默默打量着一身厨子打扮的张渔，皱眉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张渔冷哼了一声，一手执着剔骨刀一手摁住腹部伤口，涌出的鲜血漫过了他的手背，“你又是谁？” “知道老夫的人，都称呼老夫为千虫主！” “难怪会有大虫官出现在火戎城中，原来千虫主也来了！”脸色已经有些苍白的张渔闻言一怔，点头凄然笑道，“久仰大名！” 千虫主垂目打量了一下张渔的伤口，木然点头道：“阁下的血怕是止不住了，临死之前，不妨留下一个名号！” 张渔扔掉手中的剔骨刀，身躯晃了几晃跪倒在地，咧嘴一笑涌出满口的鲜血：“天奉斥候，向死而生！” “原来是天奉斥候！”千虫主恍然点头，一脸肃穆地道，“老夫佩服！” “百长……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张渔喃喃自语道，身躯一顿缓缓倒在了地上！ “死厨子！”赵童上前狠狠踢了张渔的尸体两脚，咬牙切齿道，“敢坏老子大事，你死有余辜！” “住嘴！”千虫主扭头神色阴冷地瞪了赵童一眼。 赵童心中一凛，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你忘了咱们东夷是如何易主的？”千虫主沉声叱责道，“到了今时今日，竟然还敢小瞧天奉斥候？” 赵童别开脑袋小声辩解道：“儿子之前也不晓得他是天奉斥候啊！” “让你抓住那女子问出红凰王妃的下落！”千虫主沉声质问道，“那女子呢？红凰王妃呢？” “父亲，我……”赵童垂下了脑袋，神情很是沮丧。 “不自称老子了？你老子我还没死呢！”千虫主骂道，“发什么呆，还不快去追！” 赵童身躯一震，连忙应道：“是，父亲，我马上去追！” 看着赵童匆忙远去，千虫主皱着眉头对蝎子道，“蝎子，你带着他们去放火烧宫，别漏了任何一处！”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城里的人马很快就到，动作要快，完事就撤！” “是，千虫主！”蝎子一挥手，领着其余人奔向四周放火去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今日难不成要功亏一篑了？”千虫主无奈地摇了摇头，抬脚往赵童消失的方向追去。 很快，雍华宫各处便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势之大，直接映红了半片夜穹！ 第561章 被困地底 第561章：被困地底 静谧的寝殿之中，隐约响起轻微的打呼声，却是源自床榻之上一个醉态可掬的粉裙女子。 而寝殿正牌的女主人红凰王妃正端坐在八仙圆桌旁，凤眉轻蹙。 相比起来，站在王妃身后的两个女侍则是握着手绞着手指，模样有些心神不宁。 “啪啪啪！” 寝殿大门外头突然传来一阵突兀急促的敲门声！ 两个女侍身躯都是微微一震，一起扭头盯住门口，脸色都很惊惶！ “别怕，会拍门的应该是自己人！”红凰王妃临危不乱，边安抚边吩咐道，“去开门吧！” “是，王妃！”其中一个女侍踟蹰片刻后，才硬着头皮过去开门。 开门后闪身进来的正是手执弯刀的盛红豆，双眸泛红脸色苍白，嘴角还有一丝没擦干净的血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 红凰王妃见状却终于松了一口气，起身迎上前道：“红豆，你总算是回来了！” 盛红豆把手中那柄剩余的弯刀默默插回背后的鞘中，垂首不语！ 红凰王妃察觉到盛红豆的异样后，目光移向她的身后，心里似乎明白了几分：“红豆，青萝她……” “王妃，青萝她……死了……”盛红豆的声音微不可闻，里面还带着一丝哽咽。 红凰王妃闻言愣住，眼神中多了一丝黯然！ 当初从互市中出来，最早追随着盛红豆征战关外的三人，蓝绫、黄依和青箩，到如今尽皆战死！ 现在，她身边就只剩下一个浅浅姑娘了！ “王妃快看！”另一个女侍突然伸手指向窗户。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哪怕是隔着薄薄的纱窗，也能瞧见殿外好几处冲天的火光！ “糟了，贼人已经开始放火了，时间紧迫，王妃快跟我进秘道！”盛红豆强自打起精神，快步走到床榻背后一个隐秘的墙角，蹲下来在墙壁与地面的夹角处摸到一块不起眼的青砖，用力往里一按！ 一阵咔嚓声响，那墙角处突然出现了一条一人高不到半丈宽的夹缝，夹缝里面是一条黑呼呼的秘道！ “幸亏王妃深谋远虑，当初重建寝殿时让图雅部落的匠人们暗中修建了这条秘道，还与原来的密道打通了，里面备有干粮清水，应该能让咱们几个在里头躲一段时日！”盛红豆扭头对两个女侍道，“你们护着王妃先进去！” “是，帐前侍令！” “红豆，那你呢？”红凰王妃被两个女侍簇拥着往那入口走去，却仍不忘回头问道。 “王妃别担心，我背上浅浅随后就来！”盛红豆急步走到床榻旁边，忍着身上的伤痛背起了浅浅。 双颊绯红的浅浅趴在盛红豆身上，眼神迷离，咯咯笑道：“青萝你不准动我，我要吐了！” “青萝……死了……”盛红豆娇躯一滞，神情黯然地道，“浅浅别乱动，你忒沉了！” “你胡说……奴家才不沉呢……”浅浅张手胡乱挥舞，迷糊应道，“青萝……比奴家……还沉呢……” “你呀，醉得真是恰逢其时，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运气真不错！”盛红豆无奈摇头，转身跟着红凰王妃等人进了秘道。 “帐前侍令，让我们来扶浅浅姑娘吧！”两个女侍从盛红豆背上接过醉酒的浅浅，一人一边把她的身子牢牢稳住。 放下浅浅后，盛红豆顿感轻松了不少，她伸手撑住膝盖，低头微微喘息着，一缕细长的鲜血在她嘴角悄然滑落！ 红凰王妃察觉到了端倪，关切问道：“红豆，你受伤了？” “无妨的，追我的那个大虫官，的确是有些厉害！”盛红豆用衣袖擦去额头的汗水和嘴角的血迹，借着入口外面泄进来的亮光照着，在旁边找到机关一按，墙角重新缓缓合上，秘道里头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从现在开始，我们算是暂时安全了！” “看方才那些火势，这寝殿怕也难逃再度被烧的厄运！”红凰仍是有些担忧，“到时寝殿坍塌，即使秘道入口不暴露，浓烟也会卷进来把我们呛死！” 两个女侍在旁边听见这话，神情再度惊惶起来。 “王妃放心，当初造这秘道时是由属下监工，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里了！”盛红豆缓缓直起了身子，“往前走十丈，还有一块封堵秘道的断龙石，断龙石一下，贼人也好火势浓烟也罢都无法进来，只是……” “帐前侍令，只是什么？”一个女侍忍不住问道。 “只是断龙石一旦放下就无法重新开启，这一头的出口就会被完全堵死！”盛红豆苦笑了一声，“想出去，只能从当初马小刀呆过的那个院子出去，不过属下还没来得及去那头察看过，也不知道那院子里面的出口还是否可以正常使用！” 黑暗中，那女侍的声音有些绝望了：“也就是说，我们有可能会被困死在这地底下？” “别灰心，咱们没有死在那些贼人手中，就说明了天无绝人之路！”盛红豆在黑暗中缓缓抬头，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坚韧起来，“我们，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红凰王妃点了点头，轻声问道：“所以，那些贼人是……” 盛红豆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道：“听为首那人说，他们是摄政王派来的！” 红凰王妃怔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道：“不可能啊，他如今在绒狄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在握，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我听一人唤那贼首千虫主，那可是东夷王朝曾经修为最高的人物，想来东夷易主，他们在东夷待不下去了，才如丧家之犬一般逃来了绒狄！”盛红豆沉声道，“所以属下猜测，他说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红凰王妃皱眉问道：“红豆，你的意思是，千虫官故意那般说，是想挑拨离间？” “恐怕还有其它深意，不过这毕竟只是我们的猜测！”盛红豆继续道，“所以我想先征求王妃的意见，如果另外一头的出口还能使用，我们是出去还是继续藏身在此地？” 红凰王妃思索了许久，才下了断决：“外头不知是什么状况，除了你，我等几人皆手无缚鸡之力，不妨在秘道里面藏上几天，打探清楚外头的形势再说！” “好，反正秘道里面也备有吃食！”盛红豆点头道，“等时机恰当，我会先出去查探一番，到时候咱们再作计较！” “那就这般决定吧！”红凰王妃声音中有些疲惫，担忧地道，“也不知道阿空现在如何了？” “王妃不是让怜怜入宫陪她了么，想来也能照看一二！”盛红豆安慰她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摄政王真的谋逆，眼下大概也需要挟天子以令诸侯，所以陛下目前应该也不会有事的！” “你说得对！”红凰王妃这才放心了些，“红豆，有火折子么，这里头也忒暗了些，有点瘆人！” “王妃莫怕，属下怀里就有火折子！”盛红豆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打开吹亮，率先往秘道深处走去，“从这里往前走，经过断龙石后再往前十丈是一处密室，吃食都在那里，大家随我来！” “你有伤在身，密室中可备有治伤药物么？” “有的！” “那就好，走吧！” 借着火折子那微弱的火光照明，几人继续往前走了十余丈。 盛红豆停下脚步，在一旁石壁上找到了断龙石的机关，手都按上去了，却扭头看向了红凰王妃。 红凰王妃肃然点头道：“按吧！” 盛红豆点了点头，手上使劲按了下去。 机括声徐徐响起，一整块三尺厚的巨大青石从几人头顶缓缓降下，把眼前的秘道一截为二彻底堵死！ 第562章 截杀 第562章：截杀 雍华宫亮起火光之时，值守火戎城城防处的塔塔儿部的首领铁熊塔塔被手下从温暖的被窝里惊扰而起！ “大王，着火的是雍华宫，那火势可不得了，都窜上半天去了！”手下一个百夫长站在床榻边神情着急地禀报道。 睡眼惺忪的铁熊塔塔被吓得不轻，赶紧起身仓促穿衣：“他奶奶的，这里可是火戎都城，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还不晓得，咱们族中的三百兵马已经先行赶过去了！”那百夫长如实禀报道，“半个火戎城的百姓都被惊醒了，尤其是靠近雍华宫的那几条街道，据说百姓们都穿着寝衣跑出屋外瞧热闹了！” “什么？”铁熊塔塔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扭头神色复杂地问了一句，“摄政王知道了吗？” “属下还不清楚！”百夫长摇着头道，“兴许已经赶过去了！” “那可不妙！”铁熊塔塔脸色顿时变得更加紧张，加快了穿衣的动作，“本王得在摄政王之前赶到雍华宫，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百夫长连忙提来了铁熊塔塔的靴子，安慰道：“大王莫急，咱们城防处靠着皇宫边上，与那摄政王府相比，距离雍华宫要近上一半的路程，咱们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事不宜迟，走走走！”铁熊塔塔胡乱穿好靴子，拿起佩刀就往屋外走，没走两步突然摔了个狗吃屎，“哎哟！” 百夫长赶紧上前扶住他，低头打量了一会，提醒道：“大王，靴子穿反了！” “你大爷的，不早说？”铁熊塔塔狠狠瞪了百夫长一眼，匆忙换好靴子，提着佩刀就冲出了卧室！ 外头小院站了十数个塔塔儿部的人马，看见铁熊塔塔出现后一个个拳头砸胸，恭敬唤道：“大王！” “还敬个屁礼，赶紧牵马来，随本王一同赶去雍华宫救火！”铁熊塔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率先往后院马厩奔去。 一行人牵出坐骑翻身上马，从城防处的后门火速离开，快马加鞭赶往火戎城西北方向！ “塔儿逊克，哪条道最近？”一马当先的铁熊塔塔扭头问道。 落后他半个马身的百夫长边策马狂奔边大声回答道：“大王，走猫儿街最快到雍华宫！” “那就走猫儿街！” 一行人打马而过，街道各处已有不少被火势惊醒的百姓站出来翘首张望，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后一个个纷纷狼狈避让：“我去，谁半夜在大街上策马狂奔啊，不要命了？” “嘘，快闭嘴吧，那是城防处的人马，估计是要去救火！” “现在才去，黄花菜都凉了！” 十余骑如一阵狂风般从大街上刮过，很快便离开大街折入了西北方向的僻静小巷！ 在铁熊塔塔等人经过的街巷墙头，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了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骇人戾气的漆黑身影，身法之快竟不输铁熊塔塔等人身下的坐骑，转眼间便超过他们，先行掠入了那条名为猫儿街的僻静小巷之中！ 那是一个全身都笼罩在帽兜披风中的魁梧身影，一双血眸通红，口中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他伸出枯灰色的双手捞了两把附近百姓靠在墙边的干枯竹杆，大步走到了猫儿巷的尽头，然后缓缓转过身躯，以逸待劳等着铁熊塔塔一行人的到来！ 很快，随着马蹄声的逼近，以铁熊塔塔为首的十数骑便冲入了猫儿巷，在漆黑的夜色之下，他们也不曾留意到前方有人拦路，丝毫没有减缓坐骑速度的意思！ 黑袍人瞬间出手，手中十余根竹杆同时脱手激射而出，破空声惊人！ “不好，有贼人拦路！” 那十余根竹杆的速度和准头实在骇人，眨眼间统统射中了铁熊塔塔等人身下的坐骑，马匹哀嚎不断陆续倒地，把马背上所有的人都重重甩了出去，摔了个七荤八素！ 铁熊塔塔这一下也摔得眼冒金星，好不容易踉跄爬起，抬起头恼羞成怒骂道：“是谁不知死活，敢拦本大王的去路？” 十数丈的黑色帽兜之中，突然传出来一个沙哑无比的声音：“铁熊塔塔，在本殿下面前，你也敢自称本王？” 铁熊塔塔愣了一下，眯起双眼仔细瞧清楚了不远处那个如同杀神一般的黑袍人，突然身躯一震脸色剧变：“大……大殿下？” “很好，你还认得本殿下！”此刻出现在猫儿巷中的，正是前绒狄王耶律经天的嫡长子耶律天傲，只见他缓缓抬头，夜色之下露出一张恐怖如怪物般的灰黑色脸庞，“就冲着这一点，本殿下待会就留你一具全尸！” 铁熊塔塔只觉得双腿发软，脸色瞬间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神情恐惧地道：“你……你不是……发疯了么？” 耶律经天再度伸手从旁边抄起一根竹杆，一步一步缓缓向着铁熊塔塔等人走了过去，似笑非笑哑声道：“你猜？” 铁熊塔塔被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吓得倒退了两步，大腹便便的身躯情不自禁颤抖了起来，扭头吩咐身旁的百夫长塔儿逊克：“你们给我拦住他！” 塔儿逊克等一众手下面面相觑，却还是听从吩咐抽出各自兵器簇拥着拦在了铁熊塔塔身前！ “给本王杀了这疯子！”铁熊塔塔颤声发出一声怒吼，身躯却悄然往后退去，然后转身狂奔逃命！ “拿下此獠！”百夫长塔儿逊克只得硬着头皮发出指令，举起弯刀率先冲了出去。 耶律天傲口中发出一声沙哑冷笑，身形一晃幻化出一溜残影，瞬间冲入了人群之中，手中竹杆连拍带砸，噼里啪啦把那十余人尽数拍死在地，全都是一招毙命！ 死状最惨的是百夫长塔儿逊克，半边脑袋直接被竹杆拍扁，瘫倒在地上时七孔流血死不瞑目！ 耶律天傲身影一晃停了下来，站在尸堆中打量着手中那根沾满鲜血的竹杆，咧嘴露出一个骇人的笑容，随后突然甩手把竹杆投射了出去！ 破空声过后，两头齐钝的竹杆却如同利箭一般，在二十丈外准确捅穿了铁熊塔塔的胸膛！ 铁熊塔塔奔逃的身躯顿时为之一滞，晃了几晃后，口中涌出一大股黑血，颓然倒地，双目圆睁表情惊怖！ 举手投足接连杀掉十数人的耶律天傲站在原地恍神了一会，抬脚缓缓走到了铁熊塔塔的尸体旁边，垂首看了他的尸体许久，才哑声道：“铁熊塔塔，这就是你背叛绒狄王的下场！” 第563章 谣言四起 第563章：谣言四起 次日凌晨，天还未亮，才重建没多久的雍华宫再次被大火烧成了一堆废墟，过了一夜，好些地方还在往上冒着漆黑的浓烟！ 城防处的几百人马很快就赶过来把它围了个水泄不通，附近几条街的百姓都被惊动，声势之大闹得是人心惶惶！ 闻讯赶来的绒狄王朝摄政王狂狮就站在前院之中，脸色铁青地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身躯一动不动！ 金一领着路十三娘子快步走到狂狮身旁，揖礼后低声禀报道：“摄政王，一共发现了六十三具烧焦的尸体，暂时还分辨不出里面有没有王妃！” 狂狮冷声问道：“后院假山之中的秘道入口，可下去看过了？” 金一点头应道：“水井也下过了，秘道往里十丈的地方已经彻底坍塌，无法更进一步探查！” 狂狮皱起眉头问道：“还有其它什么发现？” 金一亮出掌心里面一个黑呼呼的小东西：“这是在前院发现的！” “毒蝎子？”狂狮拈起那黑呼呼的东西打量了片刻，指间用力把它搓成了粉末，嘴角浮现一抹阴冷笑意，“还有什么？” 金一迟疑了一会，才继续低声道：“外头已是谣言四起，说雍华宫的惨案，是摄政王派人下的毒手！” 狂狮一愣：“谁说的？” “是几个逃过一劫的雍华宫府兵和女婢，据说他们当时听见那行凶之人漏了口风，说奉的就是摄政王的命令！” “好一个千虫主，还故意留下了活口！”狂狮哂然一笑道，“看来他是图谋已久，想要生生逼迫本王谋逆了！” 金一低声问道：“摄政王，那几个府兵女婢都已被属下扣下，该如何处置？” 狂狮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脸上神色渐渐变得冷酷起来：“留不得，都处理干净了！” “是，摄政王！”金一扭头看了路十三娘子一眼。 “我去办！”路十三娘子点了点头，转身前去杀人。 狂狮皱着眉头又问了一句：“铁熊塔塔那厮呢？都城里面出了这般大事，他竟然还没出现？” “塔塔儿王他……死了！” “什么？”狂狮脸色微微一变，“什么时候的事？” “天刚亮时有人来报，今早在猫儿巷中发现了塔塔儿王的尸体，属下去看过了，他身边随行的十数人也尽数遭难，死状都很惨烈！”金一稍稍迟疑，继续道，“他们当时应该是想赶来雍华宫的！” “摄政王，属下猜测，杀人者应该就是——” “耶律天傲！”狂狮沉声接过了话头，咬着牙道，“不曾想，他竟还藏身在火戎城中！” 金一垂首道：“属下已经派雷八领着其余几人全城搜查他的行踪了！” “这家伙疯疯癫癫的，相当棘手，让大家都小心些，等等——”狂狮想了想，继续吩咐道，“先把克烈王调离皇宫，让他去守鼓风谷！” “是，摄政王！”金一悄悄瞅了一眼自己的主子，小心翼翼问道，“摄政王这是要保护克烈王？” “你觉得呢？”狂狮眯起双眼道，“总不能让当初投奔本王的几个部落首领先后死于非命，否则其余部落首领该如何看待本王？” 金一连连点头道：“摄政王英明！” 狂狮冷哼了一声，嘴角悄然翘起，笑容有些高深莫测。 金一连忙转移了话题：“对了，属下拿塔塔儿王等人的死状和蔑儿乞王等人的死状作过对比，从中发现了一丝端倪！” 狂狮沉声问道：“你有什么结论？” 金一沉默了片刻，才道：“从猫儿巷现场的状况来看，耶律天傲杀人时干脆利落，跟在奉天圣殿外不同，似乎不像个疯癫之人！” “耶律天傲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我等不知道的怪事！”狂狮沉吟片刻，吩咐道，“你去找到千虫主，告诉他，本王等不了三天了，明日就要见到他！” “等本王见完千虫主，你再把克烈王在鼓风谷的消息暗中散播出去！” 金一顿时愣了一下，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后马上躬身揖礼，低声应道：“属下马上去办！” “还有，暂时对宫里封锁消息，雍华宫的变故不能让陛下知晓！” “是，摄政王！”金一踟蹰了一下，“不过……” 狂狮有些不耐烦了：“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 “摄政王恕罪！”金一连忙躬身告罪，“属下的意思是，待会就到早朝时间了，这事怕是瞒不过陛下！” 狂狮沉声道：“今日早朝陛下不会出席，由本王来应付百官，你去吧！” “是，属下领命！” 等金一离去后，狂狮转身注视着眼前的漆黑废墟，喃喃自语道：“行行行，你们一个两个都在逼迫本王是吧，真当本王是好欺负的不成？” “大殿下啊大殿下，本王在绒狄待了多年，一直有听闻你和玄渊的手段，奈何神交已久，如今总算是能亲自会一会你这位玄渊渊主了！” “可千万别让本王失望才好！” 狂狮转身出门，在护卫的簇拥下匆匆离开金笼街，赶往皇宫！ 刚入卯时，绒狄皇宫的大殿之上百官齐聚。 雍华宫的变故已是传遍全城，一众大小官员三五成群，都在交头接耳，大殿内嗡嗡声不绝于耳！ “诸位大人可都听说了没，雍华宫昨晚又被烧了！” “知道，连王妃都失踪了！” “堂堂绒狄都城发生这般乱子，城防处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这个就更别提了，听说主管城防的塔塔儿王昨晚也被杀害了，现下整个都城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诸位大人可别在这大殿之上危言耸听，有摄政王这位定海神针在，都城再乱也乱不到哪里去！”有支持摄政王的年轻大臣倔傲地道。 “摄政王？”有须发皆白的老臣愤而拂袖道，“据说，派人行凶的就是摄政王！” “这分明是挑拨离间的谣言，不足以信！” “诸位大臣别吵了，如今王妃人还没找到呢！” “对对对，当务之急是找到王妃！” “诸位大人，不是说发现许多烧焦的尸骸么，说不定王妃她……已经遭遇不测了！” “呸呸呸，闭上你这乌鸦嘴，王妃吉人自有天相，肯定安然无恙！” “肯定？你用什么肯定？” “怎的？你若是还敢信口雌黄，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算了算了，本官也是知之不详，还是等见着摄政王再说吧！” “当务之急，是把那些贼人抓捕归案绳之以法！” “说得好，你去抓？” “呃呃，这不是有摄政王在么，他自会安排！” “你呀，除了会拍摄政王马屁还会做什么？” “你竟敢如此羞辱本官，本官跟你拼了！” 二人正在扭打之际，有年轻宦官出来，轻挥着手中拂尘脆声提醒道：“摄政王到！” 丈殿中的声响为之一顿，很快又继续吵了起来。 狂狮从大殿后缓缓走出，在黄金龙椅前面驻足片刻，这才转身冷眼瞧着台阶下面乱成一锅粥的大臣们！ “诸位大人别吵了，摄政王已到，有什么问题好好说吧！”年轻宦官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所有官员瞬间把目光聚焦在狂狮的身上，大殿里头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有些官员回过神来赶紧站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百官队列重新恢复整齐！ 狂狮冷眼打量着下面的一众官员，面无表情地道：“陛下龙体欠安，今日的早朝由本王主持！” 第564章 可愿意更进一步 狄城东南十里，高不过二十丈的大风岗上，长满了半丈高淡黄色的芒草，风吹之下如浪涛涌动。 一条半丈宽的土路向岗顶延伸，尽头出现了一处光秃的平地，平地偏北边立有一个年久失修的木头亭子，亭子里头有石桌石椅，亭檐下挂着一块歪斜腐朽的匾额，上头依稀可见四个脱漆大字： 风吹草低！ 此时亭子里面只有三人，坐着的是千虫主和大虫官蝎子，另外有一人抱着肩背靠亭柱闭目养神，正是大虫官赵童。 石桌上放置着简易的火炉杯盏，蝎子大虫官一双葱葱玉手正在煮水泡茶，很快就把一盏热茶捧放在千虫主面前：“千虫主神机妙算，烧了雍华宫，那位所谓的摄政王就迫不急待应允相见了！” 千虫主捧起茶汤吹了吹，浅浅喝了一口，哑声道：“有什么难的，只要看懂了人性，清楚了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关系，稍稍加以利用便可！” “今时不比往日，落难凤凰不如鸡，换了以前在东夷，老夫才不屑利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龌龊手段！”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父亲又何必妄自菲薄！”赵童缓缓睁开了眼睛。 千虫主呵呵笑了两声，有些感慨地道：“这一点，你倒是比我更通透！” 赵童耸了耸肩，再次闭上了眼睛。 “千虫主！”蝎子大虫官轻声问道，“您觉得，狂狮会答应和我们结盟么？” 千虫主没有马上回答，思索片刻后沉声道：“人性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很多截然不同的选择，其实都只在一念之间！” “谍事在人，成事在其他人！”蝎子大虫官点了点头，双眸透过面具上面的孔洞看向亭子外头的茂密芒草，眼神顾盼流莹！ 千虫主难得一笑打趣道：“不是成事在天？” 蝎子大虫官摇头道：“属下只信事在人为，不信那贼老天的成全！” 千虫主呵呵笑道：“举头三尺，还是要有敬畏之心！” “是，属下记下了！” “报！”大虫官项青山顺着上山土径急掠而至，在亭子外头单膝下跪道，“千虫主，客人到了！” 千虫主捧起茶汤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一抹笑意浮上嘴角：“终于到了！” 蝎子大虫官扭头看向项青山，问道：“老项，来了几人？” 项青山回答道：“只有两人，摄政王和他的一个手下，此刻正在上山！” “你继续警戒，我等起来迎接贵客！”千虫主放下茶碗，起身领着蝎子大虫官走向亭外，头也不回唤道，“赵童！” “来了，父亲！”赵童无奈地睁开了眼睛，抬脚跟了上去。 项青山身影也一闪而没。 三人在亭前的空地上站成一排，千虫主居中，赵童在左蝎子在右，一同垂首以盼！ 片刻过后，两个魁梧的身影一前一后出现在了土径之中，前者五官宛如刀刻神态倔傲，身穿奢华锦服，正是如今绒狄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狂狮！ 在他身后的不是玄水十三骑的老大金一，而是绒狄黑山栏子新晋千目倌慕容金刚！ 二人在距离千虫主等人三丈外停下了脚步，狂狮缓缓抬眼看着千虫主：“本王来了，千虫主想怎么谈！” “当然是坐下来谈！”千虫主沟壑纵横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侧过身躯伸手相邀道，“请吧，摄政王！” 狂狮冷哼了一声，抬脚走入了亭中，直接在北边的石墩上坐了下来！ 绒狄奉行以北为尊，那也是千虫主方才所坐的位置！ 千虫主则是微微一笑，神态自然地落座在狂狮的对面！ 慕容金刚跟进了亭子，默默站在了狂狮身后一丈远的地方！ 赵童见状只好换了一根柱子挨着，仍是双手抱肩，眉头轻轻皱起，开始悄悄打量着狂狮！ “贵客践约，奴家只有薄茶相待，还请摄政王莫要嫌弃才好！”蝎子大虫官媚然笑着，在两位大人物的中间落座，开始重新洗盏泡茶！ 狂狮调侃地道：“只要蝎子姑娘不坐在本王的大腿上，就一切都好说！” 蝎子大虫官闻言似是微微僵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如常，咯咯笑着，继续斟茶道：“摄政王又说笑了！” 狂狮嘴上又淡淡地补了一刀：“本王没有说笑，是蝎子姑娘自己一直在笑！” 蝎子大虫官我见犹怜地凝视着狂狮，语气中带有一丝委屈：“摄政王真记仇，跟奴家一个柔弱小女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柔弱？”狂狮冷笑一声，脸色却反而好看了许多，“那雍华宫中的府兵女卫，不少人可都是死在你养的那些毒蝎刺下！” 蝎子大虫官咯咯笑着，倒了两碗热茶，莹莹玉手捧起其中一碗递到狂狮面前：“那奴家可得好好敬摄政王一盏热茶，求摄政王原谅了！” “本王不喝这茶，是不是今日就没得聊了？”狂狮伸手接过茶盏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桌面上，手指在碗沿上轻轻摩挲着。 “摄政王放心，奴家的蝎子有毒，这茶汤绝对没毒！” “谅你也不敢！”狂狮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扭头看向千虫主，“但在分清楚敌友之前，本王还是暂且不喝这茶为好！” 坐在对面的千虫官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原本只是在默默看着二人斗嘴，此时只好笑道：“摄政王，只不过是一碗热茶而已！” “行，初次见面，那本王就卖千虫主一个面子！”狂狮一手捧起茶汤一饮而尽，把茶碗轻轻砸在桌面上，“茶已喝过，还请千虫主开门见山阐明意图，否则恕本王不能奉陪了！” “好，那老夫就不拐弯抹角了，只问摄政王一句话！”千虫主抬眼凝视着狂狮，“这句话老夫只问一遍，还请摄政王深思熟虑后再谨慎回答！” “敢问摄政王，可愿意更进一步，成为绒狄王朝新一任的绒狄王？” 此言一出，连站在狂狮身后的慕容金刚都是微微一怔！ 摄政王缓缓皱起了眉头，脸色变得肃然无比，冷冷道：“千虫主这是要陷本王于不忠不义？” “摄政王何出此言？”千虫主摇头道，“自古成王败寇，而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这个道理，相信摄政王很清楚！” “摄政王如今虽然大权在握，身份之显赫跟绒狄王并无多大区别，但与其看着一个什么都不会的黄毛丫头坐在大殿那张黄金龙椅上胡乱指点江山，还不如自己坐上去一展抱负更好！” “说得倒是好听！”狂狮轻轻冷笑一声，眼神却隐约有些游离不定。 千虫主诚恳地道：“摄政王如今已把绒狄各部收归麾下，如若再加上狄城和老夫相佐，从此绒狄各方归心，摄政王何愁不能成就千秋伟业？” “依老夫所见，再现三朝鼎立的盛况也未尝不可，甚至再瞧远一些，徐徐图之蚕食掉其余两朝，一统大业也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狂狮面无表情地道：“千虫主大概是没看清楚如今三朝的实力状况，否则说不出这般不切实际的话！” “摄政王，事在人为！”千虫主沉声道，“您乃三朝修为最高之人，我等在东夷时也算得上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再加上绒狄各部归心，天时地利人和皆有，摄政王还在担心什么？” “东夷和绒狄战后国力受损，主事二朝的又是毫无治国经验的新君，此时正是天赐良机，否则过几年等他们缓过劲来，再想图之也晚了！”千虫主浑浊的目光却显得有些深邃，“摄政王，机不可失啊！” “千虫主可别忘了，我绒狄的人马也是折损严重，如今全境加起来只剩十数万！”狂狮眯起双眼道，“不说你的旧主东夷王朝，只说天奉的天奉黑甲军和天奉龙骑，那几十万大军加上度望府辖下的斥候人马，就不是好对付的！” 千虫主缓缓起身，枯枝般的双手撑在石桌上道：“倘若摄政王能下定决心，老夫有办法为摄政王打造一支战力不输天奉黑甲军和天奉龙骑的无敌军队！” 狂狮神色一愣，也缓缓站起身来，撑住石桌与千虫主对望道：“什么办法？” 千虫主问道：“摄政王可曾想过，被江白衣废去一身修为的绒狄大殿下，为何会突然恢复了修为且实力大涨？” 狂狮思索片刻后心中微微一震，死死盯着千虫主：“是陨石？” “确切来说，是陨虫的力量！”千虫主把自己掌握的秘密也和盘托出，“关外还有最后一块陨石，只要找到它并从中提炼出足够的陨虫，老夫就能替摄政王打造出一支战无不克的大军！” “到时候摄政王可亲率大军一扫三朝各境，成就无上霸业！” 狂狮脑海中思绪翻飞，缓缓坐回石凳上：“千虫主为什么会选择本王！” “原因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虫主沉声道，“因为摄政王是最佳的人选！” 狂狮抬头，带着一丝疑惑的神色看向对方：“千虫主，你要的又是什么？” “东夷易主，我等宛如丧家之犬，寄人篱下又如无根浮萍！”千虫主颓然坐下，黯然道，“这些理由，还不够么？” “只要摄政王发下毒誓，事成之后不让我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绒狄也好东夷也罢，能让我等有一处真正的容身之所，老夫必定率着一众手下，为摄政王赴汤蹈火在死不辞！” 狂狮皱眉道：“千虫主就不怕本王日后功成反悔？” “以前摄政王也算是寄人篱下，难免在某些决择上有自己的权衡！”千虫主抬眼与狂狮对望着，“但若是摄政王能位列人间至尊，格局自然不同，想必也能容下我等区区几人！” 狂狮沉声道：“千虫主，你这可是在豪赌啊！” 千虫主苦笑着道：“在这世上，谁不是在赌？” 狂狮沉默了许久，才道：“狄城拓跋疆和那九智上人……” 千虫主哑声道：“摄政王放心，老夫定会劝动大将军和上人共商大事！” “还有一人——”狂狮抬眼看着千虫主，“耶律天傲！” “老夫来处理，要么让他也成为摄政王的一大助力，要么——”千虫主伸出枯瘦如柴的右掌在自己喉咙前面缓缓切过，沙哑地道，“杀！” 狂狮摇了摇头：“本王想先会一会他！” 千虫主一愣，点头道：“也好！” 狂狮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本王觉得千虫主要的还是少了一些！” “本王许诺，来日功成，由千虫主前辈主事东夷，传承世袭罔替，也算是叶落归根！” 千虫主连忙站起躬身揖礼，口中也立即改变了称呼：“那老夫就多谢大王了！” “陨石事关重大，本王派慕容金刚同去协助千虫主！” “是！” 第565章 请君入瓮 火戎城外西北方向十里，有一处土地平整四面环山的巨大山谷，名为鼓风谷。 此时的山谷之中，密密麻麻布满了行军帐篷，从中央往四周按颜色的不同划分开二十多个区域，每个区域之间都有明显的分界线和衣着不同的部落兵士手执兵器来回巡逻。 山谷中央搭有一个独立的中军大帐，帐顶正中坚起一根十丈高的巨大??帜，上面绣着一只火红色展翅飞翔的凤凰图案！ 而围绕着中军大帐周围一圈，均匀分布着二十多根部落??帜，形状颜色各不相同。 在山谷的西南边的入口处，用木头垒起一座十丈高的了望台，底下搭有木屋和军帐驻扎着三百多名将士，都是从火戎城调派出来的克烈部人马，领兵的统帅不是别人，正是克烈王都比克烈！ 而谷口对出数里长的山道密林中则是分散潜伏着克烈王派出的数十名暗哨，一有风吹草动马上便能把消息迅速传回谷口。 此时正值酉时，乌云席卷而至大雨将倾。 在谷口木屋的屋檐下，三个克烈部的百夫长正陪着一个身材壮硕满脸络腮胡的中年大汉在埋头喝着闷酒。 “大王，摄政王到底是怎么想的，其他部族都能在山谷里面安营扎寨，就只让咱们克烈部值守山谷入口？”其中一个身材瘦削的百夫长捧着酒碗喝了一口，满脸不解地道。 另一个身材矮胖的百夫长名叫突必烈，脸上也是愤愤不平：“阿石烈说得对，凭什么只有咱们部族要受这窝囊气？” 名叫阿石烈的百夫长接着道：“咱们下面这些人受苦就算了，大王可是部落首领，为何不能像其他部落首领一样舒舒服服住在中军大帐旁边，这不是欺负咱们克烈部么？” 第三个百夫长是个长着一对三角眼的白发老头，默默坐在旁边，倒了一碗酒捧到了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跟前。 络腮胡汉子正是克烈部族首领都比克烈，他一手接过酒水仰首喝尽，眯着眼满足地打了个酒嗝之后，才一脸不屑地瞪了自己两个手下一眼，沉声道：“都说完了？” 阿石烈和突必烈察觉到克烈王语气中的不满，马上都闭上了嘴！ “阿石烈，突必烈，亏你俩还是跟随大王多年的百夫长，想事情竟还是这般肤浅！”年纪最大的百夫长克里克脸上带着嘲讽的神色道，“值守鼓风谷入口是摄政王亲自下的命令，你俩若是心有不满，何不亲自到摄政王面前说道说道？” 阿石烈愣了一下，讪讪笑道：“属下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替大王打抱不平嘛！” 克里克冷冷瞥了他一眼：“当初大王与蔑儿乞王和塔塔儿王最先投靠摄政王，如今那耶律天傲怀恨在心杀回绒狄为父报仇，蔑儿乞王和塔塔儿王都已经先后遭了他的毒手，此时不躲更待何时？” 突必烈有些恍然地道：“所以说，摄政王这是在保护咱们大王？” “不然你以为呢？”克里克冷笑道，“真要让那疯子杀到咱们大王面前，你们俩一起去挡着？” 阿石烈与突必烈对视一眼，顿时哑口无言！ “行了，你们都消停会吧！”都比克烈一手捧起酒碗大口大口喝光，放下空碗用衣袖胡乱擦去沾在胡子上面的酒渍，站起身来又打了个酒嗝，红着脸沉声吩咐道，“本王进屋里睡一会，你们替本王守好外头！” “记住了，如今可是非常时期，招子都给本王放亮一些，听懂了吗？” “懂了懂了，大王放心，咱们仨肯定会提高警惕好好保护大王的！”阿石烈起身握拳用力砸了砸自己的胸膛，一脸自信地道，“再说了，咱们这里可有几百号部族人马呢！” “不错不错，大王放心歇息吧！”突必烈也砸着胸膛道，“那疯子要是真敢来，我和阿石烈乌包管他有来无回！” “说得好，那本王的安危就拜托你们了！”都比克烈伸手重重拍了拍突必烈的肩膀，转身摇晃着身子走入了木屋。 阿石烈连忙屁颠屁颠上前替克烈王关上了屋门。 “哼哼，几百号人马？当初奉安圣殿外头的蔑儿乞部也有几百号人马，结果呢？”克里克坐着桌旁脸有忧色，捧起酒碗喝了个底朝天，喃喃自语道，“你们最好祈祷青冥天，别让那疯癫杀神找到此处，否则……嘿嘿……” 阿石烈的身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却仍是嘴硬地道：“克里克，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配做咱们克烈部的百夫长吗？” “行，老子不配你们配，你们二位最勇猛了！”克里克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转身施施然往木屋旁边的帐篷走去，“对了，忘了提醒二位！” “今晚轮到你们二位巡逻，可别忘记了！他奶奶的，老子盯一天早困了，就不奉陪了！” “哎哎哎，克里克你别走啊，留下来再喝两碗！” 克里克头也不回地朝着后头摆了摆手，穿过巡逻的兵士，俯身钻入了自己的军帐之中。 天穹上的乌云变得更密了一些，突然一声沉闷雷鸣轰隆响起，吓得阿石烈与突必烈不约而同心中一揪，面面相觑！ 噼里啪啦～ 豆大的雨点开始不断砸落，然后逐渐变大，很快便形成了瓢泼的态势！ 距离鼓风谷山口不远的一处山坡上，并肩站立着两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身影，却是狂狮麾下玄水十三骑的雷八和路十三娘子！ 路十三娘子白晰的脸庞上双眸炯炯，俯瞰着前方那条直通鼓风谷的密林山道，脆声问道：“你确定耶律天傲会来？” “错不了！”旁边的雷八淡淡地道，“消息放出去后，风六和十二好不容易在西城门逮到了他的行踪，出城后就是往鼓风谷来的！” “看来，主上的这招请君入瓮是奏效的！”路十三娘子微微点头道。 “克烈王有老大和火四暗中护着，木二和水三乔装成暗哨潜伏在密林之中，再加上风六和十二在后，你我也从旁灵活应对，这一次耶律天傲铁定跑不掉！” 路十三娘子扭头问道：“主上呢？” “做好我们该做的，该出现时主上自会出现！”雷八低声道，“老幺，接下来很有可能又是一场恶战，你可小心些！” “怎么，你怕了？” “笑话，我雷八什么时候怕过？” “那还等什么，走呗！”路十三娘子直接掠下了山坡。 “老幺，你慢点，等等我！”雷八身形一展追了下去。 第566章 围杀 滂沱雨夜，杀机暗藏！ 鼓风谷外，在山道左侧那半片绵延数里的密林之中，一支二十余人的披甲队伍正在冒雨巡逻！ 一道蜿蜒的闪电撕破漆黑的夜穹，随后轰隆隆一声沉闷雷响！ 身上盔甲全被雨水浇透的百夫长突必烈右手扶着腰间刀柄，左手使劲擦去脸上的雨水，低声咒骂道：“这该死的大雨，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 在他身后，是二十名骁勇善战的克烈部兵士，只是此刻都被冰凉的雨水浇得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离突必烈最近的是他身为百夫长的副手尼陀烈，模样看上去很是精明，正缩着脖子凑近来陪着笑道：“百夫长，咱们都已经巡查近半个时辰了，全身里里外外都湿透了，兄弟们实在冷得要紧，要不就先撤了吧？” “撤？”突必烈摇头冷笑道，“尼陀烈，你当大王的命令是儿戏不成？” “属下不敢！”尼陀烈连忙用拳头砸着胸膛道。 “那就给我打起精神，把剩下的区域巡查完再说！”突必烈低声吩咐道。 “是，百夫长！” “啊！” 一声惨叫陡然响起，穿透雨幕传入了众人耳中，听上去相当凄厉！ 突必烈被吓了一个激凛，扭头四顾问道：“哪里发出的惨叫？” 一众兵士也被这一声惨叫吓成了惊弓之鸟，一个个铮铮铮地抽出了佩刀，打量着四周警戒起来！ 尼陀烈转过身子看向某个方向：“百夫长，惨叫声……好像……是从密林的另一头传过来的！” “那边不是由阿石烈百夫长领着人巡查么？”另外有兵士扭头看向突必烈，嗫嚅地道，“百夫长，他们不会遇袭了吧？” “诸位——”尼陀烈突然提出了另外一个担忧，“你们有没有发现，咱们出来巡查近一个时辰，一个暗哨都没见到！” “对呀，咱们大王可派出了不少暗哨在外头，他们人呢？” “他们……不会也遇害了吧？” “别胡说八道！”突必烈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大雨还在哗啦哗啦下个不停，一众兵士面面相觑，都在别的同僚眼中看到了恐惧的神色！ “都发什么呆呢，速速随我前去支援阿石烈百夫长！”突必烈神色阴沉，摁着刀柄快步冲入了雨幕之中。 “快快快，赶紧跟上百夫长！” 其他兵士赶紧执着佩刀追了上去！ 等突必烈一行人全都离开之后，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在七八丈外的大树后头倒了出来，重重砸在沾满落叶的泥水之中，很快便有一滩鲜血在其身下氤氲散开！ 突必烈一行人冒雨穿过中间那条两丈宽的泥泞土路，很快便赶到了密林的右侧，干是便看见了那惨绝人寰的一幕！ 两三丈外，东倒西歪躺着二十余具同僚的尸体，涌出的鲜血几乎染红了地上的积水，哪怕是下着大雨，也掩盖不住那阵浓烈的血腥味！ 包括百夫长阿石烈在内，克烈部的二十余个部族兄弟无一例外都丧命当场，每个人的死状都很惨烈！ 突必烈看着满地尸体当场懵住，恐惧从心底骤然升起！ 而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年轻兵士，转过身去撑着膝盖直接呕吐起来！ 突必烈沉着脸唤了一声：“尼陀烈！” 胆子稍微大些的尼陀烈缓步走入尸堆之中，蹲下身子仔细探查了一番，才站起来对着突必烈颤声道：“百夫长，都是一击毙命，没有……活口！” “两人一组，给我搜！”突必烈咬牙切齿地道，“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厮揪出来！” “是，百夫长！”一众兵士壮着胆子执着刀，小心翼翼移动着脚步向四周查探开去。 “百夫长！”尼陀烈走到突必烈面前低声道，“敌人很是厉害，我不建议兄弟们分头行动，很容易给对方逐个击破！” “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出他的行踪！”突必烈沉声道，“尼陀烈，能不能发出求援信号？” 尼陀烈摇头道：“雨太大了！” “该死！”突必烈目光落在不远处阿石烈的尸体上，神色闪烁不定。 “呼！” 一具尸体突然凌空飞了过来，噼啪一声重重砸落在二人脚下，溅起了高高的血水！ 突必烈和尼陀烈都被吓得向后跃开了半丈，等稳住心神看清楚那具尸体后，更是心胆皆裂！ 想不到方才还活生生护在自己身边的手下，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新的尸体！ “百夫长！”尼陀烈手执弯刀拦在突必烈身前，沉声提醒道，“凶手还潜伏在附近！” “什么？”突必烈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厮杀了人还不逃？” “暗哨一个都没有出现，想来也是遭了他的毒手！” “啪！” 这次扔过来的，果然是一具部族暗哨的尸体！ 随后接二连三有尸体被人从四周扔了出来，像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砸落在二人周围，粗略一算竟有十数具之多！ “不好！”瞧着眼前的状况，尼陀烈的语气中已经有些绝望了，“百夫长，凶手是故意引咱们过来的！” 突必烈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色，伸手拔出了腰间佩刀，对着前方的雨幕大声恕吼道：“给老子滚出来！” 如他所愿，一个黑影突然穿过雨幕出现在密林的东南角，一步一步踩着泥水走向二人，身上散发着无边的杀意！ “只有……一个人？”尼陀烈突然想起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百夫长，他是那……耶律天傲……” “啪！” 突必烈手中的弯刀被‘耶律天傲’四个字吓得直接掉在了地上，沾满雨水的脸上更是苍白如纸：“大……大殿下……” “凡是克烈部的人，都该死！”黑影抬起头来，帽兜里面现出一双妖红色的眼眸，以及一张灰白色的恐怖脸庞，正是绒狄大殿下耶律天傲！ 耶律天傲每向二人走近一丈，便有铺天盖地的杀气同时逼近一丈！ 很快，双方之间只剩下最后不到十丈的距离！ “百夫长，此獠咱们敌不过，快逃吧！”尼陀烈背对着突必烈颤声道。 “我……腿发软了！”突必烈心中已是怕得不行，寸步难移。 眼看二人也将难逃一死，耶律天傲却突然在十丈外停下了脚步，缓缓扭头看向西北边，嘿嘿冷笑道：“有意思了，原来是陷阱！” 果然，很快便有尖利的口哨声在四面八方不断响起，而且还向着此地迅速聚拢而来！ “尼陀烈，难不成……是咱们的援兵到了？”突必烈扭头看向自己的副手。 尼陀烈神色错愕，摇着头道：“百夫长，这并不是咱们克烈部的联络信号啊！” “二位这次运气不错，回去告诉都比克烈，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本殿下自会去取他首级，以祭父王在天之灵！”耶律天傲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后退，身影最终消失在了雨幕深处！ 连同着他一起退去的，还有那滔天的杀意！ 第567章 辗压 大雨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那些口哨声听上去有些飘忽不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向耶律天傲所在之处逼近！ 正在林间溅着泥水急行的耶律天傲突然停下了脚步，任由雨水噼里啪啦敲打着身上的黑色帽兜长袍，身躯岿然不动！ 口哨声很快逼近到十丈外，旋律也变得更加急促，吹哨之人位置快速变换，渐渐地把耶律天傲包围在一小片泥泞的空地之中。 “看来，不速之客还真不少！”耶律天傲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一双血红的双眸，杀气渐露！ 口哨声戛然而止，溅水的脚步声却已经近在咫尺了！ 在雨势的掩护下，左后方的一棵大树上突然窜出了两根细长之物，蜿蜒着刺向耶律天傲的后背！ “使双鞭么，倒是少见！”耶律天傲冷笑了一声，右手向后一抖，黑袍下摆便倒扬而起准确卷住了那两截鞭首，随后他身形一沉右手一扯，一个身影便直接被他从树后生生扯飞了出来！ “木二，快撒手！”有女声在旁边陡然响起。 空中那人听见声音后赶紧松手，身躯凌空旋转一圈，调头就想掠走！ “想跑？”耶律天傲一抖手中的黑袍下摆，被黑袍束缚的两根长鞭在空中如蚯蚓般跳了起来，另一头正巧缠住了对方的左脚腿踝，他用力往后一扯，“既然来了，就给本殿下滚下来！” 身在半空的木二瞬间失控，整个人被扯到了耶律天傲面前！ 耶律天傲左手一掌拍出，正中木二的胸膛！ “噗！”一口鲜血喷出，被击飞的木二重重撞在十丈外的树干上，身躯颓然滑落！ “该死！”那女子声音再度响起，身影闪出从树上凌空扑至，手中长剑化作一缕寒光刺向耶律天傲咽喉！ “剑术不错，可是对本殿下无用！”耶律天傲从黑袍下面递出灰白色如枯枝般的右手，食中二指瞬间夹住了那女子的剑尖，手腕大幅度转动数圈，直接把长剑绞成了一团麻花，沉声喝道，“撒手！” 那女子性子倒是坚韧，非但不松手，娇躯还借力坠落在耶律天傲身前，双脚狠狠踹中了他的前胸。 耶律天傲身躯纹丝不动，脸上的神色也是毫不在乎，直接挥动右手把女子也甩飞了出去！ “噼啪！” 女子的身躯重重摔在数丈外，身下泥水四溅！ “水三……你没事吧？”瘫靠在树下的木二嘴角挂着血迹，本想起身上前施救，奈何挣扎了几下却仍是站不起来！ “我知道你们是谁，狂狮麾下的玄水十三骑，不过如此，杀你们也脏了本殿下的手！”耶律天傲甩手扔掉缠在手臂上那柄已经变形的长剑，抬脚缓缓走向水三，“怎么，你们的主子自己不出手，却让你们来送死？” 一步，两步，三步！ 当耶律天傲往前走出三步之时，一双沾满泥巴的人手突然从泥泞之中伸出，死死扼住了他的左脚！ 耶律天傲微微一怔，低头看着那双泥手，恐怖的脸庞竟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点了点头道：“竟然能藏匿气息瞒过本殿下，不错！” “机会来了，十二，咱们一起上！”一道身影从西南方向飞扑而至，身法之快眨眼便到了耶律天傲近前，一个鞭腿狠狠扫向他的脑袋！ 另一个身穿紫裙的女子同时急掠而至，娇叱声中右手一翻，一柄短刀切向耶律天傲的腰间！ 这二人，正是暗中跟随着耶律天傲出了火戎城并一路监视而来的风六和雨十二！ 东北角，雷八和路十三娘子也正神色紧张飞奔而来！ “仗着你们人多是吧？”耶律天傲伸出双手各自擒住了风六的脚踝和紫衣女子执刀的手腕，身躯盘旋一周，把风六和雨十二先后甩出，砸向东北边扑来的雷八和路十三娘子！ 四个人瞬间在泥水中摔成了一团！ “你是土五吧！”耶律天傲提起左脚的同时也带出了一个沾满泥水的细小身影，“唷，原来土五是一个侏儒！” 不远处刚靠着身后大树挣扎站起的木二见状顿时变了脸色，急声道：“土五，撒手！” “迟了！”耶律天傲左脚往下一跺，正正踩在了土五的胸膛上面！ “啊！”土五惨叫一声，口中喷出大口鲜血，本就矮小的身躯几乎被重新踩入了泥泞之中！ “兄弟情深是吧，那还给你！”耶律天傲一脚把土五踢到了木二身前，狞笑道，“放心，就是比你多断了两根肋骨，也死不了！” “本殿下说了，杀你们脏手，但玩玩倒是可以的！” 木二上前抱住奄奄一息的土五，死死盯着耶律天傲，被雨水浇湿的脸上神色异常悲愤！ “你们加在一起，都不是本殿下的对手！”耶律天傲缓缓转了一圈，目光依次从众人的脸上一一瞥过，浑身上下霸气侧漏，“实在没劲，还是把你们的主子叫出来吧！” “木二，你们都退下吧！” 西北方向，一个魁梧的身影突然出现，左手撑着一把油纸伞，一步一步穿过重重的雨幕走了过来！ 耶律天傲身躯微微一顿，缓缓转身盯着来人，面无表情地道：“狂狮，你终于肯现身了？” “大殿下，可别来无恙？”两手空空的狂狮身后却斜斜背负着一根长条物事，在十丈外停下了脚步。 玄水十三骑相互搀扶着，陆续退回到狂狮身旁！ 狂狮低声问道：“如何？” 浑身湿透的木二垂着头，嘴角还淌着血水，神情沮丧地道：“土五伤得最重，断了几根肋骨！” 狂狮背对着他们点了点头，伸手把油纸伞递了过去，轻声吩咐道：“再退后二十丈，先替土五疗伤！” 木二愣了一下，赶紧接过伞应道：“是，主上！” “主上，小心！”路十三娘子低声提醒道。 旁边的雨十二则是咬牙切齿地道：“主上出手，该小心的是那疯子！” “走吧，接下来交给主上便好！” 众人于是又往后退了二十丈！ 十丈外，耶律天傲冷眼盯着狂狮道：“明知道他们不是本殿下的对手，为什么还要派出来打头阵？” 全身逐渐被雨水打湿的狂狮淡淡地道：“像大殿下这般的对手，放眼三朝都不多见了！” 耶律天傲闻言一怔，灰白色的脸上隐隐出现一丝愠色：“狂狮，你敢拿本殿下给这些渣滓喂招？” 狂狮抬头咧嘴一笑，反问道：“有何不可？” “好好好，好一个最强斥候，好一个绒狄右仆射，好一个绒狄摄政王！”耶律天傲仰首深呼吸了一下，嘿嘿笑道，“无妨，只要今晚你能出现便好！” “本殿下等这个机会很久了，你我之间的仇怨，就在今晚了结！” “大殿下说话条理分明，看来并没有发疯！”狂狮轻轻点头道，“能与咱们绒狄最神秘的玄渊渊主一较高下，也是本王长久以来的心愿！” 耶律天傲冷冷道：“这就是你设计引本殿下至此的原因？” “不止，大殿下这些日子四处行凶，也着实让本王感到头疼！”狂狮反手抽出背后的物事，扬手扔向了耶律天傲，“今晚正好一并解决！” “知道大殿下善使长枪，为了你我的这一战能尽兴，本王特意从你父王的兵器库中取出了这柄贯月枪，也算是物归原主，还请大殿下笑纳！” “大宗师就是大宗师，格局就是不一样，竟然敢给仇敌送上趁手兵器！”耶律天傲伸手接住长枪，随意甩了几个枪花后枪尖指地，“既然摄政王盛意拳拳，那本殿下就不客气了！” “不过摄政王，这是打算赤手空拳与本殿下一战？” “大殿下说笑了，这就是本王的兵器！”狂狮双手握拳，手腕相撞数下，金属交击声接连响起。 耶律天傲皱眉道：“护腕？” 狂狮点了点头，整个人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大殿下，请吧！” 第568章 最强 贯月枪在手的耶律天傲，战力直接飙升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其身影在密林的雨幕之中幻化出道道残影，收枪出枪的招式迅若雷霆！ 但相比起来，修为更高一筹的狂狮却是更让人咋舌，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表情，赤手空拳一一接下了耶律天傲每一次凌厉的攻势！ 偶尔，精铁护腕和长枪枪尖剧烈碰撞，迸发出的火花即便是在雨夜中也亮眼无比！ 二人从泥泞的地面斗到了树上，又从树上打回到地面，金属交击声不断响起，你来我往之间已经过手近百招！ 三十丈外，冒雨观战的木二等人俱是目瞪口呆！ “雷八！”路十三娘子目不转睛看着远处飞来掠去的二人，惊叹道，“我没记错的话，主上如今的修为已经不止大宗师初阶了吧？” 雨水顺着雷八的脸庞不断淌下，他的神情很是肃穆：“在成为摄政王之前，主上就已是大宗师中阶了！” 路十三娘子的目光落在与狂狮斗得正酣的黑色身影上面，喃喃地道：“这般看来，耶律天傲的修为……” 木二撑着油纸伞遮住土五头顶上的雨水，神情凝重地道：“怕是也已经踏入大宗师的行列了！” 水三皱眉道：“听主上说，耶律天傲在东荒食人大森林被江白衣废去了修为，是吃了陨虫才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那陨虫竟如此逆天么？” 风六捂着受伤的肩膀摇头道：“以前只略有听闻那些陨石的诡异，但从未听过还有陨虫这等怪事！” “就算那疯子是大宗师又如何？”雨十二的名字是余紫霖，此时冷哼着道，“主上修为之高，当下仍是三朝最强之人！” 路十三娘子低声道：“十二你别忘了，世间可还有一个江白衣！” “江白衣已经退隐，他自然是不作数的！”余紫霖倔强地辩解道。 “其实十二说的也没有错！”雷八死死盯着不远的战场，沉声道，“那怕耶律天傲成为了大宗师，但主上多年以前就已经是大宗师了，他的修为经过这些年的反复锤炼，比起那耶律天傲，自然是更加浑厚精深的！” 余紫霖一脸自信地道：“放心好了，主上肯定能解决那个疯子，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雷八重重点头道，“能亲眼看到两个大宗师的对战是咱们的运气，大家也趁此机会好好参悟吧！” “不错！”风六点头附和道：“看着高手过招，我的体内此刻也是热血澎湃！” 战场中心，两个大宗师攻守之间又是数百个回合过去，被二人的缠斗所波及，方圆二十丈内的灌木草丛皆被连根拔起，十数株粗壮的树木也被轰得支离破碎！ “二哥，这要打到什么时候？”风六看着看着便皱起了眉头。 木二低声道：“别急，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痛快，本王很久没有战得如此酣畅淋漓了！”衣衫尽湿的狂狮凌空飞起，右手拈指弹中那刺到眼前的枪尖，转身右脚狠狠扫向耶律天傲的胸膛！ “拈莲花指？”耶律天傲声音中带着一丝诧异，及时收枪横在身前挡住狂狮的右脚，身躯顿时在泥水中往后倒滑了数丈！ “本王会的，可不止拈莲花指！”狂狮落地后如一头真正的狂狮般直奔耶律天傲，侧身擂起双拳狠狠砸在了贯月枪的中段，枪身向前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后击打在了耶律天傲的前胸！ 耶律天傲凌空倒飞出去，贯月枪也脱手飞出，他的身躯重重撞在一株半丈粗的树干之上，然后滑下来半跪在泥泞之中！ 被他身躯撞击过的树干上顿时凹下去一个圆形的大坑，木头碎屑纷飞！ 呼呼呼～ 贯月枪在空中回弹绷直，剧烈旋转数圈后坠落地面，铮的一声笔直插在了距离耶律天傲两丈远的地方！ “好一个……大宗师！”耶律天傲踉跄站起，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原本以为晋升大宗师后至少能与你战个平手，看来本殿下还是小瞧了你！” 狂狮点点头道：“本王还不曾出尽全力！” 耶律天傲思索片刻，突然身形晃动掠到了贯月枪旁，一把抽出长枪转身急掠而去！ “不好，那疯子要逃！” “大家别让他逃了！” 雷八几人见状，急忙抬脚去追。 狂狮背对着他们举起了右手，开口阻止道：“不必追了！” 雷八率先停住脚步，不解问道：“主上，就这般让他逃了？” “能在这世上找到另外一个大宗师做对手本就不易，杀了有些可惜！”狂狮放下右手，双手在身前握紧松开甩了几下，淡淡地道，“再说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大殿下是九智上人的爱徒，既然决定了要跟狄城合作，总得给他们留几分薄面才好！” 余紫霖皱眉道：“主上，要是那疯子以后再来坏事……” “无妨！”狂狮淡淡一笑道，“九智上人和千虫主自会处理，他们处理不了，本王再出手不迟！” 路十三娘子想了想，疑惑地道：“所以，主上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杀掉耶律天傲，对吗？” 雷八在后头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角。 狂狮回头刚好瞧见了这一幕，脸上却没有多少异样：“本王不过是久不动手有些手痒，所以才想着来找他战上一场，顺便看看那陨虫到底能把人变成何等程度的怪物！” 余紫霖嘟囔着道：“那家伙何止是怪物，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狂狮摇了摇头，皱着眉道：“从方才来看，你们还觉得他疯癫么？” 雷八回答道：“不太像！” “看来，先前是陨虫控制了他，而如今他！却反过来控制了那陨虫！”狂狮仰首，任由雨水浇在自己的脸上，“此人破而后立，非但没有被陨虫变成行尸走肉，实力还有了恐怖的飞跃，着实有些了不起！” 一声呻吟过后，躺在木二怀中的土五幽幽地醒了过来，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主……主上……” 狂狮扭头看了他一眼，难得打趣道：“如何？” 土五强撑着回答道：“死……死不了……” 狂狮点了点头，目光缓缓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让诸位在本王之前先战大殿下，诸位才会伤成这般模样，心中可有怨恨本王？” 木二愣了一下，赶紧摇头道：“我们的命都是主上给的，这些年追随主上四处征战，从来不曾后悔过！” 余紫霖点头道：“主上要我们生便生死便死，属下绝无怨言！” 路十三娘子也开口道：“对，我们绝不后悔！” “不错，主上！”其余几人也纷纷附和道。 “你们玄水十三骑是本王呕心沥血亲自带出来的，如今却只剩下九人，说句心里话，本王心中也不愿你们再有更多的伤亡！” 木二等人闻言，纷纷握紧了拳头！ “此处没有外人，本王不妨有言在先！”狂狮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不管以后如何风云跌宕，都请诸位好好活着吧，若本王真有一日坐上了那个位置，论功行赏之际，希望你们都在！” 众人心中激荡不已，纷纷单膝跪地揖礼道：“多谢主上！” 狂狮站在雨中沉默了片刻，低声吩咐道：“水三前往谷口通知你们的老大和火四，让他们明早陪同都比克烈调回火戎城！” “是，主上！”水三拱手应道。 “雷八！”狂狮轻轻唤了一声道，“把宫里的人手都换成我们的人，此后宫中诸事由你负责，十三从旁协助！” 雷八和路十三娘子连忙上前躬身应道：“是，主上！” 雷八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问道：“那老大他……” 狂狮淡淡地道：“本王自有其它安排！” “是，属下领命！” “狄城那边的动静，暂时先交由风六和十二跟进！”狂狮继续下着命令。 风六和余紫霖也拱手道：“遵命！” 土五着急问道：“主上，那我呢？” “你好好养伤，等伤势痊愈了再说！” “好吧！” 第569章 最温柔的小师娘 南方入夏后气候渐热，天奉城此时更是艳阳高照。 都城的繁荣热闹自不必说，城里东北角的顾府后山也是一片朝气蓬勃的景象！ 半个月前，天奉龙骑代为操练的九百顾家军在左先锋赵正云和右先锋石磊的率领下离营，已经提前回到顾府后山向牛大宝报到。 为此，顾府日常操练的校场以及后山南北边的那片营房也提前扩大了数倍不止，才勉强容纳下这一千人马！ 齐员后的顾家军在牛大宝的统率下军纪很是严明，上午轮流帮助龙山与萧寒整植药田，午时一过则是分批奔赴校场操练，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呐喊厮杀声震耳欲聋！ 在顾家军的相助下，龙山与萧寒在顾府后山开荒药田超百亩不止，种下的各种草药郁郁葱葱，其中有不少草药已经可以收成了！ 此时，在自家小姨陆翩翩的陪同下，身穿一袭宽松白衣小腹明显鼓起的顾家少夫人陆零正微笑安坐在太师椅上，一边观看着不远处尘土飞扬的校场，一边和挽起衣袖裤脚的两老侃着大山！ 再往前靠近校场的地方，马小刀在总府匆忙收下的三个小鬼头正在手舞足蹈模仿着校场中一众顾家军的招式，看得陆零和陆翩翩笑个不停！ “陆丫头你看，那一片山地种的是忍冬，再过去那一片是异翘，今早在顾家军的帮助下刚刚采摘完，等晒干就可以入药了，都是行军打仗必备的药物，清热解毒！”龙山伸手指点着眼前自己亲手打下的江山，笑得老眼都眯了起来。 萧寒站在他身旁也是乐不可支，伸手指着另一边的山头，同样意气风发地道：“再迟些日子，那边的蒲黄和不留行也能收成入药，用于止血化瘀！” 陆零惊讶笑道：“当初只听二老说要种珍稀草药，不曾想两位竟是未雨绸缪种下了这么多行军用药，陆零很是钦佩！” 龙山跟萧寒对视了一眼，呵呵笑道：“难得顾府后面有这么一大片山头，我与萧老弟离休后才能有个地方发挥余热！” 萧寒附和道：“以后这些药田出产的草药，会优先给顾家军充作军备，有多出来的就拿到外头去卖，我和龙老哥都商量好了，会在都城开一家药铺！” “不错！”龙山连连点头，“要是干得好，说不定还能在王朝各郡都开上分铺，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干不动了，无论是这些药田还是以后的药铺，终究都是要留给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旁边的陆翩翩听到此处很是感动：“两位老前辈此举真是大义！” 陆零站起身子，膝盖微蹲向着二老福了一礼：“陆零替马小刀谢过龙爷爷和萧爷爷！” “陆丫头你有孕在身，可别折煞我们两个老头子了！”龙山和萧寒见状连忙上前扶起陆零，神色紧张地道，“快快坐好便是！” “无妨的！”陆零微笑着道，“才不到六个月！” “还是要小心些才好，快快坐下！”龙山松了一口气，问道，“说起你家男人，他现在如何了？” 陆零只好在陆翩翩的搀扶下坐回大师椅上，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道：“小白最新传回来的消息，小刀已经带着破风他们出关了！” “他呀，应该陪在你身边的！”萧寒叹息道。 陆零笑道：“无妨的，我有顾府上下这么多家人陪着呢！” 龙山好奇问了一句：“听说，陛下跟东夷那位长公主殿下择日就要成婚了？” 陆零点头笑道：“不错，应该就在下个月，具体时间还得看陛下的旨意！” “这可是咱们天奉王朝的一大盛事，马小刀真不回来参加？”萧寒问道。 “他估计是赶不上了！”陆零耐心解释道，“无妨的，我替他去就好！” “也只能如此了！” 几人说话之间，牛大宝双手拎着三个小鬼头的后脖走了过来：“老大，就不管管这三个小鬼？” “姓牛的，你放开我！”陈顿拼命挣扎着，可就是挣不脱牛大宝的大手，“不就是看了几眼你们顾家军操练，至于赶人么？” “就是就是，凭什么？哎呀——”和陈顿脸贴着脸的李诉像个小鸡崽一样耸着脖子，“老四，你别乱动，打着我了！” “什么老四，小树子你敢不分尊卑，快叫我四师兄！”陈顿杀气腾腾地道。 至于辈份最小的虎妞，则是被牛大宝单独用右手拎在一旁，神情安静啥也不说，模样可怜兮兮的！ “吵什么吵，都给姑奶奶我闭嘴！”陆翩翩走过去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爆栗，“你们师父不在，反天了是不是，想拆家不成？” “哎呦，姨奶奶你轻点，敲疼我了！”李诉揉着自己的小脑壳，痛得龇牙咧嘴。 “小师娘你快看，姨奶奶下手也忒狠了！”陈顿脑袋挨了一下，顿时也老实了不少。 “唷，还敢挑你们姨奶奶的不是？”陆翩翩举起拳头作势再打，吓得三个小鬼头胡乱躲避，“还敢躲，一个个都给我站好了！” 龙山站在陆零身后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啧啧啧，马小刀是怎么想的，收这么三个小祖宗！” “就是，比那小兔牙小花朵还能闹腾！”萧寒也是有点哭笑不得。 陆零坐在大师椅上呵呵笑着，柔声劝道：“算了小姨，他们也没犯什么错！” “就是就是，还是小师娘最温柔！”陈顿不嫌事大地道，“姨奶奶这般凶悍，以后谁敢娶你哦？” “你，说，什，么？”陆翩翩脸都黑了！ 李诉扭头对牛大宝悄声道：“牛将军，快管管你的女人，她快要吃人了！” 陈顿也顿时慌了：“牛将军，这里忒危险了，快逮我们走人，罚我们拖木头也是可以的！” “嘿嘿，这小祖宗倒是眼尖的！”龙山来回打量着牛大宝和陆翩翩，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牛大宝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欠揍的小兔崽子！”陆翩翩的脸却是黑到快要暴走了！ “萧老弟，让年轻人闹腾去，咱们还是回屋里眯一下吧！”龙山笑着摇了摇头，直接把萧寒拉走了。 “行了，都别闹了，吵着你们小师妹了！”陆零呵呵劝道，“瞧你们这身上脏的，大宝，带他们去营中洗漱一下！” “知道了，老大！”牛大宝偷看了陆翩翩一眼，脸上又是一红，连忙拎着三个小鬼头转身离开。 “哎，牛大宝你别走！”陆翩翩抬脚就想去追，“姑奶奶还没教训完那三个小兔崽子呢！” “小姨，算了！”陆零伸手扯住她的衣角，笑道，“都还是孩子！” 陆翩翩双手叉着腰，忿忿不平地道：“阿零你就宠着他们吧，你小姨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般倒反天罡的小兔崽子，还要是三个，反了天了！” 陆零低下头再度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只是呵呵笑着不说话。 “对了——”陆翩翩扭头看着她，“还没生出来呢，你怎么知道肚子里的就一定是女儿了？” “不知道，就是有这种感觉！”陆零抬头嫣然一笑，“再说了，小刀也希望胎儿是个女孩！” 陆翩翩愣了一下，无奈地叹息一声：“阿零，嫁人后你都不像你了！” 这时小路上走上来一人，正是顾府大管家顾三，到了陆零面前微微躬身唤了一声：“少夫人！” 陆零抬头问道：“顾伯，怎么了？” 顾三恭敬回答道：“天原郡云极山来人了！” 第570章 小荒村和乱石滩 关外，红日西沉！ 在天色暗下去之前，有七八骑簇拥着一辆通体黝黑的马车缓缓前行，很快便驶入了那个距离苦寒大荒不远的荒废村子！ “吁！” 部日固德朗扯停了北府玄驹，扭头对车厢里面道：“师父，小荒村到了！” 车帘掀开，一袭灰白长衫腰间挂着杀鹿宝刀和金色小葫芦的马小刀探身从车厢里面走了出来。 厉弦领着公孙朵朵等人策马靠近了北府玄驹，笑道：“刀官，又回来了！” “是啊，当初与侯悔前辈出关，在这里第一次见到痴虎前辈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马小刀站在部日固德身后，一身衣衫和鬓发被掠过大荒的风吹得不住轻扬，开口轻声道，“只是如今，两位前辈都不在了！” “也不知道，黑柴还在不在？” 厉弦收起了笑容，坐在马背上正色道：“那黑狗都快成精了，肯定还活着！” “希望如此吧！”马小刀点了点头，“先进村子看看，长夜百长派来接应我们的斥候小队应该也到了！” “阿隼和冬瓜留在村口警戒，其余人随我跟着刀官入村！”厉弦一马当先冲入了村子。 “是，伍长！”游猎猎调转马头，和何冬一起回到了村口。 马小刀撩起衣摆，随意坐到牛大宝身边的车驾上：“兔牙，进村！” “是，师父！” 一行人刚进入村子，便看见里头一人扶着刀柄急步奔出，在数丈外轻轻喘着气停下了脚步！ “你是什么人？”走在最前面的厉弦立即扯住了身下坐骑，反手握住了背后的鲸骨弓！ 来人不住打量着马小刀一行人，脸上隐约带着一丝戒备的神色，反问道，“来者又是何人？” “破风！”马小刀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斥候令牌扔了过去。 厉弦没有回头，听声辨位伸手准确接住了令牌，随后把它轻轻抛给了对方！ 来人在接住令牌之前，也从怀里掏出自己的令牌扔给了厉弦！ 厉弦接过令牌检查无误后，扭头对着马小刀点了点头：“是自己人！” 那人看着手中的令牌却是有些懵住！ 马小刀的令牌，一面刻着‘万候王’三个字，另一面刻的是一柄小刀的图案！ 马小刀起身跃下马车，微笑看着对方道：“令牌可以还我了吗？” 那人连忙急步走到马小刀近前，双手捧着令牌递还给他，恭恭敬敬揖礼道：“北府斥候天野小队伍长陆子野，斥号旷野，奉长夜百长命令，在小荒村恭迎万候王！” “陆兄弟不必多礼，唤我刀官便好！”马小刀把令牌纳入怀中，“你的其他队员呢？” “都在村里！”陆子野扭头看向村子深处，左手拇指食指扣入口中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二十丈外，一人从枯树后头走了出来，身后斜斜背着长刀！ 左边一处房顶上也缓缓站起了二人，手中都提着大弓，箭已上弦！ 最后一人是个女子，从当初痴虎住过的泥屋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卷鞭子！ “我们等的客人到了！”陆子野向着自己的伙伴们招了招手，“快过来见过刀官和诸位同袍兄弟！” 天野小队的其余四人闻言收起了各自的武器，一同过来给马小刀拱手揖礼！ “北府斥候天野小队队员天戈，见过刀官！” “北府斥候天野小队队员蓝依依，见过刀官！” “北府斥候天野小队队员项左，见过刀官！” “北府斥候天野小队队员项右，见过刀官！” “诸位同袍好！”马小刀目光落在那两个背着弓箭模样有八九分相似的年轻斥候脸上，感觉有几分亲切，讶声问道，“你们俩是孪生兄弟？” 使弓箭的项姓兄弟俩一起点头，异口同声应道：“是的，刀官！” “我以前也认识一对孪生兄弟！”马小刀点了点头，神色有些黯然地道，“不过……他们已经不在了！” 项姓兄弟对望了一眼，其中左边一人道：“敢问刀官，他们可是叫赵大春和赵小春，生前都是拒蛮关的捕头？” 马小刀闻言，神色更加诧异了！ 右边一人低声道：“刀官有所不知，我们兄弟俩虽然出身北壑郡，但和大春小春却是亲亲的表兄弟！” “难怪！”马小刀恍然大悟，定定看着兄弟二人，神色有些走神。 “刀官！”厉弦在旁边轻唤了一声。 “抱歉，我有些失态了！”马小刀回过神来，对着项姓兄弟俩歉意一笑。 “无妨，我们都听过刀官的故事，知道刀官和两位表兄关系极好，多谢刀官还记得他们！” “算了，不说了！”马小刀点了点头，扭头看向陆子野，“之前拜托你们帮忙寻找那片乱石滩，可找到了？” 陆子野点头道：“就在小荒村往西五里地，刀官是想现在前往，还是在村子里面歇息一晚，明早再过去！” “离天黑应该还有些时间！”马小刀抬头看了看天色，“我等不及了，现在就去吧，劳烦你们了！” “刀官切莫见外！”陆子野扭头对那孪生兄弟俩道，“小左小右，去把我们的马匹牵过来！” “是，伍长！” “花朵！”马小刀也扭头唤了一声。 公孙朵朵策马奔到马小刀身旁：“师父！” 马小刀伸手道：“把马给我，你坐马车！” “是，师父！”公孙朵朵下马后，把缰绳交到了马小刀手中。 马小刀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后和数丈外的厉弦默默对视了一眼！ 厉弦打马来到马小刀身旁，轻声安慰道：“别着急，一定能找到的，毕竟我们都到这里了！” 马小刀点头道：“我知道，就是心中感觉有些古怪！” 厉弦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子野领着自己的同伴陆续上马，率先打马出村，同时朝后头大声招呼道：“我们在前面带路，刀官随后跟上就好！” “好！”马小应了一声，和厉弦一同策马追了上去！ 入村才不久便又出村，守在村口的游猎猎和何冬见了都有些疑惑，看着部日固德驾着北府玄驹呼啸而过直奔夕阳所在的方向而去，不解问道：“这又是去哪呀？” 公孙朵朵领着付轻轻和黑老六紧随其后，脆声道：“乱石滩！” “阿隼，冬瓜，快跟上！”走在最后头的段始骑马一闪而过催促道。 “等等我们！”游猎猎和何冬连忙调转马头追了上去。 在天野小队的带领下，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众人便到达了目的地！ “吁！” 马小刀停住坐骑，开始打量起面前这片广袤的乱石滩！ 陆子野骑着马缓缓踱步走到马小刀旁边：“就是这里了，刀官可有准确的位置？” 马小刀摇头道：“并没有！” “那就有些麻烦了！”陆子野抬头看天，皱眉道，“天就要黑了！” “天黑了也得找，进入苦寒大荒腹地与长夜百长汇合之前，一定要找到！”马小刀神色坚定地道。 “明白，出发前百长已经吩咐过，找到几位斥候前辈的遗骸后，天野小队会先替刀官将他们送回拒蛮关，如此刀官便可直奔京观海了！” “行，那就多谢了！”马小刀翻身下马，率先走向乱石堆，“所有人下马，一起找！” “是，刀官！” 第571章 寒山 天色已经黑了下去，乱石滩上伸手难见五指。 厉弦和陆子野让众人点起了火把，继续在乱石滩上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几个时辰过去，最后却都一个个无功而返回到了马小刀面前。 夜间的风比白天大了许多，吹得马小刀发鬓乱飞，神色疲惫的他抬头看向厉弦和陆子野，二人都缓缓摇了摇头。 “刀官，找了一晚还是不见踪迹，情报会不会有误？”陆子野低声问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相信当时冥虎说得是实话！”马小刀伸手擦了擦脸，语气中有些自责地道，“我当时应该再问清楚一些的！” “别怪自己，毕竟我们都不知道乱石滩的范围这般大，这些石砾数量庞大，真藏下了几具尸骸，一时半会的确很难找着！”厉弦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无妨，反正只要一直找，总会找到的！” “我们能耗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长夜百长已经在大荒深处发现了那厮的行踪，必须尽快赶去和他汇合！”马小刀皱着眉头道。 部日固德手中拿着火把，公孙朵朵扯住他的衣衫转身就往乱石滩走去：“黑炭头快跟我来，我们再到那边找找看！” 陆子野扭头看向马小刀：“刀官不妨再仔细想想，看看还有没有其它头绪！” 马小刀一边苦苦思索，一边把目光再次移向乱石滩，突然他眼睛一亮，急声问道：“乱石滩南边可找过了？” 陆子野摇了摇头：“尚未！” “乱石滩的南边，离咱们天奉王朝最近！”马小刀的脸上又露出一丝希望的神色！ “阿隼、断矢和龙卷，随我来！”厉弦率先掠向乱石滩南边。 “伍长，我们来了！” 陆子野扭头对自己的几个伙伴道：“我们也过去帮忙！” “是，伍长！” 片刻之后，乱石滩南边的黑暗中突然传来游猎猎的一声惊呼：“刀官快来，有发现！” “冥虎啊冥虎，算你还有一点良心！”马小刀心中一震，连忙唤回部日固德和公孙朵朵一起冲了过去！ 在几个火把的映照下，乱石滩最南边一字排开隆起四个大小相仿的碎石堆，所面向的方位，正是遥远的天奉王朝！ “刀官快看，还有兵器在上面，应该错不了！”游猎猎兴奋地道。 最左边的石堆上斜斜插着一柄长刀，第二个石堆上面的是一双交叉的短枪，第三个石堆上面是半截大弓，最右边的石堆上是一把断成了两截的长柄大刀！ 历经多年风吹雨打，兵器上都是锈迹斑斑！ 马小刀缓步上前，单膝跪倒在墓前，双眸渐渐红了起来！ 厉弦走到他身旁，低声问道：“小刀，是他们么？” “出关之前陈叔告诉过我，旗叔惯使长刀，泰叔的兵器是一对短枪！”马小刀缓缓点头道，“错不了，就是他们！” “皇天不负有心人，找到了就好！”厉弦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也在旁边单膝跪了下来。 陆子野和游猎猎等人也一同默默跪了下来！ “马小刀今日冒昧打扰四位叔叔，还请叔叔们莫要见怪！”默哀许久，马小刀才扭头轻轻唤了一声，“兔牙！” “明白，师父！”部日固德起身把火把塞给了公孙朵朵，率先往北府玄驹冲去，“阿隼、断矢和龙卷来帮忙拿东西！” “来了！” “请诸位助我起坟，我来拾骨！”马小刀站起转身，对着众人恭恭敬敬揖了一礼，“拜托了！” “刀官不必客气，这是我等的荣幸！”陆子野领着天野小队上前，帮着马小刀清除坟堆上的石砾。 公孙朵朵起身想加入，被厉弦轻轻拉住了衣袖，对着她摇了摇头：“你不必去，在旁边看着就好！” 公孙朵朵有些不解：“伍长，为什么？” “天奉习俗，女子不近坟！”厉弦小声解释道，“只是遵从习俗而已，你不必戒怀！” “无妨，只要心中坦荡，便百无禁忌，尤其是咱们天奉斥候！”马小刀低声道，“破风，当初老姐还不是一样上望乡山南坡祭拜老爹和小五，不打紧的！” 听到马小刀口中的‘老姐’二字，厉弦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黯然：“刀官说得也对！” “算了师父，我就在旁边替你们举着火把好了！”公孙朵朵察颜观色瞧见厉弦脸上的异样，便难得乖巧了一次。 厉弦点了点头：“心里没有不舒服就好，随你！” 众人在清除石砾之际，部日固德几人便各自抱着一个尺余高的白玉坛子走了回来，恭恭敬敬摆在了坟堆前面！ 清完石砾，接下来其余人都停了手，只留下马小刀一人默默捡拾着四位斥候前辈的遗骸敛入坛中。 公孙朵朵又忍不住凑到厉弦身前小声问道：“伍长，你们怎么不继续帮忙了？” 厉弦耐心解释道：“迁坟之时，骸骨必须由亲人亲自捡拾！” “这样子！”公孙朵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一炷香之后，四位斥候前辈的遗骸都被尽数敛入了玉坛之中，无一遗漏！ 马小刀起身，从部日固德手中接过一捧纸钱扬向夜穹，纸钱飘洒如雨散落在四个坟坑之上！ “四位叔叔，咱们回家了！” 把四个骨坛和那些生锈兵器都安顿入北府玄驹后，马小刀走到陆子野面前拱手道：“旷野，多谢你们天野小队的帮助，我才顺利找到了他们！” “份内之事，刀官客气了！”天野小队一同拱手回礼。 “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们了，北府玄驹也一并交于你们，这样方便运送几位斥候前辈的遗骸！” “行，那我给刀官匀出两匹坐骑！”陆子野想了想，指着拉车的两匹玄驹道，“不如就留下它们给刀官，可好？” “不用，有坐骑就行！”马小刀扭头看向马车，“就让几位叔叔在路上坐得舒服一些吧！” “行！”陆子野点了点头，“刀官，把遗骸送回拒蛮关交给黑土百长后，我们会尽快带着北府玄驹出关，前往苦寒大荒和大家汇合！” “很期待能在关外和刀官并肩作战！” “我也是！”马小刀点了点头。 收拾妥当后，天野小队别了马小刀等人，护着北府玄驹调头远去，很快消失在夜色深处！ 马小刀终于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转身看向厉弦等人，笑着致歉道：“辛苦大家了，折腾了一晚，都累坏了吧？” 游猎猎摇头道：“这才哪到哪？” “师父，我也不累！”部日固德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听说刀官当初就是在苦寒大荒深处的京观海截杀了那耶律天穹！”黑老六一脸兴奋地道，“早就想陪着刀官故地重游，顺道去见识一下了！” 何冬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听说那京观海可震撼了！” 厉弦笑了笑，扭头看向马小刀：“那接下来……” 马小刀翻身上马，在火把的映照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走，入苦寒大荒！” 第572章 变天 绒狄火戎城北角，距离皇宫大概十里外的一间荒废小屋中，突然传出了几下微不可闻的声响！ 紧闭的院门外是一条僻静的窄巷，有只灰白小猫抬起了脑袋，悄无声息踱到屋门前，转来转去发出喵喵般的叫声。 屋子里头，地面的一块木板动了一动，悄然顶起了一条三指宽的缝隙，缝隙里面露出一个女子的灵动双眸，左顾右盼一番后，才掀开木板从下面的地道里跃了上来！ 女子身穿红裙，身后负着一柄弯刀，正是红凰王妃的帐前侍令盛红豆！ 盛红豆走进里屋翻找了一会，很快便找到了一袭破旧的连帽灰袍，披上后遮住身上红裙和背后的弯刀走了出来，到院门后把耳朵贴在门缝边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才小心翼翼打开一条门缝闪了出去。 门外的小灰猫被她吓得一个激凛，竖起尾巴三两下就跑远了！ 盛红豆仰首看着正挂中天的烈日，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几下，抬脚走出了无人的窄巷，身影很快汇入了喧闹的人潮之中！ 接下来的三个时辰，靠着一袭破旧灰袍作伪装，盛红豆几乎走遍了大半个火戎城，期间还一度靠近了绒狄皇宫的几处宫门，远远观察许久后才转身离开！ 入夜后，她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火戎城西北角一条热闹的夜市街道，并趁着周围无人留意，悄悄站到了一个售卖梳子的摊子跟前！ “贵客想买梳子么，请随便看看！”摊主是一个身穿青衣相貌平平的中年妇人，正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整理着摊子上的各种梳子！ 盛红豆再用眼角瞥了瞥两边的行人，不动声色问道：“老板娘，你这里可有卖关外的胡杨木梳？” 中年妇人身躯微微一颤，却忍着没有抬头，眼眸渐渐泛红，欢喜地道：“贵客有所不知，胡杨木易裂，并不适合做梳子呢！” “那老板娘可有什么其它好的推荐？” “有的有的，贵客可以看看这把牛角梳子！”老板娘拼命压着心中的欢喜，把一个梳子递了出来，小声地道，“帮主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城里都传开了，说雍华宫被贼人焚烧，王妃和你们都葬身火海了！” “行，那我就瞧上一瞧！”盛红豆应了半句，才凑近摊子接过牛角梳，低声解释道，“我和王妃都没事，但青萝死了！” 老板娘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悲痛的神色！“是不是摄政王他……” “不好说，现在的情况很复杂！”盛红豆摇了摇头，把玩着手里的牛角木梳道，“绿芙，雍华宫事有蹊跷，我和王妃暂时不能露面！” 名叫绿芙的梳子摊老板娘微微点头应道：“明白！” 盛红豆想了想，低声问道：“对了，皇宫几处入口的守军很是面生，好像都换人了？” 绿芙微微点头道：“雍华宫被烧以后，宫中守卫都换成摄政王信任的人马了，而且最近城里巡逻的人马也多了很多！” 盛红豆思索了片刻，问道：“有没有办法让我进宫一趟？” 绿芙摇头道：“帮主有所不知，自从雍华宫出事后，我们潜伏在宫里和城中的好些眼线都莫名其妙断了联系，奴婢已经很久没有宫里的消息了！” 盛红豆不禁皱起了眉头！ “帮主别急，容属下再想想办法！” “行，三天后我会再来！”盛红豆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递给对方。 “让开让开，都别挡道！” 身后突然传来了驱赶行人的声音，盛红豆被人潮裹挟差点没站稳，扭头看去，只见一队三十余人的巡逻队腰挂弯刀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 带头的是一个头顶扎着两条细辫嘴唇上长着两撇胡子的矮胖汉子，其余人身上除了兵器，穿的都是带有部落特色的毛皮盔甲，脸上的神色都有些不可一世！ “帮主快走，他们是克烈部的人马，领头的是克烈王都比克烈麾下的百夫长突必烈！”绿芙低着头沉声催促道。 盛红豆点了点头，拿着牛角梳转身离开了摊子，顺着人潮向西北角走去。 巡城人马的领头之人的确就是在耶律天傲手中捡回了一条小命的克烈部百夫长突必烈！ 自从跟着克烈王回宫后，克烈王负责宫里的值守，他就和其他几个百夫长一起，被克烈王派到了宫外，负责火戎城的巡逻事宜，狐假虎威嚣张得很！ 突必烈一手抚摸着自己凸出来的大肚子，一边欣赏着街道两旁百姓们脸上的惊惧神色，很是志得意满！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身裹灰袍的身影之上，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沉声喝道：“给老子站住！” “那个身上披着灰袍的家伙，说你呢，快给老子站住！” 盛红豆心中一凛，只装作没听见，加快脚步拐入了一处巷口，顺着巷子继续往西北方向走去！ “哎呀呀，装聋子听不见是吧？”突必烈一挥手，“”兄弟们，那厮肯定有古怪，都给我追！” “是，百夫长！” 三十多人跟在突必烈身后浩浩荡荡地追入了侧巷。 察觉到自己成为巡城兵马的目标后，盛红豆便在巷子中狂奔了起来！ “果然……有问题，兄弟们……加把劲，别让那厮……逃了！”突必烈气喘吁吁边追边道，“谁能……逮住……那厮，老子……有重赏！” “都听见了？百夫长说有重赏，快追！” “别让那厮逃了！” 三十多号人马听见重赏二字，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像一阵风般越过了突必烈，眨眼之间就奔到前头去了！ “哎呀……呀，你们……等等老子！” 盛红豆借着夜色在巷子里一直狂奔，七拐八拐后却还是甩不掉身后那群附骨之疽，稍一分神便被逼入了一处断头巷弄！ “糟了！”盛红豆抬头看着巷子尽头那堵近三丈高的墙壁，心中很是焦灼！ “百夫长，这边！”身后的追逐喧闹声越来越近！ 正在此时，墙头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他蹲下身子，左手扳住墙头的青砖，探身把右手伸了下来：“快上来！” 盛红豆一脸戒备地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问道：“你可是叫盛红豆？” 盛红豆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长风万里，愿君大胆驰骋！” 盛红豆心中一震，半晌说不出话来！ 眼看巡城人马就要追入断头巷弄，黑衣人也有些着急了：“快上来，否则来不及了！” 盛红豆再不迟疑，后撤几步飞奔向前，离墙两丈远时娇躯弹射而起，力尽后伸手准确拉住了黑衣人的右手！ 黑衣人稍一用力，便把盛红豆拉上了墙头，然后两人一起跃到了墙壁的另一边！ “我去，人呢？”一墙之隔的那头，传来了突必烈边喘气边骂骂咧咧的声音。 “百夫长，我明明看着那厮跑进来的，怎么突然不见了！” “我也看见那厮进来的！” 很快，墙壁那头骂骂咧咧的声音便渐渐远去，然后变作一片死寂。 黑衣人悄悄松了一口气，同时松开了盛红豆的手！ “你不是他！”盛红豆皱眉道，“你是天奉斥候？” “也是，也不是，不重要！”黑衣人抬脚便往前走去。 盛红豆立刻追上前去：“他是不是也出关了？” “我不知道！”黑衣人停下脚步摇了摇头，“我收到的命令是，在火戎城时刻关注你和红凰王妃，必要时施以援手，仅此而已！” 盛红豆闻言垂下了脑袋，神色有些黯然！ “走吧！”黑衣人催促道。 盛红豆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愕然问道：“去哪？” “出了这条巷子，你我各走各路！”黑衣人伸手指向前方，“回去告诉王妃，城里不但有许多巡逻队，还有不少黑山栏子，情况未明，待在地道里面暂时别出来，等着！” “等？”盛红豆冷声道，“等到什么时候？” “火戎城已经变天了，等到刀官新的命令传来，我会再去找你！”黑衣人抬脚继续前行，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马小刀，果然是你的人！”盛红豆默默抬头，嘴角悄然翘起，双眸中有亮光闪烁！ 第573章 怜怜 绒狄皇宫的天临殿，是新任绒狄女王的起居寝殿。 就快迎来十六岁生辰的耶律明空，此时正赤脚站在大殿之中，抬头看着高挂墙上刻着日月天临四个金色大字的匾额，默然不语。 她的身上穿着剪裁得当的金黄色锦缎寝衣，一双如瀑黑发自然垂至腰间，已长成了一个美人胚子的模样！ 侍女怜怜脚步匆忙走入殿中，看见这一幕后很是无奈，上前催促道：“陛下，上朝时间就快到了，赶紧开始梳洗吧！” 耶律明空仍是一动不动，幽幽地道：“不去了，也不想去，反正去了也只是坐在那张黄金椅子上发呆，一切朝堂大事自有摄政王处理妥当，有孤没孤并无多大差别！” 怜怜闻言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缓步走到耶律明空身旁，抬起头跟她一起看着那匾额，轻声道：“奴婢记得，这匾额是陛下即位时王妃所送，上面这四个字与陛下的名讳相呼应，是王妃花了三天时间才想出来的！” “陛下可是绒狄王朝历史上的第一任女王，绒狄女王当然要坐在大殿的黄金龙椅上接受百官朝拜，处理大小政事！” 耶律明空扭头看了怜怜一眼：“怜姨，如今百官都听摄政王的，每天的政事他也都处理妥当了，你不觉得，摄政王更像是咱们绒狄的一国之君么？” “还请陛下慎言！”怜怜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耶律明空的身后，额头触地惶恐地道，“这种话，陛下可不好在外人面前说的！” “怜姨跟桑姨一样，向来与母妃情同姐妹，又怎会是外人？”耶律明空转身扶起怜怜道，“这偌大的宫中，孤也只有在怜姨面前才能说说心里话，不然可要憋死了！” 怜怜垂着脑袋轻声道：“陛下，千万不要随意说出‘死’这种字眼，不吉利的！” 耶律明空叹息了一声，点头道：“怜姨说得对，孤记下了！” 怜怜抬头瞅了耶律明空一眼，试探着问道：“反正陛下缺席朝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不奴婢再去找摄政王替陛下告个假，咱们到御花园散散心？” “告假可以，去御花园就算了，孤都快逛吐了！”耶律明空赤脚走回榻边，身躯缓缓趴到锦被之上，“怜姨，母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入宫见孤啊，孤可想她了，还有红豆姐姐！” 怜怜走到床边，安慰道：“想来王妃和帐前侍令忙着打理雍华宫，这才一时抽不开身入宫见陛下的！” 耶律明空把脸深深埋在锦被之中，有气无力地道：“也就是说，在母妃心中，雍华宫比孤更重要呗？” 怜怜一怔，连忙道：“陛下是王妃唯一的女儿，王妃对陛下心意如何，陛下肯定心中有数，切莫再说胡话了！” “抱歉了怜姨，孤不该那样说的！”耶律明空从榻上坐了起来，神色黯然地道，“孤就是太想念母妃了！” “奴婢也能理解陛下的心情！”怜怜想了想，笑着道，“要不，待会奴婢去找摄政王告完假后，出宫走一趟雍华宫，去请王妃入宫陪陛下几天？” 耶律明空闻言顿时双眸一亮直起了身子，但眼神很快又黯淡下来，有些担忧地道：“摄政王会同意么？” “母女见面，乃是人之常情嘛！”怜怜点头道，“只是让王妃入宫短住几日，摄政王应该不会反对的！” “就这么办！”耶律明空连连点头，“怜姨，你快去！” “那陛下自己在天临殿中可要乖些才行！”怜怜笑着叮嘱道，“晚些宫女送吃食过来——” 耶律明空立刻抢过了话头：“怜姨放心，孤都会吃掉的！” “这才是咱们绒狄王朝的好陛下！”怜怜点头一笑，“那奴婢可真去了？” “嗯嗯嗯，怜姨快去快回！” “你呀……”怜怜无奈摇头，嗔了耶律明空一眼，微笑着走出了大殿。 耶律明空向后瘫倒在榻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天临殿外，肃然侍立着六个宫女和八个身穿盔甲的带刀侍卫！ 怜怜悄悄瞅了他们一眼，脸上的笑意慢慢退去，抬脚顺着后宫的铺石小径前往千声殿！ 千声殿，是绒狄女王上朝面见百官商议政事的大殿，名字由摄政王不久前才拟定公布！ 千声殿的小偏殿中，摄政王正在路十三娘子的服侍下整理朝服！ 雷八在外头敲了敲本就打开着的门边，走进来拱手揖礼道：“摄政王，陛下的贴身女婢怜怜求见！” “她又来做甚？”狂狮皱眉道，“咱们的女王陛下该不会又想缺席朝会吧？” 旁边的路十三娘子扑嗤一笑道：“估计又给摄政王猜中了！” 雷八点了点头道：“诚如摄政王所言，那怜怜正是来替陛下告假的，不过——” “不过什么？” 雷八犹豫了片刻，才如实禀报道：“怜怜说，她想出宫前往雍华宫，请王妃入宫陪陛下小住几日！” 狂狮动作微微一顿，冷冷地道：“要是让她出了宫，雍华宫的变故就瞒不住陛下了，找个借口把她打发了就好！” “摄政王，要不属下去把她——”雷八右手成刀，缓缓在自己喉咙前面划过。 “现在还不能杀她！”狂狮伸出双手配合着路十三娘子整理自己的衣袖，“她是陛下身边唯一的贴身奴婢，一旦杀了，陛下肯定会起疑心！” “况且，本王还不确定王妃是不是真的死了，留下她以后还有利用价值！” 路十三娘思索了片刻，笑着自荐道：“摄政王，此事不如交给十三来办？” 狂狮扭头看着她，皱眉道：“你？” “摄政王莫不是忘了十三的本事？”路十三娘子嫣然笑道，“十三这里有个一石三鸟之计！” 狂狮想了想，舒眉一笑，扭头对雷八道：“放怜怜出宫吧！” 雷八愣了一下，点头揖礼道：“是，摄政王！” 得到摄政王的允许后，怜怜并没有回到天临殿，而是直接离开了千声殿赶往皇宫西直门，当她走到一条距离西直门不远的僻静宫道时，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看着面前那个似笑非笑的女子，怜怜心中却是微微一沉，强作镇定地向着对方福了一礼：“奴婢没记错的话，阁下是摄政王麾下玄水十三骑中的十三姑娘？” 路十三娘子笑着点了点头：“姐姐好记性！” 怜怜低声问道：“不知十三姑娘何故在此拦阻奴婢？” 路十三娘子仍是笑道：“陛下身边可不能没有知心奴婢伺候！” “不如姐姐留在宫中，由我来替姐姐出宫一趟？” 第574章 小诱饵，钓大鱼 怜怜心中一颤，勉强露出一个笑脸道：“这等小事，奴婢怎敢劳烦十三姑娘，奴婢自行出宫去办便好！” 路十三娘子定定地看了怜怜许久，突然一侧身把道路让了出来，轻声笑道：“姐姐莫要紧张，十三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姐姐快请吧，早去早回！” “多……多谢十三姑娘！”怜怜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向着对方匆匆福了一礼，带着心中的一丝疑惑快步走了过去。 路十三娘子缓缓转身，看着怜怜的身影消失在了路尽头的拐角处！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雷八大步走到了她身边：“主上没让你杀她？” 路十三娘子摇了摇头，笑道：“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更有利用价值！” 雷八皱眉道：“一旦让怜怜出了宫，她就会知晓雍华宫的变故，相当于陛下也会知晓自己的母妃已经出事！” “那也要怜怜能回到陛下身边才行！”路十三娘子转身对着雷八福了一礼，改变了声线道，“这等小事，奴婢怎敢劳烦十三姑娘？” 雷八愣住，讶声问道：“老幺，你这是……” 路十三娘子狡黠一笑，继续使用和怜怜一模一样的声音问道：“你看奴家扮得像不像？” “我明白！”雷八恍然大悟，“老幺，你和主上是想李代桃僵？” “有何不可？”路十三娘子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倘若王妃没死，正好让怜怜出宫探探虚实，说不定还能让我们有意外的收获！” 雷八担忧地道：“但怜怜曾先后贴身跟随王妃与陛下，她们相互最是熟悉，你临时取而代之，难保不会出现纰漏？” 路十三娘子回头看向怜怜消失的地方，意味深长地道：“怜怜总会回宫的，但回宫以后能不能马上见到陛下，那就不好说了！” “老幺，真有你的！”雷八想通其中利害关系后，不得不赞叹道。 路十三娘子扭头看着雷八，正色道：“主上说了，让外头的黑山栏子时刻监视着怜怜的动向，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知道！”雷八点头应道，“慕容不在，这事我会安排好的！” “八爷，那就看你的了！”路十三娘子缓缓转身，像怜怜那般拢着袖子碎步往千声殿的方向走去。 好不容易离开皇宫出了西直门的怜怜，被方才的突发状况吓得后背的衣衫都湿透了，在宫门旁边站了一会稳住心神后，才抬脚走入了喧闹的大街，身影随着人潮缓缓往城西而去。 与此同时，人潮之中也出现几拨普通都城老百姓打扮的隐秘人马，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后！ 入夜以后，宫中御书房。 御桌上有烛光照明，狂狮正端坐桌前，认真批改着今日百官递上来的折子。 绒狄女王尚且年少，处理大小政事力有不逮，这等重任自然而然便落在了摄政王狂狮的身上！ 成为了绒狄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后，狂狮每日最喜欢做的只有两件事！ 一是主持早朝，倘若女王陛下不出现就更好！ 二是入夜后在安静的御书房亲自批改秦折，很有一种绒狄尽在本王掌心的奇妙感觉！ 在内心深处，狂狮似乎也渐渐把自己的身份等同于绒狄王了！ 雷八走进御书房后，直接单膝下跪，恭敬揖礼道：“禀报摄政王，怜怜已经回宫了！” “这些日子以来，王妃帐前侍令盛红豆暗中埋在宫里宫外的大部分棋子都被我们拔掉，只留下几处暗中监视着以图后用！”狂狮淡淡问道，“她跟那些暗棋接触了？” “是的！”雷八点头道，“怜怜先是去了一趟雍华宫，然后便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在火戎城里乱窜，最后到了都城西北角的夜街，那里有一个卖梳子的摊子，正是我们先前没有拔除的暗棋之一！” “当初的漏网小鱼，如今成为了本王的诱饵，能钓出更大的家伙！”狂狮的视线还是停留在手中的奏折上，“接下来就有意思了！” “雷八，你可知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为免打草惊蛇，黑山栏子并没有出手！”雷八摇着头道，“不过据克烈部报上来的消息称，他们的巡城人马昨晚也在那条夜街发现了可疑人物，不过没有追上，让人给逃了！” “都比克烈下面的人都是废物！”狂狮啪的一声合上手中奏折扔回御桌之上，“一点点小事都办不好，本王很是失望！” 雷八继续禀报道：“见完那梳子摊的老板娘，怜怜便直接从西直门回了宫，一入西直门就被十三控制了！” 狂狮把身躯缓缓靠在了椅背上，皱眉问道：“十三可有问出什么？” 雷八再次摇头：“十三使了不少手段，那怜怜看着柔弱不曾想却是个硬骨头，有用的一个字不说，倒是连续骂了十三许久，后来还狗胆包天骂了摄政王！” 狂狮冷笑一声：“她骂了本王什么？” 雷八抬眼瞅了自己的主子一眼，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欲言又止！ 狂狮沉声道：“说！” 雷八只好如实禀报道：“怜怜说，摄政王狼子野心反复无常，胆敢谋逆必有天收！” 狂狮听了脸色更是铁青，冷冷笑道：“她倒是真的不怕死啊！ 雷八垂首道：“摄政王息恕，等十三完事以后，属下会亲自动手把她处理了！” 狂狮沉声问道：“十三还需要多久？” “一晚！”雷八回答道，“明天一早，她就会前往天临殿面见陛下！” “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吧！”狂狮朝着雷八随意挥了挥手。 “是，摄政王！”雷八抬起头，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摄政王今晚是否出宫回府？” 狂狮想了想，摇头道：“本王也懒得走了，像以前一样，住万尊宫吧！” “明白，属下马上让人把万尊宫再打扫一遍，好方便摄政王移驾就寝！” “嗯，你看着办吧！” “属下告退！”雷八躬着身退出了御书房，缓缓直起身子后，才转身离去。 第575章 你快要死了 阴暗的地牢里面一片死寂，只有墙壁上斜斜插着的几个火把还在呼呼地燃烧着，冒出一缕缕的黑烟！ 全身血迹斑斑的怜怜被张开双臂绑在一个靠墙的木头架子上，脑袋低垂嘴角淌血，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见有脚步声在外头响起，然后越来越近，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声过后，地牢的栅栏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有人缓缓走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姐姐现在肯说了么？” 精神有些恍惚的怜怜，觉得那声音很是熟悉！ “姐姐可知道，这是哪里？” “妹妹不妨告诉姐姐，姐姐如今还在宫中，此处就是绒狄皇宫里面的死牢？” “姐姐是不是觉得很奇怪，绒狄皇宫里面为何会设有死牢？” “这，就要提到咱们上一任的绒狄王了！” “当初耶律经天毒杀兄长夺取王位，朝中反对的声音可不少，于是他便在宫里弄出了这么一个地方，专门用来对付那些跟他唱反调的官员！” “想不到到了今日这死牢竟还有用！” 不对不对，那分明就是怜怜自己的声音！ 怜怜挣开双眼努力抬头，艰难看清面前之人后，神情顿时僵住了！ 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怜怜，正诡异地站在她的面前！ 那个‘怜怜’凑上前来，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庞，笑着问道：“从模样到声音，我像你么？” 怜怜恍惚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扮成……我的模样？” “姐姐这么快就忘了么？妹妹真的好难过呢！”对面之人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声线，咯咯笑道，“姐姐身上的伤是拜何人所赐，现在可想起来了？” 怜怜身躯一颤，咬牙道：“你是……路十三娘子……” 路十三娘子微微一笑，退后几步在一张板凳上坐了下来：“很好，姐姐终于认得我了？” “你别……白费劲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知道，这话姐姐在晕倒之前已经说过三次了！”路十三娘子收起了笑容，一字一字道，“姐姐应该庆幸，制作人皮面具不需要用到真的人皮，否则……” “妹妹只是来告诉姐姐，待会天一亮，妹妹就会顶替姐姐去见小陛下了！” “你们的……奸计是不会……得逞的，有本事就……杀了我……” “妹妹真的很佩服姐姐，能对王妃和小陛下如此忠心！不过——”路十三娘子起身走到怜怜面前，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语气中带着嘲讽道，“与你同为王妃贴身婢女的那一位，尚且成为了身份尊贵的图雅王妃，姐姐你呢？” “时至今日，姐姐不过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贴身奴婢，姐姐真的甘心就这般死去？” “值得吗？” “任你这……毒如蛇蝎的……女人再如何……挑拨……都没有用……”怜怜圆睁着双眸死死瞪了对方一眼，便垂首道，“我出了……这趟宫，便……死而……无憾了……” “呵呵，我毒如蛇蝎？”路十三娘子收手退后，神色平静地看着木架子上面的怜怜，突然问了一句，“王妃并没有死，对么？” 怜怜娇躯一震，半晌没有抬头！ 路十三娘子冷笑道：“我再问你一遍，那个卖梳子的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怜怜脸上突然露出了决绝的神色，口腔中剧烈蠕动几下后，突然张嘴向着路十三娘子吐出了一块血淋淋的东西！ 路十三娘子身体后撤避了开去，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污物，顿时变了脸色：“你疯了怜怜，为了保守秘密，竟不惜咬断自己的舌头？” 怜怜抬起头对着她凄厉大笑，满口鲜血不住淌下，样子异常恐怖！ “本来还想留你多活几天，也好让我多观麾观麾你的神态举止，想不到你竟自寻死路，真是个疯子！”路十三娘子皱着眉头后退了几步，立刻转身走出了地牢，头也不回吩咐门口的守卫道，“等她彻底断气以后，你们把尸体处理干净！” “是，十三姑娘！” 铁链声再度响起，牢房大门被重新锁上！ 鲜血不停从怜怜的口中流淌而出，很快便染红了她身前破烂的衣裙，在脚下的黑石地板上汇聚成了一汪暗红色的血泊！ 弥留之际，怜怜听见又有脚步声响了起来！ “开门！” “是，八爷！”两个守卫唯唯诺诺地打开了地牢大门。 雷八走入了地牢，扭头对那两个守卫道：“你们出去吧，她的尸体我亲自处理！” “好嘞，八爷！”两个守卫赶紧退了出去。 雷八看了一眼地上那半截舌头，皱起眉头叹息一声，快步走到怜怜面前，解开绳索把她轻轻放下来靠在了墙边！ 怜怜抬头看了雷八一眼，呸的一声吐了他一脸的血污！ 雷八并没有生气，只是默默看着她，眼神中满是怜悯！ 怜怜的脑袋无力垂下，鲜血从她嘴角一缕一缕淌下，呼吸变得越来越弱！ 雷八瞥了一眼地牢门口，确定那两个守卫都走远了以后，才回过头来低声对怜怜道：“知道么，你快死了！” 怜怜瘫靠在墙壁上，嘴角一扯凄然一笑！ 雷八低声问道：“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会替你转告王妃！” 怜怜抬眼，带着憎恨的神情冷冷地瞪着雷八！ 雷八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接下来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我的真实身份是潜伏在摄政王身边的天奉斥候，本来是打算来救你的，可是没想到你会先一步咬舌自尽！” “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你在宫外见了谁，和对方说了什么话，我都清楚，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回到宫中！” “接下来的事，我会帮你完成！”雷八把嘴巴凑到了怜怜耳旁，小声道，“放心，陛下一定可以平安出宫！” 怜怜愣住，脸上的憎恨和戒备这才缓缓散去，沾满鲜血的嘴角悄然翘起，眼皮下垂脑袋一歪，就此断了气！ “救不了你，好歹给你留个全尸，得罪了！”雷八转身捡起那半截舌头小心翼翼塞回她的口中，手掌轻轻一托替她合上了嘴巴，起身后退后了两步，脸上已恢复了冷漠的表情，大声叫道，“来人！” 片刻之后，那两个守卫匆匆忙忙走了进来，握拳砸着胸膛道：“请八爷吩咐！” 雷八背着手冷冷地道：“劳烦二位，替我把她的尸体抬到外面的马车上！” “是，八爷！” 带头走出死牢后，雷八冷眼看着二人把怜怜的遗骸搬进了车厢，这才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扔了过去：“辛苦二位了！” “多谢八爷赏赐！” 两个守卫各自接住银子收入怀中，再次用拳头砸了砸自己的胸膛，转身笑眯眯返回了死牢。 雷八坐上车驾执起缰绳，抬头看了一眼那渐渐亮起的天边，调转马车驶向西直门！ 第576章 陛下小心应对 早朝开始之前，路十三娘子便顶着怜怜的模样走入了千声殿旁边的小偏殿，对着案桌后面的狂狮盈盈福了一礼：“奴家怜怜，拜见摄政王！” 狂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仔细打量了一会面前的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认真看的话，几乎瞧不出你和她之间的区别！” 路十三娘子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主上，那属下这就过去天临殿了！” “去吧！” “是！”路十三娘子走出小偏殿之前，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唤了一声，“主上！” 狂狮重新坐回椅子上，随手拿起一个奏章翻看了起来：“说！” 路十三娘子犹豫了片刻，低声问道：“如果还是给陛下瞧出了端倪……” “别顾虑太多，无论如何都有本王兜底！”狂狮淡淡地道，“去吧，本王也要上朝了！” “是，主上！”路十三娘子嫣然一笑，信心满满地走出了小偏殿！ 门外，那条直通千声殿前门的窄巷尽头，文武百官正在集结，开始列队上朝！ 路十三娘子两手相扣置于腰侧，嘴角微微向两边翘起，转身走向后宫。 很快，她便看见了天临殿那扇依然紧闭的殿门，以及守在殿门外的几个宫女和侍卫！ 路十三娘子学着怜怜的步态，目不斜视地从他们的眼前经过，并没有引起任何怀疑，走上台阶后，她便举手敲了三下殿门。 “进来吧！”大殿里头响起了耶律明空有些低沉的声音。 路十三娘子深呼吸了一口气，才伸手推开殿门跨过了高高的门槛，缓步走入了殿中。 不知为何，年轻的女王陛下竟然还未起床洗漱，背对门口侧身躺在榻上，身上盖着薄锦，听见路十三娘子进来后也没有动上一动！ 路十三娘子抬头瞥了一眼墙上匾额刻着的四个大字，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收回目光后，又瞬间变回了怜怜乖巧的模样！ “奴婢对不住小陛下，这次出宫没能把王妃带入宫来和您团聚！”路十三娘子把自己的声音再次切换成了怜怜的声音，“雍华宫刚重建不久，宫中诸事杂乱，这几日王妃实在脱不开身！” “王妃说了，等过几日得空，她定会入宫与小陛下相见的！” 原本双目紧闭的耶律明空悄然睁开了双眼，眼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红了起来，藏在薄锦中的双手拳头紧握！ 浑然不觉的路十三娘子感觉有些意外：“小陛下这是……又睡着了？” “没有！”耶律明空重新闭上了双眼，“孤知道了！” “反正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孤都习惯了！” 路十三娘子见状，只好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问道：“小陛下今日还是不想上朝么？” “嗯！”耶律明空低声应道，“今天孤的身子还是有些不舒服，劳烦怜姨再替我向摄政王告个假吧！” 路十三娘子只好点头应道：“奴婢明白！” 几滴眼泪从耶律明空的眼角悄悄滑落，无声无息打湿了睡枕，她突然把身子转了过来，睁开双眼定定地看着‘怜怜’的脸庞！ 路十三娘子心中一突，却仍是面不改色，问道：“小陛下这是……哭了？” “小陛下，可千万别责怪王妃！” 耶律明空又把身子转了回去，泪水淌得更凶了些，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带着哽咽：“怜……怜姨，孤还想再睡一会！” “好吧，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路十三娘子悄悄松了一口气，对着耶律明空的背影简单福了一礼，转身走出了寝殿！ 床榻上的耶律明空也是如释重负！ 路十三娘子掩上殿门，转身走下了台阶！ 几位宫女和侍卫的旁边多了一个身影，却是雷八！ 路十三娘子施施然走到他的面前，淡淡地道：“边走边说吧！” 雷八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几个宫女和侍卫，抬脚率先往外走去：“走！” 二人并肩走出十数丈后，路十三娘子才开口问道：“死牢里的那位，八爷可处理好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雷八低声问道，“你呢，没有在陛下面前暴露自己真实的身份吧？” “应该是骗过去了！”路十三娘子咧嘴笑道，“小陛下不过是一个孩子，又不难骗！” “老玄！”雷八停下脚步，皱着眉头问道，“陛下就陛下嘛，为何要在前头加个小字？” “你可别告诉我，方才在那天临殿中，你也是这般唤她的？” 路十三娘子脚下不停，不以为然继续往前走着：“那又如何？” 古怪的笑容在雷八脸上一闪而没，片刻之后，他才追上去正色道：“她毕竟是绒狄王朝有史以来第一个女王陛下，你称谓带个小字，不够尊重！” “尊重？”路十三娘子边走边冷哼了一声，“有必要么？” “反正用不了多久，咱们主上就会坐上那把黄金龙椅，到时候她是生是死还不是全由我们说了算？” “话虽如此，但目前我们不是还没跟陛下翻脸么？”雷八耐心劝说道，“老幺，小心乐极生悲，主上也不会喜欢的！” “行了行了，你雷八爷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路十三娘子扭头瞪了他一眼，“赶紧走吧，等下就退朝了！” 雷八回头悄悄看了一眼天临殿，却是同样松了一口气！ 陛下啊陛下，你总算是暂时逃过了一劫！ 天临殿中，耶律明空赤脚下榻，轻手轻脚地走到殿门后面，先是把耳朵贴在门上聆听了许久外面的动静，然后才慢慢转身用后背顶住了殿门，霎那间泪如雨下！ 她用左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右手缓缓举起，一边身躯颤抖着一边松开了拳头，掌心里面躺着一条皱巴巴的小纸条： 雍华宫被焚，王妃无恙，怜怜是假的，陛下小心应对，阅后即焚！ 不知是谁，趁着她昨晚熟睡之时，偷偷潜入天临殿把这张纸条塞在她的右手之中！ 从那假怜怜说出第一句话时，耶律明空就印证了纸条上面内容的可信性！ 因为，怜怜从来没有称呼过自己为小陛下！ 耶律明空直接把纸条扔进了嘴里，嚼烂后咽入了腹中，然后才伸手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重新走回榻边躺了上去！ 摄政王要造反了，他还想杀母妃！ 小刀哥哥，师父，你现在在哪呢？ 第577章 大荒深处 苦寒大荒深处，京观海。 十数骑在荒野上向西疾驰狂奔，队型如游蛇一般穿过了一座又一座巨大的京观，所过之处尘土飞扬。 “吁！” 为首一人猛地一扯缰绳，身下坐骑高高扬蹄立于空中，口中接连发出几声嘹亮的嘶鸣，前蹄重重踩落在泥土地上！ “南风，地图！” 后头一骑立刻策马上前，马背上的圆脸汉子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发黄的羊皮地图，打开递到对方身前。 “不曾想，我们追着追着就跑了这么远！” 圆脸汉子提醒道：“百长，再往前走就不是京观海的范围了，据说在那边的丘陵后头，是一片连绵百里的半干沼泽，地形很是复杂凶险！” “再凶险也要追！”领头的正是夫奉王朝度望府北府的斥候百长长夜，风尘仆仆的他此时嘴唇已经有些干裂，“不能让那厮杀完我们的同袍后，还能安然无恙脱身！” “也是奇怪了，那厮明明只有一个人，又被咱们数十人在大荒连续撵了这么多天，却还是不肯逃离大荒！”另外一个脸容瘦削的斥候拾长一脸疑惑地道，“他到底想干嘛！” 长夜扭头打量着周围的地形地貌，沉声道：“在他的身上肯定藏着我们还不知道的秘密，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那家伙够狡猾的，这两天追逐战又伤了咱们好几个同袍！”斥候拾长南风把地图卷好收入怀中，脸上愤愤不平。 “别忘了，那厮身上受的伤也不轻！”脸容瘦削的斥候拾长有些不服气地道，“下次再碰头，他未必还有这样的运气了！” “那不是运气，是实力！”长夜皱眉道，“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他的修为已是小宗师境界！” “百长，你也是小宗师啊！”斥候拾长南风仍旧自信地道，“再说了，咱们这么多人呢，这次肯定能拿下那厮的！” “秋蝉，发信号！”长夜扭头吩咐道，“让其余斥候小队继续向咱们靠拢，争取在丘陵附近生擒那厮，不能让他进入沼泽！” 脸容瘦削的斥候拾长拱手应道：“是，百长！” 一朵烟火很快便在大荒上空炸响，信号放完，众人继续策马往西！ 苦寒大荒西北边，某个巨大京观旁边。 千虫主麾下的子熊大虫官正背靠着一株断掉半截的枯树席地而坐，旁边两丈外就是他的坐骑！ 脸色憔悴的他从衣衫下摆撕出一条长长的布条，咬牙忍痛包扎左手臂上的伤口，咧嘴笑道：“天奉斥候也不过如此，人多又怎么样，还不是被老子耍得团团转？” “嘭！” 当那朵烟火在苍穹之上突然炸响之后，子熊大虫官便从地上站了起来，爬上旁边的枯木上举目远眺，嘿嘿笑道：“这么快就追来了，真是狗皮膏药啊！” 烟火散尽，大荒之上只余呼啸风声！ 子熊大虫官走到坐骑旁边，伸手解下水囊轻轻摇晃了几下，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把空瘪的水囊挂回马背后，子熊大虫官翻身上马，打马奔往更西边的丘陵地带！ 右前方百丈外，悄然出现了五骑的身影。 其中一骑从怀中掏出一物对准了天穹，尖啸声过后，又一朵烟火炸响在荒野上空！ 看着那五骑不断逼近，伏在马背上狂奔的子熊脸色突变：“该死！” “咻！” 破空之声陡然响起，一枚利箭凌厉射向子熊大虫官的后背！ 马背上的子熊大虫官侧身避过了那枚箭矢，箭矢噗的一声钉在马蹄前方数丈远的泥地上！ 子熊大虫官皱起眉头咧嘴笑道：“就这般迫不及待想来送死么？” “贼子，你还不束手就擒？”五骑已经追至三十丈外，为首一人双脚夹紧马肚，直接挽弓搭箭对准了子熊大虫官，干脆利落地射出了第二箭！ “行，我成全你们！”子熊大虫官一扯缰绳，伸手抄住了那枚射至的长箭，调头策马直冲了过去！ “百长就快赶到了，黄沙小队，给我截住此獠！”为首的斥候伍长反手把大弓挂回身后，从腰间抽出长刀迎头冲了过去！ “伍长，等等我！”旁边另外一个年轻斥候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抡着套马索与斥候伍长齐头并进。 “杀啊！”黄沙小队的另外三个成员也挥舞着各自兵器向前冲去！ 很快，战斗便一触即发！ 一柄铁枪后发先至，凌空掠过斥候伍长二人的脑袋上空后，径自钉中了子熊大虫官身下坐骑的脑袋！ 坐骑倒地，子熊大虫官身影凌空飞起！ 套马索自年轻斥候手中娴熟甩出，径自套住了子熊大虫官的右脚脚踝，笑道：“伍长，我逮住他了！” 子熊大虫官身躯在空中一个趔趄，稳住身形后把接来的长箭用力投了出去！ 长箭如离弦射出，直接钉入年轻斥候的胸膛！ 年轻斥候脸上的笑容为之一僵，身躯在马背上晃了两晃，噼啪一声倒在了马下！ “原鹰！”其余四人异口同声发出了一声悲吼！ 斥候伍长策马冲到近前，双脚一蹬自马背上凌空跃出，双手擎刀狠狠劈向落地的子熊大虫官！ 子熊大虫官反手拔出那柄插在马首中的铁枪，在身侧抡了半圈后甩到面前格挡住了斥候伍长的长刀，铮的一声火花四溅！ “贼子，还我兄弟命来！”另一个斥候跃下马后滚地而至，手中匕首横切子熊大虫官的双脚！ “不自量力，老子这就送你去跟他作伴！”子熊大虫官狞笑着抬脚后撤避开了几刀，左脚狠狠踢中了对方的胸膛。 被踢中的斥候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双手一伸死死抱住了子熊大虫官的左脚！ “滚地雷，快撒手！”另外一个斥候从马背上扑了下来，捡起缠住子熊大虫官右脚的套索另一头，转身拼命往后拖去！ 而这时，斥候伍长的第二刀已经劈到！ 子熊大虫官横抡一枪砸歪了斥候伍长的长刀，身躯继续转了半圈，一招回马枪准确捅入了正扯着套索的那位斥候后腰，冷笑道：“你的铁枪是吧，老子先还你一枪！” “飞燕子！”斥候伍长见状，像疯了一般抡起长刀向着子熊大虫官的脑袋狠狠劈了下去！ 子熊大虫官脑袋一歪，用右边肩膀硬受了斥候伍长一刀，左手箝住刀身，右手抽回铁枪后捅入了斥候伍长的小腹！ “伍长！” 斥候伍长口中涌出大口鲜血，一手握住了铁枪的枪身，恕吼道：“铁猴子！” 第五个身形瘦小的斥候自斥候伍长胯下钻出扑至子熊大虫官身前，双手套着的一对铁爪一起递出，刺中了子熊大虫官的小腹！ 子熊大虫官吐气收腹，脑袋朝前狠狠一砸，额头正正砸中了铁猴子的额头，后者的身躯缓缓向后倒下！ “铁……猴子……”斥候伍长口中鲜血不住淌下，人已经奄奄一息！ 子熊大虫官一手捂住小腹的伤口，一手抽出了铁枪！ 斥候伍长缓缓跪倒在地，小腹血流如注！ 子熊反手给了地上的滚地雷和铁猴子的胸膛各补一枪，抽枪带出一溜鲜血，这才走到斥候伍长面前，喘着气道：“不错，能逼迫我到这个地步，你们比前面几个斥候小队强多了！” “说吧，你和你的斥候小队叫什么名字？” 斥候伍长已经无力抬头，只是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水：“你也……配问……” “要不是你们天奉斥候从中作梗，浪费了老子不少时间，老子早就找到那地方了！”子熊大虫官随手扔掉手中铁枪，低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几具尸体，目光再次回到斥候伍长身上，低声问道，“你们天奉斥候，都是这般不要命的么？” 斥候伍长跪倒在地一动不动，已是气息全无！ 第578章 祭魂台的痕迹 苦寒大荒腹地，京观海的最中央。 上有几十只秃鹫散在青穹各处不住盘旋，下有罡风掠过地面卷起枯草成团扬尘缕缕，入眼俱是荒凉！ 三座最大的京观呈品字形伫立在大地之上，罡风从枯骨之间那些数之不尽的缝隙中急速吹过，形成了各种鬼哭狼嚎般的怪声，让人听了只觉毛骨悚然！ 段始定定地看着那些巨大的京观，喃喃地道：“听说了无数次苦寒大荒的京观海，比不上自己亲眼看一次，这也太壮观了吧？” “师父，这就是当初你截杀绒狄小王子耶律天穹的地方么？”公孙朵朵坐在马背上扭头四处打量，眼神中也满是新奇。 “那里躲躲，这还用问么？”部日固德一手牵马蹲在那堆黑色的废墟旁边，一手捧起地上的灰烬让它们在指缝间洒落，笃定地道，“瞧地上这些痕迹，此处应该就是祭魂台的原址了！” “黑炭头闭嘴，就你聪明！”公孙朵朵狠狠瞪了自己的便宜师兄一眼，扭头对厉弦甜甜笑道，“伍长当时也在，对不？” 马背上的马小刀微笑着接过了话：“你们伍长当然也在，要不是他及时出手，那时候的我很有可能就死在奴也的箭下了！” “算咱们的刀官还有点良心，竟然还记得这事！”厉弦淡淡地道，“不过，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众人正说话间，青穹之上突然响起了一声熟悉的清脆鸟鸣，有一头白色鸟影从北边直飞而来，翅展的长度竟然不输那些秃鹫，看上去神俊非常！ “师父，是玉爪小白到了！”部日固德伸手指着天穹，惊喜叫道。 海东青玉爪小白的出现似乎给那些秃鹫带来了威胁，其中有两三只不再盘旋划圈，径自向玉爪小白飞扑而去！ 最是桀骜不驯的玉爪小白哪曾怕过这些黑毛畜牲，立刻就和它们在青穹之上干起架来，以一敌三竟也不落下风！ 反而是那几只秃鹫被它喙啄爪撕，身上被生生扯掉了不少羽毛，纷纷扬扬从天穹上飘落！ 其它的秃鹫见状也陆续加入了战团，黑白两方在青穹上尖啸声不断，斗得很是激烈！ 厉弦打马走到马小刀身旁，仰首看着空中的战场，开口问道：“玉爪小白肯定是带着重要情报来的，为防万一，可需要我出手射杀那些秃鹫？” “不必！”马小刀信心满满地道，“玉爪小白自己能解决！” 似乎是为了验证马小刀的判断，玉爪小白在一众秃鹫之间灵活穿梭越战越勇，更多的秃鹫毛发从天穹不断掉落，如同一场黑雨！ 何冬在旁边忍不住打趣道：“刀官，你这鸟儿的实力不会也到小宗师境界了吧？” 马小刀知道他是说笑，莞尔一笑没有回答！ 很快，那几十只秃鹫已经抵挡不住海东青玉爪小白的猛烈攻击，口中发出一阵阵凄惨的鸣叫后，纷纷拍着翅膀落荒而逃！ 得胜后的玉爪小白宛如王者般在青穹上面盘旋划着大圈，口中发出清脆激昂的叫声，许久之后才双翅一收，向着地面急坠下来！ “兔牙，准备肉干！”马小刀双脚轻夹马腹，驱赶着坐骑轻轻踱了出去！ “是，师父！”部日固德起身走到自己的坐骑旁边，从马背上的包袱中找出了肉干！ 距离地面还有数丈高时，玉爪小白张开近一丈宽的翅膀止住了坠势，准确落在了马小刀的小臂之上，带起的风直接吹得几人鬓发乱飘，同时马小刀的手臂往下沉了一沉！ 从鸟爪旁的竹筒里取出小纸条后，马小刀把玉爪小白交给了部日固德，后者给玉爪小白喂完肉干后，又忍不住伸手逗弄了一番！ 马小刀打开纸条看了一会，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厉弦看见他脸色不对，轻拍马臀凑过来问道：“刀官，怎么了？” 马小刀默然不语，伸手把纸条递给了厉弦。 厉弦接过来看了一眼，神情也变得肃然起来：“不会吧，火戎城竟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离开拒蛮关前，我通过鬼雄和斥候的渠道启用了火戎城里面两位蛰伏的鬼雄，这是鬼雄四二五七传出来的谍报，应该错不了！”看完谍报后的马小刀，心情有些沉重，“图雅王已经被狂狮排挤回了族地，雍华宫再一次被烧成了灰烬，王妃的贴身婢女怜怜和红豆姐姐的手下青萝都死了，明空等于是被狂狮软禁在皇宫里头！” “破风，狂狮如今的野心已是昭然若揭了！” “看来，你和老大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厉弦苦笑着把纸条递还给马小刀，“绒狄摄政王如果真有了二心，事情可非同小可！” “刀官，那可是放眼三朝修为最强的大宗师啊！” 其余几人在旁边听着二人的对话，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马小刀沉默了许久，把纸条扔进嘴里嚼烂咽下了肚子，沉声道：“天奉斥候从不怕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厉弦点了点头，问道：“那接下来，咱们是按原计划行事，还是改变主意赶往绒狄？” “依鬼雄四二五七谍报中所说，王妃和明空暂时还是安全的，千虫主和狂狮都派了高手前来苦寒大荒，想来这里有他们极其重视之物！”马小刀思索片刻便有了决断，“咱们还是按原计划行事，先和长夜百长汇合！” “好，那就等阿隼他们回来再说！” “花朵，拿纸笔来！” “是，师父！”公孙朵朵找出纸和笔递给了马小刀，又取出墨砚，在游猎猎的帮助下倒了点水研好墨送到马小刀身前。 马小刀直接坐在马背上，纸条摊在左手心，右手执笔蘸上墨汁在上面写了起来，写完后把纸条递给了部日固德。 部日固德把纸条塞回玉爪小白爪旁的竹筒，把它重新抛回了天上！ 玉爪小白在空中盘旋了几圈，调头直飞北边！ 一炷香之后，有三骑从西边那个巨大京观背后策马奔了回来，正是游猎猎、付轻轻和黑老六！ “刀官！”游猎猎扯停了坐骑，扭头对马小刀道，“我们已经找到长夜百长留下的斥候记号，他们应该是往西边去了！” “西边？”马小刀沉吟了片刻，点头道，“我爹娘和候悔前辈的坟也在京观海的最西边，正好一起带他们回归故土！” 厉弦一扯缰绳调转马首道：“那事不宜迟，咱们走吧！” 马小刀和厉弦在前，其余七人在后，一同打马奔向京观海的最西边！ 第579章 迷雾沼泽 长夜坐在马背之上，低头看着地上五具同袍的尸体，脸色有些铁青！ 拾长南风检查完五人的的遗骸后，站起来悲愤地道：“百长，跟之前遇害的几个小队一样，黄沙小队五位斥候同袍之死，也是出自那厮的手笔！” “不过，铁猴子的双爪上带着血迹，那厮身上应该也添了新伤！” “马匹呢？” 南风继续禀报道：“那厮的坐骑死于飞燕子的铁枪之下，黄沙小队的五匹坐骑都死在了附近！” 长夜皱眉道：“黄沙小队五人都是老斥候了，他们的坐骑都经过特殊驯养，不会轻易让陌生人坐上马背的，想来那厮五匹坐骑都尝试过了，没有一匹愿意带他离开，这才恼羞成怒对坐骑也下了杀手！” 南风点头道：“也就是说，那厮不但伤上加伤，还没有坐骑代步，他走不远的！” 长夜问道：“黄沙小队是什么时候遭的毒手？” “从尸体僵硬的程度看，至少已经有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长夜抬头往荒野四周看去，目光最后落在最西边那些起伏的丘陵上，摇着头道，“足够他逃到丘陵那边去了！” “等秋蝉回来，就知道我的判断是否正确了！” “对了，百长！”南风补充道，“黄沙小队伍长沙砾的身上少了一件御寒的棉衫，配刀也不见了！” 长夜思索了一下，翻身下马走到沙砾的遗骸旁边，眉头皱得更深了：“看来，对方是一头老狐狸，秋蝉那头有得折腾了！” 一盏茶过后，五六骑才从西边策马而回，领头的正是脸容瘦削的斥候拾长秋蝉，他从马背跃到地面，捧着一件破烂的衣衫快步走到了长夜面前：“百长，找不到敌人的血迹，只在三百丈外发现了这件棉衫！” 长夜从秋蝉手中接过那件破破烂烂粘满泥尘的棉衫，沉声问道：“三百丈外可查看过了，有没有血迹？” “也没有！” “在哪个方向发现的棉衫？” 秋蝉回答道：“回禀百长，是在西南边！” “拙劣的把戏，用棉衫拖扫滴落土中的血迹，然后在三百丈外止住了血！”长夜冷笑一声，双手执着棉衫扬干净上面的泥土后，俯身把它盖回到沙砾的遗骸上面。 秋蝉问道：“百长，接下来……” 长夜翻身上马，吩咐道，“留下一个斥候小队收殓黄沙小队的遗骸，其余人继续跟我往西边追凶！” 秋蝉边坐回马背边疑惑地道：“百长，不是西南边么？” “西南边还是京观海的范围，只有南边的丘陵背后是沼泽，那厮伤得不轻，目前来说他应该会先找个地方躲起来！”长夜仰首看向西边的丘陵，皱眉道，“而且你们发现没有，那厮自打被我们咬住尾巴后，就一直逃往西边！” 秋蝉恍然道：“这里到丘陵，差不多正好一个时辰的脚程！” “赶紧跟上，说不定那厮已经进入沼泽了！”长夜率先策马而出，直奔西边二十里外的丘陵地带。 “还是百长心细，不然咱们差点就给那厮迷惑，追错方向了！”南边有些懊悔，连忙边打马追上去边大声吩咐道，“平湖小队留下安置同袍遗骸，其余人随我等跟上百长！” “是，拾长！” 半个时辰后，众人顺着一条两丈宽僻静荒凉的黄土小道穿过了丘陵地带，眼前景象焕然一新！ 一片被大雾笼罩的沼泽就那般出现在众人面前，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腥臭味！ 长夜下了马，缓步走到了沼泽旁。 近岸边的一段水域显得浑浊不堪，一直延伸到了沼泽深处的迷雾之中，岸边的湿土中有一道丈余宽的滑痕和一行深陷淤泥之中的脚印！ “诸位，咱们的方向虽然追对了，但果然还是晚了一步，那厮已经进入沼泽了！” 不用长夜吩咐，拾长南风和秋蝉便各自带着人到周围查看。 很快，秋蝉便急步走了回来：“百长，十丈外发现了一片树林，其中有几株刚被人砍去，地上还散落着一些树皮搓成的绳索！” “百长快过来看看！”数丈外，南风突然大声叫道。 长夜连忙和秋蝉等人一起走了过去。 “百长，你看这是什么？”南风指着岸边某物道。 那是一个钉在岸边的枯木桩子，模样似乎有些年头，上面还有绳索绑过的痕迹，半丈外的沼泽水中，飘浮着几根腐烂的木头，看上去像是一个腐烂散架的木头筏子！ “现在总算知道那厮是如何进入沼泽的了，他自己做了一个木伐！”长夜低头看着水中那些浮着的腐木，沉声道，“而且在他之前，已经有人这般进出过沼泽！” “看来是我们想简单了，沼泽里面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那厮并不单纯只是为了躲避我们的追缉，他原本就是奔着沼泽而来的，难怪他一人被我们撵了那么久，就是不肯离开大荒！” 南风与秋蝉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 “接下来就简单了，只要顺着水中的痕迹，就能找到那厮的行踪！”长夜扭头对两个拾长道，“扎木筏，入沼泽！” “我会带上南风和一半人先行进入沼泽追凶，秋蝉带着剩下的人留在岸边接应，顺便等待其他同袍支援！” “估计刀官也快到了，等他到了以后，你们所有人听从他的安排便好！” “明白，百长！”南风和秋蝉脸色肃然拱手应道，随后便领着其余人去扎木筏了！ 长夜在岸边负手而立，看着眼前白雾弥漫的沼泽，喃喃地道：“这一次，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苦寒大荒，最北边。 有近百骑披甲兵士护送着身披黑袍的十余骑和一辆造型古怪的马车静静伫立在大荒之中。 距离他们一里远的地方，数十骑策马狂奔而至！ 两方人马很快便汇合一处！ 马车前面，千虫主眯眼看着对面的人马，哑声问道：“世侄，老夫该唤你千目倌还是少妖主？” 旁边的蝎子大虫官咯咯笑道：“千虫主，属下建议您还是唤人家千目倌好了，毕竟少妖主这个称呼，人家现在可不太喜欢呢！” 另一边，为首的慕容金刚策马踱出几步，先是冷眼瞅了蝎子一眼，然后才扭头看向千虫主道：“抱歉，晚辈来迟了！” 千虫主身旁的赵童冷声道：“还以为慕容兄是一个人来，不曾想也带了这么多的黑山栏子，看来做了千目倌就是不一样，排场也比别人大！” “再大也大不过赵兄，连狄城守军都调来了！”慕容金刚淡淡地道，“最新谍报，天奉斥候已现身苦寒大荒，在下多带些人手总不是坏事！” 赵童探身抚摸着自己坐骑的毛发，冷笑道：“希望他们真的能派上用场才好！” “赵兄若是不喜欢看见他们，在下先行打发了便是！”慕容金刚缓缓举起右手，那数十个黑山栏子便陆续打马离开，先行奔赴苦寒大荒！ 千虫主沉声道：“赵童只是跟世侄开个玩笑，世侄不必跟他较真！” 慕容金刚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千虫主身后的马车：“前辈，敢问车厢里面又是何人？” “路上捡来的一个朋友，等他醒后，再介绍世侄认识！”千虫主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出发吧！” 第580章 诡异玄岛 沼泽之中雾气弥漫，气氛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脸色苍白的子熊大虫官站在一个简易的木筏上面，手中两丈长的木篙不时往旁边的水中点上一点，木筏便划破平静如镜的水面缓缓往前滑去！ 四周万籁俱寂，除了木篙不时拨弄水面发出的哗啦声响，再无其它声音！ 眼前的沼泽呈半干涸状态，两旁不时可见大小不一的荒凉浮岛，水道星罗棋布时宽时窄，有些小型的浮岛直接便与木筏擦肩而过。 木筏所过之处，水位也不算深，两丈长的木篙入水捅到底，还有一半露出在水面之上！ 子熊大虫官受伤不轻，但手臂和小腹上的伤口洒过药粉后再用布条包扎，血已经都止住了！ 地图上记载的地方就在沼泽的最深处，只要子熊大虫官找到那个地方，就算完成了千虫官交给自己的任务。 只是他没有想到，中途会遇见天奉斥候横插一手，要不是自己还算有两下子，早就饮恨在苦寒大荒京观海了！ 木筏越往前走，雾气就越是浓厚，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似乎也在逐渐加剧！ 那阵阵的腥臭味之中，似乎不只是淤泥腐败的味道，好像还有着类似鱼虾腐烂后的腥臭味！ 这看上去一片死寂的沼泽，似乎还生活着其它未被人发现的活物！ 想到水里可能有鱼，子熊大虫官腹中突然咕噜咕噜响了几下，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大半天没吃过东西了，说不定可以搞两条来喂喂自己的五脏庙！ “哗啦啦！” 身后不知道多远的地方，突然响起一阵突兀的水花声响，子熊大虫官猛地回头看去，视线却被雾气所阻，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的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神经顿时为之绷紧，悄悄伸手握住了腰间那把夺来的长刀刀柄！ 变故，就在一瞬间发生！ 一个半丈长的巨大黑影突然自木筏后面三丈远的水面窜了出来，张开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扑向木筏上面的子熊大虫官！ “就知道水中有古怪！”子熊大虫官眉头皱起冷笑了一声，右手抽刀挥出，一刀就把那黑影凌空劈成了两段，溅出的鲜血顿时洒了他一脸，嗅上去腥臭无比！ 那是一条半丈长的古怪大鱼，张满一指长惨白尖牙的鱼头正好掉在了子熊大虫官的脚下，木筏顿时为之一沉，鱼尾则是扑通一声掉入了水中！ 腥红色的鲜血很快便在水中晕开，引起了水下更多的动静，一条又一条的巨大怪鱼开始前赴后继从水面窜出，哗啦哗啦向着木筏上面的子熊大虫官发起了轮番攻击！ 子熊大虫官哪曾见过这种阵仗，瞳孔一阵收缩，一手撑着树枝控制木筏加速前进，一手挥动手中长刀拼命砍杀那些飞窜到面前的怪鱼，鲜血不断飞溅，他很快就被染成了一个血人，身上包扎好的伤口也尽数崩裂！ 而木筏之下，很快便形成了一大片血海，无数怪鱼开始疯狂噬咬掉入水中同类的尸体，木筏周围的水面就像是被煮开了一般哗啦啦响个不停，同时有更多的怪鱼前赴后继地窜出水面，继续攻击子熊大虫官！ 子熊大虫官心中叫苦不迭，只能咬着牙挥动长刀继续与一条又一条的怪鱼作殊死搏斗！ 如此这般支撑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子熊大虫官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砍杀了多少怪鱼，纵然他是小宗师的修为，也经不住这般频繁的出刀，手臂渐渐麻木脱力不说，精神也濒临崩溃的边缘！ 正当他快要绝望之际，窜出水面的怪鱼却明显减少了许多，水中的动静也逐渐变小了！ 随着最后一条窜出水面的怪鱼被子熊大虫官一刀两断，木筏周围很快恢复了平静！ 子熊大虫官松了一口气，伸脚把掉在筏子上的几个大鱼头一一踢入水中，在剩下最后一个时，他突然停了下来！ 子熊大虫官一边用木篙拄在筏子上支撑着自己疲惫的身躯，一边呼呼地喘着粗气，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不远处的水面上！ 乍看之下，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一团比那些怪鱼还要大上几倍的恐怖黑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血红色的水中，在数丈外围着木筏不停地转着圈儿，一口一口吞咽着浮在水面的怪鱼残骸！ 趁着那恐怖黑影正在大快朵颐无暇他顾之际，子熊大虫官勉强稳住了自己的心神，悄悄把木篙插入水中，控制着木筏往前驶出了数十丈！ 好不容易离开那片血海之后，子熊大虫官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身朝木筏前进的方向看去，四周的浓雾竟然变淡了许多，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巨大轮廓！ 继续往前行驶了一会，木筏底下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震动，原来不知不觉竟是靠了岸！ 出现在子熊大虫官面前的，是一个通体漆黑的巨大浮岛！ 目的地，终于到了！ 子熊大虫官跃下木筏，双脚踩在厚实的黑色土地上，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此岛名为玄岛，岛名就写在千虫主给自己的地图上面，眼前的景象和地图中所画的一模一样！ 黑色的岛岸，黑色的山岩，黑色的植物，入眼全是黑色，一片死寂！ 这样的地方，难不成真有千虫主要的东西？ “既来之，则安之！”子熊大虫官喃喃地道，把长刀插回腰间后，转身回到木筏旁边提起了那个二三十斤重模样凶狠的鱼头，大踏步往岸上走去！ 在他上岸之后，木筏对出不远的水面下出现了另外一个更恐怖的黑影，体型足足有半丈宽十丈长，在水中蜿蜒着游了一会，沉入水下消失不见！ “还好，火折子还在！”在距离岸边不远的山岩之间，子熊大虫官找到了一个还算隐秘山洞，点亮火折子确认过洞中没有危险之后，他把鱼头扔进了里面，转身到外头寻找柴火。 “你大爷的，东夷有个食人大森林，想不到北荒竟然有个食人大沼泽，老子一世英名差点就折在了这里！” 等到山洞中燃起一堆篝火，鱼头架在火上烤熟，子熊大虫官重新包扎过身上的伤口后，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你想吃老子，老子就吃了你，很公平吧？”他坐在篝火旁，看着手中那个被烤熟后模样变得更加狰狞的巨大鱼头，张嘴就啃了上去！ 扑鼻的鱼肉香气逐渐在山洞中弥漫开来，然后不知不觉溢出了洞外！ 山洞外头，灰雾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阵低沉的咆哮声，几个诡异的身影渐渐出现，向着山洞一拐一拐悄悄逼近！ 第581章 将计就计 “你说什么，他们想把陛下偷偷劫出皇宫？”绒狄皇宫万尊殿的书房中，摄政王狂狮呼的一下在椅子上站了起来。 雷八站在案桌之前，点着头回答道：“怜怜出宫后，与那梳子摊老板娘商议的就是此事！” “不可能！”一旁的路十三娘子扭头一脸惊诧地看着雷八，“我们还没有惊动梳子摊的老板娘，怜怜在宫中死牢宁愿咬断自己的舌头也不愿意招供，尸体也是你亲自处理的，这情报从何而来？” 雷八淡淡地道：“当然是在怜怜临死前，用特殊的办法让她自己心甘情愿给我的！” 路十三娘子的表情仍是难以置信：“我用了那么多酷刑，她都没招……” 狂狮也皱着眉头看向雷八：“老八，别卖关子了，到底用了什么办法？” 雷八从怀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白布摊开后摆上了案桌，上面用黯红色的血迹写着两行歪歪歪扭扭的文字！ 路十三娘子直接凑了上去，开口念道：“三天后，内外接应，救陛下出宫！” 雷八脑袋低垂禀报道：“主上，我到死牢时怜怜虽然已经断舌，但临死前还是亲自用右手食指蘸着口中鲜血写下了这句话！” 路十三娘子急忙道：“老八，你还是没有说用什么办法撬开了她的嘴！” “是人就会有害怕的东西，而女人害怕的东西不外乎那几样，如果连酷刑都不怕了，那就是抱有必死的决心了，但是——”雷八不紧不慢地道，“我觉得她还是会有害怕的东西！” “比如说，害怕自己走得不清不白又或是不干不净！” “走得不干不净？”路十三娘子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她虽然断了舌，但是离死还有一段时间，如果再用些药止了血，这个时间就会再延长一些！”雷八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解释道，“所以我就威胁她，如若她还是不招，我就先替她止血吊住她的性命，然后再找些男人来招呼她！” “火戎城里女人不少，男人更多，不说宫外，宫里死牢里就有狱头狱卒十余人，而且里面还有十来个被关押多年的囚犯，虽然从来没有洗过澡臭气熏天人不人鬼不鬼的，但都是男人！” 路十三娘子目目瞪口呆地看着雷八，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八爷，认识你这么久了，我竟不知你是这般无耻狠辣之人！” “就当你是在表扬我了！”雷八平静地道，“这些方法，以前不用，不代表我不会！” 路十三娘子心服口服地道：“换了是我，宁愿去死，也不愿受这般屈辱！” “但是怜怜却死不了！”雷八咧嘴一笑，“她总不能再咬一次自己的舌头，她被铁链绑在架子上不能动弹，也无法撞墙或撞柱而亡！” “我对她说，放她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只要她招供，我就什么也不做，只让她把血自行流干净！” “血流干净了，身子也还是干净的，清清白白离开这个世道，不是很好么？” 路十三娘子顿时哑口无言！ 狂狮听完后，神色也有些复杂：“你说的……” “主上，对天发誓，雷八说得绝对都是真话，不然让雷八受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雷八面不改色地竖起了三个手指！ 他内心深处却说，抱歉，我的真名不叫雷八！ “好了，本王也不是怀疑你，用不着发毒誓！”狂狮背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如若像你说的这般，我们的谋划恐怕要加快一些了，否则夜长梦多！” “主上，要不咱们直接把陛下……”路十三娘子伸手在自己喉咙前面虚划了一下，“反正绒狄各部几乎都归顺了主上，也是时候取而代之了！” 狂狮低头沉思了许久，摇头道：“陛下不能死在宫中！” “主上，这些日子属下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雷八放下了三个手指。 “说！” “属下怀疑……”雷八迟疑了片刻，才继续道，“王妃并没有死在雍华宫的那场大火之中！” 狂狮缓缓皱起了眉头。 “主上，如果王妃真的没死，属下倒有一个办法把她们一网打尽！” “你且说说看！” “既然她们计划把陛下劫出宫去，那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有十三扮作怜怜在中间斡旋，等陛下离宫引出王妃后，我们再暗中派些好手在宫外……”雷八右手五指并起成手刀模样往身前一切，“事后我们可以对外说，是耶律经天潜伏在宫里宫外的的旧部内外勾结，劫杀了陛下！” “到时，再煽动各部族拥护摄政王上位，水到渠成！” 路十三娘子神色一喜，扭头对狂狮道：“主上，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狂狮坐在椅子上，双手撑在案桌上十指相扣托住了下巴，神情变幻不定：“这会不会太仓促了？” 雷八上前一步劝说道：“主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沉默许久之后，狂狮的神色逐渐变得坚定起来，起身点头道：“行，富贵险中求，本王就依你们所言，将计就计赌上这一局！” “这件事情，由你们二人亲自操办！”狂狮缓缓转身，抬头看着万尊殿那面由数百块琉璃砌成的五彩盘龙图，“记住，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 “是，主上！”二人一同拱手应道。 路十三娘子又补了一句：“今晚属下就扮作怜怜出宫，再去探一探那个梳子摊老板娘的口风！” “小心别露了破绽！”狂狮点了点头，“你们都出去吧，本王一个人再好好想些事情！” “遵命，主上！” 走出万尊殿后，路十三娘子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雷八道：“行啊八爷，没想到你还藏了这一手？” 雷八装作有些糊涂的模样，反问道：“老幺，你这是何意？” 路十三娘子冷着脸沉声道：“既然你在怜怜身上得到了情报，为何不提前告之于我，而是自己直接跑到主人面前邀功？” “你可晓得，方才你让我在主上面前出了大丑，显得我很是没用！” “老幺，我真不是存心瞒你的！”雷八一脸歉意解释道，“我也是刚刚才想通透了此事，想着你和主上都在，就一并说了嘛！” “你看，老大不在，这事由你我全权负责，事成之后功劳肯定都归你我二人，你就别生气了！” “八爷，我谢谢你啊！”路十三娘子冷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雷八一眼，独自离开了万尊殿。 雷八负手而立，目送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脸上的神色很是平静！ 第582章 这个岛，有古怪 与子熊大虫官一样，长夜百长一行人的两个木筏在进入迷雾沼泽后也遭遇了突然袭击！ 不同的是，一开始袭击天奉斥候的东西不在水中，而是来自天上。 那是一大群长相怪异的噬血蝙蝠，有着灰白色的皮肤、血红色的双眸和一对锋利的上犬齿，自前方的灰雾中成群结队出现后，便向着木筏上的众人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在长夜的指挥下，斥候拾长南风领着众人一边控制着木筏继续往前行驶，一边抽出兵器和那些赤眼灰蝠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不断有赤眼灰蝠的尸体掉入水中，很快又引来了那些凶悍非常的怪鱼，怪鱼先是疯狂吞吃着落入水中的蝙蝠尸体，然后开始一条条窜出水面进攻木筏上的众人！ 在两种凶物的猛烈夹击下，众人应付起来更是吃力，两个年轻斥候稍不留神便被赤眼灰蝠咬中了手臂和肩膀，慌乱闪避之际又被窜上木筏的怪鱼或拖或撞带入了水中！ 水面被鲜血染红，沸腾得更是剧烈，几声惨叫之后，两个斥候同袍便沉入了水中，尸骨无存！ 长夜等人看着眼前的惨状，俱是悲愤莫名！ 很快，水下出现了另外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些怪鱼像受到了刺激一般，开始向四周仓惶逃窜！ 巨大黑影在水下一窜而过，后面那个木筏便被直接撞散了架，上面一人不慎落水，另外二人在南风等人的帮助下及时跃上长夜所在的木筏逃过了一劫！ 巨大黑影很快又在水中快速折回折回，一口把那落水的斥候同袍吞入了腹中！ “小豆包！”南风双眸通红怒吼了一声。 落水的正是他麾下一个得力的斥候伍长！ 五个人挤成一团，身下的木筏有些承受不住众人的重量往下沉了一尺，血水已经漫过了筏面打湿了众人的鞋子！ “百长，水里还有一头比怪鱼更恐怖的家伙！”南风护在长夜身前咬牙切齿地道。 “枪给我！”长夜从另一个斥候手中接过一柄长枪，大步走到木筏尾端！ “百长，小心！” “那畜牲又朝咱们来了！” 那团巨大的黑影看上去比木筏还要大些，在十数丈外调了个头后，向着众人疾冲而来！ 十丈！ 六丈！ 三丈！ 长夜暴喝一声，手中长枪如离弦之箭电射而出，正正刺入那巨大黑影身上！ 一声怪异莫名的惨叫过后，那黑影身上顿时涌出了一股腥红的血水，巨大的躯体在水下疯狂翻卷几下后，缓缓沉了下去！ “百长威武！”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长夜转身走回木筏中间，沉着脸吩咐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是，百长！” 南风递出手中木篙，把水中的另一根木篙也挑了上来，然后把两根木篙扔给了两个斥候手下，由他们一起合力撑着木筏继续向前驶去！ “百长，想不到这沼泽之中竟也如此凶险，我们又折损了三个同袍！”南风回到长夜身旁，心有余悸地道。 “我之前下令追入沼泽，的确是有些草率了！”长夜的脸色也很是难看！ “百长，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南风见长夜误会了自己，赶紧解释道，“就算那厮逃到天涯海角，只要咱们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放过他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妨的！”长夜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神色，“既已到此，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 “百长拾长快看，前面那是什么？”身后有斥候低声叫道。 长夜和南风扭头看去，脸上一同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前方漫天的灰雾之中，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浮岛若隐若现！ “百长，看来咱们是追对地方了！”南风神情变得兴奋起来。 “你们快看，岸边也有一个木筏！”另外一个斥候惊声叫道。 “百长，那厮果然是利用木筏逃到了此处！” 木筏缓缓靠了岸，长夜走下木筏站在漆黑的岸边，扭头看着另一个木筏上面的斑斑血迹，皱起眉头默然不语！ 南风走到他身旁，目光一同落在那筏子上面，语气有些感叹地道：“百长，那厮仅凭一己之力竟能深入沼泽到达此处，的确是个狠角色！” 长夜沉声道：“他是个小宗师，修为自是不低！” “百长，咱们赶紧搜岛吧，那厮肯定就躲在这岛上！”身后有个斥候跃跃欲试。 长夜转身看着面前这个巨大而又陌生的黑色浮岛，缓缓摇了摇头：“不急，这岛实在是太大了，我们只有五个人，一时半会也无法搜遍岛上所有的角落，一旦落单反而会让那厮有机可乘！” 在沼泽边出发时是八个人，到了此处只余下五个人，除了斥候百长长夜，斥候拾长南风，另外三人的斥号分别是大个、小屠和离鸥！ 南风也点头道：“百长说得对，进来的水路就那般凶险了，这岛上说不定也不太安全，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好好休整一下，然后再徐徐图之！” “行，咱们都听百长和拾长的！”大个点头应道。 长夜下令道：“先排查一下附近，把两个木筏拖上岸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不能让那厮再次跑掉了！” “好嘞，百长！” 处理好两个木筏之后，三名斥候抽出兵器结伴而去，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小屠脚步匆匆奔了回来，口中微微喘着气，禀报道：“百长，前面有新的发现！” “找到什么了？” 小屠回答道：“是一截断手！” “断手？”长夜扭头与南风对视了一眼，转身抬脚就走，“过去看看！” 很快，三人便与大个和离鸥汇合一处，长夜也见到了那截断手！ 那是一截齐肘断掉的右手，肤色呈现出诡异的灰白色，整条手臂枯瘦如柴却又满是褶皱，五个指甲长达两寸却是深黑色，指甲顶端锋利无比！ 南风愣了一下，低声道：“百长，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从正常人身上砍下来的，这手臂的主人似乎是个……” “怪物！”长夜沉着脸说出了两个字。 “对！”南风喃喃地道，“总之不是正常人！” 离鸥抬头问道：“百长，这会不会是那厮的手臂？” “不像！”长夜摇头道，“手臂上的切口很整齐，是咱们斥候专用的长刀所致！” 南风点头道：“黄沙小队伍长沙砾的佩刀，就是被那厮夺了去！” “也就是说，是那厮动的手？”小屠恍然道。 “应该错不了！”长夜脸上的神色更加凝重起来，“这个岛，有古怪！” 第583章 大荒异象 一行九骑风尘仆仆不停赶路，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京观海的最西边。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就是那座独自伫立在大荒最西边的巨大京观。 马小刀独自骑马往前走了两丈远，抬头默默看着眼前的景物，心中思绪翻涌！ 在厉弦的示意下，其余七骑并没有跟上前去，而是陆续止步在马小刀身后不远的地方。 公孙朵朵打马走到厉弦身边，小声问道：“伍长，师父这是怎么了？” 厉弦沉默片刻，才轻声回答道：“当年，你师父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也就是说，师公师母的坟墓就在这附近了！”部日固德开始左顾右盼。 “行啊，黑炭头，连师公师母都会叫了！”公孙朵朵在旁边调侃道，“如今你是越来越像咱们天奉的子民了！” “必须的！”部日固德拍着自己的胸膛满脸引以为傲的神色，“我都入乡随俗那么久了！” “伍长，听说还有洛国公父子二人？”游猎猎问道。 “还有一个姓侯的前辈，也葬在了此地！”厉弦扭头往不远处那片岩山看了一眼，“也在那里！” “我知道侯悔前辈！”段始点头道，“伍长以前跟我们说过他的故事！” “这样很好，有些人虽然不在了，但是起码还有人能记得他们！”厉弦目视前方，声音低沉地道。 公孙朵朵在旁边默默看着自己的伍长，没有说话！ 他们交谈的声音不大，另外几人也都听见了，陆续扭头打量着不远处的岩山，然后又回过头来，默默注视着最前方马背上那个挺得笔直的身影！ “你们稍候，我去和刀官聊两句！”厉弦一扯缰绳，打马走到马小刀身旁与他并驾而立，“刀官，又在感慨了？” 马小刀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故地重游，很难不感慨啊！” 厉弦扭头往岩山那边看去：“想好了，真要把你爹娘迁回天奉？” “当然，总得让他们落叶归根，还有侯前辈也是一样！”马小刀点头道，“不过不急，这事可以等找到长夜前辈后，回程再办！” “那洛大将军和国公爷……” “他们二人就算了，洛叔的坟是空的，他人在总府度望山上潜心修行呢！至于洛惊鹄——”马小刀顿了顿，笑道，“估计他也没脸回天奉了！” “你说得对！”厉弦还想说些什么，突然扭头往西边的天穹看去。 “刀官，伍长，快看那是什么？”旁边的游猎猎已经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马小刀抬头看去，神情变得惊讶无比！ 西南边的天穹上突然出现了一团裹挟着炽目火焰的巨大亮光，众人面前的整片大荒也被它照得亮堂了不少！ “那是……流火？”公孙朵朵满脸惊诧地道。 “是流火，也是陨石！”马小刀点头道。 “不对呀，师父！”部日固德在旁边摇着头道，“瞧这动静如此之大，却一点声响都没有！” 那诡异流火来势汹汹划过苍穹之后，瞬间坠入了苦寒大荒最西边的地平线下！ 周围的亮光为之一敛，苦寒大荒恢复了原本昏暗的模样！ 众人继续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那流火与地面撞击后应该产生的强烈颤动和巨大声响！ 游猎猎与付轻轻等人面面相觑，疑惑地道：“这就……没了？” “想不到，又出现了！”马小刀此时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玄机，“大家别慌，并不是真的有流火降世，只是一种奇特的海市蜃楼现象！” “海市蜃楼？”部日固德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是有点迷糊。 马小刀把当初在食人大森林时江白衣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说了一遍，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厉弦低声问道，“天降流火这事的确在苦寒大荒发生过，但时间却不是现在，是在以前？” “对，就是这样，多年以前那颗流火肯定坠落在了苦寒大荒的最西陲！”马小刀思索了一会，接着道，“现在看来，千虫主和狂狮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派人进入苦寒大荒，很有可能就是冲着这块陨石来的！” “刀官的意思是——”厉弦扭头看着马小刀，皱眉道，“千虫主和狂狮想利用这天降流火，在绒狄再次打造一个兽巢不成？” 马小刀缓缓摇头道：“现在这些，都还只是我们的猜测！” 游猎猎接着问道：“所以刀官，长夜前辈所追之人，会不会也跟这件事情有关系？” “不对不对，你们容我再想想！”马小刀举起手，低头看着自己腕鞘中的一对短刃，神色复杂地道，“在食人大森林时江前辈说过，那陨石一分为四散于天下，落在绒狄的这一块是最小的，后来被黑山栏子偷偷卖往了拒蛮关外的互市，这才机缘巧合成为了我的兵器！” “照理说，绒狄境内不该还有别的陨石才对！” 部日固德挠着头问道：“师父，会不会是江前辈记错了，互市上的那块陨石并不是绒狄境内唯一的陨石？” 马小刀皱起了眉头，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己便宜徒弟的这个问题。 厉弦笑着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刀官，我们要找的长夜前辈此时就在西边，那流火所坠之处也在西边，这两件事情并不矛盾，等我们到了那里，说不定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刀官，伍长说得对！”游猎猎附和道，“就这么办吧！” 黑老六也笑着道：“到时先助长夜前辈逮住那贼子，然后再去找那流火坠落之地，一举两得！” 部日固德扭头看向马小刀：“师父，那咱们是连夜赶路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 “天色已晚，赶路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了！”厉弦建议道，“刀官，要不先找个地方过夜吧，咱们顺便陪你去拜见一下三位前辈！” “对对对，到都到了，当然得去拜见一下师公师母和侯前辈！”公孙朵朵连连点头道。 “行，那就到岩山那边过夜吧！” 于是众人陆续调转马头，策马奔向不远处的岩山。 第584章 虚惊 那团流火的坠落之处并不是别的地方，恰恰便是沼泽最深处的玄岛！ 流火发出的炽目光芒照亮了一整个玄岛的上空，如同千万柄利剑般把浓厚的灰雾戳成了千疮百孔，同时也让玄岛深处那些原本隐藏在浓雾深处连绵不断的狰狞山势全都显露了出来！ 蛰伏在沼泽各处的兽类似乎都被天上的异象惊醒，四面八方兽吼声此起彼伏！ 面对如此毫无先兆的灭顶之灾，纵是多年沙场征战见惯了厮杀大场面的斥候百长长夜，当下也只能手足无措站在玄岛的岸边，仰首看着那团不断逼近的火光，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色：“这是……” “百长，快逃吧！”斥候拾长南风这才发现自己双脚发软，举步维艰。 “已经……来不及了！”长夜扭头对着几个手下凄然一笑，满脸歉意地道，“抱歉了，没想到会有突发天灾降临此岛，是我长夜连累了诸位同袍！” “百长不必自责，也许这就是咱们的命数！”南风踉跄走到长夜身旁，咬着牙凄然笑道，“好在那厮也在这岛上，天灾之下他也难逃一死，咱们的任务也勉强算是完成了，我南风死而无憾！” 大个颓然坐倒在地，神情惨然地道：“说出去谁会相信，老子没死在绒狄栏子手中，竟然是被天上的流火砸死的，这运气……” “我长这般大，连狗屎都没有踩过呢，也忒倒霉了！”小屠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扭头哽咽问道，“离鸥，你可有什么遗愿？” “有啊！”离鸥干脆也一屁股坐在二人身旁，惨然一笑，“下辈子，我还想做天奉斥候，还要和大家做兄弟！” “彼此彼此！”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俱是无力一笑，陆续闭上眼睛安静等死！ 火光自天穹快速坠落，一下子便没入了玄岛的最深处，光芒先是笼罩了全岛，亮到极致之后突然莫名一敛，四周重回一片昏暗的状态！ 玄岛的岸边，仍是双眼紧闭的小屠忍不住颤声问了一句：“百长，伍长，我们这是……已经死了么？” “那么大个东西砸下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离鸥偷偷睁开了一只右眼，有些好笑地道，“咦，这地府怎么跟咱们死前待的地方一个模样？” 大个睁眼后先是左顾右盼了一番，然后才抬起头往天上看去：“难不成，那流火……砸歪了？” 比他们更早睁眼的长夜，扭头观察完周围的景象之后，已是悄悄松了一口气，淡然笑道：“诸位，我们还没死呢，方才只是虚惊一场！” 南风闻言也睁开了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满脸疑惑地道：“真是见鬼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可有听过海市蜃楼？”长夜跟马小刀一样，也是瞬间想到了其中的玄妙。 “百长是说，方才那些都是假的？”小屠仍是心有余悸，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边问道。 “流火是假的，但方才那些兽吼却是真的！”长夜转身打量着玄岛的深处，皱起眉头沉声道，“我早该想到的，如此天威之下，不可能还听得见那些野兽的叫声！” “不过，这次异象也恰好印证了一件事情，这沼泽深处果然是凶险万分，接下来我们必须更加小心行事了！” 南风提醒道：“百长，我们还得继续之前的任务，入岛追捕那厮！” “那是自然！”长夜点头道，“不过这岛上情况异常复杂，为免出现不必要的意外，我们五人必须一同行事！”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个站起身来拍干净手上粘的黑土，呵呵笑道，“连流火都砸不死咱们，还有什么能挡得住咱们前进的步伐？” “走吧，再往前探探路，天黑后再找个地方落脚！”长夜招呼完众人，率先往玄岛深处走去。 “百长，等等我们！” 五个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浓厚的灰雾之中！ 被流火异象吓个半死的，同样还有那个子熊大虫官！ 早已离开岸边深入玄岛数里的子熊大虫官，身上不知为何又多添了几处伤口，当时正靠坐在一棵十丈高的黑色大树上闭目休憩。 等他察觉到异样时，那亮光已是瞬间从天穹上坠落到了眼前，一睁眼周围全是惨白色的一片，当场吓得他在大树上差点摔了下来！ 好在那光芒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瞬间就往玄岛更深处敛去，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异象消失之后，子熊大虫官抱着旁边的树干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贴身的衣物全被冷汗打湿，粘在皮肤上面极其难受！ 等他稳住心神刚准备下树时，突然听见头顶上面传来了一种古怪的咝咝声！ 一些漆黑的叶子似是被什么东西摩擦脱落，在他周围不断飘下！ 子熊大虫官的小心脏瞬间被吊到了嗓子眼上，悄悄伸出右手握住了腰间长刀的刀柄！ 掉落的树叶越来越多，树上那东西似乎正在向着他缓缓靠近，一股腥臭的气味扑鼻而来！ 子熊大虫官再不敢迟疑，身子一侧就顺着树干滑了下去，落地后一个翻滚，起身后已是正面对着大树，腰间长刀缓缓出鞘！ 数息之后，一条三丈长的黑影突然自树上茂密的枝叶间电射而出，直扑地面的子熊大虫官！ “找死！” 寒光一闪即没，长条黑影扑到子熊大虫官身前半丈时被一刀断成了两截，掉在地上后挣扎了许久，然后才慢慢静止不动！ 子熊大虫官用刀尖拨弄了那漆黑的尸体几下，确认已经死绝后，才掏出火折子吹亮凑上前去查看起来！ 那是一条古怪大蛇，长三丈粗一尺，通体漆黑如墨，口中长满了尖利的牙齿，眼睛却是呈现诡异的赤红色！ “格老子的，这岛上到底有多少这样的鬼东西？” 子熊大虫官忍不住朝那半截蛇首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起身一脚把它踢飞数丈，这才后退几步，扭头看往玄岛的更深处！ 那里，就是方才流火坠落的地方！ 第585章 拦截 慕容金刚麾下的数十个黑山栏子在先行进入苦寒大荒的腹地京观海后，便分散行事，陆续与长夜麾下几支巡荒的斥候小队展开了零星的遭遇战，双方人马各有损伤！ 很快，天奉斥候便摸清了黑山栏子的此行的意图，发现他们也是冲着迷雾沼泽而来，消息便层层递送到了沼泽边上！ 为了给沼泽里面的长夜百长多争取一些时间，留守沼泽岸边的斥候拾长秋蝉与其余几个拾长商议，留下一支斥候小队守住岸边后，一起率领剩下的十余支斥候小队折回丘陵地带布控防线拦截敌人！ 那些黑山栏子并没有强攻丘陵地带，而是不断在外围频频挑衅，双方后来又陆续交了几次手！ 马小刀一行九骑连夜急驰赶路，正好在黎明时分闯入了双方的交战区，一路无事往前挺进了几里，发现了几个黑山栏子鬼鬼祟祟的行踪！ 众人借着昏暗的天色，骑着马隐藏在一处一人多高的荆棘灌木丛后，看着那四五骑黑山栏子在百丈外小心翼翼游荡着，心里都有些痒痒！ 自打出关到现在，除了相互充作磨刀石，众人一直没有真正出过手，都快憋坏了！ 思索了片刻之后，马小刀还是放弃了亲自动手的冲动，回头吩咐道：“交给你们几个了，记得留活口！” “放心吧师父，保证完成任务，您瞧好了喂！”公孙朵朵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黑炭头，快来！” “老三别莽撞，你等等咱们！”部日固德与游猎猎等人连忙打马追了上去。 “不好，有天奉斥候！”远处很快传来了急促的绒狄话。 兵器交击声持续响了一盏茶的时间不到，七人便去而复返。 部日固德和游猎猎手中各自提溜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俘虏，跑马回到跟前后，先后把两个黑山栏子扔在了马小刀和厉弦的马前！ 两个俘虏大脸朝地重重摔在了地上，都吃了一嘴的泥土，哼哼唧唧半晌没回过神来！ “没意思，现在的黑山栏子都不堪一击！”公孙朵朵连箭都没射出一支，敌人就被自己那几个生猛的同伴解决了。 马小刀扭头对厉弦笑道：“你来，还是我来？” “逼供这种小事，怎敢劳烦咱们的万候王动手，当然是让我来啦！”厉弦故意用绒狄话大声说道，动作潇洒地翻身下马走向二人。 “别吓着了人家！”马小刀无奈地道。 “刀官放心，我心中有数！” 两个俘虏听见‘万候王’三个字，脸上不约而同变了脸色！ 厉弦在二人面前蹲了下来，收起脸上的笑容，用天奉话冷冷问道：“会说天奉话不？” 两个俘虏连忙一起摇头！ “那你们又晓得摇头？”厉弦甩手给了他们一人一巴掌，“唬我呢？” 两个俘虏被打得眼冒金星，脸都肿了！ 其中一个嘴唇长着两撇小胡子的黑山栏子用蹩脚的天奉话惨兮兮地辩解道：“别打别打，我们二个……都只会说……一点点天奉话……” 另一个黑山栏子的天奉话也没好到哪里去：“对的对的……就一点点会说……不会很多……” 厉弦冷笑道：“先报上名号！” 长胡子的黑山栏子用回绒狄话回答道：“我叫霍土夫，是黑山三等栏子！” 另一人也用绒狄话如实道：“我叫伊多宾，也是黑山三等栏子！” “阿隼，借天刃一用！”厉弦向着马背上的游猎猎伸出了左手。 “好嘞，伍长？”游猎猎会意，从腰间插出短刃抛了过去！ 厉弦接住天刃一下子插在了两个黑山栏子的脸旁，换成绒狄话冷冷问道：“接下来这个问题我只问一遍，想死还是想活，想清楚了再回答！” 两个黑山栏子点头如捣蒜：“要活的要活的！” 部日固德等人坐在马背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厉弦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们总共来了多少人，谁带的头？” 两个黑山栏子对视了一眼，眼珠子都骨碌碌地转了几下，长着胡子的霍土夫狡诈地道：“说了……你们也杀我们！” 厉弦用手背狠狠凿了一下他的脑壳：“天奉王朝天承帝御口亲封的万候王此刻就在你们面前，以他的身份，难不成会赖你们的账？” 霍土夫和伊多宾艰难抬头，眼汪汪地瞧着马背上的马小刀！ 马小刀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只要你们据实交代，会放你们活着离开！” 霍土夫这才肯松口道：“就我们黑山栏子来说，一共来了五十多个，是咱们千目倌亲自带的队！” “就你们黑山栏子来说？”厉弦皱起眉头，继续追问道，“难不成还有其他人马？” “是的！”旁边的伊多宾点着头道，“狄城也来了一百多的人马，领兵的是拓跋疆大将军的亲弟弟拓跋域将军，还有千虫主和他的手下十余人！” 马小刀淡淡问道：“狂狮之后，可是一个叫慕容金刚的人继任了黑山栏子千目倌？” 伊多宾连忙应道：“是的是的！” 马小刀又问道：“那柔水栏子呢？” 霍土夫抢着道：“摄政王当权后，下令取消了柔水栏子的番号，以后绒狄不会再有柔水栏子了！” 厉弦把天刃抛回给游猎猎，起身对马小刀道：“刀官，果然是东夷那几个丧家之犬在暗中兴风作浪！” 马小刀又低头看向地上二人，沉声问了一句：“那九智上人和耶律天傲呢？” “不知道，黑山栏子在苦寒大荒和狄城人马汇合时，也没有看见他们啊！”霍土夫趴在地上大声嚷嚷道，“天奉万候王，我们把知道的都说了，说好了放我们走的！” “花朵，给他们脸上留个记号，放他们走！”天奉万候王肯定是一言九鼎的，说好了不杀，那就留个记号吧，来都来了。 “什么？”两个黑山栏子再次变了脸色，“什么记号，我们不要！” “轮不到你们说不要！”公孙朵朵从马背跃到地上，从腰间抽出那柄漆黑的软剑天玄曳影，绷直后指着地上二人，“你们两个，给姑奶奶我站起来！” 霍土夫呜呜地告饶道：“姑奶奶，说好了不杀我们的！” “别怕，就是刻个记号，姑奶奶出手准点，你们痛一下子就好了！” “我不要啊！” “黑炭头，阿隼，快来帮忙！” 部日固德和游猎猎只好翻身下了马，把地上二人提溜起来并排站好，催促道：“这里躲躲，时候不早了，你赶紧的吧！” “别催！” “你们俩，都给姑奶奶站好了！”公孙朵朵举起天玄曳影在两个黑山栏子面前比划了几下，突然扭头看向马小刀，“师父，刻什么好呢？” 马小刀随口应道：“你自己决定！” 两个黑山栏子吓得脸都绿了，四只脚只打哆嗦！ 公孙朵朵咧嘴一笑，飘零剑法骤然出手，分别在二人两边脸颊上各刻了一个血淋淋的大字！ 几下惨叫声过后，霍土夫脸上刻上了‘天奉’，伊多宾脸上刻的是‘朵朵’二字！ “走吧！” 两个黑山栏子也不敢去擦脸上淌下的血迹，呲牙咧嘴忍着痛，相互搀扶着蹒跚远去！ 游猎猎有些担忧：“刀官，放他们回去，会不会泄露咱们的行踪！” “他们泄露了情报，不怕死就回去！”马小刀淡淡地道，“看慕容金刚会不会放过他们！” “退一步讲，如果咱们的出现能震慑住千虫主和慕容金刚，那也不是什么坏事！” “动身吧，在他们之前，先赶到丘陵地带再说！” 第586章 辛苦一下拓跋将军 太阳缓缓从东边天穹升起，来自狄城的百余人马如蜿蜒长蛇般浩浩荡荡挺进了京观海。 并排走在马车最前头的三人，分别是拓跋域、千虫主和慕容金刚！ 看着大荒中一座又一座的巨大京观在军队旁边擦身而过，千虫主和慕容金刚脸上的神色都是惊叹不已！ “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京观海了！”居于中间的千虫主声音沙哑赞叹道，“这景象……果然是震撼！” 旁边慕容金刚也忍不住点头道：“由此可见，十七年前绒狄与天奉的那一战，的确是血腥惨烈！” 面容与狄城大将军拓跋疆有几分相似的拓跋域，身披盔甲策马缓缓走在另一边，语气淡然地道：“古语有云，一仗功成万骨枯！” 千虫主突然扭头问道：“拓跋将军，既已到了京观海，接下来还需要多久才能赶到那片沼泽？” “大概一天的脚程吧！”拓跋域坐在马背上一晃一晃的，神情有些疑惑问道，“千虫主前辈，那沼泽中真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慕容金刚也扭头看向了千虫主，似乎也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千虫主沉默了片刻，才哑声道：“昨晚的异象，将军和千目倌可都是看见了的！” “前辈不是说了，那是假的海市蜃楼么？” “昨晚的确是假的，但不代表以前也是假的！” “前辈，我都有些糊涂了！” “当年，的确也有一群黑山栏子冒死去过那个地方，并且有一人活着背回了其中的一块陨石碎片！”千虫主沉声道，“后来那黑山栏子想私下卖掉陨石获利，便找人把陨石提炼成了陨铁，卖往了拒蛮关外的互市！” “那块陨铁被拒蛮关中的一个老捕头购得，最终变成了他孙子手里的一对短刃！” “那孙子，就是如今天奉王朝的新晋万候王，马小刀！”慕容金刚咬着牙道，“我叔父就是死在了他的手中！” 千虫主缓缓摇头，很是感慨地道：“慕容老兄栽在那厮手中，的确是有些可惜了！” 慕容金刚咬着牙道：“总有一天他也会死在我的手中，以告慰叔父的在天之灵！” “那马小刀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真有二位说得这般厉害？”拓跋域不解问道。 千虫主和慕容金刚其实都没有亲手和马小刀交过锋，一时竟都沉默了起来！ 拓跋域也没有追问，只是又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千虫主前辈，找到那东西后，能不能用咱们狄城的兵马先试上一试？” 千虫主与慕容金刚听了这话都有些愕然，千虫主哑声问道：“老夫冒昧问一句，这是拓跋将军自己的意思，还是大将军的意思？” 拓跋域似笑非笑地道：“倘若我说，我和大哥都有这个意思呢？” 千虫主想了想，慎重地点了点头道：“多谢两位将军对老夫的信任，你们放心，只要顺利找到东西，其它一切都好说！” “哈哈，前辈果然仗义，那我就在这里先替大哥谢过前辈了！”拓跋域对着千虫主拱了拱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慕容金刚在一旁悄悄皱起了眉头！ 千虫主回头瞥了他一眼，轻声唤道：“世侄，可是觉得老夫此举不妥？” 慕容金刚沉声道：“既是三方结盟，这事是不是也该和摄政王通一通气才好决定？” 拓跋域神色微微一僵，唯有用两声大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摄政王可是咱们三方结盟的主心骨，自然得先让他同意了再说！” 千虫主也微微点头道：“当然！” “那在下就先替摄政王谢过二位了！”慕容金刚的脸色这才变得好看了些。 “报！”一个传令兵快速冲到了几人面前。 “何事？”拓跋域皱眉问道。 “回禀将军……”那传令兵悄悄抬眼看了慕容金刚一眼，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你但说无妨！”拓跋域催促道。 “是，将军！”传令兵这才继续禀报道，“先锋营在前面逮到了两个逃兵！” “什么？”拓跋域闻言一愣，顿时怒火中烧，“我狄城兵马中竟有如此贪生怕死之人？” “将军，不……不是咱们狄城的兵马！”传令兵忍不住又悄悄抬眼瞅了慕容金刚一眼，“是……千目倌麾下的黑山栏子！” 拓跋域和千虫主纷纷呆住了！ 慕容金刚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人在哪里？” 传令兵小心翼翼地道：“正在押送回来的路上，很快就到！” 慕容金刚沉声道：“直接带到这里来！” 传令兵扭头看了拓跋域一眼！ 拓跋域淡淡地道：“照千目倌说得办？” “是！”传令兵转身匆匆离去。 没多久，霍土夫和伊多宾被几个兵士押着来到了三骑面前，看到慕容金刚后，二人直接脚软跪倒在地：“千目倌饶命！” 慕容金刚翻身下马走到二人面前，沉声问道：“抬头说话！” 霍土夫和伊多宾的身躯不约而同颤抖了一下，扭扭捏捏抬起了头！ “天奉？朵朵？”慕容金刚辨认出他们脸上的血字后，咬牙问道，“遇上天奉斥候了？” 霍土夫和伊多宾根本不敢回答，只是神情颓丧地点了点头！ 拓跋域在后头沉声道：“千目倌，看他们的模样，似乎刚被逼供完！” 慕容金刚狠狠瞪着二人，问道：“你二人把我们的底细都说出去了？” 两个黑山栏子跪倒在地，浑身不住战栗起来。 “这可是死罪！”慕容金刚冷笑道，“还敢做逃兵，可真是把咱们黑山栏子的脸面都丢尽了？” “千目倌饶命！”二人一边告饶，一边拼命磕起了头，“我等脸上被天奉斥候刺了字，也是怕回来折了千目倌的脸面，这才逃的！” “还敢狡辩？”慕容金刚缓缓举起了右手手掌！ 千虫主坐在后头提醒道：“世侄，先问清楚！” 慕容金刚沉默了片刻，缓缓收回了右手：“说，对方都是些什么人？” “回……回禀千目倌，是……是天奉王朝的万候王马……马小刀！”霍土夫哭丧着脸道。 此话一出，不但慕容金刚愣住，连坐在他身后马背上的拓跋域和千虫主都微微变了脸色。 慕容金刚沉着脸对两个手下道：“起来！” 霍土夫和伊多宾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慕容金刚突然双手齐出扼住了二人的咽喉，指间一用力，咔嚓咔嚓两声，两个黑山栏子脖颈便被直接捏断，身躯像死蛇烂蟮一样瘫倒在地！ 慕容金刚雷霆出手杀了两个手下后，转身上马沉声道：“让两位见笑了！” 拓跋域干咳了两声，讪讪笑道：“千目倌赏罚分明，本将甚是钦佩！” 慕容金刚面无表情地道：“两位，马小刀既已在京观海现身，想必身边有不少斥候追随，丘陵地带恐怕不好过了，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布署？” 千虫主轻轻开口道：“据老夫所知，丘陵地带并不止那一个出入口！ “不错，西北边还有另外一个缺口，也能通到沼泽边上，只是得绕些弯路！”拓跋域扭头看向千虫主，“前辈的意思是，咱们不与那马小刀正面交锋了？” “两位不会是怕了那马小刀吧？” “将军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标并不是天奉斥候，沼泽中的东西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千虫主哑声道，“老夫有一计，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只是可能要辛苦一下拓跋将军了！” 第587章 臭师父，坏伍长 傍晚时分，一路策马狂奔的马小刀等人终于到达了丘陵地带，和以秋蝉为首的一众斥候同袍顺利会师！ 寒喧过后，几位斥候拾长陪着马小刀和厉弦等人一同站在山口外头往北边眺望！ “刀官，从你们之前获取到的情报分析，狄城的那一百多兵马恐怕在今日天黑之前就会逼近此地！” “除了那一百正规军队，还有千虫主及其手下十余名虫官大虫官，还有黑山栏子新晋千目倌慕容金刚，以及慕容金刚手下的数十个黑山栏子！”马小刀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继续道，“也就是说，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接近二百之数！” 秋蝉神色肃然地点头道：“是的，刀官！” 厉弦在旁边问道：“秋蝉兄弟，咱们有多少人手？” “减掉已经捐躯的和负了伤无法战斗的兄弟，能参战的约莫还有七十来人，几乎就是咱们长夜百长麾下全部的家底了！”秋蝉如实回答道。 “刀官虽然已经向拒蛮关求援，但援兵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厉弦皱起眉头道，“秋蝉兄弟，这可是一场硬仗啊！” “可不是？”秋蝉苦笑着道，“还好刀官和你们来了，不然我真不晓得这场仗该怎么打了！” 马小刀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有丘陵地带的地图么？” “本来没有的，这地方已经超出了苦寒大荒的范围，以往根本就无人问津，百长领着咱们追到此处后，才派了清河拾长领着人简单勘察了附近的地形，然后画出了一份简陋的地形图！”秋蝉扭头招手叫道，“清河拾长，劳烦把地图拿过来吧！” “来了！”一位身材高壮的斥候拾长赶紧快步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份羊皮图纸，在马小刀面前摊了开来，“刀官请看！” “多谢了！”马小刀仔细看了一会地形图，伸手点着图上某处问道，“清河大哥，这是什么地方？” 清河眯眼想了一会，回答道：“这是丘陵地带更北一些的地方，那里也有一个缺口能通过丘陵直达沼泽边上，但是里面道路狭窄地势复杂，大规模的军队恐怕过不去！” “一百人算不算是大规模？” 清河笑道：“当下来说，勉强算吧！” 马小刀继续问道：“那边有没有我们的人手？” 秋蝉神情尴尬地摇了摇头：“没有！” 马小刀把地图还给了清河拾长，独自陷入了沉思之中！ 秋蝉在一旁紧张问道：“刀官，是有什么不妥吗？” “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马小刀皱着眉头道，“据我所知，那千虫主和慕容金刚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们能察觉的问题，他们肯定也会察觉！” 厉弦已经猜到马小刀在担忧着什么，轻声问道：“刀官是担心他们会声东击西？” 马小刀沉声道：“现在已经很明确了，沼泽中有他们十分看重的东西，否则千虫主不会亲自赶来苦寒大荒，狂狮也不会派出黑山栏子的千目倌，我担心他们会兵分两路！” 厉弦恍然点头道：“刀官，那一百狄城兵马估计还是会攻向此地，至于千虫主和那慕容金刚……” 马小刀思索了片刻，很快便有了决断，扭头对厉弦道：“以防万一，咱们也兵分两路吧！” “破风，你们留下来协助秋蝉大哥守好此地，我独自过去那边瞧一瞧！” “如果是我想多了，敌人并没有兵分两路，我就绕后包抄，与你们前后夹击他们，完事后再进入沼泽！” “倘若果然如我所料，千虫主等人撇开狄城兵马从那一头赶往沼泽，我会出手对付他们！” 厉弦道：“倘若真如刀官所料，那就好玩了！” “师父，你别一个人去啊，至少也得带上我吧！”部日固德凑到近前，主动请缨道，“这样咱们师徒二人可以相互照应！” “黑炭头，带你还不如带我呢！”公孙朵朵可不干了，在旁边争着道，“师父，我跟你去就好！” 游猎猎也忍不住道：“刀官，让我跟你去吧！” “行了行了，你们都别争了！”马小刀神色相当坚定，“我一个人去就够了，更能便宜行事！” “刀官修为都快踏入大宗师的境界了，用得着你们担心？”厉弦瞪了几人一眼，“都别添乱了！” “好吧，伍长！”部日固德垂下了脑袋，不过很快又眼睛一亮道，“那我去替师父牵马过来！” “行，去吧！”马小刀点了点头，转身对秋蝉道，“这边就拜托秋蝉大哥和诸位兄弟了！” 秋蝉连忙拱手道：“刀官放心，绝对不让敌人通过这处山口！” 很快，马小刀的坐骑便被部日固德牵了过来：“师父，以防万一，我还替你准备了干粮和清水，都在马背上了！” “知道了！”马小刀点了点头，摇了摇腰间的金色小葫芦后，扯住缰绳翻身上马，扭头对厉弦道，“破风，如果两边都顺利的话，我可能会直接从那头进入沼泽，我们到时在沼泽里面汇合！” 厉弦点头应道：“好！” “诸位，那马小刀就先行一步了！”马小刀坐在马背上对着众人抱了抱拳，调转马头离开了山口，顺着丘陵地带左侧山脚往北前行！ 公孙朵朵看着自己师父策马远去，不由得嘟起了嘴，神色有些哀怨地道：“坏师父，臭师父，嫌咱们拖累他，自己一个人跑掉了，真没意思！” “知道就好！”厉弦打趣道，“以后好好修炼，等什么时候成为了小宗师，就不用怕你师父嫌你累赘了！” 说完，厉弦跟在秋蝉等人身后走进了山口。 公孙朵朵扭头对部日固德道：“黑炭头你说，师父是不是嫌弃咱们没用，所以才不带咱们去的？” 部日固德挠了挠头，对着公孙朵朵咧嘴一笑，转身双手抱着后脑勺追上了厉弦。 “哎呀你这个黑炭头！”公孙朵朵扭头看向游猎猎，“阿隼，黑炭头这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晓得，我又不是他肚子里面的蛔虫！”游猎猎呵呵笑道。 公孙朵朵低声咆哮了两下，嘟囔道：“你们这些糙老爷们，一个个都欺负我！” “好了花朵，别再自寻烦恼了！”游猎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道，“收拾好心情准备开战吧，伍长说了，这是一场硬仗，咱们可不能搞砸了！” “知道了！”公孙朵朵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哼哼，管好你自己吧！” “走噜！”付轻轻神色轻松地笑着，从他们身旁一掠而过。 “臭师父，坏伍长！”公孙朵朵低着头哀声叹气了一会，再抬起头时，才发现小伙伴们都走光了！ 第588章 篝火拦路 夜间罡风呼啸不止，卷起尘沙刮过了那片横亘大荒西北数十里的丘陵地带。 一堆堆冒起的丘陵如同首尾相接抱团取暖的温顺小兽，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很是静谧安宁！ 丘陵边上，有一个不足两丈宽的狭窄山口，山口对出三丈远的荒地上，一堆篝火正在猎猎燃烧！ 山口旁边不远的土岗上面，一人一骑迎风立马往大荒北边举目远眺，片刻之后又悄然下了土岗。 一大片乌云飘过来遮住了月亮，大地为之一暗！ 五六里外，十数骑点亮着四五支火把，护着一辆制式古怪的马车在黑暗中缓缓驰来，目的地正是那一堆篝火后面的山口！ 很快，打马走在人群最前面的赵童第一个发现了前方黑暗中的那一点火光，一扯缰绳踱回千虫主面前：“父亲，前面有情况！” 千虫主缓缓举起了右手，众骑和马车便一起停了下来！ 千虫主扭头和旁边的慕容金刚对视了一眼，两人一同打马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慕容金刚打量着远处那一点突兀的火光，皱起眉头问道：“前辈，会不会是有人知晓了我们的谋划？” 千虫主的脸庞隐藏在黑色的帽兜之中，沉默了片刻，哑声道：“不管是与不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并拦在此地的，想必也不会是普通人！” “老子就不信了，还敢有人不知死活拦我们的路？”赵童扭头对千虫主道，“父亲，让儿子前去开道吧！” “蝎子，你跟赵童一块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千虫主哑声吩咐道，“小心行事，我们随后就到！” “是，千虫主！”蝎子从旁边一个虫官手中接过火把，双脚一夹马腹，和赵童一起策马冲入了前方的黑暗之中！ 千虫主扭头看向慕容金刚：“世侄，敌我未明，可否在暗中作个策应？” “前辈客气了，当然可以！”慕容金刚的回应很是干脆，点完头后便翻身下马，借着夜色的掩护徒步从左侧绕向前去。 “诸位，继续前行便是！”千虫主也翻身下了马，转身几步钻入了车厢之中，队伍继续往前赶路！ 赵童和蝎子很快便赶到了篝火旁边，分头观察许久后，仍是一无所获！ “奇怪了，怎么没人？”赵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恼羞成怒，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戏耍了一般，伸手握住腰间刀柄后，向着四周转了一圈，怒声道，“哪个杀千刀的在此虚张声势，快给老子滚出来！” 除了风声和篝火燃烧的声音，周围一片死寂！ 蝎子翻身下马，扭着屁股走到了火堆面前，目光很快便落在数丈外的狭窄山口，默然不语！ 马蹄声和车轮声渐近，千虫主一行人终于到达！ 千虫主探身从车厢里面走了出来：“赵童，有何发现？” 赵童摇着头道：“父亲，这里只有一堆篝火，一个鬼影也没有！” 千虫主愣了一下，抬脚缓缓走到了二人身旁，先是默默低头打量了那堆篝火许久，然后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山口之中，哑声笑道：“有意思了！” 赵童有些不解地道：“父亲，不过区区一堆篝火，怎么就有意思了？” 蝎子在旁边冷声解释道：“有人想用这堆篝火，阻拦咱们前往沼泽！” 赵童没好气地道：“这还用你说，不是显而易见吗？” 蝎子扭头用面具后的双眸白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对方的人数显然不多，这堆篝火算是先礼后兵！”千虫主哑声道，“不过，区区一堆篝火可吓不倒老夫！” 不远处身影一晃，慕容金刚好也掠了回来！ 千虫主扭头问道：“世侄，如何？” 慕容金刚神情肃然地摇了摇头：“晚辈已经查看过了，左右百丈内皆无发现敌人的踪迹！” 千虫主点头道：“看来，对方是在里头等着我们了？” 慕容金刚牵出坐骑翻身上马，主动请缨道：“前辈，不如让晚辈先行进去探探路？” 千虫主却摇了摇头，走回马车前面踩镫上马，打马继续往前道：“不必如此麻烦，一起进去就好！”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入了山口，顺着狭窄的小路往前走了三里不到，眼前突然变得宽阔起来，一片二十几丈宽的圆形空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二十丈处，空地的最西边，一骑悄然伫立在昏暗的夜色之中，身下的坐骑突然轻轻喷了几下鼻息！ “什么人？”赵童脸色大变，策马抽刀挡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蝎子则是娇叱一声，把手中火把朝着对方直接甩了过去！ 火把在夜色中迅速盘旋了十几圈，眨眼便到了那人面前，在火把余光的照映下，一个通体白色有着小刀形状镂空的面具出现在众人眼前！ “铮！” 寒光骤然出鞘一闪而没，火星四溅之下空中的火把被一分为二，噼啪两声掉在泥土中，很快熄灭！ “那是……杀鹿宝刀？”慕容金刚一声轻呼，脸上涌现出愤怒的神色，咬牙质问道，“你是马小刀？” “想不到第一次见面，东夷来的少妖主竟能认出我的宝刀，佩服佩服！” 宝刀归鞘，戴着斥候面具的马小刀翻身下了马，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马的屁股，那马儿便驼着行李调了头，得儿得儿地踱入了西边的小路，很快消失不见！ “怎么，堂堂天奉王朝万候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赵童冷笑道。 马小刀向前走出几步，摘下面具收入怀中，抬头对着众人灿烂一笑：“诸位好呀，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天奉斥候马小刀！” 千虫主抬头打量着马小刀身后各处，哑声道：“好一个天奉王朝的万候王，竟是如此年轻有为，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马小刀反问道：“阁下就是千虫主？” 千虫主点头道：“正是老夫！” 马小刀抱拳道：“久仰前辈大名！” 千虫主一双浑浊的双眸在帽兜深处直视着马小刀，哑声问道：“老夫自问此行隐秘，不曾想还是被你察觉，老夫惭愧！” “能与江白衣互为对手的千虫主，晚辈从来不敢轻视！”马小刀正色道，“在来的路上我还苦苦思索要如何应付前辈这等高手，实在是想不到好的对策，便只好直接拦路了！” 千虫主哑声笑道：“沼泽老夫是一定要去的，你觉得自己能胜得了老夫？” “像前辈这样的对手很是难得！”马小刀左手摁着杀鹿宝刀的刀柄，抬头笑道，“晚辈想试一试！” 千虫主皱起了眉头。 赵童怒声道：“父亲，与这黄毛小儿多说无益，就让我出阵去把他斩杀了吧！” “赵兄，让我先来！”话音未落，那边的慕容金刚已经从马背上一跃而出，身形在地上兔起鹘落数次，人已经瞬间掠到了马小刀面前，一拳向着他的胸膛狠狠轰了过去！ “姓马的小儿，受死吧！” 第589章 杀 “姓马的小儿，受死吧！”慕容金刚凌厉一拳擂至马小刀面前，“你亲自到下面给我叔父赔罪！” “谁告诉你，慕容劫蛟死了？”马小刀不退反进，飘零步左折右折带出一溜残影迎至对方面前，配合着自创的无向定拳一拳轰在了对方的拳面上！ 小宗师对上小宗师，刚劲的拳风吹得周遭飞沙走石，二人衣摆鬓发不住飞扬！ “还想狡辩？”慕容金刚飞起一脚扫向马小刀面门，“受死吧！” 马小刀飘零步往侧避开一尺，左右手先后如游蛇一般搭上了慕容金刚的脚踝，下盘一沉旋身一甩，直接把对方庞大的身躯扔了出去！ 慕容金刚身躯倒飞砸向山壁，人在半空迅速调整了姿势，双脚倒后踩在山壁上借势弹起，再次扑向马小刀：“再来！” 马小刀右脚后撤一步，身形一蹴而就便到了慕容金刚身下，一揽风云手如行云流水般接连使出，与对方展开了更为激烈的近身肉搏！ “世侄，马小刀就交给你了，我等先行一步！”千虫主对赵童和蝎子打了个眼色，突然策马而出直奔西边的出口！ 赵童扭头瞅了一眼场中激战正酣的二人，咧嘴一笑后，和蝎子等人护着马车追了上去！ 马小刀后滑数丈，瞥了一眼陆续消失在出口中的千虫主等人，扭头对怒火中烧的慕容金刚笑道：“瞧，千虫主不顾你的死活，已经带着人先行逃了，慕容金刚，你还要打下去么？” 慕容金刚移步拦在了马小刀和西边出口之间，反手从后腰抽出了一对黑铁短锏，在身前哐当哐当交叉砸了两下：“今日，你我之间不分出生死，谁也别想过去！” “你真是个憨憨，被千虫主利用了都不晓得！”一声清脆龙吟，马小刀腰间的杀鹿宝刀渐渐出鞘，身上杀意迅速攀升，“算了，刀爷我赶时间，既然少妖主动上了兵器，那你我就速战速决！” “来啊！” 两人一同向着对方疾冲，身影再次重重撞在了一块，随后兵器交击不绝于耳，黑暗中有火花四溅！ 西边小路的深处，千虫主等人很快便在路旁看见了马小刀的坐骑。 “马小刀，老子送你一份大礼！”赵童抽刀上前，残忍地捅了那马儿几刀，鲜血溅了他半身！ 马儿四蹄乱踏，接连哀嚎了几声后，庞大的身躯颓然倒在了地上，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它身下的泥土！ “赵童，你这……未免有些落了下乘！”千虫主皱起眉头道。 “生死关头，父亲可莫要妇人之仁，要是那厮过了慕容金刚一关，儿子这般可再拖延一下时间！”赵童在马儿的鬃毛上擦干净刀刃两面的血迹，反手收刀入鞘，转身上马。 千虫主闻言也没有再说什么，扭头对几个手下道：“你们几个去前面探探路！” “是，千虫主！”几个虫官大主官很快策马而去。 “千虫主，这坐骑既已成了尸体，不用白不用，不如属下也给那马小刀留下一点惊喜吧！”蝎子扭头看向千虫主，咯咯笑道。 千虫主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缓缓点头道：“随你们好了！” 蝎子打马走到那奄奄一息的马儿旁边，双手衣袖一甩，几只漆黑如墨的小东西迅速窜入了马背上面的包袱之中。 “完事了，就继续赶路吧！”千虫主哑声吩咐道。 赵童调转马头，问道：“父亲，您说慕容金刚挡得住那马小刀么？” 千虫主沉默着没有回答。 马蹄声急促响起，一个大主官策马急奔而回：“千虫主，前面道路变窄，咱们的马车恐怕是过不去了！” “慌什么？”千虫主哑声道，“这马车本来就是为了进沼泽打造的，车架子舍弃，把上面的浮空板折下来，全部背到沼泽边上去！” 那大虫官迟疑了片刻，小声问道：“那车厢里面那位……” 千虫主浑浊的双眸在帽兜里面悄悄眯了起来，哑声笑道：“倘若一个慕容金刚拦不住那马小刀，那老夫就给他找一个更厉害的对手！” “父亲说得好，就这么办吧！”任赵童闻言，神情顿时变得兴奋起来，“他马小刀再厉害，遇上车厢里的那位仁兄，也够他喝上一壶的！” 千虫主伸出枯瘦泛白的右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暗红色的陶埙，凑到嘴边吹了起来。 低沉的埙声响起片刻，另一边的马车突然剧烈颤动了一下，自车厢为中心，一股浓烈的杀气开始向四周逐渐弥漫！ 赵童、蝎子以及其余的虫官大虫官都不约而同地控着坐骑往后退了两丈！ 埙声一停，车厢前面挂着的帘子突然激荡而起，一个浑身上下冒着缕缕黑气的身影电射而出，轰得一声砸在了小路中间，身下的泥土瞬间下陷了几寸！ “乖乖，大殿下身上的伤也好得太快了吧？”赵童远远看着那个恐怖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唾沫。 “赵童，枪！”千虫主哑声唤道。 “来了，父亲！”赵童回过神来，打马走到马车旁边，自车身上抽出那柄贯月枪甩了过来。 千虫主伸出枯瘦如柴的右手准确接住长枪，翻身下马缓缓走向那一动不动的耶律天傲！ 其余虫官大虫官陆续上前拆解马车！ 千虫主执枪走到耶律天傲面前，把贯月枪插在了他的身旁，哑声道：“大殿下，害死你兄弟姐妹的马小刀，很快就会追到此处，老夫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耶律天傲一动不动伫立着，脸上恐怖的模样又重了几分，腥红双目圆睁，脸上却是面无表情，整个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许久过后，耶律天傲的嘴巴才艰难蠕动了几下，发出了几个晦涩难听的字音：“马……小……刀……” “对，就是马小刀！”千虫主嘴角轻轻一扯，继续怂恿道，“老夫千辛万苦得来的三瓶陨虫，两瓶都用在了大殿下的身上，大殿下可莫让老夫失望了才好！” “待会，大殿下不必手下留情，一定要杀死马小刀那厮！” 耶律天傲身上的煞气骤然暴涨，低声咆哮了起来！ “马……小……刀！” “杀！” 第590章 关关难过关关过 乌云终于飘走，月色再度照临大荒。 空地之中，马小刀与慕容金刚的对战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双方攻守不断转换，速度之快让人看了只觉眼花缭乱！ “铮！” 慕容金刚左手短锏刚刚封住马小刀的忽然又一刀，右手短锏便狠狠砸向马小刀的胸膛！ 马小刀瞬间抽刀后撤，左手手腕旋转数圈，杀鹿宝刀如风车般转动，迅速绞向慕容金刚的右手手腕！ 慕容金刚只得抽回右手短锏，身影却不退反进扑向马小刀，双锏幻化出无数的锏影，每一招递出俱是狠辣的杀着，口中怒吼道：“马小刀，还不使出你的双刃？” “想见刀爷的双刃，你也配？”马小刀正面接连挥出十数刀，封死了慕容金刚所有的进攻，随后展开飘零步在对方四周不断游走，很快便抓住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破绽，反手一刀撩向慕容金刚的左肋！ “嗤！” 慕容金刚左肋衣衫被割开了一个巴掌长的刀口，鲜血顿时渗了出来！ 慕容金刚脸色微微一变，左手短锏脱身飞出，激射马小刀面门！ 马小刀挥刀击飞短锏，飘零步一闪再闪瞬间逼近慕容金刚身前，杀鹿宝刀捅向对方的小腹！ “马小刀，你也太小瞧我慕容金刚了！”慕容金刚冷哼一声，右手短锏封向杀鹿宝刀！ 两件兵器铮然相交，杀鹿宝刀却突然斜斜上挑，贴着短锏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捅入了慕容金刚的腹中！ 慕容金刚皱起眉头，右手一把扼住杀鹿宝刀的刀身，左脚甩出准确踢中了马小刀执刀的手腕！ 马小刀及时松手，两人身影一触即分，向后蹬蹬蹬退了三大步才各自站定，双方的身上都沾染着不少斑驳的血迹！ “好一个……天奉王朝的……万候王！”慕容金刚低头看了一眼依旧插在自己小腹中的杀鹿宝刀，举起左手手背擦去了嘴角涌出的血迹，“有两……下子！” “少妖主，你也不错！”马小刀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左手，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不想血尽而亡，就先别拔刀！” “哼，拔了又如何？”慕容金刚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声，右手用力拔出杀鹿宝刀随手一扔，宝刀铮的一声斜斜插在三丈外的地上！ 马小刀缓缓皱起了眉头。 慕容金刚咬紧牙关大汗淋漓，右手紧紧捂住了腹部，指缝间却仍是血流如注！ “比起慕容劫蛟，你慕容金刚更像个响当当的人物！”马小刀见状，身上的气势慢慢消退，无奈笑道，“不过性命交关，少妖主其实不必如此！” 慕容金刚踉跄着跪倒在地，口中再次涌出了缕缕鲜血，冷笑道：“马小刀，你我血海深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必多言！” “何谓血海深仇？少妖主莫要一厢情愿，可笑之极！”马小刀缓步上前，俯身抽出杀鹿宝刀归入鞘中，径自走到了慕容金刚面前一丈处，“杀了你，脏了我的宝刀！” “马小刀，你这是什么意思？”慕容金刚愣了一下，破口大骂道，“我慕容金刚不需要你的可怜？” 马小刀沉声道：“少妖主，刀爷我并不是可怜你！” “不过，这一年多我看着三朝相互征战不断，多少才俊死于其中，凭心而论，心中也着实有些不忍！” “少妖主小宗师的修为本就来之不易，此番背井离乡如同丧家之犬，里面多少也有我马小刀的责任！”马小刀低头看着慕容金刚，“少妖主今日命不该绝，所以马小刀不愿痛下杀手！” 慕容金刚仰着头笑骂道：“不曾想，堂堂天奉王朝的万候王竟是如此矫情之人，实在可笑！” “笑你大爷，真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马小刀无奈摇头，起身往西边小路走去，“要是少妖主仍旧一意孤行，大可找块石头一头撞死自己便是，反正刀爷我是不愿动手了，再会！” 慕容金刚踉跄转身，双膝跪地追出数步，惨然叫道：“马小刀，话还没说清楚，你别走！” 马小刀头也不回地补了一句：“要是少妖主这次大难不死，不妨回一趟东夷天白郡！” “天白郡的东北部，有一个叫雪花屯的村子，村里有个残废老头恰好也叫慕容劫蛟，恰好跟少妖主长得极像！” 慕容金刚愣了一下，沉声问道：“我叔父他……真的还活着？” “叔父？少妖主，你娘没有告诉过你么？”马小刀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戏谑地道，“慕容劫蛟不是你的叔父，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去你大爷的马小刀，你他娘在胡扯什么？” “算了，这本是你的家族隐秘，我一个外人也不该多嘴的！”马小刀随意地朝后面挥了挥手，抬脚走入了西边的小路，最后的声音悠悠地传了回来，“少妖主，你我言尽于此，自己好好想想吧！” 慕容金刚顿时懵在了原地，回过神后，慌忙摸遍了全身，从怀中找出金疮药不要钱地往伤口上撒去！ 马小刀顺着小路往前走了不远，便看见了自己那匹瘫倒在血泊中的坐骑，他愣了一下，缓缓走了过去，单膝跪倒在马儿旁边，喃喃自语道：“哪个杀千刀的家伙，竟连马匹也不放过？” 马儿已经断气，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了！ “放心，刀官一定会替你报仇的！”马小刀伸手去摘马背上的行李和水囊，危险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行李中几只漆黑如墨的小东西一窜而出扑向马小刀！ 马小刀收手后撤，抽刀挥出！ “嗤嗤嗤！” 寒芒过后，几只漆黑的毒蝎俱被杀鹿宝刀拦腰砍断，噼里啪啦掉在了泥地之中！ “千虫主，好歹你也曾是名动三朝的大宗师，竟暗中使出这等卑劣手段，晚辈算是长见识了！” 马小刀无奈站起收刀入鞘，突然身躯一震，猛然转过身子死死盯住了前方的小路，左手重新摁住了腰间杀鹿宝刀的刀柄：“什么人？” 前方二十丈外的黑暗之中，浓烈的煞气像突然苏醒了一般，悄无声息向着马小刀席卷而来！ “过完一关又一关，关关难过关关过！”马小刀无奈摇头，抬脚往前走出一丈，仰首问道，“在下马小刀，阁下可是在等我？” “马……小……刀！”黑暗中亮起了一双赤红眼眸，一个浑身上下冒着缕缕黑气的魁梧身影手执长枪，缓缓地从小路前方踱了出来，“等你……好久了……” “是你？”马小刀瞳孔微微收缩，一字一字道，“耶律天傲！” 第591章 新生力量 酉时刚过，一众天奉斥候站在山口旁边的土岗上默默向前方了望。 马蹄声响起，有一骑在夜色中疾速奔回，进了山口后动作利索地翻身下马，脚步不停跑上了土岗，喘着气道：“拾长，狄城的那一百兵马到了！” “现在才到？”秋蝉皱起了眉头，上前两步往前方漆黑的荒野看去，“比咱们设想的晚了一个时辰！” 一条蜿蜒的火龙在远处的黑暗中若隐若现，距离山口不足三里远。 “如此缓慢的行军速度，恐怕那领兵之人也是在拖延时间！”旁边的厉弦笑道，“看来，咱们刀官的猜测是对的！” “就算千虫主等人不在，狄城兵马加上那数十个黑山栏子也有个一百几十号人！”秋蝉扭头看向厉弦，笑着问道，“接下来这一仗，怎么打？” 厉弦想了想，笑道：“一百几十号兵马也算是一块磨刀石，能否让我下面的几个小年轻先上去招呼招呼他们？” “让我们翘着双手捡现成便宜？”秋蝉愣了一下，摇头道，“这怎么好意思？” 旁边清河拾长也凑了过来，附和道：“破风老弟，难得有仗打，我们也心痒痒闲不住啊！” 厉弦竖起一根手指，笑眯眯地看着两位斥候拾长打起了商量：“那就先给咱们一盏茶的时间，一盏茶后你们再上！” 秋蝉和清河对视了一眼，勉强点了点头道：“行，就一盏茶的时间！” “那破风就多谢几位哥哥了！”厉弦转身看向游猎猎等人，收起笑容正色道，“都听见了，一盏茶的时间！” “伍长，足够了！”公孙朵朵最是积极，第一个转身往土岗下面掠去，“我来打头阵！” 部日固德赶紧追了下去：“这里躲躲，你打什么头阵，跟在我后面！” “我跟你大爷，你追得着姑奶奶再说！”公孙朵朵的声音远远传了回来。 清河见状惊诧非常，在旁边感慨笑道：“刀官的这两位徒弟……可真是生猛啊！” 秋蝉也点头笑道：“后生可畏！” “让诸位见笑了，他们就这样！”厉弦扭头对游猎猎道，“阿隼，看好他们！” 游猎猎拱手应道：“放心吧，伍长！” 其余几人对着厉弦和一众拾长拱手揖礼，然后才陆续下了土岗。 片刻之后，山口奔出七骑，在夜色的掩护下往狄城兵马所在的方向急驰而去。 土岗上，厉弦也向着诸位拾长拱了拱手，笑道：“诸位哥哥，我也要出发了！” 秋蝉愣了一下：“你也要去？” “不去不行啊，那几个小屁孩都是咱们度望府的新生力量，刀官对他们肉紧得很，我得替他多看着点！”厉弦转身走下土岗，朝后摆了摆手道，“诸位哥哥，稍后见了！” 秋蝉和清河站在土岗上面面相觑：“清河，一盏茶的时间会不会给多了？” “不会吧，好歹是一百几十号人呢，没那么草包吧？” “就怕到咱们上时，只能打扫战场了！” “要不，咱们半盏茶后就顶上去？” “我看行！” 三里外，拓跋域领着一百狄城兵马和五十多个黑山栏子在火把的映照下缓缓逼近丘陵山口！ “将军，火把会不会太招眼了，要不，属下让他们都熄了？”一个副将打马走在拓跋域的左侧，小心翼翼建议道。 “赤儿呼马你怕个锤子，不就是一小撮天奉斥候嘛，他们拿什么跟本将军的正规兵马打？”拓跋域不以为然地白了自己的副将一眼，眼珠子转了几转，扭头对右侧一个黑衣老者道，“弥勾百目倌，大功就在眼前，别说本将军吃独食，你们黑山栏子先去打个头阵吧！” 黑衣老者名曰弥勾，是狂狮安排跟在千目倌慕容金刚身边的副手，负责统筹此行所有黑山栏子的行动，慕容金刚独自随千虫主前往另一个山口后，指挥这些黑山栏子的大权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弥勾百目倌闻言一怔，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大将军，这……” 拓跋域冷笑了一声：“怎么，弥勾百目倌不会是想抗命不遵吧？” 旁边的副将赤儿呼马脸上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怕被弥勾看见不妥，连忙别开了脑袋！ “弥勾不敢！”弥勾百目倌思索了片刻，朝后头缓缓举起了右手，轻轻朝前挥落！ 狄城兵马的后方，数十个黑山栏子越众而出，先后掠入了黑暗的荒野之中！ 拓跋域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扭头对自己的副将道：“赤儿呼马，可不能让别人说咱们狄城拿盟友上阵送人头，你带着先锋营上去，策应诸位栏子兄弟！” “是，将军！”赤儿呼马咧嘴一笑，一扯缰绳打马出阵，“先锋营，随我来！” 三十披甲铁骑陆续出阵，尾随着赤儿呼马冲了出去。 明明知道自己的手下就是被拓跋域派上去做炮灰的，弥勾却仍是一脸平静地坐在马背上，淡淡地道：“谢过拓跋将军！” 拓跋域得意笑道：“盟友嘛，本该如此！” 弥勾双手拢在?中，默默闭上了双眸！ 游猎猎一马绝尘后发先至，率先在荒野中央和迎面掠来的的三个黑山栏子碰上了头！ “不好，是天奉斥候……” 游猎猎身形自马背上跃出，人在半空便抽出了腰间天刃，直接杀入了三个黑山栏子之中！ “噗！” 黑暗中人影迅速一掠而过，第一个黑山栏子只觉小腹一凉，对方已经抽刀远去，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上已经多了一个伤口，鲜血滋滋喷出！ 黑山栏子的身躯晃了几晃后，颓然倒地！ “好你个阿隼，抢我人头！” 身后咻咻两箭急射而至，正正钉在了剩余两个黑山栏子的胸膛！ 游猎猎扑了个空，无奈回头，笑道：“花朵，不用算得这般清楚吧？” 策马追过来的公孙朵朵扯停了身下坐骑，冷哼一声道：“不算清楚也行，这三个人头都归我了！” “行，都归你！”游猎猎毫不在乎，急奔几步掠上马背，“兔牙已经往前面去了，不想输给他就赶紧来！” “什么？”公孙朵朵连忙打马追了上去，“黑炭头，也忒无耻了些！” 离二人十丈远的黑暗中，部日固德一拳砸断了面前黑山栏子胸前的肋骨，趁着对方晕倒在地时又在他的脑袋上补了一脚，抬眼望着两个伙伴呼啸而去，一脸懵然地道：“嘿，我还在这呢！” 第592章 穷寇追不追 月色映照之下，战场之中刀光剑影，惨叫声不断！ 部日固德、公孙朵朵和游猎猎相互策应，在中路吸引住了大部分的黑山栏子，三人一路浴血厮杀，竟是生生往前推进了二百丈！ 战场的左侧，付轻轻和段始两骑并驾齐驱，很快便与七八个黑山栏子迎头相遇！ “嗖嗖嗖！” 其中的六个黑山栏子疾冲之际同时射出了手中的弩箭，四人瞄准的是马背上的付轻轻和段始，另处二人瞄准的却是他们的坐骑！ “断矢，小心弩箭！”付轻轻口中一声清叱，反手抽出身后的一对弯刀，交替砍落了射到自己眼前的两支弩箭！ 坐骑腹部中了一箭，发出一声凄惨的长啸后，连人带马往前跪倒！ 付轻轻往前滚了两丈，起身后回头看了一眼在血泊中挣扎的马儿，握紧一双弯刀继续冲向敌人！ 另一边，段始的坐骑也是同时中的箭，他直接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左右手的指缝间各自夹了三柄断矢，一同凌空甩了出去！ “噗噗噗！” “铮铮铮！” 三个黑山栏子胸膛矢倒地，剩余的黑山栏子用手中弯刀砸飞断矢后，一言不发便向着段始和付轻轻冲了过来！ “断矢，右边三个归我了！” “行，左边两个归我！”段始双手一伸，重新在腰间摸出了两柄断矢，与付轻轻一同扑向了剩下的五个黑山栏子，双方瞬间战作一团！ 战场的右侧，在追风和凿山两个小队中轻功最好的何冬义无反顾冲在了黑老六前头，手持一对玄刺在黑山栏子之间穿梭开道，接连撂倒了四五个黑山栏子！ 而黑老六则是手持一柄黑尺如影随形护住了何冬的身后，不时出手迎战着其余的黑山栏子！ 战场后方百丈远的夜色之中，背负鲸骨弓的厉弦骑着马儿缓缓出现！ 一盏茶的时间不到，秋蝉等斥候拾长也率领着一众同袍杀出了山口，很快便与七个年轻斥候汇合一处，然后继续向前推进！ 黑山栏子渐渐挡不住天奉斥候的猛烈进攻，原本只是在后头压阵的先锋营不得不加入了战团！ 被先锋营几骑护在后头的赤儿呼马刚刚抽刀出鞘，一枚利箭便呼啸而至射中了他身下的坐骑，失惊的坐骑直接把他甩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二十丈外，缓缓放下手中大弓的公孙朵朵有些懊恼，她原本想射的正是赤儿呼马！ 赤儿呼马举着刀狼狈起身，扭头看了一眼远处马背上那个有些模糊的女子身影，头皮顿时有些发麻，转身往后拔足狂奔：“撤，快撤！”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厉弦策马踱到公孙朵朵旁边，淡淡地道，“射得不错，再来！” “是，伍长！”公孙朵朵再次挽弓搭箭瞄准了赤儿呼马的背影，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松手放箭！ “嗖！” 长箭直掠而去，正正钉入了赤儿呼马的后背！ 赤儿呼马身形为之一滞，踉跄着奔出几步后才停了下来，身躯摇晃了几下，噼啪一声倒在了地上！ “不好，副将被敌人射杀了！” “快快撤退！” 先锋营和剩余的二十几个黑山栏子仓惶后撤，一时间兵败如山倒！ 大后方，拓跋域看着溃败逃回的先锋营，脸色变得难看至极，他打马上前抽出了腰间配刀指向夜穹，怒吼道：“敢退后者，就地处死！” “全军冲锋！” “杀啊！”除了留下来几骑保护拓跋域，余下所有的狄城兵马全都挥舞着兵器冲了出去！ 弥勾百目倌冷眼看着怒火中烧的拓跋域，突然调转马头，悄悄离开了战场！ 拓跋域刚好扭头瞧见了这一幕，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好一个贪生怕死之辈，真是丢光了你主子狂狮的脸！” 最激烈的战场中央，厉弦反手取下鲸骨弓，搭上铁珠开始陆续射杀敌方的骑兵：“兔牙和花朵，敌方的主将就交给你俩了！” “是，伍长！” 公孙朵朵和部日固德一人骑马一人在地上奔掠，从左右两边扑向拓跋域！ “拦住他们！”拓跋域挥刀大吼道。 护在他周围的几个骑兵各自举起兵器迎向公孙朵朵和部日固德。 “嗖嗖嗖嗖！” 数道银光疾射而至，准确击中了那几个骑兵的眉心，几人瞬间失去了意识，噼里啪啦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拓跋域看着眼前这神乎其技的一幕，被吓得目瞪口呆，眼见公孙朵朵和部日固德已经扑到跟前，赶紧调转马头拼命踢着马腹催促道：“驾，快走！” 坐骑吃痛，驮着拓跋域往北边狂奔！ 部日固德扭头看向厉弦，大声问道：“破风伍长，穷寇追不追？” “当然要追，且看姑奶奶去夺他首级！”没等厉弦回话，公孙朵朵便打马追了上去。 “我的马呢？”部日固德扭头四顾，一时半会却找不到马匹！ “阿隼！”厉弦扭头唤了一声。 “明白，伍长！”游猎猎从旁边随手扯来一骑，翻身上马去追赶公孙朵朵。 主帅溃逃，剩下的狄城兵马和黑山栏子根本不堪一击，战至只剩最后二十余人时终于丧失了斗志，一个个扔掉兵器跪地投降！ 没多久，在游猎猎的护送下，公孙朵朵一手提着拓跋域那还滴着血的首级打马而回！ 厉弦远远看着公孙朵朵，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某个彪悍的女子身影，一时间竟是有些失神！ “花朵，可以啊，真让你把敌军首将的脑袋摘了回来，了不起！”付轻轻收了一对弯刀，满脸笑意地道。 “里头也有阿隼的功劳！”公孙朵朵把拓跋域的首级随手扔到地上，有些愧疚地看了游猎猎一眼，“我一箭把这厮射下了马，他还想负隅顽抗，阿隼和我联手才杀得了他，不过，阿隼的手臂上也中了一刀！” “无妨，伤得不重！”游猎猎对着众人笑呵呵地道，“花朵已经给我包扎过了！” “花朵，下次不要这般莽撞了！”厉弦轻声道。 公孙朵朵连忙点头：“是我冲动了，下次不会了，伍长！” 厉弦环视一圈众人，淡淡问道：“其他人有没有受伤？” “没有！”其余几人身上沾的都是敌人的鲜血，纷纷摇头道。 厉弦抬头看了一眼夜穹上的月亮，扭头对秋蝉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想早点前往沼泽与刀官汇合，接下来的收尾工作……” “无妨，赶紧去吧，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秋蝉点了点头，笑道，“沼泽那边留有一支接应的斥候小队，之前已经传了消息回去，让他们帮忙扎两个木筏，你们到了以后可以直接使用木筏进入沼泽！” 厉弦连忙拱手道：“多谢了！” “都是自家兄弟，破风兄弟不必见外！”清河也笑着道，“沼泽凶险，诸位万事小心！” “好！” 付轻轻和段始在战场上重新牵了两匹坐骑，所有人都上马以后，陆续踱到了厉弦身旁！ “出发！”厉弦坐在马背上对着秋蝉等人拱了拱手，调转马头往西而去！ 一行九骑，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593章 熬战 夜色如水，丘陵地带北边狭窄的小路之中，打斗声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声势依旧猛烈！ “轰！” 马小刀双手紧握杀鹿宝刀封住了耶律天傲的贯月枪，身躯却被对方枪身上传递而来的汹涌巨力轰得凌空倒飞，背部重重砸在了十丈外的土壁上，落地之时身后碎屑纷飞！ 马小刀挣扎站起，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脸上的神色却变得更是兴奋，大笑着吼道：“痛快，再来！” 被陨虫改造过的耶律天傲，如同一头疯癫的怪物，修为比起当初在绒狄皇宫时更是有了极其恐怖的提升！ 这种生死相搏旗鼓相当的感觉，自打当初和陆零在关处一起对战狂狮之后，马小刀已经很久没有再领略过了！ 全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耶律天傲身影一闪再闪，瞬间掠到马小刀身前一丈处，双手抡起贯月枪再次狠狠扫中马小刀的胸膛：“死去！” “哐当！” 一声刺耳的金属交击声响起，马小刀的身躯再度被击得往后飞退十丈，身躯与土壁摩擦带出了一条巨大的沟壑！ 耶律天傲似乎并不想给马小刀留丝毫喘息之机，枪尖拖地向着他步步逼近！ 马小刀“呸”的一声吐出口中的污血，低头看了一眼双手崩裂的虎口，一手从怀中掏出那块变形严重的精铁护甲，随手扔在了地上：“还好欧老头又给刀爷我打了一套，否则刚才这一下就够刀爷我受的了！” “马小刀，有护甲……也救不了……你！”耶律天傲脚步骤然加快，距离马小刀还有三丈时突然弹射而起，双手擎枪向着他的脑袋狠狠砸落！ 马小刀飘零步倒旋半圈，脚尖在地上连点数下，身影已经滑出数丈！ “轰！” 地面直接被耶律天奉的贯月枪砸出了一个大坑，数十块大大小小的石块自坑中飞溅而起！ 耶律天傲枪尖接连拍出，十余块锋利如刃的碎石向着马小刀面门激射而至！ 马小刀脚尖连点，身躯向后倒掠的同时，左手挥舞杀鹿宝刀一一击飞了那些碎石，身躯退至二十丈后骤然顿住，然后反向冲往了耶律天傲！ 马小刀双手擎刀高高跃起，杀鹿宝刀迸发出一溜弧形的寒光，向着耶律天傲狠狠劈落！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耶律天傲贯月枪横亘脑门之上，硬受了这一刀！ “铮！” 耶律天傲身躯一沉，双脚下没土中数寸！ 马小刀人在空中旋刀半圈，双手倒执刀柄用刀背绞住贯月枪的枪身，身躯急速甩至耶律天傲身前，双脚狠狠踹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耶律天傲带着马小刀的身躯蹬蹬蹬向后连续退了四五步，后背直接撞在了土壁之上，尘土飞扬！ 马小刀收刀，双脚在贯月枪身上一蹬，身形倒掠四五丈！ 一缕暗红色的血迹自耶律天傲的嘴角悄然滑落，他却浑然不觉，暴喝一声手中长枪脱手射出，径自射向马小刀！ 马小刀手鹿宝刀同一时间离手飞出，长短两件兵器在空中剧烈对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更为刺耳的金属交击声！ 杀鹿宝刀飞速盘旋着崩向空中，铮的一声插入了旁边的土壁之中，直没入柄！ 耶律天傲魁梧的身躯直接扑出，一手接住落下的贯月枪，枪尖向前捅向马小刀的小腹！ 马小刀深吸了一口气，手腕一抖，双刃自腕鞘中激射而出，玄牝直奔耶律天傲面门，雀舌急射他的小腹，双刃速度之快在二人之间拉出了两道笔直的寒光，破空声尖锐刺耳！ 耶律天傲只得向后急掠，双手抡圆了贯月枪，舞成一个大圈击飞了两柄短刃！ 一大片乌云飘来，再次把月亮遮蔽，地面为之一暗！ 马小刀双手拈指成剑诀，控着双刃在夜空之中划出一道一道的寒芒，交替轰向耶律天傲，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御……御器！”耶律天傲赤目圆睁，手中一柄长枪在身躯周围幻化出无数的枪影，开始转攻为守！ 马小刀抬脚踏前两步，双手剑诀不住变化，全力控制双刃继续向耶律天傲发起猛烈的攻击！ 兵器交击，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耶律天傲的贯月枪渐渐守不住两柄飞来掠去的刁钻短刃，举手投足间逐渐变得狼狈起来！ “嗤！” 玄牝自耶律天傲的右后方电射而过，在他的右肋上拖出了一条巴掌长的血痕，鲜血顿时溅了出来！ “啊！”耶律天傲顿时被激怒，身上缕缕黑气涌动更盛，甩动长枪再一次砸飞双刃之后，拖枪直扑马小刀！ 马小刀双手剑诀回引，两柄短刃电射而回，在夜空中划出两个半圆后，急射耶律天傲！ 进入癫狂状态的耶律天傲不管不顾，继续拖枪朝前狂奔！ 两柄短刃毫无阻碍先后刺入了耶律天傲的右肩和左肋，然后透体飞出，瞬间带出了两溜长长的血肉！ 耶律天傲魁梧带伤的身躯却也撞至马小刀身前，长枪如毒龙一般捅向马小刀前腹，枪尖距离他的腹部不足两寸！ 马小刀衣袖一拂，使出了从来没在对敌中使用过的《回头是岸袖法》，引得贯月枪的枪尖往外偏开了半尺，只浅浅划破了他的左肋！ 虽然勉强避过了耶律天傲的要命一击，但马小刀仍是心有余悸，身躯下沉侧身顶肩重重撞中了耶律天傲的胸膛！ “咔嚓！” 一声肋骨断裂声，耶律天傲长枪脱手飞出，身躯也被马小刀直接顶飞了十数丈，直接没入了前方的黑暗之中！ 马小刀召回自己的双刃悬于身后，一手捂住肋间伤口，死死盯住了耶律天傲消失的方向！ 狭窄的小路那头，那股浓烈的煞气突然消弥殆尽！ 马小刀皱起眉头，双手接住了一对短刃，一脸戒备地走了过去！ 十数丈外的泥地上只留下了一滩黑色的血迹，耶律天傲已是踪影全无！ “你大爷的耶律天傲，都变成那个鬼样子了，竟然还有逃跑的意识，刀爷我还是大意了！”马小刀懊恼骂道。 第594章 恐怖兽影 沼泽岸边，灰雾弥漫。 赵童与蝎子手持火把，正监督着一众虫官大虫官使用从丘陵那头背过来的浮空板忙碌地拼接着两个木筏，进度已经完成了十之八九。 数丈外，千虫主背对着他们，默默凝视着不远处丘陵小路的出口，面容隐藏在帽兜之中模糊不清。 脚步声响起，赵童快步走到千虫主身后，拱手轻声禀报道：“父亲，两个筏子都已经拼接好了！” 千虫主回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哑声道：“把浮空筏推入水中，准备出发！” 赵童有些疑惑，问道：“父亲，咱们不等大殿下了么？” “他与马小刀这一战，孰胜孰负还不清楚，追来的不定是谁！”千虫主抬脚往水边走去，“咱们现在已经顾不上他了，入沼泽办正事要紧！” “明白，父亲！”赵童赶紧跟了上去，大声吩咐众人道，“推筏子下水，进入沼泽！” “是！” 众人一起动手，把两个拼好的木筏先后推入沼泽水中，有大虫官从岸边砍来了两根长木充当船篙！ 千虫主和赵童领着几个手下上了头一个筏子，先行撑离了岸边。 岸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个黑影从丘陵山口处踉跄冲出，却是噼啪一声往前扑倒在了岸上！ “千虫主，好像是大殿下，救不救？”蝎子领着几个大虫官上了另一个筏子，刚刚撑离岸边一丈远！ 千虫主上前几步站到筏子的边沿，死死盯着岸上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思索片刻后哑声道：“带他上筏！” 蝎子扭头吩咐道：“没听见千虫主的吩咐吗，还不赶紧去救人？” 旁边两个虫官直接跳下水上了岸，很快便抬着耶律天傲返回到了筏子上。 蝎子蹲下身子检查了片刻，抬头对着数丈外千虫主道：“千虫主，大殿下受了重伤，已经昏迷不醒了！” 站在千虫主身旁的赵童神色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父亲，想不到连恐怖如斯的大殿下都敌不过那马小刀！” “蝎子，先替大殿下止血，其它的等进入了沼泽再说！”千虫主再次扭头往岸上看去，神情肃然地道，“大殿下既已回来，想必马小刀也快赶到了，别耽误时间了，马上启程！” “是，千虫主！” 等马小刀冲出丘陵山口追到沼泽岸边的时候，两个筏子已经离开岸边十数丈了！ “马小刀，打败了大殿下又如何，你终究还是迟了一步！”赵童走到筏子后头，对着岸上得意嘲讽道，“我等就先行一步了！” 马小刀双手撑着膝盖喘了一会气，抬头道：“别高兴的太早了，刀爷我一定会进入沼泽找你们算账的！” 千虫主深默了片刻，哑声道：“马小刀，那老夫就拭目以待，在沼泽深处恭候你的大驾了！” “算你们跑得快！”马小刀眼睁睁看着两个筏子消失在沼泽深处的浓雾之中，神色很是无奈，抽出腰间的杀鹿宝刀后，转身朝不远处的树林走去。 等他砍来树木削出树皮扎好木筏推入水中，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长篙往岸边一点，木筏载着马小刀冲入了灰雾弥漫的沼泽之中，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沼泽之中一片死寂，只有长篙点在水中的哗啦声响。 千虫主等人撑着筏子越往沼泽深处驶去，雾气就越是浓厚，两个筏子相距不过三丈远，却已经被灰雾阻隔，彼此都瞧不清晰了！ 为了防止在错综复杂的水道中走丢，蝎子从后头扔过来一截绳索，一个大虫官上前接住，把两个筏子绑在了一起！ 千虫主负手而立，突然扭头问道：“蝎子，大殿下当下伤势如何？” “千虫主，属下正想跟您说呢！”后头的灰雾中很快传来了蝎子的回答，“奇怪极了，大殿下身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而且好像正在自我愈合，估计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性命之忧？”千虫主冷哼了一声，低声喃喃地道，“现在的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跟行尸走肉也无甚分别了！” 赵童盘腿坐在了筏子上，有些不解地道：“父亲，您以前说过，服下陨虫的人心智会全失，大殿下如今已明明服过两次陨虫了，怎么看上去仍有几分清醒的模样？” “这事也出乎为父的意料！”千虫主语气中同样有着疑惑，“不过，对于咱们后面的谋划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一支能听从指令的军队，战力远远比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强大得多！” 赵童点头附和道：“说回来，陨虫本就是这世间最诡异之物，大殿下身上无论出现什么状况，倒也不足为奇！” “不过父亲，您之前跟狂狮说得言之凿凿，咱们真能在这沼泽里面寻到新的陨虫么？” 千虫主沉默了片刻，才哑声道：“当初为了劝说狂狮结盟，为父不得不出此下策！” “坦白说来，此次沼泽一行是咱们最后的希望了！” 赵童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筏子继续缓缓朝前行驶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远方的灰雾中出现了影影绰绰的山势！ “千虫主，前面好像是个岛！”有大虫官伸手指着前面惊喜叫道。 千虫主正想抬头看去，突然转身死死瞪住了筏子后方的浓雾！ 赵童愣了一下，问道：“父亲，怎么了？” “哗啦啦！” 后面的浓雾中突然传来了一阵突兀的水花声响！ “不好！”蝎子的惊呼声很快便传了过来，“千虫主，水里有东西！” 连接两个筏子的绳索突然被一股巨力拉扯绷直，脚下的筏子被扯得往后不停倒掠，赵童身旁的一个虫官慌乱中被甩入水中，很快便失去了踪影！ “有东西撞上了咱们的筏子！”后头响起了其他大虫官的惊叫。 “糟了，筏子要散架了！” “咔嚓咔嚓！” “扑通扑通！” 浓雾中陆续响起了有人掉水的声音！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沼泽，然后戛然而止！ 筏子依旧被拖着往后不停倒掠，千虫主稳住身形，回头叱问道：“蝎子，你们究竟发生了何事？” 身后声息全无！ 赵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个翻滚到了筏子后段，一手扶住筏子的边沿，一手抽出腰间配刀直接砍断了后头的绳索，身下筏子倒掠的速度这才渐渐放缓了下来！ 赵童等人正在面面相觑之际，水声哗啦作响，旁边的浓雾中突然升起了一个三丈多高的恐怖兽影！ 浓雾中响起一阵低沉的咆哮声，一股无比腥臭的气息直卷而至，引人作呕！ 第595章 诡异的尸体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但是雾气仍旧很浓，玄岛上面一片迷蒙，目力不过三四丈远！ 浓雾深处，不时还传出来一两声不知名的野兽低吼，显得这座漆黑泽岛更加神秘和恐怖！ 斥候百长长夜领着南风等四人已深入玄岛五六里，除了一开始时在靠近岸边的地方发现了那只怪手，然后在路上出现了几次有惊无险的小插曲，并没有遭遇到更大的危机，但众人心中总有一种被什么东西在暗中窥探着的奇怪感觉。 “百长，这黑不溜秋的怪岛也忒大了吧？”斥候小屠手握短刀走在左侧，疑惑问道，“那厮逃入岛中如同泥牛入海，怎么找？” “走一步看一步吧！”长夜走在南风身后，沉声道，“我也没想到世间竟还存在如此诡异的地方，大家万事小心，把招子放亮一些！” “百长说得对，这个鬼地方真是够诡异的，看起来就像是第二个东荒的食人大森林！”离鸥手执轻弩走在右侧，很是感慨地道，“咱们从进入沼泽到现在，见到的东西都忒变态了！” 断后的大个身后背着一柄大刀，连连点头道：“我也是第一次碰上会缠人的黑藤，方才要不是拾长出手，我都不晓得会被那黑藤拖到什么地方去了！” 打头阵的南风一手摁着腰间长刀的刀柄，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们快看，前面那是什么东西？”小屠突然伸手指了指正前方，惊讶叫道。 前面三丈远的地上，趴着一个动也不动的黑影！ “大家小心！”领头的南风低声道，“百长，我先上去看看！” “好，小心点！”长夜点了点头。 “好嘞！”南风深吸了一口气，抽出腰间长刀小心翼翼走了过去，用刀尖捅了几下那东西后才松了一口气，扭头对众人笑道，“无妨，只是一具尸体！” “尸体？”长夜赶紧领着几人走了过去，“可是那厮？” “不像，倒更像是……”南风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之前那只怪手的主人！” 长夜走到那尸体旁边蹲下仔细查看了一番，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那是一具模样诡异的尸体，像是死去很长一段时间了，不但身上衣衫破烂，皮肉还干瘪收缩呈现出诡异的灰白色，脖子以上的脑袋和齐肘以下的右手已经不翼而飞！ “南风的判断是对的，你们看他的左手，跟之前我们发现的断手一模一样！”长夜皱着眉头沉声道，“那只断手，就是从这具尸体上砍下来的！” “百长，那断手离这里好几里远呢？”离鸥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再说了，那厮无端端怎么会去砍一具尸体，这也太邪门了吧？” 长夜突然皱起了眉头，死死盯着身前残缺的尸体：“除非……” 其余之人很快就明白了百长口中‘除非’二字后面的意思，一起把目光转移到那具尸体上面，脸上的神色都有些惊愕！ “不会吧？”小屠忍不住吞下了一口唾沫，讪讪笑道，“百长的意思是，这具‘死尸’之前并不是死尸，还偷袭了那厮？” 南风接过话头，大胆假设道：“所以那厮出手断掉了尸体的一只右手，一路追逐到了此地后又砍掉了尸体的脑袋，这尸体才真正死绝！” 大个一脸不信的表情，喃喃地道：“我大个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听过这般怪诞的事！” 长夜站起身子吩咐道：“找一找，看附近有没有这尸体的首级！” “是，百长！” 南风领着三人往四周搜索了片刻，很快小屠便用短刀挑着一个黑呼呼的东西跑了回来：“百长，找到了！” 众人把那干瘪恐怖却并没有腐烂的首级安放在尸体脖子上面，严丝合缝！ “切口跟那断手一模一样，都是出自同一件兵器！”南风检查以后，扭头对长夜道。 “也就是说，这尸体上岛的时间，比我们和那厮都要早得多，然后不知道在这岛上遭遇了什么，变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如同行尸走肉的怪物！”长夜神情肃然地分析道。 离鸥在一旁补充道：“然后这怪物袭击了那厮，却被那厮反杀了！” 南风再次用长刀拨弄了几下地上的尸体，上面突然哐当一声掉出了一物，他捡起来看了看，递给长夜道：“百长，这尸体的身份，是绒狄黑山窟的三等栏子！” 长夜接过那生锈的铁牌看了一眼，低声道：“难怪那厮不顾凶险也要到此，看来真相就在这岛上！” 南风问道：“百长，往哪边追？” 长夜把铁牌扔回尸体身上，扭头往前方看去，淡淡问道：“之前那异象是在何处消失的？” 南风回答道：“岛的最深处！” 长夜点头道：“那我们就去岛的最深处！” “走！” 五人认了方向继续启程，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浓雾深处！ 玄岛，更荒僻的南岸。 浑身湿透的几人一边涉着水往岛上逃窜，一边回过头神色恐惧地看着身后的深水地带，模样狼狈不堪！ “哗啦啦！”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水底窜出，走在队伍最后头的一个大虫官直接被它扑入了水中，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不好，那怪物追上来了，大家快往岸上跑！”蝎子大虫官的面具早就不翼而飞，露出了一张花容失色的惨白脸庞，一身湿衣紧贴身上，更显身材玲珑浮凸！ 只是此时正值生死关头，没有人得空欣赏她的曼妙身姿，一个个正往岛上拼命逃窜！ 率先上了岸的千虫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被怪物拖入水中，却是束手无策！ “千虫主！”蝎子领着几个虫官大虫官气喘吁吁地奔到千虫主面前。 千虫主哑声问道：“蝎子，赵童和大殿下呢？” 蝎子扭头和身后几人对视了几眼，一个个都哑口无言！ 滴水的帽兜之中，千虫主浑浊的双眸现出了一丝疲惫的神态，他默默看着眼前那片逐渐恢复平静的沼泽水面，许久过后才转身往岛上走去：“罢了，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整一番，再图后事！” “是，千虫主！” 蝎子等人赶紧追了上去。 第596章 沼泽巨蚓 浓雾之中，马小刀撑着木筏划破如镜的水面，径自往沼泽的更深处滑去。 “咚咚！” 正行进中，木筏突然轻微一震，像是撞上了飘浮在水面上的什么东西。 马小刀收回木篙走到木筏前端，看见水中飘过几块破碎的木板，仔细辨认之后，确定正是千虫主乘坐筏子的碎片。 距离那些碎片不远的水面，似乎还飘着几件千疮百孔的衣衫！ “看来，这沼泽之中也不甚太平，千虫主他们要倒霉了！”马小刀咧嘴一笑，喃喃地道，“该！” 在他看不见的水底，有无数巨大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急速游来，簇拥着把木筏围成了一圈又一圈！ 正是沼泽中泛滥成灾的凶悍怪鱼！ 危险在马小刀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猛地转身，看见一道半丈长的黑影从筏子后头的水底飞窜而出，张开布满锋利牙齿的血盆大口向着自己噬咬而来！ “找死，你刀爷我可不是好惹的！”马小刀手中木篙横扫而出，直接把那条怪鱼拍飞了十数丈！ “咻咻咻！” 怪鱼开始从四面窜出水面，向着木筏上面的马小刀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二丈长的木篙在马小刀手中幻化出无数影子，把窜出水面的所有怪鱼通通砸回了水中！ 一盏茶过后，木筏周围便浮满了肚白朝天的怪鱼尸体！ 随后，水面便像煮沸了一般，无数藏身水底的怪鱼开始疯狂噬咬同类的尸体，鲜血很快便染红了马小刀眼前的一大片水域！ 趁着窜出水面的怪鱼数量骤减，马小刀手中木篙往后头水中斜斜一点，身下木筏便如离弦之箭般直往前窜了出去！ 眼看就能脱离险境，木筏右后侧十数丈的水中突然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黑色鱼鳍，向着木筏直撞而来！ 马小刀竖起木篙自筏子中间的小孔中插入水底，把木筏钉在了原地，手腕一抖双刃离鞘飞出，一左一右悬在自己身前，死死盯紧了那道迅速逼近的黑影！ 眼看那道两丈长的巨大黑影就要撞中木筏，双方距离只剩两丈时，木筏左后侧突然窜来一条体型更加恐怖的长条巨兽，直接把黑影缠住拖入了水底！ 马小刀看着水面上那个缓缓消散的巨大漩涡，不禁有点懵了！ 这他娘的算是怎么回事？ 食人大森林自己已经见识过了，难不成这是个食人大沼泽？ 尽管异兽和那水中黑影一起消失了，但马小刀丝毫不敢松懈，双手捏成剑诀操控着双刃在木筏周围的半空中不住游走，随时准备应对接下来的突发状况！ 灰雾弥漫的水面上，就在之前那个巨大漩涡消散的地方，突然咕噜咕噜涌上来一股血水，再次染红了木筏周围的水域！ 马小刀死死盯住了血水的最中央！ 孰不知，在他身后的浓雾之中，突然无声无息升起了一截三丈高一丈宽的巨大兽影！ 素来对危险有着敏锐感知的马小刀，竟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身后的异样！ 那巨大异兽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声，腥臭味瞬间涌至马小刀的身前！ 马小刀心中一凛，操控着半空中的一双短刃一同转身，死死盯着浓雾中那个若隐若现的恐怖兽影！ 那是一个体型大得吓人的蛇状异兽，但它显然不属于蛇类，虽然露出水面的部分只有三丈，但沉在水下的部分起码还有七八丈长！ 它的皮肤是灰白色的，身上长满密密麻麻的圈纹，仅从身躯上看，有点像放大了千百倍的蚯蚓，但从脑袋上看又与蚯蚓有着极大的区别！ 它的脑袋上面同样没有眼睛，但却多出了一个圆型的血盆大口，口中长着好几圈惨白锋利的牙齿，格处瘆人！ “嗷！” 又是一声咆哮，腥臭之气再次涌至马小刀面前，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但马小刀仍旧岿然不动，因为尽管那巨兽发出了咆哮，他却感觉不到对方有向自己释放出任何的恶意！ 巨兽立于水面之上，长满尖利牙齿的血盆大口一下一下有规律地蠕动着，看上去并没有要攻击马小刀的意思！ 马小刀心中愈发疑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巨蚓明明没有眼睛，却偏偏像是在默默观察着木筏上面的马小刀，似乎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一人一兽就这般一动不动僵持了近一盏茶的时间！ 巨兽终于动了，顶着血盆大口的脑袋突然凑近马小刀左侧半空中的玄牝，然后巨大的上半身一甩，又凑近他右侧半空中的雀舌！ 马小刀心中一动，左手剑诀操控着玄牝往木筏外面缓缓飞出了数丈远！ 果然，巨兽竟直接追了过去，脑袋在玄牝周遭蹭来蹭去，像是在和玄牝玩耍一般，似乎很是亲近！ 马小刀右手剑诀轻轻晃动，雀舌也缓缓飞了出去。 巨兽竟直接调头游到了雀舌面前，重复着之前那些亲昵的动作！ 马小刀收回双刃悬于自己头顶上空，巨兽便再次游回到他的面前！ 马小刀心中诧异非常，笑着问道：“你认得我的兵器？” 巨兽似乎不会回答，但它却突然把冒出水面的身躯往水中缩了一小半，剩下顶着脑袋的两丈贴在水面上，缓缓靠到了木筏旁边！ 马小刀满脸惊诧：“你不会是想让我上去吧！” 巨兽还是没有回答，仍旧一动不动贴在木筏边上！ 马小刀想了想，小心翼翼抬起右脚踩到了它的脖子上！ 巨兽仍是一动不动！ 马小刀于是把左脚也收了上去，整个人都站到了巨兽的脑袋上！ 巨兽前半截身躯缓缓抬离水面半丈，载着马小刀蜿蜒朝前游去！ 马小刀顿时乐了，收了双刃入鞘盘腿在巨兽的脑袋上坐了下来！ 他想起了东极寒荒中的那对雪怪，大白和雪妞！ 东极寒荒有陨石，这沼泽中也有！ 身下的巨兽似乎也是因为陨石的关系，才有了这般吓人的生长变异！ 而自己的一双短刃，玄牝与雀舌的前身，就是出自这片沼泽的深处！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看来自己是来对地方了！ 巨兽载着马小刀在灰雾弥漫的沼泽之中不断游走，如此一来，马小刀相当于驯服了一头修为恐怖得可与小宗师媲美的巨兽作为自己的坐骑！ 除了自己的妻子陆零在东极寒荒也坐过雪怪的肩膀，放眼三朝天下，再无第二人有此等殊荣！ “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吧？”马小刀伸手轻轻抚摸着巨兽的脖颈，笑道，“就叫你沼泽巨蚓好了！” 沼泽巨蚓的速度越来越快，两边大大小小的泽岛不断往后飞掠！ 很快，前面的浓雾中便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岛屿轮廓！ 玄岛终于到了！ 第597章 你的路走到头了 天色微亮，绒狄皇宫之中。 此时已是早朝时间，绒狄女王再次以身体抱恙的理由告假不出，仍旧只有摄政王狂狮一人出现在千声殿里面见百官处理政事。 天临殿外，雷八安静地站在一辆宫廷制式的马车旁边，抬头默默看着大殿的门口。 绒狄女王的贴身婢女怜怜以白纱蒙面从殿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另外一个与她一般打扮但身形要略微瘦小些的宫女。 雷八上前几步拱手道：“摄政王听闻怜怜姑娘要出宫替陛下采买，特命雷八前来护送姑娘出宫！” 怜怜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雷八爷了！” “份内之事，姑娘不必客气！”雷八扭头看了一眼怜怜身后的婢女，明知故问道，“怜怜姑娘，这位是？” 怜怜冷冷地道：“她是我的同伴，同去打打下手！” 后面的婢女微微垂首，眼神有些闪烁不定！ 雷八只当没看见，点头笑道：“请上马车吧，在下亲自赶车送两位出宫！” “多谢八爷！” 怜怜拉着那婢女钻入了车厢。 马车调头驶离了天临殿，穿过一条条横平竖直戒备森严的宫中街道，一路顺利来到了皇宫的西直门。 值守宫门的守将上前拦住马车，看清楚赶车之人后不禁愣了一下，陪着笑道：“原来是雷八爷，八爷这是要出宫么？” 雷八掏出身份令牌朝对方递了过去：“奉摄政王令，护送两位宫女出外办事！” “八爷这不是折煞末将么，令牌就不用看了！不过——”宫门守将扭头瞥了一眼马车，“末将循例必须检查一下马车！” 车厢里面，同样白纱蒙面的年轻宫女神色再次变得有些慌乱起来！ 怜怜伸手捂住她的右手，微笑着低声安慰道：“有我在，别怕！” 眼前的怜怜正是路十三娘子假扮，而那年轻的宫女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绒狄王朝的第一任女帝，耶律明空！ 耶律明空任由假怜怜捂着自己的右手，心中厌恶得很，但脸上却毫无表情，默默地点了点头！ 车厢外头，雷八对着那守将点头应道：“当然，请便！” 几个守兵上前检查马车，而那守将却是直接走到了车厢门口，抽出腰间配刀撩开车帘往里头看了一眼，目光依次在两个女子脸上缓缓扫过。 片刻之后，守将放下车帘收刀入鞘，扭头吩咐自己的手下道：“打开宫门！” 听着外头宫门打开的声音，车厢里面的耶律明空显得更加紧张了！ 假怜怜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笑道：“别担心，陛下肯定能顺利出宫的！” 守将侧身让出几步，对着车驾上的雷八点头笑道：“请吧，八爷！” “多谢了！”雷八一抖缰绳，驱赶马车缓缓驶入宫门甬洞，径自往门口走去。 西直门的城头上，原本应该是在千声殿里主持早朝的摄政王狂狮，此时却站在城楼边上，俯瞰着那辆马车出了宫门，缓缓汇入了行人渐多的都城大街上！ 玄水十三骑中排名十二的余紫霖默然侍立在他的身旁，轻声提醒道：“摄政王，他们出宫了！” “看见了！”狂狮淡淡地道。 玄水十三骑的木二急步奔上了城楼，对着狂狮的背影躬身揖礼道：“摄政王！” 狂狮并没有回头，低头看着那辆马车从宫门前的大街折入了一条往西北方向的侧街后消失不见，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老二，十二，你们觉得本王的这个决定，真的妥当吗？” 余紫霖娇声应道：“摄政王的决定肯定是对的，属下会无条件服从照做！” 木二低着头沉默了片刻，也恭敬地回答道：“摄政王，属下也听说过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狂狮咧嘴一笑：“你们选择在什么地方动手？” “西北三里外，一条名叫坠龙弄的僻静巷子！”木二如实回答道，“动手的人都是老八从黑山栏子中亲自挑选的陌生面孔，一共有五十人，都扮成了耶律经天的旧部，加上老八和十三，小陛下这一次必死无疑！” “以防万一，我和老三、老四和老六也会在坠龙弄的外围暗中监视，有需要也会出手！” “老二，此事关乎着本王接下来的谋划，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狂狮眼角现出一抹狠色，“事成之后，那些黑山栏子……” “摄政王放心！”木二低声应道，“都会灭口！” “嗯！”狂狮满意地点了点头。 木二抬头问了一句：“摄政王，那毕竟是绒狄女王，摄政王可要亲自出手？” “有你们在就够了，今时不同往日，本王不想再让自己的双手沾染太多的鲜血！”狂狮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对手掌，摇头道。 “属下明白！” 狂狮沉默了一会，问道：“老大呢，现在到哪了？” 木二回答道：“按时间推算，估计他已经到达图雅部落了！” “知道了！”狂狮点了点头，“去吧，把事情干得漂亮些！” “是！”木二拱了拱手，转身很快离开。 “十二，早朝还没结束呢，你随本王回千声殿露露脸！”狂狮转身而去。 “是，摄政王！”余紫霖连忙跟上了狂狮的脚步。 绒狄皇宫往西北方向三里，坠龙弄。 弄堂里外早就被清场，两旁的屋舍门后又或是隐秘的角落之中，影影绰绰躲藏着许多鬼祟的身影！ 没多久，马蹄声和车轮声一并响起，马车缓缓驶入了坠龙弄。 “小陛下，你好好待在车厢里面，奴婢出去看看到什么地方了！”假怜怜不等耶律明空回答，就掀开车帘走出了车厢。 耶律明空端坐在车厢里头，死死盯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面，双手攥紧拳头，脸色变得微微发白！ 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假怜怜站在雷八的身旁，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原本路十三娘子的面目，看着周遭那些若隐若现的身影，她也不管车厢中的耶律明空会不会听见，咯咯问道：“老八，这事有你和我就足够了，有必要弄这么大的阵仗吗？” 雷八淡淡地道：“十三，这可是摄政王的意思，由外人动手，才能嫁祸于人！” “你们就是太瞻前顾后了，我看没有必要！”路十三娘子把手中的人皮面具扔到地上，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既已到了地方，那就开始吧！” “吁！”雷八扯住缰绳停下了马车。 路十三娘子脚步轻盈地跳下了马车，转身望着车厢，神情变得有些得意：“小陛下，出来吧！” 雷八也跃下马车，悄移脚步站到了她的身后。 埋伏在巷弄各处的人影开始陆续向着马车围了上来，其中一个身穿裘袍的魁梧身影领着人堵住了马车后头！ 车厢里头，耶律明空神色很是悲愤，冷冷问道：“是到地方了么？” 路十三娘子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整个人花枝乱颤：“不错，小陛下，你的路走到头了！” 第598章 还你们一条命 耶律明空掀开帘子从车厢里面钻了出来，站在车驾旁边神情茫然地环视着周围的杀手，目光最后落在了路十三娘子的脸上，幽幽地道：“你果然是假的！” 路十三娘子愣了一下，惊讶问道：“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假的？” “从你扮成怜姨对孤说出第一句话，孤就知道了！”耶律明空鼻子一酸，两行泪水划落白晰的脸颊，“怜姨她……根本不会唤孤小陛下！” 路十三娘子脸上笑容一僵，微微叹气道：“我还以为自己扮得天衣无缝，看来还是大意了！” “你心中一直瞧不起孤，所以才会称呼孤为小陛下，对吗？”耶律明空死死盯着路十三娘子。 路十三娘子脸上剩余的丁点笑容也缓缓消散！ 耶律明空凄然问道：“怜姨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你猜？”路十三娘子冷笑道，“她当然是死了，否则我又怎能顶替她出现在你的面前？” 明明猜到了答案，耶律明空的娇躯还是猛地一震：“所以，摄政王狂狮是真的要谋逆了？” “现在才问这个问题，你不嫌太迟了吗？”路十三娘子的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千声殿上的黄金龙椅，当然应该由能者居之！”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也有脸坐在上面接受百官的朝拜，指点一朝江山？” “这不是笑话吗？” “孤可以把皇位让给摄政王！”耶律明空颓然瘫靠在车厢上，娇躯微微颤抖着，“你们……能不能不杀孤和母妃？” “笑死人了，摄政王需要你让？都死到临头了，你还自称孤呢？”路十三娘子嘲讽道，“说吧，还有什么遗言？” 耶律明空没有回答，失神了片刻，突然反问道：“你呢，你有什么遗言？” “我有什么遗言？”路十三娘愣了一下，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小陛下，你不会是被吓傻——” “嗤！” 一声闷响，路十三娘子剩下的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后腰上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 路十三娘子缓缓转身，低头看着那柄插在自己左后腰的匕首，又抬头死死盯着雷八的脸庞，一脸难以置信的恐惧表情：“八爷你……为……为什么……” 雷八脸上愧疚的神色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他松开匕首，缓缓朝后面退了两步！ 在雷八偷袭路十三娘子得手的同时，周遭的杀手也突发惊变，其中的十数杀手毫无预兆发难，举起手中兵器砍向了旁边的同伴！ 路十三娘子看见这一幕后，整个人更是目瞪口呆！ 倒戈相向的十数个杀手很快便控制住了局面，把其余几十个来不及反应的黑山栏子尽数砍倒在地！ 路十三娘子心中很快恍然，神情怨恨地瞪着雷八，咬牙切齿地道：“雷八，为什么要背叛主上？” “抱歉，我跟你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我是天奉鬼雄！而他们——”雷八扭头看了看那十数个身影，低声道，“是在火戎城中潜伏多年的天奉斥候！” “天奉斥候……你竟是天奉斥候？”路十三娘子狰狞大笑，“雷八，这么多年了，你骗得咱们好苦啊！” “我不是天奉斥候，我是鬼雄！算了——”雷八垂下了脑袋，自嘲一笑道，“我又何必跟你解释这么多！” “老幺，看在相识多年的情份上，方才这一刀我避开了你的要害！”雷八沉声道，“别挣扎，别拔刀，你就不会死！” 路十三娘子双眸泛红，模样我见犹怜：“雷八，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枉我还——” “别说了！”雷八叱声制止了她下面的话，眼神中有些黯然，“老幺，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雷八，我好恨你！”路十三娘子脸上凄然一笑，脑袋缓缓歪倒一旁，人已经晕了过去。 耶律明空扭头看着雷八，小心翼翼问道：“她……是不是喜欢你？” 雷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也有点喜欢她的，对么？”耶律明空继续问道，“否则，你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雷八还是没有回答，只是向着一众天奉斥候招了招手，然后快步走到马车旁边：“陛下，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玄水十三骑其余的人很快就会赶过来，此地不宜久留，我的同袍会护送你出城！” “那你呢？”耶律明空疑惑问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雷八淡淡一笑，摇头道，“眼前的危险虽然暂时解除了，但这里还是火戎城，陛下还没有真正脱困，我留下来拦住玄水十三骑，替你们争取一些时间！” “火戎城西门的守将也是我们的人，你的母妃和帐前侍令如今就在那里，还有……你怜姨的遗骸也在那里！”雷八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抱歉，我没能救下她！” “所以，怜姨是真的死了？”耶律明空伸手擦着眼睛，轻声抽泣起来！ “陛下是绒狄史无前例的首任女王，你要坚强些，别哭！”雷八轻声安慰她道，“我相信，以后陛下一定会成为一个实至名归的绒狄女王！” “你和王妃她们在西城门汇合以后，我的同袍会护送你们出城前往图雅部落，等见到图雅王，你们就安全了！” 耶律明空哭着哀求道：“留下来会死的，求你了，跟我们一起走吧！” “陛下保重！” 几个天奉斥候跃上马车，把耶律明空送进了车厢。 “如果陛下见到咱们的万候王，也就是陛下的师父马小刀，请帮我带一句话给他！”雷八笑着对车厢里面道，“就说鬼雄四二五七，总算是完成了自己在火戎城的使命，不负他的所托！” 那个魁梧的汉子跃上车驾捡起了缰绳，扭头深深看了雷八一眼。 雷八淡淡地道：“按之前说好的做！” 魁梧汉子朝着他伸出了一个右拳，哑声道：“能不死就别死！” 雷八伸出左手握成拳头和对方轻轻碰在了一起，口中催促道：“快走！” “驾！” 魁梧汉子狠狠一甩缰绳，马车立刻窜了出去，其余的天奉斥候一个接一个对着雷八拱手揖礼，陆续追上了马车。 目送着一众斥候同袍护送着马车消失在坠龙弄的尽头后，雷八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走回路十三娘子的身旁，把她轻轻搬到巷弄边上靠在了墙角，从怀中掏出一瓶止血散，打开后全部倒在了她的伤口上，然后扔掉空瓶，随意坐在了她的旁边！ 还在昏迷中的路十三娘子脸色苍白如纸，伤口沾上大量的止血散后更是痛得她皱起了眉头，然后睁开了眼睛。 “醒啦？”雷八扭头看着她，笑容平淡。 路十三娘子背靠墙角，定定地看了他许久，声音异常虚弱地道：“你把她放走了？” 雷八点头应道：“放走了！” 路十三娘子脸有愠色：“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跟着一块逃走？” 雷八笑道：“总得有个人留下来殿后！” 路十三娘子冷笑道：“等二哥他们赶到，你就走不了了！” “那也无妨！”雷八仰首看着天穹，语气淡然地道，“老幺，这些年我也算是和你们同过生共过死！” “要不是我鬼雄的身份被马小刀那厮激活，我还真有可能一直把自己当成玄水十三骑的一份子！” 路十三娘子冷笑道：“你就是个叛徒！” “你我的立场不同，我也不想多跟你解释，既然觉得是我背叛了玄水十三骑，背叛了狂狮！”雷八沉默了一会，咧嘴一笑道，“那雷八就还你们一条命，应该也够了！” 第599章 本王一向对你不薄 辰时已经过半，在玄水十三骑余紫霖的陪同下，结束了早朝的摄政王狂狮匆匆赶到了坠龙弄！ 看见主上赶到，在弄口等候多时的风六连忙迎了上去：“主……摄政王！” 狂狮脸色铁青，沉声问道：“人呢？” 风六心中一窒，赶紧回答道：“还在弄子里头，二哥他们正看着呢！” 狂狮沉着脸大走进了坠龙弄。 经过风六身旁时，余紫霖狠狠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叱骂道：“不是都部署妥当了吗，你们真是……” “别说了十三，谁知道老八竟会突然反水啊，连二哥他们都懵掉了！”风六的神色很是无奈，本想一起跟上去，想起自己还得继续值守巷口，才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狂狮杀气腾腾走进弄里，打量了几眼地上那些黑山栏子的尸体，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摄政王！”原本堵在巷弄前后的木二等人赶紧一起迎了上来。 雷八此时还坐在路十三娘子的身旁，腹部之中也插了一把匕首，和路十三娘子身上那把一模一样！ 没有止血散，鲜血从雷八的伤口不断涌出，在地上淌成了一大滩暗红色的血泊！ 路十三娘子一动不动瘫靠在墙角，神色凄然地凝视着面前的雷八！ 听见脚步声后，脸色苍白如纸的雷八并没有抬头，神情依旧平静。 狂狮在两丈外停下了脚步，打量了路十三娘子一眼后，目光缓缓移到了雷八身上，然后聚焦在他腹部的伤口上！ 木二凑到近前，向狂狮低声禀报道：“摄政王，老八他……他扎了自己一刀！” 狂狮的神情变得更加冷漠，看着雷八沉声道：“没记错的话，这对匕首是当初你加入玄水十三骑时，本王亲手送给你的！” 雷八仍是没有抬头，轻笑了一声道：“是的！” “所以……为什么？” 雷八此时才抬头看向狂狮，神情肃然地道：“因为……在成为玄水十三骑之前，我就是天奉鬼雄了！” “天奉鬼雄？”狂狮皱起了眉头，“本王曾略有耳闻，据说鬼雄是斥候中的斥候，与普通天奉斥候相比，行踪更加隐秘，行事作风也更不要命！” 雷八咧嘴笑道：“摄政王谬赞了！” “以前本王觉得，鬼雄一说言过其实，你们跟其他的天奉斥候并无多大区别，如今看来，是本王错了！” “你在本王身边潜伏了这么多年，指使你的人肯定不是新晋的万候王马小刀，到底是谁？” 雷八并没有隐瞒，如实回答道：“这是度望府胡、方两位千候官生前的手笔！” “难怪，两位千候官联手挖坑，本王这次栽得不冤！”狂狮冷笑着点了点头，“本王再问一个问题！” “今日无论摄政王有多少个问题，能说的，雷八知无不言！”雷八虚弱无力地道。 狂狮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问道：“本王一向待你不薄，今日反我，你心中可有一丝内疚不安？” “雷八也想问一下主上，从决定谋逆的那一刻开始，主上可曾有过一丝内疚和不安？” 狂狮愣了一愣！ “不瞒摄政王，内疚和不安，雷八都是有的，但是——”雷八缓缓地道，“这种内疚，在责任和大义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责任？大义？”狂狮脸色愈发阴冷，“你觉得扎上自己一刀，心里就能好过一些？” “是的！”雷八点头道。 “很好！”狂狮冷哼了一声，“老八，本王还想知道，你是在什么时候下定决心反水的？” “在您开始自称‘本王’的时候，还好；您让我们在人前改称您为‘摄政王’的时候，其实也还好！”雷八语气变得更加虚弱了，“但是千虫主为了拉拢摄政王下水，火烧了雍华宫，而摄政王事后竟然默许了他们的行为，并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之结盟！” “从那时候起，属下就明白了，摄政王已经彻底摒弃了当初和王妃以及天奉定下的盟约，真的要谋逆了！” “属下也明白，区区一个摄政王的身份，已经满足不了你的野心和你对更高权势的渴望！” “有些鬼雄，其实可能一辈子都是蛰伏的状态，不是马小刀激活了我鬼雄的身份，是摄政王的改变，让我不得不出来肩负起自己的使命！” “您终究还是那个反复无常的狂狮！” 此时狂狮的脸色已经难看得有些恐怖了，他身形一晃闪至雷八身前，伸出右手一把掐住雷八的脖子，低声怒吼道：“雷八，给本王住嘴！” 旁边的路十三娘子娇躯一震，挣扎着向二人爬了过来，流着泪哀求道：“请主上……请摄政王，饶过雷八一命！” 狂狮扭头瞪了她一眼，神情狰狞地道：“老幺，住嘴！” “主上修为……虽高，但人品却……终究……不怎么样——”雷八惨白的脸色竟然被掐得有些泛起紫红，惨然笑道，“你人生中……每一次的重大……抉择，都是……错的……” “放肆，你找死！”狂狮右手的力度渐渐增加，“本王是不会错的！” “咔嚓！” 雷八的脑袋缓缓歪倒，但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却是自行合上了双眸，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雷八死而无憾！ “不！”路十三娘子口中发出一声绝望的惊呼，双手用力拼命爬向雷八，伤口崩裂血流不止，身子一软再次晕倒在地。 “十三！” “主上！” 木二等人一拥而上，却又生生止步在一丈之外，每个人的神情都很惊愕！ 狂狮松手站起，闭着双眼深吸了一口气，隔了片刻之后，才慢慢吐了出来。 木二鼓起勇气上前半步，嗫嚅着道：“摄政王……接下来……” 狂狮转过身时，脸上的怒气已然散尽，但眼神仍旧凌厉，他反复打量着木二等人，许久没有说话！ 木二等人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垂首不敢与之对视！ 狂狮收回了目光，冷声吩咐道：“把雷八的尸体挂在西城门外，以慑天奉斥候！” 木二的心中剧烈一震，硬着头皮应道：“是……摄政王！” “除了十三和土五留下养伤，十二留下听本王调遣，你们其余几人带上都城所有的黑山栏子，出城追杀那母女二人，本王一定要见到她们的首级！” “是，摄政王！” “十二，把耶律经天旧部里外勾结劫走陛下的消息散播出去，同时让都比克烈派遣克烈部的兵马守住百官的府邸！” “完事之后，你随本王一同前往鼓风谷！” 余紫霖连忙躬身揖礼道：“是……摄政王！” 一口气下完几个命令，狂狮没有再看雷八的尸体一眼，面无表情走出了坠龙弄。 余紫霖默默环视了木二等人一圈，轻咬着嘴唇，转身追了出去！ 第600章 右渊使 火戎城往北一百里，狄城。 将军府的书房之中，大将军拓跋疆与玄渊老渊主九智上人并肩而坐，手中都捧着一盏热茶。 “大将军，令弟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么？”九智上人轻轻呷了一口茶汤，徐徐问道。 “本将军也觉得有些奇怪，那边的谍报早该传回狄城才对！”拓跋疆摇了摇头，手中杯盖轻轻摩挲着杯沿，发出一阵低沉的沙沙声，他突然抬头问了一句，“上人，您说他们会不会是出事了？” “与拓跋将军同去的，除了千虫主一行人，还有咱们狄城的一百精锐，以及黑山栏子千目倌慕容金刚及其麾下数十人，加起来足足接近二百人的兵马！”九智上人想了想，扭头问道，“大将军，可知道拒蛮关最近有何动作？” 拓跋疆轻轻摇头道：“据本将军所知，天奉的正规兵马最近都没有出关，苦寒大荒里头顶多只有一些零星的天奉斥候，构不成多大的威胁！” “也是考虑到这个原因，所以当初本将军只给了舍弟一百兵马，让他与千虫主等人同去！” 九智上人点头道：“大将军，那咱们不妨再等上一等！” “也只能这样了！” “报！”书房外头突然传来了通报，“大将军，有苦寒大荒的飞鸽传书！” 拓跋疆与九智上人快速对视了一眼之后，起身迎了出去：“来得好，快快呈上来！” “是！” 一个披甲的传令兵脚步匆匆奔入了书房，双手恭敬地把一个食指大小的竹筒递给了拓跋疆，然后自行退了出去。 拓跋疆急忙拆出里面的谍报，看完后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倒退几步后屁股重重砸在了椅子上，半晌没回过神来！ 九智上人瞧着他的异样，急忙问道：“大将军，到底出什么事了？” 拓跋疆的呼吸变得很是沉重，默默把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 九智上人接过来看了一眼，神情也是一愣，失声道：“拓跋将军他……他战死了？” “是尸骨无存，全军覆没！”拓跋疆气得拿起旁边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顿时摔得四分五裂茶汤四溅，“该死！” 九智上人再次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条，皱眉道：“拓跋将军领着狄城的一百精锐以及黑山栏子，与千虫主慕容金刚兵分两路之后，没能攻下西边的丘陵山口！” “大将军，不是说苦寒大荒里头只有零星的天奉斥候么，他们的战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恐怖了？” “还是情报有误，其实是天奉军队出关了？” “不管是谁，天奉军队也好天奉斥候也罢，敢杀害我的胞弟，我拓跋疆与他们誓不两立！”双眼通红的拓跋疆双手死死抓住椅背，咬牙切齿道，“来人——” 一个副将快步走入书房，右手握拳砸在左胸，沉声道：“属下在！” 拓跋疆脸色阴沉下令道：“即刻去点一千兵马，随本将军前往苦寒大荒清剿敌人，为我弟弟报仇雪恨！” “是，大将军！”那副将拱手应了一声，转身冲出了书房。 九智上人扭头看向拓跋疆，安慰道：“此中必有蹊跷，还请大将军节哀顺变，从长计议！” “本将军双亲早死，这些年兄弟同心相互扶持，才拥有了狄城这一隅之地，如今他死在天奉斥候的手中，这口气本将军忍不了！”拓跋疆扭头看着九智上人，斩钉截铁地道，“上人莫再相劝，本将军这回一定要出兵苦寒大荒！” 九智上人沉默了一会，仍旧提醒道：“还请大将军三思而后行，如今千虫主那边境况未明，咱们不宜妄下决断！” 拓跋疆固执地道：“本将军领兵出征苦寒大荒，为胞弟报仇之后，正好前往沼泽接应千虫主等人，一举两得！” “大将军可曾想过，我等虽与那摄政王狂狮结了盟，其实却是与虎谋皮，倘若狄城没有了大将军坐镇，那狂狮变卦派兵前来夺取狄城……” 拓跋疆怒声道：“他敢？” “大将军莫忘了，那狂狮素来是个反口复舌之人！”九智上人皱眉道，“他肯与我等联手，除了千虫主从中牵线，全因咱们拥有这一城百姓跟兵马！” “大将军，这座城池可是咱们最后的依仗了，可不容有失啊！” 拓跋疆闻言顿时愣住，人也稍稍冷静了些，缓缓坐回椅子后，扭头问道：“上人说得对，要不本将军还是留守狄城，让麾下别的将军领一千兵马前去？” “洒家觉得，此举也是不太妥当的！”九智上人缓缓摇头道，“咱们狄城的兵马本就不多，这次又折损了令弟和百余精锐，若这一千兵马再有什么差池……” 拓跋疆懊恼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妥，难不成舍弟的仇就不报了？” “大将军，拓跋将军的仇肯定是要报的，但洒家以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搞清楚苦寒大荒和沼泽那边的状况！”九智上人想了一想，提出了自己的处理办法，“这样吧，人还是得派出去，但不必动用大将军的正规兵马！” “洒家先派二十名玄渊好手前往苦寒大荒，既可以打探情报，还可以让他们前往沼泽支援千虫主！” 拓跋疆怔了一下，拱手道：“好，那就有劳上人了！” “大将军，咱们既已坐上同一条船，便不必客气！”九智上人笑道，“只要狄城仍在咱们手中，再加上沼泽中的陨石和陨虫，就能和狂狮再进一步谈条件！” “行，本将军懂上人的意思，那就暂且再忍上一忍！”拓跋疆咬牙道。 脚步声响起，玄渊左渊使司徒徒急步走进了书房：“老渊主！” 九智上人扭头问道：“怎么了？” 司徒徒恭敬地道：“是右渊使回来了！” 九智上人闻言神色大喜，立即从椅子上直起了身子，问道：“人呢？” 司徒徒回答道：“就在书房门外！” “快快唤他进来！”九智上人心情很是不错，脸上堆满了笑容。 “是，属下马上去叫！”司徒徒拱了拱手，转身退出了书房。 “正好！”九智上人扭头对拓跋疆笑道，“洒家给大将军引见一下，咱们玄渊的右渊使！” 拓跋疆惊讶问道：“上人，可是你们玄渊那位行踪最为隐秘的右渊使？” 九智上人点头笑道：“不错，他已经好些年没回来洒家身边了，今日正好介绍给大将军认识一下！” 很快，司徒徒便领着一个被黑色帽兜披风包裹了全身的男子再次走进了书房。 神秘男子面对九智上人单膝下跪，拱手恭声道：“灿灿拜见老渊主！” “快起来吧！”九智上人呵呵笑道，“灿灿，这一位也是自己人，狄城之主，拓跋疆大将军！” 来人自行脱去了帽兜披风，露出一身金灿灿的衣衫，对着拓跋疆拱手笑道：“玄渊右渊使金灿灿，见过拓跋大将军！” 第601章 刺杀任务 简单寒喧几句后，拓跋疆便抱拳告辞，出去取消方才点兵前往苦寒大荒的命令，把自己的书房让给了九智上人、司徒徒和金灿灿三人叙旧。 身为玄渊右渊使的金灿灿，另一重身份不得了，正是狂狮麾下玄水十三骑的老大金一！ 前有雷八反水，现在再加上一个金一卧底，玄水十三骑短短时日就反了二人，狂狮知道说不定会被直接气疯！ “你们都别站着了，坐下来说话！”九智上人一脸慈祥的神色，对着二人招了招手，呵呵笑道，“咱们三个人，很久没像现在这般聚在一起了！” “老渊主，徒徒不敢！” 金灿灿也拱手道：“老渊主，灿灿站着便好！” “也行吧！”九智上人也没有强求，“你们呀，跟以前真是很不一样了！” “当初，你二人在玄渊的死训中脱颖而出，洒家便有意栽培你们，后来你们都能独当一面了，洒家便把徒徒留在了大殿下身边听遣，灿灿则是潜伏到了狂狮的身边，想不到一转眼就过去了这么多年！” “说回来，要不是上回灿灿及时传递消息，告知洒家王妃和狂狮突袭都城，洒家说不定就被他们堵在了宫中人头落地了！” “老渊主福大命大，自然是有惊无险的！”金灿灿恭敬地道，“您和渊主对灿灿恩同再造，灿灿没齿难忘，这些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右渊使说得对！”司徒徒也躬身揖礼道，“两位渊主对徒徒的大恩大德，徒徒也一直牢牢记在心上！” “行了行了，追随了大殿下这么久，你们俩竟养成了这些繁文缛节！”九智上人摆着手道，“莫再拜来拜去的了，洒家实在受不了！” “是，老渊主！”司徒徒和金灿灿对视了一眼，一同笑着直起了身子。 “自从绒狄王驾崩、火戎都城落在红凰王妃和狂狮手中后，咱们玄渊也深受重创，除了一部分人跟随洒家逃出都城来到了狄城，都城内外咱们的其余势力都被拔除殆尽！”九智上人神色很是无奈，话锋一转道，“但这些，都不是最严重的！” “最严重的是，你们渊主从东夷回来以后，到现在还是下落不明，看着玄渊群龙无首，洒家这个老家伙只好重出江湖了！” 司徒徒和金灿灿一同单膝跪在了九智上人的面前！ 司徒徒神情黯然，拱手道：“是属下办事不力，没有保护好渊主，请老渊主责罚！” 金灿灿也陪着一起拱手告罪：“灿灿消息传递不及也有责任，请老渊主责罚！” “不关你们的事，这是形势使然，绒狄王确是大势已去！”九智上人摇了摇头，对二人道，“都起来吧，坐下来慢慢说！” “是，老渊主！” “谢过老渊主！” 二人没有再推却，起来后分别在九智上人左右落座。 九智上人思索了片刻，皱着眉道：“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渊主，他是咱们的主心骨，有他在，咱们征讨逆妃才能名正言顺，有他在，咱们才能稳住狄城一众百姓的心，毕竟绒狄王在位时，狄城就是他的封地！” “老渊主，您说的对！”金灿灿点头道，“属下这次本来是奉了狂狮的命令，暗中前往图雅部落刺杀图雅王部日巴戈的，中途改道狄城，正是为了渊主之事而来！” 司徒徒扭头看着金灿灿，惊讶地道：“老金，难不成你有渊主的消息？” 金灿灿轻轻点了点，把耶律天傲与狂狮在在鼓风谷外大战一场，之后身受重创逃走的经过对着二人娓娓道来！ 九智上人坐在中间默默聆听着，渐渐皱起了眉头。 “当时，我被狂狮派去鼓风谷内保护克烈王，并没有亲眼瞧见他们的对战厮杀，事后才从玄水十三骑其他人的口中得知了大概经过！” “后来狂狮无意中提起，从那一战判断，渊主的修为恐怕也到了大宗师的境界！” “更重要的是，狂狮还说了，当时渊主的神智是清醒的！” “看来，大殿下并没有完全被那陨虫控制心智！”九智上人松了一口气，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对咱们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司徒徒也开口附和道：“老渊主，只要咱们寻回大殿下，重整绒狄王旧部，仍旧大事可图！” 金灿灿摇着头道：“老渊主，属下这里还有一个坏消息！” “什么坏消息？” 金灿灿苦笑着道：“绒狄王的那些旧部，已经全部被狂狮收拢了！” “什么？”九智上人顿时愣住了。 “对了！”金灿灿疑惑地道，“此事千虫主也已知晓，难道他没有告知狄城？” 九智上人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身躯缓缓瘫靠在了椅背上，喃喃自语道：“好你个千虫主，这般重要的事，你竟然不说？” 司徒徒低声道：“老渊主，看来那千虫主虽与我们结盟，但背地里却偷偷留了一手，怕是另有所图！” 九智上人脸色阴沉，思索片刻之后，吩咐道：“徒徒，你现在马上带着二十个玄渊好手赶往沼泽，从旁监视千虫主等人的一举一动！” “非迫不得已，别去主动招惹那些天奉斥候！” “是，属下马上去安排！”司徒徒对着二人拱了拱手，转身急步走出了书房。 “老渊主，那属下是否还要按照狂狮的吩咐，继续前往图雅部落刺杀图雅王？” 九智上人扭头看着他：“灿灿，你有把握只凭一己之力顺利杀掉图雅王么？” 金灿灿点头道：“部日巴戈不过一介战场武夫，一对一的话，属下绝对有信心！” “既然如此照做便是，反正那图雅王也是我们的敌人！不过——”九智上人肃然提醒道，“你是咱们安插在狂狮身边的暗手，能不暴露就不要暴露，你的身份，说不定以后还有大用！” “属下懂了，那属下现在就赶往图雅部落了！”金灿灿点头道。 “去吧，万事小心！” “是，老渊主也要保重！”金灿灿拱手揖了一礼，也退出了书房。 九智上人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扭头打量了一眼面前空荡荡的书房，冷笑着低声道：“临时的草台班子就是草台班子，几个人加起来有几百个心眼！” “上人，骂那两位就好了，本将军从头到尾可都是和您一条心的，青冥天可鉴！”拓跋疆笑着大步走了进来。 九智上人愣了一下，苦笑着点头道：“大将军，那是自然！” 第602章 追杀 申时末，火戎城西边三十里。 “驾！” 十六个矫健的身影，护送着一辆宫廷制式的马车在不足两丈宽的旷野驿道上不住狂奔，后头尘土飞扬！ 马车往后三里，玄水十三骑中身法最好的风六手执一柄铁枪，幻化成一道残影不停向前飞掠，和马车之间的距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缩减！ 在风六身后一里多的地方，木二、水三和火四领着五十多个黑山栏子同样紧追不舍！ 眼看风六已追至马车后方一里，驾车的魁梧汉子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沉声道：“兄弟们，咱们吸引追兵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 十六名天奉斥候，闻言一起放缓了脚步，排成一线目送着马车继续远去，每个人的神情都变得坚定决绝！ 有人对着马车高声道：“拾长，一路平安，一定要把谍报带出去！” “拾长，下辈子咱们再做兄弟了！”一个年轻斥候红着眼睛嬉笑道。 魁梧汉子一手执着缰绳，一手死死捂住怀里的东西，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泪流满面！ “天奉斥候——”中间一个年老的斥候转身抽刀高指青穹，口中发出了一声震天的怒吼。 身旁十五??斥候同胞转身亮出各自的兵器，异口同声应道：“向死而生！” 年老斥候神情悲壮，朗声笑道：“兄弟们，咱们给拾长多争取些时间，也让这些所谓的玄水十三骑和黑山栏子见识见识，咱们天奉斥候的厉害！” “杀！” 抱着必死的决心，十六名天奉斥候一起挥舞着兵器扑向风六！ 冲在最前头的两个天奉斥候手上拿的都是轻弩，对准风六后直接扣动了机括！ “嗖嗖！”两声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风六脚步不停身躯突然弹射而起，不但同时避开了两枚弩箭，身影也瞬间扑到那两个正在重新装弩的天奉斥候面前，双脚狠狠踹中了他们的胸膛！ “咔嚓咔嚓！” 两个天奉斥候胸前肋骨断裂，身躯倒飞三丈口吐鲜血，其中一人身在空中却依旧顽强地射出了第二支弩箭！ 风六心中一凛，落地后即时向右侧打滚，这才堪堪避开了那枚弩箭！ “噗！” 弩箭落空，入地一尺！ 其余十四名天奉斥候陆续扑到，缠住风六斗在了一起！ 激斗二十招后，面对天奉斥候不要命的进攻，以一敌十四的风六开始渐渐落了下风！ 危急关头，两条软鞭凌空卷至，鞭尾缠住风六身前两个天奉斥候的脚踝，直接把他们往后扯飞了三丈！ 却是木二领着水三和火四及时赶到！ 木二手中双鞭一收，把两个天奉斥候扯到了自己两侧，水三的长剑和火四的短匕分别捅入了两个斥候的腹中！ 木二沉声道：“风六，这些天奉斥候你别管，快去截停那辆马车！” “好！”风六压力顿时一轻，手提铁枪继续展开身法向马车追去！ 在他身后，五十多名黑山栏子一分为二，一半跟随着水三和火四围剿那几名天奉斥候，另外一半则由木二率领着继续往前支援风六！ 风六与马车的距离只剩半里时，他突然改变方向冲出了驿道，掠入左侧荒野继续追赶！ 距离不足百丈，前方的马车突然也冲出了驿道，向着一片半人高的荒草地狂奔而去！ 风六没有迟疑，直接甩手投出了铁枪！ 一道乌光划过矿野上空，在马车冲入荒草地之前，准确钉入了马车左侧车轮的缝隙，枪尖深深没入了土中！ 车轮被阻，咔嚓一声断成数截，马车瞬间失控侧翻，在马儿的凄鸣声中，车厢朝着前方猛烈翻滚了好几圈，最后停在了距离荒草地不足一丈远的地方！ 风六一边喘着气，一边抬脚缓缓走到了马车旁边，看清楚眼前的状况后，却不由得当场懵住了：“人呢？” 非但驾车的魁梧汉子不见了踪影，车厢里外更是空无一人！ 马车里面没有红凰王妃！ 也没有年轻的绒狄女王！ 甚至连王妃的帐前侍令盛红豆的半片衣角都没有看见！ “糟了……这是调虎离山之计？”风六恍然大悟，心中涌起深深的挫败感！ 脚步声很快响起，身上沾满鲜血的木二很快率领着其他人匆匆赶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状况后，皱起眉头看向风六：“老六，这是什么情况？” 风六无奈地道：“二哥，我们都被骗了，马车是空的！” 木二也愣住了。 “空的？”水三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提着染血的长剑围着倒地的马车转了两三圈，狠狠踩了那车厢几脚，怒吼道，“这怎么可能，人呢？” 风六颓然坐到地上，有些疲惫地闭上了双眸：“想必是她们一出火戎城就使了这招障眼法，人已经从别的方向逃走了！” “这些天奉斥候只是虚张声势，目的就是把我们引开！” “他娘的，竟是白忙活了一场！”火四懊恼地蹲在了风六的旁边，抬头看向木二，神色担忧地道，“二哥，抓不到人，我们无法向主上交代！” “要不，咱们再四处搜索一下，至少把那个驾车的逮住？” “没用的，他已经逃掉了！”木二看着眼前茫茫的荒草地摇了摇头，咬着牙道，“这次的责任在我，与你们无关，我来扛！” 风六低声苦笑道：“二哥，当初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家一起捅的篓子，要扛也是一起扛！” “对，一起扛！” “咱们陪你回去向主上请罪！” “走吧，先回火戎城再说！”木二脸上神色不置可否，转身大踏步向北走去。 火戎城西北十里地，身穿红衣腰间只剩下一柄弯刀的盛红豆坐在高高的马背上，默然凝视着西边的旷野！ 在她身后不远的车驾上，梳子摊老板娘绿芙换上了一身清爽干练的青色劲装，手执缰绳抬头提醒道：“帮主，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启程了！” 车厢里面，隐隐约约传出几声猫叫，还有一个年轻女子的抽泣声！ 盛红豆打马走到车厢旁边，恭声禀报道：“王妃，没有敌人追过来，咱们的计策应该是成功了！” 红凰王妃掀起帘子，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庞：“同光拾长他们……” 盛红豆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 “天奉斥候又救了我们母女一命！”红凰王妃幽幽叹息了一声，“红豆，那是十几条人命呢！” 盛红豆低声道：“同光拾长说过，这是他们在火戎城的最后一个任务了！” “为了救我和明空，牺牲这么多天奉斥候的性命，值得吗？” “王妃，这是他们身为天奉斥候的使命，我们也左右不了！” “红豆，我还是很愧疚！”红凰王妃低着头，语气有些哽咽。 盛红豆没有再说话，此时此刻，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母妃，你别哭了！”车厢里面传出耶律明空的抽泣声。 红凰王妃黯然神伤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用衣袖擦去了脸上的泪痕，放下帘子低声道：“启程吧，去图雅部落！” “好！”盛红豆提醒道，“王妃，这次咱们会绕许多弯路！” “你是我的帐前侍令，你来决定就好！” “明白！”盛红豆扭头对着车厢里面道，“浅浅，别让你的小雪惊扰了怜怜，还有，照顾好王妃和陛下！” “帮主放心吧，浅浅晓得的！”里面有女子脆声应道。 盛红豆打马走到前头：“绿芙，启程了！” “是，帮主！” 第603章 巨蜥 赵童在黑暗中悠悠醒转，感觉自己头痛欲裂，四肢百骸中传来一阵阵椎心刺骨的疼痛，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围一片死寂，却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股引人作呕的浓烈腥臭味！ 等眼睛稍稍适应了黑暗之后，借助头顶上空一些幽蓝色亮光的映照，赵童才勉强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 自己此时正躺在一个约莫五六丈宽的大坑之中，身上湿漉漉的，除了水渍，还沾着一些如同粘液般的古怪东西，又滑又腥！ 而大坑外头，似乎是另一个更为巨大的封闭溶洞，那些幽蓝色的点点亮光就浮现在那高不可攀的溶洞顶上，如同夜间星海，看上去甚是神秘！ “醒……啦……” 一个如同地狱恶鬼般的声音突然在赵童对面三四丈远的黑暗中悄然响起，差点没把他吓死！ 赵童身躯往后缩去，身下的碎石哗啦啦作响！ “嘿嘿……” 赵童左手往身下一抄，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当作武器，冲着对面那个模糊的身影斥道：“什么人躲在那里？” “你不如……先看一看……自己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赵童扭头一看，神情突然呆滞，原来自己手中拿着的竟是一块形状古怪颜色泛黄的骨头！ “嘿嘿……不急……再看看……你的身下……” 赵童不由自主低头往身下看去，顿时瞳孔收缩头皮发麻！ 原来他身下的并不是岩石或者土地，而是堆满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骨骼！ 不远处，似乎还有好几具没有完全腐烂的古怪尸体，之前闻到的浓烈腥臭味正是由此而来！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赵童此刻是又惊又怕，扭头慌乱地打量四周。 “嗷～” 外头溶洞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恐怖的兽吼。 “可听见了？”对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里……是它……囤积食物……的地方……” “它？”赵童心中愕然，面如死灰，“所以，我们都成那怪物的口粮了？” “你还算……聪明……” 赵童死死盯着对面的身影：“你到底是谁？” 对面之人又嘿嘿笑道：“本殿下……耶律天傲……” “大……大殿下？”赵童闻言不由得惊住了，“你还没死？” 耶律天傲瘫靠在大坑的边上，冷冷地道：“像你这样的……废物……都还活着，本殿下自然也……不会死……” “不对！”赵童脑中灵光一闪，抬眼死死盯着耶律天傲的身影，“大殿下……你不发疯了？” 耶律天傲愣了一下，冷笑道：“偶尔也会……清醒……” “可是你的声音……” “哼……喉咙……被沼泽里面的……怪鱼咬伤…………” “呃呃，那些怪鱼真是该死！”赵童扔掉手中的兽骨，讪讪笑道，“不过，父亲如果知道大殿下安然无恙，肯定会很高兴的！” “还好有大殿下在，赵童这下也有救了！” 耶律天傲冷笑了一声，突然沉默了起来！ “嗷～” 兽吼声变得越来越近！ 赵童皱起眉头，讪讪问道：“方才大殿下说，这里是那怪物囤积食物的地方？” “赵童……你我都是……被它从沼泽中……叼来此地的……”耶律天傲嘿嘿笑道，“你猜……待会……它是先吃你……还是先吃……本殿下？” 赵童身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神情有些绝望地道：“求大殿下……看在父亲曾用陨虫救过您的份上，也救赵童一命！” “嘿嘿！”耶律天傲只是冷笑，“本殿下……和你一样，身上的骨头……都被它……咬碎了……好几处，如今也是……形同废人……自身难保……如何救你？” 耶律天傲是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赵童当然不愿轻易放弃，仍旧陪着笑苦苦哀求道：“大殿下天赋异禀，修为惊世骇俗，又曾经服下两回陨虫，肯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 “还有还有，赵童亲眼所见，上次大殿下逃回来时也是身受重创，短短几日伤势就好了七八成，肯定也是陨虫的功劳，对吧？” “你倒是……聪明……”耶律天傲冷笑道，“本殿下比你……早醒……两天……” “如果……再有……一天的时间……说不定……本殿下还真能……对付那怪物……” “一天？”赵童精神为之一振，喃喃自语道，“赵童莫慌，只要再撑过一天就好了！” “你运气……不错……那怪物喜欢先吃最腐烂的……”耶律天傲怪笑道，“你猜，那边的……几具兽尸……够不够……他吃一天？” 赵童被吓得都快要哭出来了，抬头往大坑边上看了看，思索了片刻之后，开始捡拾旁边的兽骨！ 耶律天傲愣了一愣，疑惑问道：“赵童……你这是……做甚？” “大殿下莫怪，我得给自己多争取一点时间！”赵童双手接连挥动，很快便在骨堆上刨出了一个几尺深的骨坑，然后把自己的身体滚入了坑中，他在坑中艰难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躺姿，又用双手把旁边的骨头堆在了自己身上！ 耶律天傲觉得好笑：“没用的……那怪物……嗅觉……很灵敏……” 赵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大殿下，死马当活马医吧！” “嗷～” 大坑边上，很快出现了一头巨大的怪兽，一股腥臭之气顿时涌入了骨坑之中！ 那是一只体超过三丈体宽近一丈的灰白色巨蜥，尖长的脑袋上顶着一对灰白色的眼眸！ 赵童从骨头的缝隙间看着那个恐怖的兽影，吓得直接屏住了呼吸！ 耶律天傲则是靠在坑壁上一动不动！ 巨蜥吞吐着那条三尺长的腥红舌头，行动笨重地爬入了骨坑之中，骨头碎裂声不住响起！ 赵童都快要被吓尿了！ 巨蜥没有理会二人，而是直接爬到了那几具腐尸前面，咬住一具抛上半空，血盆大口一张就吞了下去！ 果然是先吃腐尸，赵童松了一口气！ 不料那巨蜥吞掉一具腐尸后却意犹未尽，摇晃着爬向第二具腐尸，叭嗒又是一口吞掉，然后继续爬向下个目标！ 缩在骨堆中的赵童看见这一幕，吓得脸都绿了！ 第604章 行尸走肉 天色渐渐明朗，玄岛的深处不时响起几声沉闷的兽吼，却更加衬托出岛上的一片死寂。 勉强休息了一晚的子熊大虫官从半山腰一个隐秘的洞口钻了出来，模样看上去有些灰头土脸。 自打进了玄岛，子熊大虫官确实吃了不少苦头，先是在沼泽中被怪鱼攻击，好不容易上了岸，烤好的鱼头还没吃完，又被三具突然冒出来的怪尸袭击，好不容易砍杀了其中一具，带着伤逃往了玄岛深处，结果又遇上了怪蛇…… 总之就是疲于奔命！ 因为有伤在身，子熊大虫官已经两三天没有洗过澡了，身上都有些发酸发臭！ 不洗澡还能忍，毕竟只有自己，不会薰着别人，但肚子饿了可就不好办了！ 活了半辈子，子熊大虫官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泽岛，不但岛上所有的东西都是黑色，而且兽类也好植物也罢都很恐怖！ 吃一个烤熟的怪鱼头，子熊大虫官已是鼓足了的勇气，其它敢吃的东西更是屈指可数，一路上饥一顿饱一顿的，好不遭罪！ 此刻，他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响个不停了！ 浓雾上空，一群黑色的怪鸟正在不住盘旋！ 子熊大虫官站在洞口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却不小心扯动了肋间的伤口，痛得他直接缩回双手皱起了眉头！ 掀开衣衫查看了一下，子熊大虫官发现自己肋间最严重的那个伤口已经起了脓肿，而且伤口边缘的皮肉看上去有些怪怪的，似乎变成了灰白色！ 想起自己吃过的古怪鱼头，还有那具被自己砍杀的怪尸，子熊大虫官又低头看了一眼那个的伤口，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子身上的药物已经用光，再不及时把伤口处理好，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但是再翻过前面那个山头，应该就是自己此行的最终目的地，玄岛的最深处了！ 是先处理伤口，还是继续赶路？ 权衡再三之后，子熊大虫官还是决定先处理伤口，山脚下不远就有一个瀑布形成的清澈水潭，正好可以清洗伤口。 考虑清楚之后，子熊大虫官辨认了一下瀑布所在的大概方位，马上下山。 仅仅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子熊大虫官便赶到了瀑布水潭！ 山壁上的瀑布并不大，所以底下的水潭并不深，约莫只有半丈多一点，但是水质清澈见底，石缝间似乎还有巴掌大的黑色鱼儿在游来窜去！ 没有药物，处理伤口只能使用火炙，子熊大虫官在周围捡来一些干枯的黑色树枝，在水潭边上点上了一堆篝火！ 那篝火的颜色也是奇怪，明黄色中参杂着缕缕黑色，总之跟正常的火焰颜色很是不同。 有伤在身，自然不能直接下水，子熊大虫官便坐在水潭边上，把长刀放在旁边触手可及的石头上面，脱下一件外衣在水中清洗干净后，简单地抹了一遍全身，然后才小心翼翼擦拭着身上的几处伤口。 除了肋间被怪尸抓伤之处伤得有点严重，其余几个地方都是轻伤，尤其是最早被黄沙小队铁猴子抓伤的地方，早已经结了痂！ 赤裸着上身的子熊大虫官用树枝架起湿衣在篝火旁边烤着，用刀尖拨出一小堆草木灰放在石头上面，然后把刀尖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等刀尖被篝火烧红后，子熊大虫官肋间伤口上的水渍也被微风吹干，他直接便把烧红的刀尖摁在了肋间的伤口上！ “滋～” 一声痛苦的呻吟过后，子熊大虫官脸上神情狰狞大汗淋漓！ 松开了刀尖，子熊大虫官从旁边石头上抓起一把草木灰捂在了伤口上，然后从衣摆下面撕下一块长长的布条，在水中清洗干净后利用篝火烤干，然后用布条把伤口连续包裹了好几圈！ 直到这时，子熊大虫官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擦去了脸上的汗水！ 此时，他的肚子又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子熊大虫官苦笑着摇了摇头，提起斥候长刀走到水潭，打算抓几条鱼烤了祭祭五脏庙！ 至于水潭里的鱼有没有毒已经不重要了，相比饿死，子熊大虫官宁愿选择做个饱死鬼！ 小宗师的修为在身，子熊大虫官很快便叉中了两条黑色的怪鱼，开膛破肚清理干净后直接架在篝火上面烤了起来，喃喃地道：“可惜了，没有盐巴！” 不一会儿，一阵浓郁的鱼肉香味便在水潭边渐渐弥漫开来！ 子熊大虫官取下一条烤鱼，匆忙吹了几下后直接开啃，很快便只剩下一个鱼骨架子！ 等第二条烤鱼也吃到一半的时候，子熊大虫官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死死盯住了前方六七丈外的黑色树林！ “咔嚓～” 有干枯树枝被踩断的微弱声音从黑色树林之中传了出来！ 子熊大虫官放下手中的半条烤鱼，左手捡起还没干透的外衣，右手悄悄握住了斥候长刀的刀柄！ 片刻之后，两道灰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从树林之中扑了出来，各自挥舞着一双锋利如刃的枯爪冲向了子熊大虫官！ “又是你们这两具行尸走肉，没完没了是吧，真当老子是好欺负的？”子熊大虫官瞳孔一阵收缩，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两具行尸嗷嗷叫着，眨眼已经已扑到子熊大虫官身前三丈！ 来不及穿上外衣，子熊大虫官左右交替出脚，从篝火堆中踢出了两块燃烧的木柴砸向两具行尸，然后转身就往玄岛更深处咬牙狂奔，没有丝毫的犹豫！ 别看那些行尸模样丑陋，却不是一般的皮糙肉厚，子熊大虫官砍杀其中一具已是那般艰难，如今一下来了俩，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两具行尸被燃烧的木柴阻了一阻，看上去似乎很是恼羞成怒，嗷嗷叫着冲到篝火旁边，抢起地上的半条烤鱼你争我夺就啃了起来！ 争夺之中，最后一截鱼尾巴掉在了地上，其中的一具行尸一脚踹开同伴抢先捡了起来，也不管上面沾着的泥土，直接塞入嘴巴囫囵吞掉，然后才绕开篝火继续追杀子熊大虫官！ 另一具行尸似乎并不着急，跳到篝火的另一边，捡起子熊大虫官扔掉的第一条鱼骨架子，塞入口中咔嚓咔嚓吞掉后，才手脚并用追了上去！ 第605章 黑色小木屋和张大鹏 玄岛的最深处灰雾弥漫，山势陡怪。 在一片怪山环绕之中，有一个半藏在山体之内的巨大洞天，里头昏暗如夜，地面散落着无数漆黑的巨石，巨石与巨石之间形成许多大小不一的通道，大的宽逾数丈，小的不过数尺，弯弯绕绕交错相连，如同迷宫一般！ 洞天的最里头，紧贴着漆黑的山壁搭建了一间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黑色小木屋，屋里屋外一片死寂，瞧不出有任何生人住着的气息。 洞天之外，是一片连绵一里的枯死的黑木林，一株株枯木都只剩下了枝干，如同一只只破土而出的怪爪！ 四五个一丈多高的灰白色身影突然出现在枯木林的边缘，口中一边发出急促的呜呜声，一边手脚并用在枯木林中攀爬甩掠，很快便穿过枯木林冲入了洞天之中，然后分散窜入了那些迷宫通道之中。 没多久，它们就顺着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迷宫通道来到了黑色小木屋之前。 几个灰白色的身影在距离小木屋两丈外的空地上排成一排，对着屋里挥舞着手臂“呜呜呜呜”叫个不停，却又像是对木屋有着深深的忌惮，丝毫不敢越雷池一步！ 许久过后，原本死气沉沉的小木屋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门，一个衣衫褴褛的佝偻身影拄着一根通体漆黑的木头拐杖出现在了木屋门口，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看见此人出现之后，几个灰白色的身影突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 佝偻的身影拐杖点地缓缓走到它们的面前，声音沙哑地道：“怎么了？” 那五个灰白色的身影看上去像人又像猿猴，身上的毛发不知怎的都掉光了，光秃灰白的皮肤上满是紧密的褶皱，所有的眼珠子都是灰白色的，他们双臂垂地蹲在地上，却还要比对面的神秘人高出了半个脑袋！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五头怪猿挥动着手臂对着神秘人一通怪叫，其中有两头还转过身去，伸手指着洞天外头戳个不停！ “想不到，又有这么多不怕死的家伙登上了玄岛！”那神秘人似是通晓怪猿的语言，无奈叹息道，“大概又是冲着那东西来的！” “他奶奶的，老子刚平静了一年的养老生活又要到头了！” 中间那头体型最大的怪猿脸上有一道巴掌长的伤疤，从左眼角一直延伸到右下巴，模样最是狰狞，它对着神秘人又是“呜呜呜”地乱吼了一通！ “你说什么，沼泽一号和二号竟然主动带着外人上岛了？”神秘人愣了一下，喃喃地道，“那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没被吞掉？” 中间怪猿竟然像人一样摇了摇头，然后又对着神秘人“呜呜呜”了一通！ “别管那三个家伙了，他们彻底死掉更好，岛上还乐得个清净！”神秘人沉声思了片刻，对着几个怪猿道，“行了，沼泽一号和二号带上岛的人先别动，其他的人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总之，不能让他们发现这个地方！” 五头怪猿口中“呜呜呜”地发出了更兴奋的怪叫，扬起拳头砸了一通胸口后，陆续转身离开了小木屋。 “看来，这一次变得更有趣了！”神秘人抬头看着洞天外头，露出被破布包里着的一张不成人形的恐怖脸庞！ 那张脸灰白得没有丁点血色，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深陷的眼窝中，一对眼珠子全是惨白色，看上去如同瞎了一般！ 在他的胸口上，还挂着一块三指宽一指长的黯红色石头，上面布满了镂空，里头有赤红色的光芒隐隐流转！ “张大鹏啊张大鹏，还以为至少能在这个鬼地方过上与世隔绝的生活，然后安安稳稳了此残生，这下又傻眼了吧？”神秘人摇了摇头，自嘲般叹息了一声，转身顺着屋旁的山壁小道向屋后走去。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名字叫做张大鹏的神秘人终于顺着那条不足半丈宽、用黑色石片铺出来的小道走到了洞天的最尽头。 尽头是片漆黑的山壁，上面隐隐约约可见一个十丈长宽的巨大洞口，其中一大半都被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黑色藤蔓遮蔽，几乎瞧不出里面另有乾坤！ 张大鹏刚在洞口站稳了身子，便听见藤蔓背后的山洞之中响起了一声恐怖的兽吼，一股腥风自洞口中刮了出来，吹得他眼前藤蔓乱甩，身上的破烂衣衫不住飞扬！ “凶什么凶啊，不过就是守个门口，搞得自己有多委屈似的，信不信老子以后都不管你饭了？”张大鹏拐杖重重在地上一顿，对着洞中哼哼骂道。 里头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的怒吼！ 张大鹏被吓得不由自主往后倒退了好几步，讪讪地道：“差不多得了，老子又不进去，小祖宗你省点气力吧！” 怒吼过后，洞口不住晃动的藤蔓便慢慢静止了下来。 “算你狠，老子走就是了！”张大鹏悻悻然嘀咕了一句之后，转身原路返回，头也不回地道，“等那些不怕死的家伙杀到面前时，希望你还能凶得起来！” 张大鹏回到黑色小木屋，进屋后反手关上了门！ 木屋里头虽然漆黑一片，但是住了多年，里面每个角落他都熟悉无比！ “咝咝！” 屋里头突然有了动静，像是什么活物在地上挪动的声音！ “小黑，别瞎激动，是你爹我！”张大鹏熟悉地走到了屋里的某个角落，拿了什么东西扔到了地上！ 很快，一阵咀嚼东西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听上去像是有骨头被咬得咔咔作响。 “慢点吃，小心别噎死了！”张大鹏呵呵笑着，语气中满是宠溺，“岛上又来人了，你可别再调皮溜出去玩了，很危险的！” 安抚完自己的“孩子”之后，张大鹏再次挪动脚步走到了一张木头拼成的桌子前面，在旁边那张同样是用木头拼成的简陋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双手在桌子上一顿摸索，然后捧起了一块硬梆梆的东西，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 许久之后，伸手不见五指的木屋中响起了一声幽幽的叹息，语气很是落寞！ 第606章 尸骨无存 子熊大虫官魁梧的身影在玄岛深处不住奔掠，速度却渐渐变得有些迟缓起来。 在他身后百丈之外，两具行尸手脚并用，如同附骨之疽般追了上来，而且看上去像是不会疲累似的，速度反而变得越来越快！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双方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缩短！ 好不容易翻过了最后一座陡峭的黑色岩山，气喘吁吁的子熊大虫官终于看见了山脚下那一方被灰雾笼罩的洞天！ “就是这里了！”找到了目的地，子熊大虫官的精神为之一振，而就在此时，他也听见了身后不远处传来的破空声！ 二十丈外，就是两具嗷嗷叫着杀气腾腾的凶悍行尸！ 子熊大虫官皱起眉头，快速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身形一晃掠到三丈外一处岩石的夹角处躲藏了起来。 两具行尸在岩山上失去子熊大虫官的行踪后，非但没有退走，还分头在周围搜索起来，它们的脑袋朝前抻着，干瘪的鼻子向四周嗅个不停，似乎是在利用气味来确定子熊大虫官的方位！ 子熊大虫官蜷缩在岩山的夹角里头，心里忍不住骂了几声娘，一边悄悄调整自己的呼吸，一边满脸戒备地盯着外头！ 片刻之后，外头的动静没有了！ 就在子熊大虫官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一个恐怖的脑袋自上而下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去你大爷的！”子熊大虫官身躯一震，抬起双脚狠狠踹在了行尸的脸上！ 行尸连脑袋带着身躯一同摔出去数丈远，不过很快手脚并用调整好了姿势，再次向着子熊大虫官扑了过来！ 子熊大虫官从岩石夹角中掠出，手中斥候长刀狠狠劈在了行尸的胸膛，却如中败革！ 行尸挥舞一双利爪直接抓向子熊大虫官的双眼！ 子熊大虫官暴喝一声，身躯高高跃起，双手擎刀狠狠劈在了面前行尸的脖子上！ “咔嚓！” 一声闷响，行尸头身终于分离，身躯晃了两晃后噼啪一声倒在了地上！ 子熊大虫官左手在肋间摸了一把，发现自己不久前才包扎好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正不停渗出！ 五六丈外，另一具行尸也向着他扑了过来！ 子熊大虫官快速深呼吸了几下，身躯微微下沉，双手再次握紧了刀柄！ 最后一具行尸挥舞着手中锋利的黑色指甲扑到了子熊大虫官的身前！ 子熊大虫官身形骤然弹出，双手擎刀在对方身下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刀芒！ “咔嚓！” 行尸的右脚膝盖处直接被长刀砍成了对开，一只脚撑着地跳呀跳呀跳，模样有些滑稽！ 子熊大虫官转身走到行尸面前，用尽全身剩余的力气，双手擎刀狠狠劈在了它的脖子上！ “咔嚓！” 最后一具行尸终于身首异处！ 子熊大虫官神情疲惫地跪倒在地上，双手拄着斥候长刀的刀柄，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鲜血从崩裂的虎口涌出，顺着刀身流到了岩石地面，形成了一小滩鲜红的血泊！ 而从肋间涌出的鲜血，却染红了他半个躯体！ 正在此时，岩山脚下突然响起了接连不断的“呜呜”吼声，数十个灰白色的兽影从灰雾之中接连窜出，如潮水一般向着子熊大虫官所在的山腰漫了上来！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咬牙坚持到现在的子熊大虫官，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恐惧绝望的表情！ 那是近五十头身高不等的灰白色怪猿，为首的一头足足有一丈高大，脸上有着一道斜斜的伤疤！ 子熊大虫官刚执刀站起，一瞬间就被凶悍的猿群淹没了！ 玄岛另一处，巨蜥的老巢之中。 耶律天傲背靠着大坑的边上，双目紧闭。 把自己埋在骨堆之中的赵童，因为长时间的不动弹，四肢已经有些发麻了，他艰难地别过脑袋，从骨堆的缝隙间看向不远处那个模糊的身影，讪讪问道：“大殿下，您的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 耶律天傲仍旧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 “那个……大殿下……”赵童陪着笑继续问道，“运功调息不是得盘腿打坐么，就这般随意躺着，有用么？” 耶律天傲终于还是开了口，冷笑道：“还不……闭嘴，是想把那……巨蜥……再引来？” 赵童心中一凛，赶紧合上了嘴巴！ “嗷～” 一声熟悉的兽吼突然再度响起，声音在溶洞之中不住回荡！ 赵童脸色大变！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过后，巨蜥恐怖的身影再次出现并爬下了骨坑！ 而骨坑中的腐尸，如今只剩一具了！ 巨蜥张开血盆大口吞掉那最后一具腐尸后，竟然晃着脑袋爬向了赵童的藏身之处！ 三丈！ 两丈！ 一丈！ 当巨蜥口中的腥臭气息隔着几尺厚的骨堆喷在赵童脸上时，他被吓得直接就尿了裤子！ “救命啊，大殿下！” 耶律天傲睁开双眼，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巨蜥已经开始在用一对前爪不断扒拉盖在赵童身上的兽骨了！ “大殿下……求求你……看在我父亲……的份上……救救我吧……”赵童已经躲无可躲了！ “抱歉了赵童……本殿下的伤……还没有好……没有办法……出手救你……”耶律天傲冷冷地道，“黄泉路上……一路走好……” 巨蜥很快便把赵童身前的骨头扒拉干净，一口便咬住了赵童的腰身！ “啊——” 一声惨叫响彻溶洞，鲜血从赵童口中和腰间伤口不断涌出！ 巨蜥直接咬住赵童在半空中疯狂甩了起来，顿时鲜血四溅，而赵童的惨叫声也戛然而止！ 巨蜥把赵童的尸身扔回坑中，开始一口一口撕啃起来，人的骨头在它口中咔嚓咔嚓碎掉的声音让人听了只觉毛骨悚然！ 耶律天傲叹息了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啃咬的声音终于停止，哗啦哗啦一阵骨堆塌陷的声音过后，一股恐怖的气息携带着引人作呕的腥臭味道涌到了耶律天傲身前！ 耶律天奉右手绷直成刀，缓缓睁开了眼睛，看清楚面前的状况后却是愣住了！ 巨蜥把口中叼着的一截断腿轻轻放在骨堆上面，然后又用前腭把断腿轻轻推到了耶律天傲的面前！ 耶律天傲全身僵硬，脸色惨白！ 巨蜥又把那断腿推近了些，喉咙深处发出讨好般的低沉咆哮！ 耶律天傲只好对着巨蜥摇了摇头。 巨蜥见状似乎很是无奈，重新叼起断腿抛入口中，咔嚓咔嚓嚼了起来，鲜血顺着他的齿缝间不断涌出，场面血腥至极！ 曾经不可一世的赵童大虫官，此刻尸骨无存！ 耶律天傲再一次闭上了双眼，却突然感觉到自己腰上一紧，然后身体一轻，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巨蜥后背了！ 巨蜥驮着耶律天傲扒拉扒拉离开了骨坑，很快便消失在溶洞的深处！ 第607章 到地方了 破风声响起，几道身影陆续出现在子熊大虫官曾经待过的水潭边上。 “百长，这里有烧过火的痕迹！” 长夜快步走到离鸥身旁，蹲下身子从地上抹了一些灰烬在指间搓了搓，点着头道：“大概在三个时??之前！” “是那厮么？”小屠问道。 “应该就是他了！”长夜扭头吩咐道，“南风，看看周围有没有其它发现！” “是，百长！”南风领着其余三人马上查看四周。 片刻之后，他在数丈外呼唤道：“百长，这里有脚印，不过——” “有不止一个人的脚印！” 长夜掠到几人身旁，发现那是一块靠近水潭微微湿润的泥草地，上面清晰可见有三对足印走过，其中有两对呈现出不正常的外八字！ 南风轻声道：“百长，不止我们，那厮还被其他人追杀着！” 长夜皱着眉头道：“从脚印分析，追他的未必是人，或者说未必是正常人！” “但是那明明也是人的脚印啊，脚趾的形状和数量也一样！”大个在旁边挠着头疑惑地道。 长夜淡淡地道：“在这种地方，正常人怎会不穿鞋？” “我知道了！”南脑海中有亮光闪过，“之前咱们见到的那具黑山栏子的古怪尸体，也是光着脚的！” 长夜点头道：“还有两具行尸在追杀那厮！” “就该那厮倒霉！”小屠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道。 “小屠，这不是一件值得我们高兴的事情！”长夜神情肃然地道，“那些行尸没有正常人的意识，见着了我们一样会发起攻击！” 小屠脸上的脸容顿时僵住了！ 南风有点担忧地道：“就是不晓得，这岛上到底有多少行尸！” “那厮被行尸从岸边一路追杀过来，到了此地还是无法摆脱它们！”长夜沉声继续道，“想来那些行尸的战力也不低，我们接下来得万事小心！” “明白，百长！” “百长，继续追吧！” 长夜抬头往脚印消失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最前方那座漆黑的岩石山上，点头道：“走，咱们先翻过那座山再说！”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终于登上了那座玄山，所站之处正是子熊大虫官与两具行尸激斗过后来又被猿群围攻的地方！ 居高临下看去，山下的的灰雾很是浓厚，遮蔽了大部分的景色！ 众人很快就在岩石上发现了几滩凝固的血迹，但周围却分明一具尸体也没有！ 南风扭头打量着四周，皱眉道：“百长，咱们好像又迟了一步！” “这不是人血，而且行尸也不会流血，那厮肯定是和别的什么东西在此地激烈打斗过！”长夜再次蹲了下来，手指在地上蹭了一些血液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再仔细检查一下四周看看！” “是，百长！” 过了一会，南风捧着一个物事匆匆走了回来，急声道，“百长快看，在一条隐蔽的岩缝中找到的！” 那是一只灰白色的古怪手掌，比正常人的手掌还大了一倍，光秃秃的手掌上满是褶皱，五个指尖的螺旋纹圈清晰可见！ “这是从猴子身上砍下来的？”小屠疑惑地摇了摇头，“可是不像啊，这么大的手掌，那猴子得有多大？” “不是猴子，是巨猿！”长夜沉声道，“这个岛，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凶险！” 小屠几人面面相觑！ “那两具行尸也不见了踪影！”南风低声问道，“不会是被吃了吧？” 众人正各自猜测之际，山上的罡风突然变得大了起来，山脚下的灰雾也被吹得散开了一些！ “百长，拾长，你们快过来看！”站在山崖边上的离鸥突然激动地叫了起来。 长夜领着南风等人上前几步，一起往山脚俯瞰，瞧见了远处那个地势奇特的巨大洞天！ 南风脸上有一瞬间的失神，喃喃地道：“百长，我们是不是到地方了？” “猜测无用，下山过去一看便知！”长夜展开身影，往山下掠去，“诸位，绝对不能让那厮捷足先登！” “百长，等等我们！” 五个人的身影一一没入倒卷上山的浓厚灰雾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山脚盆地的最西边，洞天之中。 脸上有着刀疤的怪猿左手拎着一柄斥候长刀，领着十余头同伴簇拥在黑色小木屋的门前，“呜呜呜呜”叫个不停。 其中距离疤脸怪猿最近的一头怪猿腋下夹着浑身浴血奄奄一息的子熊大虫官，另外两头怪猿的肩膀上各自扛了一具行尸！ 门“吱呀”一声打开，张大鹏拄着拐杖走了出来，看见眼前的阵仗后神情微微一愣，哑声道：“嗨，你们这是闹哪一出？” 疤脸怪猿上前，把手中的斥候长刀递给了张大鹏，转身指了指在同伴腋下一动不动的子熊大虫官，“呜呜呜呜”地叫了一通。 张大鹏接过斥候长刀打量了一眼，目光又先后落在子熊大虫官和两具行尸的身上，脸色慢慢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可让你的同伴守好了洞天入口？” 疤脸怪猿点了点头，再次指了指子熊大虫官和那两具行尸，然后又指了指木屋后面！ 张大鹏思索了片刻，转身再度往屋后走去：“随我来！” 十数头怪猿在张大鹏的带领下，很快便来到了那个被藤蔓遮蔽的巨大洞口之前！ 张大鹏对着疤脸点了点头，后者便转身对着那几个扛人的同伴“呜呜”叫了几声。 那几头怪猿脸上现出惧怕的神色，不约而同往后退了几步！ 疤脸怪猿似是有些窝火，上前举起手掌狠狠甩了它们几下，左手夺过两具断手断头的行尸夹在腋下，右手夺过子熊大虫官的身躯直接拎着，转身大踏步向长满了漆黑藤蔓的洞口走去。 张大鹏扭头瞥了那些怪猿一眼，冷哼道：“没出息的东西！” 疤脸怪猿走到洞口，直接把两具行尸和奄奄一息的子熊大虫官甩了进去。 一阵恐怖的兽吼响起，洞里噼里啪啦乱响了一通，然后兽吼声才渐渐远去。 张大鹏松了一口气，扭头对走回来的疤脸怪猿道：“你们给我守住洞天和山洞的入口，等我出来！” 疤脸怪猿点了点头，站在洞口前面，对着自己的同伴“呜呜”低吼了两声。 其它怪猿得到了指令，陆续转身离开。 张大鹏上前用手中拐杖拨开洞顶垂下来的藤蔓，缓缓走入了洞中。 进入了山洞，里面是一个更为巨大的空间，地面距离洞顶足足有二三十丈高，斜斜往山体的更深处延伸！ 山洞的正前方，是一条五丈宽的圆形通道，一眼看去很是笔直，山壁光滑如镜，尽头漆黑深邃！ 山洞的右边不远，似乎通往另外一个小的空间，里面正隐约传出阵阵低沉的兽吼，和骨头被咬碎的咔嚓声。 “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吃吃！”张大鹏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直接抬脚往正前方走去！ 第608章 吞陨洞天 进入漆黑的山洞之后，张大鹏胸前挂着的那块怪石突然亮起了诡异的红光！ 红光在四周光滑如镜的漆黑山体上不断折射，在周围形成了一大团迷蒙的赤晕，堪堪照亮了前后十余丈长的距离！ 红光亮起的同一瞬间，张大鹏佝偻的身躯突然跪倒在地剧烈颤抖起来，他用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脑袋，口中发出了一声声低沉而又痛苦的咆哮！ 惨叫声被四周的山体不断叠加放大，听上去如同阵阵鬼怪吼啸，让人毛骨悚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大鹏的惨叫声才渐渐弱了下来，漆黑的山洞之中，只有他那粗重的喘息声还在不断响起！ 张大鹏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样子似乎一下子又老去了许多！ 他抬起枯瘦如干枝的右手，紧紧握住了胸前的怪石，怪石的赤红色光芒竟然直接透过了他的手背，映红了他那张异常恐怖的脸庞！ “去你大爷的，每次进来都要这般折腾，真是要老子的命了！” 等呼吸顺畅之后，张大鹏这才握着赤红怪石往山洞的更深处走去！ 约莫往前走了两三里，在赤石的映照下，一堵由无数漆黑碎石砌成的石墙横亘在张大鹏的眼前！ 那堵石墙的建造时间瞧着很是久远，在正中间贴近地面的地方留有一人多高的圆形入口！ 入口的两侧有一幅石刻对联，上面刻的都是笔画弯弯绕绕的古字：“刹那流光分青冥，千年落陨洞泽渊！” 上面自右而左刻着四个古朴的大字： 吞陨洞天！ 入口被一整块黑中泛着银光的怪石封堵着，怪石的正中间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凹槽！ 张大鹏站在入口之前失神了许久，回过神后才佝偻着身子走上前去，直接把胸前的怪石连着兽皮绳子摁入了那个凹槽之中！ “嗡！” 如同黄钟大吕般的沉闷声响过后，怪石突然往旁边无声无息移了开去，一股腥臭的腐泥气息扑面而来！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惭愧了！”张大鹏沉吟了一句，抬脚走了进去。 入口的另一边，竟是一整个颜色斑斓的诡异所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空间，有赤红色和银白色两种光芒在其中不断分合交相辉眏，而底下刚是一大片被灰雾笼罩的淤泥沼泽，里面裸露着无数形状各异的兽骨！ 一条半丈宽的黑石栈道从张大鹏的脚下向前延伸，在不远处被闪耀整个空间的斑斓光影所吞没！ 张大鹏抬起脚，一步步走入了光影之中，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洞天的外头。 千虫主领着南风等四人出现在枯木林的边缘，陆续停下了脚步。 “百长，这个地方看着有些恐怖啊！”小屠抬头打量着前方灰雾中那些形如鬼爪的枯木。 长夜突然扭头往枯木林的左边看去，缓缓皱起了眉头。 南风察觉到他神情有异，低声问道：“百长，怎么啦？” 长夜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没事，可能是我看错了！” “真想瞧瞧那里头到底有啥！”大个从背后取下大刀，看着枯木林背后的那一方奇特洞天，跃跃欲试道，“百长，拾长，既然都到这里了，咱们就别再犹豫了，冲吧！” 长夜思索片刻之后下定了决心，抬脚率先踏入了枯木林：“待会你们都尽量离我近些，千万别走远了！” “好嘞，百长！”大个连忙提着大刀跟了上去。 然后是小屠和离鸥，南风殿后！ 枯木林刚走到一半，四周的灰雾中突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呜呜”声！ “不好，是巨猿来了，而且数量还不少！”长夜见状顿时变了脸色，双手握起拳头嘱咐道，“大家抄上家伙，不必恋战，直接随我冲出去！” “是，百长！” 其余四人赶紧加快脚步跟着长夜往洞天所在的方向狂奔！ “呜呜！” 二十几头怪猿在四面八方的灰雾中陆续现身，向着长夜等人包抄而来！ “百长，我们好像被那些怪猿包围了！”小屠手执短刀，脸色有些苍白。 “都别慌！”南风抽出长刀护在长夜身前，招呼另外几人道，“保护百长！” 小屠三人连忙围了过来。 “呜呜呜！”几个怪猿开始在五人周围的枯木上甩来荡去。 “呜呜呜！”有其它几个怪猿开始向着五人渐渐逼近！ 在它们的身后，有更多的怪猿一一现身！ 战斗一触即发！ 一头丈余高的怪猿突然横挪着步伐冲到了大个的面前，伸出过膝的双手一下子就抱住了大个的左腿。 旁边的离鸥见状直接射出了自己手中的轻弩！ “咻！” 尺余长的弩箭准确钉入了那头怪猿的胸膛！ 怪猿“呜呜”哀嚎着，松开大个以后瘫倒在地！ 离鸥此举顿时激怒了猿群，更多怪猿开始向着五人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枯木林中刀光剑影飞弩不断，鲜血四溅惨叫连连！ 在苦苦支撑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地上已经躺下了七八具怪猿的尸体，但是五人的阵型很快便被猿群杂乱无章的攻击冲散，落单后纷纷陷入了苦战！ 枯木林的最左边，领着蝎子等人一路星夜兼程才终于到达了此地的千虫官冷眼看着林中激烈的厮杀，嘴角浮起了一抹残忍的笑容！ 蝎子大虫官喘着气问道：“千虫主，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趁着天奉斥候吸引住那些怪猿，咱们赶紧从旁边绕过去，随我来！”千虫主身影一晃掠入了枯木林中。 “呜呜呜，呜呜呜！” 人算不如天算，同样是走到一半的时候，千虫主等人的行踪也被猿群发现，周围陆续响起了怪猿的呼啸声！ “千虫主，不好了，我们暴露了！”蝎子大虫官惊慌地道。 “别管它们，一直往前冲便是！”千虫主头也不回继续前掠。 “啊！”走在最后的虫官躲闪不及，直接被一头怪猿扯住脚腕拖走，在数丈外被围上来的几个怪猿生生扯成了几块！ 鲜血四溅之下，行凶的几头怪猿灰白色的身躯被那虫官的鲜血染成了红色！ 蝎子大虫官回头看见了这一幕，眼中不由得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第609章 千虫主的命数 灰雾弥漫的枯木林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两道身影先后从林中掠出，没有丝毫停留直接冲入了洞天之中，正是千虫主及其麾下的蝎子大虫官。 模样狼狈的蝎子大虫官右手提着一条丈余长沾满鲜血的蝎尾状黑铁链鞭，脸上的面具已经消失不见，露出一张苍白俏丽的脸庞！ 她回头看着洞天之外那片如同修罗场一般的枯木林，心有余悸问道：“千虫主，其他人怎么办？” “事已至此，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千虫主面无表情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拇指大小半透明的琉璃小瓶，里面似乎装着半瓶黯红色的诡异液体，“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数！” 蝎子看见他手中的东西，顿时变了脸色：“千虫主，这是……陨虫？” “不错，当初在创建兽巢之前，老夫在食人大森林的陨落神庙中得到了三瓶陨虫，这是最后一瓶！”脸容隐藏在帽兜之中的千虫主定定地看着手中的瓶子，哑声道，“这瓶陨虫，老夫原本以为永远都用不上的，想不到，它就是老夫的命数！” 蝎子大虫官急忙劝说道：“千虫主不一定非要喝下它的！” “不喝下它，老夫就无法恢复被江白衣毁去的煞气，就无法借助煞气的感应找到那个东西！”千虫主浑浊的双眸中亮起一缕异样的光芒，低声道，“倘若找不到那个东西，我等之前谋划的一切，便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千虫主，这值得吗？”蝎子大虫官喃喃地道。 千虫主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现在已经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了，既然当初作出了选择，如今就得把事情做完！” “当下天奉斥候也上了岛，咱们的时间紧迫，拖不得了！” 蝎子大虫官咬牙道：“这瓶陨虫，属下替你喝！” 千虫官闻言愣了一下，低声笑道：“你区区小宗师初阶的修为，可扛不住它的恐怖反噬，会暴毙而亡的！” “可是——”蝎子大虫官突然红了双眸，说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在脑海中的字眼，“你是我的父亲，女儿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再一次变成恐怖的怪物吧？” 千虫主长袍下的身躯猛地一震，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满是愧疚地道：“这些年一直不让你喊我爹，让你接受最残酷的训练，你被赵童打压欺负，我也从来没有帮你说过话，你心里一定很恨我吧！” “赵童算个什么东西？”蝎子大虫官红着眼冷笑道，“我跟他又不是同一个娘亲生的！” “住嘴！”千虫主猛地扭头瞪着她，沉声喝道，“好夕他也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我没有哥哥，我只有父亲和母亲，母亲死后，我便只有父亲一个至亲了！”蝎子大虫官咬着牙道，“我不想做的事，谁也强迫不了我！” “唉，你从小便是这般倔强的性子！”千虫主很是无奈地道，“馨儿，你母亲临死前，我答应过她一定会护你周全！” “子熊和赵童到现在还是音讯全无，说不定已经遭遇了不测，你自己赶紧逃命去吧，离开这片吃人的沼泽！” “接下来的事，为父一人去做便好！” 蝎子大虫官摇了摇头：“父亲去哪，馨儿便去哪，父亲若死了，女儿便一起死！” “你真是糊涂！”千虫主气得低声骂了起来，“你还年轻，没有必要把性命丢在这么一个鬼地方！” “可是……” “没有可是！”千虫主怒斥道，“这是千虫主的命令，你区区一个大虫官听话照做便是，马上走！” “不走，老夫就一掌拍死你！” “行行行，我走便是了！”蝎子大虫官恨恨地道，转身往洞天外头走去，走出几步后他又突然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幽幽地道，“你……别死了！” 千虫主没有回头，自嘲一笑道：“老夫这个鬼样子，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蝎子大虫官背对着他凄然一笑！ “行了，走吧！”千虫主仰首把陨虫全倒进了嘴里，扔掉瓶子大步走入了迷宫之中，沙哑的声音悠悠地传了出来，“记得绕开枯木林！” 蝎子大虫官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千虫主消失的地方，然后才转身走出了洞天，从左侧绕过那片杀声渐弱的枯木林，展开身形掠入了灰雾之中。 迷宫之中，突然响起一阵痛苦的低吼，吼声持续了近一盏茶的时间才沉寂了下来！ 一个弥漫着缕缕煞气双眸赤红的身影缓缓走出了那片巨石迷宫，在距离黑色小屋五丈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木屋之中，顿时传出来一阵阵低沉的兽吼！ 千虫主冷冷地盯着黑色小木屋，突然单膝跪了下来，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灰白色右手轻轻摁在了地面，缕缕煞气顺着他的手臂源源不断地涌入了地下！ 片刻之后，无数拇指大小的黑点从四面八方像潮水一样向着千虫主涌了过来！ “老伙计们，久违了！” 那是一只只通体漆黑的变异子弹蚁，体型比起当初在东夷谪仙楼出现过的那些足足大了十几倍不止！ 一部分玄蚁攀上他的身躯后隐入了帽兜长袍之中，更多的则是簇拥在千虫主的周围，如同他的千军万马一般！ “江白衣，老夫与你不同，你是三朝的不败神话，而老夫就适合做这样的怪物！”千虫主喃喃自语道，“这，就是老夫的命数！” 五丈外木屋里面的异兽似乎是感应到了外面蚁潮散发的滔天煞气，瞬间变得声息全无！ 千虫主缓缓站起，对着黑色小木屋冷笑了一声，抬脚就往木屋后头走去。 在他身后，黑色“潮水”如影随形！ 片刻之后，盘腿坐在山洞前假寐的疤脸怪猿突然身躯一震睁开了双眼，咆哮声中，身上的凶悍气息开始节节攀升。 它神情恼怒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死死盯住了面前的小道尽头，突然抡起一对拳头狠狠砸着自己的胸膛，口中发出阵阵低沉的兽吼！ 小道的尽头，千虫主携着黑色大军出现，向着疤脸怪猿缓缓走了过来！ 第610章 御兽 傍晚时分，笼罩了整个玄岛的灰雾变得更加浓厚。 一条足足有十丈长的巨大兽影正在岛上的雾气之中长蛇一般蜿蜒游走，速度惊人！ 在它所过之处，灰雾被直接卷开，身后的地面还留下了一道半丈宽泛着微微银色光芒的粘液痕迹！ “哇噢！”盘坐在巨兽之上的马小刀此刻可真是豪气干云，解下腰间的金色小葫芦灌了一口美酒，对着前方的雾海朗声笑道，“据说远古修仙之时有御剑苍穹，今日我马小刀是御兽而行，何其快哉！” 沼泽巨蜥血盆大口中传出一声低沉的嘶吼，震得飘浮在前方的大片灰雾不住翻涌！ 马小刀身子探前，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泽沼巨蚓的颈部，有些可惜地道：“就是你这样子……长得太凶了些，否则带出沼泽去，不定有多威武！” 沼泽巨蚓中再次发出几声嘶吼，上半身还使劲晃了几下，差点没把马小刀甩到地上！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你一点也不凶，抱歉抱歉！”马小刀双手死死揪住沼泽巨蚓颈背的褶皱，陪着笑道，“你别生气啊，我再也不说了！” 沼泽巨蚓这才消停了一些，继续蜿蜒前行！ 马小刀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正色问道：“那个……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呀？” 沼泽巨蚓速度丝毫不减，口中低吼了两声！ “嗨，我在这问个什么劲？”马小刀自嘲笑道，“你听得懂我的话，我却听不懂你的话，由此可见，你比我要聪明得多了！” “请再快一点吧，我的同袍都在等着我呢！”马小刀想起了长夜百长，忍不住催促道。 沼泽巨蚓又加快了一些速度，继续赶往玄岛深处。 半个时辰之后，沼泽巨蚓突然改变了方向，扭头折向了右边！ 马小刀愣了一下，疑惑地道：“嗨，你这是要去哪啊？” 前方数十丈远的灰雾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停奔掠的纤瘦身影！ 沼泽巨蚓的目标似乎就是地面上的那个不速之客，直接气势汹汹地撞了过去！ 冤家路窄，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悄悄逃离了陷陨洞天的蝎子大虫官！ 蝎子大虫官正自顾奔掠，突然发现一个庞然大物在灰雾之中若隐若现向着自己急驰而来，吓得瞬间变了脸色，身形一晃赶紧往旁边避开！ 沼泽巨蚓怒吼一声，巨尾凌厉甩出砸向蝎子大虫官！ 蝎子大虫官娇躯拔地而起，手中蝎尾黑铁鞭在空中绷直，末端直刺沼泽巨蚓的尾部！ “住手！” 一道乌光自沼泽巨蚓背上激射而出，准确击偏了蝎子大虫官的铁鞭！ “马，小，刀？”收鞭后向后滑退了四五丈的蝎子大虫官看清楚巨蚓背上的人影后，咬牙切齿地道。 “唷，我道是谁呢？”马小刀左手指诀往后一引召回玄牝飞入腕鞘，伸手轻轻抚摸着沼泽巨蚓的颈部，轻声安抚道，“不用你出马，我来就好！” 说完，马小刀自沼泽巨蚓身上飞掠而下，稳稳停在了蝎子大虫官前面三丈的地方！ 蝎子大虫官看了看马小刀身后的沼泽巨蚓，又看了看马小刀的手腕，心中震惊非常，满脸戒备地道：“好一个天奉王朝的万候王，竟然修炼到了御器的地步，而且还可以操控此处的异兽，我算是长见识了！” 马小刀把金色小葫芦挂回腰间，淡淡地道：“千虫主呢？” 蝎子大虫官冷笑着道：“你猜？” “杀我坐骑，还在我行李上放置毒蝎偷袭我，这两笔账，刀爷我还没跟你算呢！”马小刀左手缓缓握住了杀鹿宝刀的刀柄，冷眼盯着对方道，“你怎么说？” “我说你大爷！”蝎子大虫官骤然发难，身形一晃扑出，右手蝎尾黑铁鞭如同毒蛇一般噬向马小刀的心口！ 马小刀冷眼看着对方逼近，身躯岿然不动！ 眼看蝎尾黑铁鞭已经刺到马小刀身前半丈！ 马小刀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杀鹿宝刀“铮”然出鞘，一道弧形寒光划过对方胸前！ “叮！” 一声金属交击声响起，蝎尾黑铁鞭被杀鹿宝刀劈成了两段！ “嗤！” 杀鹿宝刀的刀尖顺势斜斜划过了蝎子大虫官的胸膛，一溜鲜血飞溅而出！ “一……一刀？”蝎子大虫官满脸惊愕的神情，娇躯颓然跪倒在地，一口鲜血忍不住从口中喷了出来，“不……可能……” 马小刀后退了两步，缓缓收刀入鞘！ 蝎子大虫官晃着身躯抬起头来，目光很是怨毒地瞪着马小刀！ “本来刀爷我一般不杀女人，不过看到你现在这个眼神……”马小刀脸色平静地道，“刀爷我就没有后悔方才的出手！” “刀伤不重，但刀气已经侵入了你的体内，你的脏腑恐怕……”马小刀缓缓摇头道，“我不会再出手，是死是活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自求多福吧！” 剩下的半截黑铁鞭从蝎子大虫官手中滑落，她垂着脑袋，鲜血在嘴角不停淌下：“你……不问……千虫主了？” 马小刀淡淡地道：“你会说吗？” “不……不会……”蝎子大虫官无力地冷笑了一声，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向马小刀，“但你……那些手下……快要……死光了……” 马小刀闻言先是一愣，继而面色大变，急忙转身掠上沼泽巨蚓的后背，大吼道：“快走！” 沼泽巨蚓低声咆哮了两声，驮着马小刀直奔玄岛的最深处！ 蝎子大虫官扭头看着那一人一兽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之后，身躯往前缓缓倒去！ 在马小刀的不断催促下，沼泽巨蚓快速向前游去，翻过最后一座山后，远远便看见了那方奇特的洞天，以及那片在雾气中不时显现出来的枯木林！ 等一人一兽到达枯木林边上时，马小刀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他再次从沼泽巨蜥身上跃下，独自缓缓走入了死寂的枯木林中！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满地都是尸体，有些是人的，更多的是一些身形高大的巨猿！ 马小刀蹲下身子，从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上面摸出了几块粘杆处的令牌，没有细看便随手扔掉！ 再往前走了几丈，他又从另外三具尸体身上摸出了三块令牌，擦去上面粘着的污血后看了一眼，人瞬间就怔住了，双眼渐渐变得通红起来！ 那正是度望府的斥候令牌！ “该死！” 灰雾之中，突然响起了几下微弱的喘息声！ 马小刀身子一震，身影一晃继续往前掠去，等看清楚数丈外的情景后却是缓缓停下了脚步，双脚如坠千钧！ 斥候百长长夜，正浑身浴血背靠着一棵枯树而坐，脑袋低垂奄奄一息！ 第611章 乌云聚拢 玄岛上空乌云聚拢，厚重的云层中突然劈出了一道弯弯绕绕的闪电，随后炸响了一声沉闷的雷鸣！ 沼泽之中，似乎即将有大雨倾盆！ 枯木林里头，马小刀双膝一软跪倒在长夜面前，双手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眼睛通红！ 长夜眯着眼一动不动靠在枯木上，气息已经很微弱了，他的右臂被怪猿生生扯断，鲜血从伤口之中不断涌出，在他的身下形成了一滩刺目的血泊！ 马小刀伸出右手捂住他的伤口，哽咽着道：“抱歉了前辈，马小刀来迟了！” 长夜听见声音后缓缓挣开了双眼，看见马小刀后，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他艰难扭头看着洞天所在的方向，声音虚弱地道：“刀官……你终于……来了……不必管我……千虫主已经……进去了……” “不着急！”马小刀咬着牙应道，“我先把前辈安置妥当！” “刀官……”长夜伸手握住马小刀的右手手腕，对着他慢慢摇头，“没用的……我的伤……太重了……” “死之前……能看到……刀官……很高兴……” “还没……恭喜刀官……成为了……咱们天奉的……万候王……” “胡官当初……没有看错人……他在天有灵……想必也会……很欣慰……” “万候王……以后……度望府……就靠你了——”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长夜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该死！”马小刀满是自责地低吼了一声，垂头跪在长夜身前，脸上有泪水悄然滑落！ 许久过后，马小刀收回被鲜血浸染的右手擦去眼角的泪水，用左手轻轻替长夜合上了眼睛！ 他起身后重新检查了一遍枯木林中的所有尸体，先后把小屠、大个、离鸥和南风的遗骸抱了回来，小心翼翼摆放在长夜的身边！ 沼泽巨蚓游走过来，在旁边耸起了上半身，血盆大口中发出一阵阵的低吼！ 马小刀后退了一步，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对着五位同袍的遗骸躬身揖了一礼，然后扭头对沼泽巨蚓道：“你留在这里替我保护好他们，等我出来！” 沼泽巨蚓竟然很有灵性地点了点头！ 马小刀深深地看了五位同袍的遗骸一眼，转身掠入了洞天之中！ 刚进入那片迷宫，马小刀的脑海之中就突然升腾起一种微弱的感应，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和自己产生了共鸣！ 顺利通过迷宫之后，马小刀很快便看见了那间黑色的小木屋，也察觉到屋子里面的一缕危险气息，不过他并没有停留，而是凭着脑海之中的那缕微弱感应，直接顺着屋后的小道往前奔去！ 到达洞口之后，马小刀停下了脚步，第一眼就被地上的一个庞然大物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具一丈多高的巨猿白骨，不知被什么东西啃光了血肉，看上去惨白得有些瘆人！ 马小刀上前几步蹲下身子，打量着地上那些玄蚁的尸体，心中便有了答案，皱起眉头道：“好你个千虫主，竟然恢复了修为，这下棘手了！” 马小刀直起身子，展开飘零步掠入了山洞之中！ 在山洞右侧的另外一个小型洞穴里面，马小刀看到了另外一具足足有七八丈长的恐怖白骨，以及地上无数玄蚁的尸体，但是洞穴里面并没有发现千虫主的身影！ 转身离开之际，马小刀在地上“哐当”一声踢到了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原来又是一块东夷粘杆处的黑铁令牌，背后刻着‘子熊’二字！ 随手把令牌塞入了怀中，马小刀身形一晃掠入了左边的圆形通道，却突然身躯一震停下了脚步，双手抱着脑袋踉跄跪倒在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见鬼了！”咬紧牙关硬撑了许久，马小刀脑海中的刺痛感才渐渐消退，等痛感完全消失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都被冷汗打湿了！ 马小刀踉跄站起，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抬脚继续往里面追了进去！ 很快，那堵玄黑石墙便出现在马小刀的面前，同时映入马小刀眼帘的，还有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玄蚁，数量之多，铺满了石墙与马小刀之间的地面，根本就无处下脚！ 听见马小刀的脚步声后，那些玄蚁纷纷起了骚动，但是不知为何，很快又平复了下来。 原本封住入口那块黑中泛着银光的怪石完好无损，但怪石旁边的玄黑色岩墙上却出现了一个半丈宽的缺口，里面隐隐有光芒流转！ 到了此地，马小刀脑海中的感应变得愈发强烈，双手腕鞘中的一对短刃也开始不住颤抖起来！ “看来，那最后一块陨石，就在这里了！” 马小刀打量着满地的玄蚁，有些头疼，前路都被玄蚁占据，自己要怎样过去？ 马小刀试探着踩出左脚尖，那些玄蚁竟自动往两边让开了一条半丈宽的道路！ 马小刀愣了一下，深呼吸了一口气后，率先抬脚走进了缺口！ 刚刚跨过缺口，马小刀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大片炽白色的光芒，等眼睛慢慢适应以后，那片炽白色的光芒才慢慢显化出赤色与银色两种诡异的色彩，在沼泽上空相互流转交融！ “想不到，在这山体之中，竟然还存在着另外一片沼泽？”马小刀被眼前鬼斧神工的景致深深震撼！ “咻咻！” 腕鞘中的一双短刃突然自行飞出，在诡异的光影之中急速飞掠，眼花缭乱！ “想造反是吧，信不信我让欧老头再把你们回炉融了？”马小刀动用心神才把它们从半空之中牵引了下来，缓缓悬浮在自己头顶上空！ “知道你们是衣锦还乡，不过也没有必要这般激动吧？”马小刀无奈地道，“走吧，咱们先去寻那千虫主！” 马小刀抬脚走上了沼泽中间的那条黑色栈道，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诡异光芒之中。 洞天外头，大雨倾盆而下，整个玄岛都被雨雾笼罩。 也是在这个时候，坐着木筏一路大开杀戒才闯过来的厉弦等人，也终于踏上了玄岛这块黑土地！ 第612章 最后一块陨石 巨大昏暗的溶洞之中，巨蜥驮着耶律天傲顺着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面快速朝前面爬去。 从离开骨坑那一刻算起，到现在过去了大概三个时辰，一人一兽从一个溶洞穿行到另一个溶洞，已不知往前赶了多远的路！ “你到底……要带本殿下……去什么地方？”耶律天傲盘腿坐在巨蜥背上，沉声问道。 此时的耶律天傲身上的伤势已经被陨虫修复了八九成，随时可以出手把巨蜥就地击杀，但他并没有选择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这头长相恐怖的巨蜥对他并没有恶意。 巨蜥对耶律天傲的话充耳不闻，脚步不停又钻进了另外一条狭窄的通道。 前方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一路过来都是干燥的溶洞，突然听见水声，耶律天傲顿时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果然，巨蜥在爬出通道之后，突然凌空跃起，“扑通”一声坠入了一个碧绿幽深的水潭之中！ 耶律天傲差点就被巨蜥从后背甩了出去，危急之际伸出双手死死揪住了巨蜥背部那些厚如皮甲的褶皱，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人却已经被带入了水底，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冰凉的地下河水。 巨蜥入水后灵活如鱼，驮着耶律天傲在水底游出数十丈后，一头钻入了某个一丈宽的岩石洞口，顺着那条倾斜向上的岩道爬出了水面，出现在面前的竟是一片泥泞的沼泽！ “我们这是……离开玄岛了？”耶律天傲吐了几口水后，抬起头打量着头顶上方的岩石穹顶，皱着眉道，“不对，这里还是……在地下！” 巨蜥还是没有理会耶律天傲的自言自语，驮着他叭哒叭哒就爬下了沼泽，前进的速度之快，使得沼泽中的泥水向两旁不住飞溅！ 沼泽一直朝前面延伸，在前方三十丈的石壁上隐约出现了一个缺口，有缕缕诡异的亮光从缺口的另一边漏了过来！ 耶律天傲心中微微一怔，巨蜥却径直爬到缺口前面，一头扎了进去！ 另一边，地底沼泽之中。 正缓缓走在黑色栈道上的马小刀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栈道左侧那片被奇异光芒笼罩着的沼泽！ “叭哒叭哒！” 一个巨大的兽影很快便在光芒中出现，在十数丈外停住了脚步！ 马小刀死死盯着巨兽背上的人影，惊诧地道：“耶律天傲，怎么又是你？” “马……小刀？”耶律天傲也没想到竟会在此地和马小刀再次碰上，神情也是微微一愣。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马小刀很不好惹，巨蜥突然调头，驮着耶律天傲往地底沼泽的更深处落荒而逃！ 马小刀目瞪口呆，回过神后展开飘零步顺着黑色栈道往前追去，大声喊道：“耶律天傲，有本事你别跑啊！” 距离双方更远的地底沼泽深处，黑色栈道的最尽头，却是一片死寂！ 这条黑色栈道的长度完全出乎了千虫主的意料，他也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人开辟了眼前这一个诡异的所在！ 用了足足半个时辰，千虫主才终于走到栈道的最尽头。 前方是一个与栈道相连，铺设在沼泽淤泥上的黑色祭台，距离沼泽不过一丈高，长宽却各有三十多丈。 黑色祭台上刻满了古朴晦涩的文字与图腾！ 祭台台的最中央，留有一个三丈多宽的圆形缺口，往下一丈就是沼泽淤泥，往上一丈的天空之中，飘浮着一块两丈宽形状很不规则的陨石，正不停往外绽放着赤色和银白色交相辉映的光芒！ 陨石底下的祭台之上，背对着黑色栈道盘腿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是张大鹏！ 千虫主顺着那七八级台阶缓缓走上了祭台台，隐藏在帽兜长袍下的身躯突然剧烈一震，然后暗红色的血液开始在他的七窍中不断涌出！ 十数丈外，盘坐着的张大鹏缓缓睁开了双眼，背对着千虫主道：“想不到过了十年，竟然还有人敢闯入这陷陨洞天！” 千虫主伸出枯瘦如柴的灰白色右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迹，抬脚缓缓走到张大鹏右后方五丈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哑声道：“阁下是……那木屋的主人？” “不错，我的名字叫做张大鹏！”张大鹏仍旧没有起身，背对着千虫主道，“你又是谁？” “老夫的身份不值一提，不过——”千虫主抬头往张大鹏头顶上面的陨石看去，浑浊的眼眸亮起了异样的光芒，“老夫此行，正是为阁下身后的陨石而来，还请阁下行个方便，让开一二！” “唷，好大的口气！”张大鹏缓缓站起，转身瞅着千虫主道，“如果我说不呢？” 千虫主愣了一下，哑声道：“老夫既已到此，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阁下若执意相阻，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说话文绉绉的，跟你聊天忒费劲了！”张大鹏伸出右手，招呼道，“阁下尽管上来一试！” 二人正剑拔弩张之际，祭台左侧被光芒笼罩的沼泽中突然传来了“叭哒叭哒”的响声！ 张大鹏愣了一下，皱眉道：“看来，想打陨石主意的人，可不止阁下一个！” 很快，巨蜥便驮着耶律天傲踩着泥水出现在十丈外的沼泽之中！ 千虫主神情一愣，哑声叫道：“大殿下？” 耶律天傲站在巨蜥背上，向着千虫主点了点头：“耶律天傲见过千虫主前辈！” “看来，你就是沼泽二号选中之人了！”张大鹏的目光从巨蜥移到了耶律天傲身上，眯着眼道，“那应该还有一个客人才对！” “两位先别着急，不妨再等上一等！” “等？”千虫主冷笑道，“到底还有谁要来？” 耶律天傲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是马小刀，他也来了！” “马小刀？”千虫主缓缓皱起了眉头。 “不错，刀爷我也来了！” 一道残影一晃再晃，顺着黑色栈道急驰而至，正是姗姗来迟的马小刀：“两位也忒着急了，就不等等我么？” 千虫主和耶律天傲的神色都有些难看！ “陷陨洞天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张大鹏抬眼瞥了一眼马小刀，有些诧异地道，“小家伙，比起这两个家伙，你的模样还算正常些，你是何人？” “前辈，你的模样好像也不太正常吧？”马小刀顺着台阶上了祭台，淡淡地打趣道。 张大鹏愣了一下，点头道：“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小家伙，半点面子也不给我啊！” 马小刀淡淡地道：“开个玩笑，前辈莫怪！” 张大鹏又默默打量了马小刀一会，有些疑惑地道：“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怎么你看着有些脸熟呢？” “不如就让老夫来介绍一下好了！”千虫主冷笑一声道，“这个小家伙的身份可不得了，他如今是天奉王朝皇帝陛下御口亲封的万候王，马小刀！” “万候王是什么东西？”张大鹏神色有些迷茫，摇头道，“抱歉，我久居玄岛，没听过这个名号！” 马小刀无奈摇头：“前辈这也忒记仇了！” 耶律天傲从巨蜥身上一跃而起，身形飞掠十丈远落在了平台上，刚好与三人四向相对，沉声道：“前辈所言极是，万候王的确不是个东西！” “大殿下，打不过就骂人，这可不太好！”马小刀咧嘴笑道，“刀爷我当然不是东西，我是个人！” “不过，看看你们的鬼样子，可就不好说了！” “三位都是冲着我身后的陨石来的吧？”张大鹏冷着脸道，“上一次打它主意的人，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我劝你们莫做傻事，还是赶紧离开陷陨洞天！” 千虫主哑声道：“老夫不可能走的！” “恕难……从命！”耶律天傲也缓缓地摇了摇头。 马小刀对着张大鹏摊了摊手，苦笑着道：“前辈，您可都瞧见了？” “刀爷此番前来，就是为了阻止这两个怪物染指最后一块陨石，自然也不会走的！” 第613章 你们一起上吧 “你们都有言之凿凿的理由，但我也一样！”张大鹏朝前面缓缓走出一步，扭头对着千虫主道，“有我在，你们谁也别想碰这块陨石！” 马小刀向着千虫主和耶律天傲摊了摊手，无奈笑道：“两位都听见了吧，人家不让拿！” “要不，刀爷我先陪你们打上一架，解决一下咱们的私怨！” “也不是不行！”千虫主隔空和耶律天傲对视了一眼，哑声问道，“依大殿下高见，这场架该怎么打？” “不管怎么打，反正姓马的必须死！”耶律天傲双手握拳狠狠在身前一震，身上煞气弥漫，“本殿下要亲手杀了他，为六位弟弟妹妹报仇雪恨！” 马小刀伸手拍了拍腰间的杀鹿宝刀，肃然道：“你我之间的确算得上是深仇大恨，刀爷应下了！” 千虫主哑声道：“算上老夫一个！” 张大鹏在一旁听着三人唇枪舌剑，没好气地道：“不必客气，你们一起上吧！” “一起上？”千虫主愣了一下，哑声问道，“阁下的修为连小宗师都算不上，还想以一敌三？” “好家伙，竟然被人轻视了，那我唯有请出零号了！”张大鹏从怀里掏出一小块漆黑如玉的古怪树叶，凑近唇边轻轻吹响，一个诡异的旋律便在地底沼泽上空悠然响起！ 片刻之后，祭台左侧的沼泽之中突然开始往外冒出一个又一个的气泡，气泡越冒越多，最后如同沸腾了一般！ 似乎有什么恐怖的巨兽被那旋律惊醒，正从沼泽底下快速钻了上来，连四人脚下的祭台都在剧烈抖动！ “这是……”马小刀瞬间变了脸色，重心下移稳住身影，扭头往沼泽中沸腾得最厉害的地方看去。 “嗷呜～” 一声巨大的兽吼从沼泽之中响起，在整个地下空间中不断回荡，震耳欲聋！ “哗啦啦～” 随着一阵泥水溅落的声音响起，一个两丈宽六丈高的恐怖巨影突然从沼泽之中升了起来！ “竟然是……沼泽巨蚓？”马小刀看着眼前的巨兽，瞳孔一阵收缩。 “小家伙眼真尖，你之前遇到的沼泽一号，正是牠的孩子！”张大鹏眯着双眼沉声道，“我给牠起的名字是沼泽零号！” “沼泽零号？”马小刀仰首看着那个比沼泽一号大了整整一倍的恐怖巨兽，不禁头皮发麻，双脚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三步！ 耶律天傲身下的巨蜥看见沼泽零号现身之后凶相毕现，血盆大口中不断发出阵阵咆哮！ “我知道了你们的修为都比我高了许多！你，你，还有你——”张大鹏伸手从千虫主、马小刀和耶律天傲身上一一指了过去，“没看错的话，你们仨的修为，应该都突破到大宗师境界了吧？” “不过，那又怎样？” “三个大宗师加在一起，对上这个恐怖的存在——”张大鹏抬头问道，“你们觉得，自己能有几分胜算？” 马小刀悄悄打量了一下沼泽零号，目光又移到了祭台中央的那块陨石上面，眼珠子转了几下，突然往后退下了祭台。 千虫主微微一怔，冷笑道：“怎么，天奉王朝的万候王，竟然怂了？” “抱歉了两位，我与那沼泽巨蚓多少有些交情，不好对牠出手！”马小刀对着千虫主灿烂一笑，“反正我的目标也不是陨石，打头阵的机会就先让给两位吧！” “你们放心，我不会走的，等你们解决了沼泽零号之后，不妨再来与我一战，了却私怨！” 千虫主扭头看向耶律天傲和他身下的巨蜥，悄然皱起了眉头。 张大鹏把眼前一幕尽收眼底，淡淡地道：“放心吧，沼泽巨蚓和巨蜥自古便是天敌，所以你们俩可以联手，只要胜得了沼泽零号，我就让路！” “那本殿下就不客气了！”耶律天傲驱使着巨蜥率先向着沼泽零号冲了过去！ 千虫主身影一晃在祭台上消失不见，再现身时已在沼泽之上，一双脚尖在沼泽淤泥上连续轻点，化作一溜残影后发先至扑到沼泽零号面前，双脚狠狠踹中了牠的身躯！ 沼泽零号身躯微微晃了一晃，血盆大口一声怒吼，脑袋一甩砸向千虫主！ 千虫主双手交叉护在身前硬受了这一击，身躯直倒飞出去数十丈，重重撞在漆黑的山壁之上，碎石纷飞！ 另一头巨蜥驮着耶律天傲叭哒叭哒冲至沼泽零号身下，耶律天傲的身躯瞬间弹射而起，双手擂起拳头一下接着一下轰在沼泽零号巨大的身躯上！ 与此同时，巨蜥叭哒叭哒绕到巨蜥的身后，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了沼泽零号庞大的身躯，锋利的牙齿直接刺穿了沼泽零号的皮肤，伤口处有腥臭的鲜血涌了出来，染红了身下的泥水！ 沼泽零号藏身在淤泥中的庞大躯体也翻卷出现，把巨蜥的身躯缠了五六圈后扯入了淤泥污水之中，随后张开血盆大口噬向耶律天傲！ 耶律天傲凌空转身倒掠一丈，堪堪避开了沼泽零号的噬咬！ 沼泽零号脑袋朝下狠狠一拍，竟把耶律天傲直接砸入了沼泽的泥水之中！ 片刻之后，耶律天傲从泥水中跃起，和急掠而回的千虫主互相策应，向着沼泽零号发起了更猛烈的进攻！ 这一功，其实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际！ 趁着沼泽中二人二兽的战斗激烈胶着，马小刀再次抬脚走上了祭台，并且向着张大鹏缓缓走了过去：“前辈，看来你的沼泽零号也不一定能阻挡那二人呢！” “所以呢？”张大鹏冷声笑道，“小家伙，你就来趁火打劫占便宜了？” 马小刀摇了摇头，道：“方才已经说过了，马小刀此来沼泽，就是为了阻止他们二人得到这块陨石，前辈还不信我么？” 张大鹏把目光从沼泽战场之中收了回来，默默打量着马小刀，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大像了……怎么会这么像？” 马小刀愣了一下，神色不解笑问道：“像什么？” 张大鹏突然问了一句：“小家伙，你认识顾不回么？” 第614章 斩断你们的死心不息 听见顾不回这三个字后，马小刀当场愣住了，失声问道：“前辈……认识我爹？” “你真是小顾的儿子？”张大鹏激动得身体都有些发抖了，片刻之后神情一顿，盯着马小刀狐疑地道，“不对呀，小家伙你不是姓马么？” “说来话长——”马小刀正想向对方解释清楚，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了一声凶悍的咆哮！ 他和张大鹏扭头往沼泽看去，不约而同变了脸色！ “咔嚓咔嚓！” 巨蜥庞大的身躯直接被沼泽零号缠绞得骨头迸裂身躯扭曲变形，一大滩污血从它的口中不断涌出，眼看已是不活了！ 沼泽零号露出水面的上半截庞大身躯正在空中乱甩，中间半截身躯绞得沼泽中的泥水不住翻涌！ 耶律天傲不见踪影，而千虫主此刻竟然手脚并用横撑在沼泽零号的血盆大口之中，一簇簇的玄蚁从他的黑袍之中不断涌出，像下豆子一样掉入了沼泽零号的口中！ “糟了，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张大鹏远远看见后，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沼泽零号张口吐出了千虫主，兽首一甩狠狠砸中了他的身躯！ 巨力之下，千虫主贴着沼泽水面倒飞三四十丈，把黑色栈道砸出一个两丈宽的缺口后，继续在泥水上面滑行了二十多丈才堪堪停了下来，身躯浮在泥水之中一动不动！ 解决掉了所有敌人，沼泽零号如同王者一般仰天咆哮，却突然身躯一僵砸倒在泥水之中，一边痛苦咆哮一边剧烈翻滚！ 马小刀心中一窒，皱眉问道：“零号这是……” “想不到，那个叫千虫主的家伙竟然能控制岛上的玄蚁！”张大鹏神情很是懊恼地道，“此时此刻，那些玄蚁正在啃食零号体内的脏腑，零号恐怕要发狂暴走了！” 果真如张大鹏所言，沼泽零号的痛苦愈演愈烈，开始在泥水里面不住翻腾，激起一浪又一浪的泥水涌上了祭台！ “铃铃啷啷！” 沼泽零号一直藏在泥水深处的尾部也终于露出了水面，上面竟然连着一根巨大的铁链，铁链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 那条铁链大约有二尺粗，通体漆黑，一头末端的铁圈串住了沼泽零号的尾部，另一头则是深入到沼泽泥水之下！ 马小刀愣住，伸手一把扯住张大鹏，问道：“前辈，零号的身上为什么会有铁链？” “你问我，我问谁？”张大鹏无奈地道，“这陷陨洞天又不是我建的，我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零号就已经在了，它的尾巴一直都藏在沼泽泥水深处，谁会知道上面还串着铁链啊？” 失控暴走的沼泽零号怒吼连连，拖着铁链在祭台周围的沼泽中乱窜打滚，最后在五十丈外径直向着祭台冲了过来！ 另一边，千虫主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晃了晃脑袋后，一步一步走向着祭台！ “前辈，零号如今已是敌我不分，你留在此地很是危险，快走吧！”马小刀伸手把张大鹏推向了黑色栈道。 张大鹏回头问道：“小家伙，你呢？” 马小刀盯着悬浮在祭台中央的那块陨石，咬着牙道：“我不能让千虫主得到那块陨石，要么杀了他，要么毁掉陨石！” “你说得倒是轻巧！”张大鹏扯住马小刀的小臂，沉声劝道，“小家伙，你根本想象不到这块陨石有多恐怖！” “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才有了玄岛乃至整片灰雾沼泽，以及像巨猿、铁鳄、沼泽巨蚓和巨蜥这些恐怖生灵！” “哪怕你是大宗师，想要摧毁它，也不是一件易事，懂吗？” “事在人为！”马小刀回过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张大鹏，“当初在食人大森林，我曾经亲眼看着江白衣毁掉另一块陨石，这一次，我也一定可以做到！” “你竟然见过那个书呆子？”张大鹏惊诧地道，“你真是小顾的儿子？” 沼泽零号庞大的身躯已经冲上了祭台，身后的铁链被扯得绷直！ “咔嚓咔嚓！” 一阵巨大的机括声不知从何处响起，头顶上空碎石不断砸落，整片地底沼泽也开始崩塌下沉！ “来不及与前辈细说，这里就要坍塌了，前辈快走！”马小刀剑诀一引，双刃离鞘飞出，护着他向祭台最中央扑去，“如果我还能活着出去，再跟前辈好好说说我爹和江前辈的故事！” “小家伙，竟然还会御器？”张大鹏目瞪口呆，看着那个年轻身影掠上祭台后，一块几百斤重的巨石正正砸在了台阶上面，把栈道与祭台一分为二！ “小家伙撑住，可别死了！”张大鹏一咬牙，转身顺着黑色栈道往外逃去！ 马小刀与千虫主在栈道的左右两边同时掠上了祭台！ 沼泽零号庞大的尸体横亘在祭台上面，恰好挡在了二人与陨石之间！ “马小刀，给老夫滚开！”千虫主神色狰狞暴吼道。 “想要陨石，先过刀爷这一关！”马小刀心神一动，操控着玄牝与雀舌对准了千虫主！ “嘿嘿，御器么？”七孔流血的千虫主似乎已是强弩之末，却还是强撑着身躯冷笑道，“老夫再说一遍，不想死就滚开！” 马小刀冷冷道：“看看是你快，还是我快！” 巨大的轰隆声中，祭台下方的沼泽不断坍塌，已经变成了一个看不到底的深渊！ 祭台上面，马小刀与千虫主对峙了片刻，突然身影一晃双双掠至零号尸体的上空！ 马小刀剑诀一引，玄牝与雀舌激射千虫主的胸膛，却在千虫主身躯两侧呼啸而过！ 千虫主愣了一下，嘲讽道：“马小刀，你是来搞笑的吧？” “噗噗！” 双刃回旋刺入千虫主后背，在他胸膛透体而出！ 一口污血喷出，千虫主的身躯在空中一滞，噼啪一声掉在了零号的尸身上面！ 地底沼泽坍塌，连带着祭台也开始不断崩裂！ 马小刀人在空中收回了双刃，身影一晃掠至陨石上空！ 杀鹿宝刀“铮”然出鞘，马小刀双手擎刀朝着那块陨石狠狠地劈了下去！ “马小刀，住手！”千虫主口吐鲜血，双目圆睁怒吼道。 “我马小刀就用这一刀，斩断你们的死心不息！”马小刀暴喝一声，全身修为汇聚在杀鹿宝刀的刀刃之上，重重劈中了身前的陨石！ “嗡！” 一声闷响，赤红和银白两种光芒骤然暴涨，陨石上面的无数镂空之中突然响起尖利刺耳的惨啸，如同鬼哭狼嚎一般！ 一刀过后，马小刀飘然落地，站在圆形缺口旁边缓缓收刀入鞘，脸上同样是七孔流血！ “咔嚓咔嚓！” 光芒突然尽敛，陨石崩裂成了千百块的碎片，顺着祭台中央的圆形缺口陆续向深渊坠去。 马小刀的身躯晃了两晃，身下的祭台也开始寸寸龟裂！ 一道沾满泥水的魁梧身影突然从那圆形缺口窜了出来，用双手死死抱住了马小刀的双脚！ 马小刀低头一看，无奈笑道：“好你个耶律天傲，刀爷我服了你了！” 满身泥水的耶律天傲仰首看着马小刀，狰狞笑道：“一起死吧，马小刀！” 祭台崩毁，连带着零号庞大的尸身以及马小刀、耶律天傲和千虫主三人，一起坠入了深渊！ 第615章 被困 马小刀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身体各处传来了一阵阵锥心刺骨的疼痛！ 他咬着牙睁开双眼，想看清楚周围是什么情况，却发现眼前只有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而且他还发现，自己除了脑袋还能稍稍转动，身体包括四肢都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了！ 难不成，我马小刀在祭台上被耶律天傲拖入了深渊，竟摔成残废了？ 一股凉意瞬间涌上了马小刀的心头！ 空气中弥漫着沼泽泥水和某种尸体腐烂混合在一起的腐臭味，引人作呕！ 既然目不能视，马小刀便只好利用耳朵去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 自己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个与外隔绝的巨大空间，因为马小刀感觉不到有风！ 突然，马小刀听见黑暗中隐约传来另外一个微弱的呼吸声！ 马小刀开口问道：“是谁躲在那边？” 二十丈外的黑暗中，响起了一个听上去很是熟悉的声音，语气中充满了憎恨的意味：“好你个……马小刀……这般……都摔不死你……” “耶律天傲？”马小刀心中一沉，冷笑道，“彼此彼此！” 那边的耶律天傲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冷笑道：“怎么……天奉的万候王……也动弹不得了？不会是……摔瘫痪了吧？” “谁说的？”马小刀不动声色地道，“大殿下，刀爷我只是有些疲惫不想动而已，等刀爷缓过这一阵，就过去送你和耶律天穹他们一起团聚！” “住口！”耶律天傲怒吼道，“等陨虫修复……好本殿下的伤势……本殿下就过去……将你生生……撕成六块……以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 “刀爷我拭目以待！”马小刀冷冷地应了一句，却在黑暗中皱起了眉头。 马小刀故意用言语刺激耶律天傲，试探出对方同样丧失了行动能力，这才稍稍定下心来！ 但是，马小刀也在耶律天傲的回答中获取到了重要的信息，对方体内竟有那些诡异的陨虫，而且还能自主修复宿主的伤势！ 当务之急，自己必须利用体内的陨力先耶律天傲一步治好身上的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马小刀悄悄尝试着运转体内的陨力，一试之下神色大喜！ 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与那陨石仍有感应，体内的陨力比起以前竟是澎湃了不少，甚至还牵动了那缕得自东极寒荒后一直蜇伏不动的神秘剑气在体内缓缓游走，不断冲击着那些拥堵的窍穴脉络！ 马小刀一边暗中疗伤，一边继续用言语迷惑耶律天傲，问道：“大殿下，千虫主呢？” “怎么，万候王……嗅不到他的味道吗？”耶律天傲的回答听上去很是古怪，????笑道，“他应该……就在你附近啊！” 马小刀思索了一下，恍然问道：你是说，他死了？ “怎么，你自己动的手……自己不知道？”耶律天傲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当下他们父子俩……应该在地府中……团聚了！” “本殿下……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你都昏迷五天了！” 空气中的腐臭味似乎又加重了几分，马小刀感觉到一阵恶心，连忙减少了呼吸的频率，疑惑地道：“你怎么知道刀爷我昏迷了几天？” “那是因为……本殿下从掉下来……到现在……几乎都是……清醒的……” “不可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你如何能准确计算时间？” “迟些你就会……知道了！”耶律天傲竟然卖起了关子，嘿嘿冷笑道，“马小刀……别嫌弃味道臭……很快就会……轮到你了！” 马小刀心里默默问候了耶律经天十八遍，口中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装作服软的模样哀求道：“大殿下，要如何才能不杀我？” “不自称……刀爷了？”耶律天傲恶狠狠地道。 “大殿下饶命，马小刀不敢了！” 对面的黑暗中突然安静了许久，然后才再次响起了耶律天傲的声音：“马小刀……你是在拖延时间……对吧？” 马小刀心中一怔，没有回答！ 这家伙，不笨呐！ 耶律天傲急声追问道：“你的身上，难不成也有陨虫？” 马小刀冷笑了一声，模棱两可地道：“你猜？” “好一个……天奉万候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奸诈了？”耶律天傲冷哼道，“本殿下……再跟你……多说一句……你就是我……大爷……” “先叫一个试试？” “叫你……大爷！” 马小刀笑了笑，干脆闭上双眸不再说话，把体内的陨力运行到了极致！ 耶律天傲见状，冷哼一声后，也不再继续出言挑衅马小刀！ 两人都在争分夺秒恢复自己身上的伤势，谁先一步恢复行动的能力，就能先出手杀掉对方！ 时间一点一滴渐渐流逝，原本只有两人微弱呼吸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了另外一种悉悉索索的怪声。 怪声在马小刀身后数十丈的地方渐渐逼近，马小刀体内的陨力顿时涌动起来！ 对面的耶律天傲睁开眼睛，透过黑暗远远看向马小刀的身后，双眸中隐约倒映出两点诡异的红芒，他狰狞大笑道：“马小刀……你不是说……我们是怪物吗……哈哈……很快……你也会和……我们一样了……” 马小刀心中一窒，赶紧扭头想往身后看去，却因为角度的问题未能如愿！ 怪声越来越近，很快便到了马小刀身后半丈，他低头看着映在身前地上的淡淡红芒，脸色变得苍白至极！ 那是一大团半人多高的的诡异赤芒，移到马小刀面前后，像一团红色火焰般不断吞吐，炽目的火光中隐隐可见密密麻麻的小东西在不停蠕动！ 这东西马小刀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栖身在陨石上面那些赤红色的诡异之物，里面蕴含着恐怖的煞气！ 这鬼东西，也正是马小刀体内陨力的宿敌！ 马小刀的瞳孔猛烈收缩，体内所有陨力不断激荡，如临大敌！ “哈哈哈……欢迎天奉王朝……万候王加入……我们这些怪物的行列！”二十丈外的耶律天傲笑得很是癫狂。 那团赤芒像是拥有灵智一般，渐渐逼近马小刀的脸庞，两团红光在他的双眸中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第616章 没有出口 “马小刀……当你变成……像我们这样……的怪物后……你猜……你的家人和手下……还会像以前那样……继续拥护你吗？”耶律天傲狂笑不止。 马小刀把体内的陨力运行到了极致，身体却仍是无法动弹！ 那团诡异赤红在即将接触到马小刀的身躯之前，突然停在了半空，过了一会，竟然往后退了半丈。 马小刀悄然松了一口气，内里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 二十丈外，耶律天傲看见这一幕后顿时愣住：“怎么会……这样……” 那团诡异赤芒突然转身，急速飘向二十丈外的耶律天傲！ 马小刀冷冷地道：“大殿下，看来它更喜欢你啊！” 诡异赤芒飘至耶律天傲身前，没有丝毫停留直接笼罩了他的全身！ “啊！” 一声瘆人的惨叫在黑暗之中骤然响起，赤芒暴涨之后突然一敛，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围再次变回了黑暗！ 周围安静了下来，半盏茶之后，有微弱的喘息声响起！ 马小刀皱起眉头，左手食中二指在黑暗中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一股暴戾的煞气在黑暗中疯狂弥漫，从耶律天傲所在的那片黑暗涌向了马小刀！ 紧接着，微弱的喘息声变成了低沉的咆哮声，黑暗中突然亮起一双赤红色的眼眸！ 那对阴冷赤眸离地面接近一丈！ 这个高度，说明耶律天傲已经站了起来！ 马小刀死死盯着那对赤眸，试探着叫了一声：“大……大殿下？” 耶律天傲没有应话，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抬脚一步一步走向马小刀，滔天煞气逼近十丈之外！ 马小刀继续运转体内的陨力，右手的食中二指也悄悄抖动了一下！ 耶律天傲逼近三丈外！ 马小刀体内所有的陨力突然猛烈一震，像是受到了莫名的感召一般！ “咻！” 马小刀左侧三十丈外的黑暗中出现了一团银白色的光团，如流光一般瞬间掠至，及时挡在马小刀与耶律天傲之间！ 原本笼罩着耶律天傲不断吞吐的煞气为之一滞，似乎对那银芒甚是忌惮！ 银芒的出现，堪堪照亮了方圆五六丈的光景！ 二人对峙之处，貌似是在一个巨大的山洞之中，地上也是漆黑的岩石！ 马小刀的身后就是山洞的入口，高度和宽度都达到惊人的三十丈，整个入口都被涌进来的沼泽泥水封住，千虫主的尸体有一半还埋在那泥水之中！ 除了千虫主，沼泽零号和巨蜥的庞大尸身也分散在入口的两侧！ 马小刀从自己的衣衫没有沾上泥水可以推断，他和耶律天傲以及几具尸体都是先掉入了山洞，然后才被涌来的沼泽淤泥封堵了洞口！ 已经过了五天，大小三具人和巨兽的尸体都有些发胀，腐臭的气味开始滋生！ 至于山洞更深处的景象，则是隐藏在耶律天傲身后的无边黑暗之中！ “杀！”耶律天傲口中突然爆出一字，挟着满身煞气扑向马小刀！ 银色光团瞬间暴涨两倍，在耶律天傲冲到近前时裹住了他魁梧的身躯！ “嗡！” 一声沉闷声响，如同皇钟大吕一般响彻山洞！ 耶律天傲突然被一股恐怖的力量轰出了银色光团，呼啸飞出十余丈后，“扑通”一声重重撞入了那片封住洞口的沼泽泥水之中，瞬间失去了踪影！ 击飞凶兽一般的耶律天傲后，银白色光团瞬间一敛缩回半丈大小，飘掠到马小刀的心口上空悬浮着，一缕又一缕的淡淡光芒没入了他的体内！ 马小刀如沐春风！ 当最后一缕银白色光芒也被马小刀吸收完后，山洞四周为之一暗。 原本还不能动弹的马小刀此刻已是伤势全愈，瞬间从地上跃了起来！ 不仅伤好了，体内的陨力也浑厚了将近十倍，马小刀从大宗师初阶一举跃升到了大宗师中阶的境界！ 马小刀双手握拳一震，体内陨力化成浑厚的气劲“嗡”的一声涌出体外，全身舒坦至极，感觉妙不可言！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马小刀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拳头，神色大喜，“看来刀爷我的处境还不算太糟糕！” “接下来，就该找出口逃出去了！” “在这之前——”马小刀抬脚走到耶律天傲遁走的那片沼泽前，伸出右手贴在水面，闭目凝神勘察了片刻，睁开双眼苦笑道，“好一个耶律天傲，泥遁这招都用上了，不过这么厚的淤泥，你确定自己能逃得出去？” 堵住山洞入口的淤泥厚度达到了百丈以上，纵然马小刀已是大宗师，也没有把握从淤泥中钻出去。 此路不通，只能另寻出路！ 马小刀站起身，从怀里摸出那枚许久不用的明月珠，走到了千虫主的尸体跟前！ 被双刃透体而过，纵是服过陨虫的千虫主，也避免不了身死道消。 “看在你是东夷修为第一人的份上，还有当初你在东夷时对月姨也还不错，马小刀总不能让你曝尸在此！” 马小刀剑诀一引召出双刃，在洞口旁边的山壁之下钻出了一个深坑，把千虫主的尸体轻轻搬下去后，又重新覆盖上了碎石！ 收了双刃站在坟堆之前，马小刀淡淡地道：“人死如灯灭，仇怨尽销，马小刀还是唤你一声前辈吧！” “墓碑我就不立了，反正前辈的儿子也没了，以后不会有人来这种鬼地方祭拜前辈！” “安息吧！” 说完，马小刀左手摁着杀鹿宝刀的刀柄，右手擎着明月珠，转身往山洞的更深处走去。 接下来整整三天时间，马小刀擎着明月珠走遍了整个山洞，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洞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源，除了一些从外头长进来的巨大树根，整个山洞完全封闭，根本没有其它出口！ 也正是因为山洞全封闭，洞口的淤泥被洞中的空气撑着，才涌不进来！ 三天时间才走完整个山洞，可见这山洞的巨大，里面的空气一时半会不会耗尽，否则马小刀就算不饿死也得憋死！ 确定山洞没有其它出口之后，绝望至极的马小刀用杀鹿宝刀砍来了一大堆枯树根，用怀里的火折子在洞口附近艰难地点起了一堆篝火！ 第四天，喝尽金色小葫芦里面最后一滴酒也治不住自己饥肠辘辘的马小刀，终于还是对那具巨蜥的尸体下了手，也下了口！ 好在那巨蜥最先腐烂的是内脏，皮肉经过火烤后还能勉强入口，马小刀暂时是饿不死了！ 第617章 天还没有塌下来 陷陨洞天坍塌后的第九天，双眼布满红血丝的厉弦背着鲸骨弓站在被乱石和藤蔓堵死的洞口面前，神色忧心忡忡！ 有脚步声和拐杖拄地的声音缓缓靠近，张大鹏出现在厉弦的旁边。 看着洞口不远处那具疤脸怪猿的骨骼，张大鹏神情微微变得有黯然，哑声问道：“已经过去十天了，你觉得，他还活着么？” “前辈，他必须活着！”厉弦咬着牙回答道，“咱们天奉王朝的万候王，不能死得这般窝囊！” 张大鹏沉默了片刻，叹息道：“想不到，他竟会是我故友之子！” 厉弦扭头看着张大鹏，有些不死心地道：“前辈，真的没有其它办法进去吗？” 张大鹏摇着头道：“洞里面已经全部坍塌了，堵塞了那么多的碎石，有再多的人手，短时间内也清理不过来！” “前辈之前说过，里面的沼泽与岛外的沼泽是相连的……” “不错！”张大鹏哑声道，“不过，那些地底通道和溶洞深埋沼泽之下盘根错节，只有那几头巨兽才能找到准确的路线，陷陨洞天坍塌那日，巨蜥和沼泽零号都丧了命，如今只能依靠沼泽一号了！” “都怪我们，当日赶至枯木林时误伤了那头巨蚓！”厉弦沉默了片刻，继续问道，“前辈，它真的能找到刀官么？” “我也不敢打包票啊！”张大鹏摇了摇头，“不过当初就是沼泽一号护送你们的刀官进入玄岛的，它和他之间有着某种微妙的连结，在如今人力无用的时候，沼泽一号便是咱们最后的希望了！” “可是它的伤……”厉弦神情很是懊恼。 “不知者无罪嘛，事已至此，希望它能撑得住！”张大鹏扭头问道，“你的那些同袍，这些天没日没夜在岛外的沼泽中搜寻，可有任何发现？” 厉弦缓缓摇头道：“到目前为止，还是一无所获！” 张大鹏哑声提醒道：“沼泽里头凶物无数，可得让他们小心一点，别再出什么事，到时候乱上加乱！” “多谢前辈提醒，前辈放心，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除非遇到像沼泽巨蚓那般恐怖的存在，一般像沼泽中碎骨鱼、噬血蝠那种档次的异兽还真伤不到他们！” “那我就放心了！”张大鹏点头道，“在灰雾沼泽和玄岛上，像巨蚓那般的恐怖巨兽屈指可数，不过就那么几头！” 厉弦点头道：“前辈，那我先赶回岸边，看看他们有没有其它进展！” “去吧！”张大鹏低声嘱咐道，“若马小刀真的脱险，记得让他来找我一趟！” “好！”厉弦对着张大鹏恭敬地揖了一礼，转身大踏步离开。 张大鹏抬起头看着被乱石塞死的洞口，喃喃地道：“小顾啊小顾，你若在天有灵，可得保佑你的儿子逢凶化吉，平安出来！” 一个时辰之后，厉弦回到了玄岛以东的岸边。 在距离沼泽三丈远的岸上，有一间临时搭建起来的玄木棚子，棚子前面生着一堆猎猎的篝火。 看见厉弦去而复返，坐在篝火边上正发呆的公孙朵朵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伍长，你回来了？” 厉弦四处打量了一番，询问道：“花朵，其他人呢？” 公孙朵朵低声回答道：“我和阿隼、龙卷刚回来，兔牙领着断矢、六子和冬瓜又入沼泽了！” 厉弦点点头：“那他们两个呢？” “回来后就进棚子补觉了！”公孙朵朵小声道，“我睡不着，就在外头值守了！” 厉弦没有再说什么，走到篝火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伍长，先吃点东西吧！”公孙朵朵坐在他的旁边，伸手从火堆上面扯下一块烤熟的碎骨鱼块递了过去。 厉弦也不管味道如何，接过来闷头开啃！ “伍长，已经快十天了！”公孙朵朵双手抱着膝，红着眼颤声道，“师父他……”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厉弦咽下一大口鱼肉，淡淡地道，“你小师娘有孕在身，找到你师父之前，不可以把他失踪的消息传回天奉！” 公孙朵朵偷偷伸手擦了擦眼角，扭头看了厉弦一眼，欲言又止：“伍长……” 厉弦缓缓放下手中的烤鱼，扭头看着公孙朵朵，神情肃然道：“别告诉我，你们把消息传回去了！” 公孙朵朵惭愧地低下了头：“上次玉爪小白送消息过来，我和兔牙就把师父失踪的消息送回去了！” “你说什么？”厉弦呼的一声站了起来，神色愕然地瞪着公孙朵朵。 公孙朵朵不敢抬眼看他，小声道：“当初离府之前，小师娘让我和黑炭头起过誓，无论师父在关外出了什么事，都要及时传消息告诉她！” “小花朵，你们这事干得……”厉弦的神色很是无奈，颓然坐了回去，过了好一会之后，才沉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以你小师娘的性子，一旦得知了这个消息，你觉得她还能好好留在家里养胎么？” “我……”公孙朵朵神情黯然地垂下了头。 “上一次玉爪小白来……也就是六天之前！”厉弦无奈地道，“你俩竟敢瞒了我这么久！” 公孙朵朵低着头哽咽道：“我就是想着，如果师父真有什么不测，小师娘来了起码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花朵，你对你师父就这般没有信心啊？” “我……”公孙朵朵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不许哭了？”厉弦叹息了一下，低声道，“我刚才说的话你这么快就忘了？” “没有忘，花朵记得的！”公孙朵朵再度伸手擦去了眼眶的泪水，点头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厉弦吃完手上的烤鱼块，自己又撕了一块咬了起来，轻声道：“进棚子里面睡一会，我来替你值守！” 公孙朵朵摇头道：“我不困！” “这是命令，睡不着也得去躺一会！” “好吧，伍长！”公孙朵朵只好起身往木棚走去，走出一丈后转身回头对着厉弦的背影牵强一笑，“谢谢你啊，伍长！” 厉弦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你是天奉斥候，别动不动就哭鼻子！” “记住了，天还没有塌下来！” 第618章 我跟你拼了 玄岛东北边的沼泽之中，灰雾虽然变薄了不少，却仍未散去。 一个木筏从雾气中穿了出来，划破平静如镜的水面，缓缓朝前面驶去。 筏子上的四个人都没有说话，除了黑老六在后面撑篙，其余三人分列三向，不停地打量着周围的水面。 “有没有发现！” “没有！” “我这边也没有！” 一道半丈长的黑影从水底急速游近，瞬间冲出水面扑向木筏，却被部日固德甩出虎尾鞭钉死在脚下！ 旁边的何冬疲惫笑道：“得，今天的晚饭又有着落了！” “怎么又是碎骨鱼！”黑老六边撑篙边无奈地道，“这些天我都快吃吐了！” 部日固德收回虎尾鞭，面无表情地道：“再忍忍吧，等找到师父，我请你们吃大餐！” “奇怪了！”段始疑惑地道，“这些碎骨鱼不是在沼泽外围才有的么，怎么出现在玄岛边上了？” 黑老六回答道：“说明沼泽中原有的平衡被打破了，能震慑碎骨鱼的某些存在消失了！” 何冬问道：“你们说，咱们在玄岛深处射伤的那条沼泽巨蚓，会不会就是这些碎骨鱼的宿敌？” “这些碎骨鱼也配？”段始冷哼道。 黑老六沉声道：“咱们当时出手的确是莽撞了些，看见它守在长夜百长等人的遗骸旁边，就以为是它杀害了他们！” “也不怪我们，谁知道师父竟然连沼泽巨蚓那样恐怖的怪物都能收服！”部日固德低声道，“还好那位张前辈及时出现并阻止了咱们，这才没有铸下大错！” “提起长夜百长他们……”何冬神情黯然，重重地叹息一声，“是我们来迟了，不然的话，应该可以救下他们的！” “到现在，我心里还是很难受！” “唉，谁不是呢！” “说起那位张前辈，也真是够奇怪的！”黑老六见气氛有些不对劲，连忙扯开了话题，不解地道，“他竟然可以一个人在这个鬼地方生活了那么多年，我冬瓜也是长见识了！” “而且你们没有听到他和破风伍长的对话吗？”何冬也疑惑地道，“他竟然认识咱们刀官的父亲，你们就说巧不巧吧！” “不可能啊，他不是说自己从来没有下过岛么？” “人家也不能生下来就在岛上吧，兴许是上岛之前的事呢？” “有道理！” “诸位——”站在木筏最前头的部日固德突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低头打量着前方的水面，皱眉道，“你们觉不觉得，这一片的水面好像更浑浊？” 其余几人连忙往水面看去：“好像还真是！” 众人正诧异之际，木筏前面五丈远的水面上突然不断有气泡冒了出来！ 四人停住木筏，凝神戒备！ 泥水翻涌之际，一个三丈长的恐怖兽影突然从沼泽之中钻了出来，仰天一声怒吼！ 更让人诧异的是，那巨兽背上竟然还趴着一个沾满淤泥的魁梧身影，身上散发着滔天的煞气！ “那好像是……张前辈口中提到过的沼泽巨鳄？”黑老六脸色顿时变了，“灰雾沼泽中比肩沼泽巨蜥的恐怖存在！” 部日固德死死盯着巨鳄背上那个同样恐怖的身影，沉声道：“你是谁？” “你们……谁？”那人说话的声音如同兽吼一般，刺耳至极！ 部日固德冷冷道：“天奉斥候！” “原来是……马小刀那厮的……虾兵蟹将！”那人的呼吸变得越来越重，痛苦地甩了甩自己的脑袋，身上冒出缕缕黑中带红的诡异煞气，突然飞身扑向木筏，右手一拳向着部日固德轰了过来，“本殿下……杀了……你们！” “大家小心，他是耶律天傲！”部日固德瞳孔收缩急声示警，手中虎尾鞭电射而出，刺向对方拳面！ 来人正是从地底沼泽死里逃生的耶律天傲，他人在空中一把扯住了虎尾鞭的尖端，身躯重重砸在木筏前端！ “吱呀！”整个木筏前端往下一沉，尾端高高翘起，把在后头撑篙的黑老六也弹了起来，失控向前扑倒！ 耶律天傲身影前斯，左肩重重撞入部日固德的胸膛！ 部日固德脸色大变，右脚后撤想用一揽风云手卸去对方肩膀上惊人的力道，却已经迟了半招，身躯被撞得倒飞而出，正正撞中了黑老六的身体！ 两人双双在半空吐出一大口鲜血，径直倒飞十丈远，重重砸入了沼泽泥水之中，溅起了高高的水花！ 木筏尾端在空中滞了片刻，然后重新缓缓砸落在水面上！ 好不容易稳住身影的段始双手甩出八枚断矢，直射耶律天傲的全身！ 耶律天傲挥出右手叮叮当当砸落了八枚断矢，身影一晃掠至段始身前，右手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把他整个人提离了筏子！ 段始右手掏出最后一柄断矢，狠狠刺入耶律天傲的右肩处，却仅仅只能刺入肉一寸！ “放开他！”何冬怒吼着冲到耶律天傲身后，一对玄刺双双刺入对方双肋！ 耶律天傲似是愣了一下，右手用力，“咔嚓”一声拧断了段始的脖子，随手把他扔入了沼泽！ “啊，我跟你拼了！”何冬双眼圆睁悲愤异常，手中一对玄刺交替猛刺耶律天傲的双肋，顿时鲜血飞溅！ 耶律天傲缓缓扭头，眼神阴冷地盯着发狂的何冬，左手轰出一拳砸在他的额头上面！ “咔嚓！” 一阵头骨爆裂的声音突兀响起，何冬松开双刺，身躯摇摇晃晃地倒退了半丈，噼啪一声往后瘫倒在木筏上面，七孔流血！ 耶律伸手拔出肩上的断矢和两肋的玄刺，随便扔在了木筏上面，刚往前走了一步，身躯突然静止不动，身上的煞气渐渐消散，失去意识后倒入了沼泽之中！ 一直在后头观战的沼泽巨鳄见状，叭哒叭哒爬到耶律天傲近前，张开血盆大口叼起他的身躯，调头往东北方向快速游去！ 过了许久，沼泽的泥水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脑袋！ 黑老六把昏迷不醒的部日固德和段始的尸体分别推上了木筏，然后自己也艰难地爬了上去！ 他颓然跪倒在三个身影旁边，双手握拳泪如雨下，仰天怒吼道：“啊！” 第619章 石头洞府 玄岛往南十数里。 沼泽巨鳄叼着昏迷的耶律天傲在泥水之中不断前行，爬上了一个怪石嶙峋的浮岛后，叭哒叭哒钻进了某个隐秘的山洞之中。 进入了山洞，里面是一条漆黑阴森的通道，地上堆满了恶臭的蝙蝠粪便，无数体型比成人脑袋还大的噬血蝠被惊醒，吱吱乱叫着飞窜出洞。 噬血蝠数量虽多，却不敢去招惹沼泽霸主之一的巨鳄，很快便逃了个干净！ 通道尽头，是纵横不过二十丈的小溶洞，溶洞的左侧洞顶坍塌了一小半，有微弱的亮光从上面倾泄而下，堪堪照亮了其余那些黑暗的角落。 而溶洞的右侧，竟是一座人工建造的石头洞府，里头除了隐约传出一阵阵微不可闻的“咕咚”声响，再无其它声息！ 此地似乎已经人去府空，不知荒废了多少岁月！ 沼泽巨鳄叼着耶律天傲爬上十几级的岩石台阶，径直钻入了中间那座最大的石殿之中！ 石殿里头灰雾弥漫，“咕咚”声更加清晰可闻，眼前出现了一个三丈多宽的圆形水池，沸腾的水面冒出一缕缕诡异的灰雾。 “扑通”一声，沼泽巨鳄直接把耶律天傲扔进了水潭之中！ “啊！”一声声满含痛楚的咆哮很快便从水潭中不断传出。 沼泽巨鳄视若无睹，调头叭哒叭哒往洞外爬去。 许久之后，咆哮声渐渐变轻，石殿里面再次恢复一片死寂！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沼泽巨鳄去而复返，把口中叼着的一条冒着腥血的碎骨鱼甩在了水潭边上！ 那碎骨鱼还没死透，在地上一蹦一蹦的，最后竟跳入了水潭之中，水潭里头突然激荡起了一阵猛烈的水花，然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过了片刻，有咬碎骨头的咀嚼声从水潭之中传出，持续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又归于平静！ 沼泽巨鳄晃着脑袋爬到了石屋西南一角，那里堆满了枯枝败叶，上面还垒着十来只比人的脑袋略小的鳄鱼蛋，灰白色的蛋壳上布满了诡异的红丝！ 原来，此地竟是沼泽巨鳄的老巢！ 沼泽巨鳄趴回窝后便闭上了双眸，再也不去理会被自己扔入水潭的耶律天傲！ 溶洞缺口倾泄进来的亮光渐渐变化，天色将暗。 水潭之中突然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一只魁梧大手从雾气中伸出，叭哒一声搭在了水潭边上！ 那是一只模样诡异的大手，像沼泽巨鳄的蛋一样，颜色惨白中又布满了一条条骇人的血丝！ “哗啦啦！” 耶律天傲整个人从水潭之中走了出来，查看了一下自己肩膀和双肋的伤口，竟然都止住了血！ 他扭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抬脚走到沼泽巨鳄面前，声音低沉得像野兽一般，艰涩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水潭……能疗伤……和缓解……本殿下的……狂躁……” 沼泽巨鳄神态慵懒地睁开双眸，冷冷地瞪了耶律天傲一会，然后又闭上了双眼。 “也是……这本就是……你的地方！”耶律天傲思索片刻后便恍然了，抬脚往石殿的更深处走去。 眼前的石殿并不是封闭的，再往前走便是几根一人合抱的巨大石柱，撑住了十丈高的殿顶！ 再往里走，便是石殿最后的空间，尽头靠着墙壁的位置，竟是一个二尺高三丈宽的石台！ 耶律天傲抬眼往台上看去，顿时愣了一下！ 在石台中央的位置，竟然盘脚坐着一具须发皆白的枯骨！ 而枯骨旁边半丈远的地方，一柄长达丈二的漆黑长枪笔直插在石台之中，枪身上积满了灰尘，但刺向天穹的枪尖却仍是寒芒逼人！ 耶律天傲赤红双眸瞬间变得更亮，抬脚走到长枪面前，默默打量着枪身与枪尖相接之处的两个古朴小字，哑声念道：“破……陨……” 他伸出左手握住枪身往上一提一震，枪身上的灰尘纷纷掉落，举至身前细细打量许久后，嘴角翘起道：“好……枪……” 耶律天傲低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长枪主人，退后了两步，借着残余的天光继续打量着周围的景象，很快便在两旁的石壁上有了新的发现！ 左右两边的石壁上都刻满了栩栩如生的图案，不同之处是，左边的是一套凶猛霸道的枪法，右边的却是一套飘忽莫测的掌法！ 当最后一抹天光消失之后，石殿尽头响起了一阵????的笑声！ 天色变暗，木筏徐徐靠近玄岛的东岸。 部日固德和黑老六各自抱着何冬和段始的尸体神情黯然地走上了岸！ 公孙朵朵、游猎猎和付轻轻听见动静迎了上来，看见眼前的一慕后每个人都惊呆了！ 公孙朵朵停下了脚步，盯着部日固德颤声问道：“黑炭头，他们……怎么了？” 部日固德木无表情，双眸通红！ “伍长，快来！”便轻轻扭头大声叫道。 厉弦冲出木棚奔了过来，却在数丈外缓缓停下了脚步，死死盯着二人怀里那两具生气全无的躯体，一脸的惊愣！ 黑炭头抱着段始的尸体跪倒在地，脸上有泪水不停地淌了下来！ 厉弦一步一步走到二人身前，默默打量了两具尸体许久，沉声问道：“兔牙，怎么回事？” 部日固德声音沙哑地道：“伍长，咱们在沼泽中遇到了耶律天傲……” 厉弦上前伸出右手食中二指贴在段始的颈侧，身躯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没用的……伍长……他们都……死了……”黑老六流着泪哽咽道。 公孙朵朵、游猎猎和付轻轻走到厉弦身后，一个个更是神情戚戚！ 厉弦双脚跪倒在黑老六面前，沉声问道：“耶律天傲呢？” 黑老六低声回答道：“一头沼泽巨鳄驮着他从沼泽里头冒了出来，那厮没说两句就对我们下了死手……” 厉弦问道：“他有没有提起刀官的下落？” 黑老六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何前辈说，刀官是和耶律天傲、千虫主一起掉入深渊的，既然耶律天傲能出来，那刀官很有可能也还活着！”厉弦沉声问道，“耶律天傲往哪边逃的？” 部日固德应声道：“伍长，那沼泽巨鳄叼着他去了东北方向！” “不是往东边，也就是说他还在沼泽里面！”厉弦缓缓起身，思索了片刻，咬着牙一字一字道，“明早出发，一定要找到耶律天傲，一是为冬瓜和断矢报仇，二是逼问出刀官的下落！” “是，伍长！”剩余五人异口同声悲愤地道。 第620章 天子大喜 夕阳西下，天奉王朝都城。 顾府后山仍旧杀声震天，近千顾家军的好儿郎在校场之中挥舞着各色兵器，操练得热火朝天尘土飞扬！ 身穿便服的顾家军统帅牛大宝站在校场西侧的阅兵台上，双手抱肩眼神严厉！ 顾家军左先锋赵正云和右先锋石磊全身披甲腰间挂刀，分列在他的左右！ “将军，咱们顾家军短短时日能有这般战力，龙老将军和萧老前辈可真是功不可没啊！”赵正云满脸笑容感慨道。 另一边的石磊打趣道：“老赵，两位前辈这个月的药材也大丰收了，我们顾家军也功不可没呢？” “行了！”牛大宝开口道，“都是自己人，不必这般斤斤计较！” “将军说得是！” 一声清脆鸟啸在苍穹响起，竟然穿透了近千顾家军的厮杀呐喊声，传入了三人耳中！ 赵正云抬头看着那个鸟影，惊讶地道：“将军，是少主的海冬青回来了！” 牛大宝从苍穹上收回目光，淡淡地道：“不必理会，流水大管家自会处理！” 那矫健的鸟儿在空中盘旋数周后，双翅一收坠入了顾府之中。 赵正云看了看西沉的夕阳，提醒道：“将军，已经酉时了，该放饭了！” 牛大宝点点头：“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牛角号吹响，校场之中杀声骤停，所有顾家军列阵解散！ 操练结束，石磊扭头对牛大宝嘻嘻笑道：“将军，今天陆姑娘陪少夫人入宫参加陛下的大婚典礼，应该没人来给你送饭了吧？” “要不，跟咱们回军营将就一顿？” “你们吃吧，我就不用了，得去宫里接老大回来！”牛大宝走下阅兵台，“我不在，你俩看好顾家军！” “放心吧将军，又不是第一次，一直都没出过乱子的！”赵正云笑道。 石磊突然扭头往上山小路看去，疑惑地道：“咦，流水大管家怎么上山了？” “行了，没你们事了，你们俩回军营吧！” “是，将军！”两位先锋对着牛大宝拱了拱手，先行回营。 牛大宝眉头缓缓皱了起来，转身迎着赵柔柔走了过去：“流水，你怎么来了？” “伍长，出大事了！”赵柔柔神情凝重地走到牛大宝面前，轻轻喘息着，把一张纸条递了过来，“兔牙从关外传回谍报，刀官在灰雾沼泽失踪了！” “什么？”牛大宝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沉声问道，“玉爪小白呢？” 赵柔柔小声回答道：“还在鸳鸯小院！” “先别让它离开，我去接老大！”牛大宝转身急步下山。 赵柔柔边追上去边提醒道：“伍长，今日是陛下的大喜日子……”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不会乱来的！”牛大宝魁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小路尽头！ 赵柔柔又追着问道：“这事要先告诉龙老将军、萧前辈和郝前辈么？” “等我回来再说！” 天奉皇宫，御花园。 陆翩翩陪着陆零站在荷花盛开的锦鱼池边，欣赏着里面争奇斗艳的荷花和莲底五颜六色的游鱼。 身穿一袭薄纱白衣的陆零满脸都是温柔，一手丢着鱼食，一手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新婚大典和皇后的册封仪式都顺利结束了，碧游怎么还要见你？”五月底的天奉都城已经有些酷热，陆翩翩拿着一把折扇，不停地替陆零扇着风。 “古话说得好，一入宫门深似海！”陆零轻声笑道，“从东夷长公主到天奉王朝的皇后，长公主殿下的身份有了如此巨大的转变，想必一时也是有些不习惯的！” “无妨，回府也不急这一时，再等等吧！” “这里太热了，到亭子里躲一下吧！”陆翩翩劝道。 “太阳都下山了，不热！”陆零仍旧开心地往鱼池里投着饵料，“小家伙喜欢阿娘喂鱼呢，都不踢我了！” “姐姐以前说得对，真是一孕傻三年！”陆翩翩小声嘀咕道。 “小姨，你忘记我的本事了？”陆零扭头嗔了她一眼，“我都听见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陆翩翩无奈地道。 “皇后驾到！”有陪同而来的司礼监公公尖声通报。 陆零和陆翩翩连忙转身，迎上前福了一礼道：“参见皇后！” “少夫人不必多礼！”身穿一身奢华庄重的墨绿凤袍，脸上脂粉红唇的东方碧游连忙上前两步，双手捂住了陆零的双手，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抱歉，典礼事多繁杂，让两位久等了！” 陆零笑道：“无妨的，皇后！” 东方碧游扭头对身后的公公宫女以及几个擎龙卫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皇后！”一众侍从退开了十丈。 “皇后我听着有些不惯，你们还是唤我碧游吧！”东方碧游悄声道。 陆翩翩摇头苦笑道：“在顾府的时候还行，现在到了宫里，我们哪敢造次？” 东方碧游丝毫没有皇后的架子，瞪着陆翩翩嗔道：“在顾府的时候，是谁喝多了硬要和我睡一张床来着？” 陆翩翩被东方碧游的话吓得顿时变了脸色，扭头看着十丈外的那些侍从，紧张兮兮地道：“哎呀，小祖宗你小点声，要是让陛下听见了，我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东方碧游佯装哀怨地盯着陆翩翩道：“好啊，以前在顾府你叫人家碧游妹妹，现在在宫里却叫人家皇后，好生份，好伤心！” “小祖宗……你……”陆翩翩轻轻跺着脚求饶道，“好好好，我还是叫你碧游妹妹，你别再捉弄姐姐了，行不？” “行了，别再逗小姨了！”陆零微笑劝道。 “好好好，阿零有孕在身，我们还是到亭子里坐着说话吧！”东方碧游牵起二人的手，把她们直接拉到亭子里的石桌旁边坐了下来。 有宫女捧来茶壶茶盏，给三人都倒了一杯花茶后又退了下去。 陆零捂着东方碧游的手，微笑问道：“累吗？” 东方碧游轻轻摇头道：“还好，总算是都结束了，陛下正和大先生、徐首辅他们在喝着小酒呢，我便抽空出来见你们一面！” “抱歉啊，今天招呼不周，你们别介意！” 陆零摇头笑道：“都是自己人，不说这些！” 东方碧游定定地看着陆零，试探问道：“所以，顾府还是我东方碧游的第二个娘家，对么？” 陆零点头笑道：“当然！” “谢谢你，阿零！”东方碧游红着双眸道，“我一定会经常回去看望你们的！” “你如今成为了天奉皇后，以后想频繁出宫可就没那么方便了！”陆零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抚道，“不过如果你在宫里感觉不自在了，随时唤我们入宫陪你唠唠家常，也是可以的！” “对不对，小姨！” 陆翩翩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道：“反正你入宫，小姨肯定是要陪着来的！” “谢谢你们，能认识你们真好！”东方碧游笑道，“真庆幸当初在食人大森林没有杀死马小刀，不然很有可能到现在我还是东夷粘杆处那个叫蛇姬的虫官！” 陆零笑道：“也许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缘份吧，冥冥之中皆有天定！” “对，冥冥之中皆有天定！”东方碧游点了点头，问道，“说起马小刀，他最近有消息传回来么？” 陆零点头道：“最近的消息说，他正前往苦寒大荒和长夜百长汇合，一起追捕一个可疑的绒狄栏子，现在应该已经碰头了！” “也真是难为他了，成为了天奉王朝的万候王，这些事还是要亲力亲为！” 陆零笑道：“无妨，他本来就是闲不住的性子！” 一个擎龙卫急步走了过来，单膝下跪道：“禀皇后，擎龙卫来报，玉龙宫门外有人求见顾少夫人！” “是谁？” “是顾家军将军牛大宝，他说有非常要紧的事要面禀顾少夫人！” “那呆牛，怎么还是这般冒冒失失的？”陆翩翩在旁边红着脸道，“他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东方碧游和陆零对视了一眼，扭头对那擎龙卫道：“请他直接到御花园来！” “是，皇后！” 擎龙卫起身急步而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擎龙卫领着牛大宝回到了御花园。 牛大宝第一时间便向着东方碧游单脆跪礼道：“牛大宝拜见皇后！” “牛将军不必多礼，起来说话！”东方碧游微笑道。 “谢皇后！”牛大宝拱手起身。 陆零扭头看着他，微笑问道：“大宝，怎么了？” 牛大宝欲言又止。 “哎呀，呆牛，你倒是说啊！”陆翩翩在旁边忍不住催促道。 牛大宝抬起头，上前一步把手中的纸条递给了陆零。 “老大，刀官他……出事了！” 第621章 传令 天奉皇宫，御书房中。 身穿大红绣龙冕服的天承帝朱诺诺脸上还带着三分酒气，端坐在御案后头的龙椅上默默看着手里的纸条，眉头轻蹙。 擎龙卫大都统龙三手摁刀柄，忠心耿耿地伫立在御案的左侧。 司礼监掌印公公冯骥，双手拢袖眉目低垂地站在御案的右侧。 书房右侧的第一张椅子上端坐着天奉王朝的皇后东方碧游，第二张椅子上坐着神色平静的陆零。 书房左侧，王朝监国大先生和内阁首辅兼帝师徐尘也赫然在座。 天承帝沉默了许久，才扭头看向左侧：“监国和老师怎么看？” “其一，万候王的安危事关重大，应当加派人手前往灰雾沼泽继续搜寻！”大先生率先道，“其二，从谍报上看，狂狮谋逆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咱们天奉既与红凰王妃结盟，也不能坐视不理！” 徐尘双手拢袖端坐椅上，眯着眼点头道：“老臣附议！” 天承帝扭头看向陆零，询问道：“弟妹，你的意思是……” 陆零突然起身走出跪倒在御驾之前，哀求道：“还请陛下恩准，容臣妇亲自出关一趟！” 陆零这一跪，让天承帝几人顿时诧异得站了起来！ “少夫人要出关？”徐尘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 “弟妹切莫着急，先起来再说！”天承帝起身后，扭头对着东方碧游悄悄打了个眼色。 东方碧游会意，上前搀扶住了陆零的手臂：“阿零，天大的事，先顾着自己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陆零轻轻摁住东方碧游的手臂，神色坚定地对着她摇了摇头，仍旧跪在地上没有起来。 东方碧游心中叹息了一声，扭头看向天承帝：“陛下，这……” 天承帝双手撑着御案，再次劝说道，“弟妹可要三思，都城距离那灰雾沼泽何止千里，你已有近七个月的身孕，这一路过去舟车劳顿的，恐怕……” “陛下！”陆零语气平静地道，“马小刀生死未卜，臣妇如若不去，实在于心难安，求陛下成全！” 天承帝默然不语。 陆零继续哀求道：“陛下，臣妇的师叔郝桐这些日子一直在顾府作客，也有悉心帮忙调理臣妇的身体，如今臣妇腹中的胎儿很稳定，路上再小心注意一些，并无大碍的！” “少夫人先别急，事情或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大先生再度开口道，“这份谍报发出的时间是刀官失踪后的第三天，距离当下已经过去了十一天了，新的谍报还没有传来，说不定刀官早已转危为安！” “陆零也希望如大先生所言，这只是虚惊一场！”陆零点着头道，“只要夫君脱险，臣妇就留在拒蛮关继续安心养胎，绝不贸然出关给他增添麻烦！” “但是如果到了拒蛮关，夫君仍旧没有音讯，陆零还是会出关一趟的！” 天承帝缓缓坐了下来，为难地道：“弟妹此去万一有什么差池，朕无法向小刀交代！” “这是臣妇的选择，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绝不会责怪陛下，请陛下成全！” 东方碧游突然也撩起裙摆跪倒在了陆零身旁：“臣妾也请求陛下恩准！” 天承帝看见这一幕顿时愣住：“皇后，你这是……” 东方碧游扭头看着陆零，嫣然笑道：“马小刀与阿零伉俪情深，碧游很是羡慕，希望陛下能成全他们！” 天承帝思索了许久，轻轻叹息了一声，点头道：“起来吧，朕准许了！” “谢陛下隆恩！”两个女子对视一笑，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 大先生建议道：“陛下，既然少夫人执意要去，臣这里还有一个法子，能让少夫人在路上少遭些罪！” 旁边的徐尘扭头问道：“诸葛，你有什么法子？” 大先生的神情有些奇怪的变化，纠结了片刻之后，才解释道：“是一辆马车！” “你说的不会是老狐狸生前打造的那辆北府玄驹吧？”徐尘提醒道，“不是已经跟着马小刀出关了么？” “不是北府玄驹，是另外一辆马车！”大先生扭头看着徐尘，似笑非笑地道，“就藏在皇宫的内务府中！” “你说的——”徐尘突然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很不好的东西，脸色大变连连摇头道，“诸葛，绝对不行，那辆马车不能用！” 天承帝看着二人你一句接我一句，疑惑地道：“老师，到底是什么马车？” 徐尘颓然坐回椅子上：“诸葛，你自己说吧！” “那是许多年前，我和小顾共同打造的一辆马车！”大先生脸上的神色很是感慨，“说起来真巧，一模一样的事居然又发生了！” “当年，小顾也是在关外遇险，顾夫人纳兰飞鸾也是怀胎七月，为了驰援小顾，就是坐着它从都城出发，一路奔赴关外的！” “小顾夫妇二人出事之后，顾府也没落了，我便把那辆马车从关外带回了天奉，在内务府里尘封了近二十年！” “诸葛，你别说了！”徐尘眉头紧皱地道，“那辆马车……不吉利！” 大先生低声争辩道：“徐老，咱们不能把小顾夫妇二人的不幸，归罪到一辆马车身上吧！” 徐尘嘴巴蠕动了几下，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天承帝好奇问道：“监国，那辆马车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大先生如实回答道：“回禀陛下，它的构造与寻常马车有很大的不同，行驶起来能消减道路上大部分的颠簸，如履平地！” “少夫人如果用上这辆马车，应该可以平安到达拒蛮关！” 陆零脸色一喜，点头道：“谢过大先生！” 天承帝思索片刻，开口唤了一声：“冯骥！” 冯骥连忙上前，躬身揖礼道：“老奴在！” “传令度望府，安排人手奔赴关外的灰雾沼泽，全力搜寻万候王！” “传令北寒关，令天奉龙骑出关奔赴苦寒大荒，以防绒狄生变！” “传令顾家军，随行护送顾少夫人前往拒蛮关！” 冯骥连忙应声道：“老奴遵旨！” 第622章 出眺北门 次日凌晨，天色刚刚亮起。 为免闹出太大的动静惊扰到城中百姓，牛大宝命令赵正云和石磊两位先锋提前率领顾家军在天亮之前低调地出了眺北门，一路向北急行军开路！ 天微亮时，在一众家人的簇拥下，陆零抬脚走出了顾府门口！ 在台阶下方的路边，并排停着三辆马车，最后一辆马车后面还系着两匹带鞍的坐骑！ 这一次，只由牛大宝、陆翩翩、赵柔柔、郝桐、小仵作洛夜行、年轻斥候天行和雪猫陪同陆零奔赴北荒！ 龙山和萧寒年事已高，本来也是争着要同去的，陆零借口府后满山草药无人打理和顾府无人坐镇，这才把俩佬留了下来！ 为了时刻照顾有孕在身的陆零，郝桐把妻女安顿在了顾府便没了后顾之忧，一把年纪重出江湖！ 陆零对着顾伯、龙山和萧寒轻轻福了一礼道：“顾府就拜托三位了！” 顾三站在一众家仆的最前头，红着眼睛道：“少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少夫人千万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陆零点头笑道：“顾伯放心，我会的！” 龙山和萧寒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陆零轻轻点了点头。 陆零也对着二人点了点头。 既然都是家人，那一切就尽在不言中了。 另一边，郝桐与自己的妻女悄声话别，郝思彤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 郝桐伸手拭去女儿眼角的泪水，低声嘱咐道：“照顾好你娘！” 郝思彤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点着头道：“放心吧，爹！” “大宝，领我们去看看那辆马车呗！”另一边，陆翩翩扯着牛大宝的手臂好奇地道，“让我瞅瞅，它到底有多了不起！” “你只能保证你没见过！”牛大宝呵呵笑着，领着几人走到第一辆马车旁边，“就是它了！” 陆翩翩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马车：“不同之处在哪啊？” 牛大宝指着两个车轮道：“首先是车轮，比普通的车轮宽了几倍，中间有一圈凹槽，上面套了一条用三层牛皮缝制的细长水袋，可以和地面起到缓冲的作用！” “牛皮水袋？”旁边的小仵作洛夜行忍不住问道，“要是路上被锋利的碎石戳破了怎么办？” “三层牛皮呢，不容易破的！”牛大宝耐心解释道，“就算破了，还有三十多条牛皮水袋可以更换，都在第三辆马车上了！” “厉害！” “这不算什么，你们再看看车底！”牛大宝笑着蹲在马车旁边，“看见那十几条手指粗的螺旋铁圈了么？” 雪猫双手撑膝低头看去，一脸新奇地道：“这东西我还真没见过呢，是什么？” “大先生说，这叫弹簧，能减少马车行驶时的颠簸！”牛大宝也一脸佩服地道，“这东西，放眼三朝，只有东夷欧冶世家才能打造出来！” 旁边一直不吭声的陆翩翩此时脸色惊愕至极，扭头看着陆零，小声问道：“阿零，这些东西我曾经听你娘提起过，那个大先生……” 陆零笑着点了点头，小声道：“大先生和娘亲一样，都是从那个地方来的！” 陆翩翩顿时捂住了嘴巴！ “蛮牛伍长，还有吗？”天行神情兴奋地追问道。 “当然还有！”牛大宝起身走到马车后面，打开车厢门帘，指着铺在车厢中的东西道，“这里面一共铺了六层减震的材料，最底下第一层是羊毛毯子，第二层是由三层牛皮缝制的圆形水袋拼凑而成的减震层，每个牛皮水袋比拳头略小，一共八百个水袋，第三层也是羊毛毯子，第四层是木板，木板上面再加两层羊毛毯子！” “有这六层减震的材料，再破的驿道走起来也不会有太大的颠簸！” “这也太厉害了，我这辈子都没坐过这么好的马车呢！”雪猫羡慕地道，“那个叫大先生的，是个天才吧？” “放心，你现在就有机会坐了！”牛大宝呵呵笑道，“流水大管家，陆姑娘，雪猫，你们仨陪着老大坐这辆马车，天行赶车！” “好耶！”天行一听，笑得嘴都合不上了，身影一晃就掠上了马车。 牛大宝凑到车驾旁边，用右手拳头轻轻砸了砸车身，低声提醒道：“小子，别说我没提醒你，赶车最好打醒十二分精神，千万别颠着我的老大，否则你就准备挨揍吧！” “放心，保管稳妥！”天行连忙收敛笑容点了点头，伸手就拿起了缰绳。 “至于第二辆马车，是留给郝桐前辈的，我亲自替您赶车！”牛大宝扭头对郝桐歉意一笑道，“抱歉了师叔，男女有别，只能委屈一下师叔了！” “委屈个屁，老夫就喜欢坐第二辆马车！”郝桐自顾把自己的包袱扔进了车厢里面，“唷唷，也给老夫铺了三层羊毛毯子，算你小子还懂得敬老！” “第三辆马车不坐人，装的是行李、吃食和水酒！”牛大宝扭头对洛夜行道，“小仵作，交给你了！” 洛夜行拍着胸脯道：“牛将军放心，包在我身上！” 一切安排妥当，牛大宝走到陆零面前禀报道：“老大，可以出发了！” 这时，一辆奢华的马车却顺着烟火街不紧不慢地驶到了近前，赶车的竟是擎龙卫的大统领龙三！ 龙三跃下马车，和自己的老子隔空对视了一眼后，快步走到车厢旁边掀开了帘子。 天奉王朝当朝皇后东方碧游身穿墨绿长裙从车厢里面走了出来。 “拜见皇后！”所有人匆忙下跪见礼。 “大家不必多礼，都平身吧！” “谢皇后！” 东方碧游上前握住陆零的手，笑道：“还好，总算没有来迟！” 陆零很是感动地道：“多谢皇后前来相送！” 东方碧游看了看陆零身后的陆翩翩，故作哀怨地道：“你们俩都走了，这下好了，连个进宫陪我的人都没了！” 陆翩翩嘟囔着道：“我们也不想的，谁知道会出这么一档子事啊！” “我知道！”东方碧游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在陆零的脸上，“陛下托我带句话给弟妹！” 陆零点头道：“姐姐请说！” 东方碧游看着她，一字一字地道：“一路平安，把马小刀带回来！” 陆零沉默了片刻，轻轻点头道：“好！” “去吧！” 东方碧游领着龙三一起站到了龙山和萧寒的旁边，目送着陆零上了马车。 等所有人都陆续登上马车以后，队伍便缓缓调头，在东方碧游等人的目送下离开了顾府，顺着烟火街一直往北而去。 穿过了小半个刚刚热闹起来的天奉都城，三辆马车顺利离开了眺北门，开始奔赴茫茫前路！ 第623章 如坐针毡 绒狄皇宫议事大殿，早朝即将开始。 空旷的大殿之中，狂狮与玄水十三骑的雨十二余紫霖站在台阶之上，默默看着两丈外那把巨大的黄金龙椅。 余紫霖扭头看着狂狮的侧脸，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主上，您说百官今日会入宫早朝么？” 狂紫狮双手负后，面无表情地道：“他们的府砥和家人被都比克烈率部围了将近半月，肚子里应该憋了不少怨气，有机会让他们上朝堂发泄发泄，你说他们来不来？” “旨意送达，他们不敢不来！”余紫霖冷哼了一声，不屑地道，“不过，他们要是敢在摄政王面前造次，那就是找死！” “其实百官的反应不是最重要的，毕竟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本王的手心之中！”狂狮举起右手手掌在面前慢慢捏成拳头，神情倨傲地道，“重要的是，狄城那边的态度！” 余紫霖连忙道：“六哥亲自带着陛下的圣旨去的狄城，也顺利见到拓跋疆与九智上人，宣读完圣旨之后，那二人也把六哥客客气气送出了城，属下以为，他们不敢不来！” “来不来是一回事，派谁来又是另一回事！”狂狮沉思了片刻，问道，“十二，外头还是没有陛下的消息么？” 余紫霖心中一紧，小心翼翼应道：“还是……没有！” “木二真是废物，竟连这等小事都办不妥，这些年本王算是白白栽培他了！”狂狮恨铁不成钢低声骂道。 余紫霖脑袋低垂，不敢说话。 狂狮看了她一眼，神情渐渐平复下来，扭头看着前方的黄金龙椅，突然唤了一句：“十二！” 余紫霖赶紧应道：“主上，属下在！” 狂狮淡淡地道：“想不想坐一坐上面那个位置？” 余紫霖心中猛地一震，连忙摇头道：“属下不敢！” 狂狮咧嘴一笑大踏步走向黄金龙椅，转身便坐了上去，他双手搭在两边的黄金扶手上轻轻抚摸着，抬头对余紫霖道：“十二，你觉得如何？” 余紫霖连忙上前两步单膝下跪，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便直接把另一只脚也跪了下去，拱手道：“主上早就该坐上这个位置了！” 狂狮嘴角轻翘，向着她招了招手，轻声道：“过来，一起坐坐看！” “属下不……不敢造次！”余紫霖双膝跪地，连连摇头道。 狂狮只是轻轻吐出一个字：“嗯？” “谢……谢主上恩典！”余紫霖马上起身上前，转身把屁股小心翼翼地挨在了黄金龙椅上，一时却是如坐针毡！ “如何？”狂狮眯眼问道。 “坐着……有点硬！”余紫霖实话实说。 “哈哈哈！”狂狮大笑起来，突然伸手撩了撩余紫霖耳旁的鬓发，一脸宠愵地道，“的确是少了一张柔软舒服的羊毛垫子，改天给你添上！” 余紫霖芳心一颤娇躯顿时绷直，俏脸都羞红了，扭捏了几下想站起来，双腿却不知为何有些发软。 狂狮先她一步站起，伸出双手摁住了她的肩膀，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沉声道：“坐着，不许动！” 余紫霖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娇声轻喘，告饶道：“主上，属下不太习惯呢？” 狂狮退后了半丈，上下打量着黄金龙椅上的余紫霖，满意地点了点头：“十二，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绒狄女王！” 余紫霖直接懵掉了！ 主上这是怎么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咚！” 殿外朝钟嗡然响起，早朝时间到了！ 风六快步走入殿中，看见台阶上的一幕后顿时惊诧得停下了脚步！ 狂狮转身看了他一眼，神色恢复如常，问道：“怎么了？” 风六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躬身揖礼道：“禀报主上，百官都在殿外候着了！” “都来了？” “大部分都来了，只有左叶护耶律平平和颉利发乌偌加迷两个老东西府门紧闭，一直没有出现！” “其他部落首领呢？” “回禀主上，呼狼王等部落首领也已经在偏殿等候！” “很好，让他们等候通传再进殿！”狂狮点头道，“去吧！” “是！”风六迟疑了片刻，问道，“那耶律平平和乌偌加迷两个老东西……” “都比克烈知道怎么做！狂狮眯眼冷笑道。 “是，属下告退！”风六悄悄瞥了一眼黄金龙椅上神色尴尬的余紫霖，拱手退出了大殿。 余紫霖俏脸绯红，一脸哀怨地看向狂狮：“主上，属下还要坐多久啊？” “当然是坐到退朝了！”狂狮背对着余紫霖咧嘴一笑，双手负后闭目养神，等待百官入殿。 很快，绒狄的一众百官便陆续进殿，当他们抬头看见皇座上的陌生身影后一个个都惊呆了！ 没等按步就班站好，便有一个须发皆白的一品老官越众而出，举起手中朝笏指着黄金龙椅上的余紫霖大声骂道：“何人胆大包天，竟敢冒充女王陛下坐上皇座，不怕被诛十族吗？” “这到底是谁啊，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竟敢坐在皇座上面？” “大胆女子，还不赶紧滚下来？”旁边有其他大臣一同喝叱道。 狂狮睁开双眸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冷眼瞪了众官员一眼，身上杀气骤然攀升！ 一众百官被狂狮散发出来的气势吓得向后接连退了几步！ “摄政王这是何意？”那一品老官正是绒狄王朝的右叶护阿兰古朵，他冷眼瞪着狂狮，怒声质问道，“这女子到底是何人，凭什么敢坐在咱们绒狄的皇座之上？” “还有，摄政王最好能有个合理的解释，为何要将百官禁足府邸之中长达半月之久？”另外一个中年官员一同质问道。 “怎么，诸位大人莫非都被关糊涂了？”狂狮冷声道，“当初封府，你们可都是收到过本王通报的！” “皇宫内外的旧王余孽勾结朝中重臣劫走了陛下，所以本王才要封府查案！”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阿兰古朵怒气冲冲地道，“皇宫的守卫一向都由摄政王安排，怎么偏偏就被贼人轻易入宫劫走了女王陛下？” 第624章 指鹿为马 “旧王余孽处心积虑防不胜防，本王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也不能一直住在宫中，更别说贴身守护陛下了！”狂狮冷笑道，“难不成出了意外，右叶护就认定本王居心叵测？” 阿兰古朵一下就抓住了狂狮话中的漏洞：“摄政王这是自认失职了？” 狂狮一怔，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阿兰古朵一双浑浊的眼睛冷冷瞪着狂狮：“既然女王陛下被人劫走，如今生死未卜，摄政王不去设法营救，反而折腾咱们一众官员，就算不是居心叵测，恐怕也有党同伐异的嫌疑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狂狮冷笑了一声，“本王一心向我绒狄，此心可昭日月，身为摄政王，也无须向你们这些做臣子的解释太多！” “好好好，摄政王果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您的忠心与否咱们暂且不提！”阿兰古朵沉声道，“敢问一句摄政王，既然已经查了半个月，现下可有什么眉目？” “当然有了！”狂狮闻言，嘴角顿时翘了起来，“本王已经知晓是谁与那些旧王余孽勾结了！” 阿兰古朵愣了一愣： “是谁？” 狂狮淡淡地道：“诸位大人不妨看看自己的前后左右，今日到底是哪位大人没有上朝！” “好像……是左叶护耶律大人！”有人低声道。 “颉利发乌偌加迷大人也没在！” 狂狮抬头对着侍立在殿门口的风六悄悄打了个眼色！ 很快，二十多个绒狄各部的首领腰间挂着刀，在苍狼王的带领下分成两列鱼贯而入，杀气腾腾地把一众官员夹在了大殿中央！ 阿兰古朵见状神色一凛，质问狂狮道：“摄政王这又是何意？” 狂狮冷笑道：“耶律平平和乌偌加迷已经招供，在你们之中，还藏匿着耶律经天的余党，本王把诸位部落首领请来一起做个见证，希望这个余党可以自己站出来认罪！” “什么？”百官之中顿时炸开了锅，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神色都有些疑惑和戒备！ “摄政王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阿兰古朵沉声问道。 狂狮在众官员脸上一一扫视而过，目光最后正正落在了阿兰古朵的脸上，神情似笑非笑！ “不会吧，竟然是右叶护……”后头有官员惊叫了起来。 “摄政王所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周围也响起了窃窃私语。 “难道是右叶护贼喊捉贼？” 阿兰古朵不曾想狂狮竟会反咬一口，顿时变了脸色，怒吼道：“摄政王，你这是诬蔑！” 狂狮神色平静盯着他道：“方才，右叶护才是诬蔑本王吧？” 阿兰古朵气得浑身颤抖，脸和脖子都通红起来：“好一个狂狮，原来一直在这里等着老臣，你有什么真凭实据？” 狂狮淡淡地道：“右叶护莫急，稍等片刻，耶律平平和乌偌加迷很快就到，你们不妨当面对质！” “不过本王要提醒右叶护一句，一旦证据坐实，右叶护府中的八十三口，恐怕都会被您拖累丢掉性命！” “你这是……血口喷人！”阿兰古朵伸手指着狂狮，颤巍巍地道，“狂狮，你好狠毒的手段！” 狂狮双手负后，神情淡然。 “噗！”阿兰古朵突然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颓然倒地奄奄一息。 其余官员被眼前的一幕吓成了惊弓之鸟！ 狂狮缓缓抬头，冷眼打量着一众官员，伸手指了指黄金龙椅上的余紫霖，淡淡地道：”为免王朝动荡，不能让百姓知晓女王陛下失踪！” “在寻回真正的女王陛下之前，本王说皇座上坐着的这一位就是女王陛下，诸位大人可有异议？” 瘫在地上的阿兰古朵伸出颤抖的右手食指，点着狂狮无力地道：“狂狮……你狼子野心……你指鹿为马……” “罪臣一个，还敢攀咬本王？”狂狮俯瞰着他，冷冷地道，“殿上诸位大人明眼如炬，怎会被你迷惑？” “再说了，本王无愧于心，一切都是为了绒狄！” “自欺……欺人……哇……”阿兰古朵喷出一大口鲜血，身躯颤抖了几下，然后一动不动了！ 苍狼王上前探了探阿兰古朵的鼻息，对着狂狮道：“禀报摄政王，右叶护已经畏罪而亡了！” “抬出去吧！” 马上有人上前抬走了阿兰古朵的尸体，然后用抹布擦干净了地上的血迹。 狂狮侧身让出几步，对着百官冷声道：“还不拜见女王陛下？” 百官面面相觑，很快便陆续跪倒在地，滑稽地道：“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狂狮扭头看了余紫霖一眼！ 余紫霖手足无措俏脸通红，颤着声道：“诸位……爱卿……请平身！” 百官伏在地上动也不动！ 狂狮淡淡地道：“都起来吧！” “谢陛下，谢摄政王！”百官这才敢陆续爬起。 “报！” 风六急步入殿，单膝下跪道：“禀报陛下和摄政王，狄城来使求见！” “来使？”狂狮冷笑一声，“让他进来！” “是！” “传狄城来使上殿！” 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入殿中，双膝跪地拜礼道：“狄城将军府总管李史，拜见绒狄女王陛下，拜见绒狄摄政王！” “将军府总管？”狂狮冷笑道，“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圣旨传召的是拓跋疆大将军和九智上人！” 李史五体投地跪地不起：“回摄政王的话，拓跋疆大将军重病不起，而九智上人七天前已经离开狄城，都无法应召前来，请陛下和摄政王恕罪！” “哦？”狂狮脸色愈发阴冷，“那可真是巧了，接旨当日人还是好好的，到今日入宫见驾就来不了了？” 李史额头触地道：“确实如此！” “拓跋疆和九智秃驴如此轻视陛下和本王，看来是不想让李总管活着出宫了！” 李史身躯一震，颤声求饶道：“绒狄规矩，不斩来使，还请摄政王饶过小的一条狗命！” “放心，本王不会杀你！”狂狮扭头沉声唤道，“苍狼王！” 苍狼王上前一步，右拳砸在左胸道：“属下在！” 狂狮一字一字道：“断他一只右手，不准医治，赶出宫去！” “是，摄政王！”苍狼王扭头对着李史咧嘴一笑。 李史头皮发麻双腿发软，瞬间瘫倒在地！ “嘿嘿，你的名字谁起的？”苍狼王唤了另外一个部落首领，架起李史就往殿外走去，口中还不忘调侃道，“还李史呢，你死定了！” 李史反应过来，挣扎着惨声告饶道：“摄政王饶命啊！” “回去告诉拓跋疆和九智上人！”狂狮咬牙切齿地道，“既然他们敢违背盟约，那就洗干净脖子，等着本王发兵狄城，亲手摘下他们的脑袋！” 第625章 很喜欢，不后悔 “诸位大人放心，只要你们忠于陛下和本王，别说保有原有的职位，以后加官进爵也不是什么难事！”狂狮徐徐地道，“今日到此为止，先退朝吧！” “别忘了，明早记得准时上朝！” “多谢陛下，多谢摄政王！”一众官员都松了一口气，有几个甚至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面冒出的冷汗，行完礼后陆续退出了大殿。 向百官摊牌之后，狂狮心情大好，扭头对苍狼王等一众部落首领道：“通知各部兵马，明早卯时发兵攻打狄城！” “是，摄政王！”苍狼王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询问道，“摄政王，那狄城中的百姓……” 狂狮沉声道：“苍狼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别畏首畏尾！” 苍狼王握拳重重一砸胸膛：“是，我等马上赶回鼓风谷点兵！” 狂狮点头道：“去吧！” 二十余个部落首领向狂狮行完礼后，也陆续退出了大殿。 没多久，克烈部的首领都比克烈走入了殿中，偷偷看了一眼皇座上的余紫霖后，很快便收回了目光，他走到了狂狮身前，右手砸拳在左胸，恭敬地道：“摄政王，属下回宫复命了！” 狂狮问道：“如何？” 都比克烈举起右手手刀在咽喉前轻轻划过，神色冷峻地道：“左叶护府一百二十三口，颉利发府七十七口，一个不留，都已斩草除根！” 狂狮点头道：“继续率领你的克烈部监视各府和戒严全城，尤其是几个城门都给本王盯紧了！” “摄政王放心，若有差池都比克烈提头来见！” “去吧！” “是，摄政王！” 很快，偌大的宫殿中便剩下狂狮和僵坐在皇座上的余紫霖！ 狂狮缓缓走回黄金龙椅之前，对着余紫霖打趣道：“怎么，坐着不愿起来了？” “不是的……我……”余紫霖这才反应过来，“属下……这就起来！” 狂狮再一次伸手摁住她的肩膀，柔声道：“无妨，再多坐一会！” 余紫霖脸颊绯红，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狂狮：“主上……你……” 狂狮并没有缩回双手：“怎么了？” 余紫霖垂下脑袋，红着脸用细若蚊萦的声音回答道：“今日的主上，跟以往很不一样呢！” “哦？”狂狮微微一愣，淡淡地道，“有吗？” “以前的主上，行事雷厉风行，眼里和心中都是大事为重，从来不掺杂任何的儿女私情，今日却……” 狂狮突然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掂起了余紫霖的下巴，问出了石破惊天的一句话：“十二喜欢本王，对么？” 余紫霖心中顿时小鹿乱撞，脸上有些意乱情迷地道：“主上……不是……明知故问么？” “主上……您今天到底……怎么了？” “无他，时间久了，人都是会变的！”狂狮突然收手退后，沉默了片刻之后，语气中似乎有几分神伤，低声道，“哪怕是本王，也不例外！” “或者说，本王也想试一试，换一种新的活法！” 余紫霖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狂狮重新在她的左侧坐了下来，抬眼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大殿，脸上有些失神：“以前诸般行事，只想证明给某个人看，本王也可托付终身！” “今日坐上了这把黄金龙椅才突然醒悟，无论本王做得多好，其实都没有意义了，那个人都看不见了！” “人死……如灯灭……本王早该想通的！” “十二知道，主上口中牵挂之人，从来不是十二！”余紫霖脸上浮现出黯然的神色，双手抱着狂狮的右臂，强颜欢笑道，“没关系的，只要主上能让十二留在身边侍奉主上，十二就心满意足了！” 狂狮扭头看着她：“不后悔？” “很欢喜，不后悔！” 狂狮嘴角翘了起来，用左手轻轻抚摸着旁边的黄金扶手，问道：“十二，在玄水十三骑那么多人之中，知道为什么本王只喜欢把你带在身边吗？” 余紫霖难得胆大了一回，把自己的脸庞轻轻靠在了狂狮的肩膀上，柔情万种地道：“自然是十二最讨主上喜欢了，不是么？” “走吧！”狂狮突然起身往殿外走去，“随本王回一趟摄政王府，带你去看一样东西，看完你就会明白了！” 余紫霖愣了一下，回过神后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在殿外候着的风六，见状连忙迎上前道：“主上！” “本王和十二回府一趟，你看好宫里，别出了乱子！”狂狮头也不回嘱咐道。 “是，主上！”风六悄悄瞅了一眼脸上泛红小鸟依人一般的余紫霖，躬着身退了下去。” 离开皇宫后，二人坐着马车回到了都城西南角的摄政王府，入府后狂狮直接领着余紫霖去了那间密室，也看了那幅挂在墙上的女子画卷。 看着画卷中那个眉目与自己有四五分相似，却明显更加绝色倾城女子，余紫霖似乎明白了什么。 “当初，本王之所以出手在那人贩子手中救下你，就是看见你的眉目之间与她有几分相似！”狂狮徐徐地道。 “主上这算是爱屋及乌么？”余紫霖咬着朱唇问道，“所以……主上这么多年不碰女色，就是因为钟情于画卷上的这位女子，对么？” “不错！”狂狮点头道，“现在，你还敢喜欢本王？” 余紫霖悄悄走到狂狮身后，伸出双手抱住了他魁梧的腰身，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面，柔声道：“十二不介意！” 狂狮愣了一下！ 余紫霖嫣然笑道：“主上注定是要坐上那把黄金龙椅的盖世人物，到时候后宫佳丽又岂止一二，十二又岂能介意那么多？” “只要主上不讨厌十二，愿意让十二侍奉左右，那就足够了！” 狂狮问道：“是心里话？” “嗯！”余紫霖娇俏地点了点头。 “十二，想知道她是谁么？” 余紫霖摇了摇头：“人都不在了，何必呢？” “很好，本王再问你一遍，果真不后悔？” 余紫霖没有回答，只是脸上突然露出俏皮的神色，张口轻轻咬住了狂狮的脖子！ “哈哈！”狂狮放声大笑，转身一把抱起了她，大踏步往外头的卧室走去！ 似乎是知道了自己的主上接下来要做什么，余紫霖口中嘤咛一声，连忙把自己的脑袋深深埋入他的怀中，面红耳赤地闭上了双眸！ 第626章 进攻狄城 摄政王府主屋卧房，一夜颠龙倒凤云雨几歇，满地狼藉！ 寅卯交替，“吱呀”一下轻微声响，房门开了以后又轻轻关上。 酥肩外露的余紫霖趴在锦被之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瞬间发觉自己四肢酸软头痛欲裂！ 房间里头只剩下了她一人，昨晚随手乱扔在地上的衣裙不知何时已被人捡起，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了床头。 满脸潮红刚退的余紫霖突然想起一事，坐起以后用锦被裹住半身，从被窝里头抽出了那一方白帕，看着上面的腥红点点，她伸出双手依次扳下了六七个手指算了算，不禁羞红了眼再次倒在榻上锦被蒙头，咯咯笑了起来。 摄政王府前院，狂狮负手而立仰首看着东边微微发亮的夜穹，默言不语。 土五和路十三娘子单膝跪在狂狮身前，脑袋低垂。 许久过后，狂狮低头打量了二人一眼，淡淡问道：“伤都好了？” 土五连忙拱手应道：“回禀主上，都好了，随时听候主上调遣！” “很好！”狂狮点点头，“老五，你马上出城前往鼓风谷，会合木二等人，监督苍狼王集结兵马，本王随后便到！” “是，主上！”土五起身后悄悄瞅了路十三娘子一眼，转身急步离去。 狂狮低头打量了路十三娘子几眼，冷冷地道：“怎么，要本王问第二遍？” 路十三娘子娇躯微微一颤，低声应道：“回禀主上，属下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狂狮沉默了片刻，冷声问道：“还怪本王杀了老八？” “属下不敢，他既是天奉鬼雄，便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路十三娘子仍是不敢抬头。 “好得差不多，那就是没完全好彻底！”狂狮沉吟了片刻，吩咐道，“这一次，你就不用跟着去攻打狄城了！” 路十三娘子抬头问道：“主上，这是不相信十三了么？” 狂狮摇了摇头：“本王有另外的任务交给你！ “十二……昨晚宿在本王那了！” 路十三娘子娇躯猛地一震，一脸惊诧地看着狂狮：“主上……你们……” 狂狮沉声吩咐道：“你带着她离开绒狄，有多远走多远，最好找个安全的地方隐姓埋名，除非本王真的坐稳了那把黄金龙椅，否则永远不要回来！” “主上……”路十三娘子一脸不解地道，“为什么？” “照做便是，不必多说！”狂狮转身往王府正门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地道，“离开绒狄之后，你们俩一起做个伴吧，好好活着！” 路十三娘子跪转身子，望着那个魁梧的背影渐渐远去，泪如雨下！ 火戎城北百里之外，狄城将军府书房之中，拓跋疆与九智上人彻夜未眠。 “报！” “不好了，大将军！”有传令兵冲进书房，单膝下跪行礼喘着气道，“李史总管他……他……” 拓跋疆急步上前，沉声问道：“李史回来了？” 一个满身鲜血的身影踉跄冲了进来，噼啪一声扑倒在拓跋疆身前，奄奄一息地道：“大……大将军，狂狮那厮要……攻打狄城……” “什么？”拓跋疆上前蹲下，伸手揪住李史的衣襟，目光落在对方的断臂后顿时一怔，再想问清楚些，却发现李史已经血尽而亡了！ 九智上人退后几步坐在椅子上，神情肃然地道：“看来，大将军和我不愿入宫的举动，彻底惹怒狂狮了！” “入宫？”拓跋疆怒声道，“狂狮那厮反复无常，我等去了还能活着回来？” 九智上人苦笑道：“这是咱们商量过后的一致决定，有什么后果，洒家都与大将军一同承担！” “该死！”拓跋疆咬牙切齿道，“想不到堂堂绒狄摄政王，三朝修为最强之人，心眼竟如此之小，他就不管狄城数万百姓的死活了？” 九智上人沉声道：“大将军，狂狮不是红凰王妃，如今已是多说无益，还是准备应战吧！” 拓跋疆怒声吼道：“来人！” 有副将冲了进来：“末将在！” 拓跋疆脸色阴沉，一字一字道：“通令全城，准备应战！” “是！” 辰时，火戎城西北方向十里的鼓风谷外，十万绒狄大军已整装待发。 狂狮一身锦衣长袍，骑着马得儿得儿缓缓而来。 玄水十三骑的木二、水三、火四和土五连忙迎了上来：“主上，点将台已经准备就绪！” 狂狮点了点头，翻身下马走上了点将台！ 以苍狼王为首的二十几个部落首领面向点兵台站成了一排！ 在他们身后，是分成了二十多个方阵披甲肃杀的绒狄兵马！ “参见摄政王！”二十多个部落首领向着点将台上的狂狮单膝下跪右手握拳砸在胸膛上。 “参见绒狄摄政王！”十万绒狄将士齐刷刷下跪行礼，声势震彻青穹！ 这一刻，点将台上的狂狮微微昂首闭上双眸，脸上神情志得意满！ 片刻之后，狂狮睁开眼睛，运足内劲朗声道：“诸位将士平身！” 苍狼王等一众部落首领陆续站起，随后十万将士也一起站了起来。 狂狮沉吟了片刻，开始誓师道：“诸位将士，虽然我等相助王妃和陛下夺回了绒狄政权，但仍有部分耶律经天的旧党余孽逃窜后盘踞在百里之外的狄城之中，时刻威胁着咱们绒狄王朝的安全！” “这些逆贼甚至还敢潜入火戎城放火行凶，不但烧毁雍华宫害死了王妃，还和朝中重臣里外勾结意图劫走女王陛下，幸有青冥天庇佑，陛下才逃过了一劫，狄城守将拓跋疆等一众贼人其心叵测，其罪当诛！” “此外，天奉王朝虽与我朝结盟，但王妃死后，他们却派了重兵出关，意图不明！” “为了惩戒逆贼，震慑虎视之邦，还我绒狄海晏河清和真正大一统，今日本王将亲率诸位将士出征讨伐狄城，再开拔苦寒大荒阻挡天奉兵马！” “诸位将士，可愿随本王一同杀敌？” 苍狼举起拳头高呼道：“誓死追随摄政王！” “誓死追随摄政王！” “誓死追随摄政王！” “很好！”狂狮右手轻轻一挥，“出发！” 一声令下，十万绒狄大军陆续离开了鼓风谷，开拔百里之外的狄城！ 同一时间，以麟麟为首的一众斥候百长率领数百天奉斥候风尘仆仆赶到了拒蛮关，在城中经过短暂休整之后，很快出关奔赴苦寒大荒。 另一边，早早与黑甲军换防的十五万天奉龙骑在左将军霍震环与右将军孙胜的率领下铁蹄踏出北寒关，目的地同样也是苦寒大荒！ 北荒关外，烽烟再起！ 第627章 刺客 入夜后的图雅部落，两队二十人的巡夜兵士在王帐之前交错而过。 一个图雅士兵双手捧着装着酒菜饭食的木盘缓缓走近王帐，被值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伸手拦住，用绒狄话盘问道：“拿的是什么东西！” 那绒狄士兵同样用娴熟的绒狄话回答道：“是图雅王和王妃的晚饭！” 两个侍卫上下打量了绒狄士兵许久，左右一分让出了道路。 绒狄士兵一手掀起帐帘走进了王帐，门口往里面一丈立着一排一人多高的木头屏风，上面挂着几件衣物、马鞍马鞭和弯刀，木头屏风的另一边才是王帐的帐厅。 绒狄士兵放轻脚步，在木架子旁边停了下来。 屏风另一边的帐厅之中，有一男一女正在悄声说话，用的竟然是天奉的话语。 男子的声线听上去浑厚中有几分生涩：“阿桑，最近看你精神好像都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么？” 女子的声音反而是最正统的天奉话语，低声回答道：“没有，就是想念部日固德了！” 男子愣了一下，感慨地道：“也是，时间过得可真快，他跟随恩公已经一年了，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女子柔声道：“有恩公在他旁边，不至于有危险的！” “希望如此吧！” 女子沉默了片刻，问道：“都城和皇宫有新的消息传过来么？” “没有！”男子据实以告道，“咱们图雅兵马被摄政王逼出了都城后，我安排在城中的几个眼线都失去了联系！” 女子担忧地道：“王妃和陛下不会出什么事吧！” “阿桑，要不我派人再去都城打探一下！” “也好，我最近总是有些心绪不宁！” 听到此处，木架子后头的图雅士兵已经知道王帐中对话的二人正是图雅王部日巴戈和王妃阿桑了。 他稍稍抬起右脚，用脚尖踢了两下身前的木架子，寂静的王帐中响起了突兀的啪啪声响。 “什么人！”帐厅中的部日巴戈厉声喝道。 王帐外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原本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一起提着弯刀冲了进来。 那个图雅士兵临危不乱，放下吃食后身影一晃掠至二人身前，两下手刀把他们砍晕之后，转身化出一溜残影掠入帐厅！ “铮！”部日巴戈察觉情况不对后已是瞬间抽出了佩刀，上前几步把阿桑护在了身后。 那人瞬间掠至部日巴戈身前！ “放肆，竟敢入王帐刺杀本王，胆子够肥的！”部日巴戈举刀便向来人砍去！ 刺客侧身避过一刀，右手中一轮金光闪烁的圆形刀片已准确封住了部日巴戈的刀尖，然后左手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夺下了图雅王手中的弯刀！ 部日巴戈脸色顿时变了！ 刺客身影旋转半圈绕到了部日巴戈身后，举起弯刀狠狠劈向部日巴戈的脖子后面！ “夫君！”图雅王妃见状不由得失声尖叫起来。 不料弯刀的刀尖在劈中部日巴戈之前突然调转变成了刀柄，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脖子后面！ 图雅王虽然沙场征战多年，但在对上真正的武修高手时，还是被对方几招就制服了，魁梧的身躯颓然倒地，人已经晕死过去！ 图雅王妃阿桑见状顿时变了脸色，从袖中拔出一柄尺余长的短刀扑向刺客！ 两轮金光灿灿的圆形刀片瞬间从那图雅士兵袖中激射而出，飞掠至图雅王妃面前半尺处瞬间止住，悬空急剧旋转着，呼啸不断！ 图雅王妃只得停下脚步，脸色苍白颤声质问道：“你不是咱们图雅部落的人，你是谁？” 金一淡淡地道：“我是狂狮派来刺杀图雅王的刺客，但是图雅王妃别怕，你的丈夫并没有死，只是晕了过去！” 潜入图雅王帐的刺客不是别人，正是玄水十三骑的金一，也是玄渊的右渊使金灿灿！ 图雅王妃看着面前两轮悬在眼前急剧旋转的圆形刀片，很是不解地道：“你不是刺客么，既已入了王帐，为何不痛下杀手！” 金一手指微曲，收回两轮圆形刀片纳入袖中，并且主动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掌心向下往前按了按，安抚道：“时间紧迫，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我的另一重身份，是天奉王朝安插在绒狄摄政王狂狮身边的斥候谍子！” “图雅王妃可能还不知道，狂狮已经起了谋逆之心，他已与狄城的守将拓跋疆等人勾结，准备夺取绒狄的政权！” “什么？”图雅王妃听见这个消息后顿时惊呆了。 金一沉声道：“我就是奉了狂狮的命令，前来图雅刺杀图雅王的！” 图雅王妃急声追问道：“所以，他对王妃和陛下下手了？” “不错！”金一点头道，“不过图雅王妃不必担心，火戎城中有我的同袍从中斡旋，红凰王妃和陛下都已经脱险，如今应该在赶来图雅的路上！” “她们没事？太好了！”图雅王妃松了一口气，娇躯一软瘫坐在地上。 “狂狮下了命令，所以我不得不来刺杀图雅王，但在下的身份现在还不能暴露，所以——”金一低声请求道，“我需要图雅王妃的配合！” 图雅王妃点头道：“请说！” “从今天开始，请王妃对外公布图雅王遇刺身亡，稍后劳烦王妃大声呼救，我会一个人杀出营去！” “图雅王妃放心，逃出去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杀害任何一个图雅族人！” 图雅王妃点头道：“明白，就是让我夫君假死，以迷惑狂狮耳目！” “不错！”金一点头道，“在这期间，图雅王妃必须让图雅王隐藏好行踪！” “没问题！不过——”图雅王妃皱眉问道，“需要我天君假死多久？” “必须等到红凰王妃安全到达此地，以及咱们天奉的斥候援兵赶到图雅以后！”金一轻声道。 “好，还有吗？！” “没有了！”金一摇了摇头，“现在，图雅王妃可以呼救了！” “救命啊，有刺客！”图雅王妃冲着王帐外头大声惨叫了起来，然后看着金一问道，“这样可以吗？” “可以，非常好！”金一微笑着点了点头，侧耳听了听外面凌乱的脚步声，转身往王帐外走去，“图雅王醒后，请王妃替我向他致歉，方才得罪了，告辞！” 图雅王妃看着他的背影，追问道：“你的名字……” “天奉鬼雄一一九九！”金一双手一晃，两轮圆形刀片已现于双手指间，掠身冲出了王帐！ 第628章 登城摘人头 “呜～” 随着狄城城头上示警的牛角号声不断吹响，摄政王狂狮率领的绒狄大军浩浩荡荡兵临城下。 城外的旷野上，绒狄军队骑兵步兵不断穿梭，很快便在两百丈外列成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方阵，尘土飞扬一片肃杀！ 全身披甲腰间挎刀的拓跋疆在几位将军和千夫长的簇拥下匆匆登上了城头，趴在城垛旁边俯瞰着下面黑压压的军队，脸色很是阴沉，喃喃地道：“好一个狂狮，竟把绒狄的最后一点家底都带过来了，也太瞧得起我拓跋疆了！” 其中一个百夫长忧心忡忡地道：“敌人兵力十万，比咱们狄城兵马足足多了一倍，这仗要怎么打啊？” 拓跋疆扭头冷冷盯住他许久，沉声下令道：“来人，这厮阵前乱我军心，拖下去重打三十军杖！” 马上有两个兵士冲了上来，架起那个百夫长就往外走。 百夫长自知失言，顿时吓得脸色都变了，凄声告饶道：“属下知道错了，再也不胡言乱语了，大将军饶命啊！” 不一会儿，城头上便响起杖击声和那百夫长的凄厉惨叫声。 一个皮肤黝黑的将军凑近拓跋疆身旁讨好地道道：“大将军息怒，虽然敌方兵马多出一倍，但咱们狄城自古以来便是三朝之中最易守难攻的城池，狂狮妄想攻入城来，那就是白日做梦！” “怎么说那狂狮也是个大宗师，不可掉以轻心！”拓跋疆沉着脸吩咐道，“赫连奴奴，把咱们的守城巨弩都推出来，只要那狂狮敢仗着自己的武力强攻狄城，就把他射成筛子！” “是，大将军！”赫连奴奴扭头对旁边自己的副将打了个眼色，后者连忙找旗令官发号施令去了！ 很快，一百多辆射程百丈的巨弩被守城兵士推了出来，均匀分布在城头各处，百余枚巨弩箭头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泛着寒光，一一对准了城外的旷野！ 拓跋疆想起一事，扭头看了赫连奴奴一眼，沉声问道：“人都到齐了？” 赫连奴奴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应道：“都到齐了，全城一共一万三百八十七户，除去家中只有老弱病残的，其他每户都出一个青壮年，未将凑了个整，一共一万人，此刻就在城楼下面，兵器也都发下去了！” “大将军，可要过去说几句？” “走！”拓跋疆转身往城楼下方走去。 赫连奴奴扭头对其他将军和千夫长低声道：“我陪大将军过去便好，你们留下盯紧喽！” “是，赫连将军！” 拓跋疆边顺着城楼边上的梯级往下走，边问道：“九智上人呢？” 赫连奴奴回答道：“已经派人去知会他了，应该很快就到！” “不好了，大将军！”一个拾夫长急步冲了过来，握拳砸胸喘着气道，“九智上人不在府中，小的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他的行踪，他的那些手下也不见了！” 拓跋疆闻言，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赫连奴奴讪讪地道：“大将军，上人他……不会是跑了吧？” “好一个秃驴，说好的跟本将军一起承担后果，原来跟千虫主是一路货色，我呸！”拓跋疆咬着牙抬脚继续往前走去，“别管他了，先干正事！” 城门甬道口外，密密麻麻站满了一万名狄城的青壮年，而且手中都拿了武器，有刀枪棍棒，还有杀猪刀锄头镰刀什么的！ “是大将军到了！”人群中顿时起了骚动。 “诸位狄城的兄弟，拓跋疆这厢有礼了！”拓跋疆站上旁边的石墩，对着众人握拳置于胸膛行了一礼，沉声道，“打仗本来应该是本将军和一众将士的事情，牵连到诸位兄弟实属不该！” “但是没有办法，绒狄摄政王狂狮不顾咱们狄城百姓的死活，如今已是兵临城下！” “狄城是大殿下的封地，这二十多年以来，正是因为有大殿下的英明管辖，大家才能安居乐业！” “兄弟们，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守护狄城人人有责，狄城城墙坚固，只有城门之处最为薄弱，城门外围就靠诸位兄弟了！” “愿为大殿下死战！” “愿为大将军死战！” 拓跋疆神情满意地点了点头，下令道：“打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一万狄城青壮鱼贯出城。 狄城外头的旷野之上，十数台抛石机被绒狄兵士缓缓推到了距离城门百丈远的地方。 中间的军队往两旁让开，在木二和苍狼王的陪伴下，只穿着一袭黑锦长袍的绒狄摄政王狂狮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踱到了阵前！ 重新登上了城楼的拓跋疆俯瞰着旷野之中坐在马背上的那个魁梧身影，冷笑道：“狂狮啊狂狮，你不是要攻打狄城吗，有种先杀光这一万绒狄百姓再说，老子让你遗臭万年！” 百丈之外，狂狮坐在马背上打量着狄城，目光落在城门外那一万狄城百姓身上时，不禁皱起了眉头。 旁边的苍狼王低声骂道：“堂堂一个狄城大将军，竟使出此等损招，着实是不要脸！” “无妨，本王有办法让他打好的小算盘落空！”狂狮冷笑一声打马踏前一步，仰首看向城头，运足内劲朗声道，“拓跋疆，不是说重病不起吗？” “怎么，只过了一晚就好了？” 拓跋疆恬不知耻隔空应道：“本将军就是好得这般快，你狂狮又能奈我何？” 狂狮嘴角翘起，继续喊话道：“狄城的将士听好了，只要你们开城投降，除了拓跋疆与九智上人，本王绝不滥杀一人！” 城头上的拓跋疆闻言脸色大变，急声道：“大家别被狂狮哄骗了，那厮向来是个反口复舌的小人，一旦城门打开，后果不堪设想！” 赫连奴奴也从墙垛口中探身出去，对着下方城门口的一万多人大声道：“别被狂狮乱了军心，敢后退者视为叛变，诛连全家老小！” 拓跋疆站在城头得意狂笑道：“狂狮，别白费劲了，咱们狄城的好儿郎不吃你挑拨离间这一套，你不是大宗师吗，有本事你飞进来啊！” 另一边，苍狼王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摄政王，拓跋疆不投降，这狄城我们如何才能拿下？” 狂狮淡淡问道：“苍狼王，听过天奉斥候凿阵么？” 苍狼王点头道：“自然是听过的！” “那今日便让诸位见识一下，本王一人凿一城的本事！”话音未落，狂狮便直接打马冲了出去，“本王负责先入城打开城门，你们准备攻城！” 城头上的拓跋疆见狂狮一人一骑出阵，神情顿时变得愕然，回过神后怒吼道：“弓箭手，给我射死他！” “咻咻咻咻！” 无数箭矢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射向地面上狂奔的狂狮！ 狂狮冷笑一声，身上气势迅速攀升，一股无形气劲笼罩全身和身下的坐骑，把所有射到身前半丈的利箭尽数震碎震歪，噼里啪啦地钉入了他打马掠过的地面！ 很快，狂狮便策马奔至护城河边！ 守在城门外的一万狄城青壮哪里见过这般吓人的场景，一个个不由得愣在了当场！ 狂狮在马背上跃起，冒着密密麻麻的箭雨瞬间掠过了五丈宽的护城河，双脚落在竖起的浮桥桥头后借力一蹬，身躯再度弹射而起，扑向狄城城头！ 拓跋疆瞳孔收缩头皮发麻，气急败坏大叫道：“守城巨弩，给我射死他！” “嘭嘭嘭嘭！” 十数支一丈长小臂粗的巨弩激射而至，发出恐怖的破空声！ 更恐怖的还是狂狮，人在高空探手接住第一根巨弩，身躯旋转半圈后把手中的巨弩扔向了城墙！ “铮！” 巨弩速度不减，没入城墙过半！ 狂狮双手接连挥舞，幻化出无数残影，除了击飞箭矢外，还把那十数根射至身前的巨弩以一种很玄妙的巧劲陆续接住又扔了出去！ “铮铮铮铮铮！” 十数枚巨弩竟间隔两丈从低至高钉入了城墙之中，形成了一条斜向上的阶梯！ 城楼上的一众将士全都看懵了！ 手法逆天地接完十数支巨弩后，狂狮坠落地面，开始向着城墙拔足狂奔！ “发什么呆啊，巨弩继续给我射！” “大将军，没办法瞄准了！”赫连奴奴惊恐地道，“他……他不见了！” 奔至距离城墙三丈远，狂狮身躯再次拔地而起，双脚陆续点在城墙上面的一根根巨弩上，如同飞掠阶梯一般，瞬间掠上了城头。 拓跋疆突然看见城垛外头升起了一个魁梧的身影，脸色顿时苍白如纸，怒吼道：“拦住他！” 狂狮掠上城头后便直接扑向了拓跋疆，左手一掌拍飞了旁边的赫连奴奴和几个百夫长，右手一伸扼住了拓跋疆的咽喉，把他整个人举离了地面！ 城头上的弓箭手挽弓搭箭，一同对准了狂狮和拓跋疆！ 狂狮冷笑道：“拓跋疆，本王飞上来了，你怎么说？” 脸都憋成了酱紫色的拓跋疆伸出双手想去掰开狂狮的右手却是徒劳，含糊不清地告饶道：“别……别杀我……” “咔嚓！” 狂狮手上稍一使劲，拓跋疆的脖子便被折断，口中鲜血流淌而出，脑袋歪在一边，死得双目圆睁！ 第629章 获救 深不可测的地底溶洞里面，腐臭的气味熏人作呕。 “咻咻咻咻！” 在绿幽幽的亮光映照下，用撕下的衣衫做面巾的马小刀操控着玄牝和雀舌，在堵住洞口的沼泽中不住绞挖，刚挖出一丈深的距离，淤泥就再次坍塌了。 马小刀的眼神很是无奈，从淤泥中召回双刃归入腕鞘之中，在旁边岩石上取回明月珠，满是疲惫地走回了那堆早已熄灭了好几天的篝火旁边。 不远处的巨蜥只剩下了一副惨白色的骨架，身上能吃的肉都被马小刀拿来裹了腹，至于那些腥臭的内脏实在是难以下咽，被他移到沼泽里面掩埋了起来。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沼泽零号的尸体马小刀一直没敢去动，裸露在洞口肿胀得吓人，腐臭的气息从中不断散发出来，弥漫了几乎整个溶洞。 马小刀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举着那枚明月珠，照亮周遭的黑暗转身向着溶洞的更深处走去。 在溶洞最尽头左侧四五十丈高的洞顶上，是一大片厚度惊人的半晶体玄岩。 马小刀把明月珠塞回怀里，仰首朝那处洞顶看去。 一小团肉眼几乎难辨的白色光晕，此刻正出现在那片晶岩的最中间。 外头的太阳每到午时高挂中天，光芒就会在厚厚的晶岩上面留下一个模糊的光晕，透射到溶洞之中！ 这也是当初耶律天傲判断洞中时间流逝的依仗所在！ 马小刀之前想过操控双刃洞穿头顶上面的晶岩逃出去，但后来还是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一是因为洞顶的晶岩太厚了，就算双刃削铁如泥，也不知要挖到什么时候；二是洞顶距离地面有四五十丈高，就算是挖通了出口，自己也飞不上去；第三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要是挖通了，溶洞中封闭的空气就有了出口，再也抵挡不住外头沼泽淤泥的涌入，一旦自己不能在沼泽淤泥淹没溶洞之前逃出生天，这里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马小刀叹息了一声，抽出杀鹿宝刀在旁边的岩壁上竖着加了一条巴掌长的刻痕，在刻痕的左边，是十八条一模一样的刻痕！ 马小刀心中很清楚，再等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因为过了大半个月，沼泽中散发的沼气和零号的腐臭气味已经从洞口弥漫到了溶洞的最尽头，而且浓烈程度还在一天天增加，再加上前段时间篝火燃烧，溶洞中能供马小刀呼吸的氧气已经日渐稀薄，他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马小刀踉跄着回到洞口旁边，颓然瘫靠在身后的岩石上，渐渐就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迷迷糊糊中，马小刀似乎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动静，他猛地睁开了双眸，起身掠到了沼泽淤泥的旁边！ 被溶洞空气封堵在外的淤泥之中，开始不断往外冒着气泡，然后微微颤动起来！ 马小刀不禁皱起了眉头，手摁刀柄往后跃出一丈，死死盯着眼前的怪异景象！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大片淤泥颤动得更加剧烈，泥水突然哗啦啦往两边一分，一个足足有一丈宽的血盆大口出现在马上刀的面前！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你啊，沼泽巨蚓！”马小刀愕然之后顿时惊喜得叫了起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沼泽巨蚓庞大的身躯不断地从淤泥中钻出，逼得马小刀又往后退了两丈，等十丈长的躯体全部钻入溶洞中后，它兽首一低在马小刀的身上亲昵地蹭了几下！ “一号，你是来救我的对么？”马小刀伸手抚摸着沼泽巨蚓硕大的脑袋，呵呵笑道，“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沼泽巨蚓在跟马小刀打完招呼后，兽首一摆缓缓游走到了沼泽零号的巨大尸身跟前，血盆大口中发出阵阵凄厉的咆哮！ 马小刀走到它的兽首旁边，神情黯然地道：“抱歉了，我救不了它！” 沼泽巨蚓再次哀嚎了几声，扭头回到了沼泽旁边，巨尾一摆递到了马小刀的身前。 “你这是……要救我出去？”马小刀惊喜地道。 沼泽巨蚓把自己的尾端往马小刀身上又蹭了蹭。 “抓紧你，对吗？”马小刀瞬间会意，伸出双手紧紧攥住了沼泽巨蚓尾部的褶皱。 沼泽巨蚓一头扎入了沼泽的淤泥之中，拖着马小刀就往淤泥的深处钻去。 马小刀只来得久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眸，整个人瞬间被涌来的泥水包裹住，被拖往了淤泥的更深处！ 巨蚓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后淤泥的吸力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强，马小刀咬紧牙关死死攥着巨蚓的尾部，丝毫不敢松手！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后，马小刀只觉身躯周围一空，身躯一晃，双脚便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马小刀伸手擦去脸上沾着的泥水，睁开双眼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心顿时就沉了下来！ 自己所在之处一片漆黑，不像是沼泽的外面，倒更像是另外一个沼泽底下的溶洞！ “叮铃叮铃！” 一阵清脆的金属铃声在黑暗中隐约响起，显得突兀至极！ 马小刀伸手沾满泥水的怀中摸出了明月珠，擦拭干净上面的泥巴后，照了照周围的环境！ “嗷呜！” 沼泽巨蚓口中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庞大的上半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你怎么啦？”马小刀走到巨蚓的脑袋旁边，借着明月珠的幽幽绿光仰首打量着它的身躯，神色却突然一窒！ 在沼泽巨蚓的颈侧，竟有好几处血肉模糊的伤口，可能是被沼泽中的泥水泡久了的缘故，伤口周围的肉已经向外翻卷，呈现出发白的颜色！ 除了几处伤口，马小刀还在上面发现了半截箭矢，伸手擦干净箭杆上的泥水后，看着上面雕刻的花朵图案，马小刀顿时愣住了：“你在上面……碰见我的伙伴了？” 沼泽巨蚓脑袋摆了回来，低声咆哮了一声。 马小刀很是内疚：“对不起了，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先帮你把箭头取出来！” 沼泽巨蚓直接把巨大的脑袋贴在了地面上，似乎是默许了马小刀的行为。 “忍一下，很快就好！”马小刀抽出雀舌，很快便把箭矢取了出来，然后从怀里摸出一瓶止血的药粉，全都倒在了它的伤口上！ “谢谢你啊，我的同伴伤了你，你还带着伤来救我！”马小刀轻轻抚摸着沼泽巨蚓的脑袋道，很是感动。 沼泽巨蚓耸起脑袋，顶在马小刀的身后，把他往溶洞的更深处轻轻推去。 “叮铃叮铃！” 那阵古怪的铃声又在溶洞更深处的黑暗中传了过来。 有铃声，说明这溶洞以前有人来过，看沼泽巨蚓的意思，似乎是让马小刀过去瞧瞧！ “行，那你先休息一下吧，我过去看看！” 安抚完沼泽巨蚓之后，马小刀一手举着明月珠，抬脚往溶洞深处走去。 第630章 天玄赐宝 在明月珠幽绿光芒的映照下，马小刀身前三丈处出现了一个由石头堆砌而成的巨大高台，足足有五丈宽的陡峭石阶一直向上延伸着！ 高台的顶端已经超出了明月珠所能照亮的范围，却隐约可见有些模糊的石头建筑。 马小刀心中诧异非常，思索片刻之后，他抬脚顺着石阶一级一级往上走。 越往上走，风吹铃动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可闻，除了铃声，还有布幔被风吹动发出的猎猎声响。 终于走到了石台的最高处，一座形状独特的石庙出现在马小刀的面前。 石庙整体呈现灰白色，宽七八丈高约三丈，庙门前端有八根一人合抱的石柱撑顶，庙檐上面挂满了发黄破烂的布幔，还坠着一排泛着绿锈的青铜铃铛。 在微风的吹拂下，所有的青铜铃铛各自抖动着，发出的清脆响声汇成了一种古朴悠扬的韵律。 有风，说明这个溶洞不是完全封闭的，洞中某处可能有通往外界的出口。 但此刻的马小刀并不着急寻找出口，因为面前的石庙引起了他浓烈的好奇心，大有进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庙门虽然洞开，但是门楣上面却没有匾额。 石庙早已荒废了不知多少岁月，里头一片漆黑，死气沉沉！ 马小刀左手摁住杀鹿宝刀的刀柄，右手举起明月珠，抬脚跨过石槛走了进去。 建造这个石庙的人似乎是个铁匠，因为马小刀很快就在庙里的右侧看到了一堆熟悉的物件，跟拒蛮关城西欧冶天工打铁铺里面的物件很是相似，不过上面都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庙里的左侧，竟是一个断成两截倒在地上的石头丹炉，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的东西。 石庙？ 打铁？ 炼丹？ 此地主人身份有够杂的啊！ 马小刀再往里走了十丈，就已经到了石庙的尽头，贴近石壁处横着一张依山凿成的低矮石榻。 石榻的正中央盘腿坐着一副披着破烂衣衫的发黄骸骨，骸骨双手交叠平伸，掌心朝下拄着一件漆黑如墨的物事。 看见眼前这一幕，马小刀心中一震，当场愣住！ 难怪这石庙里没有生气，原来主人已经离世了！ “晚辈马小刀，误入宝地叨扰前辈，还望前辈莫怪！” 外来是客，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了，马小刀上前两步，对着石榻上的骸骨微微躬身，恭敬地揖了一礼！ 低头之际，马小刀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石榻上，神色又是一怔！ 在石榻的边上，厚厚的灰尘底下似乎还刻着几排古朴的文字！ 马小刀右手袖袍轻轻一拂，石榻上的灰尘尽去，所有的文字显露真容： “吾天玄子，区区红尘杂修，修为平平，尤好铸兵，历蛮荒大战后，敌友尽皆凋落，遂心灰意冷隐于泽中，历三十载铸成一刀，大限已至，有缘者入，当可取去！” 马小刀的目光落在骸骨手中拄着的那件漆黑物事上，仔细观察了片刻，才看清楚是一柄带鞘的玄刀，比杀鹿宝刀还长了一掌，刀鞘上似乎还刻着一些繁冗的图案！ 洞中藏异宝，这天大的馅饼突然就砸在了马小刀的头上！ 此副骸骨的主人名为天玄子，身份竟是远古修仙时代的一位显赫人物，按照他的临终遗言，来到这石庙的就是有缘人，可以把他身前的玄刀取走！ 远古大能铸造的神兵此刻就在眼前，马小刀不可谓不心动，但他却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杀鹿宝刀，脸上露出了犹豫不决的神色！ 杀鹿宝刀是自己从耶律天穹手中夺来的兵器，虽然用起来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这一年多以来跟随着自己四处征战，也有了一定的感情，难不成自己真要喜新厌旧？ 权衡再三，马小刀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那就是不要白不要，他咧嘴笑道：“先谢过前辈，这把刀马小刀厚颜要了！” 他凑上前去，伸出左手握住了玄刀！ 仿佛有某种感应似的，当马小刀的左手握住玄刀的鞘身之后，天玄子一双只剩骨骼的手掌便缓缓垂落收拢回去，掌心向上交叠置于身前！ 玄刀在手，一股冰凉的感觉瞬间沿着马小刀的掌心穿过手臂窍穴直达全身，百骸舒坦！ 马小刀持刀退后一步，拿着明月珠的右手半握刀鞘，左手缓缓拔刀！ “铮！” 一声比杀鹿宝刀更清脆的抽刀声缓缓响起，周围气温骤然降低了不少！ 刀鞘、刀柄、刀身和刀刃都是黑色，在明月珠的映照下通体泛起一层淡淡的玄光，接近刀柄处刻着三个古朴小字： 天玄墨！ 这柄刀的名字，原来就叫天玄墨刀！ 马小刀归刀入鞘，双膝下跪五体投地向着天玄子的遗骸深深叩了一首：“晚辈马小刀，多谢前辈赐予神兵！” “咔嚓咔嚓！” 马小刀额头触地之际，前方的石榻之中突然响起一阵微不可闻的机括声响，一个巴掌长一寸厚的白玉匣子突然在石榻边上升了起来！ “这是……”马小刀心中更加诧异了，迟疑片刻之后，利用腰间的兵器玉扣把天玄墨刀与杀鹿宝刀挂在了一起，一手拿起白玉匣子仔细打量了起来！ 匣面上从左往右刻着三处文字，分别是青玄戒、换命丹、天玄玦！ 马小刀打开匣子一看，里面分左中右挖有三个凹槽，最左边的是一枚嵌着黑色玉面的青铜戒指，中间是一颗拇指大小黑不溜秋却芳香扑鼻的药丹，右边是一块二指长宽上面刻满了点状线状古怪图纹的玉玦！ 没想到除了天玄墨刀竟还有其它的宝贝，而且还不止一件！ 马小刀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抬头对着那副骸骨苦笑道：“前辈，您的这些礼物也太贵重了吧，马小刀何德何能啊？” “不过，这三样宝物只有名字没有注释，我也不会用啊！” 天玄子当然回答不了马小刀的问题，一对黑洞洞的眼眶定定地看着他，看上去深邃无比！ “但是不管怎样，马小刀还是真心谢过前辈的慷慨相赐，那晚辈就不客气了！”马小刀合上玉匣塞入怀中，起身后对着天玄子的遗骸再次躬身揖了一礼，“以后有机会，晚辈一定会再回来祭拜前辈的！” 第631章 一线星光 从石庙中出来后，马小刀借着明月珠的幽幽绿光，抬头打量了庙檐上被微风吹掠的布幔片刻，转身走下了石台。 穿过溶洞深处一片大小交错的乱石，马小刀很快便到了溶洞的最尽头。 在一处昏暗角落的石壁上，有着一条四五丈长拳头大小如刀劈一般的裂缝，透过裂缝，马小刀直接看到了外面的一线星光。 原来不知不觉中，外头已经天黑了。 微风不断从裂缝外头吹进了溶洞之中，很是清凉。 可是眼前的这条裂缝太小了，根本不可能容纳一个人爬出去，马小刀凑上前去仔细检查了石壁的厚度，至少也有七八丈，他也打消了利用双刃破壁出去的念头。 于是马小刀只好回到了溶洞的洞口，伸手轻轻抚摸着沼泽一号，无奈笑道：“老朋友，这溶洞没有出口，看来还是得靠你了！” 沼泽一号低声咆哮着，尾部一甩摆到了马小刀的面前，等马小刀抓住它的尾巴后，兽首一转再次扎入了淤泥之中。 在浑浊的泥水中穿行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沼泽一号庞大的兽躯终于刺穿了厚厚的淤泥，把马小刀顺利拖出了沼泽！ “哇噢！” 终于脱离险境呼吸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马小刀忍不住张口发出了兴奋的长啸，身影一晃掠上了沼泽巨蚓的兽首。 头顶的夜穹上繁星点点，格外美丽！ 马小刀伸手抹掉身上沾着的淤泥后，开始扭头打量着周围被灰雾笼罩的景象。 一人一兽所在之处应该是玄岛深处的一片与地底沼泽相连通的泥潭，星光照耀之下，周围全是漆黑的峰峦，在灰雾中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巨兽。 马小刀伸手拍了拍沼泽一号的颈部，微笑道：“老朋友，再辛苦你一趟，把我送回陷陨洞天见张前辈一面吧！” 沼泽一号低吼了一声，驮着马小刀窜入了前方的雾气之中。 十数里外，陷陨洞天中异常寂静，小木屋里面也是一片漆黑。 突然，一声低沉的兽吼在屋子里面传了出来。 “怎么，你又饿了？”屋中有沙哑声打破了周围的平静，随后有脚步声响了起来。 “啪！”有什么东西被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随后，一阵嚼碎骨头的声音便在屋里响起，格外瘆人。 “吱呀！” 木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佝偻的身影从木屋里面走了出来，仰首露出一张恐怖的脸庞，正是黑色小木屋的主人张大朋。 反手关好门后，张大朋双手拄着拐杖抬头往屋前的迷宫看去，喃喃自语道：“马小子，都快一个月了，你再不出现，我就当你死在沼泽底下喽！” 洞天的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沙沙声，从远及近穿过黑石迷宫后，一个庞然大物尘土飞扬地出现在了张大朋的面前，巨兽的背部上面坐了一人：“前辈，我回来了！” “唷，真是你马小子啊？”张大朋的神色顿时大喜，急步迎了上来，伸手抚摸着沼泽一号的兽首，赞扬道，“干得漂亮，一号！” 马小刀从沼泽一号身上跃了下来，几步走到了张大朋的面前，笑道：“抱歉，让前辈担心了这么久！” 张大朋双手摁住马小刀的肩膀，突然嗅到了他身上的臭味，皱眉问道：“怎么这般狼狈？” “别提了，差点死在沼泽底下了！”马小刀苦笑道，“不曾想这沼泽这么深，要不是一号及时找到了我，我此刻怕是……” 张大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能活着回来就好，否则我还真不晓得该怎么跟你爹交待了！” 马小刀挠了挠头发上面沾着的泥巴，讪讪问道：“前辈，你这有没有清水，让我先洗个澡？” “柴房里还有半缸水，去吧！”张大朋伸手指了指木屋旁边的小柴房道。 “好嘞，那我就不客气了！”马小刀转身就冲了过去，“稍后再和前辈细说！” “不急，我等你！” 约莫过了一炷香之后，马小刀才从小柴房里伸着懒腰走了出来，不但把身上的泥巴都洗掉了，连衣服鞋袜都一并洗干净后再用陨力烘干，穿上后整个人恢复了神清气爽的模样！ 外头已经摆好了一张桌子两张木椅，张大鹏就站在其中一把椅子旁边安静候着，见马小刀出来后，拄着拐杖迎上前，上下打量着马小刀许久，连连点头道：“好小子，果然很像小顾！” “马小子，坐下来再说吧！” “多谢前辈！”马小刀稍稍揖了一礼，陪同张大朋坐在了桌旁。 “这些日子在沼泽底下都饿坏了吧？”张大朋把桌面上的一块黑肉和一碗清水推到了马小刀面前。 “多谢前辈，那晚辈就不客气了！”在淤泥底下的溶洞中啃了大半个月沼泽巨蜥尸体的马小刀，也不管那是什么肉，捧起来就啃。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张大朋看着他风卷残云一般的吃相，呵呵笑问道，“所以，在沼泽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马小刀一边吃着，一边把在溶洞中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张大朋越听越是惊奇，感慨地道：“看来，你这小子非但大难不死，而且还因祸得福了！” “陨石毁了就毁了，以后再也不用被别有用心的人惦记了，你做得很好！” 马小刀吃光了那块黑肉，捧起清水咕咚咕咚喝完后打了个饱嗝，缓了一会后，才笑着问道：“前辈，您还没告诉我您和我爹的关系呢？” 张大朋冷哼了一声，哑声道：“你也还没告诉我，你为何姓马不姓顾啊！” 马小刀愣了一下，只好把自己名字的来龙去脉向对方粗略说了一遍。 听完马小刀的解释后，张大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马小子，要不是在这玄岛见到了你，我还不知道小顾在外头竟然成亲生子了！” 马小刀愣了一下，问道：“前辈难道从来没有离开过玄岛？” 张大朋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 马小刀这下更疑惑了：“前辈既然没有出过玄岛，又是如何与我父亲相识的？” 张大朋仰首看着漆黑的洞顶，感慨地道：“马小子，这说起来就话长了！” “其实，我与你爹认识好多年了！” “难不成，前辈也是和他们一起，从另一个世界来的？”马小刀似乎在对方的话里行间听出了一点蛛丝马迹，但很快便摇着头道，“但是也不对啊！” “按照江白衣前辈在食人大森林所说，他们一共有七个人穿越而来，其中并没有前辈啊！” 第632章 第八个人 “马小子，你猜得不错，当初你爹他们发生空难之时，其实我也在飞机上面！”张大朋感慨地回忆道，“当时的我就叫张大朋，是同行的技术顾问！” “但我与你父亲他们不同的是，我再醒来时就已经身在玄岛了！” “所以，前辈是真的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马小刀问道。 “不错！” 马小刀疑惑地道：“既然前辈没有离开过玄岛，又是如何知道外界消息和我爹他们的存在的？” 张大朋低头看着自己那双灰白色的手掌，无奈笑道：“这就不得不提到我现在占用的这具躯体了！” “这具躯体？”马小刀听着有点懵了。 “不错，这具躯体的上一任主人，是一个绒狄黑山栏子的百目倌，名字叫阔多耶离，多年以前他领着四个同僚胆大包天闯入了凶险万分的灰雾沼泽，还误打误撞登上了玄岛！” “这五人在岛上被一众凶兽追杀，逃命之时无意中在洞天外面的枯木林中捡到了一块陨石的碎片！” “结果，他们当中只有一人带着那块陨石碎片逃离了玄岛，而阔多耶律离和其余三人都折在了岛上，并且被岛上的陨石影响，变成了四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行尸走肉！” “我的意识就是在那个时候占据了阔多耶离的躯体，也从残存在他脑海的意识中知道了外面的一些情况！” “我明白了！”马小刀从腕鞘中取出玄牝和雀舌，低声道，“后来那块陨石碎片就几经辗转到了拒蛮关外的互市，然后被老爹购得，最终变成了我的这对短刃！” 张大朋接过两柄短刃打量了一会，递还给马小刀道：“难怪你会出现在玄岛，看来冥冥之中一切早有注定！” 马小刀把双刃纳回腕鞘道：“江白衣前辈曾说，互市上的那块陨石就是第四块陨石，结果是他搞错了，那只是第四块陨石的碎片！” “不足为奇，毕竟江白衣并没有来过玄岛！”张大朋解释道，“那七个穿越过来的同事之中，只有你爹一个人来过玄岛，所以也只有你爹一个人知道我的存在！” “飞机上其他人的下落我不知道，但见过你爹后，我才知道自己是那第八个人！” 马小刀问道：“前辈，我爹是什么时候来的玄岛！” 张大朋想了想，回答道：“就在我的意识占据阔多耶律的躯体半个月后！” “据你爹所说，他当时刚刚率领天奉龙骑出关开拔到了苦寒大荒！” 马小刀闻言顿时沉默了起来，许久过后，才黯然道：“前辈，我明白了，那是苦寒大荒一役的前夕！” “我爹见完前辈之后，就死在了苦寒大荒，所以没来得及把前辈的消息告诉其余六个人，所以江前辈他们都不晓得还有前辈您的存在！” “后来你爹死在了战场上，我也没见到其余的六个老同事，这都是遗憾！”张大朋神色很是唏嘘，然后强自笑道，“不过，能在这个世界见到故人之后的你，也算不错了！” “前辈有想过要离开玄岛么？”马小刀语气诚恳地邀请道，“以后我可以替前辈养老送终，无论是拒蛮关还是天奉诚，都可以的！” “马小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张大朋缓缓摇头道，“我现在这个鬼样子，就不打算出去吓人了，还是留在玄岛最自在！” “前辈……” “不必再劝，我意已决！” “好吧！”马小刀无奈地点头道，“如果有朝一日前辈想出去散散心了，随时来找晚辈，无论拒蛮关还是天奉诚，晚辈都会给您留着房间！” “这事以后再说吧！”张大朋点了点头道。 马小刀突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对了，这些天前辈可有见过我的同袍？” “你说的是破风那几个小娃娃吧？”张大朋点头道，“你出事以后，他们就像疯了一般没日没夜在玄岛四周的沼泽中寻找你的下落！” “不过……马小子……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张大朋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半个月前……他们在沼泽中被死里逃生的耶律天傲袭击……叫断矢和何冬的那两个小娃娃……” 马小刀心中一沉，颤声问道：“他们俩……死了？” 张大朋轻轻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后道：“破风领着剩下几个小娃娃，如今还在沼泽四处搜索耶律天傲的行踪，一是为那两个小娃娃报仇，二是想在那耶律天傲口中逼问出你的下落……” 马小刀双手不知不觉就攥紧了拳头，咬着牙道：“前辈，恐怕我得走了！” “我明白，不过你等我一下——”张大朋起身急步走进了黑色小木屋，很快便捧着一个包袱走了出来，打开后递到了马小刀的面前，“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你收下这件小礼物吧！” “前辈，这是什么？”马小刀接过来打量了几下，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那是一个一掌宽两掌长的扁平木框，表面嵌着一块透明的琉璃，里面是一张图片，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栩栩如生的人物！ “这张照片，是我们在登机前拍的！”张大朋伸出难看的右手食指点着上面的一张脸庞，哑声解释道，“瞧，这就是你爹了！” 马小刀低头仔细看了许久，眼眶渐渐泛红地道：“前辈，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爹的模样，多谢了！” “这是这个世界上我和你爹他们唯一的一张大合影，以后就托付给你了，你要好好保存！”张大朋哑声嘱咐道。 “前辈放心，这东西太珍贵了，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马小刀连连点头，然后又问道，“对了前辈，这里面哪一位是洛冰啊？” “洛冰嘛……在这里！”张大朋伸手指着其中一个模样很是美丽的女子道。 那个女子，和陆零有七八分的相似！ “我知道了，多谢前辈！”马小刀把相框用包袱包好，小心翼翼背在了身后。 张大朋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哑声第道：“走吧，你的同伴都在外头等着你呢，让沼泽一号带你出去！” “好，前辈保重，以后马小刀肯定会回玄岛探望前辈的！”马小刀对着张大朋躬下了身子，恭恭敬敬揖了一礼，“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第633章 改道，出镇海关 戌时三刻，拒蛮关都护府书房。 穿着一身便装的拒蛮关戌北营大将军樊昭看完总捕头陈墨递过来的谍报后，脸色变得很是阴沉。 拒蛮关都护李桐端坐在主位上，皱着眉头对二人道：“二位，刀官如今在灰雾沼泽生死未卜，陆姑娘又有孕在身，倘若她出关后再有什么差池……” “当年，小刀子的娘亲就是这般出的事，我不会让陆丫头重蹈覆辙！”樊昭把纸条递还陈墨，绷着脸道，“我樊铁心身为他们夫妇二人的干爹，不管如何，绝对不会放陆丫头出关的！” “算一算日子，阿零已是七个多月的身孕，的确不适合出关冒险！”陈墨把纸条凑近烛火烧掉，低声道，“再说了，麒麟等一众斥候百长已经赶往苦寒大荒，如果连他们都寻不回小刀子，她去了也是徒劳！” 李桐附和道：“没错！” “那咱们仨就这般说好了！”樊昭拳头轻轻一砸旁边的案桌，沉声道，“等陆丫头一入拒蛮关，我就把她扣起来！” “也只能这么做了，不过——”陈墨扭头看向樊昭道，“以阿零的本事，她若铁定了心真要出关，咱们恐怕也拦她不住！” 樊昭沉声道：“她还敢对我这个干爹动手不成？” “报！” 书房外头传来一声急报，戌北营副将曹平急步冲了进来：“大将军，都护大人，陈总捕头，不好了！” 樊昭站身问道：“老曹，出什么事了？” 曹平微微喘着气道：“北海郡镇海关守将卢海派快马来报，今日申时，有一千顾家军护着陆零姑娘出了镇海关！” “什么？”樊昭闻言顿时懵住了，“她竟然奔镇海关去了？” 李桐惊讶地道：“斥候谍报不是说她中午的时候才刚进入北壑郡吗？” 李桐摇头苦笑道：“看来咱们都失算了，以陆姑娘的聪明才智，怎么会想不到樊大将军会阻拦她出关？” 陈墨神色也有些无奈：“咱们的确是失算了，早该想到的，比起拒蛮关，镇海关距离苦寒大荒更近一些，出关后至少可以节省五六天的脚程！” “这丫头，可真不让人省心啊！”樊昭懊恼地道，“老陈，那现在怎么办？要不是职责在身，我早就出关去寻小刀子了！” 陈墨低声道：“阿零既已出了关，那咱们的打算都落空了！” “不过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她身边好歹有一千顾家军跟着，天奉龙骑如今也在关外，想必不会有太大危险！” “我会再传斥候谍报出关，让麒麟他们时刻关注着阿零的行踪！” “也只能这样了！”樊昭思索了一会，扭头对二人道，“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先回军营去了，有任何消息记得及时给我通个气！” “行！” 樊昭的神色还是有些懊恼，对着二人拱了拱手，领着曹平走了。 陈墨缓缓起身，扭头对李桐道：“都护大人，那我也先回去安排人手出关了！” “老陈，我送送你吧！” “别客气了，我自己走就好了！”陈墨也对着李桐拱了拱手，转身走出了书房。 北海郡，镇海关外二十里。 夜色之下，一条火龙蜿蜒着往北缓缓而行。 顾家军左先锋赵正云策马回到第二辆马车旁边，对着赶车的牛大宝拱了拱手道：“将军，我们已经比原计划提前了十天出关，需不需要让少夫人停下来休息一晚，明早再继续赶路！” 没等牛大宝回答，前一辆马车中已经传出了陆零的清脆的声音：“小赵，不用了，我没事，继续赶路吧，到了小荒村再休息！” 牛大宝淡淡地道：“听见了？” “那好吧！”赵正云调转马头奔回到队伍的前面，朗声道，“继续赶路，目的地，苦寒大荒外围小荒村！” “是，左前锋！”一众顾家军异口同声应道。 车厢里面挂着一枚明月珠，幽幽绿光之下，陆零背靠在陆翩翩的怀里，身下是厚软的羊毛毯子，她双手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眼神温柔如水。 赵柔柔和雪猫陪伴在两侧，也都没有合眼休息。 赵柔柔轻声问道：“拾长，要不还是躺下来睡一觉吧！” 陆零想了想，点头道：“那我就眯一会，到了小荒村再叫我！” “好的，拾长！” 陆零这才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在马车的轻微晃动中沉沉入睡。 陆翩翩舒展着自己有些麻木的四肢，低声道：“多亏了大先生找的这辆马车，要是换成普通的马车，这一路日夜兼程的，说不定阿零肚子里的孩子都要颠出来了！” 旁边的雪猫点着头低声笑道：“而且还没落下脚程，这马车着实厉害！” “辛苦小姨了，一动不动让拾长靠了半天！”赵柔柔对着陆翩翩笑道，“等拾长醒了，换我来吧！” 雪猫也抢着道：“我也可以的！” “行！”陆翩翩点了点头，伸手掀开了车帘子，“你们先替我守着阿零，我出去透透气！” 雪猫低声打趣道：“小姨确定只是出去透气，不是去看牛大将军？” 陆翩翩回头瞪了雪猫一眼，低声嗔骂道：“小猫儿，你再胡说，瞧我不撕了你的嘴？” 雪猫吐了吐舌头，连忙躺在了陆零旁边：“哎呀，我睡着啦！” 赵柔柔目送着陆翩翩出了车厢，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外头车驾上，天行一边赶车一边扭头看了陆翩翩一眼，笑问道：“小姨又出来透气了？” “赶你的车！”陆翩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娇躯一掠而起跃过车厢，准确落在了第二辆马车的车驾旁边。 牛大宝边赶车边扭头对着她憨憨一笑：“怎么又跑出来了，老大睡了？” 陆翩翩瞪了他一眼：“那我走？” 牛大宝呵呵一笑，屁股往另一边挪了挪，让出了一半车驾的位置。 陆翩翩冷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旁边。 二人身后的车厢里面，赫桐慵懒的声音缓缓传了出来：“你们两个小年轻继续，老道士我已经睡着了！” 说完，他还在车厢里面故意打起了呼噜。 牛大宝头也不回地道：“师叔，你不是还俗了吗，干嘛还叫自己老道士？” “你管我干嘛？”赫桐边打着呼噜边道，“管好你身边的婆娘就好了！” 陆翩翩俏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低声骂道：“为老不尊！” 牛大宝咧嘴呵呵一笑！ 陆翩翩也懒得再跟老道士计较，沉默了一会后，低声问牛大宝道：“白天那鸟儿不是回来了吗，马小刀还是没有消息？” 牛大宝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摇了摇头道：“破风他们还在找着！” 陆翩翩犹豫了片刻，扭头看着牛大宝，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马小刀他……不会真的……” “你别担心，不会的！”牛大宝斩钉截铁地道，“他一定还活着！” 第634章 复仇 玄岛南面，沼泽之中灰雾弥漫。 叭啦叭啦，灰雾中出现了一个庞大的兽影，口中似乎还叼着一条活蹦乱跳的碎骨鱼，再次爬上了那个怪石嶙峋的浮岛。 一里之外，某棵长出水面的茂盛黑树后面，两个木头筏子悄无声息出现。 “伍长说得对，只要咱们追踪到这沼泽巨鳄，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耶律天傲的藏身之处！”公孙朵朵反手从身后取下了大弓，欣喜道，“这么多天，总算是找对地方了！” 背负鲸骨弓的厉弦和部日固德一起站在另一个木筏上，冷眼看着远处沼泽巨鳄的身影，沉声道：“耶律天傲直到现在还在沼泽中流连不去，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大家小心些，切莫大意！” “伍长，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趁此机会给冬瓜和断矢复仇要紧！”付轻轻双手从身后抽出一对弯刀，咬着牙劝说道，“再说了，还得在那厮口中问出刀官的下落呢！” “伍长，龙卷说得没错！”公孙朵朵身后手持木篙的游猎猎也开口附和道，“要是再错过了这个机会，找到刀官的机会就更渺茫了！” 部日固德也对着厉弦道：“破风伍长，机不可失，动手吧！” 厉弦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咬着牙点头道：“动手！” 其余四人神色大喜，部日固德和游猎猎分别撑着木筏向不远处的浮岛驶去。 很快，两个木筏一同停靠在浮岛的岸边，五人先后掠上了岛岸，四处散开搜索了起来。 “伍长，这边有个洞口！”游猎猎在不远处低声叫道。 众人很快便在洞口聚集，部日固德蹲下身子，伸手一摸地面凑近鼻子嗅了嗅，扭头对厉弦道：“错不了，那沼泽巨鳄就是进了这山洞！” “阿隼，你和龙卷打头阵，花朵随后策应！”厉弦反手从身后取下鲸骨弓，右手伸入腰间皮囊摸出三颗爆裂珠，扭头对部日固德道，“耶律天傲修为惊人，你有伤在身，就跟在我的身后！” 部日固德点头应道：“是，破风伍长！” “出发！” 游猎猎和付轻轻在前，其余三人紧随在后，身影先后没入了漆黑阴森的山洞之中。 溶洞深处，石殿之中。 沼泽巨鳄早已爬回窝中闭目休憩，不远处灰雾袅袅的水池边上，散落了一圈鱼骨，旁边还倒插着一柄丈二长的玄枪！ 水池之中，耶律天傲正在咀嚼着沼泽巨鳄猎回来的碎骨鱼，咔嚓咔嚓的声音骇人至极！ 突然，窝里的沼泽巨鳄无声无息睁开了一双巨眸，缓缓扭头往石殿门口看去。 “可真是……阴魂……不散啊……”同一时间，水池里面的咀嚼声音也戛然而止，哗啦啦一阵水声之后，耶律天傲从水池中走了出来，一手扔掉手中巨大的碎骨鱼头，一手抽出边上的破陨玄枪，大踏步往石殿外头走去，“既然你们……硬要来寻死……本殿下就……成全你们……” “嗷呜！”沼泽巨鳄低沉地咆哮了一声，离开巢窝叭哒叭哒跟了上去。 石殿门口，借着溶洞一侧坍塌缺口漏进来的灯光，耶律天傲左手玄枪往地上重重一顿，地面岩石尽裂，他用一双赤眸横扫着溶洞各处，冷声地道：“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咻！” 尖利的破空声骤然响起，一枚长箭破空而至，直射耶律天傲的面门！ 耶律天傲冷笑一声，右手晃出一溜残影，在箭尖距离自己面门一寸时握住了长箭，稍一用力，长箭就在他的手中一断为二：“就这？” 二十丈外，公孙朵朵从一块巨石后面走出，挽弓搭箭再次射出！ 这一次，是三柄长箭一同凌厉射向耶律天傲！ 耶律天傲甩出手中两截断箭，在半空中击落了两柄长箭，第三枚长箭呼啸而至后，脑袋微微往旁边侧了一侧，长箭贴着他的脸庞飞过，铮的一声钉入了他身后的石壁之中。 公孙朵朵冷着脸隔空问道：“耶律天傲，我师父马小刀在哪里？” “想知道……先胜过它……再说！” “嗷呜！”沼泽巨鳄凶相毕现，叭哒叭哒冲向公孙朵朵！ 两道身影从石块后面冲出，一人手持蓝色短刃，一人手持着一对弯如半月的弯刀，一同扑向沼泽巨鳄！ 二人一兽很快便在溶洞中央相遇，瞬间激斗在了一起，周围顿时飞沙走石！ “耶律天傲，你杀我两位同袍，拿命来！”部日固德一手抽出腰间虎尾鞭，蹬蹬蹬向着耶律天傲狂奔而去！ “黑炭头，别冲动，回来！”后方的公孙朵朵见状瞬间变了脸色，再次挽弓对着耶律天傲射出了三枚箭矢！ “小子……还敢来……”耶律天傲身上煞气迅速弥漫而出，身躯微晃化作一溜残影掠至部日固德头顶上空，挥动长枪砸落了公孙朵朵的三箭，一枪捅向部日固德的胸膛！ 部日固德心中一凛，手中虎尾鞭卷刺而出，瞬间缠住了破陨玄枪的枪尖，他使劲往旁边一扯想改变玄枪的方向，结果玄枪纹丝不动，径直刺到了他的胸前！ 部日固德飘零步横切，侧身往旁边避去，破陨玄枪的枪尖在他胸前划过，铮的一声脆响火花四溅，一抹鲜血飞洒而出！ “咦……马小刀的……身法？”耶律天傲微微惊讶了一下，左手却一拳擂向部日固德的小腹！ 部日固德咬牙忍痛，挥起左拳迎了上去！ “兔牙，别硬接！”身后传来厉弦的暴喝，同时伴有刺耳的破空声响起，一道银光激射空中的耶律天傲！ “咔嚓！” 部日固德想缩手已经来不及，左拳与耶律天傲的左拳相互对撞，咔嚓声接连响起，同时一团血雾炸起，部日固德的左臂竟被齐肩震断，身躯向后倒飞了出去！ “黑炭头！”公孙朵朵双眸惊惧，满脸悲愤地吼了出来。 部日固德的身躯砸中数丈外的一块巨石，当场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噼啪一声坠落在地！ 与此同时，厉弦射出的爆裂弹在耶律天傲身前炸响，威力之大，硬是把他震得倒飞了七八丈！ 倒退落地的耶律天傲伸出右手擦去脸上的血迹，咧嘴一笑道：“这箭的威力……有点意思……” 公孙朵朵狂奔至部日固德身旁，慌张地把他搀扶了起来，一手捂住了他的断臂处，鲜血却仍是不住从指缝间涌了出来，她红着眼怒骂道：“那可是个大宗师，你个傻憨逞什么强啊？” “他娘的大宗师……真这般恐怖……”部日固德“哇”的一声，从口中涌出一大口鲜血，右手从怀里抽出半截断裂的精铁护甲扔在地上后，捂住了小腹的伤口。 另一边，游猎猎双手擎着天刃插入了沼泽巨鳄的后背，付轻轻却被它的巨尾扫中，虽然用双刀交叉护在了身前，但身躯还是被击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十丈远的山壁上，滑落地面后喷出一口鲜血，半晌爬不起来！ 厉弦心中一沉，提着鲸骨弓缓缓拦在了公孙朵朵和部日固德身前，冷冷盯着耶律天傲，沉声问道：“刀官在哪里？” “别……找了……”耶律天傲玄枪斜斜拖在身侧，狰狞笑道，“他被埋在……沼泽底下……早就……发臭了……” 第635章 及时赶到 浮岛溶洞之中，厉弦手持一柄软剑绕指柔，公孙朵朵手持软剑天玄曳影，联袂激战耶律天傲的破陨玄枪！ 溶洞另一边，游猎猎握着天刃护在了断臂的部日固德和身受重创的付轻轻身前，与七八丈外的沼泽巨鳄冷眼对峙着。 沼泽巨鳄后背被游猎猎天刃所伤，伤口不断涌出腥红的鲜血，它一双巨眸暴虐地瞪了游猎猎许久，突然转身叭哒叭哒往石殿的方向爬去，进了石殿后“扑通”一声跃入了灰雾袅袅的石潭之中！ 石殿外，原本凝神戒备的游猎猎终于松了一口气，扭头问道：“兔牙，龙卷，你们的伤……” 失血甚多的部日固德嘴唇都有些发白了，瘫靠在一块巨石上，奄奄一息说不出话来！ “无妨！”付轻轻正在把手中一瓶止血散拼命洒在部日固德断臂处和小腹的伤口上，嘴角挂着血迹回答道，“阿隼，那畜牲怎么跑了？” “不晓得，想来也不该是怕了咱们！”游猎猎摇了摇头，扭头看向溶洞深处那三个飞来跃去激战一团的身影，皱起眉头担忧地道：“只听闻大宗师战力惊人，今日一见才真正体会到他们的恐怖，不曾想咱们五人联手竟也讨不到多少好处！” 付轻轻一手扶着旁边的巨石，踉跄着站了起来，轻轻喘着气道：“那还能怎么办，只有他知道刀官的下落！” 游猎猎扭头对着付轻轻道：“伍长和花朵联手恐怕也难胜那耶律天傲，趁那头畜牲离开，我去帮帮他们，你留下来看好兔牙！” 付轻轻思索了一会，咬着牙应道：“阿隼，小心一点！” “知道了！”游猎猎深呼吸了一口气，手持天刃向着不远处的战场疾冲而去！ “又来一个……送死的……”煞气惊人的耶律天傲手中一柄破陨玄枪幻化出缕缕枪影，独力迎战厉弦和公孙朵朵的两柄软剑仍是游刃有余，见游猎猎冲过来，冷笑一声，抡起玄枪横砸公孙朵朵！ 公孙朵朵手中天玄曳影一抖向前封去，却连人带剑被耶律天傲磅礴的煞气击飞十数丈，娇躯重重砸在付轻轻和部日固德身旁不远处，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花朵！”付轻轻脸色骤变，踉跄着冲过去搀住了她。 公孙朵朵半躺在付轻轻的怀中，又是“哇”的一声喷出了第二道鲜血，俏脸煞白！ 战场中厉弦见状心中一沉，见游猎猎已经扑到，便与他分开两头，展开飘零步夹击耶律天傲！ “本殿下……不想跟你们玩了……受死吧……”破陨玄枪在耶律天傲掌心抡出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枪花，一枪刺向游猎猎！ 蓝芒一闪，游猎猎的天刃准确封住了破陨玄枪的枪尖！ 耶律天傲冷哼了一声，身上煞气骤然暴涨，甩出一腿逼退了厉弦，单手持枪继续捅向游猎猎的胸膛！ 两刃相交迸射出炽目的火花，破陨玄枪的枪尖势不可挡地捅入了游猎猎的右胸之中！ “伍长，快！”口吐鲜血的游猎猎伸手握住了枪身，扭头对厉弦暴喝了一声。 厉弦身躯幻化出一溜残影欺近耶律天傲身前，一剑刺向他的心口！ 耶律天傲轻抬枪身格挡住了绕指柔的剑身！ 厉弦怒吼一声，双手擎着剑柄继续往前刺去？ 火花再度迸溅，绷直的长剑滑过枪身瞬间钉入了耶律天傲的左肩一寸！ “区区……小宗师……能伤到……本殿下……不错！”耶律天傲抽枪横拍，游猎猎的身躯便被拍飞了出去。 耶律天傲随后抽起右脚，狠狠踹中了厉弦的胸膛！ “咔嚓！” 肋骨断裂声中，厉弦身躯蹬蹬蹬向后连续倒退，一缕鲜血从嘴角淌了下来！ “就凭……你们五个……还真敢来……送死……” 厉弦倒退之际，绕指柔长剑归入腰间剑鞘，反手从身后取下鲸骨弓，摸出两颗爆裂弹搭在弓上皮兜之中，瞄准耶律天傲激射出去！ 耶律天傲似乎没想到厉弦这种情况之下还能出手，微微一怔后，一手持枪双臂交叉护在了面前！ “轰轰！” 两声巨响过后，耶律天傲的身躯直接被震得向后倒滑了两三丈！ “找……死！”耶律天傲怒喝一声，甩手扔出了手中的破陨长枪！ 刺耳的破空声中，破陨玄枪化作一道乌芒瞬间便掠至厉弦身前两丈处，眼看就要洞穿他的身躯！ “伍长，快躲开！”后面的公孙朵朵凄声叫道。 危急之际，一道寒芒自溶洞洞口呼啸而至，瞬间电射至厉弦身前，与那道乌光剧烈对撞在了一起！ “轰！” 寒芒与乌光各自倒飞，前者“铮”的一声插入了厉弦身后三丈外的一块巨石之上，后者在半空急剧旋转了十数圈后，“铮”的一声枪尖朝下插在了耶律天傲身旁的岩石地面上！ 耶律天傲抬头死死盯着厉弦身后巨石上的那把短刀，咬牙切齿地道：“杀鹿……宝刀？” 公孙朵朵扭头看向溶洞的入口，红着眼满脸的惊喜，颤声吼道：“师父！” 一道挺拔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正是马小刀及时赶到！ 他扭头看了一眼断臂昏迷的部日固德，脸色阴沉至极！ “刀官……”付轻轻神情悲愤地叫了一声，“兔牙他……” 马小刀沉声问道：“他伤势如何？” 付轻轻哽咽地道：“虽无性命之忧，但是断了一臂……” “龙卷，先替我看好他！”马小刀继续抬脚向前走着，左手一伸从巨石上面抽出杀鹿宝刀归入鞘中，一步步走到了厉弦身旁，扭头歉意地看着他道，“抱歉，我来迟了！” 厉弦喘着气问道：“怎么逃出来的？” “容我稍后再细说！”马小刀低声道。 公孙朵朵冲上前来扶住了厉弦，带着哭音道：“师父，断矢和冬瓜他们……” “我已经知道了！”马小刀神色黯然，沉声道，“他们的仇，我来报！” 游猎猎也蹒跚着迎了过来，欣喜地唤了一声：“刀官！” “辛苦了！”马小刀扭头看向游猎猎，低声问道，“阿隼，没事吧？” 游猎猎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死不了！” 马小刀点了点头，继续抬脚向着耶律天傲缓缓走去：“你们先休息一下，接下来交给我！” 第636章 我去追耶律天傲 “很好……你也活着……出来了！”耶律天傲右手持枪挽了个枪花，冷眼盯着马小刀，一身煞气汹涌澎湃，“不枉本殿下……在沼泽中……等了你这么些天……” “等我？”马小刀左手摁着杀鹿宝刀的刀柄向前走出了两步。 耶律天傲玄枪往地上一顿，枪身剧烈抖动，哑声冷笑道：“你我的仇怨……总要了结……” “说得也是，你杀我同袍断我徒弟左手的仇怨，是该一并了结！不过——”马小刀冷笑道，“你这个屡战屡败屡败屡逃的手下败将，哪来的自信？” “难道，就凭你手中那柄不知哪里得来的乌漆麻黑的长枪？” “多说……无益……”耶律天傲一踹枪柄，拖枪直扑马小刀，????狞笑道，“马小刀……受死吧……” “也是，你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家伙，刀爷我跟你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舌！”杀鹿宝刀铮然出鞘，马小刀不退反进，飘零步幻化出一溜残影弹射而起，双手擎刀劈向耶律天傲的脑门！ “来得……好！”耶律天傲破陨玄枪横亘脑门之上挡住了杀鹿宝刀！ “铮！” 一声清脆龙吟自两件兵器相交处骤然炸响，汹涌的煞气和磅礴的陨力在杀鹿宝刀和破陨玄枪中间剧烈相撞，力量之大直接形成了一圈肉眼能见的猛烈能量向四周快速传递开去，地动山摇！ 十数丈外的公孙朵朵一双耳朵中顿时传来一阵刺痛，娇躯被掀得往溶洞的方向滚出了两三丈！ “此地危险，大家快退出去！”厉弦擦去嘴角的血迹，急声下令道。 “可是师父他……”公孙朵朵扭头往战场中央那两个快速碰撞的身影看去，语气中满是担忧。 “大宗师之间的生死相斗，已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了，为免你师父分心，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厉弦一手扯住她就往甬道外冲去，“阿隼，背上兔牙撤！” “是，伍长！” 几个人相互搀扶着穿过甬道，很快便逃到了洞外的岸边，在旁边安顿好部日固德后，一同转身看向洞口，听着里面隐约传出来的轰响，面面相觑！ 溶洞之中，金属交击声不绝于耳，两道身影在地上和半空你来我往激烈相斗，速度之快肉眼难辨，溶洞各处飞沙走石！ “马小刀……杀鹿宝刀……撒手！”耶律天傲突然闪现在半空之中，双手擎枪反劈马小刀的面门！ 马小刀人在半空双手擎刀横挡枪尖！ “铮！” “轰！” 两边的岩壁被二人强劲的修为震得碎石纷飞！ “给本殿下……死去……”耶律天傲体内的煞气不断涌出，枪尖顿时压着杀鹿宝刀往下沉了一尺！ “咔嚓！” 杀鹿宝刀的刀刃与刀柄相接之处竟然出现了一条一指长的裂纹！ “去死！”耶律天傲暴吼一声，煞气源源不断通过枪身传递到了枪尖处！ “铮！” 一年来陪伴着马小刀四处征战过来的杀鹿宝刀在破陨玄枪下一断为二！ 枪尖顺势劈下，正正劈在了马小刀的右肩上，顿时鲜血飞溅，同时他的身躯也被这一枪砸回了地面，岩石地面寸寸龟裂！ “哈哈哈！”耶律天傲身躯一沉飘落在十丈外的地面上，斜拖着破陨玄枪大声狞笑道，“什么万候王……什么刀官……今日也得死……” “了不起，半月不见，大殿下的修为又有了这般提升！”马小刀踉跄站起，扭头瞥了一眼自己右肩的伤口，又低头看着手中的半截刀柄，点头喃喃地道，“刀爷别的没有，就是刀多，这杀鹿宝刀……断了也挺好！” 耶律天傲哑声狞笑道：“你就不配……用它……” “行，那刀爷我就不用了！”马小刀随手扔掉了手中的刀柄，“刚好，刀爷我也新得了一柄天玄墨刀，今日刚好拿大殿下来试试刀！” 耶律天傲闻言一顿，赤红的双眸死死盯住了马小刀腰间的那柄黑刀。 “铮！” 一声清脆龙吟骤然响起，马小刀左手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天玄墨刀，随手在身前挥出了几缕玄光：“耶律天傲，别停啊，咱们继续！” “找死！” 耶律天傲拖着玄枪再次扑向马小刀，二人瞬间又激战成了一团！ 飘零步！ 忽然又一刀！ 无向定拳！ 回头是岸?法！ 马小刀甚至还使出了二师兄血手所授的血手技法，把自己会的所有秘技在当下一刻融会贯通，一招一式层出不穷地向着耶律天傲招呼过去！ 叭哒叭哒声响，沼泽巨鳄的庞大身影再次出现在石殿门口，后背上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 它在距离战场二十丈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虎视眈眈看着那两个飞来掠去的身影，喉咙里发出阵阵低沉的咆哮！ 一炷香时间过后，耶律天傲的身躯自战场之中倒飞而出，重重砸在身后不远的石壁上，摔下来时被碎石埋住了大半个躯体！ 马小刀身影一晃，出现在他十丈外！ 耶律天傲蹒跚着站了起来，从乱石中抽出玄枪，狞笑道：“马小刀……还不出……你的双刃？” 马小刀倒执天玄墨刀缓缓归鞘，但左手还是摁在了刀柄之上，他右肩上伤口涌出的血迹沾满了半边身子，摇头道：“我的双刃，是留着招呼另外一个人的！” “你狂什么……最恨你这……人模狗样！”耶律天傲提着玄枪狂奔而至，一枪捅向马小刀的心口，“去死！” “耶律天傲，来试试我这一刀！”马小刀闭上双眸身躯微挫，手握刀柄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连绵不绝的陨力从身上不断荡漾而出！ 玄枪枪尖煞气环绕，瞬间刺到了马小刀身前一尺！ 马小刀动了，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逼近耶律天傲身前！ “铮！” 龙吟过后，玄光在耶律天傲前胸乍然亮起，一根左臂离体飞上半空，鲜血飞溅喷了马小刀一脸一身！ 耶律天傲的身躯再次倒飞出去，在岩石地面上狼狈翻滚了七八丈，撞碎了一块巨石后才停了下来，身上的煞气开始渐渐消散！ 那根断臂噼啪一声掉在了二人之间的地上！ “一臂还一臂，很公平，不是吗？”马小刀天玄墨刀缓缓入鞘，身躯一震瘫跪在地上，一缕血迹从嘴角悄无声息流了下来！ “嗷呜！” 沼泽巨鳄见状，气势汹汹地向着马小刀扑了过来！ 方才一刀已用尽了马小刀的全身气力，短时间内修为未能恢复，只能眼睁睁看着沼泽巨鳄扑到了自己面前！ “刀官，趴下！” 一道流光急射而至，瞬间在沼泽巨鳄的兽首前面炸响！ 沼泽巨鳄发出一声震天的痛苦嗷叫，调头爬到耶律天傲身前，张开血盆大口叼起向和那柄破陨玄枪，叭哒叭哒向着溶洞左边的那个缺口逃去。 “刀官，你怎么样？”厉弦领着其余几人去而复返，一起簇拥在马小刀身旁。 公孙朵朵用自己的娇躯抵住了马小刀的后背，哽咽着道：“师父，你没事吧？” 游猎猎刚想去追耶律天傲和沼泽巨鳄，却被马小刀伸手拉住了衣襟，对着他道：“不急去追，耶律天傲中我一刀，就算不死也去了大半条命了！” “想不到，那沼泽巨鳄中了我一刀，伤势竟然恢复得那么快！”游猎猎有些不解，扭头看向了石殿的门口。 马小刀低声笑道：“既然有疑惑，那就去殿里看看吧！” “好嘞，我去瞅瞅！”游猎猎展开身影掠入了石殿。 苏醒过来的部日固德一脸苍白地看着马小刀：“师父，你伤得怎么样？” “无妨，就是暂时脱了力，休息片刻就好了！”马小刀扭头示意了一下地上的断臂，“兔牙，我给你报了断臂之仇！” “多谢师父！”部日固德红着眼哽咽地道。 马小刀打量了一下周围，问道：“六子呢？” 厉弦回答道：“他也受了不轻的伤，我先让他护着长夜前辈和冬瓜、断矢的骨灰出沼泽去了！” 马小刀神情有些黯然，轻轻点了点头道：“好！” 游猎猎很快去而复返禀报道：“刀官，里面有个特殊的水潭，似乎能助人恢复伤势！” “破风，待会我去追耶律天傲！”马小刀思索了片刻，扭头对着厉弦道，“你先带着他们去那水潭医治一下伤势，等大家的伤势都稳定了再跟上来吧！” 厉弦迟疑着道：“刀官，你身上的伤……” “无妨，耶律天傲已经在我手上逃掉几次了，这回我总要确定他真正死掉了才能安心！”马小刀缓缓站了起来，把腰间杀鹿宝刀的刀鞘摘下来交给厉弦，“杀鹿宝刀断了，你们且帮我捡一下吧！” 第637章 一袭红衣 身穿红衣的盛红豆身后背着包袱，腰间挂着一柄弯刀，牵着枣红色的骏马缓缓走出了图雅部落。 在她身后相送的，一共有六个人！ 除了一直跟随她左右的绿芙和浅浅，还有落难离开都城再次投靠图雅部落的红凰王妃和绒狄女帝耶律明空，以及图雅王妃阿桑和她身边一个侍卫打扮脸上套着面具的魁梧身影。 盛红豆翻身上马，扭头对众人道：“诸位，真的不用再送了！” 红凰王妃定定看着她道：“红豆，狂狮攻陷狄城后，已经率兵前往苦寒大荒了，你这个时候去大荒，会很危险！” “对呀，红豆！”旁边的图雅王妃也开口劝道，“我们正在联络其他部落一起对抗狂狮，要不你还是留下来吧！” 盛红豆低头沉默了片刻，才强自笑了一笑道：“等我确认他没事以后，我就会回来！” 耶律明空仰首看着盛红豆，神情黯然幽幽问道：“我师父他……一定还活着的，对么？” 盛红豆闻言一愣，连忙点头道：“陛下放心，他有青冥天庇佑，一定还活着！” 绿芙上前一步，苦苦哀求道：“帮主，您带上我吧，也好有个照应！” 盛红豆神色坚决，摇了摇头道：“你在火戎城已经完成了任务，就留在图雅部落照顾浅浅吧！” 浅浅怀中抱着那只名为小雪的猫儿，脸色平静地看着盛红豆道：“帮主，奴家就不去给你添乱了，奴家在图雅部落等着你回来！” 盛红豆嫣然一笑，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看向图雅王妃身旁那个戴着面具的魁梧男子道：“她们，就拜托您了！” 魁梧男子自然便是诈死的图雅王部日巴戈，他没有说话，只是向着盛红豆重重地点了点头。 “诸位多保重，我去了！”盛红豆一扯缰绳调转了马头，一人一骑很快消失在了远方。 目送着盛红豆远去后，红凰王妃牵着图雅王妃的手，低声道：“阿桑，我们也回去吧！” 图雅王妃回过神来收回目光，对着红凰王妃轻轻一笑，点头道：“好！” 有图雅兵士从部落里快步而来，奔到部日巴戈面前后，用右手拳头砸在胸膛上道：“禀报图雅王，其他十三个部落首领都已经赶到了！” “太好了！”部日巴戈扭头对红凰王妃道，“王妃，是时候去见见诸位首领，商讨接下来的部署了！” “好，走吧！”红凰王妃一手牵着图雅王妃，一手牵着耶律明空，领着青芙和浅浅，转身跟着部日巴戈前往王帐。 夕阳西沉，天色渐暗，苦寒大荒最北边却仍是热气氤氲。 “驾！”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有三十多骑串成了一线，不紧不慢地穿行在一望平川的矿野之中。 “吁！” 为首一人突然扯住缰绳停了下来，掀开长袍上面的帽兜，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抬头默默往前方的大荒深处看去：“前面，就是苦寒大荒了！” 旁边一骑双手递过来一个水囊，神情恭敬地：“老渊主，赶了那么久的路，先喝口水解解渴吧！” 为首之人正是悄悄逃出狄城的九智上人，他接过水囊后打开灌了一大口，然后塞好扔回给了手下：“后头的留哨还没赶上来么？” “回禀老渊主，还没有！”手下接住水囊系回马背，垂首应道。 “老渊主快看，那边好像有人！”另外一个手下抬首指着西北方向道，“会不会是咱们的留哨？” 众人一同扭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半里外有一骑遥遥并行，马背上的人隐约穿着一袭醒目的红衣。 九智上人看着那一袭红衣，不禁皱起了眉头。 “哨你个头啊，咱们的人什么时候穿过红色的衣裳！”先前递水的那个手下扭头瞪了自己的同伴一眼，毫不客气地道，“说话之前先动动脑子！” 那个手下讪讪问道：“老渊主，那不会是狂狮派来的谍子吧？” “这种时候出现在苦寒大荒的，肯定不会是普通人！”九智上人眯着眼看着远处的红衣骑者，哑声道，“为防万一，桑吉达，你领几个人过去看看！” “是，老渊主！” “记住，咱们的行踪不能暴露！”原本慈眉善目的九智上人语气很是阴冷地道，“宁杀错，不放过！” “放心吧，老渊主！”桑吉达伸手点了三个人，“你你你，跟我来！” 四骑越众而出，打马冲向西北边。 远处那孤独的一骑不是别人，正是离开图雅部落风尘仆仆赶往苦寒大荒的盛红豆。 看着那来势汹汹的四骑逼近，她心中顿时涌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当机立断策马逃往苦寒大荒的深处！ “别让她逃了！” 百丈之外，桑吉达等四骑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紧追而去。 “老渊主，桑吉达好像打草惊蛇了，我们要不要一起去追？” “追？”九智上人扭头冷冷地瞪了那个手下一眼，冷冷道，“咱们玄渊四个人还对付不了区区一个女子么？” “那竟是……一个女子？”那手下心中一颤，连忙垂下了脑袋！ 九智上人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天黑了，就地扎营吧，明日一早再入荒寻找大殿下的行踪！” “是，老渊主！”身后众人一同应道。 “报！” 正在这时，队伍后头又有一骑狂奔而至，越过众人后直接来到了九智上人身前，马上之人身披和他们一样的黑色帽兜长袍，翻身下马后直接单膝跪地。 “瞧见了吗，这才是咱们的留哨！”九智上人冷眼瞥了那个手下一眼。 对方顿时无地自容！ 九智上人这才低声看着马前的留哨道：“说！” “回禀老渊主，狄城已经被狂狮攻陷，拓跋疆大将军也死在了他的手上，狂狮入城后秋毫无犯，还整编了拓跋疆的三万兵马，合兵十四万离开了狄城，也往苦寒大荒来了！” “什么？”九智上人顿时怔住，“狂狮攻下狄城，手下兵马竟然没有伤亡，他是如何做到的？难不成，是拓跋疆开城门投降了？” 留哨迟疑了片刻，才拱着手如实回答道：“是……是狂狮利用守城巨弩作梯掠上了狄城城头，以一人之力袭杀了拓跋疆，其他守城的将士群龙无首后，只好开门投降了狂狮！” “狂狮只凭一人之力便袭杀了拓跋疆？”九智上人顿时懵住了，僵滞了半晌之后，才神色黯然地道，“洒家忘了……那厮毕竟是三朝公认修为最强的大宗师啊！” “竟然只杀一人便夺下了狄城，不愧是狂狮啊！” “还好洒家跑得快，否则就给拓跋疆陪葬了！”九智上人神色渐渐恢复如常，冷着脸吩咐道，“取消扎营，连夜启程，入苦寒大荒！” “是，老渊主！” 第638章 姑娘可是姓盛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月色映照下苦寒大荒的死寂。 红衣女子不停地打马奔逃，身后数十丈外有另外四骑死死紧追。 为首的桑吉达双脚夹紧马腹，空出双手取弓搭箭，瞄准前方盛红豆身下的枣红色骏马放了一箭！ 玄箭的破空声在一望无垠的旷野中仍旧十分刺耳，箭矢在飞掠到距离盛红豆十丈远的时候突然一分为二，各自呼啸着钉入了枣红骏马的一对后腿之中！ 阵阵凄厉的马嘶声过后，枣红骏马在狂奔中扑倒在地，直接把马背上的盛红豆甩了出去！ 盛红豆的娇躯在泥地里翻滚了数丈远，踉跄站起抬头回望，脸上身上沾满了灰尘！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坐骑，然后冷眼盯着迅速逼近的四骑，贝齿轻咬着红唇，右手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桑吉达一行四骑很快追到了盛红豆的跟前，扯住缰绳把盛红豆围在中心不断踱着圆圈，狞笑道：“姑娘，继续逃啊，怎么不逃了？” 盛红豆睁着双眸狠狠地瞪着他们，紧了紧手中的弯刀，没有说话！ 西南方向百丈外，昏暗的旷野上，悄然伫立着另外三骑。 坐在右侧马背上的是一个魁梧得像座小山一般的方脸汉子，他扭头看向中间的黑衣伙伴，沉声问道：“像是玄渊组织的子母箭，要出手不？” 左侧马背上是一个身形偏瘦的长须男子，远远打量着那一抹红衣，皱眉道：“二位，关外穿红衣的女子，又被玄渊之人追杀，她恐怕便是……” “我来吧！”中间黑衣男子翻身下马，化作一抹黑影悄悄掠向前去。 “得，用不着咱们动手了！”方脸汉子摊了摊双手。 另外一边，带头的桑吉达冷笑着吩咐道：“兄弟们，既然这位姑娘不愿意跟我们说话，那就把她带回去，让老渊主亲自盘问吧！” “嘿嘿，甚好！”有二人迅速自马背上跃下，凌厉扑向盛红豆。 盛红豆心中一惊，正想挥刀上前拼命，不料眼前突然一花，有个黑影已经拦在了自己身前，右手平平无奇向前挥出了一拳，准确击中了其中一人的心口！ “咔嚓！” 有微不可闻的骨头碎裂声骤然响起，那玄渊之人顿时被击得倒飞了出去，人在半空喷出了一大口鲜血，砸落地面后半晌爬不起来！ “什么人？”另一人在半空生生旋停了身躯，急忙后掠在两丈之外，一手摁住了腰间的刀柄。 后头坐马背上的桑吉达见状顿时变了脸色，边扯缰绳稳住坐骑，边低头死死盯住了面前的不速之客，冷声问道：“来者何人？” 黑衣男子先是转身对着盛红豆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回头看着马背上的桑吉达，淡淡地道：“天奉斥候！” 来人正是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的斥候百长麒麟，与他同行的是另外两位斥候百长不动山和玲珑子，此时正在不远处缓缓打马而来。 “区区几个天奉斥候便敢阻挠我玄渊办事，找死！”桑吉达身旁马背上的另一个玄渊高手闻言大怒，铮的一声抽出配刀扑了下来，双手擎刀劈向麒麟！ 而方才及时后撤的那个玄渊高手也抽刀一并冲至，和同伴一起出手夹击麒麟！ 麒麟冷笑一声，身影一晃不退反进，先是横扫一脚拦腰击飞了其中一个，随后再晃一下欺身到了另一人面前，双手擂起拳头砸在了对方的胸膛上，一并把他击飞了出去！ 二人先后滚了回来，眼看已经没了半条命，惊得桑吉达身下的坐骑不住抬脚嘶鸣，他见势不妙，调转马头打马欲逃！ “不能让他回去报信，后面还有二三十个他的同伙！”盛红豆急声提醒道。 麒麟闻言微微一愣，上前几步从其中一人身上扒下弓箭，对着远处的桑吉达挽弓射出了凌厉的一箭！ 子母箭一分为二，其中一枚箭矢钉穿了桑吉达的后背，另一枚箭矢射中了他坐骑的右后腿，马匹发出凄厉的嘶鸣翻倒在地，已然是爬不起来了！ 麒麟扔掉大弓，转身汇合了不动山和玲珑子，一起走到了盛红豆面前。 盛红豆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红裙，对着三人拱手道：“多谢三位出手相救，未请教尊姓大名？” “在下是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的斥候百长麒麟，这两位是不动山百长和玲珑子百长！”麒麟拱手回了一礼，“敢问姑娘可是姓盛？” 盛红豆微微一愣，连忙点头道：“我是盛红豆！” 麒麟笑道：“那我们便没有救错人了！” 盛红豆似是联想到了什么，俏脸微微一红，片刻之后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急声问道：“听说你们刀官在苦寒大荒西边的灰雾沼泽出事失踪，你们找到他了吗？” 麒麟和旁边两位同伴对视了一眼，对着盛红豆缓缓地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刀官的消息！” “还没找到么？”盛红豆闻言，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那三位百长这是……” 麒麟轻声道：“这次北府有六位斥候百长出了关，其中我们三人奉命前往图雅部落，笑佛、凤凰和肉菩萨三位斥候百长则是前往灰雾沼泽寻找刀官！” “原来是这样子……”盛红豆垂下了脑袋，神情有些黯然。 麒麟悄悄打量着她的神色，轻声问道：“盛姑娘独自一人出现在苦寒大荒，也是准备前往灰雾沼泽寻找刀官，对么？” 盛红豆怅然若失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红着脸尴尬地道：“马小刀是我朋友，我只是希望看到他安然无恙！” “明白！”麒麟扭头对玲珑子道，“去帮盛姑娘找匹马吧！” “小事！”玲珑子微微一笑，直接打马离开，很快便牵着一匹刚惊慌逃开的玄渊坐骑走了回来。 麒麟从他手中接过缰绳，转身递给盛红豆道：“盛姑娘，从这里一直往西走，你应该会遇到凤凰百长等人，到时候可以和他们一起结伴前往灰雾沼泽！” “好！”盛红豆连忙接过缰绳，扭头问道，“麒麟百长，那你们……” 麒麟扭头往北边看去，淡淡地道：“方才盛姑娘说，还有玄渊的人马在后头？” 盛红豆点了点头，肃然地道：“不错，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追上来了！” “盛姑娘放心启程，玄渊的人就交给我们来对付了！” “可是你们只有三个人！”盛红豆有些担忧地道，“他们有好几十人呢，而且方才那几人口中所说，里面还好像还有一个什么老渊主！” “无妨，我们也不止三个人！”麒麟抬头对着不动山打了个眼色。 “盛姑娘不必担心，除了我们三人，苦寒大荒周围还游曳着不少咱们北府的斥候同袍，他们很快就能驰援过来！”不动山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对准头顶拉动了引线。 一道火光自他手中直射夜穹，在半空中炸响成一朵绚丽的烟火！ 第639章 报上你的名来 昏暗的夜色下，玄渊一行二十几骑正不紧不慢穿行在苦寒大荒之中，九智上人一马当先走在了最前头。 先前把盛红豆误认作留哨的那厮打马走到了九智上人的身旁，回头悄悄打量了一下身后的一众同僚后，才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姐夫！” 九智上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骂道：“乌罗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有别人在的时候，不准叫洒家姐夫！” “放心吧，姐夫，他们都听不见！”乌罗春用手挡着嘴巴讪笑道。 “闭嘴，要不是你姐临死前百般哀求，让洒家好好照顾你，洒家会让你这蠢货加入玄渊？”九智上人沉着脸漫骂道，“这些日子以来，你这厮都丢了洒家多少脸面了？” “是是是，姐夫骂得对！”乌罗春点头如捣蒜地道，“阿姐走得突然，也没给姐夫留个后，以后就只有姐夫和我相依为命了，姐夫不关照我关照谁，对吧？” 耶律经天还是绒狄王的时候，乌罗春还只是九智上人府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喽啰，为了攀上九智上人这根高枝，不惜把家中那个三十二岁貌美如花的寡妇老姐介绍给了六十五岁的九智上人做了禁娈，自己一跃成为了对方的小舅子！ 从九智上人和他老姐的年龄上看，妥妥的是老牛吃嫩草！ 虽然跟九智上人攀上了亲，但乌罗春的脑瓜子一直像是缺了根弦，为人处事极其不靠谱，在玄渊中闹了不少笑话，好在九智上人事先勒令过他不准公开二人的亲戚关系，自己身为老渊主的权威才没有被他所累！ 此时，九智上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冷声道：“有屁快放！” 乌罗春小声道：“我就是想提醒一下姐夫，桑吉达去追那娘们已经一个时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九智上人闻言一怔，抬头往前方的荒野看去，不禁皱起了眉头。 “轰！” 前方数里外的夜穹上空，突然炸响了一朵绚丽的烟火！ 玄渊众人看见夜空中的异象后，纷纷簇拥到了九智上人的身旁。 “那是……天奉斥候的信号？”九智上人扯住缰绳仰首看着那朵烟火在夜空中慢慢消散，心中一沉。 “姐……不对——”乌罗春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慌张，急声道，“老渊主，莫不是狂狮已经率兵追到苦寒大荒了？” “乌罗春啊乌罗春，你想事情就不能过过脑子？”九智上人算是服了自己的这个小舅子，目视着前方的荒野没好气地道，“咱们离开狄城在前，就算是狂狮追来，讯号也只会在咱们的后头出现，不会跑到前头去的，懂不懂？” 乌罗春当着一众同僚的面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陪着笑道：“老渊主说得是，是属下欠考虑了！” 九智上人脸色凝重地道：“洒家没看错的话，那是天奉斥候专用的烟火讯号！” “天奉斥候？”乌罗春心中一震道，“他们什么时候也到了苦寒大荒？” “老渊主，敌人数量不明，咱们要不要调头？” “调头？”九智上人冷笑着瞪了自己的小舅子一眼，“回去给狂狮送人头么？” “这个……”乌罗春无言以对。 “桑吉达估计回不来了，这些天奉斥候就是冲着咱们来的！”九智上人心里其实也很郁闷，“但前往灰雾沼泽势在必行，大家继续赶路，准备应战！” 下完命令后，九智上人脑海中思绪翻飞！ 虽然躲过了攻城的狂狮，却躲不过天奉斥候，风水轮流转，想不到自己也像千虫主一样成了丧家之犬！ 俗话说得好，人一旦倒霉起来喝水都会塞牙缝！ “是，老渊主！” 队伍如临大敌，加快了速度继续赶往京观海。 前方两里外，麒麟三位斥候百长在荒野上并排而立，以逸待劳等候多时。 在三人的身后，影影绰绰站了数十个矫健的身影。 为了这一战之后能迅速赶往图雅部落执行任务，所有人的坐骑都已撤到后面安全的地方。 “玄渊的人应该快到了！”麒麟扭头对旁边的二人道，“那九智上人是玄渊渊主耶律天傲的师父，如今的修为不知到了何等地步，再加上玄渊中人一向骁勇善战，那子母箭的威力比起普通箭矢威力更甚，这一战大家都小心一些，不可大意！” “是，百长！”身后一众斥候异口同声应道。 “咱们天奉斥候也不是吃素的！”不动山开口道，“这些家伙肯定是往灰雾沼泽去的，收拾了他们，凤凰他们的压力就会减轻不少！” “不错！”麒麟点头道，“两位，我来领人从正面凿阵！” 不动山沉声道：“那我便带人从左侧包抄！” 玲珑子从袖中摸出一把黑白子：“右边就交给我了！” “擒贼先擒王，开战后咱们三人先合力解决掉那九智上人！”麒麟扭动着一双手腕，左手握拳重重砸在了右手掌心上，杀意凛然地道，“出发！” 所有天奉斥候一分为三，一拔跟着不动山摸向左侧，一拔跟着玲珑子从右侧迂回，其余二十个天奉斥候跟着麒麟快速向前掠去！ 夜色之下，两方人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战斗很快便一触即发！ 率先发现敌情的人是九智上人，他坐在马背上扭头四顾，看见那一个个悄无声息掠近的身影后，大声怒吼道：“有敌袭，准备放箭！” 玄渊众人各自取弓搭箭，瞄准了数十丈外的人影！ “放箭！” “嗖嗖嗖嗖！” 刺耳的破空声接连响起，子母箭在半空中接连一分为二射向各处的天奉斥候，荒野之上箭矢纷飞，有几个斥候闪避不及先后中箭倒在了地上！ “天奉斥候，随我凿阵！”麒麟使出独门秘技麒麟跃步，一马当先扑向敌阵最前方的九智上人！ “天奉斥候，来得好！”马背上的九智上人双脚一蹬飞身向前扑出，人在半空擂出一拳轰向麒麟面门。 麒麟的身影一晃再晃，瞬间已迎至九智上人身前，右手同样向着对面轰出了一拳！ “啪”的一声闷响，两人一触即分，麒麟蹬蹬蹬后撤了三大步，九智上人在半空倒翻了几个跟斗，重新坐回到马背上面，晃了两晃才稳住了身子！ 九智上人心中凛然，把发麻的右手藏于身后悄悄甩了几下，低头死死盯着麒麟道：“好一个天奉斥候，原来也是个小宗师，这一拳竟能与洒家旗鼓相当，很不错，报上你的名来！” 麒麟淡淡地道：“天奉王朝度望府北府斥候百长，麒麟！” 九智上人冷笑道：“单凭你一个人，就敢来对战老夫？” “你我同是小宗师巅峰，有何不可？”麒麟再次展开麒麟跃步冲向对方，“再说了，我不是一个人！” “不动山来了！”战场左侧，一个魁梧的身影领着二十天奉斥候凿入了阵中。 “还有我玲珑子！”战场右侧，另一个看上去有些仙风道骨的长须男子也狂奔而至！ “三个斥候百长？”九智上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第640章 号角声响起 天色微亮，西风猎猎。 几只巨大的秃鹫在青冥天上不住盘旋，口中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嘶鸣，响彻大荒。 泥土地面东倒西歪躺着三四十具生气全无的尸体，要么断胳膊少腿，又或者浑身创伤尸首分离，流出的血液渗入泥土之中，干透后又变成了褐红色。 死人堆中突然没来由地蠕动了几下！ 一只沾满污血的手掌从尸堆之中伸出，使劲扒拉了一番，一个身影踉跄着钻了出来，扭头四顾心有余悸！ 此人不是别人，是玄渊组织中的乌罗春！ 昨晚与天奉斥候的混战刚一开始，这厮就糊里糊涂被人打晕在血泊之中，反而因此逃过了一劫！ “咝！”乌罗春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同时出现了痛苦的神色，他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躯，这才发现右肋上有一个半指长血肉模糊的伤口，顿时就惊住了！ 自己是怎么受的伤，乌罗春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姐夫！”乌罗春叫了一声，咬牙忍着伤口的疼痛，抬脚四处寻找九智上人的踪迹，很快便在西北边有了发现？ 但他找到的，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首！ 九智上人仰面倒在泥土地中，胸膛深深凹陷，脸庞上双目圆睁七孔流血，死状很是惨烈！ 在他血肉模糊的左眼眶中，还嵌着一枚露出一半的洁白棋子！ 乌罗春踉跄跪倒在旁边，神情很是复杂，发呆片刻之后，他突然像疯了一样在九智上人的尸首上面扒拉了起来，很快便在衣物中搜出了大小几件东西，一并塞入了自己的怀中！ “呜！” 身后突然有浑厚的号角声响起，吓得乌罗春身躯一抖，慌忙扭头往北边看去，脸色顿时变了！ 数里之外旌旗猎猎马蹄声起，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杀气腾腾地向着自己所在之处奔来，最前方的人马中间高高举起一杆绣着一柄黑底金线的雄狮图案！ “摄政王……狂狮？”乌罗春吓得双脚一软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至极！ 苦寒大荒一马平川，附近根本没有可供乌罗春藏身的地方，他神色惊惶扭头四顾，很快便选中三丈外一处尸体堆得最厚的地方，冲过去再次把自己埋在了血泊之中！ “呜！” 号角声还在不停轰鸣着，有一骑探马脱离大军急奔过来，围着尸堆打了个转后，一扯缰绳原路返回报信去了。 很快，身穿锦衣便装的绒狄摄政王狂狮在几个全身披甲部落首领的陪同下，一同打马来到了现场。 狂狮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打量了一会死气沉沉的战场后，翻身下马直接走到了九智上人的尸体旁边！ 盯着九智上人的尸体看了许久，狂狮才冷笑了一声，嘲讽道：“九智啊九智，逃出了狄城就该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躲起来安度残生，你却偏偏还要来苦寒大荒淌这浑水，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苍狼王下马后领着人在四处查看一遍后，才手摁刀柄走到狂狮身旁，沉声禀报道：“摄政王，加上这九智老秃驴，一共有三十五具尸体，其中九具是天奉斥候，其他的都是玄渊的人马！” “不对，准确来说只有三十四具尸体！”狂狮扭头看向数丈外的尸堆，冷笑道，“怎么，还要本王过去请你出来不成？” 藏身在尸堆中乌罗春吓得都快尿出来了！ 苍狼王大步走过去扒开尸体，拎小鸡一般把乌罗春提溜了出来，抓住右脚腕直接拖到了狂狮身前一扔：“好小子，装死装得真像，竟把我都骗过了！” “摄政王饶命啊！”乌罗春双脚发软跪倒在地，对着狂师点头如捣蒜。 看着乌罗春卑贱求饶的模样，狂狮不禁皱起了眉头，一脸厌恶地道：“本王还以为，玄渊中人不会有你这般贪生怕死之辈！” 乌罗春额头一下接着一下砸在泥土地上，害怕得快要哭出来了：“摄政王，别杀我，求求你放我一马吧！” “饶你区区一条狗命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狂狮一脚踩住了乌罗春的脑袋，冷笑道，“你能拿什么来换？” “我说，只要摄政王不杀小人，我什么都说！”乌罗春脸上沾满了泥土，陪着笑道。 “要是给玄渊渊主耶律天傲看见你现在的模样，怕是会当场将你撕皮拆骨！”狂狮收回右脚，冷笑道，“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回摄政王的话，小的叫乌罗春，玄渊老渊主九智上人……是小人的姐夫！”乌罗春五体投地，如实回答道。 “很好！”狂狮扭头打量着周围的尸体，问道，“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摄政王的话，老渊主本来是要领着咱们前往灰雾沼泽的，不曾想会在此地遇见天奉斥候……” 旁边的苍狼王开口问道：“天奉斥候人数几何，领头的是什么人，往那个方向去了？” “大概五六十人，领头的是三个斥候百长，名字叫什么来着……”乌罗春抬起头苦苦思索，眼睛一亮道，“对了，是叫什么麒麟、不动山和玲珑子！” “至于他们后来往哪个方向去了，小的真的不清楚，小的被打晕了！” “想不到，连北府斥候百长中修为最高的麒麟都出马了，九智上人死得不冤！”狂狮皱起了眉头，“你方才说，九智上人要带你们前往灰雾沼泽，所图何事？” “一方面是去寻找千虫主和大殿下，另一方面——”乌罗春低声道，“好像……是有关陨石的事情！” “陨石？”狂狮神情一怔，踏前一步高声追问道，“说，千虫主什么时候去的灰雾沼泽？” “大……大概一个多月前吧！” 苍狼王又问道：“小子，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没有了，小的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禀报给摄政王了！”乌罗春垂着脑袋，突然想起一事，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狂狮，颤声道，“这是……九智上人画的沼泽草图，请摄政王笑纳！” 狂狮接过来摊开看了一眼，塞入怀中对着苍狼王打了个眼色，转身往自己的坐骑走去。 苍狼王铮的一声抽出配刀，抬脚走向乌罗春！ 乌罗春抬头看着他，一脸惊恐地往后退去：“你想干什么，摄政王说了会饶我一命的！” “摄政王说饶你一命不假，但我没有！”苍狼王一把揪住乌罗春的脑袋，手起刀落！ “嗤！” 鲜血喷溅之下，乌罗春脑袋瞬间搬了家！ 苍狼王随手把乌罗春的首级扔在了他的尸身旁边，又在尸身上擦干净刀刃的血迹，收刀入鞘翻身上马，扭头对狂狮道：“摄政王，那接下来咱们……” “斥候百长既已现身苦寒大荒，那马小刀想必也到了！” 狂狮沉吟了片刻，一扬手中缰绳打马而出，下令道：“通令全军，继续赶往京观海！” 第641章 绝不退缩 “叭哒叭哒！” 沼泽巨鳄恐怖的身影趟过灰雾笼罩的沼泽泥水，靠近了丘陵地带西北角山口的岸边。 断掉左臂的耶律天傲大脸朝下趴在巨鳄的背上，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 沼泽巨鳄口中咬着那柄破陨玄枪，扭头对着他低吼了一声。 片刻之后，耶律天傲的右手手指才微微动弹了一下！ 他重重喘息艰难抬头，单手颤抖着撑起了身躯，用一双赤红的双眸缓缓打量着周围的景象。 沼泽岸边一片死寂，灰雾弥漫！ 耶律天傲摇摇晃晃站起，然后抬脚跃上了岸边，在他的左肩到右肋有条一臂长的醒目刀痕，翻卷的伤口上呈现出暗沉的灰白色，不过好在体内煞气修复伤势的速度够快，如今已经止住了流血！ “嗷！”沼泽巨鳄脑袋趴在岸边，对着耶律天傲再次低吼了一声。 只剩独臂的耶律天傲踉跄着上前几步，从沼泽巨鳄的口中取下破陨玄枪插在岸边地上，右手轻轻按在了它的脑袋上，哑声道：“谢谢你……又救了本殿下……一次……” “我的伤……恢复……需要时间……你帮我去……拖延马小刀……上岸……” 沼泽巨鳄一双巨眸凝视了耶律天傲许久，突然血盆大口一张，吐出一大团缓缓蠕动的暗红色东西，用腥红的舌尖托着，缓缓递到他的面前！ “这是……陨虫？”耶律天傲心中一震，讶声问道，“给我……治伤？” 沼泽巨鳄喉咙里又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声。 耶律天傲伸出右手手捧起那团看上去异常恶心的陨虫，哑声道：“多……谢……” 沼泽巨鳄脑袋一摆，转身叭哒叭哒地爬入了沼泽之中，庞大的兽躯很快就被灰雾淹没了！ 脸容恐怖的耶律天傲默默看着手心中的陨虫，深呼吸了一口气，张嘴毫不犹豫地咬了上去！ “吧唧吧唧！” 骇人的咀嚼声持续了片刻，随后沼泽岸边突然响起了一声低沉又凄厉的惨叫声，耶律天傲单手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翻来滚去模样异常痛苦！ 岸边的惨叫声持续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才恢复了沉寂，服下陨虫后的耶律天傲身躯诡异地膨胀了一圈，皮肤的颜色变得更加灰白，他摇晃着站起右手垂地，口中如同野兽一般发出阵阵的低吼。 这第三份的陨虫，让耶律天傲的一双眼眸变得更加赤红如血，人性尽敛兽性毕现！ “????，这力量……”耶律天傲狞笑着握紧右手的拳头，沙哑的语气中很是满意。 回过神之后，耶律天傲伸手拨起破陨玄枪，转身狂笑着往山口走去。 山道之中，二十多个矫健的身影正朝着沼泽这边的出口狂奔而来！ 双方很快便在狭窄的山道中相遇，距离二十丈时各自停下了脚步。 耶律天傲岿然不动，对面二十余个黑袍人一起挽弓搭箭对准了他，气氛剑拔弩张！ 为首的黑袍人走上前一步，隔空质问耶律天傲道：“什么人？” 耶律天傲闻言，身上的滔天煞气竟然开始缓缓敛去，手中破陨玄枪重重往地上一顿，哑声问道：“对面……可是……司徒徒？” 司徒徒只觉那声音有几分熟悉，很快心中一震，失声道：“渊……渊主？” 耶律天傲提起破陨玄枪，朝着司徒徒等人缓缓走近：“你们……怎么……来了？” “太好了，果然是您啊，渊主！”司徒徒急步上前，看见耶律天傲左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后顿时呆住，“渊主……你的左臂……” 耶律天傲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断臂之处，没有说话。 司徒徒回过神后赶紧单膝跪地，扭头红着眼骂道：“你们还在发什么呆，赶紧上来拜见渊主！” 二十个玄渊好手连忙收了弓箭，奔上前一同单膝下跪道：“参见渊主！” 耶律天傲面无表情地道：“都起……来吧！” “渊主，属下寻你寻得好苦！”司徒徒领着众人起身后，抬眼看着耶律天傲脸上的恐怖模样，低声道，“如今得见渊主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耶律天傲冷声问道：“司徒徒……我师父呢？” “回渊主的话，属下出来的时候，老渊主还在留守在狄城！不过——”司徒徒神色一黯，如实回答道，“不久前狄城被那摄政王狂狮攻破，老渊主目前下落不明！” “狄城……没了？”耶律天傲闻言顿时沉默了起来，然后抬头问道，“本殿下……在沼泽……耽搁了……一些时日……现在外头……到底怎么样了？” “回禀渊主，狂狮在攻陷狄城之后，亲自率领着十几万兵马奔着苦寒大荒来了！” 耶律天傲一怔：“什……么？” “根据这些日子咱们得到的谍报，狂狮不但与绒狄小女王彻底翻了脸，他还派人前往图雅部落刺杀图雅王部日巴戈，另外还笼络了十几个部落一共十四五万人马，应该是要谋反了！”司徒徒偷偷瞅了自己的主子一眼，小心翼翼道，“估计是因为天奉龙骑也出了关，狂狮才会率领兵马进入苦寒大荒应对！” 耶律天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沉思许久之后，扭头对司徒徒道：“还有……什么……本殿下不知道的……” “还有……”司徒徒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除了天奉龙骑和天奉斥候的行踪，另外还有一支一千余人打着白底黑字‘顾’字??号的人马，也出现在苦寒大荒！” “顾字……旗号？”耶律天傲微微一愣，想了想，哑声道，“那是……顾家军……马小刀的……府兵！” 司徒徒讶声道：“是当年天奉王朝一品大将军、天奉龙骑顾不回府中养着的顾家军？” “不错！”耶律天傲灰白色的脸上神色有些感慨，然后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十七年前……苦寒大荒……一役时……顾不回的……顾家军……才八百人……如今……那天承帝……竟给了……马小刀那厮……一千人的编制……而且顾家军……还全员出动了……” 看来……这回他们……护送的……不是一般人……” 司徒徒道：“渊主，与顾家军同来的一共有三辆马车，但是具体里面坐了谁，属下不得而知！” 耶律天傲突然想起了当初绒狄王宫出现过的那一抹白色身影，喃喃自语道：“难道……是她？” 司徒徒问道：“渊主，接下来……” “本殿下……要去会一会……顾家军护送……的那人……”耶律天傲低声狞笑道，“但马小刀……就在……后头追杀本殿下……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和顾家军汇合……” 司徒徒想了想，主动请缨道：“渊主可以先走，我领着玄渊的兄弟留在此地截杀那马小刀，为渊主争取时间！” 耶律天傲抬头默默盯着司徒徒，沉声问道：“你们……不怕死？” 司徒徒神情坚定地道：“我们的性命本来就是属于玄渊和渊主的，无论刀山火海，绝不退缩！” “刀山火海，绝不退缩！”身后二十个身披黑色幔兜长袍的玄渊好手用右手拳头砸于左胸，异口同声地道。 “很好……不愧是……我耶律天傲……的兵！”耶律天傲扭头一一打量着司徒徒等人，重重点头不再说话，径直提着枪大踏步往另一头的山口走去。 司徒徒目送着耶律天傲的魁梧背影远去之后，扭头看着一众手下，神情肃然地道：“布阵，准备截杀天奉王朝万候王马小刀！” “是，左渊使！”玄渊众人一同握拳砸在胸膛之上，山道里头杀声震天！ 第642章 是我没做好 沼泽之中，巨蚓驮着马小刀穿过了层层的迷雾，火速赶往西边泽岸！ “嗷呜！” 一声恐怖的兽吼兀地响起，前方二十丈外突然出现了另外一个巨大的兽影，叭哒叭哒拦住了马小刀和沼泽巨蚓的去路！ “沼泽巨鳄？”巨蚓背上的马小刀皱起了眉头，扭头四处打量了一番，并未在四周发现耶律天傲的身影，“畜牲，你的主子呢？” 沼泽巨鳄张开血盆大口，对着马小刀大声咆哮起来！ 身下的沼泽巨蚓见状也停了下来，向着沼泽巨鳄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啸！ “这厮是冲我来的！”马小刀轻轻拍了拍沼泽巨蚓的脑袋，“让我来对付它便好！” 沼泽巨蚓似是听懂了马小刀的话，神情安静下来，兽首一低伏在了沼泽泥水之中。 马小刀高高跃起扑向沼泽巨鳄，腰间一道乌光铮然出鞘，双手擎刀径自劈向巨鳄的脑袋！ “嗷！” 沼泽巨鳄怒吼一声，身躯一摆尾巴一甩凌厉拍向空中的马小刀，恰好与天玄墨刀的刀身相撞，瞬间发出了一声如同金属交击般的脆响！ 马小刀的身躯被这一扫之力击得倒飞出去，掠向五六丈远一个几丈宽的细小浮岛，双脚在岛上某株漆黑树干上一蹬，借力再次扑向沼泽巨鳄！ 沼泽巨鳄狂怒咆哮，叭哒叭哒迎面冲来，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空中的马小刀！ 马小刀人在空中临危不乱，身躯旋转半圈挥出一刀，乌光闪烁之下，沼泽巨鳄口中一对巴掌长的惨白牙齿便被天玄墨刀齐根劈断！ “嗷！” 沼泽巨鳄张口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 马小刀径自下坠，在落入水中之前接连使出了飘零步的步法，双脚在水面上连点数下后身躯倒滑两丈，从另一边再度扑向沼泽巨鳄，手中天玄墨刀递出，瞬间没入了巨鳄的腹中！ “嗷呜！” 沼泽巨鳄强忍着剧痛，脑袋一甩砸向马小刀！ 马小刀抽刀往前封去，身躯再次被发狂的沼泽巨鳄砸得向后倒飞，却是轻飘飘落在沼泽巨蚓的兽首之上！ “叭哒叭哒！” 腹部中了一刀的沼泽巨鳄模样顿时变得萎靡，突然调头逃命而去，在身后的泥水之中拖出了一溜腥红的血迹！ “不能让它逃了，追上去！”马小刀拍了拍沼泽巨蚓的兽首。 沼泽巨蚓尖啸一声，巨大的身躯绷直一窜追了上去。 两只沼泽巨兽前后追逐着，巨蚓的速度明显比受伤的巨鳄更快一些，相互之间的距离从二十来丈慢慢缩短到了十余丈，而沼泽巨鳄逃窜的方向竟然不是西北边的山口，而是正西的岸边！ 距离岸边只剩七八丈时，马小刀再次飞身掠起扑到了沼泽巨鳄的上空，双手擎着天玄墨刀倒插在它的脑袋之上！ “噗！” 天玄墨刀直没入柄，腥血飞溅！ “嗷呜！” 沼泽巨鳄痛得宛如颠狂，巨大的身躯开始剧烈翻滚，身下泥水四溅！ 马小刀抽刀后撤，脚尖连滑几步，身影在水面上划出几道优美的弧线，瞬间掠上了岸边！ 半盏茶的时间之后，沼泽巨鳄翻滚的幅度渐渐变小，最后四脚朝天半淹在泥水之中，一动不动！ 马小刀松了一口气，缓缓收刀入鞘！ 有脚步声突然在泽岸深处响起，离马小刀越来越近！ 马小刀脸色一冷，转过身子，手摁刀柄戒备起来！ “刀官！”一声惊喜的欢呼声骤然响起，来人在马小刀身前三丈外停下了脚步，一边轻轻喘息着，一边定定地看着马小刀，讶声问道，“真的是你么，刀官？” “六子，是我！”马小刀左手从天玄墨刀的刀柄上松开，看着来人，嘴角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黑老六缓步上前，给了马小刀一个大大的拥抱，激动地道：“刀官，你没事了就好！” 马小刀心中一暖，伸手轻轻拍了两下黑老六的后背，微笑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黑老六松开了马小刀，笑着问道，“刀官见过破风伍长他们了？” 马小刀点了点头：“他们随后就到！” “刀官！”黑老六突然收起笑容垂下了脑袋，低声道，“冬瓜和断矢他们……” “六子，这事我也知道了！”马小刀神色黯然地道，“离开都城之前，我答应过阿零一定会照看好大家的，是我没做好，对不住了！” “战场凶险刀剑无眼，从我们选择成为天奉斥候的那一刻起，就有了为天奉捐躯赴死的觉悟！”黑老六红着眼道，“刀官不必自责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马小刀绷着脸沉默不语，许久之后，才开口问道：“他们……在哪？” “已经都火化了！”黑老六扭头往岸上看去，语气悲恸地道，“就在山口旁边，和长夜前辈、南风拾长以及另外三个斥候同袍一起！” “六子，带我去看看吧！”马小刀低声道。 “好！”黑老六点头应了一声。 “六子，先稍等我片刻！”马小转身走到沼泽岸边唤了一声，“沼泽巨蚓！” 沼泽巨蚓尖啸一声，十丈长的庞大身躯游到岸边，在马小刀身前乖巧地伏下了兽首。 马小刀伸出右手轻轻摁在它的脑袋上面，轻声问道：“你要随我一同上岸么？” 沼泽巨蚓用脑袋轻轻磨蹭了马小刀的手掌几下，却是慢慢退后了两丈！ 马小刀瞬间明白了它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只属于这一片灰雾沼泽，对吗？” 沼泽巨蚓对着马小刀轻嘶了一声。 “没关系的，我明白！”马小刀微笑着点了点头，“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和张前辈的！” 沼泽巨蚓很有灵性地点了点头，兽首一摆游走到沼泽巨鳄的尸体旁边，尾巴一卷拖起来就往沼泽深处遁去。 马小刀目送着它的巨大兽影消失在灰雾深处，这才转身走到黑老六面前：“六子，我们走吧！” “好，刀官随我来！” 两人并肩朝前掠去，很快就回到了山口附近。 除了几匹坐骑，马小刀还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黑色马车，愣了一下之后，讶声问道：“天野小队把北府玄送回来了？” “是的，刀官！”黑老六点头道，“把北府玄驹送到之后，他们便和秋蝉拾长、清河拾长他们一起前往苦寒大荒了！” 马小刀跟着黑老六走到北府玄驹的后头。 黑老六掀开了车帘，扭头对马小刀低声道：“刀官，他们都在里面！” 马小刀走前两步，默默看着车厢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七个白玉骨坛，绷着脸咬紧了牙关。 黑老六把车帘放下，低声道：“刀官被困于沼泽的这一个月来，外头发生了很多事情！” “六子，你给我简单说说吧！” “第一个消息，是狂狮已经夺取了绒狄的政权和兵权，红凰王妃和绒狄女王逃离了火戎城，前往图雅部落避难了！” 马小刀皱起眉头，低声问道：“盛姑娘她……” “刀官放心！”黑老六连忙道，“盛帮主此刻应该也和王妃和女王一起，就在图雅部落！” 马小刀点了点头：“还有吗？” “刀官，咱们的天奉龙骑也出关前往苦寒大荒了！”黑老六继续道，“狂狮攻破狄城后，可能也得知了这个消息，领着十几万绒狄大军也往苦寒大荒来了！” “十几万绒狄大军？”马小刀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应该是绒狄所有的家底了，狂狮不会是想和咱们天奉开战吧？” “目前还不清楚！”黑老六迟疑了片刻，嗫嚅着道，“刀官，海冬青玉爪小白还送来了另外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你说！” 黑老六抬眼悄悄瞅了马小刀一眼：“拾长她得知刀官在沼泽失踪后，也领着顾家军离开都城，到了关外……” “什么？”马小刀身躯猛地一震，扭头死死盯住黑老六，“阿零也出关了？” 黑老六神情很是无奈，点头道：“是的，刀官！” “胡闹！”马小刀厉声道，“她有孕在身，谁让她离开都城的？” “听说是拾长她自己哀求了陛下和皇后……”黑老六垂下了脑袋，“你知道拾长的性子，她决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 马小刀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双手握着拳头，深呼吸了几下之后，低声问道：“她现在到哪了？” 黑老六想了想，回答道：“从时间上推算，应该也到苦寒大荒了！” “胡闹！”马小刀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了一句，“六子，这些天你一直守在这里，对吗？” 黑老六点头道：“是的，没有离开过！” “没有看见耶律天傲？” “没有！”黑老六摇了摇头。 “这样看来，耶律天傲没有走这边，而是从西北边的山口逃了！”马小刀沉吟了片刻，扭头对黑老六道，“我继续去追耶律天傲！” “你留在这里，等破风他们上岸后，马上赶去和阿零汇合！”马小刀沉声道，“关外凶险，阿零不能有事！” 黑老六点头应道：“好！” “给我一匹马！” 黑老六连忙去牵了一匹坐骑过来，把缰绳交到了马小刀手上。 “见到阿零后，告诉她哪也别去什么都不许做，让她等着我！”马小刀翻身上马后扭头看着黑老六，脸色肃然叮嘱道。 黑老六抬头看着他道：“刀官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马小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策马调头往西北边的山口狂奔而去！ 第643章 顾家军遇袭 夜穹上飘荡着几朵乌云，秋风悄然拂过大荒，京观海中央，祭魂台的痕迹仍旧依稀可见。 出拒蛮关后，顾家军在小荒村小憩了一晚，便风尘仆仆连续赶路到了此地，在天色黑下来之前暂停了行军，在祭魂台旧址旁边扎营过夜。 在几堆篝火的映照下，除了最外围一圈有两两一组的值夜士兵持戈戒备，营地里头还有六支十人的巡逻小队正在交错巡逻。 西北边一百丈外，有一片齐腰高的枯草地，身后斜背长枪的独臂身影正藏身其中，赤红如血的双眸死死盯住军营中央的那顶白色主帐，浑身上下煞气汹涌！ 危险已经逼近，军营里头却是浑然不觉，除了值守和巡逻的士兵，大部分人已经入帐歇息，只有顾家军的两位先锋还在军营中穿梭忙碌。 身上披着盔甲的左先锋赵正云对着不远处的巨大京观张开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扭头对石磊道：“老规矩，上半夜我来值守！” “行，那下半夜就归我了，我先回去眯一会！”右先锋石磊点了点头，转身向着自己的军帐走去。 片刻之后，白色主帐的帐帘被人从里面掀开，身穿便装身形魁梧的牛大宝探身从里面走了出来。 赵正云连忙迎上前去，轻声问道：“将军，少夫人还好吧！” “这一路颠簸也是难为了老大，刚刚才吐完歇下了！”牛大宝眉头轻蹙，扭头问道，“都安顿好了？” “都安顿好了！”赵正云回答道，“郝前辈、小洛兄弟和天行兄弟都已经睡下了！” “那就好！”牛大宝抬头看着天上的弯月，轻声嘱咐道，“晚间的值守不可大意，尤其是主帐周围的安全，给我盯紧了！” “将军放心，我和小石头都晓得的！” “那你去忙吧，我到后头再逛一圈！”牛大宝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军营后头走去。 时间一点一点渐渐流逝，转眼便到了寅时，夜穹之上飘来一朵厚厚的乌云，恰好遮挡住了那一弯月牙，整片苦寒大荒京观海顿时为之一暗。 西北边的枯草地中，一直伫立不动的独臂身影身影一晃，抬脚冲向顾家军的军营，眨眼间便到了外围！ 距离最近的一组值夜士兵首先发现了敌情，没等反应过来，那个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就已经挟着一股恐怖的杀气掠到了二人眼前。 来人身形挟风而至，举起右拳准确砸中一个士兵脑袋左边的太阳穴，随后身躯旋转飞起一脚重重踢在了另外一个士兵的后脑天柱穴上！ 两个值夜士兵瞬间中招失去了意识，身躯一软先后瘫倒在地上。 “什么人？”距离最近的一队巡逻士兵听见了动静，加快脚步冲了过来。 独臂之人正是耶律天傲，右手抽出身后的破陨玄枪，一言不发便杀向巡逻小队。 巡逻小队见势不妙，最后头的一个年轻士兵解下了腰间的牛角号，凑近嘴边就吹了起来！ “呜——” 耶律天傲前奔之余直接扔出了手中的玄枪，玄枪化作一道乌光掠过一众士兵，正正穿透了吹号士兵的胸膛，把他直接钉在了地上。 随后，耶律天傲仅凭一个右手，电光火石间便陆续击飞了其余九名巡逻士兵，身影一掠冲至吹号士兵面前抽出破陨玄枪，继续冲向白色主帐！ “有敌袭！”另外两支巡逻小队已经发现有人闯营，边赶过来边抽出兵器迎战耶律天傲！ 耶律天傲一人一枪在军营之中腾挪跳跃大开杀戒，枪尖所过之处鲜血不住飞溅！ 惨叫声中，不断有顾家军的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 军营起乱，赵正云很快便闻讯赶至，看着同袍一个个倒在眼前，顿时怒火中烧，拖着一柄铁枪向着耶律天傲冲了过去！ 三招过后，耶律天傲玄枪横扫重重拍在了赵正云的胸膛，后者长枪脱手，喷出一大口鲜血后身躯往后倒飞，摔入了数丈外的一个军帐之中！ 耶律天傲招式不停，左脚踢中坠落的铁枪，铁枪激射而去，“咻”的一声射向匆忙赶来的石磊，穿透盔甲钉入了他的小腹之中！ “哇！” 石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双手捂着枪柄踉跄跪倒在地。 “右先锋！”顾家军中有士兵顿时惊呼了起来。 几招间便重创顾家军两位先锋，可见当下的耶律天傲战力是何等恐怖！ 耶律天傲手拖滴血的破陨玄枪，一步一步向白色主帐逼近！ “呼！” 主帐右侧，一个巨大圆盾呼啸而至，凌空切向耶律天傲的咽喉。 耶律天傲冷笑一声，右手玄枪枪尖重重拍在圆盾之上！ “哐！” 一声金属声的巨响之后，圆盾倒飞了回去！ 有魁梧身影噔噔噔从主帐右侧的黑暗中疾冲而出，一把接住圆盾套在左臂，身躯顶着圆盾往耶律天傲直撞过去。 “是将军，将军来了！” 耶律天傲破陨玄枪倒插在地，双腿下压蓄势，右手一拳擂向巨盾的正中心！ “哐当！” 一声金属闷响声过后，牛大宝连人带盾蹬蹬蹬连续向后倒退了两丈远，嘴角一丝鲜血淌了下来！ 耶律天傲身躯晃了两晃，赤红双眸冷冷瞪了牛大宝许久，仿佛也认出了他，嗤笑道：“当初一个……小小斥候……如今竟成……将军了？” 趁着牛大宝争取来的喘息片刻，更多的顾家军士兵蜂拥而至，陆续护住了白色主帐，挽弓放箭射向耶律天傲！ 耶律天傲身躯岿然不动，全身煞气不住吞吐，那数十支箭矢在射至他身前一丈外时被煞气诡异的力量拦住，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一众顾家军见状，纷纷变了脸色！ 有士兵嗫嚅道：“这是……怪物吧？” “给我护住主帐！”牛大宝脸色铁青，反手从后背抽出裂陨巨刃，刃尖拖在地上，再度向着耶律天傲狂奔而去。 “本殿下……四弟的巨刃……你也配用？”耶律天傲模样恐怖的脸上杀气更盛，执起长枪迎战牛大宝！ 只剩两丈距离，牛大宝暴喝一声双手擎刀高高跃起，一刀朝下狠狠劈落！ 破陨玄枪枪身一横挡住巨刃，顿时火花四溅，耶律天傲侧身飞起一脚，狠狠踹中牛大宝的小腹！ 牛大宝巨刃脱手坠地，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身躯向着白色主帐倒飞而去！ 第644章 请少夫人走一趟 一道雪白的身影从主帐帘里掠出，手中持剑凌空飞扑至牛大宝的身后顶住了他魁梧的身躯，两人继续往后倒退了两三丈，直到女子用后脚跟踩住了身后主帐外头的踏阶，这才堪堪稳住了两个人的身形！ “牛憨憨，你没事吧！”陆翩翩着急问道。 “死不了！”牛大宝嘴角仍旧不断有鲜血渗出，死死盯着前方那个散发着滔天杀气的身影道，“这家伙的修为太恐怖了，我打他不过！” “我来！”陆翩翩松开牛大宝飞扑耶律天傲，人在半空长剑铮然出鞘，很快便与对方激战一团！ 帐帘一分，在赵柔柔和雪猫一左一右的搀扶下，陆零挺着大肚子快步走了出来。 “老大，你怎么出来了？” “大宝！”陆零急步上前，搭着手大宝的肩膀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老大，我没事！”牛大宝踉跄起身拦在了陆零身前，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水，沉声道，“是耶律天傲！” 陆零扭头看着那个与陆翩翩斗成一团的凶悍身影，容貌倾城的脸蛋上也不禁露出了凝重的神情：“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牛大宝边喘息边摇头道：“除了容貌变化，这厮如今的修为比起当初咱们攻打火戎城皇宫时要厉害了许多！” 郝桐、洛夜行和天行三人也被打斗声惊醒，陆续从各自的帐篷冲了出来，和其他顾家军士兵搀回了身受重创昏厥过去的赵正云和石磊后，一起簇拥到了陆零身前！ “阿零，你还好吧？”郝桐手持杖剑急声问道。 “师叔，我没事！”陆零扭头看向赵正云和石磊，“他们的伤势如何？” 郝桐沉声应道：“伤得很重，不过你放心，有老夫在，他们死不了！” “那就好！” 郝桐扭头看向战场中心，问道：“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是……” 陆零轻声应道：“耶律经天的长子，玄渊渊主耶律天傲！” “他竟然还活着，不过怎么变成这么一个怪物了？”郝桐再观察了片刻，皱起眉头道，“陆丫头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师叔，劳烦你护好老大，我去帮翩翩！”牛大宝绑紧左臂的黄铜巨盾，再次噔噔噔冲了上去。 “大宝，回来！”陆零急声阻止道。 但牛大宝已经扑了上去：“耶律天傲，还不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耶律天傲冷笑道，“你们……有这个……本事吗？” 战场之中的二人转眼已过手数十招，陆翩翩明显已经落了下风，却仍在挥舞长剑咬牙苦苦支撑着！ 耶律天傲瞅准一个破绽，玄枪如毒龙出海击飞了陆翩翩手中的长剑，身影一晃拦在了她与牛大宝之间，转身一枪捅向牛大宝！ 牛大宝瞳孔瞬间收缩，身躯急停举起黄铜巨盾封向枪尖！ 耶律天傲冷笑一声，枪尖在盾面上划出了一条深深的凹痕，带出火花四溅，仍旧凌厉往前捅去！ “噗”的一声，破陨玄枪的枪尖瞬间钉入了牛大宝的右肩之中！ “牛大憨！”丢失了长剑的陆翩翩心中一颤，飞身扑了过来，一掌拍向耶律天傲的天灵盖，“怪物，去死吧！” 耶律天傲抽枪背回身后，空出右手一把扼住了陆翩翩的咽喉，当场把她凌空举离了地面。 牛大宝大惊失色，怒吼道：“耶律天傲，把她放了！” 耶律天傲冷笑道：“不想她死……就往后……退去！” 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滋滋冒血，牛大宝却毫不理会，双手紧握双拳死死瞪住了耶律天傲。 “本殿下……数到三……你不后退……她就没命了！”耶律天傲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陆翩翩的脸色变得更加痛苦。 “一！” “你把她放了，我来做你的人质！”牛大宝怒吼道。 “二！”耶律天傲哑声吐出第二个字，不为所动。 “大宝，你先退回来！”陆零在后头轻声斥道。 “老大！”牛大宝扭头看向陆零，神情满是哀求。 “回来！” 牛大宝脸色阴沉地退了回来，郝桐连忙上前替他止血，低声劝道：“别犟，阿零会处理好的！” 陆零上前一步，盯着耶律天傲，淡淡地道：“大殿下，这下可满意了？” “看来……本殿下……没抓错人……”耶律天傲把陆翩翩的双脚放回了地面，让她有了片刻喘息之机，右手却仍是扼住了她的喉咙，“少夫人……这女子……对你很重要吧……” “很重要！”陆零轻声应道。 “这女子……对他……也很重要吧？”耶律天傲扭头瞥了牛大宝一眼。 “没猜错的话，大殿下是冲我来的，对么？”陆零反问道，“说吧，大殿下想干什么？” “少夫人……很聪明……”耶律天傲点头问道，“少夫人……有孕在身……仍千里迢迢……赶来关外……可是为了……救你失踪的夫君……马小刀？” 陆翩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大殿下有我夫君的消息？” “当然……放眼整片大荒……或许只有本殿下……知道……他的下落……”耶律天傲扯了个弥天大慌，狞笑道，“想见马小刀……还请少夫人……稍移玉步……随本殿下……走上一趟……” “老大，这厮的话不可信，千万别听他的！”刚被郝桐包扎好肩膀伤口的牛大宝踉跄站起拦在了陆零身前，狠狠盯着耶律天傲道，“想带走老大，先从我牛大宝的尸体上面踩过去！” “哦？”耶律天傲冷笑一声，一双赤红眼眸灼灼看向陆零道，“此时此地……能有资格……与本殿下一战的……恐怕只有……少夫人一个……” “但少夫人……有孕在身……想必不愿出手……动了胎气……” “方才本殿下……已算手下留情……否则——”耶律天傲瞥了瞥人群中重伤未醒的赵正云和石磊，冷笑道，“那二人此刻……已是尸体……” 陆零淡淡地道：“看来，陆零还要谢过大殿下了！” “只要少夫人……随本殿下前去……见马小刀一面……他们……便能活……否则……”耶律天傲扭头看向陆零，“本殿下不介意……大开杀戒……” “本殿下……若全力出手……这支重组的顾家军……想必会重蹈……十七年前的覆辙……就算不全军覆没……也会元气大伤……” “老大，别听他的，倾我们所有人之力，未必不能与这厮一战！”牛大宝咬着牙道。 “伍长说得对，拾长，你和腹中胎儿的安全要紧，不能答应他！”赵柔柔挽住陆零的手臂苦苦劝道。 “阿零，别理这厮！”陆翩翩被耶律天傲扼住了喉咙，一边挣扎着一边含糊不清地道，“我答应过马小刀，一定要保护好你的！” “还请少夫人……三思！”耶律天傲再次把陆翩翩的身躯举离了地面，“否则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畜牲，放开她！”牛大宝怒吼道，“我来做你的人质！” “你？”耶律天傲冷笑道，“你……不配！” “阿零……”郝桐脸色肃然，对着陆零缓缓摇头，“你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千万不能冒这个险！” “不答应……本殿下……先杀她……再屠顾家军！”耶律天傲手上再次用力，陆翩翩的脸色顿时变成了紫红色，“或许一千顾家军……也能杀掉……本殿下……但付出的代价……少夫人应该……心中有数……” “住手！”陆零心中已有决断，对着耶律天傲神色平静地道，“只要大殿下愿意放过我的亲人同袍，并说出我夫君的下落，陆零可以跟大殿下走这一趟！” “阿零，别冲动！” “老大，不能去！” “拾长，别答应他！” “少夫人三思啊！” 周遭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一起开口劝道。 “不必担心，我能自保！”陆零对着耶律天傲淡淡地道，“我身有不便，得坐马车！” 耶律天傲眯眼点头：“可以！” 郝桐脸色难看，沉默片刻之后道：“老夫是医者，一同前去！” “我也去！”赵柔柔和雪猫争先恐后地道。 “前辈，让我去吧！”洛夜行急声哀求道。 “让我去！”天行也抢着道。 “本殿下只要……少夫人一人同去……便可……”耶律天傲扭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陆翩翩，“她做人质……谁敢跟来……本殿下就杀人……” 陆零扭头对郝桐道：“师叔，我必须去，小姨在他手上，他身上还有小刀的消息……” 郝桐嘴唇颤抖了几下，重重叹息一声后，闭上双眸神情无奈吩咐道：“天行，把阿零的马车赶过来！” 天行神色悲愤转身而去，很快便赶着大先生所赠的那辆马车到了主帐前面！ 夜穹上空炸响一声惊雷，开始有零星的雨水砸落大荒！ 耶律天傲控制着陆翩翩坐上车驾，反手抽出破陨玄枪，枪尖横在她的咽喉旁边，对着主帐前面的陆零哑声道：“少夫人……请吧……” “拾长别去，求你了！”赵柔柔红着眼哀求道。 “无妨！”陆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抬脚缓缓走了出去，独自一人坐入了车厢里面。 “本殿下……重申一遍！”耶律天傲冷眼扫了牛大宝等人一眼，“谁敢跟上来……本殿下……就杀人质……” 牛大宝上前一步，怒声道：“耶律天傲，她们若有任何差池，顾家军、天奉龙骑和所有天奉斥候，必定与阁下不死不休！” 耶律天傲冷笑一声，对身旁坐驾上的陆翩翩道：“好好赶车……否则……本殿下便向少夫人动手……那么她腹中胎儿的下场……” 陆翩翩面无表情一扬缰绳，驱赶着马车向军营外头驶去。 眼看马车就要消失在大荒深处，天行急步掠到牛大宝面前，着急问道：“将军，咱们真的不追么？” “当然要追，不能让那厮就这么轻易把老大和翩翩带走！”牛大宝沉声下令道，“小洛和天行暂代左右先锋之职，各领一百人马随我去追！” “是，将军！”洛夜行和天行连忙去整备人马，很快便牵着坐骑走了回来。 郝桐伸手扯住牛大宝的左手，皱眉道：“你身上的伤……” “前辈，老大若与胎儿有任何差池，我牛大宝无法向刀官交代，也不配继续活在这个世上！”牛大宝从天行手上接过坐骑的缰绳，又从洛夜行手中接过裂陨巨刃背在身后，翻身上马后扭头对赵柔柔道，“流水，通知全荒的斥候兄弟前来策应，一起找机会救回老大！” 赵柔柔肃然点头，应道：“是，伍长！” 郝桐提醒道：“蛮牛，你们远远盯住他们的行踪就好，别靠太近，小心耶律天傲狗急跳墙，我们随后就到！” “前辈，我知道！” 二百顾家军很快整备完毕，在牛大宝三骑的率领下，先后策马出营往西追去！ 第645章 杀出一条血路 马小刀策马赶到丘陵地带西北方向靠近沼泽这边的山口时，已是半夜时分，大雨倾盆而下！ 身下坐骑狂奔了一路，勉强把马小刀送到此地已是筋疲力尽，等马小刀翻身下马，它就噼啪一声瘫倒在泥水之中，开始口吐白沫！ 马小刀走到它的身边，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满脸歉意地道：“对不住了，你休息一下，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吧！” 坐骑脱力趴在地上，很有灵性地对着他低嘶了一声。 全身被雨水浇透的马小刀，左手摁着腰间天玄墨刀的刀柄，顺着山口缓步走入了幽暗的丘陵山道。 除了雨声和马小刀脚步的溅水声，山道里面再无其它声响，走到中段的时候，马小刀停下了脚步。 一道闪电劈亮了苍穹，映照出前方二十丈外影影绰绰的身影，身上都是披着帽兜长袍。 马小刀看着面前二十多个拦路者，皱起眉头冷声问道：“玄渊？” “看来，我们等的人果然来了！”中间为首一人看见马小刀后，缓缓从石头上面站了起来，“想必，这一位就是声名远播三朝的万候王了吧！” “好说，我叫马小刀，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玄渊左渊使，司徒徒！” “没听说过！”马小刀默默横扫了众人一眼，问道，“耶律天傲呢？” “渊主自然是过了丘陵地带，回苦寒大荒去了！”司徒徒伸手擦去了脸上的雨水，冷冷盯着马小刀道。 马小刀向前踏出了一步：“没时间和你们在这里侃大山，给刀爷通通让开！” “抱歉，有我们玄渊在，今夜此路不通！”司徒徒冷笑道。 “不通？”马小刀身影一晃，直接使出飘零步冲了过去，“行啊，那刀爷我就杀出一条血路来！” 又一道闪电掠过山道上空，照亮了帽兜之中司徒徒阴沉的脸色，他举起右手朝前一放，恕吼道：“放箭！” “嗖嗖嗖嗖！” 十余支子母箭从司徒徒身后众人手中激射而出，射程过半后纷纷迸裂为二，二十多支箭矢穿过密密麻麻的雨幕射到马小刀身前！ 飘零步再起，马小刀的身影化作一溜残影往前掠出！ “铮！” 天玄墨刀发出一声清脆的龙吟后瞬间出鞘，忽然又一刀的招式在马小刀的手中层层递出，电光火石间便击落了所有射到他身前的箭矢！ “兄弟们一起上，谁能杀掉马小刀，渊主必定重重有赏！”司徒徒抽出腰间配刀，举在头顶朝前重重一劈，“杀啊！” “杀！”一众玄渊好手口中发出震天响的叱喝，抽出各自兵器冲向马小刀！ “真是冥顽不灵！”天玄墨刀刀身一旋，马小刀反手握刀冲入了人群之中，在夜穹的电闪雷鸣映照下下，一道道乌光在山道之中接连炸起，一个又一个的玄渊好手中招倒在了血泊之中！ 司徒徒看着马小刀那一往无前杀疯了的身影，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恐惧的神色，片刻之后恐惧变作狰狞，怒吼道：“给我射死他！” 身后十余个玄渊好手抬弩射出了第二波子母箭，密密麻麻的箭矢再度笼罩了马小刀的全身！ 马小刀不退反进，反手执刀劈落七八枚箭矢后，刀身横置眼前，“叮叮当当”又挡住了四五支箭矢，喘息之际，身躯骤然弹起扑向司徒徒！ “拦住他！”司徒徒往后退了几步，身后的轻弩手第三波射光箭矢以后，陆续抽出佩刀冲上前加入了战团！ 马小刀陨力运遍全身，手中天玄墨刀左右翻飞，山道之中鲜血飞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当最后几个玄渊好手也陆续成了马小刀的刀下亡魂后，司徒徒更是头皮发麻，颤抖着抽出腰间佩刀，却是突然转身往山道的另一边撒腿逃去。 一道乌光自马小刀手中甩出，切断无数雨线后，准确刺入司徒徒的右腿之中！ 一声惨叫，司徒徒踉跄着扑倒在了浑浊的泥水里面！ 马小刀踩着一路血水，缓缓向司徒徒逼近。 司徒徒身躯淌在水中，一手撑地往后退着，一手胡乱挥舞着佩刀阻止马小刀的靠近，惊慌地：“你别过来！” 马小刀飞起一脚踢走了司徒徒手中的佩刀，上前一步踩住了他的胸膛！ 司徒徒痛得五官扭曲移位！ 马小刀俯下身子握住天玄墨刀的刀柄，嗤的一声把刀刃从司徒徒的大腿上抽了出来，溅起了一溜鲜血！ “啊！”司徒徒口中发出了一声惨叫，挣扎着想去抱自己的伤腿，却被马小刀踩住胸膛动弹不得！ 马小刀低头问道：“说，耶律天傲往哪逃了！” 司徒徒呲牙咧嘴讥笑道：“你猜？” 马小刀举起天玄墨刀，利索地插在了他的另一条好腿上面，顿时又是鲜血直冒！ “啊，去你大爷的马小刀！”司徒徒痛得翻起了白眼。 “左渊使，同一个问题别让我问第三遍！”马小刀再次抽刀，“耶律天傲在哪里？” 司徒徒狰狞笑道：“你夫人在哪里？” 马小刀闻言心中一颤，急声问道：“你说什么？” “嘿嘿嘿，你是聋了不成！”司徒徒笑得状若癫狂，“马小刀，准备给你的夫人收尸吧！” “听说她肚子里还怀上了你的孩子，一尸两命，哈哈哈！” 陆零和她腹中孩儿是马小刀的逆鳞，听见司徒徒的话后，他脸色如寒杀气汹涌，双手擎刀一刀扎入了司徒徒的胸口，贴近他的耳朵冷冷道：“玄渊左渊使么？” “我呸！” “司徒徒，你比右渊使金灿灿差劲多了！” 司徒徒闻言瞳孔收缩，口中往外咕噜冒着血水，神情惊愕地道：“你怎么……知道他……的身份……” “到下面问阎王去！”马小刀抽刀起身，手腕一震抖落了刀刃上面沾染的血迹后，收刀入鞘头也不回地往山道另一头的出口走去。 “马小刀……你别走……”司徒徒躺在血水之中，身躯剧烈抖动了几声，就此断气！ 得知耶律天傲是冲着陆零去的，马小刀心急如焚，拔腿往前狂奔！ “嘶！” 雨声哗哗不断，山道左侧的一角突然响起了若有若无的马叫声！ 马小刀生生停住了脚步，转身往左边掠去，很快便看见了玄渊众人的坐骑，他随手牵了一匹出来，翻身上马继续赶往山道另一边的出口！ 山口之外的荒野上，有三骑并驾而至，很快便和马小刀打了个对面！ “吁！”马小刀看清楚他们的模样后脸上微微惊喜，扯住缰绳停下了坐骑，“凤凰前辈，怎么是你们？” 来人正是和麒麟等人兵分两路的凤凰、笑佛和肉菩萨三位斥候百长！ 凤凰看见马小刀后也甚是惊喜：“太好了刀官，你已经脱险了？” “一言难尽！”马小刀沉声问道，“对了，来的路上，你们有遇见耶律天傲么？” “耶律天傲？”凤凰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啊！” 马小刀又问道：“顾家军和阿零他们呢？” “阿零也出关了么？”凤凰神情更加惊讶了，“刀官，到底出什么事了？” 马小刀懊恼地道：“耶律天傲先我一步逃出了灰雾沼泽，冲着阿零去了！” 凤凰闻言顿时变了脸色：“他往哪个方向逃的？” “我不知道！”马小刀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正准备去追呢！” “刀官别着急！”凤凰思索了片刻，对三人道，“这样吧，咱们兵分四路分头去追，谁先发现耶律天傲的行踪，立即用斥号讯号通知其他人接应！” 马小刀对着三人拱了拱手道：“那马小刀就多谢三位前辈了！” 笑佛问道：“刀官，你往哪边走？” 马小刀想了想，回答道：“我往东北方向！” 笑佛点头道：“那我就往西北走！” “我往东边回京观海！”凤凰扭头对肉菩萨道，“东南方向就归你了！” 肉菩萨点头道：“事不宜迟，那就走吧！” 四人立刻调转马头，各自打马而去！ 京观海，西北边。 夜穹之下，大雨已成倾盆之势！ 身上带伤嘴唇发白的牛大宝坐在马背之上举目四顾，神情甚是焦灼！ 在他身后，是一同淋着雨的二百顾家军！ 洛夜行冒着大雨从前方策马而回，伸手擦着脸上的雨水无奈地道：“将军，这雨下得太大了，地上的积水已经淹到人的小腿肚子，马车的痕迹都没了！” 牛大宝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沉声吩咐道：“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 “明白！”洛夜行扭头往前方的雨幕看去，喃喃地道，“天行还在带人找着，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第646章 送你们一起上路 马车淌过成人小腿深的浑浊泥水，缓缓行驶在荒芜人烟的京观海。 车驾上，耶律天傲仍旧手执破陨玄枪挟持着陆翩翩驱车赶路，两人身上都已经被大雨浇得湿透。 车厢里面的陆零忍不住开口劝道：“大殿下，雨太大了，要不你们还是先进车厢来避避雨吧！” “多谢……少夫人好意……不必了！”耶律天傲紧了紧手中的玄枪，枪刃距离陆翩翩的咽喉不过半寸，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陆翩翩道，“继续……赶车！” 陆零冷哼了一声，重重扬缰抽在马背上，扭头对身后道：“阿零不用担心，这点雨小姨还扛得住！” 车厢里头的陆零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问道：“大殿下，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 “不是……说了吗……带少夫人……去见马小刀啊……”耶律天傲声音沙哑，????笑道，“少夫人……若是不信……不妨问问……你家小姨……” 陆翩翩打量着四周道：“阿零，之前牛大憨给我看过关外的地图，咱们马车的确一直在往西边的沼泽走，已经快要穿过整个京观海了，前面不远应该就是西边的最后一座京观！” 京观海西边，最后一座京观！ 那是马小刀出生的地方，附近岩山里面的隐秘沙窝，就是马小刀爹娘的埋骨之地！ 陆零闻言心中一震，眉头轻蹙，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耶律天傲到底想要干什么？ “雨势……这般大……后面的尾巴……都甩掉了……”耶律天傲嘿嘿笑道，“你们别……想着逃跑……” “耶律天傲，你不就是仗着阿零有孕在身不敢出手，才这般有恃无恐吗？”陆翩翩边赶着马车边嘲讽道，“枉你还是绒狄的大殿下和那什么玄渊的渊主，行事竟这般下三滥，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托马小刀的福……本殿下……已经……没有家了……”耶律天傲脸色一寒，手中玄枪枪尖贴近陆翩翩的喉咙，一抹鲜血顿时涌了出来，然后很快被雨水冲去，“赶你的车……再敢口出狂言……杀了你……” “小姨，别说话了！”车厢中的陆零还真怕激怒了耶律天傲对陆翩翩痛下杀下，连忙开口劝道。 陆翩翩悻悻然冷哼了一声，终于不再说话。 马车穿过层层雨幕，终于到达了那座京观脚下！ 西北方向突然出现了一骑，向着马车急速奔来，马蹄下面溅起了高高的水花！ “该死，难怪要往这边走，原来是还有同伙！”陆翩翩扔掉手中缰绳低声咒骂道。 耶律天傲恐怖的脸庞上却没有欣喜的模样，相反还多了一丝疑惑，他站起身子扭头往那突兀出现的一骑看去，慢慢皱紧了眉头，手中的玄枪枪尖依旧对准了陆翩翩的喉咙！ 陆零移动身躯凑到前头，隔着车厢急声问道：“小姨，是小刀么？” 陆翩翩无奈地道：“雨太大了，看不清楚！” 耶律天傲冷笑着，开口打破了她们的幻想：“别想了……马小刀……不会从……那个方向……过来的……” 车厢之中，陆零倾城的脸庞上出现了一抹黯然的神色！ 那一骑很快来到马车前面，“吁”的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又重重砸在泥水之中，马背上身穿金色锦袍长衫的男子看清楚车驾上面的二人后，神情似是愣了一下。 耶律天傲站在马车上，冷声问道：“右渊使……多年不见……已经不认识……本殿下了？” 拥有多重身份至今都没有暴露的金灿灿赶紧飞身下马单膝跪地，右手拳头轻砸心口，佯装恭敬地道：“玄渊右渊使金灿灿，拜见渊主！” 车厢里面的陆零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后，心中不由得一怔！ 金灿灿抬头激动地道：“太好了，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属下找到了渊主，总算是不负老渊主所托！” “右渊使……先起来吧！” “是，渊主！” 耶律天傲哑声问道：“右渊使……你是从……火戎城来……还是从狄城来？” 金灿灿用眼角悄悄瞥了一眼耶律天傲手中的陆翩翩，连忙回答道：“属下奉狂狮之命前往图雅部落刺杀图雅王部日巴戈，完事后便直奔苦寒大荒，打算与老渊主汇合，不曾想还没见着老渊主，倒是先见到渊主了！” 图雅王部日巴戈死了？ 车厢里面的陆零听到这里顿时变了脸色，心中疑窦丛生。 “部日巴戈……死在你手了？”耶律天傲也讶声问道。 金灿灿点头应道：“属下趁着天黑摸入了图雅部落的王帐，一击得手后便杀出重围，直奔苦寒大荒而来了！” 耶律天傲沉吟了片刻，没有再说话。 “对了，渊主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金灿灿扭头看向陆翩翩，“这女子是……” “她么……”耶律天傲冷笑道，“天奉王朝……万仞雪宗的传人……车厢里面……那位的小姨……也是本殿下的人质……” “人质？”金灿灿神色一怔，扭头看向车厢，“那里面的那位……” 耶律天傲沙哑的声音中隐隐有着几分得意：“你去瞅一眼……便知……” “是，渊主！”金灿灿起身后走到车厢一侧，掀起车帘后往里面看了一眼，顿时一脸错愕！ 陆零神色平静地与他对望着，冷声讥讽道：“什么时候狂狮麾下玄水十三骑的老大金一，竟成了玄渊的右渊使了？” 车厢前头，耶律天傲嘴角扯起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唷，我还以为是谁落在了咱们渊主手上呢，原来是天奉王朝万候王马小刀的夫人啊！”趁着马车前面二人的视线被车厢所阻，金灿灿双手悄悄伸进车厢里面，对着陆零用右手食指在左手掌心匆匆写了两个字，然后迅速把手抽了出来。 陆零认出了金灿灿在掌心写的两个字，当场就愣住了！ “想不到，少夫人也有成为阶下囚的这一天啊！”金灿灿大声讥讽了陆零一句，转身走到车驾旁边，对着耶律天傲恭敬地道，“渊主威武，竟连马小刀的夫人都抓到了，属下钦佩得很！” “渊主，不知道接下来……” 耶律天傲回头看了车厢一眼，冷冷地道：“既然诱饵……已经有了……就看马小刀……能不能找到……这里来了……” “我耶律家……与他的所有仇怨……就在他爹娘的坟前一次了结……” “在那之前……本殿下还要……先挖出他……爹娘的尸骨……消一消本殿下的……心头之恨……哈哈哈……” 陆翩翩闻言一怔，破口大骂道：“就知道你这怪物没安好心，果然是诓骗咱们来——” “聒噪！”耶律天傲冷哼了一声，玄枪一旋拍在了陆翩翩脑后！ 陆翩翩声音戛然而止，娇躯一软缓缓晕倒在车驾上面！ 陆零在车厢里面斥责道：“耶律天傲，说好了不杀她的！” “放心……只是敲晕……”耶律天傲冷笑道，“等马小刀……来了……再一起……送你们上路……” 第647章 我替他拼命 “所以，大殿下引我至此，并不是真心想让我与夫君相见，而是想以我为人质要胁他，对吗？”陆零坐在车厢里面冷声问道。 耶律天傲沉默了片刻，哑声道：“本殿下只说过……让你见到马小刀……也不算失言……” 陆零眉头轻蹙，没有再说话。 “右渊使……与本殿下……一道前去岩山！”耶律天傲狞笑道，“咱们去挖……顾不回和……纳兰飞鸾……的坟墓……哈哈哈哈……” “是，渊主！”金灿灿不动声色翻身上马，却悄悄放慢了脚步走在马车后头。 耶律天傲仍旧以玄枪枪尖挟持着陆翩翩道：“继续赶车……去岩山……” 陆翩翩冷哼了一声，驱赶着马车往不远处的那片岩山驶去。 陆零悄悄掀开了车厢后头的帘子，双手掂着一方白色的锦帕亮给一丈外的金灿灿看，上面依稀写着八个血红色小字： 小姨脱控，我便动手！ 马背上淋着大雨的金灿灿脸色很是凝重，皱起眉头伸手指了指陆零的小腹，轻轻摇了摇头！ 陆零调转了锦帕的背面给他看，上面也有六个血红小字： 不能让他挖坟！ 金灿灿沉默了片刻，无奈地点了点头，打马走到了车驾旁边！ 马车缓缓穿行在雨幕之中，很快便来到了岩山脚下黄沙小道的入口前面！ “吁！” 眼前的黄沙小道太窄，马车根本无法通过，陆翩翩便停下了马车。 金灿灿默默翻身下马。 “左渊使……这个人质就……交给你了！”耶律天傲收了玄枪，伸手封了陆翩翩的两处要穴，把她推给了马车右侧的金灿灿。 “是，渊主！”金灿灿一把拉住陆翩翩，手心中多了一片金色的圆形刀片，轻轻抵在了她咽喉前面，沉声道，“姑娘别动，在下手上的兵器可不知轻重！” 不知内情的陆翩翩寒着脸嘲讽道：“可拿稳了，别发抖！” 耶律天傲右手提着破陨玄枪从左侧跃下了马车，转身对着车厢道：“少夫人……请吧……” 雨水噼里啪啦啦敲打着车厢，陆零掀开前面的车帘探身走了出来，双袖一抖，六条牵机丝如同活物一般在她身后张扬飞舞！ 耶律天傲见状愣了一下，沾满雨水的恐怖脸庞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少夫人这是……要动手？” 陆翩翩见状也是变了脸色，连忙急声问道：“阿零，你这是要干什么？” 陆零一身白衣和鬓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站在车驾上面与地面的耶律天傲默默对峙着，珠唇轻启道：“马小刀是我陆零的夫君，他的爹娘就是我陆零的爹娘，绝不能让你惊扰了他们的在天之灵，小刀不在，就由我来替他拼命！” “好一个……伉俪情深……”耶律天傲冷笑了一声，隔着马车对金灿灿下令道，“左渊使……杀掉……她的小姨……” “我拖住耶律天傲，你护着少夫人逃走，快！”金灿灿突然拍开了陆翩翩被封的穴道，身影一晃从陆零身旁掠过，人在半空双手已经甩出八片圆形刀片，凌厉攻向耶律天傲，“少夫人，快走！” 耶律天傲不曾想金灿灿会有这一出，愣了一愣，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身躯后滑之际，挥动破陨玄枪一一击飞了那些圆形刀片，怒斥道：“金灿灿……你敢……造反？” “反你又如何？”金灿灿出手便已使出了全力，落地后操控着那八枚圆形刀片再次把耶律天傲逼退了两丈！ 陆翩翩看着眼前这突发的一幕也是惊呆了，慌张地走到车驾旁边问道：“阿零，这是怎么回事？” 陆零低声回答道：“他是鬼雄！” “什么？”陆翩翩眼中一亮，恍然地道，“马小刀麾下的鬼雄？” “嗯！”陆零随口应了一声，全神关注着对战的二人。 陆翩翩回过神后马上掠上了马车，伸手执起了缰绳，回头对着陆零道：“阿零，我先带你逃出去！” 陆零收了牵机丝，伸手按住了陆翩翩的手，摇头道：“小姨，我不能走！” “为什么？”陆翩翩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不能抛下为我们拼命的同胞不管！”陆零神情肃然地道，“也不能让耶律天傲冒犯了爹娘的坟墓！” “可是你肚里的孩子……” “今日，是我们母子俩的一劫，这也是他的命数！” “但是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陆翩翩对此很不理解：“阿零，别犯糊涂了，你舍得让你和马小刀的孩子没出世就夭折吗？” “我当然不舍得，但是大敌当前退无可退，也不应该退！”陆零神色黯然地重复了一遍，“总之，就是不能让耶律天傲挖了爹娘的坟墓！” “行，我听你的，但是你不许出手，我去帮他就好！”陆翩翩咬牙点头，走到车厢右侧抽出一柄雪白的长枪，“阿零，小姨借你的流光一用！” “小姨，小心！” 陆零点点头，深深凝视了陆零一眼，转身持枪向着那对战的二人冲了过去！ 陆零目送着陆翩翩冲向战场，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她一手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小腹，喃喃地道：“孩子，你别怪娘亲！” 那一边金属交击声不绝于耳，耶律天傲与金灿灿在大雨中你来我往，对战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 “潜伏在玄渊……这么多年……你到底……是谁？”耶律天傲的攻势越来越狠辣。 修为略逊一筹的金灿灿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喘息着道：“天奉鬼雄！” “又是……马小刀那厮的……虾兵蟹将……”耶律天傲破陨玄枪在雨幕中幻化出一道道的玄光，笼罩了金灿灿的全身要害，“金灿灿……你真是……该死啊……” 金灿灿急步后掠一丈，从怀中掏出一个锯齿状的圆形金属圈，在空中挥舞了七八下，空中的八枚刀片竟神奇地与那金属圈嵌合成了一体，变成了一个更大的圆形刀盘！ 金灿灿右手擎在金属圈中心，向着耶律天傲再次冲了上去！ “九刀……归一么？”耶律天傲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你知道的……这招……对本殿下……无用！” “金灿灿，我来助你！”陆翩翩赶到，一枪递出刺向耶律天傲心口！ “你们俩个……真是……不知量力……的蝼蚁啊……”耶律天傲身躯高高跃起，单手抡起破陨玄枪先是连枪带人砸飞了陆翩翩，继而举起长枪向着金灿灿手中的刀盘重重劈下！ “咔嚓咔嚓！” 一阵金属断裂声接连响起，耶律天傲的玄枪直接劈碎了金灿灿手中的刀盘，金属碎片四处迸射飞散！ “给本殿下……去死！”耶律天傲人在空中暴喝一声，破陨玄枪尖去势不减，瞬间自上而下在金灿灿的胸膛上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 鲜血在胸前迸射而出，金灿灿向后踉跄倒退了三四步，又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摇摇晃晃跪倒在地！ 身受重创，金灿灿脸上的生机在逐渐流失！ 与此同时，陆翩翩在喷出一大口鲜血后，娇躯贴着地面泥水往后头倒滑了五六丈才堪堪停住，娇躯趴在泥水中一动不动！ 脱手飞出的流光长枪呼啸着在半空中急速旋转了好几圈，铮的一声倒插在马车前面三丈外！ 两匹拉车的骏马被惊得扬蹄嘶鸣，车驾上的陆零飞身落地，先是掠到陆翩翩身旁探了探她的气息，然后又往前几步拔出流光长枪，匆匆走到金灿灿身旁。 “少夫人……你快走……”金灿灿嘴角淌血双目圆睁，声音戛然而止！ 陆零跪倒在泥水之中，脸上满是愧疚的神色，她缓缓伸出左手，颤抖着替金灿灿合上了双眸！ 瓢泼的雨水冲涮掉玄枪枪尖的血迹，耶律天傲单手执枪冷眼盯着陆零，哑声道：“只剩下……你了……” 陆零慢慢站了起来，流光枪尖斜斜指地，杀气自体内汹涌而出！ 耶律天傲默默眯起了双眼！ 陆零抬眼冷冷盯着对方，一字一字地道：“耶律天傲，你可以死了！” 第648章 顾苍怜 夜穹电闪雷鸣，大雨泼洒大荒！ 黄沙小道外，一白一黑两个身影不断冲撞后又交错而过，清脆的金属交击声不绝于耳！ 破陨玄枪和流光长枪如同两条黑白蛟龙，在耶律天傲与陆零手中幻化出一缕又一缕慑人的光影，二人斗得难分难解！ “铮！” 枪尖与枪尖再次相击，二人分开后已各自调转了位置，变成了陆零阻拦在黄沙小道的入口前，而耶律天傲则是伫立在马车旁边！ 如瀑黑发被雨水打湿，鬓发凌乱地贴在陆零倾城绝色的俏脸上，原本微微喘着气的她突然眉头轻蹙，左手悄悄捂住了高高隆起的小腹！ 耶律天傲突然递出一枪刺向身旁拉着马车的两匹骏马，枪尖直接贯穿了两匹马的脑袋，凄厉的马嘶声不断，二马缓缓瘫倒在地就此毙命！ 陆零的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 “没有了马车……少夫人逃不了……”耶律天傲抽出玄枪斜斜指地，哑声问道，“你有孕在身……还能……坚持多久？” “坚持到杀掉你为止！”陆零冷冷地道。 “现在罢手弃枪……让开道路……本殿下……还能让你活着……见到马小刀的……最后一面……否则……”耶律天傲????笑道，“马小刀见到的……将会是……他妻儿的尸体……” 陆零没有再说话，拖着流光长枪再次冲向耶律天傲！ 这一次，她舍弃了万仞雪宗的枪法，而是使出了马小刀转授、传自原黑甲军一品大将军洛慕城、也就是度望山上了尘大师的《破阵》枪法，招式之中一往无前的凌厉杀意更加浓烈！ “这不是……你原来……所使的……枪法……”耶律天傲一边挥枪接招一边讶声地道。 陆零咬紧牙关不再应话，手中流光长枪幻化出道道白芒，接连不断地向着耶律天傲招呼过去！ “巧了……本殿下最近……也得了一套……新的枪法……”耶律天傲脸上浮现起一抹狞笑，手中破陨玄枪的招式也起了变化，变得更诡谲难测！ 十数招过后，陆零腹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身形顿时为之一滞！ 耶律天傲抓住了这一个破绽，身影一晃扑到了陆零身前一丈外，单手持枪捅向她的小腹！ 陆零俏脸霎白，用尽余力倒旋流光长枪往对方的枪尖封去！ “铮！” 流光长枪被耶律天傲击得脱手飞出，在空中呼啸着旋转几圈后倒插在数丈外的泥水之中！ 一招得手，耶律天傲脸上再次露出残忍的狞笑，右手臂窝夹着破陨玄枪再一次捅向了陆零的小腹！ 在枪尖距离陆零小腹还有一尺距离的时候，陆零左右衣袖中突然涌出了八根雪白的牵机丝，尽数缠绕在破陨玄枪的枪身之上！ 第九和第十根牵机丝也蜿蜒游出，电光火石之际刺入了耶律天傲的一双赤红双眸之中！ “啊！”一声凄厉惨叫，耶律天傲瞬间双目失明！ 第十一、十二两根牵机丝最后压轴窜出，无声无息没入了耶律天傲左边胸膛的心脏位置！ 玄枪的枪尖在距离陆零隆起的肚子只有一寸时，戛然而止！ 耶律天傲踉跄着跪倒在地，鲜血不住地从他的伤口和嘴巴之中涌了出来，被雨水冲刷后顺着他的躯体不断流下，很快便在身下的泥水中汇成了一汪血泊！ 陆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仍是一脸戒备死死盯着耶律天傲！ “少夫人……果然厉害……”耶律天傲隐藏在帽兜中的恐怖脸庞上，凶悍的煞气迅速消散，他露出了最后一抹自嘲的苦涩笑容，脑袋一歪终于断气！ 陆零这才松了一口气，收回所有的牵机丝后，双脚一软瘫倒在地，双手抱着肚子发出一声惨叫，然后仰天晕倒在了染血的泥水之中！ 雨下到这个时候，竟然停了！ 片刻之后，不远处突然响起了马蹄溅水的声音！ 有一个不速之客策马往西狂奔，眼看就要和这片岩山擦肩而过，却在跑出十数丈后突然调头，然后向着岩山的方向打马奔了过来！ “吁！” “陆零，怎么是你？”马背上响起一声惊叫，红色的身影匆匆翻下了马，踩着积水冲到了陆零身边，把她搀扶着坐了起来，“少夫人，我是盛红豆，你快醒醒！” 陆零双眸紧闭，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 盛红豆扭头往自己奔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很是焦灼，思索了片刻之后，伸出右手大拇指在陆零的人中上摁了摁！ 陆零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眸！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盛红豆见状，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少夫人，你还认得我么？” 陆零定定地凝视着盛红豆，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意：“盛姑娘……” “认得我就好！”盛红豆使了使劲，想把陆零从泥水中扶起来，“我得马上带你走，后头还有黑山栏子在追我呢！” “盛姑娘！”陆零举起右手扯住了盛红豆的手臂，很是虚弱地道，“马车坏了，我又怀着孕，我走不了了！” “那怎么办？”盛红豆皱起了眉头，“顶多还有一盏茶的时间，那些黑山栏子很快就会追过来！” 陆零沉默了片刻，对着盛红豆咧嘴一笑：“盛姑娘，陆零想求你一件事！” 盛红豆想也不想就连连点头道：“你说，我什么都答应！” “我可以死在这里，但这个孩子不能有事！”陆零轻轻喘息着，哀求道，“盛姑娘，我想生下她！” “什……什么？”盛红豆顿时吓愣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现在这个时候，你要生孩子？” “他是马小刀的孩子！”陆零苦苦哀求道，“我求你了，盛姑娘！” “可是我记得胎儿好像还不足月吧，你要怎么生啊？”盛红豆皱眉道。 陆零轻声道：“盛姑娘，你知道马小刀当初是怎么在苦寒大荒京观海出生的吗？” 盛红豆娇躯一颤脸色剧变，摇头拒绝道：“绝对不行，你会死的！” “盛姑娘，没有别的办法了！”陆零低声道，“我和孩子，不能都死在这里，马小刀会承受不住的！” “你还管他怎么想呢？”盛红豆双眸通红，拼命摇头道，“少夫人，剖腹产婴，你真的会死的！” 陆零仍旧固执地道：“再拖下去，我们都活不了！” 盛红豆脑海中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最终还有痛苦地点了点头：“好吧，可是我不会接生！” 见盛红豆同意，陆零脸上露出了欣喜和感激的神色：“没关系，我会！” “我会用牵机丝代替银针使出云极山秘技燃命针，这样可以让我多撑一些时间，然后我再用流光枪尖剖开小腹，你把孩子抱出来剪断脐带，我再用牵机丝缝合伤口！”陆零用最平静的语气，把这个极其恐怖的方法缓缓说了出来！ 盛红豆头皮发麻！ “别想了，开始吧！” “什么，这就开始了，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盛红豆手足无措地道，“等一等！” 六根牵机丝从陆零衣袖中窜出，从膻中穴的位置开始，陆续刺入了陆零胸前、脖子和脑袋几处要穴，“盛姑娘，给我枪尖！” “好……好的！”盛红豆连忙捡起流光长枪递给了陆零。 陆零提起枪尖，深吸了一口气后，在自己的小腹上划了一刀，忍着剧烈的疼痛扭头对盛红豆道：“扒开伤口，把孩子取出来！” 盛红豆浑身颤抖着，突然闭上双眸别开了脑袋，颤声道：“我……我做不到！” 陆零苍白的脸庞上布满了水珠和冷汗，目光灼灼地看着盛红豆道：“盛姑娘别怕，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盛红豆闻言睁开了双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后，颤颤巍巍伸出双手探了进去！ “啊！”陆零痛得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了血！ “对不住了，少夫人，我是不是弄疼你的伤口了！” “无妨……你继续……”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响彻大荒！ “出来了，她出来了！”满手鲜血的盛红豆捧着那一团沾满血污肉乎乎四肢乱颤的小家伙，小心翼翼递到了陆零的面前，她自己已是泪流满面，“少夫人，恭喜了，是个女孩！” “我就……知道！”陆零此时的脸色更加苍白，人也变得更加虚弱，“小刀他……也喜欢女孩！” 接下来，在陆零的指引下，盛红豆剪断脐带打了结，又脱下耶律天傲身上的帽兜长袍把婴儿裹了个严实，抱着她跪倒在陆零身前：“少夫人，你的伤口……” “无妨，让我缓上一缓，待会自己缝合一下！”陆零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楚。 盛红豆把婴儿贴近她的脸旁，又哭又笑地道：“少夫人，给她起个名字吧！” 陆零闭上双眸，喃喃地道：“苍天垂怜，让她顺利来到这个人世，就叫她苍怜吧！” “马苍怜么？”盛红豆一愣，觉得这个名字不太好听。 “不姓马，姓顾，叫顾苍怜！”陆零从自己脖子上艰难地解下那块刻着‘诸邪退避’的玉牌塞入了婴儿怀中。 “顾苍怜？”盛红豆默念着这个名字，点头笑道，“马小刀见到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二人正说话际，西北边突然传来了阵阵马蹄声，两三百丈外有十数骑正向着岩山这边驰骋而来！ 盛红豆顿时变了脸色：“不好，黑山栏子追过来了！” 陆零睁开了双眸：“盛姑娘，你快带孩子先走！” “不行，少夫人，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几丈外突然响起了呻吟声，趴在泥水中的陆翩翩终于苏醒了过来，踉跄着爬起扭头四顾，目光落在远处那些黑山栏子身上片刻，转身一步步走到了陆零和盛红豆的面前！ “小姨，你醒了？” 陆翩翩看了看耶律天傲的尸体，又低头看了看陆零腹部血肉模糊的伤口，再后看了看盛红豆和她怀里抱着的女婴，心中顿时明了！ 她几步捡起了流光长枪和破陨玄枪，扭头对盛红豆道：“你带着孩子先走，阿零的安全交给我！” 盛红豆有些犹豫不决，扭头看向陆零！ 陆零对着她点头道：“盛姑娘，你快走吧，替我把孩子交给她爹！” “两位，保重！”盛红豆抹去眼角的泪水，用帽兜长袍的袖子把女婴包裹挂在了自己的胸前，翻身上马往西狂奔。 陆翩翩把流光长枪倒抽在陆零身旁，垂首问道：“阿零，值得么？” 陆零点头道：“值得的，小姨！” 陆翩翩又问了一句：“不后悔？” “不后悔！” “那就好！”陆翩翩踉跄起身，拖着破陨玄枪走向那些黑山栏子，“那小姨就陪阿零疯一回！” 陆零仰面躺在泥水之中，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不远处的厮杀声似乎变得越来越小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零隐约听见有马车驶近，以及叮铃叮铃的清脆声响！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扭头贴在泥水之中，努力把双眸睁开了两条小缝，似乎看见有一双淡蓝色的绣花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第649章 下毒 雨过天明，苦寒大荒京观海中央，绒狄大军的营帐连成了一大片！ “叮叮当当！” 在三座巨大京观中央的灰烬之上，一座崭新的祭魂台面向南边拔地而起，近百绒狄的能工巧匠在上面忙碌不停，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中军大帐上空，一面黑底金线绣成的雄狮旗帜高高立起，被大荒上的罡风吹得猎猎作响！ 大帐之内的主案后头，绒狄摄政王狂狮竟也穿上了一身耀眼的黄金盔甲肃然而立，眼神深邃地打量着面前的二十多个部落首领！ 玄水十三骑的木二、水三、火四、土五和风六共五骑分列在狂狮的左右！ 站在一众部落首领前头的，是克烈王都比克烈和苍狼王呼都郎！ “诸位，我们与天奉的这一战在所难免，战争的结局必然关系到绒狄以后的生死存亡！”狂狮沉声道，“本王希望，诸位能与本王同心同力打赢这一仗！” 所有部落首领一同举起右拳砸在左边胸膛上，异口同声应道：“誓与摄政王共进退！” “很好！”狂狮扭头对木二等人道，“拿酒来！” 木二等人连忙搬来了几坛酒水，倒在一个个瓦碗上递到了一众部落首领手中！ “众所周知，咱们绒狄有两种毒药最出名，一是无药可解的蚀魂散，二是绒狄皇宫中独有的半旬倒！” 一众部落首领不知狂狮为何会说到毒药上面，每个人都神情疑惑地看着狂狮！ “半旬倒，无色无味，服下半月之内与正常人无异，半月后若不服下特制的解药，将会七孔流血而亡！” “本王也不瞒诸位，这酒中下了毒，正是那半旬倒！” 除了克烈王和苍狼王，其他部落首领闻言纷纷变了脸色，人群中顿时起了骚动！ “摄政王这是为何？” “大战在即，难不成摄政王是想除掉我们？” “诸位好歹都是一族之长，难不成就只有这点胆魄？”克烈王扭头冷冷地扫视了他们一眼，“急什么，听摄政王把话说完不迟！” “接下来的大战关乎绒狄的未来，本王不希望你们之中有人临战叛变，以防万一才出此下策！”狂狮沉声道，“请诸位放心，只要大家同心同力打赢这一仗，本王必定会将解药奉上，日后论功行赏，共享绒狄王朝的荣华富贵！” “说得好听，谁知道到时候摄政王会不会鸟尽弓藏？”有部落首领冷笑道。 “不错，到时摄政王为刀俎，我等为鱼肉，生死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有部落首领愤愤不平地道。 狂狮举起右拳在心脏的位置重重地砸了两下，沉声道：“青冥天在上，我狂狮愿发下毒誓，若来日反口覆舌违背了今日的诺言，必受天刑而死，灵魂泯灭，尸骨无存！” 见狂狮发下了绒狄最狠毒辣的誓言，一众部落首领这才勉强安静了下来，但其中有一部分部落首领脸上的神色仍是将信将疑！ “为了表达本王的诚意，本王也会喝下这碗毒酒！”狂狮也从木二手中接过一碗酒水，当着所有部落首领的面前一饮而尽，然后把手中的空酒碗狠狠砸在了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一众部落首领见状，面面相觑！ 有部落首领扭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苍狼王，肃然问道：“苍狼王，当初我等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愿意和他合盟坐上同一条船的，你怎么说？” “诸位有没有想过，其实摄政王完全可以等我们喝下毒酒后再说的，但他还是提前告之了诸位，这已经是对咱们最大的诚意了，我呼都郎选择相信摄政王！”苍狼王端起毒酒一饮而尽！ “既然诸位也知道大家都坐在同一条船上，那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生死同命，还有什么好怕的？”克烈王说完，也举起酒碗喝得一滴不剩！ 狂狮冷眼瞅着其余的部落首领，冷声道：“谁若是不敢喝下这半旬倒，本王便当他心中有鬼，必杀之并屠尽全族！” 一众部落首领闻言心中俱是一凛，左顾右盼了一番后，这才带着无奈和惧怕的神色，陆续举起酒碗喝下了毒酒，然后“哐啷哐啷”砸烂了手中的空碗！ “很好！”狂狮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扭头分别看了都比克烈和呼都朗一眼，轻声吩咐道，“大战在即，那诸位先各自去准备吧，克烈王和苍狼王留下！” 其余部落首领默默行完礼后，先后走出了大帐！ 都比克烈嘿嘿笑道：“摄政王这一招妙极，这样就不用再怕红凰王妃和小陛下从中作梗策反他们了！” 狂狮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这的确就是狂狮对所有部落首领下毒的原因，从此刻开始，什么绒狄女帝什么红凰王妃，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只要胜了这一仗，往后绒狄就是狂狮的天下！ 所有部落首领喝下了半旬倒，二十几个绒狄部落总共十四五万兵马，心甘情愿也好被迫也罢，以后唯效忠狂狮一人而已！ 大帐之中，狂狮沉默了片刻，扭头看向都比克烈，问道：“克烈王，天奉王朝的天奉龙骑行军到哪了？” 都比克烈恭敬地道：“禀报摄政王，据栏子回报，不日前天奉龙骑已出现在京观海的南边，距离咱们大约二十里，人数与咱们相当！” “天奉斥候呢？” 都比克烈继续回答道：“从最近的种种迹象看，似乎苦寒大荒各地都出现了他们的身影，数量……暂时未明！” 狂狮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扭头问道：“木二，咱们未派出去的黑山栏子还有多少？” 木二如实回答道：“五百人左右！” “全都给本王散出去！”狂狮冷声下令道，“告诉他们，绒狄黑山栏子和天奉斥候之间，最后只能有一方人马出现在苦寒大荒！” “是，属下现在就去安排！”木二揖礼后急步走出了大帐。 狂狮又扭头看向风六：“图雅部落那边有什么消息？” “谍报中说，老大已经顺利杀掉了图雅王部日巴戈，部落里都办起丧事了，短时间内王妃的那些旧部应该不足为患！” 狂狮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沼泽那边还是没有千虫主等人的消息传回来么？” 风六摇头道：“没有，我们那边的眼线全都断了！” “那就先不管他们了！”狂狮沉吟着道。 有传令官急步冲入大帐，单膝跪地行礼道：“禀报摄政王，祭魂台已经全部搭好了！” “很好！”狂狮从风六手中接过一个崭新的黄金狮状面具套在了脸上，抬脚往帐外走去，“诸位随本王登台吧，一同看看这苦寒大荒京观海的壮丽景致！” 克烈王连忙跟了上去，满脸陪着笑问道：“摄政王，属下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无妨，你问吧！”狂狮头也回地走出了中军大帐。 克烈王紧随其后，讪讪笑道：“属下斗胆猜测一二，摄政王下令重建这祭魂台，应该不只是为了祭天誓师吧？” 戴着黄金面具的狂狮回头瞅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往军营外面走去：“克烈王，你挺聪明的！” “这个祭魂台，本王其实是为某个人准备的！” 第650章 都怪我 苦寒大荒，京观海以西。 大雨虽已停歇，但荒野的地面上却仍旧潮湿，有四人策马而来，风驰电掣赶往京观海最西边的那片岩山，马蹄所过之处污泥四溅！ 领头的马小刀穿着一身淡蓝色宽袖长衫，腰间挂着墨刀和金色小葫芦，神色看上去有些焦躁！ 旁边一骑是身穿红色长裙的盛红豆，脸上也是忧心忡忡，她扭头安慰马小刀道：“别着急，我们肯定能找到她的！” “再快一点！”马小刀扬起缰绳狠狠砸在坐骑的屁股上。 跟在二人身后三丈远的另外两骑，分别是斥候百长笑佛和肉菩萨。 再往后一里地，隐约可见有另外几骑护着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紧随而至！ 雨后的苍穹仍是乌云密布，闷雷不时响起，接下来似乎还有一场大雨！ 半个时辰之后，马小刀等四骑终于率先赶到了那片岩山！ “吁！” 不等坐骑完全止步，马小刀就飞身从马背上掠了下来，往前走了没几步，便看见了不远处那具耶律天傲的尸体！ 马小刀愣了一下，缓缓走到了尸体旁边，默默打量片刻，扭头问道：“红豆姐姐，阿零在哪呢？” “在那边，随我来！”盛红豆翻身下马冲到了前面，却突然娇躯一震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地面，既疑惑又惴惴不安地道，“明明血迹还在啊，人呢，我记得离开之前她就是躺在这里的！” 马小刀心中一沉，抬脚走到盛红豆的旁边，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双手捧起一把被鲜血染红的泥土，双眼泛红！ “马小刀，别丧气！”盛红豆看着他黯淡的模样不由得鼻子一酸，伸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面，低声劝道，“吉人自有天相，阿零她肯定还活着的！” “我知道，没有见着她的尸体，已经很好了，对么？”马小刀满脸的自责，喃喃地道，“都怪我，如果在沼泽中就杀掉耶律天傲，阿零就不会出事……”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站在他身后的盛红豆悄悄垂下了脑袋，眼眶里的泪水无声无息滑了下来：“其实怪我，如果当时我留下来……” 马小刀缓缓地摇了摇头，哑声道：“红豆姐姐，是阿零让你带着小怜逃走的，不怪你！” 吹过大荒的罡风扬起了盛红豆如墨般的鬓发，她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左顾右盼了一番，低声道：“小刀，耶律天傲的长枪和阿零的长枪都不见了！” 马小刀缓缓站起，扭头打量着四周！ “不对，当时阿零的小姨也在的！”盛红豆突然想起一事，眼睛一亮转身朝西北边冲去。 肉菩萨正好从西北边策马而回，劝道：“盛帮主留步，我方才去看过了，那里只有十几具黑山栏子的尸体，没有发现陆姑娘！” “什么？”盛红豆闻言只好停下了脚步，黯然道：“连她也不见了？” “刀官，快过来看看！”车厢那边的笑佛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查看些什么，突然扭头冲着马小刀招了招手。 马小刀身影一晃掠了过去：“笑佛前辈，有什么发现么？” 笑佛指着湿漉漉的地面道：“刀官，有别的马车来过这里！” 马小刀凑到近前仔细观察了片刻，点头道：“不错，是有第二辆马车的车辙印！” “会不会是黑山栏子的马车？”笑佛低声问道，“难不成少夫人是被他们带走了？” “不可能！”旁边的盛红豆摇头道，“追我的那些黑山栏子全都是骑马的，没有马车！” “刀官，我去看看马车往哪走的！”肉菩萨一扯缰绳，策马向着车辙延伸的方向追去。 片刻之后，肉菩萨去而复返，坐在马背上神情有些沮丧地道：“抱歉了刀官，我追丢了！” “车辙痕迹是往东南边走的，但两里地外有一大片积水浑浊的低洼地，那马车驶进去后，车辙印也看不见了！” 在厉弦几人的护送下，黑老六驾驶着北府玄驹也匆匆赶到了！ “刀官！”黑老六扯住缰绳停住马车。 “师父，小师娘呢？”公孙朵朵风风火火跃下坐骑冲了过来。 断了一臂的部日固德、游猎猎和付轻轻也纷纷下马，簇拥到了马小刀的身边。 厉弦翻身下马走到马小刀面前，扭头打量了一下周围，问道：“还没找到老大吗？” 马小刀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她和小姨被一辆马车带走了！” 凤凰从车厢里面出来，看着垂头丧气的几人，心中已猜到了大概，开口转移了话题：“小苍怜已经吃过东西睡下了，有我在，你不用担心的！” “多谢前辈！”马小刀低声道。 厉弦扭头四顾，皱起眉头问道：“马车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肉菩萨在旁边回答道：“东南边！” “狂狮已经在京观海集结绒狄大军，大战一触即发！”厉弦扭头看向马小刀，“刀官心中也十分清楚，天奉龙骑不能没有统帅坐镇！” 马小刀咬着牙道：“破风，我明白的，可是阿零还生死未卜……” “别担心，老大的下落交给我！”厉弦语气笃定地道，“我答应你，一定会把她活着带回来的！” 马小刀思索了许久，只好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看向盛红豆和凤凰：“那……” 凤凰知道他心中的牵挂：“放心去做你的事，小苍怜自有我和盛姑娘照顾！” 盛红豆也点头道：“马小刀，去吧！” 厉弦扭头吩咐道：“兔牙和六子留下来赶车，花朵、阿隼和龙卷随我出发去救老大！” “是，伍长！” “刀官，蛮牛和顾家军应该很快就到了，既已经到了此地，也不差那一会儿的功夫！”厉弦轻轻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扭头看着不远处的岩山，提醒道，“先把你爹娘和侯前辈的骸骨请出来吧，到时候一并带回拒蛮关！” “找到老大以后，我们会尽快赶往京观海与你汇合！” 马小刀轻轻点头道：“好！” “走吧！”厉弦翻身上马，对着众人拱了拱手，领着花朵三人策马往东北边急驰而去。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在部日固德、黑老六、笑佛和肉菩萨的帮助下，马小刀很快便收敛了爹娘和侯悔前辈的骸骨，装在三个白玉骨坛中带出了沙窝。 岩山外面，盛红豆找来两匹坐骑重新套好了大先生所赠的那辆马车，一并牵到了北府玄驹的旁边。 看着马小刀几人走过来后，她轻声解释道：“马小刀，还是把北府玄驹空出来吧，我们坐另一辆马车！” “多谢了！” 安置好爹娘和侯悔前辈，马小刀看着北府玄驹车厢里面密密麻麻的白玉骨坛沉默了许久，然后才转身走到了凤凰面前。 凤凰抱着仍旧熟睡未醒的顾苍怜，轻声问道，“还睡着哩，你要抱抱她么？” 马小刀摇了摇头，但是却俯下脑袋轻轻吻了一下女儿还长着绒毛的小额头！ 青穹之上一声鸟啸，巨大的白色鸟影在高空不住盘旋！ “师父，是海冬青玉爪小白！”部日固德轻声提醒道，“还有，顾家军也到了！” 大荒南边，一条千余人马的长蛇阵也向着岩山蜿蜒而来！ 第651章 不能留隐患 拒蛮关外风云变幻，千里之外的天奉城却是日头高悬天清气朗。 天阳街的大街小巷中行人如鲫，茶馆酒肆中食客高谈阔论，喧哗声此起彼伏！ 天阳酒肆里头，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兴致勃勃，对着旁边的几桌食客口水飞溅地道：“诸位听说了么，咱们的天奉龙骑已经和绒狄大军在苦寒大荒对上了！” 一个脸上有疤的黑瘦老头手中抱着木头拐杖独坐一桌，桌上就摆着一壶糙酒和一碟花生米，他端起桌上的酒水吧唧了一口，很是感慨地道：“十七年前苦寒大荒一役的惨烈还历历在目，想不到如今咱们天奉又要和绒狄打仗了！” “只是对峙，还没打起来呢！”中年商人扯着一只烧鸡自顾啃着。 “李老板，消息真的假的？”另一桌坐了几个读书人，其中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啪的一声合拢了手中的纸扇，将信将疑地道，“前些日子我还听说咱们天奉和红凰王妃结盟，还帮助王妃的女儿坐上了那把黄金龙椅呢！” “对呀，据说红凰王妃还是咱们陛下的亲姑姑不是？”同桌另一个圆脸书生边夹着凉菜边插了一嘴，“没有咱们天奉斥候在关外舍生忘死地奔走，王妃的女儿能坐得上绒狄王的宝座？” 中年李姓商人稍稍向他们探了探身，捂着嘴巴低声道：“听说绒狄那边有人造反了，小女王都被人赶出火戎城了！” “李老弟，你捂什么嘴？”黑瘦的瘸腿老头扭头白了李姓商人一眼，“说话就大大方方好好说，别搞得风声鹤唳一般，咱们天奉开明得很！” “许老哥说得对，是我多此一举了！”李老极似是对那瘸腿老头很是尊敬，放下手陪着笑道，“抱歉抱歉，多年在关外行商，习惯成自然了！” 旁边那桌书生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其中有人好奇问道：“李老板，到底是谁造反？” “就是那个什么绒狄摄政王，各字叫什么来着？”李老板拍着额头陷入了苦思，“什么龙……还是什么虎？” “狂狮！”瘸腿老头沉着脸冷冷吐出了两个字。 “对对对，就是狂狮，听说那厮原来也是咱们天奉的子民呢，曾经还像许老哥一样做过斥候！”李老板对着瘸腿许老头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道，“许老哥果然是当过兵的人，佩服！” 另外有人应声道：“什么斥候，是三朝最强斥候才对！” “他算什么最强斥候，不过就是一个反口覆舌的三姓家奴墙头草和老鼠屎，也敢拿来跟我许瘸子相提并论？”许老头扭头对着地面狠狠啐了一口，咬牙骂道，“我呸，原本以为天奉和绒狄两朝好不容易结了盟，他从此能重新做人，想不到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酒肆大堂里的食客听见许老头的霸气发言后一个个都被惊住，全场鸦雀无声！ 过了片刻，那个拿着纸扇的读书人才讪讪笑道：“许老爷子都离开军队都多少年了，想不到火气还是这么大啊！” “像狂狮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要是能坐得上绒狄的那把黄金龙椅，老子把这条好的左腿也切下来，亲自送到绒狄去给他做贺礼！”退伍老兵许瘸子重重一拍桌子，酒水洒了半个桌面！ 李老板也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调侃道：“许老哥，要是两条腿都没了，还怎么去绒狄？” “怎么不能去，老子爬也要爬出关去！”许瘸子冷冷瞪了李老板一眼，气呼呼地拍了几个铜板在湿漉漉的桌面上，拄着拐杖站起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酒肆，苍老的声音悠悠传了回来，“你们啊，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咱们天奉王朝度望府有多少斥候同袍前赴后继，你们数得过来吗？” “这老爷子，脾气可真爆啊！”拿着纸扇的年轻人目送着许老头消失在街上人潮之中，回过神后起身坐到了李老板那桌，“李老板，你经年行走关内关外，绝对是见多识广，说说呗，这一仗到底能不能打起来？” 李老板眯着眼没有回答，把手中最后半碗酒水缓缓吞入腹中，放下一颗碎银子在桌面后，呵呵笑着，起身背着双手也离开了酒肆。 “哎呀，你们这一个个的……”年轻书生看着他的背影，展开纸扇给自己不停地扇着风，神情很是无奈。 两朝都快开战了，都城各处的百姓们都聊翻了天，皇宫里面却是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 御花园中，小腹微微隆起的承衍皇后在两个婢女的服侍下，站在锦鲤池边悠闲地洒着鱼饵，神色恬静。 在她身后三丈远，并排摆着两张配套着遮阳伞的檀木长椅！ 左边的长椅上坐着天奉王朝的皇帝陛下天承帝朱诺诺，正挽起袖子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玉盆和着鱼食！ 右边的长椅上慵懒躺着天奉王朝的监国大人，脸上盖了一本蓝皮册子，上面写着五个歪歪扭扭的字： 《孙子的兵法》！ 擎龙卫大都统龙三悄然伫立在御花园的圆形门洞前面，外面隔三差五有擎龙卫急步走进来，用手掌遮挡着嘴巴凑到他耳边汇报着什么！ 大多数时候龙三听完只是点了点头，偶尔听完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时，就会快步走到大先生身旁低声禀报，完事后又回到门洞旁边本份地呆着。 直到听完龙三的第三个消息后，大先生才把书本从脸上移开坐了起来，扭头对天承帝道：“陛下，找到马小刀了！” “真的？”天承帝的脸上顿时现出了惊喜的表情，但手上的功夫却并没有停下，鱼食和得很是娴熟，“太好了，朕就知道，那小子一向都是福大命大的！” 大先生点头笑道：“接下来，咱们这位万候王就该转换角色，穿上那套天奉龙骑最高统帅的亮银盔甲了！” 天承帝手上微微停顿了一下，轻声问道：“监国，其实这一仗可以不打的，对么？” “凶兽兵团没了，天奉和东夷才能有接下来至少二十年的太平日子！”大先生笑了笑，重新躺了下来，“同样的道理，想要绒狄在接下来的二十年内安分守己不起兵戈，苦寒大荒那十四五万绒狄兵马就是个隐患！” “陛下，不能留隐患！” 天承帝叹息了一声，苦笑道：“朕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姑姑！” “陛下不妨换一个角度去看，没有了那二十几个老谋深算的部落首领，红凰王妃和她的女儿也许才能更好地掌控绒狄朝堂内外！”大先生淡淡地道，“不管如何，我已经交代了斥候百长麒麟，他到了图雅部落以后，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听完监国这一席话，朕醍醐灌顶！”天承帝点了点头，扭头问道，“监国，朕还有一个问题！” “陛下请问！” 天承帝思索了片刻，才道：“为什么不能把黑甲军一同派去苦寒大荒，直接用兵力压垮绒狄大军？” 大先生微笑道：“我来的那个世界有一句谚语，鸡蛋不能藏在同一个篮子里！” “当初先帝设立天奉龙骑和黑甲军的初衷，本就是为了互为制衡，一动则一静，一战则一守！” 天承帝愣了一下，喃喃地道：“小刀啊小刀，你可别怪朕啊，这都是监国的主意，要怪你就怪他！” “陛下放心吧，东府的三百斥候也已经到了拒蛮关，这一战没那么凄惨！”大先生莞尔一笑道，“陛下，微臣家乡还有一句谚语！”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留有后手！” “天奉龙骑奔赴了战场，黑甲军就是咱们的后手！” “监国的道理听上去真有道理，朕获益匪浅！” “微臣谢陛下赞赏！” “也就是说，小刀注定了会和狂狮有一战！”天承帝皱眉问道，“监国，他打得过狂狮吗？” 这次轮到大先生沉默了一会，才顾左右而言他：“陛下，谍报说咱们的刀官在沼泽中又有了奇获！” 天承帝一乐：“那就是打得过？” 大先生摇了摇头：“微臣可没有这般说！” 天承帝神色有些黯然，担忧地道：“那就是打不过了！” 大先生想了想，回答道：“如果加上陆零，二人联手结果应该会更好一些！” “监国，弟妹有孕在身呢，肯定是不能动手的！” “未必！”大先生的脸上浮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有那个人在，什么都有可能，我觉得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谁？”天承帝一脸疑惑。 大先生把书册重新盖在了脸上，卖了个关子！ 锦鲤池边的皇后娘娘转过身来，一手抚摸着隆起的小腹，一手扬着手中空了的玉盘，冲着天承帝嫣然一笑，嗔道：“陛下，臣妾的鱼食没了！” “来了来了！”天承帝捧起刚和好的鱼食屁颠屁颠地冲了过去，“皇后累了没，要不咱们还是摆驾回寝宫休息吧？” 瞧那模样，哪里还有一个王朝君主该有的威仪！ 第652章 齐聚大荒 苍穹乌云密布，不时还有电闪雷鸣！ 苦寒大荒京观海南面，距离新的祭魂台二十里之遥，黑底绣着金龙图纹的旌旗在青穹中迎风招展，龙旗下方的营帐密密麻麻布局规律！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相隔十七年之后，天奉龙骑再一次挺进了苦寒大荒！ “看来，接下来还要下雨！”中央帅帐里面，马小刀伸手轻轻抚摸着木架子上并排支着的两套亮银盔甲，喃喃地道。 不时有令官进出帅帐，把手中的谍报一个接一个放在了矮案上，不一会就在桌面上积成了一座小山！ 左将军霍震环全身披甲腰间挂刀，安静站在马小刀的身后。 帐帘被人从外面掀开，同样是披甲挂刀的右将军孙胜快步走了进来，对着马小刀拱了拱手，恭敬地道：“少将军，小少主一行人都已经妥善安顿好了，位置就在军营的最南面！” “安全也不必担心，除了凤凰百长、盛帮主、郝桐前辈等人陪着她，顾家军也全都在小少主营帐周围扎营守卫！” 马小刀点了点头：“孙叔，辛苦了！” 旁边的霍震环神色有些凝重，拱手问道：“少将军，少夫人她……” 马小刀脸上黯然神色一闪而没，举起右手止住了孙胜的话：“霍叔孙叔，阿零的事……先不提了，我们说正事吧！” 两个老搭档闻言都是愣了一下，点头道：“好！” 马小刀把目光从亮银盔甲上收了回来，转身走到矮案后头盘腿坐下，开始有序地翻阅案桌上面的谍报：“绒狄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孙胜禀报道：“根据斥候兄弟从前线京观海传回来的消息，狂狮已在京观海的最中央重新搭建了一座祭魂台，比起一年前的那座更高更大！” “祭魂台？”马小刀皱起了眉头，片刻后神色恢复如常，点头道，“没想到，他竟把耶律经天的那一套也学了去！” 霍震环有些感慨地道：“现在的狂狮野心昭然若揭，而且比起当初的耶律经天还要来势汹汹！” 马小刀把手中的谍报翻了一页，淡淡地道：“咱们天奉不怕他！” “少将军说得对！”霍震环点头道，“咱们天奉龙骑怕过谁，铁蹄踏过去便是了！” “奇怪的是，狂狮在搭建好那座祭魂台后，却把绒狄大军的营地往北撤回了五里地！”孙胜接过话头，疑惑地道，“也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为！” 马小刀沉默了片刻，轻声道：“看来，狂狮是想在京观海的最深处和咱们天奉龙骑一较高下了！” 霍震环右手拳头重重砸在左手心中，意气风发地道：“来就来，这一次咱们天奉龙骑还是要揍得那些蛮狄屁滚尿流！” “从兵力上看，我们比绒狄略胜一筹，狂狮很有可能只是虚张声势，未必真敢和咱们开战！”孙胜判断道。 “刀官！”帐帘突然被人掀开，笑佛百长走进了帅帐，从怀里掏出一封带着火漆的信函递给了马小刀，“监国大人从天奉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信！” “大先生有指示？”马小刀接过密函折开看了一眼，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肃然，把信函递给霍震环道，“看来，这一战非打不可了！” “少将军，这是好事啊！”霍震环看完把信函递给孙胜，笑道，“哪个将士不想着在沙场上建功立业？” 孙胜读完后也很是兴奋：“太好了，咱们天奉龙骑总算可以再振声威了！” “笑佛前辈来得正好！”马小刀扭头问道，“图雅部落那边……” “麒麟已经领着二百斥候同袍赶往图雅部落了！”笑佛回答道，“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图雅部落和王妃母女的安全，另一方面他们也会协助图雅王重整那些忠于王妃的旧部，切断狂狮的后路，并夺回火戎城！” 马小刀点点头，吩咐道：“通知身在大荒的所有斥候同袍向京观海聚拢，一旦开战，正面交给天奉龙骑，东西两侧就交给你们了！” “是，刀官！”笑佛拱手应道，“对了刀官，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 “前辈跟我客气什么，快说吧！” 笑佛呵呵笑道：“总府长老团的命令，东府的斥候百长血手和离火雀领着三百斥候同袍已经赶到了军营，他二人如今正在小苍怜那边，等着刀官过去相见呢！” “我二师兄和三师姐也来了？”马小刀呼的一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笑道，“太好了，他们一来，咱们就更是如虎添翼了！” 笑佛点头道：“耶律天傲的玄渊组织和绒狄的柔水栏子都没了，黑山栏子也元气大伤，对于咱们天奉斥候来说，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前辈，你先替我回去招呼师兄师姐，我很快就过去！”马小刀想了想，低声吩咐道。 “是，刀官！”笑佛拱手离开了帅帐，在走出帐帘之前，突然回过头来，“对了，还有一事，蛮牛和你的徒弟部日固德就在外头，他们想见你！” 马小刀愣了一下，点头道：“好，我待会就出去！” “好嘞！” “少将军，看来形势一片大好！”霍震环与孙胜对视了一眼，笑着道，“有东府的斥候同袍相助，接下来的一战我们又多了几分胜算！” “对对对，此战我们肯定胜券在握！”孙胜也笑着点了点头。 “对手是狂狮，还是不能大意！”马小刀扭头看向帐帘，肃然道，“两位叔叔，我出去一趟，接下来的部署两位先商量着，回头我再加入讨论！” “好的，少将军！” 马小刀抬脚走出帅帐，看见牛大宝和部日固德果然并肩站在帐外，笑着问道：“什么事这般着急，要到帅帐门口堵我？” 牛大宝的神色有些黯然：“小刀，我也想去找老大和翩翩！” 马小刀愣了一下，缓步走到牛大宝面前，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没有人比我更该去，可是……” 牛大宝抬头看着马小刀，目光灼灼！ 马小刀沉声道：“你和我，都要相信破风，不是么？” 牛大宝闻言，脸上绷着的神色才稍稍和缓了一些：“知道了，我也相信破风，那就不去了！” 马小刀点点头，转身看着断了一臂的便宜徒弟，轻声问道：“是不是想家了，想回图雅部落见你的阿爹阿娘？” 脸色和嘴唇都有些发白的部日固德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还有阿空！” 马小刀沉默了片刻，才点头道：“大宝，去找笑佛前辈要一支斥候小队，陪着兔牙一块回去！” 牛大宝点头道：“好！” 部日固德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谢过师父和伍长！” 马小刀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歉意道：“没照顾好你，让你年纪轻轻就没了一个手臂，此战结束之后，我会亲自向图雅王和王妃告罪！” 部日固德红着眼摇头，伸出右手指着自己的断臂处，笑道：“师父不必告罪，这是我的荣耀！” 马小刀看着他渗血的伤口，默然不语。 “报！”令官急步冲了过来，看见马小刀后马上停下了脚步，微微喘息着道，“少将军……绒狄那边……有使节前来传话！” “绒狄竟然来人了？”马小刀皱起眉头问道：“说了什么？” “他说，绒狄摄政王狂狮，请少将军明日辰时前往京观海祭魂台一见！” 牛大宝在旁边沉声提醒道：“小刀，会不会有诈？” 马小刀淡淡地道：“现在的狂狮身份显赫，想必不会使这等小诈的，明早我便去会一会他！” “走吧！”马小刀扭头唤道，“大宝，兔牙，先陪我回去见一见血手师兄和三师姐！” “来了，刀官！” “师父，等等我！” 高高的青穹上面突然噼啪一声拉出了一条如龙蛇奔走般的闪电，紧接着炸响了一声沉闷的雷鸣！ 暴雨才刚消停没多久的苦寒大荒，眼看又要变天了！ 第653章 把最危险的地方交给我们 天奉龙骑军营的最南面，马小刀女儿顾苍怜的帐篷被顾家军的营帐众星捧月地护在了最中间。 外头苍穹闷雷声声，帐篷里头的氛围却是其乐融融。 马小刀站在门口默默听着里面众人逗弄孩子的欢声笑语，神色平静！ 部日固德已随笑佛麾下的斥候小队离开军营返回图雅部落，所以此时站在马小刀身旁的只有一个牛大宝！ 他扭头看着马小刀，低声问道：“还不进去么？” 马小刀回过神来，微笑着掀起帐帘抬脚走了进去！ 帐篷里面都是熟悉的面孔，有师叔郝桐、凤凰百长、盛红豆、流水大管家赵柔柔、小仵作洛夜行、雪猫和天行！ 此外还有两个久违的身影，二师兄血手和三师姐离火雀，后者正抱着顾苍怜在怀里轻轻摇晃着，满脸都是宠愵的神色！ 顾家军的左先锋赵正云和右先锋石磊都有伤在身，早早便在自己的帐篷里面歇下，并不在场！ 看见马小刀出现后，帐篷里面的喧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了他。 “血手师兄，三师姐！” “小师弟！”血手大步迎了上来，先是给了马小刀一个大大的拥抱，松开后上下打量着他，点头赞赏地道，“不错，几个月不见，小师弟看上去又成熟了不少！” 肖璃依依不舍地把孩子交还到盛红豆手中，走到马小刀的面前，轻声问道：“阿零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没事吧？” 马小刀摇了摇头：“还好！” 血手轻轻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道：“需要我和你三师姐做什么尽管开口，别跟我们客气！” “多谢血手师兄和三师姐，阿零的事有破风他们在跟进处理，我们先应付狂狮和绒狄大军！”马小刀心中感动，问道，“对了，四师姐还好吗？” “自从大师兄走了之后，现在东府的担子都压在了你四师姐的身上，她现在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呢！”肖璃微笑道，“出发之前她还叮嘱过我，她确实无法抽身前来，让我跟你说声抱歉！” “你和血手师兄能来相助我已经很开心了！再说了，咱们师兄姐弟之间，不用说抱歉的！”马小刀轻声道，“四师姐留在封夷关陪着大师兄，我觉得也挺好！” 提起大师兄方天青，三人脸上都有了一丝黯然的神色，帐篷里面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突然响起，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师兄师姐，我先看看孩子！” “快去吧！” 马小刀快步走到盛红豆面前，仔细打量着自己的闺女，关切地道，“她怎么又哭了？” “也许是因为他爹不肯抱她，所以在闹脾气呢！”盛红豆调侃道。 “谁说的，我现在就抱她！”马小刀连忙伸手接过自己的女儿，横抱在身前轻轻晃动着，“姐，是不是这样子？” “幅度别那么大，你闺女会晕的！”盛红豆嗔了马小刀一眼。 “抱歉抱歉，我这是第一次当爹！”马小刀的确有些手忙脚乱。 小小的顾苍怜缩在褥子里头，胸前挂着那块刻着‘诸邪退避’的云极山掌门玉牌，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看着马小刀，突然咧嘴一笑，神奇地止住了哭泣。 凤凰在一旁点头笑道：“唷，看来是认出自己的老爹了！” 马小刀呵呵地笑了起来，才笑了没一会，身体突然僵住：“她好像……尿了我一身！” 盛红豆愣了一下，捂着嘴笑了起来！ “还为人父呢，瞧你这笨手笨脚的，赶紧把孩子给我！”凤凰从马小刀手中抢回了孩子，和盛红豆一块哄着她到旁边换尿布去了。 马小刀低头看着自己湿漉漉衣衫和右手，神情很是无奈。 “小刀子，想不到吧？”郝桐背着双手站在旁边，冷哼了一声嘲讽道，“你小子也有今天！” 流水大管家赵柔柔更是忍不住打趣问道：“刀官，臭不？” 马小刀人生中第一次被自己的闺女尿了一身，表情看上去非但不恼，还像是得了恩赐一般，举起右手凑到鼻孔前面嗅了嗅，呵呵笑道：“不臭的，不信你们闻闻！” “耶～” 刚凑过来的天行、雪猫和洛天行三个小年轻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一起往外躲去。 “赶紧去洗洗！”肖璃瞪了马小刀一眼，拉着血手的手臂往帐篷外面走去，“东府的斥候同袍都在外头，你跟我们出去打个招呼！” “马上就来！”马小刀举着右手扭头四顾。 赵柔柔嘻嘻笑着，指着帐篷的一角道：“刀官，那边有水！” “我回去歇息，不陪你们这些小年轻疯了！”郝桐伸手捂着嘴巴打了几个哈欠，背着手走出了帐篷。 “那我们也走吧！”天行对着小仵作打了个眼色，也一起退了出去。 换完尿布后，顾苍怜又睡着了！ 安顿好孩子后，凤凰领着盛红豆和赵柔柔一起走到马小刀身前道：“行了，有我们仨守着她，你不用担心，赶紧去忙吧！” 马小刀点了点头：“好！” 赵柔柔开口哀求道：“刀官，一定要把拾长平安带回来！” 马小刀又重重点头：“一定！” 出了帐篷，马小刀先抽空去看望了有伤在身的赵正云和石磊，二人信誓旦旦表示轻伤不下火线，肯定要参战。 然后他又到郝桐的帐篷，本来是想和师叔寒喧几句，结果因为陆零的事挨了郝桐好一顿训斥！ 马小刀灰溜溜地逃了出来，转身对着郝桐的帐帘垂下了脑袋，心中很是愧疚！ 堂堂天奉王朝的万候王，却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确实该骂！ 马小刀回过神后，才去会合了血手和肖璃，转身前往军营更南面的旷野。 夜穹之上电闪雷鸣，旷野之上，东府三百斥候同袍站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气氛一片肃杀！ 并排站在方阵最前面的，也是三个熟悉的身影！ 东府斥候百长凉风见信！ 东府斥候百长玄鸟！ 东府斥候百长玄武龟！ 马小刀的神色有些愕然，连忙上前几步，拱手恭敬揖礼道：“三位前辈也来了？” 玄鸟点头道：“天奉斥候同气连枝，当初刀官携北府一众斥候同袍驰援东荒，今日东府斥候反过来驰援拒蛮关，本该如此！” 凉风见信也笑着道：“又能和刀官并肩作战了，何其快哉！” 玄武龟大大咧咧地拱手回了一礼：“所言极是，属下附议！” 血手领着肖璃一起上前，转身和三位百长站成了一排，对着马小刀笑道：“小师弟，开战后，把最危险的地方交给我们吧！” 马小刀心中很是感动，正了正身上的衣襟，对着众人恭敬揖了一礼：“马小刀替天奉龙骑和北府的一众斥候同胞，多谢诸位的及时援手！” “请诸位前辈随我同去帅帐，和天奉龙骑的两位将军一起商讨对敌之策！” 第654章 明天要加油哦 子时，天奉龙骑中央帅帐里仍旧烛火通明。 马小刀背对着一众属下，仰首看着帐篷边上高挂的京观海地形图，双眸中虽然多了不少红色血丝，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倦意。 右侧的木架子上，两套亮银盔甲在烛光的映照下依旧熠熠生辉！ 在马小刀身后两边的矮桌后头盘坐着的，几乎都是这一年半以来和他一同沙场征战过的熟悉面孔！ 左侧的是这次大战的主力，天奉龙骑的左将军霍震环、右将军孙胜和十余位副将！ 右侧的是笑佛、肉菩萨、血手、离火雀肖璃、玄鸟、凉风见信和玄武龟七位斥候百长，以及牛大宝、天行、雪猫、小仵作洛夜行，还有闻讯从被窝里爬起来的顾家军两位先锋，左先锋赵正云和右先锋石磊！ 当下已经如火如荼进行了大半议程，讨论的重点又回到了狂狮明早约马小刀前往祭魂台一见的真正用意，众人争来议去近半个时辰，还是没有什么确切的头绪。 马小刀用一双手掌擦了擦脸，转身看了看众人，沉声道：“不管狂狮是不是虚张声势，这一仗肯定是要打的，这也是陛下和监国大人的意思！” “赢了这场仗，天奉和绒狄之间不说一百年的相安无事，至少能有几十年不起刀戈的太平日子！” 霍震环点头道：“少将军，反正要打，不如明日就开战，一鼓作气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孙胜点头同意道：“趁着少将军明早在祭魂台上牵制狂狮之时，我们先发制人进攻绒狄大军！” “诸位，在下能插一句话么？”一直沉默不语的玄鸟突然问道。 马小刀连忙伸手示意道：“前辈请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玄鸟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狂狮约刀官明早相见，也是为了牵制住刀官，好让绒狄大军对我们发起进攻？”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众人皆是心中一凛！ 孙胜急声道：“少将军，玄鸟百长的话不无道理，先下手者得先机，打吧！” 马小刀沉思了片刻，皱眉问道：“同意明日与绒狄大军开战的，请举手示意！” “打他丫的！” “对，给十七年前的天奉龙骑出一口恶气！” “没错，再狠揍狂狮和蛮狄人一回，给这些年所有捐躯在关外的将士和斥候同袍报仇雪恨！” 众人兴奋得都举起了右手，摩拳擦掌激昂请战！ “好，所有人都赞成！”马小刀最后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肃然点头道，“明日辰时，以我登上祭魂台为信号，向绒狄大军正式开战！” “正面战场，由左将军霍震环和右将军孙胜率天奉龙骑全军发起进攻！”马小刀扭头看向两位将军，“为了迷惑狂狮和敌军，明日我不穿盔甲，只穿便装前往祭魂台！” 霍震环一愣：“那少将军和少夫人的亮银盔甲……” 马小刀轻声道：“天奉龙骑是这一战的主力，而穿亮银盔甲之人则是天奉龙骑的统帅和主心骨，这任务非左右两位将军莫属！” 霍震环和孙胜对视了一眼，神情有些复杂。 马小刀轻声道：“为了稳定军心，请霍叔和孙叔切莫推辞！” 二人无奈，只好向着马小刀一同拱手揖礼，恭敬应道：“未将遵大将军令！” “战场东侧由北府斥候负责，西侧由东府斥候负责，至于诸位斥候百长的任务……”马小刀扭头看向血手和笑佛等斥候百长，“就是趁着战乱精准击杀绒狄各部的部落首领，不得有误！” 血手和笑佛等斥候百长一起起身，拱手应道：“天奉斥候谨遵万候王号令！” 牛大宝急声问道：“刀官，那我们顾家军呢？” 马小刀从怀中取出一张信笺，展开给众人看道：“监国大人的意思，顾家军留作后手，负责策应救治伤员！” “天奉龙骑若是打光了，顾家军再上！” 没得上前线打仗，有伤在身的顾家军左先锋赵正云和石磊的脸上并不见丝毫喜色，看上去反而有些失落。 牛大宝嘴巴蠕动着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咬牙放弃，拱手应道：“是！” 马小刀扭头看向洛夜行：“小洛，你和我师叔一起，协助顾家军在战场后方救助伤员！” 洛夜行拱手应道：“是，刀官！” 马小刀又转身看向天行和雪猫：“我闺女和盛帮主她们的安危，就交给两位了！” 天行闻言愣了一下，连忙争辩道：“刀官，我们也是上过战场的！” 马小刀摇着头轻声道：“这一战，不缺你们两个！” 雪猫气呼呼地道：“刀官偏心！” 马小刀淡淡地道：“我是这一战的最高统帅，我说了算！” 笑佛在旁边肃声道：“别争了，还看不明白么，刀官是想给以后的天奉留些新鲜血液！” 天行和雪猫俱是一愣，无奈地应了一声：“好吧！” 沉默了片刻之后，马小刀突然轻轻唤了一声：“师兄！” 血手点头道：“小师弟，你说！” “万一……”马小刀自嘲一笑道，“万一我明日不敌那狂狮……” 血手和肖璃一同变了脸色！ 马小刀收起了脸上笑容，一字一字正色道：“就靠诸位前辈补上了！” “当然，就算杀不死那狂狮，我也会想方设法重创他的！” “或者，至少会撑到诸位解决掉那些部落首领！” 肖璃红着眼唤了一声：“小师弟……你……” 血手沉默了一会，点头应道：“行！” “那今晚就先商讨到这里吧，诸位可以下去做准备了！”马小刀脸上再次露出了云淡风轻的笑容，“明日一战，那就拜托诸位了！” “霍叔孙叔，把亮银盔甲一并带回去！” “是，少将军！”霍震环和孙胜一起对着马小刀拱了拱手，各自捧起一套亮银盔甲，领着一众副将退出了帅帐！ 牛大宝本想留到最后的，瞅见血手和肖璃并没有要挪步的意思，便知趣地走出了帅帐！ 最后，帅帐里面就只剩下马小刀、血手和肖璃！ 血手抬头看着马小刀，沉声道：“小师弟，明早我替你上祭魂台见狂狮！” “他要见的人，是我！”马小刀摇头笑道，“况且当初我便和他有过约定，等我的修为晋升大宗师后，会当面和他了结我们之间的恩怨！” “我爹娘的公道、洛叔和莲花寺的公道，侯前辈的公道、还有寒山小队的公道，我必须亲自去讨！” “好吧！”血手没有再劝马小刀，转身招呼肖璃道，“走吧，让小师弟自己安静一会！” 肖璃并没有动，轻声道：“你先走，我再跟他说几句话！” 血手默默凝视了她一会，无奈地点了点头，独自走出了帅帐！ “师姐还想说什么？”马小刀在矮案后面缓缓坐了下来。 肖璃盘腿在马小刀的对面坐下，低声问道：“小师弟的内心深处，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打不过狂狮？” 马小刀愣了一下，微笑问道：“师姐是觉得我未战先怯了？” 肖璃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不是么？” “在我自己看来，不是的！”马小刀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明日一战，不止关乎我和狂狮的私怨，还关乎两朝的百姓，所以我会全力以赴！” “三师姐放心，方才所言只是做好一个最坏的打算而已，不骗你！” 肖璃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真的有信心？” “这一年多以来，我一直希望能与这个三朝公认的最强斥候一较高下，心中其实很兴奋，也没有时间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的！” “那就好！”肖璃这才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我相信小师弟说得是真话！” 马小刀笑道：“明日是一场恶战，师姐到时一切小心，早点回去休息吧！” 肖璃没有起身，低头打量着马小刀的全身，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小师弟，明日你不会就穿着这一身去见那狂狮吧？” 马小刀神情一愣，苦笑道：“晚点我会换一身衣衫！” “衣裳在哪呢？”肖璃起身左顾右盼道，“明日大战在即，咱们的万候王可不能失礼了蛮狄贼人，阿零不在，便由三师姐替小师弟整理着装吧！” 马小刀脸上一窒，连忙起身拼命摆手道：“我自己来就好，不敢劳烦三师姐！” 肖璃气呼呼地瞪着他：“你怕我吃了你不成？” 马小刀讪讪笑道：“三师姐，我都是有家室的人了，男女有别！” “我不管，这件事今晚三师姐做定了！”肖璃叉着腰道，“赶紧把衣裳拿出来，你脱衣服的时候我不看就是了！” “三师姐，我已经是大人了，会自己穿衣服的！”马小刀翻着柜子垂死挣扎道。 “赶紧的！”肖璃颐指气使地道，“再婆婆妈妈，我就大声嚷嚷了！” “别别别，怕了你了！”马小刀无语，找到衣裳放在桌上，然后陆续把天玄墨刀、双刃、金色小葫芦和怀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取了下来。 肖璃帮他把沾了闺女尿液的外袍脱掉，然后再脱命甲。 “剩下的我自己来！”马小刀还是有些不自在地道，“师姐，你不许偷看！” “行行行！”肖璃直接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俏脸微红道，“鬼才会偷看你！” 马小刀转身手忙脚乱慌里慌张换掉了素白色内衣，无奈地道：“要不，我还是自己穿吧！” 肖璃嗖的一下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盯着马小刀。 马小刀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唾沫，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师姐可别乱来，外头有十几万人在呢！” “还万候王，怂死了！”肖璃走到马小刀的身前，拿起命甲往他的身上套，柔声问道，“这命甲……是这样穿么？” 马小刀低头看了一眼，点头道：“嗯！” 穿好命甲，肖璃又替他在腕上绑好双刃，然后帮他穿上了外袍，再把天玄墨刀和金色小葫芦挂回了他的腰间。 默默看着肖璃全神贯注替自己整理衣裳的模样，一股暖意顿时涌上了马小刀的心头。 “这是什么？”肖璃突然伸手捡起桌面上的一个玉匣子，好奇问道。 “没什么，就是几根普通的细针！”马小刀不动声色地从她手中接过，悄悄塞入了怀中。 “你呀，身上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肖璃把东西都递还给马小刀，看着他陆续塞回怀里以后，又伸手替他整理好了身上的衣衫，退后一步上下打量，满意地点了点头。 马小刀低头看了几眼，感激地道：“谢谢三师姐！” 肖璃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马小刀，把脸贴在了他的肩膀上！ 马小刀身躯一僵，手足无措：“师姐，要自重哦！” “小师弟！”肖璃低声唤道。 马小刀双手张开，不敢乱动：“啥？” 肖璃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轻声道：“明天……不许死！” 马小刀微微一愣，眼眶里面有些发酸：“嗯！” 肖璃松开马小刀退后了两步，胡乱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右手握拳坚起手臂往身前顿了一顿，笑着鼓励道：“小师弟，三师姐看好你，明天要加油哦！” “等打完这一仗，你把阿零找回来，加上小苍怜，你们三个人都要好好的！” 马小刀重重点头：“好的，三师姐！” “走了！”肖璃对着马小刀嫣然一笑，潇洒转身，快步走出了帅帐。 马小刀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帐帘后面，又看着那扬起的帐帘从摇晃到完全静止，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 第655章 他需要我 京观海西北边，有大片的乌云压地，雷电交加。 暴雨前夕，有男女二人并肩站在某个隆起数丈的土岗上面，一起默默凝望着京观海的最深处。 在二人身旁的土岗上，插着两个燃烧的火把，火苗被罡风扯得歪向一边，呼呼作响。 男子身穿一袭白衣，一头垂到后背的长发不知为何全变成了白色，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苍白，眼神却深邃无比。 他身旁的女子身穿浅绿衣裙，脚上穿着一对绣有洁白雪莲的淡蓝色绣花鞋，手上竖着一根白玉洞箫凑在唇边悠然吹着，声音空灵又悲怆！ 白衣男子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代奇人，江白衣！ 那女子却不是他的红颜知己东方玲珑，而是一个面容与陆零有五六分相似的中年美妇！ 二人的鬓发和衣摆被大荒的罡风吹得不住飘扬，远远瞧去，如同出尘的仙人一般！ 土岗脚下，停了一辆黛绿色坠满玉片和流苏的马车，车驾上空无一人，驮车的两匹骏马正在悠哉悠哉地啃着荒野上的枯草。 距离马车不远，还有另外两匹坐骑在轻轻地喷着鼻息，其中一匹背上挂着两个鼓鼓的包袱，另一匹背上驮着一黑一白两柄长枪！ 一曲吹尽，让人听了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江白衣看着远处几座朦胧的京观，感慨地道：“冰姐的箫声，比起十年前更好听了！” 中年美妇嫣然一笑：“小江，你的嘴巴比起十年前也更甜了！” “呵呵！”江白衣尴尬地笑了两声，像是松了一口气道，“还好，总算是把阿零从鬼门关前抢了回来！” “多谢了，小江！”中年美妇收起脸上的笑容，扭头对着江白衣感激地道，“要不是你出手，阿零熬不过昨晚！” “冰姐，客气了不是？”江白衣淡淡笑道，“你当年可是咱们援建小组的资深队医，可莫要妄自菲薄！” “我说的是真的，不是你用陨力相助，我医术再好，恐怕也不能救回自己的女儿！” 原来眼前的中年美妇不是别人，竟然就是陆零那位失踪多年的亲生母亲洛冰！ “陨力的确逆天！”洛冰愧疚地道，“但是你都给了阿零，自己怎么办？” 江白衣云淡风轻地道：“反正我已经选择了和玲珑浪迹天涯，三朝的事不再管喽，有没有这些陨力都无所谓了！” “再说了，以后又不是不会恢复，时间问题而矣！” “玲珑说得对，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咱们的小江最牛逼！”洛冰调侃道。 江白衣谦虚地道：“与冰姐相比，实在不足挂齿！” 洛冰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小冰，我该走了！” “冰姐，真就这么残忍？”江白衣还是有些不理解，“阿零终归是你的女儿，等她醒来见上一面都不肯么？” “小江，你知道原因的！”洛冰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失神，回过神后自嘲笑道，“我这个妈妈，从来都不称职！” 江白衣轻轻叹息了一声：“找了这么多年还是一无所获，没有想过放弃么？” “没有！”洛冰的神情有些固执，“他还躺在东极寒荒等着我呢！” “好吧！”江白衣看着她，问道，“那接下来……” 洛冰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再往西南走走看！” 江白衣忍不住调侃道：“再往西南，可就出海了！” 洛冰神情坚定地道：“那就出海！” 江白衣苦笑着摇了摇头：“冰姐，一件没有希望的事情硬是坚持了这么多年，其实你比我更牛逼！” 洛冰低头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牵强一笑道：“小江，不管是以前的那个世界，还是现在的这个世界，总有一些无形的东西裹挟着我们，让我们不得不坚持去做一些事情，不是么？” 江白衣一瞬间陷入了沉思，忘记了回答！ “天快要亮了！”洛冰扭头对着江白衣笑了一笑，“我们下去吧！” 江白衣笑着问道：“冰姐，既然都到苦寒大荒了，不看一眼天奉与绒狄这一场大战再走么？” “不看了，阿零快醒了！”洛冰手上握着白玉洞箫，转身走下了土岗，“再说了，结果有悬念么？” “也是，一个人修为再强……”江白衣只说了半句，见天色朦胧亮起，便摇着头用衣袖拂灭了两根火把，抬脚跟了下去。 两人回到马车旁边，身穿黛绿色长裙的东方玲珑恰好从车厢里面走了出来：“小江，和冰姐聊完了？” 江白衣点头应道：“她们俩……” “都还没醒呢！”东方玲珑扭头看向洛冰，“所以……冰姐这是要走了？” 洛冰应了一声：“嗯！” 东方玲珑双眸有些泛红，走到洛冰面前紧紧抱住了她，哽咽着哀求道：“冰姐，要不还是等阿零醒来见上一面再走吧，你这样不辞而别，她也太可怜了！” 洛冰神情微微一僵，很快恢复如常，微笑着拍了拍东方玲珑的肩膀：“她还有正事要做，我留下会让她分心的！” “再说了，见上一面又能如何，我肯定还是要走的，徒增烦恼而矣！” “你们替我瞒着阿零，别跟她说我来过！” “玲珑，冰姐说得不无道理！”江白衣上前劝道，“再说了，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冰姐，要不要再去看阿零一眼？”东方玲珑只好松开了洛冰。 “也好！”洛冰把白玉洞箫缓缓插在腰间，走到车厢后面掀开了帘子。 车厢里面，陆零陆翩翩并排躺着，神情都很恬静。 洛冰轻轻放下了车帘，转身走向江白衣和东方玲珑。 江白衣替洛冰牵来了那匹背上挂着两个包袱的坐骑，把缰绳交到了她的手中。 洛冰翻身上马，仲手撩了撩被风吹乱的鬓发，低头对着二人道：“她们两个，就拜托你们了！” 江白衣点头应道：“冰姐，放心吧！” 东方玲珑抬起头，红着眼问道：“冰姐，你说我们下一次再见，会是在什么时候？” 洛冰想了想，含糊其辞地道：“顺其自然吧，时候到了，就会再见！” 东方玲珑神色有些哀怨，轻声叮嘱道：“冰姐，你独自在外漂泊，一定要保重啊！” “嗯，你们也是！”洛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扭头深深看了车厢一眼后，策马往西南奔去。 西北边的天穹乌云更密了，但大荒最东边天与地交接的地方，却隐约泛起了一道朦胧的亮光。 天快要亮了！ 车厢里面突然传出一声急促的呼吸声！ 江白衣和东方玲珑心中一喜，一起冲了过去。 东方玲珑掀开车帘看向里面，惊喜地道：“阿零，你终于醒了？” “月姨，江前辈，是你们救了我么？”坐起身子的陆零，精神还是有些恍惚，“这是哪啊？” 东方玲珑笑着回答道：“还在苦寒大荒京观海附近！” 陆零低头看着旁边双眸紧闭的陆翩翩，愣了一下：“小姨她……” “她中了黑山栏子的毒箭，现在已经无碍了，应该也会很快醒来！” “前辈，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陆零察觉到江白衣的异样，然后反复摸了几下自己的小腹，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惊讶，“我的伤……都好了？” 江白衣和东方玲珑微笑着不说话。 陆零扭头问道：“月姨，我昏迷多久了？” “没多久！”东方玲珑轻声道，“只是一天一夜而已！” “按理说……我的伤不可能好得这么快啊？”陆零的神情很是迷惑，“还有我的修为……好像比之前更高了些！” 江白衣与东方玲珑悄悄对视一眼：“这个嘛……” 陆零慢慢握住了一双拳头，眼神炯炯地道：“月姨，我体内的这种力量……” “是陨力！”东方玲珑并没有隐瞒，“跟马小刀体内的陨力同出一源！” “所以……是前辈……用他的修为救了我？”陆零聪慧无比，很快猜到了真相。 江白衣微笑道：“不必有负担，是我自愿的！” 陆零很是愧疚地道：“所以为了救我，前辈把自己的陨力都给了我，头发才会白了，对吗？” 江白衣点头道：“无妨，我的陨力以后还会恢复回来！” 陆零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东方玲珑在旁边笑道，“放心吧，他就是个怪物！” 江白衣佯装哀怨地瞅着自己的红颜知己：“玲珑……” 陆零沉默了许久，突然问了一句：“我娘……是不是来过了？” 江白衣和东方玲珑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陆零看着二人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神情有些黯然地道：“小的时候我就见过她的绣花鞋，上面绣的是雪莲花！” “还有，方才我好像听见了她的箫声！” 东方玲珑低声道：“阿零，你的母亲的确来过，是她和小江一起救了你！” “所以，她又走了？”陆零双眸泛红，低声问道，“她为什么不和我相认？” “她……”东方玲珑欲言又止，“你别怪你娘，她是有苦衷的！” 陆零垂下了脑袋，难过地道：“有什么事情，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重要？” “是因为——” 江白衣伸手拉住了东方玲珑的手臂，对着她悄悄摇了摇头。 “算了！”陆零强撑起精神，起身走下了马车，扭头看了看荒野四处，目光最后转向西边，怔怔出神！ 东方玲珑走到她的旁边，轻声问道：“是不是想马小刀了？” “嗯，还有小怜！”陆零轻声道，“也不知道他们见面了没有？” 三人正说话间，西边突然出现了四骑，向着土岗这边急驰而来！ 江白衣淡淡地道：“阿零，应该是你的同伴找来了！” 四骑很快到了三人面前，正是厉弦、公孙朵朵、游猎猎和付轻轻！ “老大，终于找到你了！”厉弦一扯缰绳，神色大喜。 “小师娘！”公孙朵朵直接从马背上飞扑了下来，冲到陆零面前紧紧抱住了她，“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陆零也是很开心，轻轻拍着公孙朵朵的后背，着急问道：“花朵，找到你师父了吗？” “小师娘放心，师父他好着呢！”公孙朵朵拼命点着头，哽咽着道，“我们也见到盛帮主和小怜了，师父带着他们已经前往京观海和天奉龙骑会合了！” “老大，我们在路上收到了海冬青玉爪小白的传信！”厉弦坐在马背上，沉声补了一句，“今日辰时，刀官就会前往祭魂台与狂狮见面，两朝大战正式开始！” 陆零缓缓皱起了眉头，神色凝重！ 公孙朵朵松开陆零，上下打量着她，关切问道：“小师娘，你的伤……” “幸亏有江前辈用陨力替我疗伤，伤势已经无碍了！”陆零扭头看向江白衣和东方玲珑，“江前辈，月姨，恐怕我得走了，他需要我！” 江白衣提醒道：“你的伤势虽然好了七八成，但还是要悠着点，小心伤口再次迸裂！” “前辈，我记住了！”陆零点头应道。 东方玲珑亲自牵来了那匹驮着两柄长枪的坐骑，把缰绳递到了陆零手中：“知道你肯定放不下马小刀，坐骑早就替你准备好了！” 天穹之上，接连响起了雷鸣！ 陆零翻身上马，回头问道：“江前辈，天奉和绒狄两朝开战，你们不去看看吗？” 江白衣摇了摇头：“就不跟着你们这些小年轻折腾了！” “好吧，那小姨就拜托你们继续照看了，等她醒了，让她直接到京观海找我们会合就好！” “知道了，放心吧！” “江前辈，月姨，你们多多保重，后会有期！” 江白衣点头笑道：“后会有期！” 东方玲珑也轻轻挥手：“快去吧！” 陆零默默凝视了二人一会，又扭头看了一眼不远的马车，这才一扯缰绳调转马头，领着厉弦四骑奔往京观海的最深处！ 目送着五骑远去，东方玲珑走到江白衣身旁，柔声问道：“小江，为什么不让我告诉阿零，她娘亲的苦衷？” “希望渺茫的事情，还是先不说为好吧！”江白衣低声道，“否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东方玲珑愣了一下，点头道：“你说得对，大战在即，也的确不该让她分心！” “走吧，既然都到了这里，那就顺道去灰雾沼泽见一见咱们的那位老友！”江白衣走上了车驾，坐下后执起了缰绳，“玲珑，上车了！” “来噜！”东方玲珑探身入了车厢，有些担忧地道，“当年小顾不是说了吗，张老头不一定乐意与咱们见面的！” “无妨！”江白衣扬起缰绳吆喝了一声，驱赶马车往西边驶去，“直接出现在他面前就好了，看他还怎么躲？” “哈哈，也是哦，张老头肯定会被咱们吓一大跳！” 轰隆隆～ 又一阵连续的闷雷过后，开始有零散的雨点砸落大荒，然后雨势越来越大，最后形成了倾盆大雨！ 黛绿色的马车得儿得儿远去，很快便消失在漫天的雨幕之中！ 第656章 白衣匹马 卯时过半，乌云拢聚苍穹昏暗，雷电交替暴雨倾泄！ 京观海祭魂台往北五里，雨幕中黑压压一大片绒狄兵马淋着大雨肃然而立！ 队伍的最前方，一个身穿黄金盔甲的魁梧身影从二十几个绒狄部落首领之中越众而出，抬头看着雨幕远处那个模糊的高台，一身气势凌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绒狄王朝最权势熏天的一人，绒狄摄政王狂狮！ 急促的雨滴不断敲打在他身上的黄金盔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玄水十三骑的木二双手捧着一柄带鞘金刀，垂首走到了狂狮的面前！ 狂狮面无表情地拿起金刀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玄水十三骑的另一人水三，双手捧着一个用黄金打造的狮首面具也走到了狂狮身前！ 狂狮拿起面具套在脸上，只露出一双冷意森然的眼眸，头也不回唤了一声：“苍狼王！” 后头的呼都郎连忙上前几步，右手拳头重重砸在心口位置，沉声应道：“属下在！” 狂狮冷声问道：“重复一遍昨晚本王的军令！” “是，摄政王！”呼都郎挺了挺胸膛，回答道，“只要马小刀出现并登上祭魂台与摄政王交手，绒狄大军就会吹响号角发起进攻，杀天奉龙骑一个措手不及！” “很好！”狂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唤道，“克烈王！” 都比克烈上前行礼道：“属下在！” 狂狮继续问道：“昨晚本王给你的任务又是什么？” 都比克烈恭敬地道：“辰时之前，二百劲弩手会在祭魂台二百步外潜藏埋伏，拦截马小刀的援兵！” 狂狮扭头看向身旁的木二：“剩下的黑山栏子……” 木二拱手回答道：“回禀摄政王，已经全部散在了祭魂台周围，对付其他的天奉斥候！” “不错！”狂狮语气中很是满意，吩咐道，“玄水五骑随我同去祭魂台，各部族首领依计行事！” “是，摄政王！” 狂狮从木二手中接过那匹披着黄金盔甲的战马缰绳，翻身上马后率先往前走去。 木二、水三、火四、土五和风六也陆续上马，在狂狮身后两丈并成一排紧紧跟随！ 很快，狂狮一行六人便离开了绒狄大军，冒着大雨来到了祭魂台的脚下。 狂狮往前走了几步后，突然扯住缰绳停了下来。 木二恭敬问道：“主上，是还有什么吩咐么？” 狂狮仍旧头也不回，对着身后的五人道：“开战后，刀剑无眼，你们顾好自己！” 五人均是一愣，一同应声道：“是，主上！” 木二朗声道：“属下提前恭贺主上祭魂台上斩杀马小刀，声威镇摄天奉龙骑！” “这个时候就别拍马屁了，都去吧！”狂狮翻身下马，右手摁着黄金刀柄走向祭魂台，然后顺着高台外侧的螺旋形木头阶梯缓缓而上！ 木二扭头对四个同伴道：“兄弟们，今天一战结局难料，大家就各安天命了！” 水三笑道：“战争结束之后，再和兄弟们一起喝酒！” 火四呵呵笑道：“谁付钱？” 土五拍着湿透的胸膛道，豪气万丈地道：“我来！” “老五，你可悠着点吧，别把自己的内伤又搞复发了！”木二笑着打趣完，一扯缰绳赶往正南边，“接人去噜！” “二哥，我呸呸呸你的乌鸦嘴！” 目送着木二在雨中远去后，其余四人也各自分散离去，身影陆续消失在京观海各处。 狂狮一步一步缓缓走上祭魂台，到平台的最北边后转过身躯，解下黄金佩刀拄在身前，闭上双眸默然伫立！ 卯时将尽，雨势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南边数里，有白衣匹马穿过雨幕，晃晃悠悠走向祭魂台！ “刀官，咱们又见面了！”木二一人一马拦在了那一抹白衣的前路上，拱了拱手招呼道，“想不到刀官竟然只身赴约，果然是胆识过人，木二佩服！” “方才远远看见，我还以为是谁呢！”马小刀全身上下也被雨水浇透，看见拦路之人是木二后有些许的惊讶，拱手还了一礼道，“原来是木二先生，久违了！” “先生二字，木二可不敢当！”木二脸色肃然地道，“想起当初在火戎城时，咱们玄水十三骑还与刀官并肩作战，想不到换作今天，却成了兵戈相向！” “可不是？”马小刀点着头道，“造化弄人！” “木二奉主人狂狮之命，在此恭候天奉王朝斥候之王万候王大驾！”木二策马让出前路，伸手朝前指引道，“请万候王随我前往祭魂台！” “斥候之王？”马小刀愣了一下，“这名头扣得是不是有点大了？” 木二肃然道：“主上说，刀官实至名归！” 马小刀微微一笑，也不再客气，直接打马往前走去。 二骑冒着大雨继续并排前行，一路上再无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很快，两骑便淋着大雨走到了祭魂台的脚下。 马小刀抬头看着眼前这座崭新的祭魂台，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当初自己鲁莽出关追杀耶律天穹的一幕似乎还历历在目，今日故地重游，感觉很是玄妙！ 马小刀啧啧称赞道：“绒狄摄政王的手笔果然不同凡响，这座祭魂台比起耶律经天当初建造的那一座更为高大宏伟，着实了不起！” 木二神色如常，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旋梯口，沉声提醒道：“刀官，木二就送到此处，请！” “多谢木二先生带路！”马小刀点点头，翻身下马开始登台。 木二默默看着马小刀的背影，转身打马隐入了雨幕之中。 昏暗的天穹上电闪雷鸣不断，风雨似乎更大了，雨点急促敲打在祭魂台各处的木头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一声嘹亮的鹰啼划破雨幕长空，有白色鸟影在祭魂台的上空盘旋不住，模样神俊非常！ 马小刀一身白色衣衫尽皆湿透，心中却是静如止水，他一边顺着木头旋梯往上走着，一边解下腰间金色小葫芦，往口中灌了一口浓烈的酒水！ 里面装的，是他的血手师兄从东荒千里迢迢带过来的仙人跪！ 喝完酒后，心满意足的马小刀把金色小葫芦塞好挂回腰间，左手摁着天玄墨刀的刀柄继续爬高。 一圈走完，又是一圈！ 终于，马小刀还是走上了祭魂台最高处的平台，止步在高台的最南边！ 对面十丈外的狂狮岿然不动，却是缓缓睁开了双眸！ “马小刀，本王等你好久了！” 第657章 本王等你很久了 放眼三朝天下，修为晋升小宗师的人少之又少，能突破到大宗师境界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在这条前赴后继的武修大道上，除了依靠自己的天赋与努力，马小刀与陆零多少都仰仗了十个甲子前降临在这个世间的那块陨石所蕴含的神奇力量，修为才在短期内有了骇人的提升。 尤其是马小刀，不到两年的时间便连续突破修为并挤身大宗师境界，可谓是天选之子，运气相当惊人。 但如今站在马小刀对面的这一位，完全没有任何的投机取巧，也没有倚仗强大的外来之物，全凭自己这么多年一步一个脚印浴血厮杀，这才走上了武修的最巅峰！ 尽管狂狮在做人方面一直被世人诟病，但他在武修一途的地位却从来没有被人撼动过，他是三朝公认的最强存在，更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人都有慕强的心理，马小刀自然也不例外，这一年半以来他努力逼着自己不断提升修为，为的就是能在今日登上这座高台，直面狂狮！ 不仅如此，马小刀还要为了生命中出现过的某些人，向狂狮讨回一个公道！ 苍穹上的乌云如同怪兽俯首，电闪雷鸣就是它的凶悍咆哮，漫天的雨线就是它的唾涎！ 苍天动怒，人间颤巍！ “马小刀，本王等你好久了！” 当狂狮睁开双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高台之上狂风大作，哪怕马小刀身上的衣衫已经被雨水尽数打湿，却仍是被罡风扬得啪啪作响！ “活该你等，是你来早了！”马小刀淡淡地道。 狂狮闻言一窒，似是没想到马小刀竟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眯眼笑道：“好小子，不但修为提升，连嘴巴也变得更厉害了！” 马小刀缓缓地道：“托摄政王的福，都有些长进！” 隔着十丈远的距离，狂狮冷眼注视着面前的年轻人：“时间过得真快，当初那个只会躲在女人背后的毛头小子，如今竟成为了与本王平起平坐的天奉万候王，看来本王的确是小瞧你了！” “前辈也不错，竟把整个绒狄都玩弄于自己的股掌之间，甚至反客为主想坐上那把黄金龙椅，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 “异想天开？”狂狮眼神阴冷，冷声笑道，“说回来，耶律家的兵败如山倒，你马小刀可谓是功不可没吧？” 马小刀点头道：“所以刀爷我不小心为摄政王做了嫁衣裳，就像是不小心吃了一只绿头大苍蝇一样，有些恶心作呕！” “放肆！”狂狮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怒喝道，“耶律家大势已去后继凋零，本王只不过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这是本王应得的！” “摄政王这番自欺欺人的鬼话骗骗别人还行，想骗我马小刀就免了吧！”马小刀冷笑道，“你如此大言不惭，把红凰王妃母女俩置于何地？” “绒狄王位，能者居之！”狂狮厚颜地道，“当初，耶律经天不就是这般从他兄长手上夺来的吗？” “马小刀，当初本王可是帮过你们的，说话客气一些！” “倘若阁下没有背刺王妃和阿空，安心在绒狄做你的摄政王，我马小刀是勉强愿意不计前嫌，和阁下做盟友的！”马小刀脸色肃然道，“但现在，你我只能是敌人了！” “无妨，这是本王自己选的路！”狂狮点头道，“我觉得对的，就不会有错！” “好一个狂狮，果然很狂！”马小刀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你别再用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狼子野心了，刀爷我看了都觉得很可笑！” 狂狮沉默了片刻，沉声道：“自古历史都是由胜利一方书写的，既然你我立场不同，争来争去也不会有结果，一切自有后世评判！” “你说得对！”马小刀点了点头道，“你我之间，总有一个人要遗臭万年！” 狂狮冷笑：“这么多年以来，敢这么跟本王说话的人，你是第一个！” “世上想骂你的人多了去！”马小刀冷声道，”行，大事大非先不说，刀爷我只跟你聊聊私怨好了！” 狂狮冷冷地道：“本王知道，你今日前来是想替爹娘报仇！” “何止我的爹娘？”马小刀开口一字一字道，“还有洛叔！” “还有侯悔前辈！” “还有寒山小队！” “以及莲花寺的僧众！” 听见马小刀的最后一句，狂狮脸色一凛，讶声道：“莲花寺的事你也知道？” “我还认识莲花寺的无相神僧和了尘大师！” 狂狮一愣，嘴角扯出了一抹冷笑：“无相老秃驴本王知晓，那了尘又是何人？” “所以，当年莲花寺的惨案，真是出自你的手笔？”马小刀怒声问道。 “小子，到了今时今日，本王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了！”狂狮的神色相当狂妄，竟然点头道，“你方才提到的桩桩件件往事，都是本王干的，马小刀你又能奈我何？” “你承认了便好，待会动起手来，刀爷我便不必留手了！”马小刀咬着牙道，“狂狮，了尘大师托我向你问个好！” 狂狮不耐烦地道：“你说的了尘，到底是谁？” “摄政王不会是忘记了，京观海最西侧岩山里面的坟墓，有一个是空的吧？”马小刀一脸嘲讽地道。 狂狮心中微微一震，皱眉问道：“了尘……是洛慕城？” 马小刀似笑非笑反问道：“你说呢？” “很好！”狂狮恍然大悟，点头道，“所以说，万候王是要替他们出头？” “没办法！”马小刀沉声道，“你狂狮对不住的人，在这世上的确太多了！” 狂狮冷哼了一声，身上的恐怖杀意汹涌而出，手中用力一顿，黄金佩刀连着刀鞘一起刺穿了他脚下的木头，笔直地伫立在他的身前：“本王就站在这里，你马小刀想替他们出头，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雨水顺着马小刀的脸颊不断淌下，他身上的气势也在节节攀升：“既然如此，那刀爷便来了！” 话音刚落，马小刀便化作一溜残影冲破层层雨线扑向十丈外的狂狮，人在半空天玄墨刀铮然一声出了鞘！ 狂狮右手缓缓抽刀，魁梧的身躯也是一闪而没，再出现时已与马小刀在祭魂台中央遭遇！ “哐当！” 黄金佩刀和天玄墨刀在滂沱大雨之下重重撞击在一起，恐怖的气劲震得周遭雨线四向炸开，碎成了漫天的水雾！ “呜！” 祭魂台往北五里，有浑厚的牛角号声在绒狄大军的阵营之中突然响起，杀声震天！ 第658章 激战京观海 号角呜呜吹响，紧接着是排山倒海的呐喊厮杀声，绒狄大军顶着漫天的风雨，从北边如潮水一般涌入了京观海的腹地！ “狂狮，你敢使诈？”马小刀暴喝一声，一刀逼停狂狮后，身影急促往后滑退了数丈。 “兵不厌诈！”狂狮提着黄金佩刀踏前一步，冷笑道，“马小刀，你当本王率兵入荒是闹着玩的？” “本王早就设想好了，要杀你们天奉龙骑一个措手不及！” “抱歉——”马小刀脑袋低垂，突然咧嘴笑了一笑，“恐怕要让绒狄摄政王失望了！” “你说什么？”狂狮神情一愣，黄金面具遮挡下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呜～” 同样也是一声浑厚的号角声响起，这次是出自马小刀身后那一片挂满雨线的苍茫大荒！ “是……天奉龙骑？”狂狮声音中隐隐有一丝恼羞成怒，“马小刀，你早就知道了本王的意图？” “毕竟摄政王的为人有目共睹！”马小刀左手握着天玄墨刀随手甩了个刀花，满脸嘲讽地道，“刀爷我只是未雨绸缪而已！” “来而不往非礼也，绒狄摄政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两朝大军南北对冲，在祭魂台下的泥泞大荒中合成一团开始了激烈的厮杀，杀声响彻整个京观海！ 狂狮扭头看了一眼下方人影密密麻麻的战场，点头道：“好一个万候王！” “摄政王不是还送了在下一个新的外号么？”马小刀身躯微微下挫再次蓄势，“今日胜了你，刀爷我便是那实至名归的斥候之王！” “原来，你一路成长至此，也是因为有着自己的野心支撑！”狂狮缓缓提起黄金佩刀，遥指着马小刀道，“想让本王做你的垫脚石，小心崴了你的脚！” 马小刀咧嘴一笑，身形再度向前掠出，人在半途旋空倒执墨刀，忽然又一刀的招式连绵不绝地向着狂狮招呼而去：“狂狮，试试刀爷我自创的刀法！” 二人挥刀对砍你来我往，很快又战得难分难解！ 祭魂台下，身穿亮银盔甲的左将军霍震环与右将军孙胜率领着天奉龙骑与绒狄大军绞杀一团，战况异常惨烈！ 很快，东西两翼的天奉斥候在一众斥候百长的带领下，也各自凿入战场大显身手！ 漫天的雨幕之下，马啼声、厮杀声、兵嚣交击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声势之大几乎还盖过了雨声，一个又一个的身影接连倒在了被鲜血染红的泥水之中！ 苍狼王率领着二十多个部族在混乱的战场中心不断策马冲杀，俯身挥刀砍倒了一个天奉龙骑的步兵后，脸上沾着血迹嚣张狞笑：“什么天奉龙骑，还扛不住本王一刀，我呸！” “哈哈哈，绒狄铁蹄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苍狼王神威，所向披靡！”身后的一众部属高举兵器呐喊道。 前方十数丈外一个汉子默然伫立，溅满全身的鲜血被雨水冲刷着慢慢变淡，他隔空冷眼瞅着苍狼王的狂态，突然拔足向着对方狂奔而去！ 苍狼王浑然未觉，又策马扬蹄蹬飞了一个天奉斥候！ 这时汉子已经冲到了苍狼王身前三丈处，身躯弹射而起扑向马背上的苍狼王！ “大王，小心身后！”身后有部属察觉到了危险，急声提醒道。 “天奉斥候？”苍狼王脸色一寒，一手扯紧了坐骑缰绳，一手举起手中弯刀凌厉劈向那来势汹汹的汉子！ 汉子跃至马首上空，左手挥出一拳砸偏了苍狼王的弯刀，右手绷直成刃狠狠捅向他的小腹！ “咔嚓！” 苍狼王身前的铁甲竟被对方的手掌直接贯穿！ “噗”的一声，血手那只血肉之躯的右手掌刀继续往前捅入了苍狼王的腹中！ 坐在马背上的苍狼王身躯一滞，口中咕噜咕噜涌出了几大口鲜血，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是……如兵血手……你是那个……血手人屠……” “不愧是绒狄的一族之首，倒是有点见识！”血手抽出自己血淋淋的右掌，身躯一旋坐到了苍狼王身后的马背上，扭头冷冷瞪着对方的一众部属，脸上杀气凛然！ 苍狼王的脑袋往前缓缓垂下，口中淌出的鲜血拉成一缕长线，很快就和雨水混在一起坠落在地面泥水之中，人已经断气了！ “不好，大王被天奉斥候杀死了！” “逮住他，别让他逃了！” “杀了这天奉斥候，给苍狼王报仇！” 离得最近的四五个部将见状纷纷举起手中长枪，从几个方向凌厉地捅向了血手！ 血手左手划圈揽住了其中几柄长枪，往后一拖瞬间夺枪在手，挥动几根枪身把那些绒狄部将尽数拍落马下！ 距离更远的那些呼狼部族兵士见状，一个个被吓得头皮发麻，纷纷调头往四周避让！ 血手毫不理会掌心中的轻浅刀伤，把苍狼王的尸体扔下马后，抬头深邃地看了那座高耸雨穹的祭魂台一眼，继续打马冲入人群中展开新的屠杀！ 另一边，身穿一袭焰色长裙的斥候百长离火雀肖璃手持兵器焚骨在人群中左冲右突，目标正是祭魂台！ “咻咻咻！” 北边二百步外，一阵密集的弩箭切断雨水呼啸而至！ 肖璃挥动焚骨砸落射到身前的几根弩箭，伸手从地上扯来一具绒狄兵士的尸体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噗噗噗噗噗！” 那具尸体顿时被弩箭射成了毫猪一般，一根劲弩穿透了尸体的左肋，没入了肖璃右腹之中！ 肖璃皱着眉头拔出那根弩箭随手扔掉，弯曲右手食指伸入口中吹出了一个响亮的哨声！ 旁边窜出两个身影，从左右向着弩箭射来的方向包抄而去，但很快也被一阵更密集的弩箭逼了回来！ 三人汇合一处，各自提起一具绒狄兵士的尸体挡在了身前！ “不行啊，蛮狄人的弩箭阵太猛了！”凉风见信从自己肩膀上拔出一根箭矢，神情有些无奈地道。 玄武龟探首从两具尸体的缝隙间往外看去，沉声道：“无妨，弩箭总有射完的时候，咱们先躲起来消耗他们一波！” 肖璃一手执着焚骨，一手捂住小腹的伤口，扭头四顾道：“两位，玄鸟呢？” “鬼才晓得，那家伙一向是独来独往惯了的！”凉风见信苦笑道，“开战后就没了他的踪影了！” 肖璃轻声道：“应该是抢绒狄部落首领的首级去了！” 距离三人数十丈外的北边，斥候百长玄鸟果然是独自一人徒步凿阵，生生在敌方阵营中撕开了一个裂口！ 克烈王正好率部打马而来，在十数丈外看见了那个如入无人之境的凶悍身影，顿时有点懵住了：“我去，好猛！” 玄鸟咔嚓一声扭断了一个绒狄兵士的脖子，扔掉尸体后转身向北，看着都比克烈身后那面被雨水打湿蔫搭着的族旗，咧嘴笑道，“很好，又来了一个绒狄部落的首领！” 都比克烈头皮发麻，举起手中佩刀怒吼道：“给本王砍掉这厮的脑袋，赏五十金，敢退后者，诛杀全家！” “杀啊！” 身后一众绒狄将士疯了一般打马冲向玄鸟！ “我的脑袋只值五十金么，你开什么玩笑？”玄鸟随手从旁边抽了一柄铁枪迎了上去，和克烈部的人马厮杀在了一起！ 祭魂台西侧，斥候百长笑佛率领着几十个北府斥候在战场上来回冲杀，也是杀红了眼！ “笑佛百长，肉菩萨百长中箭了！”有两个斥候搀扶着胸膛中了一箭的肉菩萨踉跄着跑了回来。 “怎么回事？”笑佛愣了一下，左右手各拎着一个绒狄兵士的脖子往中间一拍，二人顿时晕死瘫倒在地。 “是我大意了，挨了敌人一支暗箭！”肉菩萨一手捂住胸前的伤口，脸色苍白苦笑道，“不过不用担心，死不了！” 笑佛眉头紧蹙，扭头对旁边的那两个斥候道：“你们先把肉菩萨百长送回后方疗伤！” “是，笑佛百长！” “别呀，我还能再撑一会！”肉菩萨不愿撤走。 “开战前刀官就说过，负伤后马上撤离战场，就算是斥候百长也不例外！”笑佛冷着脸吩咐道，“别磨蹭了，赶紧把他弄走！” “肉菩萨百长，你都摘了两个绒狄首领的脑袋了，已经够可以的了，走吧！”两个斥候架起肉菩萨撤往南边。 笑佛伸手擦去溅在脸上的血水，左顾右盼后找到了一处厮杀最激烈的地方，抬脚便冲了过去：“兄弟们，比一比，谁摘的人头更多！” “杀啊！”身后的一众天奉斥候身形矫健地追了上去。 地面各处的战斗进行得如火如荼，祭魂台上的二人也是转眼间过手了数百招！ “铮！” 两刀再次重重撞击在一块，黄白两道身影再次倒掠分开！ 狂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黄金佩刀，刀刃上已经多出了二三十个缺口！ 马小刀微微喘息着，也抽空瞅了瞅自己手中的天玄墨刀，刀刃完好无损！ “难怪你不用杀鹿宝刀了，原来是得到了新的神兵利器！”狂狮提起佩刀往后随手扔出，长刀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后，准确地归入身后竖立的刀鞘之中，“马小刀，接下来敢不敢再和本王比比拳脚？” “有什么不敢的，刀爷我可以陪你练上一整天！”马小刀缓缓收刀入鞘，右脚朝前踏出一步，双手在身体前后分别划了半个圈，摆出了一揽风云手的起手式，“请赐教！” 第659章 燃命 一道闪电在乌云中狰狞劈出，瞬间撕开了黑暗中的连绵雨幕，伴随着轰隆隆的骇人雷声接连响起，京观海的腹地风雨大作！ 高台上面，一黄一白两道身影在雨幕中你来我往近身肉搏，拳脚每一次相交的闷响，都能震得周遭的水花向四周迸溅！ “这就是你从那天外陨石中得到的力量？”狂狮侧身闪过马小刀的刁钻一拳，旋身飞起一脚凌厉踢向对方的面门，“在本王看来，也不过如此！” 马小刀双臂并在身前硬受了狂狮势大力沉的一拳，双脚不动身躯却被一股巨力震得向后倒滑而去，在祭魂台上划出了一道深浅分明的水痕后，堪堪停在了高台边上。 “所谓的武修，不外乎就是一句话，与己斗其乐无穷！”狂狮大步追上前后高高跃起，双手握锤狠狠朝着马小刀的脑袋砸了下去，“像你这种根基不稳太依仗外物的人，修为再高也终有极限！” 狂狮的拳风挟着雨水刮至马小刀额头上方半尺处！ 马小刀身影一晃，旋身掠到了狂狮身后！ 狂狮的双拳重重砸在了高台边上，顿时碎木纷飞裂开了一个半丈宽的缺口！ 马小刀招式不停，左手推着右拳一肘击向狂狮的后背，咬牙道：“好笑了，绒狄王不依仗外物，当初为何又要夺取莲花寺的《拈莲花指》秘技？” 狂狮迅速转身，双手准确摁住马小刀的右肘后，蹬蹬蹬地推着他往后退了四五丈远，两人又回到了祭魂台的中央！ “无相那老秃驴，把秘技置于佛像掌心之中蚁蛀蒙尘，我取来让它重见天日发扬光大，有何不可？”狂狮双眸透过黄金面具上面的两个小孔，冷冷地凝视着马小刀的眼睛。 马小刀运转全身陨力与之相抗，周遭的雨水被二人强悍的气劲震得往外不住乱窜，他嘲讽道：“绒狄王，你可真会狡辩啊！” 狂狮战意愈盛，嘿嘿笑道：“马小刀，再不出双刃，你就要输了！” “不急！”马小刀突然凌空跃起，双脚狠狠向着狂狮的小腹踹去！ 狂狮两眸一寒，擂出双拳重重击在马小刀的脚底！ “篷！” 马小刀的身躯顿时被撞飞出去，重重砸在积水的祭魂台上又被高高抛起，第二次落下时已到了高台边沿，顺着被狂狮砸烂的缺口掉了下去！ “马小刀，别装死！”狂狮缓缓站直了身躯，死死看着高台南侧的缺口，一双手掌在身前两侧随意甩了几下，微微喘着气道，“大宗师的实力，不止如此！” 马小刀那白色的身影从缺口下面倒掠而起稳稳落回了高台之上，左手后举右手撑地半蹲着，缓缓地抬头看向了狂狮，嘴角挂着一抹腥红的鲜血！ “马小刀，你的拳脚本王已经领教过了，差强人意！”狂狮双手负后，双眸中满是睥睨的神色，“还是出你的双刃吧！” 马小刀缓缓起身，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扭头往地面看去，轻声道，“摄政王，你的绒狄大军看来撑不了多久了！” 狂狮伫立不动，沉默了片刻之后，沉声道：“本王既已站上高台，便无睱再顾及下面泥泞之中的胜负！” “输了这一场绒狄与天奉的大战或许有些可惜，但杀掉天奉龙骑的最高统帅和斥候之王万候王，也够本王赏心悦目的了！” “等杀了你马小刀，我狂狮还是无人可以撼动的三朝修为最高之人！” “不对不对，本王是神，是不败战神！” “狂狮，别碎碎念了！”马小刀脸色肃然，手腕轻轻一抖，双刃离鞘飞出，在他的身体四周急速盘旋飞掠，“梦做久了，不好！” “终于肯出你的双刃了？”狂狮死死盯着那两道在马小刀周遭雨幕中飞来掠去的乌光，双手十指垂在身体两侧不住伸张，双眸中绽放出炽热的光芒，“本王等这一刻很久了！” “不知道绒狄摄政王的《拈莲花指》秘技，能不能挡得住我的陨刃！”玄牝和雀舌两柄陨刃在雨幕中飞掠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最后直接变成了无数道弧形的乌光，把马小刀紧紧护在了最中央！ 狂狮举起右手，隔空对着马小刀勾了勾手指：“来！” 马小刀展开飘零步，幻化出一道残影扑向狂狮，陨力操控着空中双刃如影随形！ 距离只剩三丈时，马小刀双手剑诀一引，两柄陨刃便电射而出，切断无数雨线后直刺狂狮的胸膛！ 狂狮冷哼一声，魁梧的身躯不退反进，双手扬起接连弹出了指尖封向空中的双刃！ “叮叮叮叮！” 二人再次展开了激战，近身肉搏之余指尖与两柄陨刃快速相撞，清脆的声音在高台上面不断响起！ “嗤！” 眼花缭乱的交战中，狂狮突然感觉到脸上一凉，原本套在脸上的黄金面具突然一分为二，哐当两声掉在了祭魂台上！ “咻！” 玄牝小刃穿破《拈莲花指》的重重防御一击得手后，迅速调头飞回和雀舌会合一处，继续在马小刀的身躯周围飞掠不住！ 狂狮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两截被雨水打湿的黄金面具，不禁皱起了眉头，脸上的杀气变得愈来愈盛：“好一对陨铁打造的双刃？” “放眼三朝天下，除了你那位擅于操控牵机丝的妻子陆零，怕是再无人能比得上你马小刀的御器了！” “可惜了，你们夫妻联手或许还能与本王勉强一战……”狂狮话音未落，身上便突然爆发出更骇人的气势，如一头暴戾的雄狮般扑向马小刀，“只有你一人，便是死！” 马小刀神情凝重，两手剑诀频频变换，控着双刃再度迎了上去！ 这一次的进攻，狂狮竟然舍弃了用指尖直接与双刃对撞，而是挥动十指弹向了身前那些不断坠落的雨水！ “咻咻咻咻！” 无数雨滴化作尖长的锥状，一部分封住了双刃的去路，其余的全射向了马小刀的躯体！ 马小刀瞳孔收缩，电光火石之际及时抽出了天玄墨刀，护住了自己的心脏要害！ “叮叮叮叮！” 那些水锥击打在墨刀的刀刃上竟发出一声声金属般的清脆交击声！ 有五六枚水锥凌乱中一一钉入了马小刀身躯各处，顿时炸起了一篷篷的血雾，强大的力量轰得马小刀连连倒退，踉跄着半跪在高台的边沿，一口鲜血忍不住狂喷而出！ “马小刀，看见了吗？”狂狮在身前伸张着双手十指，缓缓朝着马小刀走了两步，“这才是本王《拈莲花指》的真正战力！” “你已被本王重创，还想再战么？” 马小刀没有回答，只是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玉匣子，打开后拈出几枚细不可见的古怪长针，迅速扎入了自己胸前的几处要穴！ 狂狮微微一愣！ 马小刀抬头，对着狂狮咧嘴一笑，满口都是刺目的鲜血：“还没完……再来！” 第660章 毁天灭地 京观海腹地尸横遍野，雨水不断冲刷着尸体上面的血迹，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滩又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 西北方向，有五骑策马狂奔而来，为首之人是一位容貌清绝的白衣女子，身后交叉背负着黑白两柄长枪！ 被雨水浇透全身的五人马不停蹄地凿入了混乱的战场之中！ 陆零边策马边抬头往百丈外的祭魂台上看去，喃喃自语道：“小刀撑住，我来了！” “老大，我和花朵来给你开路！” 厉弦和公孙朵朵一左一右策马紧随在后，用铁珠和箭矢为陆零清扫前方拦阻的敌军，护着她迅速赶往祭魂台。 “呜！” 再次有牛角号声响起，在牛大宝的率领下，一千顾家军也突然出现在了战场的南侧！ “杀！” “顾家军，给我冲！”牛大宝抽出身后的裂陨巨刃怒指苍穹。 顾家军在凿入战场之后，在左先锋赵正云和右先锋石磊的率领下，继续向着绒狄发起了冲杀！ 牛大宝则是打马追到了厉弦后面！ “蛮牛伍长，不是说顾家军被安排在后方救治伤员么，你们怎么也来了？”公孙朵朵不停挽弓射敌，打趣问道。 “再不来，就只能打扫战场了！”牛大宝呵呵笑道，“这一千兔崽子们在顾府后山训练了那么久，不上战场实战一番实在说不过去！” “老大，来都来了，就别让咱们回去了！” 陆零打马前行没有回头：“行！” “噢耶，太好了！”牛大宝开心大笑了起来。 “噢耶是个什么鬼？”公孙朵朵疑惑地道。 “翩翩教的，你别管！” “既然来了，那北边那些剩余的劲弩手就归你们了！”厉弦说完，射出一颗爆裂珠炸翻了十数丈外的几个绒狄步兵，“我们护着老大继续前往祭魂台！” “行，就这么说定了，老大的安全就交给你了！”牛大宝一扯缰绳回到顾家军中，拖着巨刃怒吼道，“顾家军的好儿郎们，随我来！” 顾家军冲杀一番后重整了队形，继续向着北边掩杀而去！ “呜！” 又是一阵号角声响起！ 还是战场南边，再次出现了一支数千人的军队！ “樊将军也领着戌北营出关参战了！”厉弦稳坐在马背上面，双手挽弓的速度之快，双手之间几乎出现了手指的残影，一颗颗的铁珠和爆裂珠射入前方敌骑或步兵的躯体之上，惨叫声此起彼伏！ 陆零的前方，很快便清出了一条两丈宽的通道来。 “阿隼，龙卷，左右两侧继续替老大开路！” “是！”游猎猎和付轻轻手执兵器狠狠拍在各自坐骑的屁股上，两匹骏马扬蹄狂嘶着急窜了出去，开始截杀陆零左右两侧的敌军！ 四人护送着陆零一路冲杀，离祭魂台只剩最后数十丈的距离！ 在天奉龙骑、顾家军、拒蛮关守军戌北营和一众天奉斥候的四方夹击下，绒狄大军阵营大乱，当血手和笑佛等斥候百长提着一众绒狄部落首领的首级陆续扔在绒狄兵士面前后，绒狄兵马更是兵败如山倒，开始争先恐后往北边溃逃！ “呜！” “呜！” “呜！” 天奉龙骑、顾家军和戌北营中各自吹响了追剿敌军的号角声，撵着绒狄兵士往北一路追杀！ “咦，蛮狄人怎么退回来了！”公孙朵朵惊讶地道。 厉弦抬眼往北边看去，突然就变了脸色：“老大，是龙卷风，有三道龙卷风往这边来了！” 陆零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也是瞬间蹙起了眉头！ 北边数百丈外，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三条连通天地的巨大银龙，呈品字型向着这边的战场席卷而来，所有附近的事物都被那恐怖的吸力带上了天穹，连雨水都被扯得倒卷上天，声势相当骇人！ “破风，你们先撤！” 厉弦扭头问道：“老大，那你呢？” “我上祭魂台，小刀还在上面！” 不等厉弦回话，陆零便继续策马冲向了祭魂台，只剩二十丈时，她用双脚夹紧马腹，反手抽出双枪往祭魂台上用力甩去，同时射出了袖中的牵机丝卷住了两柄长枪的枪尾！ 陆零的雪白身影从马背上凌空飞起，在一对长枪和牵机丝的牵引下径直掠往祭魂台的最高处！ 那三道恐怖的龙卷风转眼间就移动到了两百丈外，京观海瞬间天地失色！ “三道龙卷风，真是闻所未闻！”厉弦扭头四顾，冲着周围所有的天奉同袍大声吼道，“快撤，往南边撤！” 祭魂台上的二人似乎还没察觉到危险的逼近，仍旧沉浸在激烈的对战之中！ 交手近千招后，两眸腥红的马小刀操控着双刃分别钉入了狂狮的肩膀两侧，自己却被对方重重一拳轰在了小腹之上！ 纵是有命甲护身，马小刀仍是蹬蹬蹬倒退了两三丈远，哇的一声喷出了大口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半边身子！ “马小刀，你他娘的疯了不成，竟不惜用秘术透支自己的生命精元？”狂狮双手拔出马小刀的短刃，脸上带着癫狂的神色扑向马小刀，“既然你一心求死，本王便成全你！” 破空声骤然响起，一黑一白两枚长枪激射而至，铮铮两声斜插在两人之间的高台上，一个雪白的身影瞬间出现并挡在了马小刀的身前！ “想杀他，先杀我！”白衣如雪的绝色女子背对着自己的夫君，直面狂狮，淡淡地道。 狂狮停下了脚步：“陆零？” “阿零！”马小刀半跪在地上，嘴角淌血，惊喜地道，“真的……是你？” “是我！”陆零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道，“你伤得怎么样了？” “我没事，还能再跟这厮打上一千个回合！”马小刀双手撑地，轻轻喘着气道。 陆零伸出右手往后递了过去：“那就站起来，和我再并肩作战一次！” “当然！”马小刀踉跄站起走到陆零的右边，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真像！”看着面前的一对年轻伉俪，狂狮的脸上有了一刹那的恍神，“当年的顾不回和纳兰飞鸾，也是你们这般风姿绰约的模样！” 马小刀与陆零并肩而立，默默地凝视着狂狮。 狂狮闭上双眸沉默了片刻，再睁开眼时，杀气已是再度攀升，“很好，你们二人都来了，这一战才能真正尽兴！” “马小刀，陆零，你们在黄泉路上正好做个伴！” “有我在，你杀不了他！” “有我在，你杀不了她！” 马小刀和陆零异口同声说完这句话，各自都有些惊讶，扭头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嘴角一同翘了起来！ 狂狮把手中的两柄短刃哐当两声扔在了马小刀的脚下，自己走回去抽出了那柄伤痕累累的黄金佩刀，转身踏前几步后，身上杀气弥漫，“无敌三朝终究太过寂寞，二位既已合体，切莫让本王失望，一起上吧！” 距离最近的一个龙卷风已经声势浩荡地转移到了祭魂台一百丈外，规模之大如同参天巨兽一般，身下的高台被其强横的力量扯得吱吱作响！ “狂狮，看看你的身后！”马小刀嘴角挂着血迹，平静地提醒道，“这一幕是不是很熟悉？” “本王知道，那是龙卷风！”风雨肆掠之下，狂狮发须张狂不住飘荡，他扭头淡淡看了一眼那迫在眉睫的龙卷，沉声道，“上次二位侥幸不死，今天恐怕就不会那般幸运了！” “我们夫妻二人，运气一向不错！”陆零双袖一抖，十二根牵机丝尽出，在她身后不住飞舞！ 马小刀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拈成剑诀悄悄一引，玄牝和雀舌两柄陨刃离地飞掠而起，在马小刀和陆零的周围快速盘旋飞掠！ “马小刀，早点结束这一战，早点回去见女儿！”陆零轻声吩咐道。 “嗯，听夫人的！”马小刀身影一晃率先扑向狂狮，脚下顿时炸起两团水雾，“狂狮，继续来战！” 陆零紧随其后向前掠去，伸手拔出流光长枪，同时操控着十二根牵机丝与马小刀一起夹击狂狮！ “叮叮当当！” 金属交击声不断响起，在电光火石之间，三人你来我往已经交手了数十招！ 在陆零十二根牵机丝的牵制下，马小刀双刃的攻击更是如鱼得水，很快便把狂狮身上的黄金盔甲切割得伤痕累累！ 狂狮故技重施，拈莲花指接连弹出，十数道尖锐水锥瞬间笼罩了马小刀夫妇二人全身！ “狂狮，真以为你的拈莲花指天下无敌了。”马小刀双袖迅速翻卷，竟把所有的水锥都裹进了袖中尽化于无形！ “这是……莲花寺的回头是岸袖法？”狂狮瞬间后撤，错愕地道。 “袖法的名字没有错，可是——”马小刀双袖鼓涨，斥责道，“你已经回不了头了！” “本王不需回头！”狂狮咧嘴冷笑，再次向着马小刀和陆零冲去，“痛快，再来！” 最近的那道龙卷风已经逼近到二十丈外，整个祭魂台被狂风拉扯出现了剧烈的晃动！ 高台下方的泥泞之中，许多来不及逃命的兵士、马匹和各种兵器都被不断扯上半空，然后又被吸入了龙卷风之中！ 惶惶恐怖天威之下，凡人皆如蝼蚁！ 祭魂台下方支撑的巨大木桩被巨力撕扯，整座高台摇摇欲坠！ 高台之上的三人浑然不觉危险的逼近，俨然已是杀疯了！ 一道白影从混战中高高跃起，手抡流光长枪向着狂狮狠狠劈落！ 狂狮冷哼一声，举起黄金佩刀往上封去！ 咔嚓一声，枪刃在劈断黄金佩刀后，仍去势不减在狂狮脸庞上滑下，带出一溜鲜红的血珠！ 狂狮满脸浴血，竟伸手生生从陆零手中夺过了流光长枪，卯足气力一掰，流光长枪竟在他的手中应声断成了两截！ 陆零蹙眉，只得后撤，再次伸手拔出了耶律天傲的破陨玄枪，转身朝着狂狮甩了过去！ 狂狮一拳砸出，破陨玄枪坠落高台之外！ 马小刀召回空中双刃握在手中，展开飘零步拉出一道残影，再次厮身到狂狮面前，左右开弓一刀接着一刀劈在对方身上！ 陨刃神锋，坚不可摧！ 狂狮步步后撤，身上的黄金盔甲却还是被马小刀那捉摸不透的刀法砍得支离破碎！ 马小刀暴喝一声，双手擎刃捅向狂狮的小腹！ 狂狮血脸狰狞，双手钳住马小刀的双臂！ 马小刀连人带刃顿时为之一滞，用力挣扎几下无果后，脸色剧变！ 狂狮突然仰起了脑袋，狠狠砸在了马小刀的额头上面！ “嗡！” 马小刀顿时头晕眼花！ 陆零急步跟上，十二根牵机丝尽数刺向狂狮前身，却被一股澎湃气劲所阻，停留在对方躯体外半尺处再难寸进！ “这点攻击可不够，本王还修有罡气霸体！”狂狮的模样颠狂，用脑门一下接着一下狠狠砸在马小刀的额头上，狞笑道，“就凭区区陨刃、牵机丝和什么狗屁回头是岸袖法，你们杀不死本王！” 迷迷糊糊中，马小刀看着狂狮又一次仰起的脑袋，嘴角突然扯起一抹奇怪的笑意：“那就……再试试……刀爷的……这一招……” 狂狮的额头再一次重重砸在了马小刀的额头上！ “咔嚓！” 一声微不可闻的骨头碎裂声响起！ “小刀！”一丈之外，陆零俏脸苍白痛心惊呼。 在二人的脑袋分开的那短暂一刹那，一缕寒芒自马小刀的额头正中央激射而出，瞬间没入了狂狮的脑袋之中！ 狂狮魁梧的身躯顿时为之一滞！ 马小刀用脑海中残存的最后一丝清明意识，控制着自己的双手，把一对陨刃深深扎入了狂狮的小腹之中！ 陆零娇躯前掠，十二根牵机丝也尽数贯穿了狂狮的躯体！ “你体内……竟有……能化实体的……恐怖剑意……”狂狮跪倒在地，嘴巴中不断有鲜血淌下，“好一个……马小刀……运气真是不错啊……” “本王……终究还是……输给了你……” 那是马小刀当初得自东极寒荒牵机洞冰壁中那一缕神秘莫测的剑意，也是他的最后杀手锏！ 马小刀松开双刃，踉跄跪倒在狂狮面前，垂首喘息道：“承让了……” 随着狂狮的一命呜呼，祭魂台上的三人对战戛然而止！ 但距离最近的那道恐怖龙卷风却已经杀到了眼前，周遭的雨水尽数被扯入其中，祭魂台开始不断崩塌！ 马小刀眼眸被鲜血遮蔽，半眯着眼睛问道：“阿零……我们是不是……也要死了？” 陆零用牵机丝把马小刀拉回到自己身边，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他，柔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这句话，好熟悉！ 陆零又道：“天涯海角，地府黄泉，无论哪里，我陆零都陪着你马小刀！” 马小刀艰难咧开嘴角，仰脸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一起生，一起死！” 陆零嫣然一笑，红着眼点头道：“不怨不悔！” 话音刚落，整座祭魂台瞬间被龙卷风吞没！ 大荒之上京观散架，无数白骨被飓风扯上了天穹漫天狂舞！ 大道之威，毁天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