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沉战史》 第1章 献祭者 大荒世界,北域边陲,有一处绝地,名曰末日山谷。 但凡大荒九族中出现罪大恶极之徒,往往就会被流放到这座恐怖的山谷之内。 据闻,但凡进入山谷内的罪人,从无能活着逃出来的。 远远望去,末日山谷入口处被浓重的雾气所笼罩,看不出其中任何情形。 狂风肆虐,山谷之外的数千里戈壁荒漠中,到处飞沙走石,毫无人烟。 这一日,远远的,看见一个小小的黑点,出现在天地一线间。 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原来是一个行人的样子。 这个人走的不紧不慢,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末日山谷的入口处。 他头戴破旧斗笠,衣衫褴褛,一张满布胡须的面庞,隐藏在斗笠下的阴影中,看不清眉目样貌。 他就像一个行走了漫长旅途的行脚僧,周身蓄满了苦难的气息。 他看了一眼雾气弥漫的入口,定了定神。 他的手臂全部蜷缩在破旧的麻衣中,使得他的胸前高高隆起。 他深吸一口气,一步步朝着山谷内部走过去。 他应该知道,一旦步入山谷,那便是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但他仍旧毫不犹豫,走入了那一条传说已久的恐怖绝域。 山谷外尚为人间,山谷内,便是地狱。 他的腰脊挺得笔直,看去毫无胆怯之色,就像一个视死如归的战士。 他的身影很快没入前方的浓雾中。 处身浓雾中的他,一步不停向前走去。 他不在乎会遭遇任何危险,自踏入山谷之后,他已经将自己当成一个死人。 他看不见前方任何东西,索性闭着眼睛,只凭借微弱感知,向前行进。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气息,正被不可抗拒的力量一丝丝抽走,故而,他的形容在肉眼可见之中趋向衰老。 他大口喘着气,步履蹒跚,显得愈发虚弱。 突然间,他的面前豁然开朗,周边浓重的雾气,正如变戏法一般,凭空消失了。 这让他很不适应,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了。 他睁开一双混浊的眼睛,看清道路,继续前行。 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他必须抓紧时间,完成使命。 眼前的谷地相当宽广,地面很平坦,左右望去,便连一块多余的石头都没有,干干净净,这种异状让他难免狐疑,便略略犹豫了一下。 一个身影,突如其来出现在眼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此人恶狠狠看着来客,发出低沉的嘶吼,两眼翻白,看不见瞳孔。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大致相同的身影,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将来者包围在中央。 “一切过往,当如镜花水月,不过一空。” 来者叹息,他的右手从麻衣中抽出,当空画了一个圆圈,圆圈内波光水影呈现,历历在目,赫然是一面可照见物事的镜子。 镜子缓缓放大,将堵塞道路的怪人们投映在了里面。 说时迟,来者一步跨出,竟然诡异地走入了镜中世界,浮光掠影中,偌大一面镜子凭空消失。 围堵的怪人们或许因为失去了目标,呆呆站在原地。 山谷深处一隅,一道光影落下,来者的身影凭空出现。 来者大口喘着粗气,他虽借助法器侥幸逃脱,然而体内生机已被大量吸走,实在虚弱到了极点,举步维艰。 他挣扎着继续前行,他必须要抓紧时间赶路,否则随时会倒下死去,那么,他的使命将无法完成。 周边,更多的怪人们出现了,他们齐齐发出阴风般的呼号,潮水涌来。 来者陷入重围,无路可逃。 来者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哗,一个小小纸人抖露在手中,被他朝后抛去,转眼间,这个纸人已变成另一个他,向反方向快速逃去。 所有的怪人,顿时被这个充满血腥气息的目标所吸引,竟无视来者,追向纸人化身。 纸人化身很快被怪人们捉住,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被怪人们碎尸分食。 来者脸部扭曲,身体颤抖,似乎感受到了那种五马分尸般的痛苦。 他大口喘息着,向前逃去。 很快,他再度陷入重围,又然故技重施,抛出一个纸人,借机逃脱。 怪人们犹如饿狼,纸人化身只是有限的吃食,根本不够分。 一路颠簸,屡屡遭遇危机,好在,来者总算有惊无险逃了过来。 携带的纸人已然被全部消耗掉了。 他气息奄奄,越走越慢。 他绝望地看着前方,情知再来一轮怪物潮,自己将束手待毙。 远远的,他终于看到一口黑黢黢的山洞,两根锐利的钟乳石从上方垂下,如两根长长毒牙。 洞口如同张开到极限的嘴巴,配合两根锐利的钟乳石,赫然是一幅毒蛇咬合的画面。 终于到了! 他给自己打气。 他重拾信心,深吸一口气,拖着残躯艰难前行。 说来也是奇怪,尾随在后方的密密麻麻的怪人们,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来者终于走到了那座毒蛇洞口之前。 若非禀赋顽强意志支撑,他或许早就倒下了。 腰身深深佝偻下去,来者颤抖着除去头上斗笠,满头枯发苍苍,俨然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 在进入山谷不到一个时辰之内,他已然从一个壮年之身,蜕变成一个濒死老人。 周边骨骸凌乱枕藉,顺着道路向洞中延伸。 “他们中大抵是如我这般使命,归宿早就注定。” 来者长长叹息,一只手从麻衣中伸出来,凌空只一抓,一根漆黑的线香变戏法般出现在手中,他轻轻一吹,香头滋的一声烧了起来,随之,一缕漆黑烟丝缭绕上升。 冷风吹过,周边传来一阵阵呜咽声,浑如鬼哭。 憧憧幻影,张牙舞爪,贪婪的想要吞吸烟气,却露出万分惧怕状,不敢稍稍靠近。 轰隆! 宛若传来一声发自地底的雷音,周边的鬼影顿时溃散不见。 来者将线香插入土中,单膝跪地道:“九厄巫神大人在上,巫神福德无边,庇佑八方,令九族钦服!是岁风调雨顺,部族安定,偏生天降祥瑞,部族不敢稍有懈怠,故而大司命差小人前来,上贡灵种,助巫神建功!” 说话间,献祭者撑开破烂胸衣,双臂高高托起一个襁褓,襁褓内赫然是一个酣睡的婴儿。 轰隆! 大地震动,雷音化作人声,落在献祭者耳中,震得他七窍流血,全身颤抖,差点栽倒。 “往昔诸部献祭灵种,至少九九之数,小小乌澜部竟敢蒙混本座,有死而已!” 来者用尽全力托着婴儿,颤声道:“乌澜小部...岂...岂敢欺瞒巫神大人,其实......今日献祭的灵种,万中无...无一,乃是本部费尽......周折,在数万人众中侥幸寻得,哪敢稍有...怠慢,便急急遣小人前...前来上贡。” 一席话艰难说完,来者全身已被冷汗湿透。 “是吗?” 一道雷音落入来者识海,震得来者魂魄欲散。 来者不敢拖延,他将襁褓稍稍放低,用手指轻轻点在婴儿的印堂间,就见一滴殷红冉冉涌现,继而浮空而起,被一股吸力牵引,嗖的一声,射入洞口中不见了。 “这是......” “这是......” “血中居然蕴含着龙裔的力量,甚至还有......” “不可能!不可能!” “既不容于天地,何能长存?” “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何等变故!” 一股邪恶的气息在洞窟内部蔓延,雷音隆隆,无比震怒。 漆黑的雾气中,一颗颗邪恶的脑袋高耸而起,嗤嗤吞吐长舌,朝向着中央方向窥伺。 “你,进来!” 一阵雷音传来,来者勉力爬起来,他此刻油尽灯枯,却强忍着最后一口生气,抱着婴儿,沿着骨骸间的道路,向上走去。 第2章 古井 来者费尽周折,终于走进了洞口。 “人生不易,只是,柔弱如你,能在这片混浊乱世,劈开一条生路吗?” 来者看着怀中的婴儿,混浊的眼瞳中闪现一缕希冀之光。 他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沫,突然感到腿部传来一阵刺痛。 他低首望去,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一条漆黑的蛇,已然在不知不觉中,缠绕在他小腿上,蛇首正死死咬住筋骨。 “九咒幽蛇!” 淡淡的黑气蔓延到他的脸上。 “巫神大人果然百密无疏啊!” 他微微叹息,不知是自嘲还是讽刺。 传闻有言,一旦被九咒幽蛇标记上,永世无法摆脱。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能够被巫神大人网开一面,得以走入这座神秘的洞窟,相比于那些死在外面的献祭者们,已经大为成功。 来者心情释然,抱着婴儿,一步步走向漆黑的蛇窟之内。 周边的石壁上,一枚枚不同颜色的晶石,此起彼伏,闪烁不定,就像一颗颗监视的鬼眼,令人不安。 借助晶石之光,献祭者能稍稍看清脚底道路,在曲折崎岖之中,艰难前行。 越往洞窟深处进发,地势愈发开阔。 也仅仅是一盏茶的工夫,来者看着前方的情形,不由得张开了嘴巴。 因为这座洞窟内的空间实在太大了,大到完全超越了常人的想象。 向前看不到尽头。 向上,也根本看不到洞顶。 雾霭之中,远远可见光影闪烁,仿佛九天星斗。 这完全就像是别一世界啊! 来者被深深震撼了。 与这片浩瀚的洞窟世界相比,他感到了自身的渺小和无力。 他深一脚浅一脚蹒跚行走,他不知道尽头在哪里,唯一的念头便是完成使命。 也不知走了多少时间,来者借助幽暗的光亮,依稀看到前方耸起一座高大的丘陵,就像是一座大坟。 来到这座高高的坟山之下,来者终于耗尽了力气,他依旧强撑着,托起婴儿,跪在地上,祈祷道:“九厄巫神大...大人,我......我实在...实在是走......不动了......” 在他几乎要咽气的一刻,再度听到了那阵恐怖雷音:“本座没要你死,你何敢有半分懈怠!” 说话间,缠绕在来者小腿上的毒蛇,再度深深咬下毒牙,一股触及灵魂的痛楚令来者禁不住发出呻吟,随之,一股阴冷的气息,从他的腿上游遍了全身,他虽冻得上下牙打颤,却感觉失去的力气,一下子回到了身体中。 “感谢巫神大...大人!” 来者强忍着刺骨的寒冷,爬起来,抱着婴儿开始攀爬这座庞大的坟山。 他沿着一条盘旋的小道,迂回向上攀爬。 黑暗之中,一颗颗邪恶的脑袋,从洞穴中钻出来,不怀好意盯着来者。 来者抱着必死之心,毫无惧色。 也不知攀爬了多少时间,在他爬到这座坟山顶端之时,他感到自己就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光阴。 坟山之顶是一片开阔地。 来者的眼前出现了不计其数的怪人,这些怪人身覆鳞甲,眼放幽光,个个青面獠牙,口中吞吐长长蛇信,一身腥臭气息,令人窒息。 来者看到怪人们下半身的时候,再度吃了一惊,因为这些怪人的下半身竟是长长的蛇体。 蛇人? 原来这个世界上当真有这么一种异类存在啊。 来者感叹。 蛇人们吞吐着毒息,缓缓逼近来者。 来者索性闭上眼睛,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意外的是,他并没有遭受攻击。 待他重新睁开眼,他看到蛇人们已然退到两侧,在中央闪开一条道路。 “来!” 低沉的雷音再度传来。 献祭者抱着婴儿向前走去,不久,他看到了一口深井,井口一道道五色烟气缭绕上升,看去正如一条条斑斓摇曳的毒蛇。 “你是——谁!” 雷音自井中发出,威压袭来,令来者缓缓弯下了腰。 意外的是,面对压迫,来者再度挺直了腰杆,抬起了他那张苍老的面孔,一字一句道:“乌澜部祭司涂由。” “放肆!在本座面前尚敢信口雌黄,本座会杀了你,将你的灵魂抽取出来,炼为幽蛇,永世不得超生!” 威压攀升,释放到来者身上,一串爆豆之音传来,来者忍住骨裂之痛,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淡淡道:“人固有一死,或迟或早而已,不过,这个灵种却是天下唯一,小人冒死前来,其一是为了助巫神大人功成,其二是期望巫神大人为大荒开辟出一条道路,复兴远古之世的辉煌,这区区薄命,大人要的话,随时拿去。” “大胆!” 雷音中,一股无形的力量捏住了来者的身体,就听砰的一声,来者的身体已然爆裂为一团血雾。 血雾之中,那个襁褓缓缓落在地上。 “好个贼子,居然会李代桃僵之法,看来是百般算计好的,只不过,被本座盯上的,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本座总会找到你!” 雷音隆隆,井口雾气蒸腾,就听一声轰鸣,一条长长的蛇身自井内扶摇攀升,那颗邪恶脑袋宛若一片阴云,高高悬浮在上方,偏偏脑袋上长着九颗一般大小的毒瘤,倍添邪恶气息。 轰轰! 井中五色云雾沸腾翻卷,将这条巨蛇的身体完全遮盖。 下一刻,哗啦一声,所有的雾气缩回井中,就见一个相貌无比凶恶的身影立在空中,目光定定看着地上的婴儿。 “这贼子好胆,明目张胆算计本座,大荒世界没几个人敢这么做,他偏偏做了,还设好了局,而且是一场赌局,幕后布局意图,难以想象啊!” 恶人目光阴冷看向虚空,仿佛看到了藏在黑暗中的那个布局者,恨声道:“你是谁?你可知道算计本座的后果?” “能做出这般手笔的,当世没有几个人,本座大体已然有数,你既然有胆,定然知道本座报复的手段。” “这个世界上无人能算计本座,天不能,地不能,尔等宵小之辈更不能!” 雷音隆隆,震撼洞窟世界,坟山上的蛇人们吓得匍匐在地,簌簌颤抖。 恶人手指襁褓,但见襁褓自然开分,露出婴儿胖乎乎的身体。 恶人手指一勾,婴儿缓缓升起,向恶人飞了过去。 恶人五指展开,托住婴儿身体,他的目光顿时落在了婴儿项上挂着的一块玉牌上。 “凤灵玉髓?如此说来,当真大有来历,只是,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舍得?这内中的缘故当真大费周章啊。” 恶人摩挲着玉牌,自语道:“这个凋敝世界,这一场泼天赌局,不知牵扯了几多贪婪之辈加入?只是除了本座,谁敢应对,又有谁能把控天机!” “连自己的骨血都能算计,心肠之恶毒比之本座也不遑多让啊,哼!” 恶人目光狠厉看向虚空,冷笑道:“布局者,本座今日入局,来日破局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恶人低首看向婴儿,道:“可怜的小家伙,你本不该出生,自出生一刻,就被冷酷遗弃,人间的残酷,无过于此,但能否入得本座法眼,还要经得起考验,这场考验,生机万一,本座寻找的那个人,是你吗?” 第3章 血池 恶人拂袖,就见一道惊雷轰隆隆落在平地中央。 雾霭散去,坟山顶部的平地间终于露出真容。 这是一座庞大的魔幻阵图,阵图的最中央,现出一口污浊血池。 血池干涸见底,底部粘稠的血汁中,似有活物在不停蠕动爬行。 “疾!” 轰隆一声,下方的古井内雾气翻腾,接着,井口泉涌,井水汩汩向外流出。 只是,那井水殷红,看去并非人间之水,分明是由鲜血所汇聚。 血腥之气当空弥漫,令那些远处的蛇人发出兴奋的鸣叫。 恶人并没有动婴儿脖项上的那枚玉牌,他轻轻一推,婴儿悠悠飞了出去,轻轻落在那口中央血池之中。 婴儿丝毫不知身处险境,依旧在酣睡。 井口鲜血泉涌,越流越多,鲜血顺着地表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阵图的脉络中扩散,须臾间已塞满所有纹路,最后汩汩注入中央血池之内。 血水缓缓托起婴儿的身体,蛇形波纹在四周游弋荡漾。 “既入我剑巫一脉,必受大地血咒,时时刻刻,备受熬煎,此乃吾等宿命,吾等生来便为打破宿命而存,自入门一刻,有进无退,与时光赛跑,与天地相争,至死方休!” “地煞动,宿业开,疾!” 恶人口念咒言,广袖翻卷飞舞,但见道道电蛇劈入魔幻阵图之中,轰隆隆,整座阵图瞬间激活,转动起来,五色光影迷离,道道蛇影向上空游弋。 奇怪的是,阵图虽然转动,中央血池依旧静静悬浮。 很快,池内血水沸腾,其内一条条细细血丝宛若活物游出,向沉睡中的婴儿缠绕而去。 到后来,除了一颗脑袋,婴儿的其余身体已然被血丝密密缠绕,织成一枚大大的血茧。 婴儿终于被惊动,他张开嘴巴,似乎想哭泣,却终究无法哭出声来,他的小小脸蛋上满布黑气,脸形有些扭曲,显然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大地血咒,凡八、九之数,熬不过这一关,终究是废物!” “本座一世为此物煎熬,如今一旦传承成功,当可摈除多半困厄,脱离枷锁也便有了希望!” 恶人看着那些令他恶寒的血线,他知道,那些血线并非这个世界之物,除了他,以及他的传人,其他人根本不能看见,也无法感知。 “这是上苍加诸本座的惩罚,那孩儿,此后,你与本座同命了!” 恶人悬空而坐,闭上眼睛,口中默念咒语。 古井中的血水用之不竭,汩汩涌出,源源注入到庞大的阵图之中。 一天,两天,转眼间,七天过去了。 远远看去,婴儿没有了一点气息,仿佛已经死去。 空中的恶人熟视无睹,口中一刻不闲,不停念咒。 第九日,整座坟山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 整座魔幻阵图缓缓停了下来,在完全停下的一刻,突然再度启动,只不过这一次运转的方向,却是逆转。 血池中的血水开始缓缓枯竭,水位逐日降低。 包裹婴儿的血茧中,一根根血丝相继抽离而去。 直至最后,婴儿的整个身体完全暴露了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肥胖的婴儿,身体一点点枯瘦下去。 到了第十八日,那婴儿看去就像一个小老头,体如枯柴,满脸皱褶。 霹雳! 一道接一道巨大的电蛇凭空落下,一些避之不及的蛇人被直接击杀。 “地劫无常,龙裔的血脉原本不凡,这第三劫所带来的反噬,当是空前恐怖啊!” 恶人终于睁开眼睛,一张满是鳞甲的手掌从袍袖中伸出来,突然向下一按,坟山顶端的整座魔幻阵图轰然一震,在缓缓停下的一刻,再度改变了运转方向。 轰隆隆,一道道雷音从古井深处传来,怒吼声中,就见一颗巨大的龙头从井中钻了出来,竭力想要飞向天空,然而它的周身被无数根血线缠去,终究支撑不住,轰然落了下来,化作血水向四周溃散而去。 中央血池转瞬注满,一根根细细血丝从血水中钻出来,于张扬狂舞之中,再次向不知生死的婴儿缠绕过去。 老朽的婴儿,很快被包裹成一枚血茧,他的面容,也在肉眼可见之中,返老还童。 又是九日过去,魔幻阵图再度改变运转方向,血池枯竭,婴儿再度被恐怖的力量所改造,经历了又一次衰老的转变。 “生之气息下降太快了,照这样算,他绝对撑不到大地血咒的终结,这副天生灵体若然就此夭折了,当真令人心痛啊,难道......” 恶人看着血池中无比苍老的婴儿,终究还是咬牙催动阵图。 他手势扭转,向下一按,井底深处,雷声隆隆,震得整座坟山上碎石纷飞。 低沉的龙吟声从古井深处传来,随之,一道庞大的闪电树,巧之又巧劈在井口上,轰鸣声中,就见一条斑驳龙身从井口拼命钻出来,便欲强行腾飞。 远远望去,龙身遍体淋漓伤痕,筋骨外露,鲜血如雨洒落。 即便如此,这种古老生物的意志依旧桀骜不驯,宁死不屈,竭力向上飞腾,想要脱离掌控。 “既入大地囚笼,即便你以前如何高傲威严,俯视众生,依旧是本座的掌中泥虫罢了!” 恶人手指掐诀,再度一按,但见无数道电蛇顷刻间劈中龙身,哗啦一声,龙体崩溃,化作血水溃散。 中央血池再度被注满,魔幻阵图又一次改变方向。 婴儿再度返老还童,他的嘴巴张开老大,他想要哭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种由荣往枯,再由枯转荣的痛苦,实在难以言喻,何况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且他的血脉万中无一,是以承受的反噬之力,当是凡体十倍以上,本座很是期待,你可不要让本座失望啊,只待你成功一刻,本座将把你送上万人之上的巅峰!” 恶人再度闭上一双阴冷的眼睛,口中咒声不断。 “第八转,生往死,聚煞成劫,大地凌迟,万物同悲!” “第八转了,你...还活着吗?作为龙裔的荣光,你必须扞卫!” 恶人蓦地睁开眼睛,他屏息感受着婴儿的气息,那婴儿分明处于生死一线上,只剩下最后一口生气了。 第4章 地煞灵种 婆娑的雷光再入古井,悲怆的龙吟声中,就见一条模糊的龙影轰隆隆钻出井口,向上空飞升而去,只不过,这条龙只是一条虚影,仅仅是残存的一道龙的意志。 是以,它在跃升虚空不久,发出最后一声悲鸣,便化作一股血气,溃散不见。 阵图反转,血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注满,血水沸腾,继续抽丝织茧。 然而,那婴儿的一副形容,依旧是苍老之态,并无丝毫改变。 “他死了么?”恶人怒吼。 “你这天生的龙裔,怎么可能如此郁郁夭折?上苍赠你这副皮囊,你怎么敢轻言放弃?” 恶人的手停在空中,最后默默收回。 传承阵图,一经发动,便不可中途停止。 坟山顶部的蛇人们早就消失一空,隆隆的阵图倾轧声传出老远。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传入恶人的耳中。 “那是......是那块凤灵玉髓!” “果然是伏了后手的!” “我就知道!” “第一个极品地煞灵种就要成功了!” 恶人满心喜悦,他随后看到了一幕他这一生从未见过的华丽图景,实在是亮瞎了他的一双蛇眼。 喀嚓嚓! 随着一道雷光落在血茧之上,顷刻间打开了一扇瑰丽的屏风,七色光华喷薄释放,如烟霞翻卷,冉冉飞升,最后,万千道光影于空中聚合成为一个女子形象。 那女子穿着一身七色霓裳,生着一副难以形容的绝世容颜,她根本不属于人间,却又自然释放出无限温和之意,让人难以拒绝,她不怒而威,宜笑宜嗔,态浓意远,贤淑纯真,用一切溢美之词来称赞她都不为过。 空谷幽兰,姑射真人,昨夜星辰,碧海明珠。 无数个词汇出现在恶人心头,即便恶人修炼了无尽年头,早就切断了人伦之情,他依旧忍不住想起那些绝句,他甚至于记起了断绝了漫长年头的思念。 “至美易夭,情深不寿,她的命格果然注定如此,可叹!” 恶人叹息,就见那空中的女子幻影,双手掐诀,口中念咒,咒声高亢,可裂金石。 顷刻间漫空落下缤纷花雨,花雨落在女子身上,化火燃烧,于是,处身火焰中的女子更显得明艳绝世,映射得整座洞窟中央,成为一座花团锦簇世界。 “这是...?凤凰涅盘咒?” “不对,这是一种决绝,这是一种从容赴死的至大奥义,还有......本座明白了,她不止是慷慨赴死,她在以自己的死,换那婴儿的生,她似乎早就想到了今日的情形,故而早有布局!” 恶人一下子明白了,他想起了传说中的一种古老咒言——凤颂。 以自己的灵体,献祭远祖,化为祝福。 花雨落下,落在血池之中,就见那苍老的婴儿,开始一点点恢复为原来模样。 漫空咒声不断,渐渐的,愈发凄厉,就见那处身火焰中的女子,最后恋恋不舍看了一眼下方的婴儿,那一副盛开至巅峰上的绝世容颜,终于砰的一声,破裂开来。 “最美的芳华,只是刹那,可叹!” 虚空之中,令人心碎的璀璨光华,齐齐向中间聚合,最后,凝聚成一滴晶莹泪珠,泪珠悠悠落下,巧之又巧落在婴儿的印堂间,消失不见。 那婴儿的面容,此时看去,愈显饱满圆润。 到了这一刻,恶人终于看明白了一些底细。 “那女子定然早就发现,那婴儿甫一出生,命格中天生欠缺,她为了保住他的命,果断将献祭的力量,铭刻在这块凤灵玉髓中,恐怕,只待玉髓破碎一刻,便是她陨落之时,可叹!” “只是这婴儿的血脉,由来为天地不容,他自出生一刻,或许注定与那女子一般,成为悲剧,而于万死之中遭遇本座,乃是你不幸中之大幸,或许也是本座冥冥中的机遇。” 恶人连连感叹,想到自己的遭遇,与那女子相比,似乎还算不错,至少自己还有希望。 自那女子以凤颂的力量,补齐了婴儿命格之时,这个绝无仅有的地煞灵种算是彻底完满了。 同一时刻,在一个遥远的国度,一口被火红色花朵所簇拥的棺材中,一个女子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泪珠。 她自绝了自己的所有,便连转世的机会也不会有,她却义无反顾,因为她毕竟种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 “你们都要好好的!” “我在九幽地狱为你们祈祷!” “我的孩儿,原谅娘亲,娘亲能为你做的,就是这些了,以后的路全靠你自己,娘亲会一直看着你,看着你走向极境。” “永别了......” 最后的话没有说完,戛然而止。 这一刻,棺材周边的花儿突然全部枯萎,棺盖终于咔的一声,死死闭合。 一代绝世佳人,与世长辞。 洞窟世界,突然落下冰凉的雨滴,周边溢满了悲哀的气氛。 那恶人心中有所触动,他的心肠冷酷如石,居然发出一声轻微叹息。 他的神情转而肃然,他知道现在完全可以终止这一场逆天改造的过程,虽然有所缺憾,但这样一个地煞灵种,作为他行走世间的使徒,也算是大差不离了。 何况,天罡灵种的诞生从未听说,几无成功希望。 恶人已有决断。 然而,恶人尚未动作,便听到一声奇怪的声响。 噗! 恶人循声望去,就见血池之内,那一枚血茧突然裂开,缺口之中,伸出一只婴儿手掌,这一只小小手掌,突然间猛地一抓,随即收缩成拳头,看去霸道十足。 轰隆隆,阵图的运转顿时加速。 恶人瞬间呆滞了。 进程一旦开启,绝无停止的可能。 恶人的心中五味杂陈,脸部表情异常复杂,踌躇,愤怒,郁闷,激奋,甚至还有期待,凡此种种,让他的一副凶恶面庞显得尤其复杂。 “他在宣泄,他要报复,果然天生的一颗复仇种子啊!” “这个龙裔的种子霸道无比,他绝不会屈服于被大地所桎梏,他既然要与天一战,本座便索性陪你走完这一场!” 恶人战意熊熊,做出决断。 恶人仰头看了一眼漆黑的虚空,转而看向四周,森然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尔等,敢不现身,助本座功成!” 怒喝声中,坟山四周雾气汹涌弥漫,霎时间,将这座浩瀚的洞窟殿堂填满。 第5章 涅盘之火 雾气之中,一个个蛇人高耸头颅,密集如林,口中发出嘶嘶鸣叫。 “大地成劫,天道有缺,天地翻覆,吾道洞玄,大荒九脉听吾号令,疾!” 恶人的头上现出九颗肉瘤,瘤体上闪现九枚金色符文,熠熠生辉。 一把剑被恶人拿在手中,他指天一划,虚空之中,顿时落下道道电蛇。 九枚金色符文脱离肉瘤,浮空连成一个金色的环,绕着恶人的脑袋盘旋不动。 顷刻间,上空云雾散去,此明彼暗,星光闪烁。 星光愈发璀璨,彼此勾连,勾勒成一座繁复阵图。 如果有人看见这一幕情形,必然会惊叹布局者的大胆和奇思,可谓鬼斧神工。 恶人再度挥剑,一道剑光落入上空阵盘,隆隆倾轧之声中,阵盘轰然运转。 轰轰轰! 下方,一个个蛇人身体爆裂,化作一团团血光,血光之中,一条条九咒幽蛇幻影出现,向着天空阵盘急速飞去。 天空阵盘越转越快,整个天幕,一片光怪陆离。 天盘的正中央,渐渐形成一颗庞大的蛇头,蛇头双目竖立,突然张开嘴巴向下一吐,轰隆一声,就见一道赤色光柱当空落下,巧巧落在中央血池内。 轰隆隆,天盘继续加速。 光柱之内,一道道蛇形闪电次第落下,连连击中那枚血茧。 “否极泰来,天地反复,看本座逆转天机,疾!” 恶人的手掌向下一按一扭,他的身形突然间变成倒立,与此同时,时空也仿佛一下子逆转了方位,天地阵盘的运转瞬间归零,一片死寂。 突然间,天地阵盘轰然加速,数息间隔便到达了运转巅峰。 “我的世界,我为主宰!” 恶人吼声如雷,强势催动天地阵盘逆行,就见那一道光柱之内,更多的蛇形闪电投射而下,落入血茧,消失不见。 更多的蛇人于下方雾气中出现,他们不可自控,纷纷解体,化为一条条九咒幽蛇,向上飞去,消失在天罡阵盘之中。 血茧之内,那一张柔弱小手再度出现,于极度愤怒之中,向上强势一抓,万千根细细血丝顿时被他扯在手中。 古井之内,滚滚血浪涌出,注入阵图,汇入血池。 就见一条巨大的龙形,从血池内腾空而起,扶摇直上。 天盘震撼,仿佛极度愤怒,那一道光柱骤然向内收缩,一种无法想象的力量随之爆发,竟然将那一条飞升而起的血龙,生生抹去。 轰! 血池内的血茧遭受反噬,顿时缩小了一圈。 更多的蛇形闪电,如雨落下,血茧表面,破败不堪。 “地劫八、九,天劫六六,暑寒,荣枯,泰否,阴阳,奇正,生死,诸劫齐动,地煞天罡,助吾功成!” 念咒声中,恶人手法连连改变,看去眼花缭乱。 那道光柱内的蛇形电光,便如万军中的箭雨,愈发密集,越来越快。 千疮百孔的血茧,渐渐干瘪下去,其内的婴儿,在肉眼可见之中衰老下去,只不过,这一次的衰老,却是由内向外,触及到灵魂层面的一次残酷洗劫。 他能撑住吗? 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个灵种成功经受天罡洗劫,恶人不知道其下的进程会发生何种变化,却是势成骑虎,退无可退。 “不要叫本座失望!” 倒悬之中,恶人连连怒吼,周边的雾气如波涛汹涌,更多的蛇人在其中出现,他们不可自抑,碎裂躯壳,化作一条条九咒幽蛇,注入浩瀚的天罡阵盘之中。 危急一刻,枯竭的血茧之内传来一声稚嫩的怒吼声,大地阵盘骤然加速。 血池翻滚,浓郁的精华顺着一根根血丝,被注射到血茧之内。 低沉的龙吟声传来,咔嚓一声,血茧裂开,一条血龙从中夭矫飞升而去,却扛不住天盘镇压,于半空中解体,化作血雨,落回血池。 破开的血茧瞬间闭合,缓缓缩小,直至收缩到原本一半的大小。 茧内的婴儿血肉耗空,正如一具小小骷髅。 他死了吗? 不可能! 他身负那女子的强大祝福之力,怎么可能轻易死去? 恶人屏息观望,只是那婴儿兀自气息全无。 恶人的心深深纠结,他无法承受这失败的结果。 他明知道这是那幕后人物布置的陷阱,却忍不住跳了进去,对方似乎早就吃定了他。 这让他此刻尤其愤怒。 怪只怪自己太看重这枚灵种了。 若然失败,他千年积积的资源将耗费一空,这也还罢了,重要的是,遭受天地阵盘反噬,他必受重创,他的实力将大打折扣,这个讯息若然被九族知晓,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他的仇人实在太多了。 大荒世界,每个人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只是,留给他的机会不多了,如果不争一争,他如何能甘心。 他看着九咒幽雷密集如雨落下,天地阵盘依旧在运转,这就表明这一场逆天改造的进程还在进行。 他,还有希望! 轰! 雷声隆隆,电光霹雳间,那道光柱开始膨胀,与此同时,下方血池中那一口血茧也跟着膨胀了起来。 血茧之中,骷髅状的婴儿,快速长大,转眼间长成为一个巨婴。 巨婴依旧在不停长大,皮肤之下,一根根血管浮凸,清晰可见。 若然任由其膨胀下去,巨婴很可能爆体而亡。 危急关头,婴儿的七窍中开始流血,血色如墨,看去触目惊心。 不久,七窍中终于不再流血,在恶人看来,几乎可以断定,那婴儿已然血竭。 人没有血,如何能活? 恶人的一颗心已然停跳。 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中,那道光柱终于缓缓收缩。 血茧仍旧一点点恢复为原先大小,那婴儿看去气息全无。 即便以恶人的强大感知,也一点感受不到对方的生命气息。 恶人几乎断定婴儿死了。 他终究失败了! “贼老天,你终究还是和本座过不去啊,本座好恨,好恨啊!” 在恶人濒临暴走的一刻,他忽然看到那个破败的血茧上,升起一朵小小火苗,那团火看去柔弱,却带来了无法想象的复生之力,顷刻间,生死人而肉白骨。 “涅盘之火!” “那女子将她的本命力量给了他,在献祭力量的加持下,这种涅盘重生的力量变得更纯粹,更强大!” 恶人一颗枯死之心,顿时死灰复燃。 第6章 宁死抗争 血茧中的婴儿,神奇般的恢复为原本模样,他蠕动一下嘴唇,依旧在酣睡,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罢了。 “你倒是轻松啊,岂知本座已经历了一次次心灵熬煎!” 恶人不敢马虎,稳稳镇压住天地阵盘,他广袖翻卷,更多的蛇人被召唤出来,陆续献祭到天盘之中。 六六之劫,凡六日之数。 九咒幽雷的力量在一点点变强,直至第六日,雷劫的力量攀升到了巅峰,若是寻常血脉的灵种,早就被雷劫抹杀。 其间,那婴儿遭受了一次次的生死熬煎,好在回回面临生死一线上,那种神奇的火苗便会自觉出现,让他一次次起死回生。 “那火苗已然和他的本命融合,倒是添了一份自保的本钱!” 恶人赞叹,算来今日是第七日,也就到了最后一步。 成,登上巅峰。 败,万劫不复。 他口中的咒声变得低沉而缓慢,他倒悬的身形瞬间扭转过来,他的双手连连变动手势,突然向上一举,就见环绕他脑袋旋转的九枚金色符文,向上冉冉飞升而去,最终绕着天盘中央那颗硕大的蛇首转动了起来。 洞窟之内渐渐变得暗淡无比。 那颗蛇首向后一点点回缩,直至完全消失。 原先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黑暗天幕之中,一枚金色符文轰然破碎开来,金色光影中,一尊图腾形象出现了。 “夫诸,陵鱼,朱厌,乘黄,重明,陆吾,英招,白泽,夔牛,尔等尚不归位,更待何时?” 敕令声中,其余八枚金色符文相继破碎,依序化为那大荒诸族祭拜了数千年的一尊尊威严形象,鸟身,龙首,鹿形,虎体,等等怪异形貌,不一而足。 这些图腾之像手持各类法器,口诵各类咒语,汇聚成宏大的音波,在殿堂中轰然回荡。 下一刻,九大图腾光影各持法器,齐齐指向黑洞,九道金色光芒投射到黑洞中央,交织成一幕小型阵图。 恶人双臂高举,周边雾海中残余的蛇人,齐齐解体飞升,注入天盘。 霹雳! 天幕上万雷齐发。 金色阵图光辉灿烂,在缓缓转动的一刻,就见一颗硕大的蛇头,正一点点钻了出来。 在蛇头刚刚穿越金色阵图的一刻,原先暗淡的蛇头,已蜕变成华丽的金色,不仅如此,这颗丑陋的蛇头,在肉眼可见之中,一点点蜕变成了一颗凶悍霸道的金色龙首。 “天机一线,死生逆转,命格重塑,桀蛇成龙!” 恶人的手重重向下一按,便听一声铿锵轰鸣,就见一条完整的金色龙身,已然从金色阵图中穿越而出,呼啸着冲向下方的血池。 恶人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幕,他知道最后成功几率很大,因为那婴儿身受凤颂祝福,已然很难被杀死。 金龙的气息一旦融入婴儿体内,命格的重塑将会圆满完成。 金龙势不可挡,在几乎冲入血池中的一刻,突然诡异的停住了。 恶人双目圆睁,终于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就见一只华丽的鸟儿,向上奋力一跃,便以自己的尖喙,啄住了从天而降的龙首。 鸟儿周身长着五色羽毛,两只脚上覆满龙鳞,一颗鸟首隐隐现出些许龙态,尤其额头天生三根竖翎,衬托出桀骜不驯的超然气质。 “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这婴儿的命格本相竟是龙雀!” “龙雀逆天命而生,在降生一刻便与天而战,不死不休!” 种种惊疑在恶人识海中回荡,他到这一刻终于明白了那个美丽女子为何会到了最后一刻,才以自己的生命,补齐了那婴儿的残缺命格。 不仅如此,龙雀甫一降生,为天地不容,必然降劫抹杀。 所以这女子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万中无一的机会。 当今世界,唯有自己,才是实施这个机会的合适人选。 好一场谋划。 然而,恶人的内心此时却并无多少恨意,其一,是因为这是他的选择。其二是因为,这女子决然以自己的死,来换得婴儿的生,这种作为,换他绝做不到,从而赢得了他的一缕难得的敬意。 其三,他早已嗅到了一股浓浓的阴谋气味,婴儿的身世,绝不简单,那背后谋算之人到底是不是这个女子到底难说。 “修了本座的大地血咒剑道,你只能属于本座,谁也抢不走!” 恶人冷笑看向虚空,转而心情无比沉重,他清楚这场史无前例的传承,太难太难,几乎成功无望。 那婴儿本无存活的可能,唯一的可能便是,那女子以她的死,来换取那婴儿的生。 “不好!” 恶人心头悚然震惊,他知道龙雀的气息一旦出现,必然会引发天劫降临。 龙雀视天为仇,绝不屈服,与天而战,不死不休。 对待天尚且如此,更何况这条转运金龙。 如此,证明了在金龙攻入血池的一刻,被这只幼弱龙雀,拼死挡住的原因。 轰隆隆! 此刻,在末日山谷的上空,犹如万马奔腾,滚滚劫云从四方聚合过来,很快就生成了一泓深不见底的劫眼。 劫眼中无尽电蛇飞窜,恐怖的力量在飞速攀升。 蛇窟殿堂之内,天地阵盘依旧在滚滚运转,那头金龙的力量正以惊人的速度攀升,幼弱的龙雀,身受重压,一点点被迫回血池,它周身的羽毛如落叶凋零,伤口中血雨纷飞,却兀自死战不退,不停发出高亢的鸣叫声。 “怎么办?” “若然天劫降临,这头龙雀必死无疑!” “而遭受反噬的我,更会九死一生!” 此刻,大荒世界,无数强者的目光,齐齐转向这片号称绝地的末日山谷,不知道是谁引动了这场恐怖天劫。 大荒世界或许要重新洗牌了! 很多强者心头震动,情知若让此人渡过天劫,必然成为绝无仅有的强者,下一步必然要入手大荒诸族。 若然那人渡劫失败,若那人正是九厄巫神,则他加诸九族的威胁便会消除,诸族的平衡必然被打破,新的战端又然重启。 更何况,传言末日山谷内遗留传承无数,那可是会轻易改变九族实力的东西。 于是乎,难以计数的大荒修士,正如天上的阴云一般,从四面八方,不约而同,向末日山谷方向奔去。 恶人欲哭无泪。 他绝想不到今天会遭遇如此困境。 龙雀被金龙的力量步步镇压,已然不能抵挡,濒临绝境。 龙雀的天性宁折不弯,结局完全注定。 阵盘的运转不可逆转,同样注定会是一个死局。 恶人仰首看了看洞窟上方,一脸沮丧。 此刻,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鸣叫声,就见下方龙雀双翼有力一扇,那种本命异火砰的燃烧起来,龙雀的尖喙,向上奋力一啄,再度顶住了金龙的进攻。 看到这一幕的恶人,更为绝望了。 因为龙雀悍然发动灵魂献祭,导致他的本命再度残缺,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完成今日的命格重塑了。 “天亡我也!” 一口鲜血喷出,恶人的一张丑陋面孔,变得无比惨白。 第7章 冥冥之中 生死攸关之时,外界,末日山谷的上空,那片漆黑无比的劫眼中,突然劈出一道淡淡的闪电。 周边的一切,陷入短暂的停滞状态,无数双目光,惊愕地看向那道突如其来的闪电,不清楚这一道天劫为何看去如此弱小? 这一道闪电来得突然,去得迅捷,它瞬间便穿透了时空阻隔,出现在这座宏大的洞窟殿堂之内,巧巧劈中了正与金龙交战的那只小小龙雀。 唳—— 龙雀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身体上的火焰熊熊燃烧,它决然发动了最终的献祭,宁死不屈。 这骤然出现的变故,惊呆了恶人,他死死盯着龙雀,揣摩着那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神情中充满了不可思议,那是,那道闪电居然会是......? 腾! 炽烈的火焰缭绕飞升,越烧越旺,那只受伤的龙雀竟忍不住发出一声愉悦的鸣叫,张开一身翎羽,尽情沐浴在这一场愈烧愈旺的火焰之中。 恶人凝视着这一切,已然看出其中究竟。 “那原先的火焰已然被改变了!” “那不再属于毁灭,而是属于被逆转的新生,而能逆转这场乾坤的,正是那一道神秘闪电,天意啊,天意!”恶人连连惊喜道。 很快,龙雀身体上残缺的羽毛被补齐,清唳声中,他连连抖动斑斓羽翼,兴奋不已。 与此同时,那条金龙也抓住了这一难得空暇,轰隆一声,冲入血池之中,消失不见了。 新生的龙雀慵懒地看了看四周,双翅微微一扇,身形消失不见。 他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连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轻轻松松地,便从天劫的感应中,抹除了自己的存在。 一声响过一声的惊雷,在外界上空连连怒吼,一条条雷龙光影迫不及待展露出狰狞身影,释放出浓烈天威。 如此可怕的天劫气息,唬的那些前来的修士魂不附体。 洞窟之内。 由于这一幕惊喜来得太过突然,让恶人兀自沉醉其中。 一阵惊天动地的雷霆声传来,恶人暗叫不好。 一团浓雾凭空出现,笼罩了他的周身,浓雾在最短的时间内,全部钻入下方的古井中。 此刻,末日山谷之上,万籁俱寂,那一泓劫眼,就像张开到极限的嘴巴,突然向内收缩,发出阵阵怒吼。 最先反应过来的修士,立刻使出吃奶的力气,向远方快速逃去。 然而,天劫的力量完全超越了他们的想象。 那些飞奔中的修士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因为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已扼住了他们的咽喉,禁锢住了他们的肉身。 轰隆隆! 数十道粗大的闪电一瞬间从劫眼中贯穿而出,正如一张恐怖巨爪,于不容抗拒之中,愤愤然攫取在苍茫大地上。 同一时刻,方圆数十里之内,近百名大荒修士的生命被直接抹杀。 侥幸余生的修士,各展所长,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里。 于此,末日山谷的凶名攀升到了新的高度,令大荒诸族望而生畏,再不敢靠近这里。 远远望去,就见山脉中那座最高的主峰,已然被天劫的力量硬生生削去了半截。 阴暗的洞窟殿堂之内,那座古井之中,冉冉冒出一股烟柱,烟柱散去,恶人的形象再度出现。 恶人心中犹自悚然,即便修为如他,在这场恐怖天劫面前,依旧如弱鸡。 若非反应及时,若非外界那些赶来的修士们吸引走了天劫的力量,他的下场注定凄惨。 “即便如此,若无天地阵盘的加持遮蔽,我的下场也绝不好过。” 恶人于心有戚戚之中,再度看向血池中的婴儿,凝视片刻,也终究无法看清那婴儿小小识海内的玄机。 “天意难问,不过若无本座的配合,即便是天意,也是难求。” “很有意思的一场赌局,原来这个凋敝世界,终究藏着一线希望!” 恶人自言自语,他仔细看着熟睡中的婴儿,道:“这个新生的灵魂还很弱小,还有瑕疵,他需要依靠自我努力,一点点完善自身,才能强大起来,无论如何,你已闯过了第一关!” “本座的使徒,你我之间的契约就此完成,待你一步步走向巅峰之日,就是本座脱困之时!” “本座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能从这场赌局中攫取到最大利益!” 恶人转首看向虚空,冷笑道。 天地双盘又然稳稳运行十多日。 恶人看向血池,血水枯竭,血茧早就消失不见,那婴儿的样貌,似乎和原来一般无二,肥嘟嘟的,看不出有什么改变。 恶人招了招手,那婴儿缓缓飞了过来,落在他覆满鳞甲的手中。 恶人探出尖尖食指,在婴儿的印堂间划出一道血痕烙印,自语道:“巫道本自顶天立地,却大抵为造物所嫉,尤其我剑巫一门,坎坷尤甚,痛哉!” “本座于九死之际,遁迹此间,附身恶物,宛若困兽,所谓数千年一遇,你我之缘,何其难得啊!” “这一道传承烙印,乃是本座毕生领悟之根本所在,加上大地血咒的加持,谁都抢不走你,而你的命运,将融入本座的命运,你将代替本座行走这个萧条末世,去寻找一条万一的生路,无论吉凶休咎,你我将永世相随。” “剑巫一道,于死地求生,有进无退!杀戮之刃,每时每刻都横在你我脖颈之间,我等当与众生比拼,与日月竞赛,去争得那一线浩渺的生机,吾徒,你乃万中无一的灵种,你可不要让本座失望!” 恶人探手一抓,就见一条扭曲的蛇身已然被捏住,鲜血从恶人的指间流下,滴入婴儿口中,婴儿贪婪地吮吸着这股血腥味道,他自降生以来,尚未吃到过一口乳汁,也是可怜之极。 “吃了这人生的第一餐,你便去往那人间罢了!” 喂了婴儿吃了一回蛇血,恶人招一招手,雾气之中,一条巨蛇缓缓游出,向着恶人点了点头,张口轻轻叼住婴儿,迅疾地游向洞窟之外。 恶人的一缕神识锁定在巨蛇身上,巨蛇的每一段历程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恶人吐了口浊气,身形转而拉长,化作一条长长的蛇影,钻入古井之中。 巨蛇游出洞窟,拉起一道狂风,迅疾出了末日山谷。 第8章 边陲部落 此时正是黑夜,巨蛇于黑暗之中,无声地游入荒漠,身体表面的鳞甲上,闪烁出奇异的光华。 巨蛇游速攀升,一个时辰之内,便穿越了这片广漠,出现在一个小小部落的边缘。 这个部落处于乌澜部的南部边陲。 小小部落南临沼泽,北背重重山岭,西有莽苍密林,东有巨石乱滩,由于处身绝险之地,因而在年年乱战的大荒世界中,得以侥幸保全下来。 巨蛇耸首观望,部落内屋舍参差,边缘一带零星散布着一些破陋草舍。 它看了几眼部落中央的几座高大的吊脚楼,眼中露出了一丝迷茫之色。 它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座破旧草舍上。 它悄悄游到草舍前,放下婴儿,扭身潜入草丛中消失不见了。 拂晓时分,就听吱呀一声,那扇破旧的门户终于打开来,一个苍老的身形正要迈开腿,猛地看到脚下躺着一个襁褓,惊得差点叫出来,他慌忙看了看左右,快速将婴儿抱起来,端详了一回,转回到屋内。 潜伏在草丛中巨蛇看到这一幕,伏下头颅,扭身离去了。 “我这个老不死的,自己糊口尚且艰难,却哪里养得活这个小小婴儿啊!” “难道要把他送人吗?于今外族入侵,处处征战,部落中人人自危,有谁会收下这个累赘啊!” 老人发出自怨自艾的叹息,他看到婴儿咧开嘴,朝着他笑了笑,心中愈发狠不下心,终究长叹一声道:“你遇到我,也是缘分,只要我不死,终究有你一口吃的!” 老人抱起一个陶罐,向木碗中倒了些稀粥,试着用勺子喂给婴儿,婴儿闻到食物的味道,居然毫不嫌弃,大口吮吸着第一顿人间饭食。 老人一阵心酸,他知道这粥的滋味不好,但能有口吃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年老体弱,根本无法去捕猎,只能去附近山林中寻找一些野果之类充饥,勉强苟延残喘。 他知道自己随时可能死去,如今为了这个婴儿,只得强打起精神。 “这些东西到底无法养活他,还得厚着脸皮去讨些吃的来。” 老人将婴儿放在榻上盖好,掩了门,走到不远处一间大点的草舍前,敲了敲门。 门不久打开来,走出一个枯瘦的汉子。 他向汉子说明来意,想讨要些羊奶。 “桑伯,你自保尚难,到底养不活这个孩子,不如赶早将他送人,兴许碰到好人家,也算做了桩善事,夫诸神会保佑你的!” 汉子的目光中露出些许鄙夷之色,他家中也有新生小娃,决计还是不舍得那些宝贵的食物。 老人咬了咬牙,道:“我收下了他,断不会再将他送出门去,颜朗,谢谢你了!” “等一等!” 老人转身要走,就听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就见一个女人走出屋子,拿眼睛白了一下汉子,她知道男人的心性,却大致是为现实的窘境所迫的缘故,也是无奈,当下勉强向老人笑了笑道:“大叔,你等一等!” 女人走回屋内,很快抱来一个陶罐,向老人的罐中倒了些洁白的羊奶,解释道:“大叔,我们也是不多了,最近狼群猖獗,我们只剩下最后一只羊了,况且,小木头也要吃一点的。” 老人千恩万谢,抱着陶罐走了。 远远的传来女人的声音道:“大叔,每天你来一次,我们虽然不多,总还是可以挤出一点奶,给那个可怜的孩子的。” 老人回头连连感谢,他厚颜而来,多半是冲着那个善良的女人。 汉子看着婆娘,满脸怨尤道:“木头都不够吃,你还施舍出去!” 女子拢了拢额前乱发,不满地看了一眼汉子道:“你懂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能帮,总要帮一点,何况是邻居?” “咱们帮的也是不少了!” 汉子到底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女人不再理他,回屋哄孩子去了。 日头高高升起,这个小部落中渐渐热闹起来。 召集的鼓声传来,人群自觉聚集到部落中央一座高高的台子前。 台子周边柱子上挂着一些羽毛兽骨之类的东西,由于长期沐浴鲜血,看去污浊不堪。 就见一个皮肤黝黑的精壮汉子,脸上刺着凶兽之相,刺纹和五官自然融合,看去极为凶悍。 他赤着半个肩膀,斜背着一口乌沉沉的弓,站在台子前头,大声吆喝。 “近期战祸不断,族内很多勇士遭遇不测,狩猎组亟待充实力量,愿意的,赶紧来报到,今日天气不错,司命大人已然占卜过,我们要抓紧去布设陷阱,一定能有一个好收获,到时所有参与者都有分赏。” 精壮汉子的言语立时引起骚动,很多人开始向里面拥挤。 精壮汉子目光炯炯看着下方的人群,搜索着合意的目标。 “你,你,还有你,站到那边去,那里有不错的武器,看到合适的,你们可以随意挑选!” 感受着应选之人体内气血的强弱,精壮汉子很快挑选到了几个目标。 精壮汉子有些嫌恶地看了看剩余的那些人,咂咂嘴,最后勉强又挑选了几个人。 被选中的自然满脸喜悦,因为能加入精壮汉子的队伍,就意味着能获得更多的分赏。 同样,获得趁手的武器,便能提高自保和战斗力。 这个小部落中物资贫瘠,武器自然是稀缺的。 “还有,你们这些老弱病残的,该加入采集组的加入采集组,负责修缮的便去修缮,不要在本大人面前碍事!” 慑于精壮武士的威严,人群自然而然向周边散去。 “乌战,带上我吧,我一定不会给你们拖后腿!” 就见一个枯瘦的汉子并没有离开,眼巴巴看着精壮汉子祈求道。 乌战高大的身影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瘦弱的汉子,目光尤其阴冷,看得瘦弱汉子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终究,乌战冷冷一笑道:“颜朗,你能干什么?你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风都能把你吹跑了,还敢来参加狩猎组!” 周边顿时传来一片哄笑声。 “我虽看起来瘦弱,却能爬树,还跑得快,我可以负责传讯,决计不会拖你们后腿,相信我!” 颜朗不在乎别人的嘲笑,兀自坚持着,目光仰望,满满的渴求。 乌战转了转眼珠,点了点头道:“你不怕死?你不知道我们狩猎组的危险吗?” “不怕!” “别说我乌战不给你机会,就这一次,出了事别怪我,去挑武器吧!” 颜朗心中大喜,三两步跑去挑选武器,他情知加入狩猎组,极大概率能分到一些肉食,家中的情况将会改善不少。 选好合适对象,集合一批得力部下后,趁着日头,这一支号称部落中最强的队伍,排着队列走出部落,向西边的莽荒丛林中,快速行去。 第9章 死沼迷瘴 那间破旧的草舍之内,老人给婴儿喂了些羊奶,他当然听到了那阵召集的鼓声,长长叹息道:“没有人会要我这个糟老头子的,为什么偏偏在我濒死的时候,会遇到你这个小家伙啊?夫诸神啊,莫非,这是您的恩赐吗?” “该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呢?” 老人口中呢喃道:“我们的神明处于北方,这个小部落叫做螣北,我便叫你北,我以桑为姓,桑北,从今天开始,你有名字了,这个名字就是你此生的烙印,也是夫诸神的祝福,将会保你一生平安。” 老人浑浊的目光变得灼热起来,他感到体内仿佛充满了力量。 他挣扎着爬起来,将熟睡的婴儿放到竹筐内,背起竹筐,向着不远处的丛林走去。 婴儿是万万不能独自丢在草舍中的,部落边缘时有野兽出没,很是危险。 他不是不想搬到部落里面住,他没有力量,更无地位,按照部落首领的话来说,能容忍他在外围苟延残喘,已经是格外恩赐了。 老人背着竹筐,蹒跚着走出草舍,他要趁着日头高起,去采集一些食物。 周边的人们已经开始劳作,浣洗的,采集的,编织的,还有在丛林外围砍伐的,嘈杂声四起,随着日头渐高,满满的一派忙碌景象。 一些路人不时朝着老人指指点点,一脸不屑和鄙夷。 “那桑老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敢收养一个弃婴!” “那弃婴来历不明,说不定会带来祸殃,这桑老头真是多事啊!” “算了,他要收养就收养,快点干活,能填饱肚子才是正事。” “夫诸神保佑,但愿战事别蔓延到我们这里。” 老人习惯了那些妇人男子们的嘲笑,他走了一会路,便大声咳嗽起来,喘了一阵粗气,再继续前行。 他渐渐走入林子,眼前的景色愈发鲜明起来,花开得五颜六色,无名的鸟儿不时传来悦耳的歌声,一道道日脚从叶缝间射下来,使得丛林内看去极为神奇。 老人走了好一会,只采得几个小小的菌子。 这里距离部落较近,能采集到的资源极为有限。 “不行,还是要多走些路,为了阿北,我这条老命不算什么!” 老人束了束扎腰,继续向密林深处走去。 在日头几乎接近中天的时候,老人已进入到了一片陌生区域。 他很幸运的采集到一些野果,还用锄头刨到一些植物根茎。 他坐下来,喝了点水,将婴儿从竹筐里抱出来,他点了下婴儿的小鼻子,笑道:“今天看来是阿北给爷爷带来的幸运啊,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老人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些慌乱,他的耳中分明听到了一声野兽的低吼。 他慌忙爬起来,背好筐,循着记忆往回赶,一路踉跄,有些慌不择路。 野兽的低吼声越来越近,老人惊慌中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终于跌倒在路上。 他此刻全然不顾,将竹筐护在身下,他知道即便要死,也要挡在婴儿的前面。 一股血腥的气息扑来,老人终于看到了一头野兽的身形,那分明是一头狼,一头来自东部乱石滩中的血狼。 “这头畜生如何会跑到这里?” 老人无奈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绝非血狼对手。 “阿北,这也许就是爷爷和你的命吧!” 然而,老人等了好一会,却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他偷偷睁开眼睛,发现眼前那头血狼意外不见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爬起来,稍稍整顿一下,正准备抓紧赶路,猛地惊呆了。 因为他看到大片黑暗的雾气,正从远处扩散过来,就像移动的潮汐,快速蚕食着周边的活物。 这才是那头血狼放过他们的原因。 一头野兽悲鸣着,淹没在雾气之中。 “不好,是死沼中蔓延过来的迷瘴!” “迷瘴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这样的好天气不应该啊!” 一旦陷入迷瘴,无人可以存活下来,包括那些妖兽。 老人背着竹筐开始大步奔跑。 他的身体太弱,根本跑不快。 其实那不是跑,他就像一个踉跄行走的瘸子,弯着腰,发动全身的力量,与追袭而来的迷瘴比赛。 他的呼吸比一头病牛还要粗浊,他感到一颗脆弱的心脏就要跳出胸膛。 他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拼死奔跑。 他知道自己死了不打紧,关键是要保住这个婴儿。 由于脱力,老人砰地扑倒在眼前一棵古树上,鲜血从他的鼻孔中汩汩涌出,他来不及擦拭,回头望去,只见大片迷瘴滚滚追来,似乎不把他们吃掉,决不罢休。 “怎么办?” 自己绝计无法摆脱迷瘴的追袭。 他于绝望之中四处张望,意外的发现左近的一隅,出现一个枝叶遮蔽的入口,想来里面定然是一座谷地。 或许谷地中藏着其他凶猛的野兽,但老人已别无选择。 他用尽最后一点气力,踉跄着向入口处逃去,终于在迷瘴追上他的一刻,侥幸逃了进去。 大片的刺藤类植物将老人刮的遍体鳞伤,他全然不顾,嘶吼着,用尽全力逃向谷地深处。 后退必死,前进或许会有生机。 他一步一步朝前走,每前进一步,都是生的希望。 身后的迷瘴如贪婪的巨舌,翻卷追来,只不过受到地形限制,终究还是慢了一些,使得老人得以稍稍拉开一些距离。 老人一步步深入谷地,眼前世界变得空旷起来,嶙峋的怪石间传来溪流的声响,中间的地面略显平坦,一切看去极为安静。 然而,老人却发现了其中的不同之处。 因为除了溪流的声音之外,他根本听不到其他声音。 没有一丝风。 两边的藤蔓静静从峭壁上垂下来,就像一条条死了的蛇。 看不到一朵有颜色的花,整个谷地中的气氛非常压抑。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老人在犹疑之中仍旧不停朝前走。 他双目圆睁,显得极度震惊。 因为他突然看到了很多野兽,那些野兽也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他。 各种各样的野兽。 皮肤黝黑的火尾豹,双臂奇长的投石猿,长着一颗颗婴儿脑袋的哭蛇,生着狗鼻子的犬猪,甚至于,老人还看到了那头刚刚威胁自己的血狼。 数不清的野兽,正潜伏在两侧的岩石峭壁间,定定看着老人,并没有任何一头野兽试图向这个擅闯的老人发动攻击。 第10章 抉择 原来,它们也是被迷瘴驱赶到这里的啊。 老人瞬间明白了一切,迫于身后步步紧逼的迷瘴,老人不得不继续前行。 好在迷瘴扩散的速度慢了下来,使得老人不至于疲于奔命。 前方已然无路。 上方略高处,现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附近已看不到一头野兽的影子。 老人吓得簌簌颤抖,因为他看到了很多凌乱的尸骸,大抵属于野兽的骸骨。 骸骨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洞口处。 老人明白了那些野兽不敢靠近这里的原因。 洞里定然潜伏着更为强大的未知野兽。 怎么办? 老人望了望身后,迷瘴依旧在源源蔓延,很快就会吞没他现在的位置。 他没有选择。 他咬了咬牙,开始向上攀爬。 被触碰的碎骨哗啦啦倒塌下去,老人整个身体扑倒在骸骨铺成的坡道上,他手脚并用,拼命攀爬,终于在迷瘴到达之前,爬到了洞口位置。 他不能像动物一般攀爬到高高的峭壁上,唯一的选择,便是进入眼前的洞穴,或许还有一线逃生的希望。 洞内安静得可怕,脚底骨节被踩断的声响极为清脆,传出去老远。 老人摸着黑朝深处走去。 他想尽可能爬到更高的地方,躲过迷瘴的威胁。 传闻南边的死沼中住着强大的恶灵,这些迷瘴便是它们召唤出来的,其中蕴含着可怕的诅咒力量。 每过一定周期,迷瘴便如洪水向周边侵袭,部落中的人便将这个悲惨的日子,称之为生祭日。 老人在黑暗中不知摸索了多少时间,全身早已被冷汗湿透,他长长喘了口气,突然发现周边一下子变亮了。 惊慌中的第一件事便是查看身后的婴儿。 发现婴儿依旧在酣睡,他总算松了口气。 这时候,上方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五颜六色的迷幻之光。 唰的一声,就见一头长着八只长足的巨物从天而降,最后稳稳停在了空中。 那些迷幻的色彩分明是这头巨物体表的花纹散发出的。 这是什么东西? 老人吓得心脏停跳,于惊恐中,目光缓缓向上搜索,最终看到了一张惨白的妇人样子的面孔。 两道浓浓的白眉斜垂下来,双颊如雪,两只长长的眼睛中血光隐现,尖叫声中,突然张开满布尖齿的血盆大口,喷出一团白花花的东西,一下子罩住了老人的全身。 “蜘蛛毒娘子!” “这种传说中才有的邪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命休矣!” 老人腹中饥饿,再加上连番遭受惊吓,一下子昏了过去。 在一连串尖锐的震颤声中,蜘蛛毒娘子缓缓落下身体。 它显然嗅到了鲜嫩血食的味道,第一时间朝着目标爬去。 毒娘子用两根毛茸茸的足,轻巧的从竹筐中捉住了尚自酣睡的婴儿,它的双目愈发血红,口中溢出一道道红色涎液。 毒娘子用双足举起婴儿,正准备一口吞下的时候,它突然看到婴儿的印堂间裂开一道血痕,不由得呆了一呆。 如有人类修士看到这一幕,当然明白那是一道剑痕,其内蕴含强大的剑道力量。 蜘蛛毒娘子显然觉察到了危险。 它的身体剧烈震颤,快速抛下婴儿,肥硕的身体灵活无比,向后飞去,快到不可思议。 正在它以为可以逃脱的时候,便看到一道璀璨光华,撕开黑暗,无声穿透了它的身体。 随即,它便失去了任何感知。 也不知沉睡了多少时间。 老人终究悠悠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检查竹筐,并没有发现婴儿,心中不觉悲痛不已,目中老泪横流,倘若可能,他情愿替代婴儿死去。 他不甘心,含泪在地上摸索,最终发现了那个完好的襁褓,他觉察到婴儿依旧在酣睡,欣喜万分,他紧紧将婴儿抱在怀里,一遍遍感谢夫诸神保佑。 老人在黑暗中整顿好了一切,摸索着向洞口方向爬去。 再度看到谷地中透来的天光,老人感到如同做了一场噩梦。 他的一颗心再度悬了起来,因为潜伏在左右峭壁上的野兽,将是他不得不面临的威胁。 他大着胆子,从洞口滑下来,向峭壁上望去,意外的是,他没有看到一头野兽的影子。 在溪水边喝了几口水,老人便紧一步慢一步向谷地外走去。 很幸运的是,一路上并没有遭遇野兽的袭击。 若然能提前知晓今日是生祭日,老人是万万不敢冒险进入到这个区域的。 终于,远远看到部落的模糊轮廓的时候,老人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不久,他看到很多人,这些人身穿白色丧服,跪在地上,不时传来抽泣声。 层叠的丘陵上下,新增了一座座坟冢,一根根斜插着的白色幡旗,在风中摇曳,传递着浓浓的悲哀气氛。 这些人...... 老人心中发出长长的叹息,大致猜到了个中原委。 “那个人,是那个桑老头!” 老人的踪迹很快就被一个眼尖的人发现了。 “他竟然没有死!” “他能够活着逃出迷瘴,天,怎么可能?” “听说他昨天还捡了个来历不明的婴儿,他自己尚养不活,还想养孩子?” 众人不可思议看着老人,目光中蕴含鄙夷,惊愕,更多的还是嫌弃。 人群突然向两侧分开,就见一个拄着兽骨权杖的人,头上插着羽毛,挂满了兽牙贝壳之类的装饰,他走了过来,透过面上摇曳的流苏,上下看了一眼老人,双手掐诀算了算,面露惊疑之色。 他目光狠厉盯着老人道:“将,将那个来历不明的小东西给我看看!” 老人面露犹疑之色,却不敢抗拒司命大人的命令。 在他的印象里,司命大人一贯高高在上,深居简出,平常人见上一面都是很难得的。 “老家伙,快交出那个小东西,那兴许是个灾星!” “这个老东西心肠恶毒,或许就是他在暗中祸害部落。” “如若让我发现是这个婴儿招来的祸殃,我决饶不了他们!” “交出那个杂种!” “摔死他!” 很多人由于亲人惨死,非常悲痛,一旦让他们找到仇恨的对象,顿时变得异常疯狂,无不怨毒看地着老人。 老人迫于族人压力,不得不将婴儿抱给司命大人看。 司命大人看了一眼婴儿,口中长叹道:“孽障啊,扔了吧,这小东西天生夭厄之相,你即便要养,决活不过三岁,与其让他跟你受苦,不如早点将他送入轮回,兴许能替你赎回些福分!” 老人紧紧抱着婴儿,祈求道:“司命大人,这孩子与我有缘,无论如何我不能抛弃他!” 司命目光阴冷看着老人,道:“这一场大范围的迷瘴来得毫无征兆,太过匪夷所思!这个来历不明的小东西,他绝非我族的血脉,本大人不会容许任何可疑的灾厄留在部落中,常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桑翁,长痛不如短痛,你,必须立刻将之遗弃!” “我不能抛弃他,再说,我向夫诸神许过愿的!” 老人紧紧抱住婴儿,生怕被众人夺走。 然而,面对那些仇视的族人们,他的话显得何其苍白无力。 司命换了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叹息道:“桑翁,别说本大人不问青红皂白,非常时期,非常决断,部落绝不能收留异种,两个选择,一个,舍了这个婴儿,你回部落,另一个,你和他,一起离开部落!” “夫诸神啊,求您指点一条生路吧!” 老人跪地祈祷,目中流泪,他哀求地看着那些族人,却分明感受不到那些人的一丝怜悯之情。 “如果真的要做选择,就让我离开吧!” 老人决不会丢弃孩子,他最终做出了决定。 看着老人蹒跚离去的背影,那些族人犹自愤愤不平。 “那老东西不能给族里带来一点帮助,放他离开,也是司命大人的善心了!” “要让我说,不如早早夺下那个婴儿,斩草除根的好!” “离开部族的庇护,他很快就会被野兽吃个干净,但愿这场灾厄也会随着他和那个孽障的离去,在大地上消除干净。” “夫诸神保佑!” 很多人跪地向北,纷纷祈祷。 司命大人挥挥手,叹道:“众生都有选择的权利,生或者死,吉或者凶,都在我们的脚下,但求问心无愧,方不负夫诸神明的庇佑!” “司命大人慈悲!” “有司命大人扶持,真乃我族的福分!” 司命大人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一步步远去。 第11章 安家 老人目光迷茫看向四周,他不知道该向何处去。 他无比心酸,他不能理解,为何那些族人连一个小小的婴儿也不能包容? “天无绝人之路,夫诸神,我相信您一定会给出启示!” 老人抱着婴儿,默默向北祈祷。 究竟该到哪里去? 黑夜降临,野兽很快会在大地上肆虐,暴露在外面决计不会有好结果。 究竟该怎么办? 老人搜肠刮肚,他的目光忽然一凝,一边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笨蛋。 他背着婴儿,向坟茔纵横的墓地中走去。 眼前的大片坟场,乃是螣北部落历代先人们的墓地。 坟场以北的山壁上,分布着很多大小不一的洞穴,有的属于天生,有的乃是一些孤独者,或流浪者预挖的墓窟。 只在濒死之际,他们便会爬到亲手挖的洞窟中,在里面静静等死。 部族中,地位略高的族众,却绝不会选择将亲人安葬在洞窟中。 因为那里是属于孤魂野鬼们栖身的所在,是享受不到献祭的,因而不能进入下一个轮回。 祖茔才是最好的归宿。 老人目光扫视,凭着记忆,找到了一座记忆中的目标。 他踩着一个个长着苔藓的窝坑,向上攀爬。 看这些苔藓的样子,显然很久没人来了。 “这样也好吧,有祖茔屏障,省得他们再过来驱赶我们!”老人喘息着,自言自语。 他又饥又饿,身体太过脆弱,脚底差点滑下去,慌忙中扑倒在山壁上,吓出了一身冷汗。 最后,他终于爬进了那一座稍大的洞窟中。 这座洞窟的历史很久远,老人在儿时,经常到这里玩耍。 他站在洞口,回过身,俯视下面的坟场,心头忖思,那些族人们排斥他们,这些死者却不会嫌弃他们的。 “打扰你们了!” 老人做了个乌澜部独有的礼节,这才小心翼翼向洞中摸去。 老人于错愕中踩到了一根骨骼。 借着微弱的天光,老人看到一侧躺着一副白骨,白骨左腿齐膝折断,上身肋骨断了好几根,前额上出现一个创口,显然是遭遇重击所致。 从枯骨的色泽看,显然已经死了漫长年头了。 这人生前一定遭受了太多的痛苦了。 老人放下竹筐,开始仔细拾捡地面的碎骨,他将骸骨移向边侧,将凌乱的碎骨拼凑到骸骨中,而后祈祷道:“老朽走投无路,也是打搅了,但愿尊驾来生能托生个好去处!”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共同的家了,勿怪勿怪!” 老人向着骸骨祷告了一阵,这才抱着筐向洞里走去。 老人弯着腰前行,否则他的脑袋就会碰到洞顶。 部落里的小孩大多并不惧怕尸骨,兴许是看多了的缘故,甚至于有的孩子,还捡起骨骼充当武器。 想起年少的时光,老人自嘲地笑了笑。 一直来到洞窟最里面,有一座土垒的台子,台子旁,还有两个凿出来的凳子,稍稍拾掇一下,便能勉强做一个家了。 他将婴儿放在台上,自己喝了点水,最后给婴儿喂了点,他目光慈爱地看着婴儿,故作嗔语道:“你这小东西倒是好睡,你不知道爷爷这两天吓得够呛啊!” 他歇了一阵,安顿好婴儿后,爬出洞口,重新回到坟场中,悄悄向部落方向潜行而去。 草舍中的一些家伙事,他是决计要拿回来。 好在他这个孤老头子平素很少有人关注,一路上并没有遭受阻拦,总算顺利回到昔日的家前。 老人一下子呆住了。 那间赖以立身的破草舍,已然被推倒了,一片狼藉。 老人的心中满满的凄凉。 他长长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就是人间,大家都为各自利益而活,很少在意别人的死活。 老人擦了擦眼泪,开始在乱草中翻找。 那个盛奶的陶罐还算完整,一把竹刀被翻了出来,其余一些零星的家伙事也被一个个找了出来。 老人用藤条将一任物事串起来,挂在肩头。 在他正要离开的时候,意外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桑伯,你这是要去哪里?” 老人转身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女人,这是这个部落中唯一对他好的人。 “司命大人不准我在族内居住,我只能住到北山一侧的坟场中。” “唉,想想,也只有那里可以暂且容身,不过,千万不要被人发现,否则,恐怕他们还会迁怒于你,唉,倒是可怜了那个孩子!” 女人捋了捋额头的碎发,她的皮肤黝黑,身材高挑,由于营养不足的问题,显得偏瘦。 “司命大人说的话你相信吗?无论如何,这小小的孩子怎么会有罪过呢?” “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他的,能活一天,老朽便看顾他一天。” 女人叹息着,将一块小小的兽肉递给老人道:“颜朗有幸加入了狩猎组,昨天领队的头领赏给他一些,夫诸神保佑,但愿以后的日子会好过点。” “那感情好啊,谢谢你,霓珍,一贯都是我这老不死的拖累你们。” 老人千恩万谢,和霓珍说了几句,趁着没人看见,早早回去。 “桑伯,这两天我的奶水有点起来了,每日午后,你在那等着我。” 霓珍的话远远传来。 老人的心中一阵感动。 像霓珍这么善良的女人一定会得到好报的,老人如此祝福。 如此,老人就算是在那片人迹罕至的坟地中暂且安生了。 夜晚不知不觉降临。 老人平躺着,打着混浊的鼾声。 他的一旁,正躺着那个婴儿。 黑暗中,婴儿睁开大大的眼睛,看着漆黑的上方,他对一切都很好奇,他没有恐惧,也感受不到丝毫痛苦,老人的鼾声似乎蕴含着一股别样的力量,让婴儿感到很安逸。 婴儿不哭也不闹,他似乎知道老人很辛苦,希望老人能好好睡上一觉。 “哇,哇!” 洞外坟场,乌鸦的叫声从远处传来,黑夜中,就见一只漆黑的鸟不期而至,呼地落在一块倾斜的墓碑上,继续发出几声嘶哑的悲鸣。 哗啦啦,几个同伴大叫着,从夜空中陆续落下来。 远处,淡淡的雾气中,一个身影宛若鬼魅,在大地上漂浮而至。 他高举那柄兽骨权杖,向着空中那一轮明月,开始念诵咒语。 风,呼啸着从坟场的尽头掠过来,卷起一道道烟尘。 紧接着,大地开始剧烈震颤。 一座座新埋的墓冢震颤着裂开,一只只惨白的手从泥土中直直伸出来,新殁的尸身分开泥土,笔直站立,脑袋朝向明月,僵硬的双臂平直指向前方,口中咕噜咕噜发出莫名低语。 第12章 首领 一缕缕透明的月华,从月轮中投射下来,被一具具尸身吸入体内。 尸体们愈发兴奋,他们瞪着混浊的眼瞳,贪婪吮吸着精华,身体上散发出淡淡光芒,看去颇为神奇。 那些尸身吞噬了近一个时辰,直到月亮隐入云雾之中,方才安静下来。 “生的去,死的来,天地转,冥门开!” 鬼魅般的身影高举权杖,声音异常嘶哑,一颗洁白的珠子出现在他的掌心,进而冉冉升起,悬浮在坟场的半空。 那一具具尸身宛若反哺的鱼鹰,嘴巴张开老大,将一缕缕包裹血色的气息吐出来,被空中那颗珠子源源吸纳。 珠子渐渐镀上一层淡淡的血色。 “用不了多久,极阴珠将吸足尸元气,如此,本大人将顺利种下第七星穴,成就七星巫祝的我,在这这片南部区域将罕有敌手,哈哈哈......” “这里将成为我的起点,而你们,都是匍匐在我脚底的奴隶!” 鬼影将权杖指向部落方向,冷笑声在空中回荡。 一个时辰之后,鬼影收起极阴珠,抖了抖宽大的袍袖,他看着重新栽倒在墓穴中的一具具尸骸,哼声道:“能为本大人所用,是你们的福气,只是,时间不多了,南部新一轮战端重启,本大人必须尽快变强。” 他遥望南端的苍茫一线,深吸一口气道:“潮汐来的还远远不够,新一轮的收割将触及附近的青崖盘丘等部落,危机之中藏着机遇,变强吧,南部将会是本大人晋升的阶梯!” 鬼魅身形晃动,如浮萍漂流而去。 躺在洞穴中的老人依旧打着鼾声,对洞外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第二日,霓珍言而有信,她在午后,悄悄来到坟场中,给桑北喂一阵奶水。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孩儿但凡吃食跟上,长的一天一个样。 劳作回来的老人,于得闲中逗弄一下孙子,心中满是甜蜜。 老人白日到林地里采集,有时到水中侥幸捕到一些鱼,总算可以勉强存活下去。 只是他的身体看去日渐虚弱,整天不停咳嗽,常常咳出血来。 “放心吧,阿北,爷爷一定会看着你长大的!” 然而,约摸半个月过去,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一天午后,女人衣衫不整赶到坟场,她的头发散乱,双颊上满是泪痕。 “霓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人焦急的问。 “颜朗......颜朗他......” 女人泣不成声,终究道:“颜朗摔断了腰,虽然侥幸活着,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怎么会是这样啊?颜朗的身手虽不强壮,但他跑得就像风一样的快啊!” 老人的心一下子纠结起来。 “我......我就知道不会有这样的好事,他们明明不需要颜朗,只是让他充当诱饵罢了,逃过一次两次,最终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女人捂脸痛哭。 女人忍着伤心,接过婴儿,她一边喂奶,一边道:“可怜的北儿,婶娘以后不会常来了,你要好好听爷爷的话。” 在这乱世,为了活着,谁都在拼命啊。 老人叹息。 日子再度变得艰难起来。 霓珍为了补贴家用,常常劳作到很晚才会回来。 “她要喂养孩子,还要照顾脾气古怪的颜朗,也真难为她了!” 老人有时捕到多余的鱼,也会送一点给霓珍。 “北儿,你可要快快长大啊,帮爷爷干活,变成一个强壮的男子汉。” 无论老人有多苦,每当看到婴儿的笑脸,他就会忘记一切烦忧。 桑北开始咿呀学语,起初在地上爬,很快,这个婴儿就开始尝试着行走。 他还弱小,经常摔倒,摔疼了,就想哭。 只是一看到老人那张严肃的脸,只得委屈的将哭声憋回去,却不理解为何爷爷如此对他。 “是个男子汉,就自己爬起来,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男子汉什么人都不求,只靠自己!” “爬起来,自己走!” 其实老人每次都忍不住想去搀扶,却硬生生忍住,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弱小的婴儿,在这个乱世,尽快成长起来。 于是,这个婴儿,以超越大多数同类的速度,学会了行走,虽然还有些蹒跚,终究走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在这乱世,平静的生活总是很短暂,不幸的事终于再度发生了。 不久,新一轮的潮汐出现了,波及的地域更大,南部的十多个小部落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洗劫,死者不计其数。 浓重的悲哀气氛弥漫在螣北的每一个角落。 早晨,召集的鼓声比往常更早,更急迫,也更沉重。 几乎所有的居民都聚集到部落的中央场地,来到了那座高高的召集台前。 一副大大的兽骨头颅正悬挂在正上方,鲜血在兽骨的窍穴中不停滴落,两根黝黑的沾血铁索从兽口中垂落下来。 下方,螣北部落第一勇士乌战,正押着一向高高在上的首领大人,无比威严地看着下方人众。 首领大人衣衫不整,双目充血,口中由于被塞着东西,发出呜呜的低吼。 他拼命挣扎着,终究无法挣脱乌战的手掌。 乌战并不耐烦,一脚下去,将首领大人的脑袋死死踏在污浊的台面上。 一旁,无比威严的司命大人摆了摆手,看着眼前那一双双迷惑的瞳孔,清了清沙哑的嗓子道:“你们知道吗?你们一向尊敬的首领大人,究竟干了什么事?他有罪,还是十恶不赦的死罪!” 司命大人袍袖挥动,一旁的两个下人将一个被黑布笼罩的物事,抬到一旁。 黑布被撤下,就见一座被污血浸透的褐色雕像,暴露在众人面前。 就见那雕像模样,口吐毒蛇,一只眼睛深邃如黑色旋涡,另一只眼睛中奇怪地长出了一只手,那只手中提着一个小小死婴,死婴身上间断滴落着鲜血。 看到这座邪恶雕像,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死沼中的邪灵雕像,雕像是从首领大人的家中搜出来的,首领大人每日祭拜邪灵,终于给部落招来了祸殃,你们说,他犯的是不是死罪?” “算来,你们的亲人遭遇不测,都是由于我们尊敬的首领大人,祭拜了邪灵导致的,你们说,他,该不该杀?” 司命大人话音未落,人群瞬间沸腾了。 仇恨的火焰在燃烧,他们死死盯着首领大人,再想起往昔遭受的欺压,正是火上浇油。 “杀了他!” “扒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给死难的家属报仇!” “报仇,杀了他!” 民怨一时沸腾,司命大人满意的看了看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 司命大人看了一眼乌战,感叹道:“算来本大人也是一时被蒙蔽,没有察觉到首领的恶毒行径,若不是头领乌战大义灭亲,本大人现在都被蒙在鼓里,是以,今日的第一功臣,正是乌战!” 乌战收回脚,向司命大人恭敬回礼,转而对众人道:“算来,乌晟乃是本人的叔父,我一向对其尊重,也是一个偶然,才发现他的恶毒行径,若无司命大人协助,我是万万无法将其擒获的,是以首功正是司命大人,本人岂敢贪图。” 乌战近日获得司命帮助,一举突破到血运境第七重,对司命大人百般感激,无不唯命是从。 加上往昔并不受叔父待见,是以,早生了取而代之的念头。 在司命大人的示意下,乌战取下乌晟口中的填塞物。 乌晟目眦欲裂,吐出血沫,狂笑道:“你们...你们注定都是邪灵......邪灵大人的祭品,快放了......放了本首领大人,不然,你...你们都得......死!” 看着如此张狂的首领大人,众人的愤怒再度爆棚,纷纷叫嚷着杀死他。 司命示意众人安静,和蔼可亲道:“本大人承诺,绝不会饶了他,但,国不可一日无主,部落更需要强大的首领主持,如今,勇士乌战已然晋升血运境第七重,勇力无可匹敌,乃是本族中第一强者,本大人建议由他代替乌晟,出任首领之职,你们,可有异议?” “乌战威武,乌战无敌!” “乌战大人将带着我们,打败周边敌人,称霸南疆!” “乌战万岁!” “万岁!” 那些早就按部就班的拥趸,顿时摇旗呐喊,麻木中的众人也不由得跟着欢呼起来。 其实,一切都是简单走个过场,俗世的面子还是要装的。 司命大人心中冷笑,那张遮挡在流苏后面的惨白的脸,俯视众人,如看蝼蚁。 “三日之后,本首领大人将在这里,以刀剐之刑处决罪人乌晟,到时候,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无论食肉寝皮,一任你们处置!” 听了乌战的话,下方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一间阴暗的地牢内,曾经的首领大人乌晟,四肢俱被钉上了骨钉,两根带血的锁链从其肋骨间穿透出来,缠绕周身,最终锁死在脚踝处。 第13章 享福 鲜血滴沥,十多条哭蛇,一边发出呜咽声,一边张开白森森的尖齿,咬在血肉间,贪婪吮吸,簌簌声,令人毛骨悚然。 哭蛇之毒含有邪恶的力量,乌晟忍受不住,发出鬼哭狼嚎之音,他高大的身体不停挣扎,伤口处的鲜血汩汩泉涌,令哭蛇愈发兴奋,疯狂撕咬掠食。 咔咔,拄着权杖的司命大人,从阴暗中一步步走来,嘴里念诵着怪异的咒声,那些哭蛇宛若听到命令,畏惧地潜藏到周边的阴暗之中。 看着生不如死的乌晟,司命大人伸出右手,钩状的指甲托住对方下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对方。 “曾经不可一世的首领大人,强大的五星战士,不,应该准确说是五星御兽师,这才是你的真实面目,是不是?”司命大人狂笑。 由于身中哭蛇之毒,乌晟早就迷失神志,不过听了司命的话,他的目光中依稀出现一瞬的清明,顿时狂吼起来,想用嘴巴咬住对方。 “我近十年卑躬屈膝,匍匐在你的脚下,就像一条老狗,忠诚不二,你说一,我会当成十去执行,你有任何一点不乐意,我都会百般周全呵护,所求者,只是为了今日而已!” “你可曾想到今日众叛亲离?你万万想不到,竟是你的亲侄子在背后下刀,你高高在上,刚愎自用,今日的结局,其实早可预见,算了,反正你往昔享尽尊荣,今天就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也没有什么后悔的了!” 大笑声中,司命大人沉着脸,钩状的指甲扎入对方下颌中,他伸出舌头舔着对方的鲜血,嗓音低沉道:“可我却不会让你轻易死去,哭蛇会一点点折磨你的灵魂,用不了多久,我会将你炼成一具强大的战傀,想一想,五星御兽师的战傀,竟是何等强大,作为臂助,我将如虎添翼,哈哈哈......” 司命大人闪电般在乌晟的印堂间点了一下,嘲笑道:“算了,别装了,将那本《御兽精要》交出来,我会让你少受些痛苦!” 乌晟连连怒吼,目光迷乱,看起来无疑真的疯了。 “放心,本大人有的是时间陪你玩,本大人拥有无尽的手段,定会让你欲仙欲死,你想疯,就让你疯到底好了!” 大笑声中,司命袍袖挥动,消失在走道的尽头。 一条条贪婪的哭蛇很快显露踪迹,开始了又一轮的掠食,惨叫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坟场北坡,在那口稍大点的洞口边上,露出一颗小小脑袋,脸蛋通红,抹着一缕污垢,甚至还有一道隐约的泪痕从脸颊上流下来。 他期盼着看着远方,在经历了多次失望之后,终于咧开嘴巴笑了。 “爷爷,爷爷!” 这个短手短脚的小小孩童,爬出洞口,身体向下滑,中途用脚准确踩着一个个窝坑,灵巧的像个小猴子。 他很快下到地面,朝着蹒跚走来的老人迎了过去。 “不是让你别出来吗?”老人爱怜地摸了摸桑北的小脑袋。 “我已经长大了,爷爷,我能帮你干活!”。 桑北挽起袖口,露出小胳膊,握紧了拳头。 “好好,我的北儿长大了,爷爷等着享你的福哩,咳,咳......” 老人禁不住剧烈咳嗽,孩童赶紧给老人拍打后背。 待老人略有恢复,孩童满脸堆笑道:“爷爷,我今天不仅学会了生火,还给你煮了粥,黑粟太硬,我煮了一个多时辰,中间又去捡了柴火,今天的粥一定很可口。” 老人摸了摸孩童脸蛋上被火焰炙烤的伤痕,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欣慰。 孩童赶在老人之前,又快速爬回洞口,伸出手道:“爷爷,将东西给我!” 桑北将几条鱼和工具接上去,挺着腰道:“你看,爷爷,我已经长得很高了,连颜穆都没我高呢!” 老人真的是老了,他每爬一步都要费上不少力气,好在他的孙子咬着牙,总算将他一点点拽了上去。 他不住的咳嗽,看着眼前小小的桑北,眼中满满的笑意。 不知不觉中,当年的婴儿都长这么高了。 时下这孩子三岁多了,口齿伶俐,很懂事。 “爷爷老了,我的北儿长大了!”老人摸着桑北的脑袋欣慰地笑着。 桑北用小拳头不停给老人捶腰,一边祈求道:“你看,明天我就陪你下河,好不好?” “再等上一阵子吧,等我的北儿再长高一点,爷爷不仅带你到水里捉鱼,还要带你爬到树上去采摘野果。” 歇了会,老人便教桑北认字。 让老人惊愕的是,这孩子天赋极高,教了一遍,他就能记下来,不到一个月的光景,他已然将老人熟识的字体学遍了。 “人活着,总要有些学问,我的北儿很聪明,以后会做大大的官,那样,爷爷就享福了!” “爷爷,官是什么?” “官么......” 老人想了想,问孩子道:“你看见过那两个放羊的娃娃吗?他们放的羊有多少头?” 桑北掰起指头数起来,末了高兴地道:“是113头!” “如果将羊换成人,他就是管113个人的小官了!” “这样啊,这样不是好累吗?”桑北终究有些不懂。 “管的人多,责任就越大,往好处想,就能造化一方,往坏处作,就会祸害天下。” 老人叹息着,摸了摸桑北的小脑袋续道:“我的北儿一定会做一个大大的有本事的好官,让很多人都能吃饱,不饿肚子!” “爷爷,我答应你,一定做个有本事的好官,让您享福!” 在桑北的心目中,能让爷爷享福始终是第一位的。 不过,他很快就有些不满地撅起嘴巴,他整日困在这口洞里,实在太过无聊。 碰到霓珍婶娘偶尔将颜穆带过来的时候,便是最高兴的时候。 不过,这么欢愉的时间实在太过短暂。 他整天只好在洞中躺着,陪着他的,只是那具残损的尸骨。 他刚刚学会说话的时候,总会天真的向爷爷问这问那。 “爷爷,这具尸骨死了很多年,我们为什么不把他埋到坟里去?” “因为这里就是他的坟,也是他的家,算来却是我们打扰了他。” “哦。” 桑北似懂非懂,接着问:“爷爷,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啊?” “等我的桑北长成一个强壮的男子汉,爷爷就享福了,那个时候,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话是如此说,老人的心中却弥漫着满满的凄凉感。 一个人的力量很有限,人生很短,就像大地上的野草,春生秋死,又能支撑多少光阴? 可怕的是那些野兽,更可怕的则是险恶的人心。 “放心,爷爷,等我长大了,一定让你享福!” 桑北再度撸起胳膊,展示着他的力量。 老人满脸绽放着菊花,这是他此生最幸福的时光。 接着,桑北就缠着老人讲故事。 老人一生遭遇过很多变故,略作加工,便会编成一则则小故事。 他往往将很多道理融汇在故事当中,讲述人生的艰难,人心的复杂和险恶,讲述真假和善恶,而作为一个男子汉最重要的是,能坚守住本心,不被欺骗和诱惑。 第14章 一滴血 寂静的洞中,桑北侧身躺着,静静地望着对面的骷髅。 骷髅漆黑的眼眶就像两口黑洞,桑北分明感到里面蕴含着怪异的力量,似乎想要将他一口吞了进去。 “可怜的伯伯,你是不是怪桑北打搅了你睡觉啊,桑北不会打搅你,桑北陪着你,桑北只是想,伯伯若能说话就好了,那样就会给桑北讲很多不知道的故事,桑北很喜欢听那些妖兽的故事,伯伯,你说给桑北听,好吗?” 桑北请求着说了半天,可是骷髅仍旧静静躺在那里,没有一点动静。 若是寻常儿童,看着这具骷髅,定然会很害怕。 只是桑北自小就熟悉了这具骸骨,他寂寞的时候只好以骷髅为伴,虽然骷髅不会说话,桑北已经很满足,他总是话痨,不停地讲着自己的愿望。 小孩子的心里充满幻想,想象着能发生奇迹,他期待有一天骷髅能够活过来,成为他的伯伯,那样,他就多了个亲人了。 “伯伯,桑北很乖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要不,桑北将爷爷说给我的故事,再讲给你听一听。” 于是,桑北便学着爷爷的口气,将那个说了无数遍的故事又讲了一遍。 末了看到骷髅依旧不理他,桑北很是郁闷。 他这样的苦恼经历了很多回,虽然每每重复,但这个小孩子的心性依旧百折不回。 说得累了,桑北猛的一拍脑袋,自语道:“我明白了,天气冷了,伯伯显然是怪桑北没给你盖上保暖的东西。” 小孩儿说干就干。 他搬来了麦草,将麦草均匀地摊在骷髅的身体上。 桑北忽然呀地跳了起来,他分明感到有尖利的东西划伤了自己的手指。 冷不防,一滴血从指尖溢出,啪的落在骷髅的胫骨上,声音异常清脆。 桑北没有看到的是,那滴落在胫骨上的血滴,很快就发生了变化。 血滴蜕变成一道细长的血线,向上快速延伸,在极短的时间内,蔓延到头部的印堂处,钻了进去,消失不见了。 地上的骷髅发出一阵剧烈震颤,桑北吓得退到一旁,他的心快速跳动,他很兴奋,虽然有些害怕,却更期盼着奇迹发生。 他定定看着骷髅,以为这具骷髅马上就要活过来了。 一声长长的叹息传来,接着便是一阵疯狂大笑。 “多少年了?老夫一直在期盼,期盼会发生奇迹,这一天终于来了,虽然是一副孩童身体,却终究强过死了的好,哈哈哈......”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影子缓缓从骷髅身上爬起来,看着桑北道:“小娃娃,你怕不怕?” “不怕!”桑北咬了咬牙,坚定说道。 影子有些意外地看着不怕自己的小娃娃,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不愿夺舍这个可爱的小家伙。 “你为什么不怕我?” “因为你是我伯伯啊,你听了我讲的很多故事,你不会害桑北的!”小孩子的口气很坚定。 “是这样的,我当然不会害你这样的乖孩子。” “伯伯,你能讲故事给我听吗?”桑北一脸期待。 “只要你听话,伯伯会讲的。” 影子略略看了看娃娃的面相,失声道:“居然生着一副死相?这是怎么回事?” 影子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叹息道:“虽然是副早夭之命,也只能暂时寄托于此了。” 影子一步步从阴暗中走来,桑北看清了这个人的模样,胡子有些花白,瘦瘦的,看起来比他爷爷要年轻不少,一点也不凶恶。 “不要怕,告诉伯伯,你此生还有什么愿望,伯伯尽量满足你的请求。” “真的吗?” 桑北的眼神中充满了希冀,他的希望其实很简单。 “我想快快长大,长成一个强大的男人,然后让爷爷享福!”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伯伯一定满足你!” 话音未落,影子砰的一声,凭空消失。 空中出现了一团小小的火苗,看起来很弱小,却灵动无比。 这是修士夏冲穷尽一生的光阴,方在这片荒凉之地,一处绝无仅有的造化之所中,寻找到的一缕天地灵火——天螣冰炎。 “这缕异种冰炎,诞生于那条窃月境妖兽——七绝天螣的瞳孔中,那条七绝天螣藏身于九阴寒泉之中,偏偏寒泉之下,伏着大地炎脉的力量,当真是水火既济啊!” “那条七绝天螣于寒泉中修炼无尽年头,自以为得计,只待渡过天劫,跻身都天境大妖,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它岂能逃过老夫的精心设构!” “老夫发动阵法,将天劫提前引动,七绝天螣措手不及,被天劫的力量劈得身魂俱丧,那一缕诞生于妖瞳中的异火,更由于吸收了天劫的力量,蜕变得尽善尽美,到了这一步,本来是完美之局!” “岂知老夫的死敌苗满寻到这里,偷袭并重创了老夫,不得已,老夫发动了天螣冰炎的力量,烧死了他,然而,那时老夫已油尽灯枯,不得已,寻到这片偏僻处所,寄托于天螣冰炎中保住残魂,自以为此生无望了。” “偏偏是你这小娃娃,用你的至阳之血,唤醒了老夫!” 声音自一缕火苗中传出,小娃娃听了这些话,根本不会明白个中道理,只是一脸疑惑站在那里。 “放心,自今日起,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的愿望,老夫替你实现了!” 大笑声中,那一缕灵动的火苗嗖地射去,噗的一声,没入桑北的印堂间,消失不见了。 桑北就像一个木头人,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那一缕异火如入无物之境,钻入小娃娃未经开发的识海,自是感叹一番。 在他几经周折,来到中央地带的时候,却惊呆了。 因为他看到两团一般大小的旋涡,相互追逐盘旋,周而复始,正如一幕太极之景。 “为什么会是这样?不应该啊?” “一个人的灵魂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无论如何,老夫凭借天螣冰炎的力量,一定会夺舍成功!” 然而,这一缕异火方未发动,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了过去,直至被完全困在了这一幕太极图景中。 第15章 活着 感觉到自身魂魄中的气息被一丝丝撕扯出去,夏冲的灵魂顿时有些慌乱,他病急乱投医,当即发动天螣冰炎的力量,企图向两个旋涡发起进攻。 然而,两处旋涡的力量极其平衡,天螣冰炎虽然强大,却每每被奇妙的平衡之力弹了出去。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丹师夏冲的灵魂沉睡太久,极其虚弱所致。 “若然被一个小小孩童的灵魂阻挡,我夏冲这辈子,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夏冲念动咒言,正要再度发动,突然感到一股威胁的气势冉冉升起。 他仰首看去,就见一只庞大的阴影在前方升起,遮蔽了半个天幕。 “那是......” “那竟然是......” “天命龙雀!” “这小孩子的本命竟然是传说中的天命龙雀,怎么可能?” “这是何等造化和手段,竟然将龙雀的命格掩盖掉,躲过杀劫,这是人所能达到的能力吗?这人是谁?这小娃娃究竟是什么来历?” 震惊之中,修士夏冲陷入一团疑云中,无论如何猜不出结果。 却听龙雀引颈长鸣,突地张开尖喙,喷出一团浓烈火苗,这团火苗一下子就将夏冲的灵魂,也包括那一缕天螣冰炎,包裹在里面,同时借助两泓命魂旋涡,缓缓炼化。 若非夏冲的魂魄沾染了桑北的鲜血气息,龙雀的火焰想要锁定对手,却是万万不能。 其次则是因为夏冲对小孩子的灵魂毫无防备所致。 夏冲欲哭无泪,他便如深陷泥沼,无法自拔。 若然他知晓这小孩儿潜藏的命格乃是天命龙雀,他宁死也不会生出夺舍的念头。 “那是他的本命异火啊,一旦融合了天螣冰炎的力量,将会产生何等神奇蜕变啊,如此造化,简直鬼设神施,可惜了,唉......” 如此危境,夏冲竟啧啧称赞,不能不慨叹他对修道一途的痴迷。 “本来是为了夺舍,结果竟然是以我来成全他,可笑......” 夏冲的灵魂本有损伤,此刻遭受攻击,终究一点点失去感知,被黑暗缓缓吞没了。 灵魂太极缓缓转动,由于吸纳了天螣冰炎的气息,得以水火既济,随着时间延长,将变得愈发完善强大。 末日山谷的阴暗洞窟深处,那一口深邃的古井之中,一条庞大的生物,于入定之中,突然高昂起头颅,桀桀笑道:“居然有人要夺天命龙雀的舍,不自量力!只是,封印被提前打开,大地血咒的力量将开始一点点发动了,这个小娃娃要遭更多的罪,天降大任,作为本座看重的使徒,俗世的水火之苦,既磨炼你的意志,也是你步步晋升的阶梯!” 笑声未止,高昂起的头颅缓缓落入厚重的雾气中,消失不见。 螣北部,那座荒凉的坟场,一个老人背着竹筐,蹒跚着走来。 “北儿,北儿,爷爷回来了!” “看爷爷今天给你带来什么好东西!” 洞外连喊数声,不见回应,老人不免惊疑。 往昔,桑北应该早早迎了出来的。 老人慌忙爬回洞中,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那个一动不动的孩童,摇了摇,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摸桑北的脑袋,已然滚烫无比。 “北儿,你不要吓爷爷啊,你若然有事,爷爷也不想活了!” 老人泪如雨下,甫一想起当年司命大人的言语,这孩子乃是夭厄之相,定然活不长久的。 老人时下已是六神无主,他腿脚又不是很利索,只好勉强走去,求助霓珍。 好在霓珍很快从巫医那里求来了药剂,老人熬好了药,给桑北服下,默默守在一旁,继续垂泪。 到了半夜,桑北的身体倒是不热了,却又变得无比冰冷。 听到孩子口中喊冷,老人将能盖的东西都给他盖上,最后紧紧抱住孩子,希望能多给点温暖。 如此,接连三日,桑北的状况并无一点好转。 诡异的是,这孩子几个时辰发烧,发烧之后,身体又变得冰冷,冰冷之后,继续发烧。 老人手足无措,也无法分身去做活,好在霓珍送来了一些用度,勉强可以应付几日。 “爷爷,阿北怎么这么冷啊,小木头不怕冷,小木头抱着阿北。” 看着忠厚的颜穆紧紧抱住桑北,老人稍显宽慰。 “阿北,你要早点醒来,小木头还要和你玩捉迷藏呢,这一次,小木头一定抓住你!” 一旁的霓珍安慰道:“桑伯,我又去求了点药,这一次剂量大了些,兴许阿北明天就会醒来的。” “夫诸神保佑!”老人瞑目不停祈祷。 霓珍牵着颜穆离去,颜穆犹自不舍道:“阿北,明天小木头还来看你,说好了,你一定要醒来,我们一起去捉火绒兔子!” 老人挥挥手,没奈何叹了口气。 两天后,也不知是吃了巫医的药的缘故,桑北终于醒了过来。 只是,这个孩子看去虚弱无比,整个人一下子瘦了下去,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老人自然很是心疼,他想方设法寻来可口的食物,试图让桑北尽快好起来。 令他惊愕的是,这孩子虽然看去虚弱,饭量却大得惊人,一个人可以抵上三个小木头的饭量了。 他吃的虽多,却一点看不出康复的迹象,身体继续一天天消瘦下去。 老人愈发揪心,不由得想起司命大人的话,难道他真的是早夭的命吗? 不久,几个小部落间连连爆发战乱,在部落附近想要获取资源,更艰难了。 不得已,很多族人只能深入密林之中,却每每被那些凶恶异兽偷袭杀死。 迫于桑北的屡屡请求,老人只好带上他一起劳作。 后来,由于桑北在下水的时候突然晕厥,差点被淹死,老人再不愿带他出去了。 这孩子便偷偷跑出去,他总是很饿,想找点食物,结果差点摔死在悬崖下。 “你如果有不测,爷爷是决计不会活的。” “你如果再不听话,爷爷也不去干活了,我们爷孙俩就守着这口破洞子,饿死算了!” 这一次老人是真的发火了,桑北从未看过老人如此严厉过,便承诺不再出去冒险。 如此,这孩子只好一个人呆在洞中,陪着他的,仍旧是那具枯骨。 “你答应桑北活过来的,你答应给桑北讲故事,你答应让我成为一个强壮的男人的,你说话不算话!” 桑北装着生闷气,不理骷髅。 只是骷髅总是比他更有耐性,最后还是桑北服输。 光阴如箭,转眼间,七年过去了。 七年的光阴,折磨的老人愈发衰弱,他的腰深深弯下去,再也无法挺直起来。 桑北的个头倒是长高了不少,只是身体枯瘦如柴,脸色依旧极为苍白。 看到一天天衰老下去的爷爷,桑北的心中愈发难过了。 “像我这样的人活着也是废物,还不如自杀算了!” “只是爷爷呢?爷爷该怎么办?” “为了爷爷,我要活着!” 第16章 女孩 最近几个月,周边的战端稍稍平息。 螣北部落迎来一段难得的安宁时光。 枯瘦的桑北,总是饥饿。 但,作为男人,他必须承担起应有的责任。 “桑北长大了,桑北是个男人,桑北得养活爷爷,桑北可以做很多事情,没有什么难的,我不怕病痛,何况还有木头,我们相互照顾,不会有事,日子会一天天好的,放心,爷爷!” “爷爷,桑北答应你,好好活着,你等着我,今天就好好休息,等着桑北给你带来好吃的!” “爷爷放心,小木头会照顾北儿,不会有事!”颜穆拍着胸脯,连连保证。 桑北和颜穆手拉手,满脸堆着笑,向着不远处的爷爷频频招手。 “北儿,我们今天先干什么?” “先去采集,我发现了一处不为所知的好地方,很多菌子,很多薯根,我还发现了一处火绒兔的巢穴,兴许,抓到兔子,那就更好了!” 听了桑北的提议,颜穆一脸兴奋,要知道火绒兔的肉可是很鲜美的,他有些时候没有吃到那种东西了。 两个不起眼的孩子,背着竹筐,走过熟悉的地段,渐渐走入密林之中。 桑北的身体,异乎寻常的虚弱,很快,额头便冒出了虚汗,他大口喘气,却不愿让颜穆担心,一路说着些有趣的事。 绕过几棵参天古木,从一道隐藏的山石缝隙中挤过去,眼前豁然开朗,遍地野花,肥硕的菌子点缀其中,让颜穆高兴得差点叫出了声,慌忙捂住嘴巴,其一是担心引来野兽,其二是担心被其他人发现。 “今天是一个收获的好天气,干吧,颜穆,晚上回去,霓珍婶娘一定很开心的!” 这是一处被桑北偶尔发现的隐秘处,他谋划了好几天,观察到周边应该没有什么风险,所以今天带着颜穆来一起收获。 菌子,薯根,黑粟子,等等东西,桑北来者不拒,全部收入囊中。 他的身体还是太虚弱了,采集了一会,冷汗便湿透了衣衫。 他不清楚自己这副身体到底得了什么毛病,他必须尽快成长起来,因为年老的爷爷,已经不堪劳作,还等着他赡养。 他不愿将痛苦影响到颜穆,能忍的,他一定会忍住。 他默默攥着拳头,他发誓一定要变强,他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男人。 在将竹筐几乎塞满的时候,两个小伙伴并排躺在草地上,望着蓝蓝的天空,感觉胸膛也塞的满满的,一如竹筐中的收获。 “走吧,我带你去偷偷看看火绒兔的巢穴,等明天,我们带上家伙,便去围堵。” 两个人背上竹筐,顺着原路返回。 不久,他们走上一条偏僻的岔道,其一是为了寻找火绒兔的巢穴,其二是有意识避开部族的人,因为,这么多的收获,若然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看到,一定会惹来麻烦。 要紧的是,桑北和爷爷早就被部族驱赶在外,若被发现,轻则被远远驱离,甚至于会被乌战那伙蛮横的家伙抓起来。 “一切还是因为自己太弱!” “怎么才能变强呢?” 背着略显沉重的竹筐,桑北大口喘着气,有些胡思乱想。 “我听说乌战他们拥有一种秘法,那是部族中传承的东西,若然修习了秘法,便可以成长为强大的武者,北儿,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秘法,和你共享,我们一起战斗,将企图进犯的敌人,全部杀光!”颜穆说着愿望,自信满满道。 对! 成为武者! 桑北攥着拳头,暗暗发誓。 不久,右侧前方,出现了一座高高的山峰。 坡道之上,有一块横生的巨石,而在巨石的另一侧,便是桑北所说的火绒兔的巢穴。 “爬到岩石上,注意不要发出动静。”桑北悄悄叮嘱。 两个小伙伴,顺着岩石的另一侧,慢慢向上攀爬。 一旁的颜穆突然浑身哆嗦,手底打滑,差点摔了下去。 桑北的感知,显然要比颜穆来得灵敏。 他早就闻到了一股血腥气息。 就见一片凌乱的藤蔓中,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钻出一颗满是斑纹的硕大三角头颅,不停吐着分叉的蛇信,高昂起脑袋,不怀好意看着两个不俗来客。 “不要动,木头,只要不动,它或许不会发现我们!” 桑北悄悄耳语,死死看着三角头颅,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拼命屏住呼吸。 嗡嗡! 三角脑袋显然看到了两个不速之客,它的头颅两侧,突然张开一对鱼鳍般的肉翼,急速震颤起来,发出尖锐啸音。 两个小家伙显然被吓呆了。 致命的攻击,瞬间就要展开。 生死一线,一道撕裂的光芒,从远空射来,极为精准地射在毒蛇的一颗绿色眼睛上,当即爆裂开来,将毒蛇头颅炸得血肉模糊。 凄厉的鸣叫声中,这条奇异毒蛇,疯狂扇动一对鱼鳍,扭转身体,呼啸着飞入周边密林中,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两个小孩终于失去自控,从石头上滑了下去,大口喘着粗气。 这还是他们两个第一次面对生死危机。 这片区域虽然物产丰富,但由于充满了未知的风险,大人们根本不敢冒险过来采集。 两个孩子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 “胆子不小,居然敢深入到这片禁区,若不是碰到我,十条命也葬送了!” 桑北回望,就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踏着轻巧的步伐走过来,手中正持着一根短短的木杖样的东西,脚上蹬着普通的布鞋,穿着件百褶小裙子,胸口处绣着一朵素雅的山花,偏偏脸上,还戴着一张枯树皮般的粗陋面具,将她的容貌完全遮盖住了。 竟然是一个女孩! 她发出的攻击,能轻松击伤怪蛇,一定掌握过那种特殊秘法。 桑北如此猜测。 “趁早走,你们这样的弱鸡,到这里,就是送死!” 女孩漠然看了两人一眼,那种气度桑北曾经见过,族中的乌战等等那些所谓的强者,看他们这些普通族人,一贯如此。 桑北知道那是鄙视,那是强者对于弱者的一贯态度。 “我不会做一只庸碌的蝼蚁,总有一天,我要你们这些人,仰视我!” 桑北默默握紧了拳头。 女孩身形极为敏捷,几个纵跃,已跳在高高的岩石上。 她的目光仰望一侧山峰,嘴角翘起,瞥了一眼下方的两个小家伙,如同一只灵巧的山雀,在山石树木间灵活跳动,很快,背影就消失在山峰的暗影之中。 第17章 征服 “北儿,走吧,时候不早了!” 颜穆看着桑北木然站在那里,禁不住拉了他一下。 桑北昂着头,目光依旧死死看着面前那座山峰。 “北儿,你在想什么?”颜穆仍旧不明白桑北的心思。 “我想爬这座山。” “这座山峰极其陡峭,何况,还存在未知的野兽,我们力量不够,爬不上去啊!”颜穆看着山峰,有些叹气。 “那女孩能爬上去,我们是男人,为什么不能?”桑北反问。 “她看起来虽和我们同龄,却掌控那种传说中的秘法的,她会的我们不会,也没人愿意教我们。” “她也不是天生就会的,她会的,我们也可以会,何况,她,是一个女孩,年龄和我们差不多,我们不能让一个女孩鄙视。”桑北咬牙道。 颜穆的眼中忽然冒出了星星,欣喜道:“北儿,你是说,这座山峰上,或许会有......” “有可能的,那样的强者如果存在,我会拜他为师,学会秘法,成为强者!”桑北再次攥紧了拳头。 “北儿,真的可以吗?”颜穆一脸期待。 “前提是,我们必须爬上这座山峰,这是对我们的考验,或许我们会吃很多苦头,甚至于会遭遇危险,不管如何,从明天开始,我会来这里攀登,我不会认输,也不会退缩,直到我成功爬上去为止。” “好的,北儿,你决定的事,我会和你共担,因为,你是我兄弟!” 颜穆握紧桑北的手,一脸信任。 “记住,无论我们在外面受了多少苦,都不要让家里人知道,因为,我们是男人。”桑北叮嘱。 颜穆重重点点头,背起竹筐,步伐尤其稳健,因为今天的收获可以说是很丰富了,更重要的是,还发现了一个秘密,心中升起了一个新的希望。 两个小伙伴知道,从明天开始,他们要吃更多的苦,干更累的活,然后才能挤出时间,去征服那座未知的山峰。 “爷爷说过,说话容易,做起事来,难上十倍,但即便最难的事,只要有决心,即便力有未逮,但每天做上一点,就一定可以成功。” “放心,北儿,我答应你的事,就会一直做下去,要知道,我的目标,是成为部族中最强大的武者!” 确立目标,达成一致,二人脚底尤其轻盈,他们沿着一条计划好的路线曲折前行,一路之上小心避开那些巡逻的战士和不怀好意的族人,总算安然回到了家里。 生上火,熬上粥,将肥硕的薯根削在粥中,继续熬,直到将黑粟熬得稀烂,散发出甜兮兮的香味。 和爷爷吃完饭,又给他老人家捶捶背,一老一少便躺在一起,静静说话。 桑北的手还是被爷爷攥在了掌心,老人家摸到了新的伤痕,禁不住落泪。 “我是男人,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让爷爷受苦,我给你养老,让你享福!” 桑北的愿望其实就是如此单纯,但他知道,要想实现这个愿望,必须变强,成为强大的武者。 “爷爷,我还是想听,您说的故事。” 老人摸着孙子那张稚嫩的脸蛋,满脸的皱纹略略舒展,开始娓娓讲述那一段说了无数遍的故事。 很快,他就听到了桑北传来的微微的鼾声,情知孙子一定吃了很多辛苦。 老人又是怜惜,又是心痛,摸着桑北瘦弱的身体,时下可是成长的大好年华啊,应该是躺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月,却不得不为了生计,提前辛苦劳作。 “为了你,爷爷一定好好活着,爷爷会看着你长大,娶个好媳妇!” 憧憬着未来,老人脸上那朵菊花,便愈发舒展了。 第二天,天刚刚放亮,桑北便听到了那一声独有的暗号,他给爷爷盖好衣物,悄然出了洞口,和颜穆一起,出了部落,走向山林。 桑北发现的那个地方,那些作物足够他和颜穆采集几天了。 有了目标,两个小伙伴干劲十足,即便是深埋在土中的薯根,也被他们完整的挖掘了出来。 躺在新鲜的泥土间,喝口水,吃点东西,颜穆希望,这般生活能一直延续下去。 想到不能下地的爹,和日渐消瘦的娘亲,娘亲的腰身分明有些佝偻了,她作为一个女人,却承担了一个男人应有的劳作。 颜穆的眼中便有了泪,偷偷擦了擦。 他以为桑北没有看见,其实,他的一切情形早就被对方看在眼里。 “木头,一切会好的,我们要让爷爷,霓珍婶娘,和颜朗叔父,一起享福,重要的是,作为男人,我们要变得足够的强壮,唯有如此,我们才能保护他们!” 两个小伙伴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午后,二人将采集物隐藏在草丛中,终于来到了那座挑战的山峰之下。 看着眼前这座险峻的山峰,和周边峰峦相比,这一座山峰还不算最高,但对于两个八岁多的孩童来说,却有着很大的难度。 瘦弱的桑北,比略显强壮的颜穆要高出半个头,但力气上却比颜穆小了不少。 恐怖的饥饿感就像一口黑洞,每每在身体中爆发,考验着桑北的忍耐力。 桑北的饭量比颜穆超出太多,即便如此,还是桑北刻意控制,他必须忍住那种强烈的饥饿感,将食物省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人到世间,就是来受苦的。 作为男人,更应该吃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爷爷讲的话在桑北耳畔回响,桑北看着颜穆点点头,两个人一起,朝着满布藤蔓和荆棘的山坡上爬去。 手持竹刀,既是武器,也是砍伐工具。 很快,那些藤蔓上的倒刺,已经让两人伤痕累累,本就破旧的衣物,更显褴褛。 颜穆摸了摸脸上的一道伤痕,看了看更为险峻的上方,回头看着犹自在下方奋斗的桑北道:“太难了,北儿,便是这一大片刺藤地面,足够我们爬上两天了!” 他伸出手,想要拉桑北一把,却被对方拒绝了。 桑北咬牙道:“我一定会征服这座山峰,一天不行,就两天,一月不行,就两个月,甚至于一年!” 竹刀刷刷,藤蔓断裂开来,两个早当家的小家伙,在这片无人问津的野地里,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道路。 二人身体上已然满布伤痕。 看看天色不早,两个人停止攀爬,回到一条小溪边,清理了一回,彼此看了看对方,将不妥之处,相互遮盖了一些,决定回去。 第18章 磨炼 第二天的生计和第一天大同小异。 上午的时光,用作采集。 下午的时光,则是为了挑战。 破烂的衣物在晚上被稍稍缝补。 对于桑北来说,学会针线活是必须的,爷爷的眼睛不好,破旧的衣物必须由自己缝补。 为了征服山坡上那一大片阻挡的藤蔓地,两个小伙伴再度付出了艰辛的努力,刚刚缝补好的衣物,再度变得破烂不堪。 不过,他们总算看到了希望,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穿越这片布满荆棘的藤蔓地了。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 周边的战乱再度爆发,部族中无端失踪的民众越来越多,尤其是一些少年和孩童,常常莫名其妙,就从大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户户啼哭哀嚎,问天无路,求地无门,即便反映到部族首领那里,也被推脱到异族的侵略这个原因上去,最后不了了之。 鉴于时事危局,不得已,霓珍亲自将颜穆送到坟地北坡,期望儿子能在那里逃过这一场风险。 人类的世界太过危险,而躲在死人的角落里,或许能获得短暂的安宁。 面对越发沉重的生计负担,两个小伙伴的脸上也常常满布着阴云。 为了不被那些部族战士盯上,他们每天起得更早,而在返回的一刻,往往是在天色黑透以后。 这自然增加了不可预测的危险。 好在两个人很机灵,他们预设了多条撤退路线,或许也是夫诸神在暗中庇佑,让他们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段时日。 霓珍偶尔也会在深夜来访,送来一点有限的食物。 只是,部落实施了封锁,出来越来越难,到后来,颜穆好多天没有见到母亲,心中又是思念,又是担心。 桑北和老人除了安慰,也是没有办法。 将养了几日,老人的身体并没有有所好转,反而变得愈发沉重了。 巫医开的药方还在,桑北每天便多了个活计,去给爷爷采药。 然而,无论生活变得有多艰辛,两个人定下的目标却一天没有落下。 突破藤蔓的封锁,两个小伙伴面临的,是一片乱石坡道。 那些石头,大大小小,奇形怪状,表面满布锐利的棱角,对于两个八岁多的孩童,难度可想而知。 生活的磨难使人早熟。 两个小小孩童,他们的心智,已然远远超出同龄人。 忍受力,耐心,意志,智慧,在岁月的鞭策下,早就成长了起来。 “木头,这每一段路途,我都要独自挑战,你也一样,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尽快强大起来,去征服这座山峰!” 指着面前的山势,桑北的额头,冷汗涔涔。 他要忍受的,比颜穆更多。 虚弱的身体中,那种强烈的饥饿感,无时无刻,不在抵消他的意志。 “爷爷,我行的,你的北儿,一定行!” 桑北咬牙为自己打气,而此刻的颜穆,已然超出了他一段长长的距离。 手臂早就被划破,山石上血迹斑斑,桑北如同一只大大的壁虎,拼命吸附在岩石上,每前进一步,他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北儿,注意脚下,手抓住上方的凸起,很容易的,你一定会爬上来!” 站在上方的颜穆,一次次为桑北打气,他几次要出手相助,都被桑北拒绝了。 在付出一次次努力之后,咬牙坚持的桑北,突然觉得身体一空,眼前的天地一阵盘旋,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在他悠悠醒转的一刻,发现自己,正躺在颜穆的怀里。 颜穆知道,桑北和他不一样,对方天生体弱,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实在不行,北儿,我们休息两天,再来攀登。” “不行,爷爷说过,每天的事,都要做完,否则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放心,木头,我一定行,我很快,就能追上你!” 一天天过去,在摸爬滚打中,在一次次鲜血的洗礼中,两个人的身上已然满布伤痕,但他们的身体,显然比攀登之前,结实了不少,尤其是颜穆,显现出超出同龄孩童的壮实感,他的攀爬,也变得愈发熟练。 桑北虽然落后,但他的心性,也在摸爬滚打中,逐步蜕变,变得更有智慧。 他知道自己体弱,便注意观察,总会在看似不能破解的困局中,找到出路。 唯有将身体保护好,才能完成后面愈发艰难的征程。 何况,自己若然受伤,爷爷又该依靠谁? 桑北深深理解这个道理。 自从上一次失手坠落之后,侥幸没有伤到腿脚,桑北变得愈发谨慎,也更冷静。 保存实力,用在最紧要之处,才是道理。 一路跌打滚爬,还要时时对抗身体中的那股强烈的饥饿感,这一路攀登的征程,对于桑北来说,就像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在坚持。 身体中的虚弱感,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延续有所削弱,反而变得愈发强大。 “夫诸神,不管这是否是您赐予我的考验,我一定会坚持到底!” 桑北咬牙发出一声怒吼,冷不防,看到一旁的山林中,那个灵巧如山雀的背影,一阵风般地掠上了山岗,尤其面具后面射来的一道清冷的目光,让桑北的心不由得刺痛了一下。 “我是男人,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 攥紧拳头,也攥紧了淋漓鲜血。 到现在,桑北也没有计算,到底过去了多少天。 手上,身体上,疤痕累累,磨出了一片片厚厚的茧皮,身体在长高,变得更为结实,同样,两个伙伴的心志,也然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仰望上方,是最后一道崖壁。 崖壁当中有一道缝隙,其中长着稀疏的树木和一些藤蔓。 回望身后被征服过的道路,此刻在二人眼中,完全不算什么。 “北儿,你可以吗?”颜穆看着桑北,有些担心。 颜穆知道,桑北能坚持到这里,付出了多少艰辛,他每每不忍,想要施以援手,却被桑北一次次拒绝。 桑北的顽强,同样感染了颜穆,他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成为一个强大的男人,作为他颜穆的兄弟,他一定会保护好对方。 桑北没有说话,他用淡然的微笑,回答了颜穆的担心。 “那就让我们一起,征服这最后一段道路!” 颜穆怒吼一声,犹如一只猿猴,抓住一根藤蔓,一脚踩在罅隙间,朝上方奋力爬去。 看着颜穆一点点向上挪移,桑北长长吸了一口气,他明白这一段崖壁,对于他桑北来说,意味着什么。 捶了捶干瘦的胸膛,感受着身体中的虚弱,桑北的目光仔细看着这条险道上每一个细节,他必须精确计算,将不多的力量用在最紧要的地方。 “对于我桑北来说,不管是谁,包括这座小小山峰,我一定要你们,瞧得起我!” 第19章 莫名痛楚 桑北开始向上攀登。 按照计划好的,他抓住藤蔓,右脚准确落在一个着力点上。 远远望去,两个小小的身影,正如黑点,艰难的在崖壁间移动。 不久,颜穆和桑北,几乎同时遭遇了危机。 颜穆遭遇的,是一块凸起的岩石,周边无处着力,距离上方的一根树木,分明还有一段距离。 如果冒险攀登,很可能会失手坠落,那个时候,不仅自己遭殃,甚至会累及下方的桑北。 该怎么办? 豆大的汗珠在额头滚落,颜穆的内心没来由升起一股愤怒。 一路之上的遭际,直到遇到眼前这一块最大的拦路虎,颜穆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右脚骤然发力,身体向上冲去,右手竭力伸出去,抓向那一根象征着希望的树干。 希望的树干,在颜穆眼中越来越近,他的手几乎就要抓住了。 然而,他的力量显然已使到了尽头,他已无余力,抓住那根唯一的救助之物。 希望和绝望,有时候,只是一线之隔。 不甘中的颜穆,犹如一头猛兽,再度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娘亲,父亲,桑爷爷,还有桑北,一个个身影在眼前浮现,自己,绝不能失败! 危急之中,周身血脉之内,突然迸发出一缕灼热的气息,这股气息,于一瞬间,便在四肢百骸中游走了一遍,使得脱力的颜穆,身体中突然释放出强大的力量,他的右手,便如延长了一截,终于抓住了那根象征希望的树干,攀了上去。 颜穆扭首看了一眼下方的桑北,欣喜道:“北儿,我成功了!” 感受到体内充沛的力量,颜穆再接再厉,奋力攀登,他在桑北的目光中,最终奋力一跃,爬上了那座被盘算了很多天的山峰。 颜穆的脸蛋,在峰头露出,对着下方的桑北大声道:“北儿,别怕,我相信你,一定会爬上来!我分明感受到了一种不一样的东西,你细心体会,或许很快,你就能感受到那种力量,而后,这座山峰,完全不算什么!” 桑北点点头,为颜穆高兴。 他知道,那是颜穆走过的路,而他的路,一定会有所不同。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 咬咬牙,深吸一口气,桑北暗暗为自己鼓劲,伸手抓住攀附物,开始向上攀爬。 然而,他的体力,相比颜穆,弱了不少。 渗透在骨头中的饥饿感,一点点抽走他残余的力气,他根本没有爬出多长的路段,便耗尽了体力,如同壁虎一般,死死抓住一根藤蔓,吸附在岩壁上。 他歇息了好长一段时间,失去的体力并没有恢复多少。 仰望着距离自己并不遥远的山峰,却可望而不可即,已然成为自己夜夜魂牵梦绕的梦魇。 “北儿,不行歇上几天,再来攀爬,不在乎一天两天。”上方,传来颜穆劝慰的声音。 颜穆的眼中,满满的同情,他隐隐听娘亲说过,司命大人判定北儿活不过几年的,他天生体弱,这些年的身体,一直不见好转,如果劳累过分,或许会招致不好的结果。 “只是北儿,只要有我颜穆在,就会好好保护你们每个人,一切会好的,我已经感受到那种力量,我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强大的武者!”颜穆喃喃自语。 桑北的身体依旧一动不动,攀附在那里。 他不知道老天为何赐给他这副衰弱的身体,他不能成为一个没用的人,他必须变强,颜穆能够成功,他也一定可以成功。 他咬咬牙,发出一声愤懑的怒吼,力量凝聚在手上,奋力向上攀爬。 瞬间,脑海中一股刺痛袭来,一下子,就击溃了他的所有努力,身体缓缓,向下滑落。 好在他的手依旧死死握住了藤蔓,不至于一下子摔下去,造成重伤。 “北儿!” 一个身影,灵活如猿猴,从山峰上快速滑落下来。 在桑北终于醒转的一刻,天色已近黄昏。 一旁的颜穆,眼中含泪,一脸担心和自责。 “北儿,你不要吓我,你昏迷的时间太长,若然出了意外,我不知道如何跟桑爷爷交代。”颜穆给桑北喂了点水,一脸关切。 “没事的,木头,我可能是用力过猛所造成的后果,以后会注意。” “我相信你,北儿,你一定可以爬上去,但是,不必在意一天两天,你的身体还要保养,你切记不可再拼命用力,否则的话,我会将这件事告诉爷爷。” “木头,我会注意的,但是爷爷老了,他不能遭受惊吓,我们是男人,该承担的,我一定会承担,你放心,我不会再无故冒险。其实,我已经找到一条上山的办法,用不了多少时候,我就能追上你的步伐。” “真的吗?”颜穆露出欣喜之色,他清楚,桑北的脑子,比他机灵。 “我不会骗你。” 二人相视一笑,背上竹筐,踏上归程。 脸上在笑,桑北的心中,却满布着阴云。 因为他从来,没有发生过那种怪异的刺痛,自己的身体出了毛病,为何现在连脑袋也出了问题。 夫诸神啊,你为何将如此多的苦难降临在我的身上? 难道我桑北天生就是,如那司命大人所言的短命之人? 若然如此,我的爷爷该怎么办? 从小到大,爷爷为自己付出太多,自己需要报答,自己要尽可能让他老人家享福的,只是自己的这副身体,也太不争气了。 小小的桑北,分明感受到了岁月无常,病魔在逼近,留给自己的时间或许不多了。 那么,自己就更需要努力! 尽可能地利用有限的时光,去做更多的事情。 第二天,颜穆有意识承担了更多的劳作,甚至于,将仅有的食物,分给桑北更多一点,他期望桑北尽快恢复身体,能和他一样,感受到身体中那种可喜的变化。 桑北大口吃着食物,他明白颜穆的用心,他不能辜负身边每个人对他的期望。 他要尽可能去感受到颜穆所说的那种变化,只要能体会到身体中那种灼热的气息,或许自己这副病弱的身体,就会获得改变。 仰望着上方的山峰,桑北看着一旁的颜穆,握了握拳头,微笑道:“我可以的,木头,你不用事事都跟着我,你是男人,有更多的事情去承担,而我,同样是一个男人!” “我会默默为你打气,你一定行的,这样,你去攀爬,我去多采些东西,我们两不耽搁。” 望着转身离去的颜穆,桑北为自己能有这么个好兄弟感到欣慰。 “他一定不会走远的,他一定在偷偷关注我,却照顾我的颜面,害怕打击到我的信心,只是木头,你兄弟一定不会教你失望。” 桑北认真看了一会崖壁上的缝隙,他没有盲目攀爬,开始在周边搜索一些木头之类的填充物,在向上攀爬之余,将填充物塞在石缝中,形成了一个个容易踩踏的落脚点。 他的努力很快收到成效。 他节省了近半的气力,便顺利攀爬到了曾经征服到的地方。 他继续如法炮制,一步步,按部就班改造着石缝中的道路,终于在接近黄昏的时候,攀爬到了那一处,曾经极大阻碍过颜穆的地方。 这是最后一道坎,也是对自己最大的威胁之处。 突出的岩石上方,几乎没有可以攀附之物,唯有稍远距离上,斜生着的一棵树,那是唯一的机会。 桑北仔细看着那棵树,盘算了好一会。 他深吸一口气,扭首看向山外苍茫的天地,暗暗为自己打气。 第20章 再遇 新的一天,桑北做了一个挂钩。 那是一根断了的树杈子,天生的一副挂钩,桑北在末端系上绳,试了又试,觉得足够结实了。 “只需用挂钩挂住上方的树枝,我就成功了一半,木头,你放心,今天,我就可以爬上山顶!” 颜穆重重点点头,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他清楚那个地方的险要,若非他感受到了身体中的那股灼热气息,即便再度攀爬,也还是很难突破。 新一次的攀爬,异常顺利。 在那块突出的岩石之下,桑北休息片刻,感觉体力几乎恢复了,便按照预先的计划,甩出挂钩,企图挂住上方的树木。 然而,现实和想象,永远有着巨大的差距。 挂钩在手,桑北尝试了好多次,仍旧不能准确套牢那根不起眼的树木。 一次次的尝试,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 他一次次给自己打气,一次次改变策略和投掷力道,在经历了几十次失败尝试之后,在他完全没有信心的情况下,意外的,将抛出去的挂钩,巧巧挂在了那根树木上。 “总算完成了第一步!” 他的内心并无多少欣喜,从腰间的布囊中掏出食物,就着凉水,桑北大口吞咽,他决定再接再厉,今天一定要征服这座山峰,他不能让自己的兄弟失望,他不能再无端消耗自己有限的光阴。 感到力量一点点回到身体中,桑北抓住绳索,死死盯住上方这块顽固的岩石,他知道难度不会小,他知道自己很可能会失败,但自己不能失去勇气,失去血性,他隐隐明白,颜穆能够成功,一定是依靠勇气。 一个男人,没有勇气,是走不远的。 握紧拳头,为自己暗暗叫劲,桑北抓住绳索,脚抵崖壁,开始向上攀爬。 一点点挪移,一点点接近希望。 每前进一步,距离成功便会更近。 在攀爬的过程中,他的身体,分明越来越重,仅有的体力已然消耗了多半。 汗水早已浸透了衣衫。 桑北不明白,自己这副瘦弱的身体,为何死重死重的。 一点点接近上方的岩石,他的双脚已然无法借力崖壁,故而,向上攀爬,消耗的气力,需要更多。 他的牙死死咬住嘴唇,咬出了血,从近乎力竭的体内,拼命压榨出力量,一点点向上挪移。 好在他预先在绳索上打了多个绳结,他的双脚可以借助绳结发力,得以继续向上攀爬。 一点点接近岩石,一点点超越岩石,距离上方的树木越来越近。 躲在后面观看的颜穆,一颗心已然提到了嗓门,他分明感受到,桑北那副瘦弱的身体已近乎脱力,却兀自挣扎着,一点点向上移动。 “这......这,北儿他,一定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颜穆双手握拳,恨不能身替对方。 风吹过来,死死抓住绳索上的桑北,悠悠晃动,吓坏了下方的颜穆。 身体开始麻木,渐渐失去了控制。 唯一能支撑桑北的,便是一股毅力。 咬破的嘴唇处,鲜血在流淌。 突然间,上次爆发的那股刺痛感,再度袭来,桑北的整个身体发生剧烈痉挛。 后方的颜穆,完全惊呆了。 那分明是一根刺! 从自己的脑袋中刺出来,一下子就穿透了整个身体。 那东西分明想夺走自己的一切。 身体已然麻木,无处借力。 绝望中的桑北,骤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过往中的一切不幸,苦难,压抑,愤懑,化作重重暗影,从眼前掠过。 他渴望成功,渴望改变,只是这上苍,偏偏跟他这个柔弱的孩童过不去。 一股怒意从心头爆发,扶摇直上,直干云天。 一瞬间,万籁俱寂。 桑北一下子沉浸在一种无法想象的意境中。 他感到天地已然静止,周边的一切都在静止,唯有一颗脑袋,无比清醒地感受到附近一切存在之物,一根草,一粒沙子,挤在缝隙中拼命生长的藤蔓,苔藓的脉络和色彩,一株摇曳的枯瘦山花,岩石上每一块棱角和裂隙,无不在自己的感知之中,清晰呈现。 下意识的,他的身体动了,双手抓住绳索,继续向上攀爬,就这么,在颜穆震惊的目光中,抓住那根树干,爬了上去。 继而顺着变宽的岩缝,一步步向上攀登,最终,顺利攀上了峰顶。 看到桑北做出的手势,颜穆跳了起来,顺着桑北攀爬过的道路,用最短的时间,爬到峰顶上。 “我知道你一定行的,北儿,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 两个小伙伴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休息了片刻,他们爬起来,仰望云天,回顾这么多天的征程,觉得吃过的苦,没有白费,起码,他们的身体变得结实了不少。 “北儿,你在想什么?” 看着呆呆的桑北,颜穆禁不住发问。 桑北其实依旧沉浸在刚才所遇的险境中。 他完全不清楚,自己为何能在失去控制的情况下爬上山峰。 那种超出想象的感知力,分明是在那种极端痛苦的刺激之中,才激发出来的。 而后,他的身体,便如计算好了一般,毫不费力,爬了上来。 “北儿?”颜穆摇了摇桑北。 桑北的目光,捕捉到了云天中的一个黑点,他指着黑点,口气笃定道:“未来,我会成为那样的存在,一只横跨云天之上的雄鹰,自由自在,要去哪里,就去哪里!” 顺着桑北的视线,颜穆捕捉到了那一只飞行中的巨大猛禽,他呆了呆,一样沉浸在遥远的想象之中。 嗤! 那分明是一声轻蔑的嘲笑。 二人循声望去,这才发现这座山峰之上,并非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熟悉的裙子,还有那一张树皮状的简陋面具,不是那个陌生女孩又是谁? 对方此刻正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 岩石落在悬崖尽头,略略倾斜向下,一多半岩体凌空延伸出去,在呼啸的山风中,不时摇动,看去极度危险,似乎随时都可能坠落下去。 更可怕的是,那个女孩,正站在岩石的末端,身体微微起伏,或许,风再大一点,就会将她吹落下去。 颜穆禁不住掩住了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 第21章 拼一次 “一座不起眼的山峰,耗费了这么多天才爬上来,你们这样的弱鸡,在这乱世,能够活着,已是侥幸,还妄图成为那样的存在,无非痴人说梦!” 女孩冷笑,笑声夹杂在山风中,显得极为刺耳。 “我爷爷告诉我,只要不失信心,持之以恒,弱者一样可以成长为强者!” 桑北对女孩的嘲讽,并没有过多介意,要知道,和自己相比,对方确实有着骄傲的本钱。 女孩白了一眼桑北,咂了咂嘴,道:“说实话,你这副身体,能够爬到这里,确实有着几分勇气和毅力,但一个人活在世上,光有着这些是没用的。” 女孩的目光转而落在颜穆身上,点了点头道:“你的天分不错,居然在无人引领的情况下,突破到了凝息层次,如果有个好师傅,你的前途,大有可为!” “而你!”她的目光重新回到桑北脸上,摇了摇头道:“你天生夭相,气血亏损,根本不具备一个修炼的好根基,所以,你注定是一个凡人,且是一个短命之人,别折腾了,回去好好将养,兴许能多活些时日!” “你胡说,北儿会长命,北儿很聪明,北儿一定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武者!” 颜穆怒吼着,回怼女孩。 “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偏偏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喜欢听真话,其实,遇到了我,是你们的幸运!” 女孩叹息一声,身形轻捷如鹿,跳离了岩石,准确落在一根树木上,身形继而几个纵跃,已然消失无踪,却将一句尾音抛在了后面:“相逢是缘,给你们一个机会,倘若你们能够在那块岩石上过上一夜,我会告知你们一个秘密,一个成为修士的秘密!” 桑北的内心,起伏如潮。 女孩的话,一如族人的传言,自己或许,当真是天生夭相,命不久矣。 既然如此,一切努力,总是白费。 只是,我桑北,难道甘愿,沉沦在这注定的命运之中,默默死去? 他握紧了拳头,咬破的嘴唇,再度被咬出血来。 一旁的颜穆,愤怒地揪了揪头发,哼声道:“他们都是胡说,北儿,你一定会好好的,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桑北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在风中晃动的巨岩,说道:“木头,那块石头,你敢不敢爬上去,待上一夜?” 颜穆走过去,转了一圈,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道:“北儿,我做不到,岩石太过陡峭,只要风大一点,一定会掉下去,那个女孩,她分明在戏耍我们!” 桑北目光凝重,看着岩石的方向,点了点头道:“我要争取一个机会,即便那女孩在戏耍我们,我还是要去争取,为我们争取一个机会!” “这样的机会,我颜穆宁可不要,北儿,我不准你去冒险!” 颜穆近乎咆哮,眼中流出了泪水。 “听我说,木头,我的命运,既然判定,那么,就让我在这段最后的时光中,尽可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至少,拼搏一回,或许能为我们争来一个机会。” “用我兄弟的命换来的东西,我颜穆宁可不要,我不会容许你这么做!” “听我说,木头,如果我很快死了,我爷爷该怎么办?我没有其他亲人,只有你这么个兄弟,所以,只得将爷爷托付给你,而我能做的,即便是让我付出生命,只要能争来一个机会,我心甘情愿,义不容辞!” 颜穆泪如雨下,口角哆嗦着,却一时间不知如何规劝桑北,只是死死拉住他的胳膊不放手。 “其实,木头,那块岩石,看去极其危险,但只要看清楚它的变化,胆大心细,危险便会变得很小很小,说实话,若然不让我尝试一番,我这辈子都不会甘心!” 桑北看着对方眼睛,续道:“就当我这辈子最后一次求你,木头,你是我兄弟,请满足我最后的愿望,重要的是,不能让那个女孩瞧不起我们!” “可是......爷爷会担心的!”颜穆心中还是不愿意。 “一夜很快过去,爷爷的眼睛不好,也不会乱走,只要明天一早,我们尽快赶回去,一定没事的!” “北儿,你一定要好好的,否则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不如,将绳子拴在腰上,我拉住你!”颜穆突然想到一个点子,顿时兴奋起来。 “不行!我们这么做,便会授人以口舌,这一番努力,会大打折扣,她的承诺也一定不会兑现!” “放心,你看着我,我肯定不会乱来,我也只会在有把握的情况下,去接受挑战!” 几番争论,两个人总算计议已定。 颜穆拿出食物,两个人吃了点,休息了一会。 桑北于是来到悬崖边上,目不转睛看着那块巨岩,一旁的颜穆,则在盯着他。 此刻,天色将晚,最后一缕日光正照射在巨岩之上,映射出一片迷离霞彩。 桑北闭上了眼睛,坐在巨岩一侧,一动不动。 颜穆很是奇怪,不用眼睛看,难道是用耳朵听吗? 但只要桑北没有危险,他倒是乐观其成。 “来吧!让我再一次感受到你的威胁!” 心底怒吼,思绪随着天边最后一缕日光消失,坠入黑暗之中。 他必须要感受到那种力量,进入那种奇妙的意境,唯有如此,他才能有把握,去挑战那块风动巨岩。 不知不觉,身旁响起了鼾声。 颜穆身体卧倒,打起了鼾声。 连日的劳作,极度疲倦的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甚至于,嘴角溢出一缕晶亮的涎液。 桑北看着熟睡的颜穆,露出笑意,他再度闭上眼睛,脑袋里什么都不想,只是在拼命捕捉那种奇妙的感觉。 然而他坐了好一会,自己的脑袋中依然毫无变化,再也无法进入那种奇妙的感知境界。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他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显得有些懊恼,抬头看到在暮色中渐渐隐藏形迹的巨岩,他便有了决断。 他的命运如果就这么注定,也必须要用有限的时光,去拼搏一回。 爷爷会为他祈祷,颜穆和霓珍婶娘也会为他祈祷,为了他们,我桑北必须要做成这件事。 好在颜穆还在熟睡,时间也不能再耽搁,已经入夜了。 最后看了一眼颜穆,他一步步走到巨岩旁,手脚并用,一点点爬了上去。 然而,刚一站在巨岩的边缘,他便感到了一阵晕眩,周边的天与地,顿时开始摇晃起来。 山风呼啸吹来,巨岩的摇晃分明在加剧,而这里,距离那女孩所说的位置,还有着不小的距离。 在这里过夜,决达不到那女孩所提的要求。 他将身体匍匐在岩石表面,向着向下倾斜的岩石下方,一点点爬了过去。 第22章 呼吸 起初好像挺顺利,山风也变得小了点,桑北很小心,一点点挪移。 距离那女孩所站立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正在这个时候,唰地一声,一缕劲风吹来,巨岩猛地颤抖了一下! 岩石表面稍显光滑,能够攀附的东西几乎没有,桑北能做的,只是紧紧将身体贴在岩石上,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喘,后背上早起了一层汗。 然而,上苍似乎专门在考验桑北,山风呼啸,愈发猛烈,于是,这块危如累卵的巨岩,便在风中,摇晃得愈发剧烈起来,甚至于发出吱呀的摩擦声。 刷刷刷! 风吹得更加猛烈了,死死贴在岩石表面的桑北,再也无法固定住身体,开始一点点,向倾斜的下方滑去。 在巨岩的剧烈摇晃之中,他滑落的速度在加快,越是靠近边缘,岩石表面愈加光滑,桑北根本抓不住任何着力的东西。 他的身体,在不可自控中,越滑越快,眼见得,就将坠落下去。 生死一线,桑北只抱着一个念头,他不能就这么没有价值的死去,他必须要完成这个任务,以使女孩兑现承诺。 他咬着嘴唇,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双手拼命挥舞,企图抓住任何东西。 然而,在这块岩石的边缘,太过光滑,他的挣扎,只是徒劳。 愤怒在体内爆发,那是属于他本命中的一股与生俱来的意志,绝不屈服,战斗到底。 这一刻,四肢百骸中一下子充满了力量,他的双手死死攀附住岩石,神奇般地止住了滑移,一点点停了下来。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适才,他拼命想要激发出的那股刺痛感,竟然在这一刻,爆发了。 锐利的刺痛,一下子击穿了他的身体,使他完全失去了力量。 于是,刚刚停住的身体,又开始向下方滑落,越滑越快,完全不给他思考的余地。 “我要的,就是这个,你来的,还真是巧啊!” 危境中的桑北发出低吼,他的感知,在这一刻,再度攀升至那种奇妙巅峰之上。 每一缕风吹来的方向和速度,巨岩的整体形状,每一道裂隙,每一点变化,每一块干涩的苔藓,震动的幅度,无不历历呈现在自己的强大感知之中。 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他已然清晰听到了一声声巨大的呼吸,那并非来自于一木一石,一花一草,而是来自于这一片广阔的天地之间。 天地在呼吸,万物如鱼,沉浸在天地的呼吸中呼吸。 周边一切,在桑北的强大感知中,开始变慢,越来越慢。 其实,他的身体仍旧在快速向下滑落。 只不过,是在他的强大感知中变慢而已。 在即将坠落悬崖的一刻,他的右手,准确地捕捉到一处凹陷的坑洞,手指楔入其中,牢牢扣住了。 如此,他的身体,已然有一部分悬空,就这般,奇迹般地停在巨岩的末端。 一侧是死,一侧是生,生死一线。 “北......北儿......” 一个声音带着哭腔,在风中传来,还拼命憋着嗓子,生怕会惊到对方。 “没事......木头,我很好,你且放心......” 听到桑北的回应,颜穆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在没有星月的夜晚,他瞪大眼睛,也看不真切,他也不敢贸然出手,生怕会妨碍到桑北。 “没事就......好!” 颜穆在腿上拧了一把,心中狠狠骂了自己一回,他不能再睡着了,他必须和他兄弟共渡难关。 感受着天地在呼吸,感受着那种奇妙的韵律,桑北缓缓爬起来,站直了腰身。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已然与天地同律,进入到了一种奇妙的境界。 于是,原先的危险已不再可怕,他与天地共呼吸,天地的气息,自然会庇佑他。 光滑而坚硬的岩石变得很柔软,桑北踏着天地的呼吸节拍,一步步走到当初女孩站立的位置,盘膝坐了下来。 他要抓住机会,体会这种难得的奇妙意境。 天地在呼吸,岩石在呼吸,而自己分明如一个婴儿,正睡在天地的庞大摇篮中,安谧,自在,温暖,如意。 时光回溯,他仿佛回到了家的洞窟中,回到爷爷的身边,听着老人粗浊的鼾声,感到异常温暖。 所有的念头,在一瞬间,回到自己的心底,提醒自己,还坐在悬崖上。 “呼吸吧,感受吧,我要如同颜穆一样,感受到那种变化,我不信这该死的命运,我桑北注定要成为那天上的雄鹰!” 抛开杂念,敞开身体,敞开七窍,也敞开体表的三千毛孔,全身心沉浸在那种无边而又浑厚的呼吸之中,在奇妙的韵律中载浮载沉。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呼吸愈发平稳,与天地间的呼吸韵律,愈发合拍。 他已然忘记了自己,拼命地张大嘴巴,贪婪吮吸着天地间的新鲜气息。 天地如潮,滚滚而来,滔滔不绝。 他张大了嘴巴,任由那源源不断的气息灌入口中,一点都不觉得胀气。 “好舒服啊!” 他开心得几乎要喊出去,突然间,却呆住了。 因为他感到了那张不断呼吸的大嘴巴,并不属于自己,而是自己身下所坐的这块岩石! 岩石是嘴巴? 不错,这块岩石正是属于这片天地的嘴巴! 一种既欣喜又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终于明白了那女孩的用意。 这是一场考验不假。 通不过坠崖摔死,那是自己无能,自然活该。 若然通过,自然是一场不可多得的机遇。 “谢谢。”嘴角嗫嚅,桑北遥遥致意,向那女孩。 明白了一切,他再度摒除杂念,沉浸在那种呼吸旋律之中,与巨岩一起,张开嘴巴,呼吸天地。 一旁的颜穆,瞪大了眼睛,终于看清楚岩石上的一切。 发现桑北安然无恙,居然就这般神奇地通过了女孩的考验,不禁又惊又喜。 “我就知道,我颜穆的兄弟,不是懦夫!” 颜穆的脸上挂着满满的笑意,在不知不觉中,又睡了过去。 这一夜,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而在东方刚刚浮现一缕天光的一刻,似睡未睡中的桑北,突然无比清醒,他张大了嘴巴,巨岩也张大了嘴巴,猛地一吸! 于是,在那一缕初分的光亮之中,一道奇妙的气息,随着天地力量骤然一吸,落入巨岩的嘴巴中,也同时落入桑北的肚腹中。 一种玄之又玄的气息,甫一入体,便与桑北体内的气血融为一体,短短一刻,便在身体经脉中周游一圈。 桑北霍然睁开了眼睛,一缕银色,从眼瞳中飞速掠过。 这一缕银色,赫然和天地间的第一缕亮色,一般色彩。 第23章 袭击 桑北不知道的是,他已然在不知不觉中,踏出了作为修士的第一步——凝息。 一夜的盘坐,桑北不仅没有感到一丝疲倦,反而显得神采奕奕。 身体中那种虚弱感仿佛已然消失,整个人看去,就像变了一个样子。 看着一步步走下巨岩的桑北,颜穆早就迎上来,抓住桑北的手,惊喜道:“北儿,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 他又上下打量了桑北一眼,似乎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高兴道:“北儿,那种东西,你感受到了么?” 桑北点点头,又摇摇头,那种东西,玄之又玄,他不能确定,若然能得到那个陌生女孩的指点,似乎才能定论。 “我们在这里等她吗?”颜穆问。 “不用,我想她一定不会怀疑我们,她若然信守承诺,迟早会遇见,爷爷肯定着急了,我们这就回去!” 两个小伙伴,站在悬崖上,呐喊数声,算是做出了回应。 已然被征服过的道路,在二人眼中,已然完全不算个事。 一路轻松来到山下,从草丛中搜出竹筐,二人背上筐,一路轻松,向部族的方向大步走去。 在接近部族的边缘处,桑北远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一步一踉跄,咳嗽着,大声呼唤着自己和颜穆的名字,不是爷爷又是谁? 面对爷爷的责怪,二人早就想好了托词。 “你们两个人千万不要出意外,否则,爷爷这条命也不活了!” 一番解释,总算稍稍打消桑老的疑虑,好在收获不错,祖孙三人便一起向北坡的方向走去。 熬好粥,吃了饭,看到颜穆闷闷不乐,桑北知道他肯定在记挂爹娘。 “木头,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叔叔和婶娘。” 颜穆当然愿意和桑北一起回去,不过,他皱了皱眉头,还是拒绝道:“最近族内颇不安全,两个人会引起注意的,我一个人快去快回,你们放心!” 背上竹筐,下了北坡,颜穆远远的,朝着二人挥了挥手,转身向部落中走去。 午后,桑北安顿好爷爷,背上竹筐,再度出发。 路过那一座山峰之下,他时下的目力很好,仔细辨认,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来到河边,盘算着捉点鱼带回去,情知爷爷已经多日没有吃到可口的肉食了。 来到一处僻静的河湾,挂上饵料,放下钓钩,静静等待。 今天运气不错,等了一会,桑北终于钓上了第一条鱼。 在日薄西山的时候,桑北带着钓来的几条鱼往回赶,忖思一会颜穆回来,三个人好好喝一回鱼汤。 可是,回到北坡,做好了饭,等了好一会,祖孙两人并没有等到颜穆回来。 桑北准备悄悄潜进部落看一看,然而爷爷还是不放心,宽慰道:“木头多日不回家,想来爹娘多留一宿也是应该的,明天,最多明天,他一定回来。” 第二日天不亮,桑北早早出发,他必须多干点事,多采集些食物,以备不时之需。 最近,部落中愈发不安定,巡逻的战士越来越多,他们已然逼近了丛林一带,头领乌战发下布告,族内所有人必须集中劳作,禁止独自进入丛林,否则,会以奸细论处。 桑北一次次改变线路,最终有惊无险地逃过了那些战士的盘查。 对于他这种不合法的居民,若然被战士抓住,后果可想而知。 为了填饱肚子,必须早晚劳作。 “自己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不要说遭遇那些野兽,便是遇到那些战士,也远远不是对手,我要变强,尽快变强!” 眼前浮现出那个女孩的身影,桑北嘴角翘起,信心满满。 然而,在他步入丛林的一刻,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那股藏在骨头里面的饥饿感,再度如野兽爆发了。 原以为那一夜有所感悟,自己的身体会变好,谁知道,仅仅隔了一天,那种饥饿感又卷土重来了。 “这该死的身体!” 抓着一根烤薯根,桑北狼吞虎咽,他分明是一头饥饿的猛兽,三两下,就将有限的食物,全部吞入肚腹,却并不能稍稍平抑那种疯狂的饥饿感。 “桑北,你要坚持,你是个男人,绝不能被这种可恶的力量打倒!” 一边打气,一边前行,这一段路,桑北花费了多出一倍的时间,才走到那座熟悉的山峰之下。 他忍住饥饿,朝着山峰上望去,依旧没有看到那个期待的身影。 “也不知道她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会对我们提出考验?” “她不会将我们的事情,泄露给那些可恶的部落战士吧?” 想到这里,桑北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可是,她是掌握那种奇异力量的人,该不会将我们这种弱者放在眼里的。 桑北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直觉中,他觉得女孩,不是那种坏人。 撑着虚弱的身体,继续前行,桑北知道,今天的事,必须要做完。 他们没有多少存粮,少干一天活,便会增加生存难度。 涉过一条小小溪流,走入一片熟悉的丛林,放下竹筐,取出竹刀和铲子,桑北决定先挖一些薯根。 他知道这一带的土中,一定还藏着一些,本来他不愿意提前挖的,可是这副身体分明无法走更远的路,所以,不得已,桑北决定将土中预留的那点东西,先挖取出来。 他刚开始挖土,鼻孔中,忽然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血腥中夹杂着一股腐臭味,伴随着低沉而有力的呼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若非那一夜经历的考验,感知变得灵敏,桑北一定无法做出最快反应。 下意识中,桑北的身形向一侧滚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头巨物已然怒吼着,扑在他原先的位置上。 尚在翻滚中的桑北,不假思索,握紧小小竹刀,不顾周边荆棘阻挡,奋力爬起来,冲了出去。 他根本来不及想为何能爆发出这般气力。 而那头巨物反应何其灵敏,立时紧随而来,眼见得就要扑倒在桑北身体上。 桑北依旧在拼死逃逸,只是,一根树干仿佛故意和他过不去,硬生生拦住了他的去路。 只需要一息间隔,他必然会被那头巨物扑中,身死爪牙之下。 泛青的树干在桑北眼中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条纹,藤蔓,虫子,以及那种青涩的气息,迎面扑来。 偏偏,脑袋中,那股要命的刺痛感再度爆发了。 当真是祸不单行。 第24章 生死搏杀 绝境中,桑北蓦地爆发出一声怒吼。 只是那一声怒吼,并非源自绝望,而是一股亢奋。 咬牙,坚持,拼命抵抗住那股难忍的痛楚。 另一面,他张开嘴巴,开始大口呼吸。 天地的气息,在这一刻迎面扑来,周边石头,树木,溪流,苔藓,虫子,无不在自己的感知之中,历历呈现。 生死一线,桑北再度进入了那种玄妙的意境。 一切都变得慢了下来,在桑北的精确感知中,越来越慢。 他的身体微微一侧,就听砰的一声,那头巨物的身体,已轰然撞在那根粗大的树干上。 桑北的身体快速转动,向前迈出,几步之下,已来到一棵树前,转过身体,背对树干,手持小小竹刀,这才来得及看看是什么东西在袭击自己。 撞在树干上的那个巨物,迅疾转过身体,瞪着一对血红的眼睛,张开獠牙之口,发出一声怒吼,分明是在对自己适才的袭击,极不满意。 这么一个弱小的人类孩童,怎么可能逃脱自己的两度攻击? 腾腾! 巨物迈着稳健的脚步,一步步朝自己逼近。 桑北微微张开了嘴巴,几乎说出了一个字——“狼”! 毛皮的颜色,凶兽的体形,散发的气味,分明和爷爷经常说的那种凶物一般无二。 血狼? 当初爷爷背着尚是婴儿的自己去采集,祖孙二人就差一点死在这鬼东西的口中。 以眼下的自己,能是这头畜生的对手吗? 风吼狼滩距离这里还有很远的距离,这头畜生怎么会流窜到了这里? 桑北的目光很快停留在这头血狼的脑袋上,那里有着一道深深的创伤,其内鲜血汩汩涌出。 这头血狼遭遇了其他妖兽的袭击而受伤,亟待杀死自己,补充体力,然后逃之夭夭。 感受着呼吸的节奏,桑北紧握竹刀,他必须抓住机会,杀死血狼,否则就是自己死在这头血狼的爪牙之下。 这头血狼两击不中,这一次显得极为谨慎,它竖起耳朵,目光炯炯盯住桑北,判定猎物可能潜逃的方向。 桑北的眼睛如同血狼一般,瞪得老大,随着血狼步步逼近,他感受到了一种不一般的呼吸,这种呼吸极度蛮横狂暴,却与天地的呼吸韵律,格格不入。 桑北渐渐有了点信心。 即便他是一个小小孩童又如何? 他凭借强大的感知,面对一头穷途末路的畜生,未必没有战胜的机会。 血狼受伤,呼吸混乱,这是他的机会。 这何尝不是又一场考验! 自己能够征服那座山峰,征服那块巨岩,也一定能战胜这头畜生! 天地的呼吸缓慢而平稳,桑北手握竹刀,动也不动。 就在这一瞬间,血狼暴窜而出,迅疾扑向桑北。 与此同时,潜藏在桑北体内,那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突然动了一下。 桑北的身体一晃,稍稍偏移,和扑来的血狼,巧之又巧,擦身而过。 偏偏以血狼的强悍,居然毫无反应,再度扑空。 桑北步履轻盈,很快逃到又一棵树干之前,转过身来,再度面对那头血狼。 三度袭击不中,受伤的血狼,大口喘着粗气,它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一头小小猎物,为何能几次三番逃脱自己的捕杀,今天到底出了什么怪事? 血狼是一种极为邪恶的畜生,一旦被它锁定的猎物,不杀死对方,决不会罢手。 这一次,它变得更加沉稳,它决定放慢速度,稳稳控制住猎物能够盘桓的空间。 它的眸中闪现出狡黠之色,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小小猎物,这一次的计策分明奏效了。 一步,两步,二者距离越来越近。 在血狼发出攻击的一瞬,桑北的身体一晃,向左逃去。 血狼的瞳孔中一亮,它似乎早就算定了这一步,身形跟着调整,稳稳扑向猎物。 只是这一次,这头猎物居然在中途,硬生生扭转了身体,本来逃向左侧的身体,于中途灵活一转,反而逃向了右侧,就这么在血狼震惊的目光中,二者再度擦身而过。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血狼的捕杀再度落空。 一次次剧烈的扑击,分明触动了伤口,鲜血不停洒落下来,血狼大口喘着气,不可思议看着桑北,它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之中。 只是,若然不能尽快杀死这头猎物,获得补充,落单的自己,一定会死在这里。 求生的欲望相对于动物来说,更加强烈。 这头血狼仰起脑袋,发出一声低沉的长啸,与此同时,一股潜藏在血脉中的力量,被血狼召唤了出来。 血狼的身体,隐隐膨胀了一圈,它的实力,已然有所提升。 它如此做其实也是不得已,它必须尽快杀死猎物,吃了对方,逃之夭夭,否则一旦被其他野兽感知到,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它一步步迈着沉稳的脚步,看似缓慢,其实稳中有升。 它已然牢牢锁定了桑北,这一次志在必得。 桑北的气息,分明紊乱了,他的目光变得散乱,无力倚靠在一根树干上,几次逃脱,已经用尽了体力,他看着逼近的血狼,分明露出了胆怯。 如此一幕,被血狼看在眼里,它连连低吼,再度亢奋起来。 猎物竟然提前动了! 血狼的步伐依旧稳健,并没有擅自改变方向,它已控制了全局,这头猎物根本无处可逃。 血狼这一次并没有随着猎物逃跑立时跟着改变,它只是在气势上稍稍调整,锁死了猎物的气机,逐步缩小二者之间的距离。 果然,那个逃跑的猎物,在中途再度改变了路线。 血狼目光狡黠,算定了一切。 它不惜代价,激活了血脉中的力量,使得实力短暂提升,只为尽快脱离这一处险境。 目光中的猎物变得气喘吁吁,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用胳膊撑了一下地面,勉强选择了另一个出逃方向。 他的气机紊乱,脚步慌张,偏偏前方,出现了一块大石头,挡住了去路。 只是他已无力,也没有机会再改变方向,他也不能后退,只能在近乎脱力状态下,撞向那块石头。 他的身体已经倾斜,眼看脑袋就要撞在石头上。 后面追来的血狼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它奋力一跃,张开巨口,恶狠狠咬向这个讨厌的猎物。 只需再进一步,它就能将这个猎物撕碎。 所有的力量和判断,凝聚成致命一击,扑向男孩。 第25章 惊变 生死立判的一瞬间,情况忽然再度发生了变化。 那个即将倒下的猎物,他的右脚蹬了一下地面,身体向上跃起,另一只脚准确踩在石头上的一个凸起处,借力再度一跃而起,右脚接着踩在更高的一个凹坑上,在跃起的一瞬间,扭转了方向,居高临下,迅疾扑向了追来的血狼。 先前的一系列作为,只是为了迷惑这头畜生。 所有的力量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一次次借力发力,旨在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只是为了这精心谋划的一击。 机会只有一次。 在极短的时间内,凭借冷静的计算,找出最有效的反击手段,对于一个小小的孩童,实在太不容易。 既是本能,也是生死压迫的状态下,所激发出的潜力。 血狼的攻击还在继续,只是猎物已然脱离了它的掌控,它来不及反应,那是因为它的判断中并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 他的血瞳中浮现出茫然之色,眼睁睁看着猎物冲向了自己,顺手将一柄小小的竹刀,插入了自己脑袋上的伤口中。 这攻击的一瞬间,分明是血狼呼吸中的一个间隔,男孩得以破开防御,将竹刀深深捅入这头畜生的脑袋中。 砰! 血狼的庞大身体重重撞在岩石之上,在尚未坠落的一刻,引发剧烈痉挛。 一股潜藏在血脉中的饕餮本性,终于冲开封印,出现在桑北的掌心,形成了一泓殷红的旋涡。 桑北的瞳孔中镀上一层血色,一股强烈的嗜血冲动,如同野兽,在血脉中爆发出来,他无法自控,伸出手,按住了血狼的头颅。 血狼还没有死,仍旧在不停抽搐。 只是在桑北的手落在它头顶上的一刻,它的身体仿佛被封印,再也不能动弹。 它体内的鲜血,已然在短短一刻,被莫名的力量抽走,转眼间,化作了一具干瘪的尸体。 桑北无法想象眼前的变故,他不知道这头畜生为何会变成这样,他下意识的抬起手,并没有看到什么变化。 那头畜生体内的鲜血,为何这么快消失了? 他使劲挠挠头发,仍旧是一头雾水。 稍稍停了一会,他拔出竹刀,背上竹筐,向这片树林之外走去。 血狼的肉带着腐臭味,根本不能食用,何况,还是一头干尸。 不久,桑北意外发现了一片黑粟孳生地,大片的黑粟,摇曳着饱满的颗粒,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无比诱人。 倘若将这里的黑粟采集完,足够自己和爷爷吃上几天了。 带着欣喜干活,显得无比轻松。 中间,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桑北正准备继续采集,忽然呆了呆。 他摸摸自己的肚腹,当初那种强烈的饥饿感,好像消失了,且这副身体,也不再像往昔那么虚弱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那一夜,在那块巨岩上有所感悟的原因。 还是因为,自己的手,吞噬了血狼鲜血的缘故? 无论如何,只要自己的身体不再像原来那般虚弱,就是件可喜的事。 想到这里,桑北更是充满了干劲,在申牌时分,便将这一片黑粟全部收入囊中。 背着竹筐,也背着收获的喜悦,桑北决定,今天早一点回去。 然而,一路上遭遇的巡逻战士越来越多。 桑北不得不选择暂时潜伏,以避开他们,心中不免有些担心,既担心爷爷被这些战士发现,也记挂回家的颜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一路盘桓躲避,好在总算望见了北坡。 他的一颗心,却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见一群人穿越了坟地,来到北坡之下,为首的一个扎着独角辫小胖子,正指着自己家所在的那口洞窟,大声嚷嚷。 他当然认得那个歹毒的小胖子。 那是乌战的大儿子乌图,经常在族内欺负其他孩童,便连颜穆,也曾受过他的欺凌。 颜穆和桑北也曾想着报复,只是他们的实力太强,据说那小胖子已经觉醒了血脉,力量大得离谱,不得已,两个小伙伴只得暂且将仇恨压下。 “你们敢动我爷爷,我发誓绝饶不了你们!” 桑北双目喷火,他忍不住就要冲出去,心中还是抱着侥幸,希望爷爷不要被发现。 只是他的侥幸落空了。 爷爷很快就被他们抓到下方的坟地中,原先寄居的洞窟,也被他们一把火烧了。 “各位族内的兄弟,咳咳......老朽可不是什么异族的奸......奸细,我......我其实早就在......这里居住,也没有别的去处......我年老孤寡,只是一个人......苟且偷......偷生,求你们......放过我吧!” 爷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周边战士看着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毫无怜悯,一脸冷笑。 “胡说八道,我偷偷尾随了好几次,你有一个孙子,也就是早年司命大人判定的那个短命鬼,他肯定就藏在附近,你不要骗我!” 小胖子乌图冲着老人吐了一口唾沫,顺势蹬了一脚,将老人踹倒在地上。 踏着老人的胸脯,乌图恶狠狠道:“交出那个带来厄运的小贼,本少头领或许发善心,饶你一命!” “我说过......咳咳,我就......就一个人!”老人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往常的光景,这个时候,桑北应该不会回来。 老人希望,孙子能逃过这一劫,而后他们再另想办法谋生。 “还在说谎!” 乌图狠狠给了老人一巴掌,瞪着眼睛道:“那个原先和你们住在一起的颜家的木头小子,已经被我们抓住了,老家伙,你不交代,我也有办法对付你们!” “放开我爷爷!” 一个身影,扔了竹筐,飞一般朝着坟地中冲了过来。 原先抱着一线希望的老人,发出呜呜痛哭,孙子他们被抓进族内,即便不做奸细论处,也决没有好下场。 “你这傻......傻孩子啊!”又气又急的老人,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放开我爷爷,有什么事,我担着!”桑北冲着堵住去路的那群战士,大声怒吼。 “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来历不明的杂种啊,啧啧,都长这么大了,依旧是一脸死相,居然敢借助我族先灵的庇护,偷偷在这里谋生,胆子不小!” “你要清楚,这里是祖茔所在,你既扰乱了先祖们休息,近期的这些战乱,分明也是你招致的厄运,你罪过不小,必须要带给司命大人定罪!”另一个战士狠狠道。 “放过我爷爷,我跟你们走!”桑北毫不犹豫说道。 “哟呵,你这小东西敢跟老子谈条件,你有什么资格?” 战士一把抓住桑北的胸衣,将这个干瘦的孩童提了起来,顺势将刀架在了桑北的脖颈上。 “放过我孙子,老朽和你拼了!” 倒在地上的爷爷,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爬起来,推开小胖子乌图,发疯一般冲了过来。 一只脚踢了出去,砰的一声,便将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踹飞了。 老人远远摔倒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你敢伤我爷爷,我和你拼了!” 愤怒到极点的桑北,在空中无法借力,只得抓住这个战士的手腕,拼命挣扎。 然而他的力量终究很弱小,和觉醒了血脉的战士相比,差得太远。 毫无征兆中,一股刺痛突然爆发,愤怒中的桑北,一下子坠入黑暗之中,没了知觉。 “杀了吧,便如捏死一只虫子,永绝后患!” 这个战士将昏迷中的桑北高高举起,便要掼在地上。 第26章 囚牢 “不可!司命大人的命令不可违背,即便这是个短命的,也有用处。” 另一个战士阻止道,复满脸堆笑看着小胖子乌图道:“少头领,抓获奸细,你这一次立功不小,定然会得到赏赐,突破凝息境指日可待!” “那是当然,你们同样有功,我会向我爹给你们请赏!” “谢少族长!” 一行人大笑离去,浑然不在意倒在地上的那个生死不知的老人。 战乱年代,死人是常事,何况,还是一个被驱逐的毫无瓜葛的老人。 桑北此刻,正被困在一片黑暗之中,无论他如何挣扎,如何怒吼,四周都毫无反应。 莫非自己,已经死了? 只是,若然自己死了,爷爷该怎么办? 爷爷! 爷爷遭了那些战士的摧残,更无人看顾,他不会...... 想到这里,桑北心如刀绞,痛楚袭来,再度失去了知觉。 “北儿......” “北儿......北儿......你快醒来,不要吓爷爷!” “北儿......北儿......你是爷爷的命啊,你快醒来......跟爷爷回......回家!” 黑暗之中,一声声呼唤传来,眼中不禁涌出了泪水,口角嗫嚅道:“爷爷,桑北在这里,桑北保护你,我们这就回......回家!” 嗤! 一声嘲笑传来,哼声道:“进了这里,便是进了地狱,司命大人不会让我们好过的!” 声音稚嫩,是个孩子的声音。 桑北不知道对方是谁,用尽力气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潮湿的地面上,周边横七竖八,正睡着一个个小孩,年龄大致都是十来岁的样子。 这显然是一处囚牢。 囚牢还算宽敞,不然也无法容纳这么多孩子。 外面的走道内,几根火把熊熊燃烧,将光亮透过门栅照射进来,使得桑北能够完全看清周边的情况。 “新来的,别动,不要引起那边家伙的注意,不然,少不得一顿打!”那个孩童压低声音道。 桑北点点头,明白对方的善意,他缓缓向后挪移,寻一处无人的墙边,稍稍爬起来,背靠着墙,一边观察,一边思量,究竟该怎么办。 “别胡思乱想了,保存体力,时间有得你熬!” 一颗小脑袋贴过来,耳语道。 “你是谁?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桑北询问。 “青叶部野鲁,你?” “本地,桑北。” “本部的也抓?看来你族的司命真疯了。” “别想着逃,你不会有机会,因为先前有这个想法的家伙,都被打死了,太惨了!” 小脑袋继续耳语道:“这里面有一个高个子,据说是来自虫蛮部的,不知名姓,极其狠毒,不能得罪,否则一定会被他打死!” 小脑袋长长叹了口气,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不再说话,他饿了好几天,又饥又渴,刚才趁着桑北昏迷,在他身上摸了好多遍,一无所获,很是失望。 正想着生死不知的爷爷,熟悉的饥饿感突然袭来,桑北身体颤抖,额头渗出一层冷汗,冷不防,一颗小脑袋贴上来,伸出舌头贪婪舔舐着他额头的汗珠,如此作为,使得桑北一阵恶寒。 舔了几滴咸涩的汗珠,小脑袋露出满足的神情,喃喃道:“很快,你就会明白的。” 不久,就见一个战士端着东西走过来,打开门,将一盆粗陋的吃食掼在地上,锁了门,转身离去。 “祭五脏庙的时候到了,这些东西实在没多少油水,不够爷塞牙缝的!” 一个中气十足的高个子男孩说着,站起来,大摇大摆向那盆吃食走过去。 中途,就见一个身影斜刺里过抢过去,扑向吃食。 早被高个子孩童一把抓住,只一拳,便打倒在地上。 高个子孩童骑在那人身上,一拳拳砸下去,打得那个孩子不住告饶道:“老大,我...我实在太......太饿了,求您赏口吃的!” “吃你娘!本大人的贡品你也敢碰,不狠狠教训你,想来你不识好歹!” 高个子孩童又重重打了几拳,这才骂骂咧咧放过对方,将那盆吃食抱回去,坐下来,捞起其中不多的干货,大口吃了起来。 又有两个孩童凑近过去,一个敲背,一个捏肩,谄媚道:“老大,你慢点吃,小心噎着!” “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抢您的贡品,打死活该!” 看着高个子男孩大口吃着食物,桑北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肚子里咕咕叫了两声,愈发觉得饿了。 “那盆吃食根本不够几个人吃的,我数了数,这里被关着的人大概有二十多个,不知道是要存心饿死我们,还是有其他企图。”小脑袋叹口气,摇了摇头,眸中愈发黯淡。 那高个子男孩一定就是小脑袋所说的,那个来自虫蛮部的狠毒家伙,他野蛮霸占仅有的一点食物,得以保存体力,而周边得不到食物的同类,随着时间的延续,将愈发衰弱,更非对手,长此下去,绝无活路。 得改变! 自己不能死在这里,自己要尽快回去,爷爷在等自己,他年老体弱,若然不能得到及时救治,后果不堪设想。 “爷爷,你一定要好好的,等着北儿!” 桑北暗暗握紧拳头,在那股饥饿感的侵袭下,加上胡思乱想,不觉沉沉睡去。 不知又过了多少时候,牢房再度被打开,依旧是那个战士走进来,丢下一盆污浊的吃食,只是这盆吃食几乎都是清汤,远远不如先前送来的吃食。 这盆食物依旧被高个子男孩独霸。 除了两个亲信分了点渣,周边孩童根本不可能获得一点补充。 随着时间推移,饥饿的孩童们实在受不了,不得已奋起抗争,依旧被虫蛮部那个蛮横的男孩,予以暴力镇压。 牢门咣当打开,两个战士走进来,巡视一周,将两个饿死的男孩拖了出去,脸上毫无表情。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牢房再度打开,几个瘦小的身影被野蛮推进来,摔倒在地上。 人数在补充,送进来的吃食愈发少了。 端着干瘪的盆,虫蛮部男孩贪婪伸出舌头,仔细舔了舔盆沿,一双眼睛满布血丝,转而将目光投向身边的一个亲信,露出野兽一般贪婪的神色。 那个亲信感到一阵恶寒,缩了缩身体,满脸堆笑道:“老......大,我绝对忠心,绝不叛变!” “知道!” 虫蛮部男孩大笑着,重重拍了拍对方的肩头,拍得对方龇牙咧嘴。 黑暗中的桑北,感受到虫蛮部男孩的变化,他仿佛看到了曾经面对的那一头血狼,张开了血腥的嘴巴。 他清楚,下一步,那男孩必然有所动作。 只是自己,依旧束手无策,该怎么办? 黑暗中,一个瘦小的身影缓缓靠了过来,紧贴在桑北的边上。 桑北的眼睛忽然瞪大,他的鼻孔中,嗅到了一股气息,淡淡的,很快就消失了。 他看了一眼这个瘦小的乱发糟糟的孩童,情知对方和自己一般原因,深陷在囚牢之中。 饥饿,痛苦,思念,凡此种种,折磨得桑北昏昏沉沉,不觉中,他再度陷入了昏迷。 他梦见了爷爷,情不自禁扑入怀抱,泪如雨下。 爷爷端着汤匙,给他一点点喂药,药的味道,居然不是苦的,反而是异样的甘甜,他情不自禁,伸出舌头舔舐起来,就这么在睡梦中,舔到了一根手指,贪婪吮吸。 黑暗中的乱发孩童,慌忙缩回手指,满布污浊的脸上,本看不出变化,若是干净的,一定满布红晕。 看到桑北依旧没有醒来,乱发孩童口中默默念诵,手指上快速凝聚出一滴水珠,悄悄喂到桑北的口中。 第27章 相残 “谢谢。”醒来的桑北轻轻说道。 “你......知道......”乱发孩童嗫嚅着,终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桑北。”桑北直视对方的眼睛,即便是黑暗,桑北依旧发现了不同之处,那一双美丽的瞳孔并非黑色,在黑暗中显现出不一般的亮色。 “天胥族,洛辞,我的故乡在一个叫做洛的地方,我从没有回到过那里,所以叫做辞。”乱发孩童声音柔柔的,透露出淡淡的哀伤。 “我不知道你什么原因被抓进来,在这里相遇,也是缘分,如不嫌弃,做个朋友。” 桑北伸出了手,乱发孩童缓缓伸出小小的手掌,轻轻握了握。 在桑北看来,对方的手异样的柔软,软的就像春天的风吹过耳畔。 他天性中对这个乱发孩童有所好感,即便是面对初见的那个小脑袋孩童,他并没有如此主动。 这或许便是爷爷所说的同气相求吧。 “这里很快,就会有所变化,饭食在一天天压缩减少,死的人会越来越多,他们的目的显而易见,只是让极少数人活下来,那极少数活下来的,显然别有用途。”几天下来,经过几番观察,桑北说出了判断。 “若是这种情况,最后一定异常惨烈,我们,如何准备?” “等待。”桑北毫不犹豫,给出答案。 二人正悄然言语,桑北的耳中,突然听到一声砰的撞击声。 循声望去,他看到虫蛮部的高个子孩童,抓住一根细细手臂,恶狠狠咬了下去,大口吮吸着甘甜的血汁。 他终究还是走出了那一步! 只是,生而为人,若然如此,与畜生何异? 我桑北即便到了山穷水尽,也绝不会做出野兽行径! 仿佛由于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渗透在骨头中的饥饿感,再度爆发。 桑北的身体剧烈颤抖,脸色刷白。 同一时刻,脑袋中的刺痛跟着爆发。 他再度陷入了昏迷之中。 乱发孩童关切看着桑北,咬着嘴唇,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小的东西,偷偷塞在桑北口中,接着施展凝水诀,给对方喂了点水。 幸亏他们所在的一隅异常黑暗,不至于被周边同类发现。 虫蛮部孩童嘎吱嘎吱咬着血肉,狼吞虎咽,状若猛兽。 亲信被其打晕,毫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然沦为老大的肉食。 很多在常人眼中的禁区,只要有第一个人犯禁,很快就会出现第二个以身试法者。 尤其是在危及生命的情况下,原先的规则形同虚设,一切的野蛮作为,只为活命罢了。 黑暗中,又响起了一声惨叫,几个瘦小的身影纠缠在一起,相互撕咬,如同疯狂野兽。 虫蛮部孩童,咧开满是污血的嘴巴,嘿嘿笑着,充血的眼眸中满满的残忍之色,在他看来,周边那些孩童全部如同待宰的羊羔。 乱发孩童抓住桑北的胳膊,悄悄将他拖往那一处僻静的墙角,那个地方没有人,距离群体略远,看起来稍稍安全一些。 安顿好桑北,洛辞摸了摸桑北的额头,发觉一片滚烫,知道他生病了,唯一能做的,只是凝聚一点水,敷在额头,期望能稍稍减轻痛苦。 囚牢内的骚乱持续了好一会,终究安静了下来。 胜利者吃饱喝足,便打起了鼾声。 失败者,躺在冰冷的地面,一动不动,即便不死,也差不太远。 “你们反正都要死,不如做我的羊羔,也算做了件好事!”一个男孩嘴里咕哝着,翻了个身,舔着嘴唇上的血腥,显然在做梦。 “兄弟,不如趁机多吃上几口,时间一长,便不新鲜了!” 一个饿怕了的男孩,趴在一个不动的男孩身上,大口吮吸鲜血。 咣当一声,牢门被沉重打开,两个健壮的战士走进来,瞥了一眼四周,将几具僵硬的尸体拖了出去。 虫蛮部男孩目光阴冷看着战士的背影,已然猜出对方的用意。 桑北仍在昏厥之中,额头依旧烧得滚烫。 若非遭遇这个乱发孩童,他此刻早就沦为那些野蛮男孩的口粮。 洛辞的一颗心愈发沉重,随着时间的推移,杀戮便会愈发惨烈。 弱肉强食是规则,最早被吃掉的,一定是最弱的那部分。 如果桑北不能早点醒来,那些饿疯了的男孩,很快会再度爆发,自己这边,很可能就会变成袭击目标。 因为洛辞已经看到,两个不怀好意的家伙,偷偷瞅了他们几眼。 “你,到底还要多长时间醒来呢?”摸着滚烫的额头,洛辞喃喃自语。 黑暗,无边的黑暗。 没有方向,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出路。 桑北如同一个没头苍蝇,在黑暗中疯狂奔跑,不停的跑,他不能停下来,他要尽快找到爷爷。 想到爷爷的处境,不禁心如刀绞。 “爷爷!” “爷爷,您在哪里?求求您答应一声,桑北,好记挂你,桑北,真的好想你!” 突然间,一脚踏空,便如坠入深渊,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飞速下坠。 他的脑袋依旧倔强地抬起来,死死望着上方,期待能有奇迹。 刹那间,他看到一道锐利的光,从漆黑的天穹之上落下来,一下子,就撕开了厚重的黑幕。 中央的一道光亮,倏忽间膨胀开来,化作一条撑天而起的生物,高耸起的一颗邪恶的脑袋,俯冲下来,两颗竖瞳,正漠然望着他。 桑北的一颗心砰砰跳动起来,忖思这头生物莫非要一口吞了自己? “你是......”桑北禁不住发问。 生物诡异地笑了,似乎在笑他明知故问。 生物的形态在不知不觉中扭曲,一颗邪恶的脑袋,恍惚间,已化为一张熟悉的面容,桑北甫一看到这张熟悉的脸,禁不住落下泪来,哽噎道:“爷爷......爷爷,真的...真的是你吗?你,为何......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 您是这个世间最善良的人,您为什么变成刚才的模样吓我? 难道您有不得已的苦衷? 熟悉的面容淡淡一笑,只不过,这种笑容,极其生硬,让桑北心存犹豫,难以接受。 “孩子,人生在世,一副臭皮囊转眼成灰,何必在意那表面的虚无?所谓相由心生,只要你不失本心,努力上进,你所遭遇的一切,都会随心而动,如你,如我。”那张爷爷的面孔收住了笑,转为严肃。 “爷爷......真的......真的是你吗?”桑北的眼中忍不住溢出了泪水。 他心中依旧存在疑虑,却又期望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他期待眼前的爷爷能够为他解惑。 第28章 传承 “相由心生,你若以为真,就是真。” 然而,桑北的心头,依旧不能抹除他见到的那一条高接云天的邪恶形象,他不知道爷爷为何会变成那个样子,若他不是爷爷,为何最后又变成如爷爷的一般容貌? “你肯定在怀疑,也是正常,因为你毕竟还是个孩子,你的心智自然单纯,而我出现在这里,正是为你而来!”爷爷的语气不容置疑。 “爷爷你......你还......好......好么?” “我今天出现在这里,正是要将流淌在血脉中的一份古老传承,传授给你,你无须怀疑,我是你爷爷,不会害你,此后好好修习刻在记忆中的东西,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毋须挂念,再见!” 熟悉的面容只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爷爷,不要离开我,桑北好不容易再见到您,您怎么忍心抛下北儿?” “桑北还要孝敬您,让您享福啊!” 桑北泪如雨下,然而四周,再无任何回音。 他擦了擦泪水,四处张望,突然间,他看到一根巨大的卷轴从天而降,继而一点点,从右往左展开,他看到由一枚枚血红色的字体组成的篇章,上面有很多桑北不认识的字,然而,那一枚枚字体,分明化作一个个洪钟般的音符,在他耳畔响起,音符如烙印,烙在他记忆中,永世不忘。 “我剑巫一门,自降于天地,便为造化所不容,受百劫困扰,遭天人五衰,命如累卵!然我辈从不愿任由宰割,于绝境崛起,向死而生,负咒而行,可谓步步血泪,直至力尽而亡,绝不会有半分屈服之意。便是这一缕不屈战意,正是我剑巫一门,立身之本。” “既入我门,必中大地血咒,至死方休。此咒不时发作,必有所飨祭方可,若然飨祭不足,血咒爆发,反噬其身,及至耗完精血,身死道消,其状之惨,难以形容。” “是以,倘有心志不坚者,退。心性怯懦者,退。苟且偷生者,退。愚钝暴怒者,退。心怀仁厚者,退。既入我门,有进无退,退必杀,进,未必亡。吾辈生于天地,当与时俱进,与天地竞速,不得闲暇,此虽苦,但苦中有乐,其乐之境,不足为外人道也。” “嗟乎,万物血运,吾辈观其韵律,破其瑕疵,成吾独有剑道,开灵破玉,洞察天机,成吾独有大道,故而为天地所不容。” “天地周流,春往秋至,万物由盛而衰,此乃天理。然吾辈虽生而柔弱,却不甘为宿命所困,强欲逆天而行,察天地之至理,窥本体之疏漏,采阴补阳,血运开灵,借天地之灵息,反哺己身,于万一中劈开蹊径,逃脱规则报应,故能侥幸得长生。此类人,谓之修士。而吾剑巫一脉,却是存身修士之外的异数,更为世俗不容,当谨言慎行,如鼠伏于地,在大地阴影中潜行,不敢稍露形迹,否则,旦夕招致杀报,戒之,慎之!” “凡修者,于此界而言,分三大境界,为身劫境,地劫境,天劫境。身劫境窥万灵血运,补自身疏漏,开辟血池,感悟天机,开灵种星,洗髓破玉。地劫境,观大地血运,如湖泊,如江海,如山岳,如地龙翻卷,纳道于身,完满道心,继而证悟本相。天劫境,见一叶而知秋,察纳星辰大道之运,举手投足,言出法随,毁人一国。时下末法之衰,大道凋敝,而跻身天劫境者,杳不可闻,悲乎!” “身劫境,观万物血运,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炼血归元,成血池之海,开灵破玉,洗髓强体。于我剑巫一脉而言,却剑走偏锋,进境尤速,大抵吾辈身负血咒之厄,既是胁迫,更是动力,人一世数十年光阴,止一弹指耳,若不能一展抱负,生不如死!” “吾于天地间窥得108本命法,所谓天罡地煞,包揽寥廓,当朝夕砥砺,将其法融入血脉骨髓,日夜磨炼,融入本命,是谓本命法也。凭此法差可化解血中乖戾,以使血运臻于至善。” “天有群星,体有诸穴,一穴便如一星。光阴迅忽,人生苦短,无尽修士征杀此途,大抵夭殂于道路,悲乎!若能诸穴尽开,无异于得窥三千大道,成尽美伟境!大道尚缺,此等愿景,无疑画饼充饥,只望后继者,能百尺竿头,激流勇进,方不负前人重托!” “天地风云,人体血运,血中藏剑,当于108本命法中,徐徐摸索感悟,循序成吾剑道。” “血运境分九重境界,曰凝息,捻丝,血池,潮汐,发微,灌河,纳海,身运,心运。于我剑巫一脉而言,这九境之外,尚有传说中天运一境,以血运窥天,打通天人感悟,成就无穷造化之境。人身有别,在天赋,在际遇,更在努力,所以,感悟剑道,因人而异。” “我辈虽身中血咒,却可于那飨祭中获得反哺,故而对于他人,血运境限于九阶,而于我剑巫一脉,远不止于九阶之限!简单说,剑巫一脉血脉精纯,远远强于同类,洞察天机奥秘,采物补漏,可一世升血,永无止境!” “血运无限,潜伏天机,便如明镜,在己窥身,在外窥物,乃至于,窥地窥天,血运无限,乃我剑巫一脉不传之秘,血运锻体,血运悟剑,血运进,剑道亦进,二者同步,如影随形!” 文字数千,其中真意,在桑北看来,浩如江海。 他无法理解整篇传承的含义,联系到自身,却也稍稍领悟其中的一些细节。 如爷爷所说,自己这一脉,乃是剑巫传承。 只是爷爷既然身负无上传承,却为何显得那般羸弱,那般忍气吞声,谨小慎微,默默承受着生活的艰辛。 难道,他老人家有不能说的苦衷? 谨言慎行,鼠伏于地,不敢少露形迹。 想起传承中的一段话,桑北似乎明白了原因。 无论如何,爷爷既然身负传承,他所做的一切,自然是装出来的,他也一定不会有事,一切,当等到自己脱困之后,亲自问他老人家。 想到这里,桑北略略放下心来。 忽然想到身体中那种可怕的饥饿感,再想到树林中那头被吸干了的血狼,他隐隐明白了传承中所言的那种大地血咒的意思。 “无论如何,爷爷,我不会辜负您的传承,我的身体已然有所感悟,成为一个真正的修士,只是时间的问题!” 身劫境,第一大境界,谓之血运。 血运分凝息,捻丝,血池,潮汐,发微,灌河,纳海,身运,心运。 九境之外,尚有天运一境,但,距离自己还很远。 自己和颜穆一般,分明感受到了那种玄之又玄的气息。 也许,只要不断壮大那种气息,便会突破凝息境,进入下一境界。 忽然又想起那头化作干尸的血狼,想到了传承中所说的飨祭,难道说,飨祭就是要不断吞噬他物的鲜血,以满足身体中那种时而爆发的饥饿感,如此,自己会不会变成一个吸血的怪物? 桑北的心头一阵恶寒。 想起爷爷那张慈祥的笑脸,他又安慰自己,他知道爷爷绝不会害自己,而欲成为一个强大的修士,面临的挑战在所难免。 “我不怕,爷爷,我一定努力修习传承,成为一个剑道强者!” 他暗自打气,恍惚中,108种怪异姿态,鱼贯扑入眼帘,动作栩栩如生。 他明白,这是传承中再三告诫的最基本的东西,乃是剑巫一脉的修行本命法。 “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吧!” 恍惚中,他的手臂上,忽然传来一股钻心的痛楚。 桑北猛然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孩,张开嘴巴,正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臂上。 “这就来了!” 他猛地抽回手臂,下意识中打出了一拳,正击中男孩的脸颊,对方唉哟一声,身体侧翻出去,狼狈爬起来,有些吃惊地看了看桑北,不明白这个昏厥的家伙,为何能有这么大力气? 桑北很快就被一边的战斗吸引了目光。 那个乱发孩童已然被两个男孩逼在墙角处,正苦苦支撑。 第29章 野性 桑北爬起来,冲过去,拳头不要命砸出,两个男孩猝不及防,连连后退。 待他们看清楚,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个干瘦的男孩,会爆发出如此强的战斗力。 让桑北尤其气愤的是,两个围攻的男孩中,居然还有一个熟人,正是当初那个小脑袋男孩,来自青叶部的野鲁。 野鲁的脸上浮现一丝尴尬,咬牙道:“你知道,没有办法,不吃人,就会被别人吃,我不想死,只能这么办。” 野鲁没有吃桑北的最大的原因,乃是因为桑北太过瘦弱,一身骨头,没什么嚼头,而乱发孩童细皮嫩肉,想来味道也算不错的。 “合伙吧,加入我们,我们一定会撑到最后。”野鲁眼珠转了转,发出邀约。 “滚!” 桑北断然拒绝,扶着乱发孩童,仔细查看一番,方才放心。 野鲁和另外两个同伙,目光阴沉看了看桑北,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没有继续采取行动,默默退回他们的领地内。 不远处,一明一暗的火光中,虫蛮部男孩一脸狰狞看着周边情况,仿佛无动于衷。 他悄悄摊开掌心,一个蠕动的东西,正吸附在那里,大口吮吸的鲜血。 他看着这个吸足血的东西,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还......好吧?”乱发孩童低声问。 “嗯。” “你不知道那时你的脑袋好烫,昏迷了很长时间,倘若你再不醒来,或许我们已经遭了毒手。” 乱发孩童仔细看了看桑北,察觉到他似乎好了很多,总算放下心来。 “没事的,从现在开始,我会努力,不会再让人欺负我们。” 桑北虽口气平淡,却透露出一股自信。 乱发孩童分明感觉到对方有所变化,却又不明白,对方明明生了病,为何一觉醒来,不仅复原了,而且力气也似乎增加了不少。 乱发孩童眼瞳中闪现出光彩,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间,桑北觉得他眼睛很好看。 环顾整座囚牢,活着的孩童已不足十五之数。 若无乱发孩童的救治和看护,自己或许,已然在昏迷中遭遇了不测。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带着自己,逃过先前的一次次残酷血战的。 接下来的战斗,将变得空前的惨烈。 凡活着的,差不多都变成了一头头嗜血野兽。 死者的尸体很快就会被暗中窥伺的战士拖走,否则,作为口粮存在,还能稍稍维持一段相对安定的时间。 “这些恶毒的家伙,我不会放过你们!”桑北暗暗发誓。 黑暗中,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盯着死敌,他们明白,要想活着,必须拿出最强的力量。 坐在乱发孩童一边,闭上眼睛的桑北,他的右手,已环绕到后背,且一点点向左侧延伸,最终接近左腋,目的是穿过去,最终扣住胸前。 然而,他的右臂很快达到了长度极限,再难寸进。 他的左臂也在同时坐着这个动作,恰好和右臂相反。 双臂同时动作,无疑难度更大。 他咬牙坚持,一股疼痛从手臂中传来,让他很难受。 但与脑袋中袭来的那股刺痛相比,这还是小儿科,尚可忍受。 环臂抱胸,双手结印,紧扣胸前,这是108本命法的第一式。 与动作同步,他在竭力捕捉血脉中的那种气息,以期驱动体内血运,适应动作的变化。 万事开头难。 桑北在努力,他必须尽快掌握这一完整动作,以期获得感悟,以应付将要发生的变故。 同类已然变成一头头野兽,正虎视眈眈看着自己,随时可能发动攻击。 尤其是那个恶毒的虫蛮部男孩,他似乎伏有更厉害的手段,如果不能应对,很可能,自己和乱发孩童会死在对方手中。 也许这个世道,正如时下囚牢中的现状,不被吃掉,就要加倍努力,成为强者。 看着身体有些颤抖的桑北,乱发孩童悄悄伸出手,给他擦去一滴汗珠。 一次次努力,一次次失败,身体已然麻木,只是下意识保持那种怪异姿态,不肯放弃。 乱发孩童看着动作怪异的桑北,设身处地,即便如他,要想做出这种动作,定然无法完成。 “这似乎不可能完成啊,他在做什么?好古怪的传承......” 乱发孩童嘴角嗫嚅,一边观察周边动静,那些野兽般的男孩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食,他们已经不怀好意观察了多遍,似乎已然将他们界定为最弱的那一类。 黑暗中,一个假寐的男孩,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满布血污的脸上一阵扭曲,目光变得茫然。 他麻木中爬起来,走向那个虫蛮部男孩,扑通跪倒在对方前面,伸出了一条胳膊。 虫蛮部男孩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抓住手臂,一口咬了下去,溅了一脸鲜血。 周边的男孩吓得跳了起来,他们不知道这个同伙为何会主动献身,其中定然有所古怪。 鲜血的气息分明刺激了身体中的兽性,几个小团伙间的战斗眼看就要爆发。 在这些小团伙中,小脑袋男孩所在的三人组分明最弱,其余几个团伙看清虚实,显然要拿他们开刀。 “那两个家伙没有多少力量,杀了他们,够我们吃一顿的了!” 小脑袋男孩野鲁指向桑北他们,他的祸水东引计划分明被几个团伙认可。 除了虫蛮部男孩那个势力没有参战,其余的男孩,舔着嘴唇,开始一步步逼过去,将桑北两个人死死包围住。 乱发孩童站起来,一下子挡在了桑北前面,他的口中在低声吟诵,掌心中,一枚符咒样的东西正在勾勒成形。 说时迟,一个稍显壮实的男孩骤然暴起,冲了过来。 一团柔光,从乱发孩童的掌心弹了出去,啪的打在壮实男孩的胸口上,壮实男孩唉哟一声,捂住胸口,倒在地上,显得很痛苦。 “那是术咒的力量,一起冲上去,不要给他吟唱的时间,他不是我们对手!” “术士的鲜血别有滋味,我喜欢!” 看破虚实,男孩们呼啦一声冲过来。 乱发孩童的施法显然无法阻挡所有男孩的进攻,局面岌岌可危。 突然间,一张手伸过来,将乱发孩童拉在身后。 桑北张开嘴巴,发出野兽般的怒吼,血脉中的一股暴戾气息,全部被释放出来,他连连挥舞拳脚,将一圈围攻者硬生生逼退。 围攻的男孩们吓得呆住了,恍惚中,他们感到自己面对的分明不是个人,而是一头狼! 扭曲的面孔,粗浊的呼吸声,血红的瞳孔,爆发出的那股啸聚山林的威势,使得不曾经历过的他们,被深深震撼了。 这才是头真正的野兽! 即便他们吃掉了同类,与之相比,仍旧不值一提。 一个男孩将仇恨的目光投向了小脑袋野鲁,若不是他提议,他们绝不会贸然进攻。 野鲁正在后退,冷不防被一只手揪住了头发,向后重重掼在地上,摔得满眼直冒金星。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几个男孩已然扑倒在他的身上,如同野兽撕咬起来。 野鲁的两个同伙根本不敢吱声,生怕惹火烧身。 暗淡的光影中,桑北如一堵墙站在乱发孩童前面,他浑身颤抖,脸色煞白,身体中的饥饿感再度爆发。 他在硬撑,不能丝毫露怯,更不能倒下。 第30章 付出 饥饿如同一头猛兽,在肚腹中疯狂肆虐,一点点夺走桑北的体力。 他的身体再度回到了那种虚弱而空洞的状态,而一股嗜血的欲望,却如火苗在身体中点燃,渐至于星火燎原,一点点将他身体中的理智赶走。 于是,他的脸上,愈发呈现出一种极为怪异的样貌,使得那些瞅见的男孩,愈发心生恐惧,不敢再稍稍靠近。 野鲁弱小的身体被啃食得一片狼藉,不久,就被战士拖出了牢房。 获得补充的男孩们再度恢复到安静之中,先前的疯狂血战仿佛只是一场梦。 此刻的桑北,已处在迷失的边缘。 被吞噬的血狼精血,虽被神秘血线炼化,而那股残余的负面力量,终究无所顾忌爆发出来。 桑北禁不住发出怒吼,他引颈长啸,状若饿狼。 如此一幕,早被外面廊道上的战士瞅见,一个战士咧嘴冷笑道:“一切都被司命大人算定,他们无法逃过命运的裁决!” 癫狂之中,一条洁白的腕子,忽然伸到了桑北的嘴边,上面被划开了一道血口,鲜血漫溢,滴在桑北唇间,无比甘甜的气息沁入肺腑,桑北再也无法自控,开始大口吮吸起来。 他每一次的吮吸,都带给乱发孩童难耐的痛苦,乱发孩童蹙着眉,口角喃喃,不知在说着什么。 乱发孩童不知道他这么做是对是错,他别无他法,决不能眼睁睁看着桑北变成一头野兽,那样,或许这个男孩再也回不来了。 乱发孩童的举措再度惊到了周边那些男孩,男孩们不免将目光落在同类身上,意思不言自明。 同类纷纷感到恶寒,不免缩了缩身体。 他们决不会明白,为何那个乱发孩童会主动献身,他真的不怕死吗? 一股清凉的气息,随着桑北的吮吸,流遍全身。 野性的潮水缓缓退却,饥饿的猛兽由于吞噬了新鲜血液,获得了暂时的满足。 而那股野性的气息分明还在血液中流淌,这一刻,桑北的脑袋变得无比清醒,他来不及考虑其他东西,专心致志去捕捉血脉中的那种狂野的气息,恍惚中,他好像化身为一头血狼,在螣北的蛮荒中疯狂驰骋,越跑越快。 一轮满月,横亘在莽荒尽头的天穹上,化身为狼的桑北,禁不住引颈长啸,他的周身弥漫着浓烈的狂野气息,如同潮水涌向了广阔的天地间。 先前,在山峰巨岩上捕捉到那一缕玄之又玄的气息,终于出现了。 同一时刻,一股狼性的力量汇聚而来,和这一缕玄之又玄的气息,紧紧抱合,融为一体。 簌簌的骨节爆裂声传来,108本命法的第一种变化,环抱结印,在难以置信之中,被一点点施展了出来。 本不够长的手臂硬生延伸出了一段,双手穿越左右腋窝,最后来到左右胸前,手指交织结印,死死扣住胸前。 那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从血脉中涌入手臂,灌入胸口,再回到身体血脉中,如此周而复始,完成了一个接一个循环。 无尽循环过后,那股暴戾气息,仿佛已经消失不见了。 桑北猛地睁开了眼睛,只觉得身体毫无疲惫之感,分明充满了力量。 他刺激耳聪目明,可以感知到这间囚牢中的丝毫变化,每个人的呼吸都有所不同,真睡的,假寐的,都处于他的洞察之中。 他忽然皱起了眉头,便看到乱发孩童歪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他吓了一跳,扶起对方,仔细察看,很快便发现了对方手腕上的那一道伤口。 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和自己嘴唇间的残余物一个味道。 桑北明白了一切。 又是对方,在自己濒临绝境中挽救了自己。 失控中的一幕幕情形快速闪现在眼前,而自己怎么能这么做? 如此,自己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他于痛恨之中揪了揪自己的头发,不知道乱发孩童为何这么傻,做出如此极端的举动。 自己并非他的亲人,也非相知的朋友,他凭何如此对待自己,这笔人情债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偿还? 他不知道该如何救助对方,只将乱发孩童紧紧抱在怀里,毫不犹豫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在对方口中。 感受到了鲜血的滋润,苍白而干裂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开始吮吸。 如此,桑北的心才好受了一点。 “你如此对我,我别无长物,唯有以命相报了,放心,有我桑北在,决不让你再受到伤害!”他口角喃喃,此刻感悟到血脉中的喜人变化,更由于掌握了108本命法的第一式,他的力量已经获得了提升。 他不知道力量有多强,但对付周边这些嗜血孩童,应该有了更大的倚仗。 黑暗中,他的耳朵中忽然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很小,很细微,不过还是没有逃过他的感知。 寻声望去,他看到一只奇怪的虫子悄悄在墙壁上爬行,很快就爬到了一个睡着的男孩身上,顺着男孩的肩膀继续爬,最后爬到了男孩的脑袋上,钻进了男孩的耳孔中。 睡着的男孩猛然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巴想要叫喊,偏偏喊不出声音,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直到安静下来一刻,缓缓爬起来,如同行尸走肉,来到虫蛮部男孩面前,膝跪下来,伸出了手臂。 虫蛮部男孩目光阴冷,遥遥和桑北对视了一眼,一口咬下去,将一块血肉囫囵吞入腹中,继而大口吮吸起来。 察觉到变故的男孩,纷纷开始逃离。 在他们眼中,虫蛮部男孩已经成为不可冒犯的死神。 与之相同,那个身体中钻进一头狼的家伙,似乎也不好惹。 然而他们再也不想回到那种濒死的饥饿之中,在嗜血欲望的驱动下,偷袭和混战再度爆发。 桑北漠然看着周边发生的一切,沦为野兽的同类已然失去理智,而自己绝不能再去嗜血,变得毫无人性,那样,爷爷他老人家肯定不会原谅自己。 “放心,爷爷,我是桑北,永远会是桑北,等我回去!” 疯狂的战斗过后,生者吸饱了血,恢复了安静。 死者犹如一条条死狗被战士拖了出去。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现状,唯有变强,才能活下去,才能保护亲人。 忽然想到很久不见的颜穆,不知他怎么样了,是否逃过了这一劫? 感受到怀里的异样,低头看去,那双大眼睛略略睁开,污浊的脸上镀上了淡淡的羞涩,慌乱中闭上眼睛,生怕被看到。 他长这么大,除了爹娘,还从未被别人这么抱着。 “醒了?” 桑北关切的问,将对方轻轻靠在墙壁上,仔细感受着对方体内的气血变化。 “还算好,不过,仍旧很虚弱,我现在要说的是,我不容许你再做那种冒险的举动,其一是因为我不想做一头嗜血的野兽,其二是因为我更不愿你拿自己的生命当做儿戏!”桑北看着对方的脸,认真说道。 第31章 决战 “我不能看着你就这么眼睁睁死去,当初我娘就是这么无助的走了,我恨自己无能,作为朋友,如果再一次选择,我还会这么做。” 乱发男孩的话触动了桑北的心,设身处地,换做他,也一定会这么做。 “是的,我们是朋友!” 双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乱发男孩分明感受到了对方手掌中的火热,那种力量,让自己感到很舒服,很温暖。 他悄悄抽回手,看到腕间的伤口已经被包好了,微微翘起了嘴角。 “我感觉到了你身体中的变化,不过,为免不测,尽可能别让这些人看出你的实力。”乱发男孩提议。 桑北深以为然,然而他还是毫无头绪,他根本想不到逃出去的办法,相比于外面那些战士,他们还远远不是对手。 没有食物,就这么干熬下去,自己决没有虫蛮部男孩撑得久远。 难道自己也要向那些同类下手么? 这个念头刚刚生出,就被桑北硬生生掐灭。 他不愿,也不能这么做,然而,随着日后修行的深入,随着不得不采取的那种可怕的飨祭,自己是否会最终迷失本性,沦为一头野兽? 看着皱眉的桑北,乱发孩童笑了笑,悄悄摸出一个东西,塞入桑北的口中。 那种东西,圆圆的,入口即化,化作暖流,涌入肚腹,使得体力可以稍稍得到补充。 桑北看了看乱发孩童,乱发孩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的故事,会一点点讲给你听,你放心,我不会有任何不利于你的企图。” 安静之中,一边感受着身体中血运的变化,桑北将环抱结印的动作再度做了一遍。 血运的力量涌入手臂,骨节簌簌爆响,本来不够长的手臂,神奇般延长了一段,将看似不可能完成的动作,圆满实现。 随着第一式得到掌握,体内嗜血的欲望终于被按捺了下去。 桑北清楚,那种欲望只是暂时蛰伏在身体中,下一度爆发只是时间问题。 传承中说过,大地血咒,剑巫一脉一生无法摆脱的诅咒,除了飨祭,别无他法。 飨祭虽会获得反哺,但随着修为精进,飨祭的代价会越来越大,若然无法满足,便会反噬自身,威胁生命。 剑巫一门,有进无退,自己会用尽一切手段,与之战斗,最终期待找到方法,破除血咒,主宰自己的命运。 玄之又玄的气息在体内一圈圈游走,牵动周身血脉,如江河奔流。 桑北能清晰感受到鲜血在体内的强弱变化,原本身体内的鲜血,只是自发流动,随着自己对那种气息的感知在加深,当可变被动为主动,按心意利用那种气息,控制周身血运,使之爆发出巨大力量。 这便是血运的真谛。 环臂抱合再度完成,感受到血运力量聚集在双臂中,桑北强忍着出拳的欲望,他必须隐藏实力。 欣喜之中,一股饥饿感袭来,桑北仿佛看到了那头潜伏在身体中的庞大阴影。 自己被困在这里,又如何去寻找到第二头血狼? 自己绝不会容忍自己变成一头吞噬同类的野兽。 叹了口气,桑北摇了摇头,搁置胡思乱想,决定继续演化108本命法。 第二种姿势的难度,比起第一种,再度有所提高。 在一次次尝试之中,桑北累得几乎脱力。 修行如逆水行舟,每前进一步都愈发艰难。 在极度饥饿之中,男孩们为了活着,战斗不可避免,再度爆发。 胜利者,啃食同类,获得暂时活下去的资格。 弱者的尸体被拖出囚牢,囚室内的人数一次次减少,已然到了个位数。 残酷的生存条件,将一个人硬生生逼迫成为一头嗜血的野兽。 为了活着,他们不得不同类相残,但或迟或早,都会死在更强的同类手中。 而造成这一场场悲剧的根源,正是高高在上的司命大人,还有头领乌战,以及外面那些冷酷的部族战士。 “总有一天,你们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桑北暗暗发誓,在这种残酷规则之下,他无力去改变现状,只能默默保存实力,期待变强。 一个满嘴血肉的男孩,猛然抬起头,大笑起来,指着周边几个人道:“我终于感受到了凝息境的力量,原来吞噬同类鲜血,也是可以觉悟的,你们几个,向我跪下臣服,否则,哼哼!” “要我臣服,也要有这个实力!” 一个不服气的男孩趁其不备冲了过来,击出一拳,分明要先下手为强。 然而,他的拳头根本没有接触到对方,满嘴血肉的男孩狞笑着,已提前一拳,将对方击倒。 受伤的男孩躺在地上痛苦哀嚎,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先前还不是其对手的家伙,为何突然有了如此巨大的改变。 不过,他也是个反应极快的家伙,挣扎着爬起来,向这个获得觉醒的男孩连连磕头。 觉醒男孩环顾周遭,几个同类吓得纷纷跪地,不住磕头。 觉醒男孩扫视了桑北两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到了如同孤家寡人的虫蛮部男孩身上,咳嗽一声道:“我知道你的邪术,虫蛮部控虫有术,那些在睡梦中死了的家伙,分明是遭受了你的毒手,我不能容忍有这么个威胁待在身边,给你个选择,臣服,或者......” 他的话尚未说完,身体已砰的一声飞了起来,远远摔倒在地上。 鬼魅般的身影将觉醒男孩拖回身边,哼声道:“觉醒了也好,这种供养才有滋味,可以让我的虫宝提升一个位阶。” 几个幸存者目瞪口呆。 觉醒男孩获得觉醒,竟然都不吃虫蛮部男孩一合,虫蛮部男孩当真太可怕了! 他们战战兢兢,远远躲避在一角,吓得不敢发出声响。 “从现在开始,不准再内讧,好好养着身体,我若高兴,那个听话的,我可以迟一点吃他!” 虫蛮部男孩冷笑,不再说话,把玩起手中那个肥虫。 时下,桑北的感知已然极其敏锐,但要想进入到在巨岩之上,或者在面对那头血狼的一刻,所获得的那种强大的感知状态,他仍旧不得其门而入。 必须尽快把握住那种意境,自己才能进一步感悟血运,掌握本命法的推演。 怎么办? 目光不觉落在虫蛮部男孩的身上。 虫蛮部男孩眼皮蠕动,微露凶光,当即朝着桑北所在的位置瞄来。 桑北迅速收回目光,他并非畏惧,而是不愿马上挑起纷争。 他没有想到,虫蛮部男孩的感知如此敏锐,他控虫有术,防不胜防,而爆发出的强大战力,比自己只强不弱。 剑巫一脉,有进无退。 虫蛮部男孩将是自己不得不面对的挑战。 桑北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缓缓入定。 时间仿佛深陷泥潭,于极度饥饿之中,流逝的速度愈发缓慢。 几个男孩被饥饿折磨得奄奄一息,虫蛮部男孩发话,他们不敢再内斗,只能默默等待最后一刻降临。 他们已成为一头头羊羔,等待宰杀的羊羔。 吞噬同类的鲜血越多,虫蛮部男孩的食量在不断攀升,他的进食间隔越来越短。 睡梦中的一个男孩来不及反应,便被残忍杀死,沦为肉食。 啪! 一具干尸被虫蛮部男孩远远抛到了门边,他拍拍手,环顾左右,正如站在食物链顶端那头最强野兽,旁若无人。 此时,包括虫蛮部男孩,囚牢内的幸存者只剩五个人。 桑北和乱发孩童。 以及两个濒死的男孩。 不久之后,那两个奄奄一息的男孩如期沦为虫蛮部男孩的腹中肉食。 吃饱了的虫蛮部男孩,把玩着手中那只蠕动着的肥虫,目光斜睨桑北道:“本来,我可以收你当作一个手下,但,这里的规则,分明不容许更多人活着,所以,给你个选择,做我虫宝的口粮,死的会轻松一点!” 桑北没有说话,他缓缓站直身体,将乱发孩童挡在了身后,就像一座高高的山峰。 从此刻开始,作为一个男人,他一定会冲在最前面,保护身后的人不受伤害。 爷爷的悲剧绝不容许再上演。 欠下的债,他会亲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司命大人,向乌战等人讨还。 虫蛮部男孩向桑北勾了勾手指,意思不言自明。 第32章 意外的攻杀 桑北不会如他所愿,他做出了和虫蛮部男孩一样的动作,勾了勾手指,那种态度,甚至于比虫蛮部男孩还要傲慢。 虫蛮部男孩忍不住笑了,他并非不想杀死桑北,他已感受到了对方体内血运的变化和成长,这样的肥羊,多养一天,对于豢养自己的虫宝,都会带来极大好处。 何况,这么多天,桑北和乱发孩童并没有因为极度饥饿,去杀死同类,他们能够活着,一定隐藏着秘密,这个秘密,或许将会对以后的残酷历练,带来好处,增加生存下去的机会。 黑暗中,一个身影犹如鬼魅冲了出去,速度奇快。 与此同时,本来不动的桑北,也突然冲了出去。 砰的一声,两个身影一触即分,桑北腾腾腾,连退五步,嘴角溢出一缕血迹,显然已经被对方的一记重拳击伤。 对面的虫蛮部男孩仅仅退了两步,他的眸中闪现异色,他没有想到,对面这个瘦弱的家伙,竟然挡住了自己蓄谋已久的一击。 虫蛮部男孩伸长脖子,口中上下牙剧烈摩擦,配合气流,激发出一阵阵古怪的虫鸣声。 躲在桑北身后的乱发孩童,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虫鸣声中,虫蛮部男孩的呼吸节奏在加快,周身爆发出的气势,在持续膨胀,他的身体开始扭曲,表情极其古怪。 在尖锐的虫鸣声中,他的身体,化作一串残影冲了出去,那串残影看起来,正如一条庞大蜈蚣。 桑北没有躲开,其一是因为,身后隐藏着乱发孩童,他不会让对方受到伤害。 其次,虫蛮部男孩发出的一击,太过迅疾,他来不及躲避。 于环臂抱合之中,他引颈长啸,发出怒吼,他在竭力捕捉血脉中的那种暴戾气息。 他情愿此刻化作一头血狼,以挡住对方的强大攻击。 玄之又玄的气息,裹卷血潮,涌入手臂,桑北右臂脱离抱合,握拳沉重一击,正砸在那一条袭来的蜈蚣残影头部,爆发出金属撞击般的轰鸣。 他的身体在剧烈震颤中,后退两步,脚底在地面踏出两枚深深的脚印,他清晰听到胸口处传来的裂骨之音,口中禁不住喷出鲜血,犹自牢牢站住身体,没有再后退。 一个瘦小的身影闪出来,握住了他的手臂,一股清凉之意很快由手臂走遍全身,不仅使得痛楚大为减轻,伤情已然有所回复。 这就是传说中的疗伤术么? “谢谢!” 心中感激,抽出手臂,他目光炯炯看着对面,严防对方突袭。 蜈蚣残影消失,虫蛮部男孩风轻云淡,站在十步之外,他的第二记攻击颇有成效,显然伤害到了敌人。 他只需再接再厉,很快就能拿下对手。 古怪的虫鸣声再度发出,蜈蚣残影二次出现了,突然间耸起长长的身体,于空中俯冲,凌厉扑下。 一道光亮落在桑北的头顶,一股极其舒服的清凉感,使得他的脑袋变得异常清醒,他仿佛再度进入到了处在风动岩上的那一刻,周边的一切动静,都无法逃过他的感知。 凌厉落下的蜈蚣残影,在他的眼中越来越近,却越来越慢。 一声长啸中,他高高跃起,奋起一拳,准确击中了残影。 砰的一声,两个身影于空中快速分开。 桑北重重落回原地,他口中呕血,脸色苍白,身体连连摇晃。 不远处的虫蛮部男孩,一脸轻蔑,他清楚,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击倒对手。 只是,虫蛮部男孩的攻击尚没有开始,对面的敌人已冲了过来,提前向他发起了进攻。 虫蛮部男孩哑然失笑,攻击后发先至,拳影裹挟风雷,砰的一声,便瓦解了桑北的攻击。 他再不留手,一拳紧跟一拳砸出去,一次又一次击中桑北的身体。 砰砰砰,桑北接连中拳,连连后退,他的口中在不停喷血,却双目圆睁,镀上了一层血色。 他保持着环臂抱合的古怪姿势,虽然在步步后退,步伐却一点不乱。 一步,两步,三步,步步后退之中,承受的攻击越来越强。 一次次的伤害所带来的痛苦,愈发刺激了他的感知。 他在竭尽全力,去感知血脉中的变化。 在虫蛮部男孩的接连攻击之下,环臂抱合所形成的血运回路,已出现溃散之势。 说时迟,虫蛮部男孩一步跨出,再出一拳,砰的击中了桑北的身体。 桑北的身体向后飞起,重重撞向后面的墙壁。 他的口中禁不住喷出血雾,却发出了一声高亢的长啸。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长啸,使得虫蛮部男孩陷入短暂的惊诧之中。 虫蛮部男孩反应很快,他正欲发出攻击,他的眼中,出现了一头巨大的身影,横空出世,气势无可阻挡,快到了不可思议。 那是? 他竟然从自身血运中觉醒了武技,怎么可能? 虫蛮部男孩来不及反应,便被这超乎想象的一击,击中了身体,不由自主,向后退去。 哇的一声,男孩口中喷出鲜血。 他也终于明白了对方的这番表现,乃是一场精心算计。 对方步步后退,被一次次打击,分明是在以退为进,所谋划的,便是那最后一击,以墙壁为依托,败中求胜,借力发力,果然收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只是,其中的风险太过巨大,只要桑北中途承受不住,就有可能直接被击溃。 他凭何自信能够撑到最后一击? 这败中求胜的一击,已超出了他原先的实力,甚至于爆发出一股野狼般的威势,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对方在故意藏拙? 砰砰砰! 进攻位互换,进攻方变成了桑北,防守方则变成了虫蛮部男孩。 一步占得先机便当仁不让,步步紧逼。 虫蛮部男孩的嘴角溢出鲜血,脸色阴沉。 他一次次承受着对方的攻击,一次次向后退却,每退一步,便借助体内诡异的血运之法,增大防御力。 他的图谋,和桑北大同小异,只为在退无可退之中,绝地反击,一举击溃桑北。 前提是,他必须撑住这一轮攻击。 他每退一步,都在蓄力。 而进攻中的桑北,看去气势如虹,其实在每一次攻击之后,力量分明在衰减。 此消彼长,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自己。 虫蛮部男孩一脸狞笑,已看到了最后的结果。 不远处,乱发孩童忧心忡忡看着决战的双方,他清楚桑北有多不容易。 单是角力,桑北绝非对手,桑北能撑到最后一刻,借助对方的攻击,刺激出血脉中的力量,超常发挥,已是奇迹,却仍然不能击败虫蛮部男孩。 结果似已注定。 只是,桑北,你真的能够再创造出奇迹么? 距离身后的墙壁越来越近,虫蛮部男孩的笑容愈发狰狞,他的力量本就超出桑北,所谋划的最后一击,一定能够杀死对手。 只是,下一刻,他的脸色再度僵住了,继而,浮现出一丝慌乱,还包含着一丝恐惧,然而他已来不及阻止对方真正谋划的一记攻击。 桑北怒吼着,如一头巨狼高高跃起,挥起一拳,重重砸在房顶上。 砰的一声,落拳之处,爆裂出一团污血。 与此同时,虫蛮部男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重重摔了出去,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不已, 很快,他的眼睛,耳朵,口鼻中,俱溢出一缕缕黑血,触目惊心。 “奸......奸贼,你......你是如何看出这......这个底细......的!”虫蛮部男孩气息奄奄,目光直视桑北,无比仇恨。 “我只是猜测,你豢养的东西既然叫做虫宝,一定是最要命的东西,只是这东西现下还弱小,不能承受攻击,所以你一定会想尽办法,将之藏好。而在激烈战斗中,放在身上,定然颇为不妥。” 落回地面的桑北,长长喘了口气,续道:“所以,和你战斗开始,我就一直在寻找到你的虫宝,几番苦心,终于让我发现了它的藏身之处——那一处阴暗的房顶,果然是个藏东西的好所在!所以,我的一切谋划,不是针对你,只是为了杀死它,我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你一定不会好受!” 第33章 勿忘 震惊。 极度的震惊。 那小贼的感知竟然如此敏锐,我的虫宝明显藏的好好的,都难逃他的察觉。 早知如此,我宁可将虫宝吞入肚腹,也好过藏在外面。 只是,爷爷再三叮嘱,以我眼下的修为,还未到吞虫的阶段,主动吞虫,很容易招致不测。 懊恼,痛恨,后悔,种种情状在虫蛮部男孩的脸上快速变换。 “奸贼......我爷爷是......是虫蛮部的长......长老,他......他老人家很快就......就会赶来,你......死期...死期不远了!” 虫蛮部男孩用尽全力说完最后一个字,口中接连呕出黑血,黑血中似有无数蛆虫出没,冒出一丝丝黑气,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 “爷爷......桀...桀儿辜......辜负了你,替......替我报......报仇!” 说完遗言,虫蛮部男孩脑袋一歪,终于气绝身亡。 他的本命虫宝被杀,遭受反噬,带来的后果极其严重。 尤其是,他已受伤,虫宝无端被杀,反噬招致了致命伤害,再加上无人救助,终究一命呜呼。 乱发孩童张大了嘴巴,久久没有合拢。 “他居然......居然在如此乱局中,找到了对方的唯一死穴,一举扭转败局,当真......当真是......” 乱发孩童瞠目结舌,且喜且忧。 喜的是桑北的表现太过出众,忧的是,那虫蛮部的虫修异常邪恶,报复手段何其毒辣。 他们处于如此困局,到底该怎么办? 或许敌人很快就会找来。 与此同时,在虫蛮部部落内的一间暗室之内,正在入定中的长老虫厄猛然惊醒,心中一痛,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嘶声道:“谁?究竟是何等贼子,居然敢杀老夫的孙子,我一定叫你生不如死!” “司命蓝侩,头领乌晟,螣北小部的所有人,我会将你们全部杀死,为我孙儿虫桀报仇!” 虫厄一阵风般冲出暗室,大片黑雾从四周黑暗中云集而来,托起他的身体,扑向浓浓夜色之中,很快出了虫蛮部,向着螣北方向快速飞去。 地下,囚牢之内。 虫蛮部男孩的尸体已被战士拖走。 空空荡荡的室内,只剩下最后两个人。 乱发孩童口中念诵,手中结印,将一团光亮弹了出去,落在桑北的身体上。 盘膝而坐的桑北,闭着眼睛,仔细感悟着身体内的那种气息。 他仿佛来到了一片莽荒之中,面对无边的山林,仰起脖颈,发出一声悠长的怒吼。 他奔跑,穿越,如同化身为那种存在,不顾周身受到伤害,一次次发出攻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最终,用最为锋利的獠牙,咬穿了敌人的咽喉。 原来竟然是这样! 原来传承中所言,所感悟的剑道,却是要通过战斗,才能尽快实现。 他的右手五指并拢,如刀挥了出去,带来了一缕呼啸的风声。 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感悟着血脉中的那股野性的力量,微微一叹。 “接着!” 一个物件抛了过来,桑北反应敏捷,轻松接在手中,看了看,却是一柄匕首样的武器。 拔刀出鞘,银芒乍现,迎面扑来。 “好刀!”桑北情不自禁赞叹。 “我看出你似乎缺少一件武器,此刀还好,名唤勿忘,即便不称手,却可以暂且配合你去感悟武技。”乱发孩童说道。 “谢谢。” 桑北感激地望了对方一眼,对方当真通情达理,心思聪颖。 桑北霍然跃起,如同一头巨狼,扑向莽荒之中。 短短一刻,他便轻松进入那种感悟之中,化作一头血狼,轻车熟路,纵横穿越,或进或退,凌空扑击。 他体内的血运,也在这一式式怪异的招数之中,不断加快,澎湃如潮。 他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啸音,身体掠出一串残影,向前迅疾一击! 那一串残影,在乱发孩童看来,正是一头巨狼。 巨狼张大嘴巴,露出锐利獠牙,其中一根獠牙正是那一柄匕首。 这种攻击与虫蛮部男孩所引发的蜈蚣残影,有异曲同工之妙。 “好凌厉的一击!”乱发孩童忍不住夸赞道。 只是,尚在空中的桑北,突然身体一僵,失去自控,扑通一声,摔落在地。 乱发孩童慌忙跑过去,扶住桑北,关切道:“桑北,好好的,你怎么了?” 桑北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他知道,那种鬼东西又来了。 “不碍事,歇......歇一会就......好!” 乱发孩童不由分说,摸出一枚东西,塞入桑北的口中,那东西入口即化,一股暖流涌入肺腑,散入四肢百骸,当即将那股强烈的饥饿感,稍稍减轻了一点。 “我真是很幸运,居然遇见了你。” “我何尝不是幸运,或许是夫诸神的庇佑,让我们得以遇见,相互帮助,共同前行。” 乱发孩童目光如水,让桑北感受到了一缕真诚和温暖的心意。 有的东西,以他目下的年龄,还看不透。 他叹了口气,姑且暂且搁置,不再胡思乱想。 他盘膝入定,再度进入108式的推演之中。 随着对第二式的不断模拟和掌握,身体中的骨节,已然在默默配合血运,产生了变化。 骨节簌簌作响,腿,手臂,身体中的骨节,在不可思议之中,不断延伸,超越极限。 右手绕过脖颈,沿着颈椎,不断下行,而左手,则向下绕过会阴,接近尾椎部,继续延伸。 桑北的周身,血脉贲张,双目圆睁,怒视前方,蓦然发出一声怒吼。 与此同时,那种饥饿感如潮水袭来,他的身体一空,歪倒在地,功亏一篑。 他却不愿就此放弃。 过往的所有遭遇,所有的不甘,涌上心头,他禁不住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他的目光穿透黑暗,便看到了那座熟悉的山峰,而自己正站在那块风动巨岩之上,感受着来自天地间的浑厚呼吸。 这一刻,周身骨节爆响,无法会合的双手,终于如期相遇,结成了组合手印。 轰隆一声! 一声雷鸣在身体中释放,便如冲开了一道堤坝,奔涌的潮水在万众欢呼之中,汇聚成一片汪洋。 桑北的脸上浮现满足的笑意,身体向一侧歪倒,又昏了过去。 他所做出的古怪姿态,依旧保留着,不愿分开。 乱发孩童面带怜悯,轻轻叹息,情知对方一定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有的人一生下来,便是在苦难中度过,那是他背负的宿命,当他翻越群山,走上真正的峰巅,他才发现,那些苦难,只是他一步步上升的阶梯而已。” 女孩自言自语。 第34章 走出牢笼 囚牢中剩下最后两个孩童,周边安静了下来。 桑北的身体再度虚弱下去,即便乱发孩童给他喂服了几枚药丸,仍旧于事无补。 “我的身体我明白,这东西好好留着,你自己也有用。” 桑北阻止了乱发孩童再度送过来的东西,他明白,身体中那头饥饿的野兽总归要爆发,唯有继续飨祭,才能解决眼前危机。 乱发孩童扯着一头乱发,却苦于找不到办法,不禁暗暗流泪。 “活着,总要死的,或迟或早,都会这样的,洛辞,答应我,倘若我死了,如果你能活着出去,帮我找到爷爷,告诉他老人家,他的北儿已经尽力,唯一的遗憾,是没有亲自服侍他老人家,让他享福。” 桑北的脸上带着微笑,静静说道。 “你这样的人如此顽强,怎么可能死呢?” 看到对方流泪的脸上浮现出微笑,桑北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只是,一股难言的倦意沉重袭来,他不由自主,昏睡了过去。 洛辞捋起袖子,露出了那一道疤痕,他毫不犹豫,划开了疤痕,鲜血汩汩涌出,一滴没有浪费,源源流入桑北的口中。 昏睡中的桑北,如同一个婴儿,贪婪吮吸着散发出淡淡香气的汁液。 潜藏在身体中的那一根根细细血线,倾巢出动,接受飨祭。 一脸苍白的洛辞,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对适才所做的一切,仿佛心甘情愿。 不久,他伏在桑北的身体上,一动不动了。 囚牢之外,一双阴冷的目光,正默默观察着里面的动静,看着那乱发孩童的举动,摇了摇头道:“几乎走到了最后一步,却甘于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成全对方,非亲非故,若换做我,决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一个傻蛋!” 咣当! 囚门打开,这个战士大摇大摆走进去,一把抓住乱发孩童,就要拖走。 只是乱发孩童的手臂,却被一只手,死死握住,怒道:“他还没死,你不能带走他!” “放手,即便没死,也离死不远了!”战士颇不耐烦,忍不住就要动手。 “没有我的容许,他怎么可能会死!” 男孩毫不犹豫划开了自己的手臂,鲜血汩汩涌出,流到乱发孩童的嘴里,干涩的嘴巴微微蠕动,紧跟着,便大口吮吸起来。 战士松开手,大笑道:“两个傻子,冒犯律条,既然都想死,我成全你们!” 手掌捏住桑北的脖颈,只要稍稍用力,便能轻松结果对方的性命。 这个时候,一声咳嗽,在外面的甬道内传来,战士听到,吓了一跳,慌忙松开手,拜倒在地,颤声道:“司......司命大人,您有何......有何吩咐?” “这两个娃娃,都已经有所觉悟,是个不错的种子,从现在开始,好好养一养,等候下一步考验。” 话音不容置疑,稍后远去,长长的身影,投影在甬道之内,仿佛一条仰起头脑袋的毒蛇。 战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口中连连称诺。 战士出了囚牢,很快回来,带来了食物,有荤有素,足够桑北他们吃上两天了。 桑北来者不拒,抓起一块烤肉,啃了起来。 他不知道下一步会面临什么样的考验,但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爷爷常说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只要我桑北有一口气,便会保护你。” 他划开伤口,继续给洛辞喂了一回血,又喂了一点食物。 不久之后,洛辞总算苏醒了过来,不经意间,看到桑北暴露出的伤口,再度隐隐啜泣,道:“你不该,不该这样的!” “你说的,是朋友就应该相互帮助扶持的,有什么该不该的?” 桑北淡淡一笑,拿起一块食物递给洛辞,道:“下一场考验,或许很快就要进行,抓紧时间吃饱东西,养好身体。” 洛辞点点头,大口吃起来,他当真是饿惨了,此刻吃得太快,禁不住咳嗽起来。 桑北给他拍拍后背,责怪道:“慢点,就我们两个,没人和我们抢的。” 洛辞浅浅一笑,双眸弯如新月。 吃饱了东西,桑北便开始了修炼。 洛辞的修炼,和桑北有很大不同,如果说桑北以动为主,他则是完全的静,在打坐之中,默默感悟。 银色匕首在手,感悟出的一招一式,在一次次演练中,愈见熟稔。 他奋力刺出一刀,口中喃喃道:“爷爷,这是我修行以来,感悟出的第一种武技,应该距离你所说的剑道还远,不过我会继续努力。” “你的感悟,在我看来,依旧不离剑道,我看不如就叫狼行!” 一旁传来洛辞的回应。 桑北眸中一闪,点了点头道:“狼行?不错,步法如狼,攻击亦如狼,只是,我对于这种残忍的动物,还是不够了解啊。” 洛辞口中喃喃,不知在说着什么。 吃饭,打坐,修炼。 时光在单调中不断流逝。 二人所担心的那一刻,终于来到了。 地下甬道两侧,一间间囚牢陆续被打开,战士们不耐烦地催促着。 “小崽子们,你们应该庆幸自己还活着,下一场考验马上要开始,竭尽全力去战斗,去厮杀,努力活着吧,唯有活着,你们才有可能进入司命大人的法眼,获得晋阶的机会。” “快快快,滚出去,不要找打!” “臭死了,这些可恶的虫子,快走,若非司命大人吩咐,早就杀了!” “不要啰嗦,抓紧!” 甬道两侧,一个个瘦弱的身影走出来,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周边。 只是,他们的眸中纷纷浮现狠厉之色,那分明是经历一场场血腥杀戮所磨炼出来的东西。 他们彼此看了看,目光中既有狡黠,又有忌惮,一身暴戾气息,与野兽并无多少不同。 一个战士略略和其中一个男孩对视一眼,不觉吸了口凉气,在他看来,就像被一头野兽盯上了一般。 战士低声骂了一声,心道,司命大人熬炼出来的东西,果然不同凡响,幸亏现在都要被送走,若不然,只要给这些家伙机会,天长日久,必为劲敌。 顺着甬道向前走,男孩们排起长长的队列,鱼贯前行。 一个个战士分散在队伍两侧,不断督促,以防不测。 桑北让洛辞走在他前面,他不容许洛辞脱离自己的视线。 走了一会,甬道开始向斜上方延伸,远远看去,在黑暗尽头出现一扇门户,耀眼的天光照进来,靠近的男孩们不禁闭上了眼睛,有了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第35章 风吼狼滩 走出那最后一扇门户,仿佛逃离了地狱,沐浴在日光之下,桑北大口呼吸着新鲜的气息,回想这一段经历,就像经历了一场噩梦。 “爷爷,您老人家还好吗?桑北多想现在就回去看看您!” “只是,我的力量还不够强,放心,我很快就会回去!” “爷爷,等我!” 大致判断家里的方向,桑北默默祈祷。 桑北心中虽然担心,但想起那一场神奇传承,爷爷既然能在梦中传授那么深奥的东西,想来一定有自保的办法。 爷爷一定不会有事。 桑北默默给自己打气,鼓足信心。 眼前出现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整齐排列着数十辆囚车,一个个经历九死一生熬炼过的男孩,被野蛮驱赶到囚车之中。 每一辆囚车,都挤得满满的。 这些男孩不清楚,他们将会被送到哪里去,但他们每个人都非常清楚,新的场所,决不会比囚牢中好多少。 嗅着紧靠在身边的同伙们的气息,男孩们的眼神中流露出狠辣和忌惮之色。 这些同类分明更强,要想杀死他们可不容易。 唯有杀死他们,才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桑北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些乖戾的男孩,一旦放出去,都将成为一个个杀戮野兽,其凶狠程度,一点不会比虫蛮部男孩来得差。 这么多被抓的男孩,无论是本族的,还是异族的,加上死在地底囚牢中的那些,数量可以说极为惊人了。 那高高在上的司命大人,当真好大的手笔啊,心性铁血,极端残忍,所图谋的东西,定然不小。 想起在囚牢中听到的那个阴冷的声音,那就是隐藏在幕后的司命大人啊。 高高在上,轻易决人生死,司举族人之命。 “司命大人!” 桑北暗暗咬牙,目光中一片阴冷。 我的命是自己的,谁也夺不去! 桑北一步不离跟在洛辞后面,这一次运气还算不错,两个人被分在同一辆囚车之中,洛辞紧紧贴着桑北的身体,将脑袋转向了外面。 囚车缓缓前行,渐渐远离了螣北部落。 根据日光,洛辞轻易判断出了方向,囚车鱼贯前行,所驶往的方向,正是东方。 “东方啊,风吼狼滩......”洛辞口中喃喃,眸中浮现忧色。 其实桑北一直在观察着周边的一切,他既期望能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又希望对方不要出现在这里。 “他既然觉醒了血脉,即便遭遇囚牢中的考验,想来一定会走出来,好在,好在总算没有看到他,这就好!” 桑北松了口气,看向前方。 健马奋蹄,车轮骨碌碌转动,尘沙飞扬,周边的景物快速向后倒退。 这是桑北第一次坐车,也是第一次离开故土,虽然感到新奇,更多的还是对家的不舍。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向后方,那里有他的亲人,朋友,这次离开,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回来。 接近晌午时分,原先略显宽敞的沙石道路开始变得狭窄,车辆慢了下来,战士们纷纷跃下囚车,手持武器,约束着马匹,警惕观察着周边的动静。 道路两侧的乱石越来越多,就像一头头千奇百怪的野兽,虎视眈眈看着这些不速之客。 越往前去,道路愈发狭窄。 战士们大声吆喝着,跑到最前面,随时清理乱石,保证道路畅通。 “抓紧时间赶路,不能耽搁,申牌时分如果不能穿越这片危险地带,你我都有性命之忧!” “司命大人有令,穿越狼滩后,将有重赏!” “大人准备了丰盛宴席,正在终点处等着我们,加快啊!” 站在高处的战士大声鼓动着,桑北的目光敏锐,已看到一个影子处在一座绝崖之上,双臂一展,斗篷如翼,如大鸟飞去,口中发出阵阵哨音。 深入乱石地带,眼前的情势愈见险恶,怪石如林,高高低低,重重叠叠,一眼望不到头。 更兼狂风大作,掠过丛林罅隙之间,发出一声声野兽般的吼叫。 阴云低压,远空日头下沉的速度,仿佛在加快。 好在那些战士也不是第一次行走这片恶劣地带,前有向导,后有督促,加上携带的食物充足,那些马匹膘肥体壮,吃饱喝足,即便道路崎岖,依旧有惊无险闯过了最险要的几道关口。 申牌将尽,车队总算走出了这片险恶石林,将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远远抛在了后面。 风声渐小,桑北的耳中依旧听到了那种古怪的吼声,他清楚,那不是风的怒吼,而是来自于一种野兽的啸音,他曾听过,也曾与之搏杀,好在最后,堪堪杀死了那种可怕的畜生。 寻声望去,在犬牙交错的乱石丛林之间,桑北看到了一个个黑点,纷纷引颈长啸,一双双血色眼瞳正冷冷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仿佛是感受到了寒冷,囚车里的男孩们纷纷缩了缩脖颈。 再往前去,道路又变得平坦起来。 道路两侧,早点起了熊熊火把,将周边照得一片通明。 一直走到亥时,前方出现了大片开阔地,更多的部族战士高举火把,将这片地域团团围住。 囚车排成一字长蛇阵,每辆车的顶端都站着一个威武的战士。 囚车纷纷打开,男孩们被驱赶到空地上,如同一大片混乱拥挤的羊群,被喝令抱头坐下,不得偷窥。 一个身材出众的威武汉子走到前面,拔出长刀挥舞了几下,恶狠狠道:“不要有任何企图,尤其不要试图反抗,否则,本副头领保证你们会后悔!” 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一个偷窥的男孩头上,男孩吓得一哆嗦,慌忙低下了脑袋。 副头领指向男孩,冷笑道:“你,说的就是你,出来!” 男孩起初装着听不见,岂料被一张大手提着后领,就像捉拿鸡鸭那般轻松,重重掼在了地上。 “为何要偷窥?” 副头领居高临下,俯视男孩。 “没,没有,大人,我很老实,也很听话,求您宽恕!” 男孩伏在地上,连连叩头。 “还不说实话?” 副头领一脸狡黠,冷笑道:“有着凝息境中期的战力,难怪有这般自信,不错,给你个机会,朝我进攻,只要你能沾上我的盔甲,我不但不惩罚你,还会送你一个前程,愿不愿意?” 话音未落,伏在地上的男孩如同一头恶狼窜起来,一拳带风,砸向副头领。 这一拳突如其来,既快且狠辣,几乎就要击中了副头领大人, 男孩心性如狼,起初他自以为聪明,偷窥周边,心中盘算着如何借机逃走,不曾想被副头领大人抓了个正着,眼瞅头领大人说一不二,要想搏出个生机,出其不意是唯一办法。 然而,他的举动,在副头领大人眼中,只是一个极其荒唐的玩笑。 嗖的一声,攻击中的男孩只觉得胸口一阵冰凉,剧痛之中,身体一空,已被挑了起来。 副头领一刀穿透男孩,高高举在空中,环顾那些簌簌颤抖的羔羊,冷笑道:“再有不听话的,一律格杀!” 一堆堆篝火点燃,照亮夜空,烤肉的香味夹杂着浓郁的酒气,弥漫四周,使得那些一天没有补充食物的男孩们,不觉馋虫大动,纷纷期待,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能够有所恩赏。 然而,他们的期待终究落空了。 一直到夜深人静,这一场酒肉盛宴,方才告终。 男孩们忍住饥饿,蜷缩在一起,不敢动弹。 因为他们知道,那些战士出手,不会留情。 他们的力量,与那些战士相比,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第36章 岩缝夹击 第二日拂晓,篝火余烟未消,男孩们便被早早唤醒。 一堆锈迹斑斑的兵器混乱堆积在眼前。 副头领大人站在最中央的一座囚车之上,鹰鹫般看着那些男孩,冷笑道:“我知道你们很饿,很想吃东西,但,这世上的食物不是白给的,有种,就去和那些嗜血的野兽们争抢!如此,才不负你们这些狼崽子的本色!” 副头领大人环顾周遭,哼了一声道:“有本事,就杀死风吼狼滩中的那些畜生,活过十五日,司命大人将格外开恩,给你们一条生路!” “日出在即,当第一缕日光出现的一刻,凡留在我视线中的家伙,一律格杀!你们运气不错,司命大人是慈悲的,机会难得,这些兵器,便是恩赐,数量有限,拿起武器,奔向风吼狼滩,不准回头,熬过十五个昼夜,而后在通往部族的道路上,会有人接应你们!” 话音未落,男孩们如同一头头饿狼扑了出去,快速挑选武器,而后,毫不迟疑,朝着昨日的来路,大步跑了出去。 “记住,是十五日,早一天,晚一天,都会被监察者无情击杀!” 副头领大人的话在空中远远回荡。 号角长鸣,战旗斜卷,整个画面,苍凉而肃杀。 然而,要想在残酷的风吼狼滩中,面对极度残忍的血狼大军,活过十五个日夜,又谈何容易? 当第一缕日光刚刚落在副头领大人的脚边,在他的视线尽头,地平线上,一对手挽手的小伙伴的背影,才堪堪消失。 “有意思的两个小家伙,据说乃是司命大人格外开恩留下来的,只是他们有意留在队伍的最后面,难道是在挑战本大人的底线么?无论如何,能够活下来才是正理,但愿你们,不要让司命大人失望!” 副头领冷笑着,喝令周边战士,严格巡查,以防出现漏网之鱼。 不出意外,那两个手挽手的小伙伴,正是桑北和洛辞。 他们之所以不愿早早离去,其一是节省体力,其二是尽可能避免与那些心性残忍的畜生,早早冲突。 其三,是在抓紧时间,观察周边动静,以期找到一条最合适的逃生路线。 男孩们之间的厮杀很快就展开了。 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 随着强者出现,拉帮结派在所难免,为了争夺队伍成员,壮大自身,并掠夺更多武器,刚刚成形的队伍间便爆发了战斗。 死者倒地,处处血腥,很快就引来了数十只凶猛飞禽,在空中悲鸣,不时掠飞下来,抓住尸体,逃之夭夭。 桑北的耳中,再度听到了那一声声熟悉的啸音。 他清楚,如此浓重的血腥气,一定会刺激那种畜生,提前采取掠食行动。 “离开这里,向那个方向走!” 瘦小的洛辞,没有犹豫,紧跟在桑北一侧,面对乱石丛生的地域,他没有慌乱,脚步灵巧,并不比桑北走的慢。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异常,桑北仰望天空,目光斜视,便再度看到了一个身披斗篷的熟悉的身影。 展开的斗篷,如同巨大的飞翼,呼啸破空。 “是监察者,如果发现异常,相信他们会毫不犹豫出手的!” 洛辞点点头,道:“你觉得,我们会在何时,遭遇那种畜生?” “我不清楚,应该很快,总之,不要离开我身边,我们要尽量避免落入重围,对付单个血狼,我应该更有把握!” 一面大步前行,体内血运如潮,视力,耳力,以及嗅觉,竭力展开,企图感受到更远处传来的动静。 桑北嘘了一声,示意洛辞安静,身体伏倒在地,耳中已然听到了滚滚如潮的声响,正由远接近而来。 他爬起来,遥望天边,滚滚烟尘遮天蔽日,向着他们所在的方位,快速涌来。 “是那种畜生,它们果然提前发动了,而作为始作俑者,那些争夺势力的家伙,很快就会遭殃了!” “我们要快速脱离这里,否则,落入血狼群的围攻,凶多吉少!” 不由分说,抓住洛辞的手臂,二小选择了一条最为崎岖的道路,一路之上,穿越缝隙,或翻越怪石,尽可能用最快的速度,逃离险境。 二人一路疾行下来,很快就出了一身冷汗,累得直喘气。 他们犹自勉力前行,因为,每一次逗留,都可能招致更大的风险。 桑北的耳中,远远听到了一声声哀嚎,那分明是被袭击的男孩们发出的哭声。 咆哮,撞击,撕咬,惨叫,夹杂在风声中,远远传来。 桑北似乎看到了那一幕幕血腥惨烈的场景。 两个人此刻完全沦陷在一片乱石丛林之中,在这片残酷的天地之间,他们就像两只弱小的蝼蚁,凭借顽强的求生意志,在拼命挣扎。 桑北再次嘘了一声,拉着一旁的洛辞,向后退去,最后,两个人缩在一道岩石夹缝之中,屏住了呼吸。 呼啸声中,一头健硕的身影,从怪石上空一跃而过,身法何其敏捷。 紧跟着,第二头,第三头,直至数不尽的血狼大军,在乱石丛林中,如潮水翻涌而过,一起赶往前方,展开谋划好的血腥围猎。 好狡猾的畜生! 二小拼命屏住呼吸,他们知道,那种畜生嗅觉敏锐,小小的疏忽,便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好在血狼军团已锁定围猎对象,它们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来得快,走得也快,不多时,已将躲在缝隙间的二人,远远抛在后方。 桑北长舒了一口气,他带头小心翼翼朝着缝隙之外走去。 这个地方绝非逃生的所在,若然被血狼发现,将成为死地。 然而,桑北分明小瞧了血狼这种残忍而凶悍的生物,大军围猎,后面往往还跟着一些散兵斥候,目的正是将一些可能出现的漏网之鱼,扫荡干净。 桑北猛然停住了脚步,因为一头健硕的身影,已张开獠牙,堵住了出口。 更为不妙的是,另一头血狼正从夹缝的另一端包抄,彻底堵死了另一条出逃路线。 倘若再有一头血狼,从上方的裂缝中攻击,他们的处境将会更难。 好在,第三种可能,暂时没有发生。 拔出银色匕首,体内血运,在短短一刻,攀升至巅峰。 桑北极力展开感知,他必须要尽快解决眼前这头畜生,否则,身后的洛辞,很可能会遭遇不测。 前有猛虎,后有追兵,敌人在步步逼近,步步压缩猎物的周旋空间。 桑北动了,敏捷如兔,冲向血狼。 前方的血狼好像提前判断出了对手的举措,奋力一跃,后发先至,眼见得,桑北就要落入对方爪牙之间。 也就在这一刻,在后面包抄的血狼,突然步步加速,冲向后方的洛辞。 胜负立判之间,桑北的身体突然硬生生停住,其实他并非停住,而是有节奏的,快速向后退去。 这便是桑北的谋划,以进为退,打乱血狼的攻击节奏。 轰鸣声中,血狼的前爪重重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后退中的桑北,再度逆转方向,冲向了血狼。 桑北之所以能够打破血狼预判,做出这种反常的举动,正是由于他先前和那头受伤的血狼有过一战,初步感受到了血狼体内的血运规律。 万物血运,总有强弱,总有瑕疵。 桑北抓住的一点时机,正是血狼的呼吸间隔。 天地呼吸,万物呼吸,其境何其神妙。 桑北此刻仿佛再度进入了那种呼吸意境,手中的银色匕首,划出一道美丽弧线,准确落在血狼的鼻孔之上,带起一缕艳丽血线。 悲鸣声中,血狼负痛后退,怒吼着,死死盯着这头非同寻常的猎物。 第37章 浓浓的血色 此刻,后面那头包抄的血狼,也高高跃起,扑向洛辞。 岩缝狭窄,根本没有周旋空间,就算有,洛辞也不会闪开,因为身后还有桑北,他决不会让桑北处身被夹击险境。 在后方的血狼自以为得计的一刻,一团闪亮的符咒光影,已准确落在了它的额头上,随之,痛楚袭来,血狼身体骤然痉挛,失去自控,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射出符咒的武器,正是握在洛辞手中的一根术杖——术士专用的武器,其上刻画繁密符文,施法者以心意贯之,激发出符咒,攻击敌人。 一击得手的桑北,伏下身体,抬起头,死死瞪着眼前的畜生,大口呼吸。 受伤的血狼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它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一个同类,有着和它拥有同样呼吸节奏的同类。 血狼铜皮铁骨,极其抗揍,此际伤在桑北的手上,一是因为银色匕首极其锋利,其二是因为桑北准确抓住对方呼吸间隙,又攻击在薄弱的位置所致。 感受到了诱人的气血味,潜藏在身体中的饥饿猛兽,突然间,犹如膨胀的潮汐,全线爆发。 身体中的力量一下子被抽空,脱力的桑北啪的扑倒在地上。 对面的血狼敏锐捕捉到了猎物的异动,四蹄重重踏地,奋力一跃,再度扑向桑北。 同一时刻,洛辞面对的那头血狼,也感受到了战局的变化,它忍受住符咒打击的痛楚,奋力一跃,扑向洛辞。 瞬发的战局近乎无解。 洛辞的施法是有时间间歇的,那头血狼正是抓住了这一时机,发起了攻击。 桑北已失去战力,两个弱小的男孩,眼看着就要落在血狼的爪牙之下。 困境之中,伏在地上的桑北,蓦然发出一声怒吼。 伴随着一声怒吼,他拱起腰身,抬起头,周身释放出一股无法想象的气势,令那头进击中的血狼,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使得它展开的攻击有所变形。 桑北双瞳血红,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苍茫天地,被浓重血色所笼罩的天地,他看到一根根血线于空中缭绕飞舞,穿透虚空,发出一阵阵呼啸。 只是,那分明不是呼啸,而是一声声,由血脉之中激发出的怒吼,一切只为,破碎这座牢狱,杀出一片属于自己的自由天地。 只是那种极端狂暴的气息,桑北略略感受,身体中已传来阵阵剧痛。 那是来自于血脉中的一次次撞击,正如洪水冲击堤坝时,所带来的巨大破坏力。 每一根血线,都仿佛是一头远古猛兽,狂妄不羁,极度残暴,它们的目的,只是为了毁灭。 然而,桑北已无从选择。 他不知道,主动沉浸在那种气息之中,所招致的后果。 但他必须于生死一线间做出选择。 伴随那一声怒吼,桑北不顾一切,全身心沉浸在那片狂暴的血色天地之中。 狂暴的气势,瞬间从体表的三千毛孔中涌出,他双眸血红,一跃而起,身体掠过一串残影,银色匕首闪电一挥,已深深没入那物的身体。 攻击中的身体突然间硬生生扭转了方向,一只脚踏在一侧的岩壁之上,略略借力,再度掠出一道残影,从洛辞的头顶上方掠过,一只手掌如同巨岩轰然扑下,沉闷一声,击中了后面那头血狼的脑袋,血狼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翻滚着,重重摔落在地上。 桑北跟着落下,手掌抚在血狼裂开的脑袋上,掌心血色旋涡呈现,转眼之间,就将这头血狼吸成了一具干尸。 在洛辞瞠目结舌的目光中,桑北闪身而回,再度将先前那头血狼吸成了一具干尸,随手将那枚插在狼眼中的银色匕首拔了出来。 桑北血脉贲张,站起来,引颈长啸,威势无匹。 他震颤着鼻翼,再度呼吸到了那股诱人的味道,于是大步向岩缝之外奔去。 “不行,外面太过危险,你这么做,会引来更多的血狼!” 娇小的身体,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量,竟赶在桑北走出岩缝之前,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桑北的肩膀。 一只手掌犹如钳子般捏住了洛辞的脖颈,将他提到空中,野兽般的血瞳死死看着对方。 洛辞已然窒息,脸色涨得通红,他感到自己只是一只落入罗网的虫子,根本无从挣扎。 要死了吗? 死在他的手中,难道是天意? 如此,那责任,那牵挂,所有的身外事,都与自己无关了。 这样死了,并非痛苦,不如说是一种解脱。 想到这里,洛辞一脸释然,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便是这一抹微笑,使得极度癫狂中的桑北,眸中闪现出一道微光,将瞬间爆发的杀念熄灭掉了。 他将洛辞一把掷在地上,转身大步朝着岩缝外面走去。 甫一走出岩缝,便看到眼前一块不大的空地之上,正站着数头健硕的身影,从几个包抄的方位,缓缓走来,目光狡黠,神色中带着点疑虑。 这些血狼军团的斥候已感受到了岩缝中的惨烈战斗,同伴的气息已然断绝,偏偏是死于眼前这个瘦弱的人类男孩手中。 那样瘦弱的身体,无论如何也不是血狼族的对手啊。 有仇必报,殊死追杀,斩草除根,这是血狼一族不易的律条。 所以,守候在外面的这数头血狼,决定以围猎的方式,迅速结果这个猎物的性命。 它们故作缓慢,逡巡左右,逐渐包围,而后以最快的速度,同时冲向了桑北。 狼性之残忍和狡黠,于此可见一斑。 完全沉浸在血色天地中的桑北,他已然完全忘却了自身,被一种源于苍茫中的力量,操控了身体。 眼前的天地,被镀上了一层浓浓的血色。 原本于空中凌厉扑击的一头头血狼的身影,在桑北眼中,变得越来越慢,他所看到的,并非是一头头活物,而是一颗颗在胸腔中有力跳动的心脏。 他情不自禁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身体中爆发出一轮轮气血撞击,愈发剧烈。 桑北走了出去,说是走,一步间便越过近丈的距离,晃出一串残影,在那数头畜生的间隙中,诡异绕了一圈,身形一晃,便走了回来。 与此同时,扑通扑通,一头头血狼重重摔落在地,已然断绝了生机。 咽喉,眼瞳,心脏部位,等等要害,俱被一记精准的刀伤所穿透,死的不能再死了。 手掌落下,旋涡转动,开始尽快收割尚且新鲜的气血。 很快,数头狼尸已被吸干。 血色的潮水,来得快,走得也快。 眼前的一层血色快速褪去,桑北木然站在那里,犹自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飨祭之后,血线在体内一圈圈穿梭,炼化,将一缕缕精纯的气息反哺在血脉之中,和最初的那一缕玄之又玄的气息,融合在了一起。 然而,那种暴戾的气息,无论如何无法祛除干净,体内骨节簌簌爆响,一张脸孔变得扭曲,他张开双臂连连发出怒吼,使得一头隐藏在岩石后方的血狼,产生了深深困惑。 这头血狼深深看了桑北一眼,转身几个纵跃,已不见了身影。 第38章 入魔 此刻的桑北,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迷失人性的野兽。 体内的气血开始一轮轮暴动,愈演愈烈,若然不能得到控制,他将很快被这种疯狂暴动杀死。 他发出一声声怒吼,不停捶击着胸膛,在空地上一圈圈暴躁行走。 啪! 一团符光落在印堂间,桑北的眸中现出一缕茫然,随即晕倒在地,昏睡了过去。 瘦小的身影快速跑过来,使出了浑身的气力,将桑北一点点拖向那一道岩缝之中。 他环顾周遭,并没有发现更好的去处,而这一道岩缝是唯一可以藏身的居所,他必须想法尽快救助桑北,否则,在那种畜生赶来的一刻,他们将再度陷入绝境。 洛辞好不容易将桑北拖入岩缝,累得瘫倒在地上。 摸一摸桑北的脑袋,再度变得滚烫起来,和囚牢中所见的那一幕,完全一样。 洛辞没有办法,只得施展凝水诀,将水珠敷在桑北的额头,期望有所帮助。 他期待桑北能够再度创造出奇迹,走出困境。 “也当真是没有办法啊,他若然不采用那种类似入魔的手段,我们此刻已然葬身狼腹,谢谢你,桑北,我期待你能带着我,走出困境,踏上征程!” 一次次将水珠敷在桑北的额头,很快就被灼热的体温烘干了。 “入魔乃是修士禁忌,常人唯恐避之不及,你这初入门径的男孩,偏偏为何这么快就入魔了呢?” “我该怎么办?” 洛辞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他双手颤抖,不知所措。 岩缝的两个入口已然被他布置了符咒,既可以隔绝气息,也遮盖住了外在形态,但只能隐瞒一时。 杀了这么多血狼,那种畜生睚眦必报,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不说洛辞忧心忡忡,胡思乱想。 此刻的桑北,如同被困在一片烈火焚烧的地狱之中,他左冲右突,犹如一头困兽,却无论如何找不到出口。 幻觉中,那一头头健硕的身影凌空扑来,将他扑倒在地,拼命撕咬。 他遍体鳞伤,浑身痛楚,嘶吼着,扑在一头血狼身上,张开嘴巴,死死咬住对方的咽喉。 “要我死,那就同归于尽吧!” “只是,爷爷,我死了,就再见不到你老人家了,对不起,爷爷,只是,桑北已经......尽力了......” 他口中喃喃,内心无比痛苦。 这种痛苦,于胸膛之中,化作一道闪电,扶摇直上,劈入脑海,那股刺痛爆发,波及全身,使得他浑身痉挛。 与此同时,那种强大的感知,一下子就回来了。 他再度感受到了身体中的种种变化,周身犹如烈火焚烧,灼热难耐。 便如一万只蚂蚁吸附在身体上叮咬,伴随着血脉中的那一轮轮野性的冲击,他禁不住呕出一口鲜血,使得一旁的洛辞惊慌失措。 桑北挣扎着爬起来,盘膝而坐,108式的第一式,环臂抱合,如期完成。 接着是第二式。 紧跟着是第三式。 第三式他从未尝试过,然而在当前极端痛苦的情况下,借助血脉中的那股狂暴气息,在强大感知的驱动之下,周身骨节簌簌震颤,进而拉伸,扭转,硬生生地突破了极限,一步步达成所愿。 他感受到了血脉中的变化,反哺的气息,与最初的那一缕玄之又玄的气息,分明融合得愈发紧密了。 血脉气息的增强,使得桑北信心倍增,于是,再接再厉,继续开始了第四式的推演。 一旁的洛辞,惊愕地看着桑北,他居然能从入魔状态强行摆脱出来,这种意志,当真是极其罕有了。 他在成长,他在一步步变强。 洛辞仿佛看到了日后的图景,只是,他的眼中却浮现出莫名的哀伤。 他转而变得警惕起来。 他听到了一声声长啸,越来越近,而其中的一声长啸,尤其雄浑有力,那分明是更强的敌人到来了。 一声怒啸从天而降,紧跟着,一头头巨物连连撞击地面,撼动周边大地。 洛辞的心房在砰砰跳动,强敌临近,让他感受到了巨大威胁。 外面,几头健硕的身影接连跃起,砰砰撞击在岩缝所在的位置,使得洛辞布置的隐蔽符咒,渐渐出现了裂痕。 而桑北,依旧沉浸在他的推演之中,孜孜以求。 这一轮推演,异乎寻常的顺利,桑北一路破关斩将,直至将第十式顺利推演完成。 他感觉到了血脉中的那股力量,与自己越来越亲近,一念动,血潮奔涌,他情不自禁,拔出腰间银色匕首,刺了出去。 血脉气息浓缩在匕首的锐利中,撕裂虚空,发出轰鸣。 一次次的刺出,一次次的磨砺,只为磨去瑕疵,使之尽善尽美,直至与血脉中的气息变化,完全合拍。 幻觉中,一式式狼行在眼前闪现,随着匕首的一次次挥动,将其中的精要尽情展露。 一声长啸之后,桑北觉得小有所成。 然而,那种未尽的不足之感,却在心头久久萦绕。 “爷爷,这就是你所说的那种感悟吗?” “天地风云,人体血运,血中藏剑?此剑,当配合108本命法,于血脉运转中,不断砥砺,以期有所感悟!” 前十式本命法,再度在桑北的身体上逐一呈现,周而复始。 于血脉中获得的感悟,随着手中匕首一次次刺出,将剔除瑕疵的狼行姿态,逐一呈现在心中,伴随一声叱咤之音,匕首呼啸破空,锐不可当。 可是,那种未尽之意依旧在心头缠绕,桑北的心中深感不足,正在他绞尽脑汁苦思的时候,耳中已听到一阵阵撞击大地的震颤,恰似雷动,传入脑海。 他仿佛再度看到了先前血战的一幕幕,最后一刻,身体掠出残影,匕首随心,如此精准,刺入假想对手的要害。 那才是自己想要的! 轰隆一声,遮蔽符咒彻底破碎,首当其中,一头血狼龇牙咧嘴,冲了进来。 女孩手中术杖有力挥动,一道箭影犹如闪电,击中了血狼的头颅,炸裂成一团耀眼光影。 血肉模糊之中,这头血狼悲鸣着,朝后一步步退却,直至消失在入口之处。 “谢谢你,苦心引我入门,一次次救我于危境,下一步,且交给我!” 桑北站起来,点点头,一步步朝着入口处走去。 他要用一场前所未有的战斗,完成这一次推演。 洛辞耳根微微发红。 他讷讷看着桑北的背影,咬牙哼了一声,心道,这家伙,分明早就看出来了,还故意装傻充愣。 不管如何,他看出自己并无恶意,也算是真正接纳自己作为朋友了。 有些话,不用多说,日后自然水到渠成。 洛辞的嘴角翘起,对此刻的桑北充满了信心。 他站起来,沿着桑北走过的路,朝着入口走去。 无论如何,他不会袖手旁观,作为朋友,就当共同浴血奋战,相互帮扶。 空地上,十多头血狼低吼着,踊跃环顾,恶狠狠看着桑北。 当中一头血狼,身形分明大了一圈,额头上多了一道白色竖纹,其爆发出的气息,比之周边血狼,强悍了两倍有余。 第39章 北方 周边群狼虽蠢蠢欲动,却不敢随便发出攻击,分明是听命于中央那头最强的家伙。 竖纹血狼傲慢的甩了甩脑袋,发出一声低吼。 左右两个迫不及待的家伙,已如闪电,飞蹿了出去,目标所取,正是桑北。 两头血狼的速度太过惊人,桑北似乎还没来得及反应,仍旧傻傻站在原地,眼看就要被血狼扑倒。 后面的洛辞未免有些慌乱,但他相信,这个男孩一定有他的算计。 血狼的身影在自己的瞳孔中越来越大,那股独有的恶臭味迎面扑来。 在胜负立判的一刻,桑北脚步一动,已化身一头血狼掠了出去,他体内的气血,在这一刻运转于巅峰,周身力量爆棚,一念间身形如电,在双狼夹击的缝隙中,一阵风般冲了过去。 招式用老的血狼,瞳孔中闪现出狐疑之色,适才对方散发出的那股攻击气势,赫然是一个同类,怎么会这般样子? 轰然落地的血狼,急切中扭转身躯,正欲再度发起攻击,眼前突然一阵恍惚,就见一个鬼魅般的身影,仍旧从它们夹击的缝隙中掠了回来,怪异的是,他仍旧保留着原来的进攻方向,宛若倒行,回到了原地,仿佛在这一轮攻击中一动未动。 同类般的气息,熟悉的呼吸节奏,让两头血狼再度生出疑虑。 它们很快就弄明白了一切,这个小小的人类分明在戏耍它们,尤其是在它们的头领面前丢了脸,这份耻辱一定要洗刷,否则,以后在同族面前,根本无法抬头了。 两头血狼连连长啸,迅捷转身,扑向猎物。 它们这一次却已有所提防,不再留下夹击空档。 然而这一次的变化,仍旧超出了它们的预料。 那个狡猾的人类,提起动了,掠向了一侧。 两头血狼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前足落地,便迅捷改变了方向,尾随而去。 然而它们的动作似乎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眼睁睁看着猎物轻松扭转了身体,从身侧掠过,逃向了另一侧。 两头愤怒的血狼连连咆哮,身形调转,犹如狂飙奔袭,席卷而去。 此刻的桑北,已全身心沉浸在属于他的意想天地之中。 他要尽可能把握住这种意境,充分感悟。 呼吸,呼吸,与天地同拍,张开窍穴,张开三千毛孔,尽兴酣畅地呼吸这片天地间的宏大气息。 这片天地间的气息,与曾经的那座山峰上的气息,大为不同,狂暴,愤怒,肆意妄为,只为撕碎一切活物。 故而,桑北的呼吸,体内的血运,渐渐不畅,他感受到了周边天地的挤压和撞击,能够周旋的空间越来越局促。 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会这样? 仅仅是一念间的变化,便带来了险境,一头血狼的爪子,锋利地掠过桑北的后背,划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涌出,人类的气息刺激两头血狼连连长啸,显得愈发凶悍,步步紧追,必欲尽快杀死这头猎物。 旁边观战的竖纹血狼目现狡黠之色,它看得津津有味,它希望这个弱小的家伙能有所表现,这样会增加它对敌人类的经验,若能从中获得感悟,那便晋升有望了。 错了! 真的是错了! 我不该将自己当做自己,我应该忘了自己,将自己变成一头赤头赤尾的血狼,甚至于,将自己变成周边的每一块石头,一粒沙,一缕风,唯有如此,我才能融入那种宏大意境之中。 一声长啸,周身气血奔涌,桑北的身体骤然加速,竟然从血狼扑来的利爪间,硬生生逃离了出去。 两头追击的血狼,再度陷入了茫然,它们此刻已深切的感受到,自己追击的不是一头猎物,而是一个同类。 观战的那头血狼,眼瞳中掠过一缕亮色,它张大了嘴巴,伸出猩红色的舌头,愈发兴奋,因为这头猎物,果然带给了它意外的惊喜。 一个人类,居然能将周身气息模仿得如同一头血狼,这样的特异气血,若被吞噬,必然会是大补,而这头猎物,决不能让同类获得。 竖纹血狼再度低吼一声,身边顿时蹿出两头身影,加入捕猎战团。 桑北双瞳血红,连连怒吼,他忘却了自身,仿佛真的变成一头血狼,在这片狂暴的天地间,竭力驰骋,越跑越快。 天地的气息,卷起一重重巨浪,持续撞击而来。 弱小的身影,孤独的灵魂,在这片狂暴天地中,一路疾行,只为向北。 我名为北。 北是自己唯一的方向。 北是自己九死不悔的意志。 北是心灵的归途,是思念的归宿,是绝境中的希望,是那个老人对自己最终的祝福! 从此刻开始,他非他,他要变成一头真正的至强的血狼。 而一切的力量,都将沉浸在血脉之中,召唤出万丈狂澜,冲击天地。 四头血狼,愤怒追击,那少年的气势,却在危急之中,在天地威压之下,一点点攀升。 竖纹血狼,再露异色,一声怒吼,左右余下几头血狼,尽数冲了出去,而它则在等待,等待一个时机,一击必杀的时机。 最重要的是,于那必杀一击中,获得感悟,进而吞噬人类血脉,获得晋阶。 竖纹血狼隐隐感到了自身血脉中的一股冲动,那是一种召唤,源自祖辈的召唤。 后方的洛辞,握紧术杖的右手,不住颤抖,他忍不住想要出手,最终却硬生生忍住了,因为他知道,绝境之中,虽然危险,更是机遇。 “那是他竭力渴求的状态,我......不能打破......” 洛辞此刻并无危险,因为群狼锁定的目标只是桑北,他被直接忽视了。 一声声愤怒咆哮中,利爪连连出击,一缕缕鲜血抛洒,桑北连连受伤。 那一次次伤痛,并非被动承受,而是桑北将自己的弱点故意暴露在对方的爪牙间,所受到的伤害,这种伤害,只为进一步刺激感知,获得突破。 一声声咆哮,一声声怒吼,交杂在一起,使得观战中的竖纹血狼也不免产生了错觉,以为发生了同类混战。 意想天地,风扫长空,涛卷大地,遍地杀戮,枯骨成丘。 一声声呐喊,从桑北的血脉中传来,一个个孤独的灵魂,出现在这片意想天地之中,目光齐齐朝北,于一声怒吼中,群狼奋蹄疾驰,卷起阵阵狂潮,冲击天地。 天空和大地瞬间涂抹上一层浓浓的血色,于血脉之中,生发出的一种强烈共鸣,使得奔行中的桑北,竭力昂首,看向北方! 他看到了一头庞然巨物的身形,遮蔽了近三分之一的天幕,目光俯瞰大地,刹那间,与桑北的目光交会。 第40章 决战竖纹 刹那间,桑北如遭电击。 无数头奔跑中的灵魂,齐齐呼吸天地,卷起狂飙,和自己的血运之潮,汇聚为一道战线,汹涌冲击在天地之间。 正欲发出致命一击的竖纹血狼,突然停住了身体,微微一颤。 一丝来自远方的气息,令它的血脉,禁不住发出共鸣。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这个人类引发的么? 竖纹血狼一脸疑惑。 这一刻,群狼的围攻,同时落向了少年。 洛辞脸色苍白,禁不住流出了眼泪,他恨自己决断太晚,否则战局决不会如此被动。 “是我害了你,桑北,你放心,你若不测,我决不会独活!” 握紧术杖,洛辞给自己释放了一道疾风符,正要冲出去的一刻,突然停住了,禁不住掩住了自己的嘴巴。 在那生死一线的天地碾压之中,在那一阵阵狂暴呼吸之中,危境中的桑北犹如福至心灵,找到了突破口。 “你的馈赠,我不会辜负,这份血脉中的力量,必将由我弘扬!” 北方天幕,庞然的身影与桑北默默对视,身体突然崩溃,化作万道流光,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怒吼声中,桑北一飞冲天,眼睁睁从群狼的合围中,突围而去。 群狼反应迅捷,再度尾随追击。 只是桑北,已然找到了属于他的节奏,在属于他的天地中,自由疾行。 一次次从血狼的利爪和獠牙间掠过,不仅如此,他开始出刀,与其说他攻出去的是刀,不如说是刺出去的剑。 以刀为剑,挥动狼行剑道。 一头头血狼开始受伤,虽非要害,但一贯禀赋铜皮铁骨的它们,怎么又会被这个弱小的人类伤害到? 受伤刺激了它们的野性,血狼的战斗力开始飙升,攻击愈发凌厉和凶悍。 桑北便如风中树叶,看似危急,身形飘逸无端,对方偏偏无法触碰到他的身体半分。 一头头狂暴的血狼,在桑北的眼中,只是一副副皮囊,唯有胸腔间的一颗颗跳动的心脏,在桑北的耳中,听得愈发真切。 出刀,伤敌,一次次带起一缕缕血线。 然而,距离桑北想象中的攻击,仍旧有着不小的差距。 目光中,一具具出击的狼行招式,不断被删减,被修改,去芜存菁,精益求精。 刀锋飞过,一头血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倒飞了出去,颈下绽放出一缕血花。 距离要点,只差了那么一点。 一次次出刀,一次次修正,每一次,都带来或多或少的伤害。 蓦地,那头观战中的竖纹血狼,一跃而出,直取桑北。 它决定不再等待,因为,隐隐间,它已感觉到有同类正朝着这边移动。 它不能容忍猎物旁落。 它进击的速度比寻常血狼快出两倍不止,精准,迅捷,狠辣! 此刻,身形飞掠中的桑北,若有所思,一刀切削,终于准确捕捉到了对方血运中的瑕疵,轻松切开了血狼的咽喉。 这头血狼发出一声咕噜的低鸣,身形一翻,栽倒在地,彻底死去。 “正是这样的一剑!” “这才是我所要的东西!” “一击必杀,我叫你刺喉!” 欣喜之中,汗毛竖起,一股巨大威压从天而降。 若非桑北有所感悟,沉浸在宏大的呼吸意境之中,此刻已被竖纹血狼这凶悍一击,扑杀在地。 身形扭转,与冲过来的另一头血狼擦身而过,中途转折一跳,逃过了又一头血狼的攻击。 其中一头血狼立时遭殃,被竖纹血狼的利爪,直接击碎了脑袋。 竖纹血狼误杀手下,愤怒爆棚,长啸声中,速度暴涨,势不可挡追杀而去。 此刻可以说是极度危险,然而,桑北却有所倚仗,所倚仗的正是周边那些围攻的血狼。 “呼吸天地,呼吸万物,所有的力量,源自血脉,因而能断开血脉,唯凭108式,扭转搬运,成吾杀戮!” 刀出如电,切中要点,一头头血狼于刺喉一击中,倒栽出去,死于非命。 随着血狼死伤的数量越来越多,桑北的倚仗越来越少,竖纹血狼的攻击愈见凌厉,终见一道攻击落下,在桑北的身体上留下一道伤口,卷起一缕血花。 一团光芒准确落在桑北的身上,所受的伤痛顿时有所减轻,奇妙的气息在伤口中生发,缓缓回复伤情。 竖纹狼低吼一声,瞪了远处的洛辞一眼,算是警告。 几个手下闻声缓缓后退,腾出场地。 竖纹狼的攻击不容稍息,愈见猛烈,一次次在桑北的身体上留下伤口,伤情加重,桑北的行动便露出了疲态,竖纹狼怒吼一声,再接再厉,奋力一击。 哗啦! 悦耳的声响中,又一团符光落在桑北的身体上,清爽无比。 一瞬间,桑北速度飙升,竟于竖纹狼的爪牙间,硬生生逃了出去。 竖纹狼愤怒咆哮,四蹄一蹬,暴窜而出,目标所向,正是远处的洛辞。 洛辞慌不择路,踉跄逃离,他逃往的位置,仍旧是那一道不大的岩缝。 加持的一道疾风符,让洛辞在竖纹狼赶到的一刻,堪堪逃了进去。 以竖纹狼的庞大身体,要想攻入岩缝,还要费些手脚。 竖纹狼停住身体,发出一声咆哮。 几头旁观血狼领悟心意,赶过来围杀洛辞。 竖纹狼转身,看着弱小的桑北,露出嘲弄的神情,仿佛一切都在它的掌控之中。 让竖纹狼尤为惊愕的是,这个弱小的猎物,竟不再回避,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竖纹狼瞬间明白了猎物的心思。 他想拼死一战,以图争取到救助同伴的机会。 它张开血盆大口,犹如一块巨大石头,轰然冲了出去。 银色匕首闪电般划在竖纹狼的身体上,如中金石,庞大的气血之力将桑北撞飞了出去,爪影横扫,卷起一串艳丽血花。 好强大的血运! 这头竖纹狼的血运比之寻常血狼强上太多。 自己若然不能把握机会,有所觉悟,不但救不了洛辞,自己也会死在这里。 桑北思绪如潮,忽然听到远处的岩缝间传出一声轰鸣,就见一头血狼倒飞了出来,一条腿已然断折。 他明白了洛辞先前在岩缝中必然有所布置,稍稍放下心来。 稍稍疑虑间,他的身体再度被击飞了出去。 竖纹狼借机进击,气势如潮。 “来吧!” “万物血运,总在天地之下,就让我体会你这头畜生的力量!” 撞飞中的桑北很快反冲了回来,他已感到了身体中的血运在逐渐减弱,他必须抓住洛辞争取来的机会,去充分感悟竖纹狼的血运气息。 一次次受伤,一次次逆势反击,银色匕首划出一道道月华,一次次落在竖纹狼的身体上,发出铿锵的金石之音,仍旧无法破防。 桑北的气息正在逐渐减弱,速度也慢了下来,却兀自不肯服输,一次次攻向竖纹狼。 竖纹狼一次次将猎物击飞出去,它的眼中浮现一缕赞赏之色。 这个人类分明领悟到了血狼的本领,只不过,你是异族,终究难逃一死! 步步紧逼,步步压缩对手空间,利爪出击,一次次击退桑北,桑北全身鲜血淋漓,于剧痛之中,仍旧在竭力感悟那种宏大的呼吸节拍。 与之相比,竖纹狼的血运,本不算什么。 第41章 击杀 一次次抛洒鲜血,奋力跃起,划出银色匕首,书写着一道道信念。 看着再度冲来的身影,竖纹狼缩身拱腰,闪电跃起,利爪探空,直取桑北的胸膛。 它始料未及的是,桑北竟然毫不退缩,挺胸冲了上来,他双手环臂抱合,将108式的前十式领悟,豁然贯通。 他身形怪异,仿佛在一心求死,使得竖纹狼产生了瞬间的疑惑。 但竖纹狼的攻击,仍旧毫不犹豫,落了下去。 同一时刻,岩缝之内再度传出一声轰鸣。 与那一声轰鸣同步,利爪重重撞击在桑北的身体上,迸发出一团浓烈血雾。 让竖纹狼尤为奇怪的是,自己的最强一击,仿佛落在一片厚重的大地上,竟然没能攻破对方的气血防御,收割掉性命。 竖纹狼眸中浮现羞恼之色,奋力一跃,再出一击! 这一刻,桑北被远远抛飞了出去。 胸口的剧痛,所带来的伤害,不可谓不小。 他在最后一刻,抱合了自身,也借着宏大的呼吸意境,抱合了天地,否则,必然已死在竖纹狼的强大一击之下。 他所要的,正是竖纹狼的必杀一击,这一击虽然击伤了自己,也使得隐藏在竖纹狼血运中的瑕疵,暴露了出来。 伤痛之中,桑北已想明白了一切。 他的身体砰地撞击在后面的岩壁上,与此同时,竖纹狼已然如影随形,冲了过来。 然而,竖纹狼自以为必杀的一击,再度落空。 原因则是,猎物已然冲了出去,与自己擦身而过,顺便一刀划出,竟割开了自己的皮肉,迸发出一缕血芒。 银色匕首当空一划,桑北悠然转身,伫立当地,漠然看着这头庞大的畜生。 沉浸在呼吸天地的意境中,这头畜生在桑北眼中,已露出瑕疵。 而桑北,依旧沉浸在那玄妙的一刀中。 自己创造的第一式剑术,乃是刺喉,这第二式更是奇妙,所过之处,带来的伤害,绝不仅仅是一头畜生的受伤那么简单。 万物呼吸,一刀刺血,击中瑕疵,是否能伤害到那一切呼吸之物? 未来可期,桑北信心倍增。 竖纹狼转身一步步走来,它隐隐感觉到这个猎物的气势变了,至于变在什么地方,它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但这个弱小人类所加于它的耻辱,必须以血还血。 竖纹狼爆冲而出,身上那一缕刀伤中,汩汩涌出鲜血,竟然不能阻止。 它无暇顾及伤情,只求一气杀死对方。 桑北的攻击虽滞后于竖纹狼,他冲出去的步法,却愈见从容。 他与天地同拍,宛若和大道同行,无物可挡。 他风一般和竖纹狼擦身而过,将第二记伤害,深深留在了竖纹狼的身体上。 他的行走步法远远超出了竖纹狼的意料,明明刚刚走过去,却闪电般退了回来,继续出刀,划开毛皮,留下伤害。 刀在手,心无疆,眼前这头竖纹狼已然破绽百出,然而桑北所要的,却非他物,而是那颗砰砰跳动的硕大心脏。 血色天地中,一颗心脏,砰砰跳动,其上血管,纹路,清晰可见。 桑北的眼中,目光愈见凌厉。 他连连出手,一次次卷起血花,而这头竖纹狼却再也不能给予他任何伤害。 羞恼,愤怒,癫狂,悔恨,种种情态,在竖纹狼的血瞳中浮现,他昂起头颅,发出一声异乎寻常的长啸。 远处,一座高高的怪石之上,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怪人,已然将下方决战的一幕看在眼内,他点了点头,笑道:“这才是司命大人所要的苗子,为此,我且帮你一把!” 斗篷翼展,他呼啦啦飞了出去,如一只大鸟掠过长空,顺势将一轮血雨抛洒下去。 从周边缓缓聚拢来的大批血狼,仿佛接受了召唤,立时改变了方向,顺着血雨洒落的方向,尾随而去。 由于狼群改变轨迹,前方,刚刚经历一场血战的男孩团伙,立时遭了殃。 空中的怪人,漠然看着那些苦苦挣扎的男孩们,哼声道:“血腥试炼,没有侥幸,唯有真正的强者,才能浴火重生活下来!” 不说这些苦战中的男孩,视线再度拉回桑北的一面。 决战一隅,竖纹狼的气势开始急遽膨胀,周身所受的刀伤中依旧在流血,它全然不顾,连连长啸。 于是,这片古老大地上残余的气息,以极其怪异的方式,向竖纹狼的体内开始汇聚。 骨节簌簌爆响,竖纹狼的身体在膨胀中,渐渐增大了一圈,他的战力,提升了一倍不止。 它的眼眸中再度浮现冷酷傲慢之色,俯瞰桑北,如看死物。 “好个畜生,也能如此狂傲!” “只是我的剑道摸索,仍在持续,要杀了这头畜生,定然不易!” 桑北一动不动,伫立大地。 大地如盾,正是他最大的依托。 同一时刻,那几头持续攻击岩缝的血狼,也感受到了头领气势的变化,不由得将目光投射过来,露出仰慕之色。 如此,倒也给了岩缝中的洛辞,一线喘息之机。 “机会不容错过,要想拿下这头畜生,唯有......” 那一片血色天地的可怕,桑北并非感受不深,但是,他没有选择。 他的人生,一路走到这里,都无法自我选择。 而要想主宰自我,起码要比那些敌人变得更强。 “来吧!” “来!” 桑北发出怒吼,双眸瞬间镀上了浓浓的血色,他凭借宏大的呼吸意境,毫不犹豫,沉入那片血色天地。 血脉之中,无数根细细血线,倾巢出动,如江河漫溢,咆哮驰骋。 获得短暂晋阶的竖纹狼,怒吼着冲了出去,利爪挥动,巨口张开,闪电逼近猎物。 只是那头猎物依旧一动不动。 一股源自遥远天地间的狂暴气息,在男孩的体内疯狂爆发,在呼吸意境的加持之下,他顶天立地,宛若一尊巨人。 竖纹狼的心头浮现一丝慌乱,它觉得此刻面对的不再是一个人类,而是洪荒时代的一尊庞大妖物,令它不寒而栗。 只是它已然无法收手。 男孩动了,瞬间划出一串银色魅影,再度和竖纹狼擦身而过,却将那柄银色匕首,留在了竖纹狼的咽喉之中,将它钉在了天地之间。 竖纹狼轰然落地,桑北犹如鬼魅附身而至,手掌一拍,血色漩涡浮现,落在竖纹狼的头颅之上,滚滚精血,犹如大河奔流,转眼之间,这头巨物已然化作了干瘪毛皮。 第42章 艰难突破 血瞳环顾,身形飞掠之快,不可想象,银色匕首拖曳着绚烂的星辉,划开粗糙的毛皮,将一头头生命迅疾收割。 血色漩涡呈现掌心,强大的吸力将鲜血全部吸纳,涓滴不弃。 他需要变强,他需要更多的鲜血去飨祭。 桑北拍击胸膛,连连怒吼,远处几头偷窥的畜生,惊得伏下脑袋,悄悄退去。 体内鲜血在沸腾,化作滚滚洪流,在经脉中肆虐撞击。 体表一道道伤口被生生撑开,鲜血汩汩涌出。 最为可怕的则是,那一种来自血色天地中的狂暴意志,正在疯狂冲击他的识海,摧毁他的意志。 周身气息疯狂膨胀,双眸充血,桑北连连发出怒吼,他已处在迷失的边缘。 啪! 一团符光落在他的头顶,炸裂开来,一团冰凉气息涌入识海。 不远处,洛辞挥动术杖,发动一枚清静符,期待能给桑北有所帮助。 寻常修士最忌入魔,而这小小男孩,偏偏敢屡屡犯禁,他当真是头初生牛犊啊。 他不知道的是,修士一旦有了入魔经历,或许一世都难以摆脱那种顽固纠缠,将会对他以后的修炼道路产生深远影响。 只是他若然不如此做,难道就任由被那种野蛮畜生杀死? “我们都没有选择,我们都被无形的命运所左右,如他,如我......” 眸中浮现一丝迷惘,洛辞嘴唇嗫嚅,溢出淡淡的苦涩。 “你要好好活着,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啪! 摇动术杖,凝聚精神,洛辞激发出一枚治疗符。 他能做的很有限,但他会竭尽全力,予他以帮助。 在陷入迷失的最后一刻,桑北动了,双手穿过腋下,向后延伸,伴随着一声不甘的怒吼,他完成了环臂抱合。 随后,整个人犹如泥塑木雕,一动不动了。 那最后一线的意识,依旧停留在那一场宏大的呼吸意境之中。 环臂抱合,108本命法的第一式,也是总诀式,纵览全局,抱合罡煞,其中玄妙,难以尽言。 有过那一场山峰上的奇遇,意外感悟了宏大的天地呼吸意境,一方面,通过第一式,抱合周身气血,使之不至于因癫狂而失控。 另一方面,也是他于战斗中突如其来的感悟,借助血运呼吸,既抱合自身,也抱合了周边天地。 这种抱合,仅仅是一种直觉上的开悟和尝试,虽并非真正的觉悟,但已然为桑北打开了一扇神奇的门户,对他以后的修行,将带来不可估量的好处。 对于一个小小凝息境的修士,能有此感悟和突破,意外做成了很多强大修士都无法达成的事,可以说是奇迹中的奇迹。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得益于那种强大的感知。 那种极端痛苦所带来的强大感知,帮助桑北,在陷入迷失的最后一刻,抱合了天地意境,也为他能够再度摆脱入魔困扰,埋下了希望。 入夜,阴云低压,风声渐微,不时传来三两声血狼的低鸣。 一个白昼,就这么在一场场血腥战斗中过去了。 也不知有多少男孩死在这一场残酷洗劫之中。 白昼过去即是黑夜,将会更加恶劣,能够活下去的男孩,都属于最强的那一类。 洛辞静静守护在桑北的一旁,他本想为对方擦擦脸蛋,岂料手刚刚伸出去,就被一种奇怪的斥力,弹了回来。 看着一动不动的桑北,情知对方身体中,一定经历了血与火一般的煎熬,庆幸的是,那种狂暴的气息,已出现了消退的迹象。 “也不知,他要多久才能醒来?” 洛辞担忧的看了看黑暗的四周,自己喝了点水,又服了一枚那种药丸,稍稍恢复精力之后,在周边布下掩盖符和几个陷阱。 他盘膝而坐,凝息观想,不久之后,一缕缕近乎透明的气息,盘旋着,顺着他头顶的百会穴处,钻了进去。 远空,一个个黑影分散开来,如同大鸟飞掠,他们有意在召唤和驱动血狼群,向着那些临时结成的大小团伙,展开进攻。 一个浑身浴血的男孩,奋力将刀刺入一头血狼的身体,将血狼挑起来,重重掼在地上,而后扑上去,大口吮吸着鲜血。 他必须尽可能补充体力,并通过一次次生死血战,刺激体内血运,获得突破。 否则,在这一轮轮疯狂进攻之中,或迟或早,一定会被杀死。 一股危险意识涌上心头,那是来自于一场场生死血战中,所培养出的敏锐感知,他反应很快,身体快速向一侧翻滚出去,躲过了偷袭者的致命一击,却于翻滚中,挥刀出击,刺向后方,一刀就洞穿了偷袭者的胸膛。 他无比愤怒地揪住偷袭者的颈领,喝道:“为何杀我?” 偷袭者气息奄奄,惨笑道:“你......明...明知故问,同类的......血,尤其......尤其是那些突......突破的同类,更能刺......刺激血脉,获得......突破......” 话未说完,偷袭者脑袋一歪,气绝身亡。 偷袭者的话让他的心砰砰跳动,他望着更多畜生踊跃出击,许多男孩由于力竭,被残忍杀害,连尸体都无法保全。 他要回家,他不知道爹娘怎么样了,他要赡养他们,让他们享福,他必须要回去。 要想回去,就必须战胜这些残忍的畜生! 眼瞳中,他仿佛看到了那一个个吞噬同类鲜血的男孩,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虽然获得了突破,最终却陷入癫狂,迷失本性,变成了一头头残忍的野兽。 这条路,决不是自己的路。 “我颜穆的路,就是要堂堂正正成为一个强者!” 这个男孩想明白了一切,抛开同类的尸身,手握战刀,再度冲了出去。 一处怪石丛林的巅峰,一袭黑色斗篷从天而降,看着周边一幕幕惨烈场景,冷笑道:“今天才刚刚开始,明天的战斗,一定会再次给你们惊喜!” “不吞噬同类,必然会被血狼残杀,异化吧,你们这些元阳未失的孩童,不能异化,必然会被淘汰!” 冷笑声中,黑色斗篷隐入夜色,不见了影踪。 黑夜下的一隅。 入定中的洛辞终于睁开了眼睛,这片血狼世界虽然残暴,但天地灵气却比螣北部落那边充裕了不少,自己这一番打坐,不仅恢复了精力,甚至于,自己的感知力比往常变得更加敏锐了。 “战斗,果然是突破的一个捷径。” 洛辞喃喃低语,估摸着时辰,丑时将尽,一夜很快就要过去了。 他看着一动不动的桑北,分明感受到对方原本滚烫的体温,大致恢复了正常。 “这一夜当真侥幸啊,快点醒来吧,桑北,他们,不会让我们好过的,我们需要提前准备。” 口中默数着时辰,洛辞猛然抬起了头,他看到了遥远的东方,终于撕开了最初的一线亮光。 此刻,他没有看到的是,桑北的身体微微一颤,眼皮睁开了一线,同时张开了嘴巴,猛地一吸! 于是,又一缕神秘的气息,从天地之间,被吸入肺腑,快速融入血脉之中。 桑北再度闭上了眼睛。 他感受到了血脉中的巨大变化,气血之强,比之以往,增加了数倍。 玄之又玄的气息在周身血脉中一轮轮穿梭,不断吞噬来自于血线反哺回来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强大。 竖纹狼提供的精血,何其充沛,再加上其他血狼的补充,在一圈圈气血运转之中,自身血运,渐渐达到了极限。 桑北的身体开始膨胀,这并非是来自血肉的膨胀,而是由血脉中爆发出的气息所引起的。 一旁的洛辞目不转睛看着桑北,他知道对方行将突破,这个时候一定不要打扰。 第43章 陷入重围 眼皮之下,一对眼球快速蠕动,额头的几条青筋浮凸而起,一旁的洛辞,都能清晰感受到其中的旺盛气息。 环臂抱合的身体在颤抖,与此同时,桑北的头顶上升起一缕缕白气。 他的脸色涨得通红,周身衣物鼓胀如球。 一旁的洛辞也分明感受到了压迫感,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突然间,桑北张开了嘴巴,猛地喷出了一道炽烈的白气! 一声惊雷般的轰鸣,震得洛辞耳中嗡嗡作响,脸色看去有些苍白。 抱合天地,被天地气息所压迫,这是在外。 在内,一夜辛苦周旋,再加上竖纹狼的精血反哺太过充沛,使得他体内的气血之强,提前到达极限。 他必须找到突破口,否则,气血之力冲破经脉,他必死无疑。 他于混沌不明之中,本能吸纳了又一缕黑暗初开的气息,终于在最危险的一刻,觉醒过来,迅速进入宏大的呼吸境界,呼出了一口与天地共鸣的劲气,激发出一道惊雷之音,意外惊到了洛辞。 在呼出那口劲气的同时,桑北于抱合之态,借助天地威压,硬生生从周身血脉中抽出一缕精纯的细丝,于经脉中迅速盘旋一圈之后,来到腹部,犹如一根细针轻轻一戳,当即痛得桑北几乎喊出声来。 “捻丝境了?”洛辞的眼中,浮现出惊喜之色。 要知道他才修炼几天啊,便于凝息境突破至捻丝境,在当前整个修士世界,可以说创造了一个新的纪录。 他当然知道桑北两度入魔,两度挣脱,经历了一次次的生死血战,其中风险之大,不可想象,唯因如此,方才达成眼下的奇迹。 刺痛过后,一股温暖气息从腹部传来,让桑北感到非常舒服。 桑北并不知道,这是丹田初开所带来的感受。 那根细丝,此刻宛若游蛇,在丹田中一圈圈游动,与此同时,桑北对周身的血运之感,愈见清晰。 “细丝一圈,血运也一圈,二者呼应,当真奇妙啊!” 桑北喃喃自语,冷不防看见洛辞正笑吟吟看着自己,道:“醒了?” “谢......谢谢!” “为什么要谢我,要知道,这是你自己的努力哦!”洛辞微笑着,露出一口齐整白牙,一双美目又弯成了月牙。 “若不是你的点拨,让我在那座奇妙的巨岩上,感受到那种呼吸意境,当下,我根本无法从那种狂暴状态中挣脱出来,何况......” “你早就看出来了?为何不早说呢?看来你是在故意装蒜!不过,一切都来自于你自己的努力,你天赋很高,所感悟的东西,比我更厉害,我只是顺手......”洛辞咬着嘴唇,脸上浮现些许羞涩之意。 “不是不想说,而是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就比如现在,而作为朋友,我想问,你为什么要帮我?”桑北还是问出了最想问的话。 洛辞嘴角嗫嚅,仰起头,望了望天边,叹了口气道:“我想起我的一个故去的亲人,当初深陷绝境,四处求助,却根本没有人愿意帮助我们,因而,她,终于在痛苦之中,死在半道上......” 说到这里,洛辞的眼中,涌出了泪水,掩面朝向了一隅。 “她是......谁?”桑北揪着心问了一句。 “我娘。”洛辞忍不住啜泣起来。 “对不起,或许是我不好,不该问的......”桑北讷讷道。 “我不愿像我娘那样善良的人,在无助中绝望死去,如果设身处地,我想,你也定会帮我的,对吗?”洛辞瞪大眼睛,凝视着桑北。 “是的,何况,我们是朋友!”桑北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个小伙伴相视而笑,此刻感觉心情格外的轻松。 在一场场血雨腥风之中,眼前是一片难得的宁静。 他们这般年纪,此刻还应该是在父母膝下撒娇的光景,却早早被卷入人世的纷争,很多男孩,在无力反抗之中,绝望死去。 “这是乱世,就是如此残酷,唯有自强,才是唯一出路,我会更加努力的。” 看着自信的桑北,洛辞的心中深深叹息,一切才刚刚开始,父亲说过,这个世界的黑暗,是自己这个年龄还无法想象的,不管如何,要及早成长起来,唯有成为强者,才能走得更远。 “走吧!” 站起身,拍拍尘土,两个小伙伴手挽手,朝前走去,仿佛正走在无忧无虑的时光里。 天胥族是一个什么样的部族? 洛辞的眼睛真的好漂亮啊,蓝蓝的,而我的眼睛,和部族里的那些人的眼睛,都是黑色的啊。 一边走着,桑北未免猜测,他看不透这个神秘的女孩,但他深深感受到了对方源自天性中的良善,他们是一类人,是朋友,朋友自然要开诚布公,或许,她有着难言的苦衷,爷爷说过,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秘密,到他该说的时候,他自然会告诉你。 桑北脸色骤变,他再度呼吸到了那股恶心的腐臭,拉着洛辞,快速向一侧跑去。 跻身捻丝境,他感受到了自身气血的强大,微微用力,奔行如风,二人很快就躲到了一块石头后面。 二人屏住呼吸,已然看到一头巨物,敏捷跳到了高高的岩石上,额头上,一道白色竖纹,尤其分明。 紧跟着,第二头血狼出现了,很快出现了第三头,第四头。 它们的额头,全部长着一道竖纹,其实力,非普通血狼可比。 忽然间,群狼噤声,齐齐低下头颅。 在中央分开的道路上,一头更为庞大的血狼出现了,它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头颅高耸,旁若无人,在跳到最高处的一刻,发出一声悠长的嘶吼。 更多的血狼,响应召唤,从周边潮水涌来。 桑北目力很好,清晰的看到,当中那头最为庞大的血狼额头上,竟长着两道白色竖纹。 这才是真正的血狼精英。 桑北只是微微瞅了对方一眼,这头双纹血狼精英已然有所感知,目光凌厉看向桑北所在的位置,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左右群狼瞬间发动,潮水般冲向桑北两人。 “走!” 拉着洛辞,不由分说,朝着怪石丛林中飞驰而去。 时下,桑北的感知,反应,力量,都有了很大的提升,他很自然切入狼行状态,在乱石之间快速穿越,一旁的洛辞,只看到一块块巨岩迎面扑来,几乎要撞到了自己,却在瞬间,险之又险地擦身而过。 要知道,作为一个术士,且是一个天冲术士,她自信自己的感知很强,决不弱于一般战修,当然包括桑北。 然而,桑北所表现出来的强大洞察力和反应,深深震撼了她。 捻丝境有这么强么? 他的如此强大的感知力,究竟从何而来? 他拥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天赋,不做一个术修或巫修,当真是浪费了啊。 洛辞心中涌起一股冲动,他决定将自己的所知倾囊相授,让桑北成长为一个强大的术士! 只是,他们逃离的速度虽然很快,依旧小看了血狼这种畜生的智慧。 一队血狼在后方衔尾追杀,更多的血狼则从两翼迂回包抄。 要知道,这些血狼可都是些单纹精英啊。 瞬间,桑北停住了脚步,他明白,自己和洛辞,已然完全落入了重围。 前方,出现了更多血狼在配合围堵,他们无路可逃。 他的目光落向右侧的地带,那里乱石密布,可谓犬牙交错,极为险恶,兼有多处缝隙和洞穴可以利用。 他无暇细细考虑,拉着洛辞冲了过去。 浓烈的腐臭味从周边袭来,一头头健硕的单纹血狼精英跳到岩石上,不住嘶吼,显得异常兴奋。 高空,掠过一道诡异的影子,已然将下方的一切,尽收眼底。 “努力吧,我看好的小家伙,歇了一夜,补足了精神,战斗吧,希望你成功熬过这一天,司命大人说过会格外开恩,或许会提前将你间拔出去!” 第44章 变异 一头头单纹血狼重重落在大地上,潮水一般朝着桑北二人藏身的乱石地带冲去,不断向内渗透,展开围捕。 突破到了捻丝境界,桑北对这片天地气息的感知,有了更多的领悟。 目中所见,耳中所闻,鼻中所嗅,随着意之所动,对于周边情状,已迅速了然于胸。 他走的很快,不假思索间,冲向一块巨大的岩石。 突然间身形一扭,拉着有些惊慌的洛辞,便闪进了一条极为隐蔽的夹缝之中。 穿过夹缝,一路上斗折蛇行,他们很快来到这片乱石丛林的中央地带。 感知中,一头头强悍的血运气息,正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 “藏好自己,一定等我回来!” 话音未落,桑北已冲了出去。 他决不会坐以待毙,唯有主动出击,才能寻找到有利战机。 洛辞的心中微微有些失落,设想那一日所遇,他还只是一个病恹恹的孱弱男孩啊,这么短的时间,他已成长如此之快,并且,自己都需要他的庇护了。 术士之强,不在血肉厮杀,而在于谋划布局,实施远程打击。 面对血狼军团围攻,何况都是些单纹精英,洛辞手段虽多,也无法应对。 她不愿拖累桑北,跳到一处悬空的小小洞穴之中,藏好,在入口释放了一枚掩盖符。 “这些单纹精英,已不是桑北的对手,要命的是外面那头双纹,若然再有更多的双纹出现,就不妙了!” 洛辞默默祈祷,耳中远远听到两声沉闷的撞击,情知桑北已展开攻击。 狼行如风,晋升捻丝境的桑北,凭借强大感知,完全能够提前预判,单纹精英的血运,已被他完全洞悉,银色匕首,划出诡异弧线,一刀锁喉,割断了一头血狼的生机。 他来不及吞噬这头血狼的气血,因为又一头血狼已凌空扑来。 他的身体斜冲而出,与血狼擦身而过,匕首划出的弧线,嗤的一声,便切断了第二头单纹精英的喉管。 他的目的却不止为了斩杀眼前一头头血狼,他必须在血狼群完全占领这片乱石丛林之前,尽可能熟悉这片混乱地带的所有细节。 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他虽然可以巧妙击杀一头单纹精英,却扛不住群狼围攻,他必须利用可以利用的条件,发挥出最大战力。 一头头血狼在桑北的刀下化作尸体,狼行发动,周身气血奔涌如潮。 他轻松模仿出单纹精英的血运气息,因而可以轻松骗过血狼感知,将他误认作同类,却于猝不及防间,将之一刀毙命。 一头头血狼在山石夹缝中不停穿梭,它们凭借强大的嗅觉来探知敌人的气息,只是那两个人类仿佛泥牛入海,完全消失了。 血狼们变得愈发迷茫,动作迟缓下来。 一头头血狼在毫无反应之中栽倒在地,颈部鲜血泉涌,已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个人类的身影犹如鬼魅,借助山石遮掩,化身血狼,连连出击,果断收割掉一头头生命。 他不能稍稍停止,因为那样,他很快就会被狡猾的狼群发现,进而陷入围攻。 他竭力敞开窍穴,借助强大血运之力,撑开三千毛孔,感受着宏大的呼吸意境。 记忆清晰融入脑海,整片乱石地带的每一个细节都了然于心,他要借助强大的呼吸感知,与这片混乱地带融为一体,尽可能发挥出最大战力,收割掉这些畜生的生命。 一头头血狼翻身栽倒,化作死尸。 大队狼群陷入了骚动和慌乱中,如此,便给了桑北更多的机会。 他的眼瞳中镀上了一层浓浓的血色,嗜血的欲望在内心如狂潮奔涌,他不可自控,手掌抚在狼尸上,庞大吸力宛若鲸吞,转眼间吸干了一头狼尸。 晋升捻丝境,血色漩涡的吞噬力也获得了提升。 一头单纹精英于恍惚中,看到一个人类的身影如血狼一般掠过,产生了深深的错觉。 它不能理解,发出呜呜低鸣。 恐怖的气息犹如瘟疫快速传播,这群血狼已萌生退意。 随着一声怒啸传来,血狼军团不得不鼓足勇气,继续围猎。 “还不够快,还不是我想要的那种东西,石头是死的,心是活的,而要想达到那种境界,必须有所——放弃!” 想到这里,桑北情不自禁,引颈长啸,遥望极北之地。 一个孤独的灵魂,在世间一路奔行,只为一个信念,便不断追求,至死无悔。 他的血脉中,隐隐间,好像多了一种东西。 与此同时,随着那一声长啸,所有的精英血狼,不由自主朝向北方,神色肃然,仿佛朝拜。 不止它们,便是在后方督促的那头双纹精英,也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情不自禁转过脑袋,朝向北方。 一尊凌驾于尘嚣之上的意志,盘踞于北方天空,俯瞰世间。 桑北感受到了那份浓浓的孤独和寂寞。 他闭上了眼睛,深深沉浸在那种意境之中。 周边的一切存在,都在他的意想中出现,岩缝,洞窟,每一块石头,都仿佛按着心意,停留在那里,听从调度。 他不停奔行,如一阵风,越来越快。 他追求的是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而要获得那种自由,必须舍弃。 他舍弃了视觉,继而舍弃了嗅觉和听觉,一切只为,达到那种随心所欲的境界。 一块块怪石是规则,其间的夹缝和道路是规则,风是规则,天地间的呼吸也是规则。 一切规则摆放在天地之间,当由他予取予撷。 一头头血狼根本来不及反应,已化作尸体,栽倒在大地上。 后方,最高的那座岩石之上,双纹血狼精英猛地从恍惚中惊醒,眸中浮现羞恼之色。 感知之内,它的手下已死伤无算,而它们,真的是被那两个弱小的人类孩童杀死的吗? 惊怒之中,它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乱石丛林中残余的血狼,于狼狈中,默默退出那片乱石地带。 在嗜血欲望的推动之下,桑北开始疯狂收割战利品。 一头头庞大的狼尸在桑北手底,化作干瘪毛皮。 体内血运水涨船高,渐渐到达极限。 单纹精英的馈赠,可谓极其丰厚,帮助桑北再度获得突破。 一声怒吼,从体内血脉中生生抽出一缕长丝,长丝如蛇,环绕周身血脉运转数圈,最后归入丹田,和第一条细丝融合在一起。 体表,呈现出一层污浊之物,闻去一阵腥臭。 对于桑北来说,这可不是第一次出现的迹象,先前的突破,早已将他的身体经脉,清洗了一遍。 每每突破,总有收获。 洛辞悄然出现在他的身边,女孩无法想象,这少年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杀了如此多的单纹精英,并再度获得突破。 要知道,在昨天,他可是还在单纹精英的爪下苦苦挣扎的啊。 外界。 双纹精英冷冷看着下方的石林,周边,一群手下匍匐在地,不敢动作。 它伸出利爪,骤然落在一头单纹精英的头颅之上,噗的一声,如击败革。 而后,它看了一眼旁边一头单纹精英,点了点头。 单纹精英心中畏惧,却不敢违背,上前一口咬住死狼的喉管,大口吞咽鲜血。 双纹精英如法炮制,接连击杀数十多头单纹精英,命令周边血狼继续吞食。 群狼扑上前去,疯狂撕咬同类血肉。 隐隐间感受到手下的气血在不断增强,双纹精英的眸中浮现狡黠之色。 它知道自己错在轻视了那两个人类。 若然早知道他们拥有如此实力,它宁可让手下自相残杀,也不会让它们白白送死。 现在还没有到它出手的时候,它会创造出一头头变异精英,驱使他们,拖垮那两个人类,而后,由它出手,击杀并吞噬人类修士的鲜血,获得晋阶。 第45章 如影随形 人类修士的精血可是大补,尤其是修为越高的人类,带来的好处,不可想象。 双纹精英果断出手,连连将手下击杀在爪下。 更多的单纹精英,被命令加入吞噬行列。 吞噬同类血肉,心性会变得癫狂,这种后果,血狼们明知,却不敢违背双纹精英的命令。 它们疯狂撕咬啃食,不久之后,只剩下一地碎骨,狼藉不堪。 双纹精英俯瞰着眼前的数十头变异的家伙,嗅了嗅它们的气息,忽然间,再度出击,几个呼吸间,便将这些变异的家伙击杀近半。 显然,它对初次获得变异的血狼不太满意。 新一轮的吞噬再度血腥展开。 由于吞噬了变异精英,不少变异者获得二次变异。 二次变异的精英,纷纷仰起头颅,连连咆哮,气势猖獗。 双纹精英的眼中浮现出冷酷之色,它清楚,同类血肉被吞噬,虽然可以获得晋阶,但变异之后,或迟或早,会陷入混乱癫狂,即便不死,终究会被血狼族所遗弃。 最后,双纹精英眼前只剩下十来头二次变异精英,它们的身体膨胀了一圈不止,战力飙升两倍以上。 那种狂暴气息,令周边不曾吞噬的单纹精英们心生恐惧,不自觉退向周边。 若非双纹精英施加镇压,局面已然失控。 随着双纹血狼发出攻击指令,十来头变异精英,犹如离弦之箭,扑向了前方的乱石丛林中。 感知中,非同寻常的狂暴气息越来越近,桑北明白,这一轮敌人和先前的那些截然不同,它们更强大,先前的手段肯定是不管用了。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洛辞,道:“不要离开我半步,能做到吗?” 洛辞深深感受到了越来越近的压迫感,先前的掩盖手段,在这些敌人面前断然无用,而她真的能跟上桑北那么诡异的步伐吗? 自己决不能成为负累。 生死之际,桑北不暇后顾,而自己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跟在后面,不让桑北有所分心。 若然落单,自己绝对不是这一轮敌人的对手。 自己不仅不能成为负累,还要成为他的臂助。 “给我一滴血。” 面对洛辞的请求,桑北毫不犹豫,划开手指,将鲜血滴在对方的掌心。 与此同时,洛辞也从手指中挤出一滴血,落入桑北的血滴中。 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女孩脸色微红,口中念咒,手指沾血,开始临空描画。 “这一枚符咒,谓之如影随形,魂牵梦绕,我从不曾用过,想来定然会有不俗的效果。” 看着一脸郑重,认真描摹的洛辞,桑北的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他虽然还是年少,却隐隐对那异性的情愫有了一点理解。 艰难时世,促人早熟,桑北也不例外。 他比同龄孩童,心智显然更为成熟。 巨物呼啸破空袭来,桑北不假思索,手持匕首,迎面冲了过去。 他是男人,必须冲在最前面。 一团符光,啪地落在他的后背上。 另一枚感应的符咒,则握在女孩的手中。 洛辞给自己释放了一枚疾风符,冲了出去。 手中之符,背上之符,隐隐间,有了一丝神秘的感应。 心心相映。 女孩冷不防想起这个词,脸颊温热。 女孩的身影,拉伸出一道流光,准确踩住了桑北的影子,下一刻如影随形,跟着桑北一起飘移,迅疾如风。 痛击符落在敌人身上,清静符和恢复符则施加给了桑北,女孩乃是天赋很高的天冲术士,精神力非同一般,寻常符咒信手拈来,毫不慌乱,从容释放。 然而,眼前这头变异精英,它带给桑北的感受,却是极端的狂暴和混乱。 它的血运之强,远超寻常单纹精英。 源自血脉中的狂暴气息,却是毫无规律可循。 刀刀出击,如中金石,最多是划下一道道白痕,无法带来更大的伤害。 第二头变异精英如期而至,双狼搏杀,桑北的压力顿时攀升,要知道,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洛辞,想不分心也难。 砰的一声,桑北被狼爪所击,飞了出去。 洛辞反应迅捷,已然跟着桑北飞出的方向,冲了过去,挥手间,射出了一道爆裂符箭,轰然击中了一头变异精英的脑袋。 痛伤打击,令对方略有迟缓,好歹为桑北赢得了一点时间。 嘶吼声中,更多癫狂的身影冲了过来,局面岌岌可危。 “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呼吸,一定要尽力跟上节拍!” 桑北的话不容置疑,洛辞虽不理解,但心中仍旧默认,如影随形符是一个契机,若非有这枚符咒作为媒介,洛辞要做到桑北所说的,无非笑话。 另外一个原因,她是一个天冲术士,天生开灵百会,她的强大的精神感知,给了她自信。 桑北不知道的是,术士的血运和战修截然不同,若然用强施为,极大可能会毁掉一身修为。 危急之中,桑北考虑不到这些细节,他只是要求对方朝着最好的结果去努力。 “呼吸!” “跟着我,呼吸!” 一声长啸,桑北的身影骤然加快,冲入乱石之中。 洛辞如影随形,紧随其后,一张脸涨得通红,体内瞬间翻江倒海,她想要呕吐,却不得不竭力忍住。 她没有想到,桑北所言的呼吸,竟带给她如此大的压力。 原以为可以凭借天冲术士的强大感知,有所控制,但甫一跟随节拍,立时便被卷入那一场难以控制的呼吸风暴之中。 也幸亏她是一个罕见的天冲术士,终究暂且顶住了血脉中袭来的一轮轮冲击。 一头变异精英来不及变向,轰隆一声,撞在怪石之上,竟然将这块石头,拦腰撞断。 一头头变异精英毫不停歇,它们已然锁定敌人的气息,一路追杀,不追杀到死,不会停止。 高高的巨岩之上,那头双纹精英已然将一切战况尽收眼底。 人类愈强,它越兴奋。 这么多人类孩童意外出现在风吼狼滩,带来了一场难得的杀戮盛宴。 丰厚的人类血食,刺激血狼族疯狂捕杀,只为尽快壮大本族力量。 气血奔涌,如大江大河,汹涌澎湃。 洛辞脸色煞白,终于忍不住,哇地呕出一口鲜血。 被拉入那种强大的呼吸节奏之中,由于加持了如影随形符,她无法挣脱,也不能挣脱,因为后面的敌人,追击的速度已越来越快,越来越近。 她心脏越跳越快,几乎就要冲出胸膛。 她也终于明白,桑北在先前的一轮轮战斗中到底承受了什么样的痛苦! “那种情况下,他都能坚持过来,我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 这一刻,女孩的神情中,涌现出一股异乎寻常的坚毅,她似乎忘掉了身体中的痛苦,全力融入那股强大的呼吸节拍之中。 呼吸吧,呼吸! 让我看一看,桑北所感悟的那种呼吸极境到底是什么! 意外的是,血运压力越大,一面在损伤身体,另一面,女孩的感知则越来越清晰。 她犹如一个影子,一个无法摆脱的影子,跟着桑北,险之又险地穿梭在怪石嶙峋的夹缝间,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轰隆隆的声响在身后不断传来,一座座怪石生生被一头头变异精英撞倒了。 最先一头变异精英一跃而起,速度之快,难以想象。 不知什么时候,另一头变异精英已包抄在了前面,咆哮着,扑向桑北。 双狼夹击,无路可逃! 外界,双纹精英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幕,它倒要看看,这两个小小人类,还能变出什么花样。 突然间,后面的女孩,口绽惊雷,一声长啸。 桑北的感知何其敏捷,他的脑袋快速偏向了一侧。 与此同时,女孩凭借呕出的一口鲜血,以强大意志,生生凝聚出一道爆裂符箭,射了出去! 其力度,准度,比之往常,强了不止一倍。 爆裂符箭如期击中前方血狼的薄弱部位——一颗眼睛,炸得一片血肉模糊。 桑北抓紧时机,飞身跃起,足踏变异精英的头颅,顺手拽了女孩一把,二小如飞一般,越了过去。 身后,两头变异精英不可自控,轰轰然撞在了一起。 第46章 灵修之法 受伤的变异精英的脑袋,生生被它的同伙撞碎了。 几头赶来的变异精英,被鲜血所刺激,陷入癫狂,扑倒在同伙的尸体上,大口撕咬起来。 桑北和洛辞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二人体内那股狂暴的血运越来越快。 桑北的手紧紧握住女孩,他不知道的是,女孩的脸色已然极度惨白,口中不断溢出鲜血 她濒临崩溃,若非桑北拉着她的手,她早已栽倒在地上。 只是桑北笃定要拿到的东西,却是咬定青山。 他必须要拉着女孩一起进入那种感知境界,唯因如此,女孩才能活着,他们才能一起,逃出生天。 呼吸! 呼吸吧! 在那种狂暴的张力中,只听一声轰鸣劈入脑际,一瞬间,女孩连连颤抖,她终于感受到了那种从未体会过的意境。 “原来,这就是他拼命要给予我的东西,如此,死了也值!” 女孩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微笑,她感受到了对方的心意,涌起满满的温暖。 “不枉我如此用心对他,值了!” “等我!” 桑北放手,朝着一头追来的变异精英,直直冲去。 女孩手中术杖连连挥动,根本不需过多念诵,便给自己施加了数道符咒。 她没有想到,凭借那种神奇的呼吸感悟,她竟可以轻松调动起精神力,为自己疗伤。 如此之快,自己就获得了突破。 只是,口中的血依旧在汩汩涌出,她身体上所受到的伤害,终于击溃了她的意志,女孩软软歪倒在地上,口中喃喃,带着微笑道:“谢......谢!” 身体虽然遭受创伤,对周边的感知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记得父亲曾经对她说过,世界上有一类极其罕见的修士,他们天生精神感知强大,完全不在乎肉身的强弱,只一心专注灵魂修炼,目的只为,有朝一日,遗弃肉身,灵魂成神,直至跨入无疆天地,自由遨游。 那一类人称作灵修者。 “据父亲所言,灵修者有感悟九境,第一境,就是通玄,以心灵力量主动介入天地,感悟天地气息,观照自身。其下还有,入微,见性,齐物,无为......见神,自在......有耽......还有......无涯!” 终于记起所有,女孩颇为兴奋,然而她的气息愈见微弱,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此刻的桑北,依旧沉浸在通玄境中苦苦摸索,只为打破壁障,获得晋升。 他疯狂的张开身体窍穴,期待从天地间获得更多感知。 只是,这些变异血狼的体内血运,被一团狂暴气息所笼罩,让他看不清楚。 不过,这些畜生,并非坚不可摧,还是有缺陷的,比如——眼睛! 所以,桑北的攻击首选,便是血狼的眼睛。 这头被攻击的变异血狼,其力量、速度,以及反应,还是超越了他的想象, 这头变异血狼躲过匕首的攻击,身体一摆,横扫出去,当即将桑北撞飞。 体内的血运被撞得翻江倒海,桑北生生平抑住那种呕吐感,怒喝一声,丹田内细丝盘旋,身体一扭,再度攻向血狼。 此刻,吃光同伴的几头变异血狼,齐齐怒吼着扑来,加入战团,局面顿时陷入凶险。 桑北的内心,未免焦急,他亟待击败一头变异血狼,找到对方缺陷,扭转战局,否则,一旦有一头血狼去攻击昏迷中的洛辞,下场可想而知。 他越是如此想,行动未免有所慌乱,身体一次次被数头血狼击伤,败相已现。 外界,观战中的双纹精英,眸中浮现一丝失望之色,它倒是希望,猎物在围困中能再度获得突破,那样,被它吞噬了精血,一定会有更大的裨益。 它缓缓站起身来,准备出击,以防猎物被那些变异的废物吃掉。 正在这时,它发现战局再度发生了变化。 因为那人族男孩的攻击方式分明变了,他不再使用武器,而是用身体,一次次撞向变异血狼,每一次撞击,他都会受伤,他全然不顾,宛若化身为一头同类,不顾伤痛,一次次向强大的对手,主动发起撞击。 这人类男孩哪来的气力? 双纹精英一脸的不可思议。 它不知道的是,绝境中的男孩,毅然以通玄境的宏大感知,激发自身血运,再一次突破了极限。 如此变故,使得变异精英们的攻击,出现了短暂混乱。 猎物的气息,在一轮轮承受的伤害中开始变异,变得和一头头变异精英越来越相似,战局出现了不可控,终于,一头变异血狼于癫狂中,攻向了同伴,将之撞飞出去。 桑北的艰难处境,获得了喘息之机。 癫狂中的桑北,虽一次次受伤,只不过,他都避过了致命攻击,一次次撞向对手,通过一次次撞击来敲打血运,观照体内血运的变化。 他不清楚有多少根骨头被撞裂,他明白,要想看破那些畜生的缺陷,唯有以自身为镜,才有机会。 欲见物,先明己。 经过了一次次惨烈撞击,桑北不断感悟,观物观己,渐渐拨开迷瘴,看见本来。 他的步法,从极度狼狈中,渐渐回复本位。 他对于呼吸的感悟,有了新的认知。 不明自身,何以观物? 这是通玄境感知中必须经历的一步,观我。 以观我,合于天地,这一次的觉悟,不同过往。 体内的血运,和天地呼吸节拍,隐隐共鸣。 伤害即不足,一次次伤害,在桑北的眼中,组合成一头完整的变异精英,这头畜生,如今在桑北看来,可谓千疮百孔,一无是处。 更重要的是,那些打击,促进了桑北体内血运的变化,他开始兴奋,有了冲动,银色匕首再度握在手中,吟吟震颤。 其实,若然桑北无法承受住先前的伤害,一切都是空谈。 敢有所想,再主动追求,予以实施,坚持到底,终于达成了最后的成功。 匕首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带起一缕缕绽放的血花。 受伤的变异精英,变得愈加疯狂,它们一次次愤怒扑击,却一次次被桑北轻松躲了过去,再难伤害到桑北分毫。 出刀,收刀,再出刀,再收刀,刀中藏剑,剑道愈见犀利,发乎血脉,归于血脉。 前十式本命法融入血脉,驱动血脉,在一圈圈循环中,在一次次呼吸中,开始修复体内创伤。 这还是桑北刚刚获得的认知,原来本命法,既可以促进血运,也可以疗伤。 桑北的眼眸变得冰冷,他知道,这一场战局,可以结束了。 他风一般掠入战圈,在宏大的呼吸意境之中,一头头变异精英,瑕疵尽显,刀光犀利落下,无不切中要害,那些癫狂畜生,转眼间,已化作一头头死物,栽倒在地上。 手掌落,漩涡现,强势鲸吞,将一头头狼尸化作干瘪毛皮。 他不能等,他要抓住一切机会壮大自身,即便那一头头变异畜生的精血蕴含入魔风险,他都全然不顾。 他知道,最艰巨的战斗,马上就要到来。 很快,他就在这一轮反哺之中,感受到了那种无法控制的癫狂。 他圆睁双眼,再度出刀,刀光狠辣,正如一头头扑击中的血狼,直取要害——刺喉! 他明白,那些瑕疵中,正蕴含着破解之法。 倘若他有闲暇推演十式之后的本命法,效果会更好,只是时下,他没有时间,因为,那头观战中的双纹精英,已经迫不及待,冲了过来。 第47章 虫蛮部驾临 一座小山,势若流星,轰轰然从天而降。 双纹精英仰起头颅,漠视桑北。 只是桑北,如何能让一头畜生无视? 观我境,合天地境,血运和天地共鸣,恍惚中,桑北化身为一尊伟岸的形象,伫立北方,背负天地,俯瞰尘嚣。 瞬间的迷茫,让双纹精英有了一种膜拜的冲动,即便当初面对它们的王,都不会出现如此压迫感。 这种感觉,让双纹精英恼羞成怒,它不能容忍,一个虚伪的人类,居然敢模仿出那种远祖的气息! 不可饶恕! 这是对血狼族神圣信仰的亵渎! 仰天怒吼,双纹精英冲向桑北,速度之快,远超桑北的预判。 原来,双纹精英竟然如此强大,与之相比,那些变异血狼精英,完全不算什么。 巨大的压迫感凭空撞来,桑北强行压迫血脉中的癫狂,忍住呕吐,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轻舟,冲了上去。 岂知,他的刀根本无法触碰到双纹精英的身体,便被弹了出去,不止是刀,他的身体也被撞飞出去,眼看就要撞在一块岩石之上。 双纹精英只一晃,便赶了上去。 生死一线,凭借通玄境的感知,桑北足踏岩石,硬生生改变了方向。 岂知那块坚硬的石头,在双纹精英的爪下,正如腐土一般,被击得粉碎。 双纹精英毫不停留,张开巨口,咬向桑北,在它看来,这区区人类男孩,只是网中之鱼。 一瞬间的追杀,数块坚硬岩石被轻易击碎。 血腥的舌头在空中翻卷,桑北仅仅是它唇边的一块肥肉,随时会被吃进口中。 然而,桑北就像一只讨厌的苍蝇,每每在生死一线上逃了出去。 其实,若非眼前一块块怪石的掩护,桑北早就落入双纹精英的爪下。 岩石虽然不堪一击,好在总算是一种阻挡物。 连连让猎物逃脱,双纹精英极为震怒,攻击发动,或撞或击,将十多块怪石击碎,只是,那个猎物显然极为熟悉这里的地貌,利用这些可恶的岩石,一次次逃走。 双纹精英的身形突然顿住,眸露狡黠之色,它身形一转,用最快的速度赶往中央地域,抢在跟来的桑北之前,举起坚硬的爪子,悬在了那个昏迷中的女孩上方。 它低吼数声,那意思不言自明,勒令桑北投降。 桑北没有回避,也不能回避。 他其实早就想到血狼的狡诈,只可惜在连环的战斗中,根本来不及去救助。 他一步步走向双纹精英,每一步都如同落下的鼓点,敲击在宏大的呼吸天地之中。 咚,咚,咚。 每一步敲击,都震动着全身血运,化去戾气,去芜存菁。 他与双纹精英之间,只隔着数十步的距离,他必须利用这数十步的距离,融合反哺来的精血,再获突破。 否则,等待他的只有一个结果。 走出第一步,只有一息间隔。第二步是半息,第三步再度减半。 每一步都在主动寻求与天地气息碰撞,撞得头晕目眩,撞得倒海翻江,然而桑北终究咬紧牙关,矢志不移。 看着快速冲来的桑北,双纹精英一脸得意,以智慧屈服人类,这种成就感让它愈发兴奋。 它与桑北之间只有数息的间隔。 它却不知道桑北用这数息的间隔,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般的距离。 这千山万水的距离,乃是从远古的莽荒尽头,一路通达到现在。 激流,激流,无尽的激流,一轮轮撞击在桑北身上,如同撞击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块顽固礁石之上。 口中喷出鲜血,每一口鲜血,都在打破一个极限,堆砌成一道道阶梯。 怒吼声中,桑北气势如虹,冲向双纹精英。 他在那巅峰一线上,借助天地大势,强行从血脉中抽出一缕细丝,融入丹田。 于是,他在巅峰之上,再度突破,力度,速度,反应,如同洪水漫堤,超越了过去,从而将那把蓄满狂野气息的银色刀刃,划在了双纹精英头颅之上,留下了一道流血的伤痕。 借助双纹精英愣神的一瞬,将昏迷中的女孩一把救了出去,背上后背,撕下衣物,紧紧缚住。 他站直身体,目视不远处的双纹精英,周身气势与天地浑然一体,口中淡淡道:“错了,威压同族,蚕食同类,变异血脉,这是一条错误的道路,你们早就背离了曾经的荣光,故而被这片天地所遗弃!” 双纹精英不明白对方话中的含义,也更不明白这个人类为何屡屡超出预期,竟然伤到了它。 极度的愤怒,让它变得癫狂,怒不可遏,扑向了桑北。 桑北的口中微微叹息,以观我境合天地境,让他得以窥见这片土地上的沧桑气息,进而从中窥见那种狂暴血脉中的不足和瑕疵。 瘦弱的男孩,背着娇小的女孩,在如此庞大的一头双纹精英面前,实在太过弱小,不值一提。 偏偏是如此弱小的一个猎物,那份气势,便连它们的王都无法拥有。 又羞又恼,血脉中的狂野,极限爆发,身形高高跃起,一击必杀。 然而,两个束手待毙的猎物,身体只是那么微微一闪,便逃过了双纹精英的攻击,顺势走了出去。 双纹精英反应迅捷,一击不中,身体一扭,再出一击。 气浪奔涌,冲击得桑北气血翻腾,他的身体再度一闪,险之又险逃过攻击,继续行走在属于他的路上,他清楚,他走的才是正道,而这些血狼,已然偏离了道路。 于是,桑北在对方连绵不绝的雷霆攻击中,一次次逃脱杀戮,如一叶轻舟,与惊涛骇浪拼命周旋。 时间越长,双纹精英愈发癫狂,要知道,数不尽的低阶血狼们,正在战圈之外旁观,若然不能击杀这两个人类,自己在整个血狼族都将难以容身。 而这种癫狂,恰恰是桑北所需要的。 时间越久,对桑北越有利。 他要充分利用自己的感知,拿这头双纹精英,磨自己手中的刀。 刀越磨,愈发锋利,随之带来的或多或少的杀伤,令双纹精英愈发暴躁。 双纹精英明白,这个人类在戏耍它,尤其是在这么多同类面前戏耍它,让它痛不欲生。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啸,双纹精英震退桑北,扭首向北,面色肃然,血脉之中,一缕献祭的气息,弥漫到天地之间。 紧跟着,双纹精英的气息变了,其一,是身体膨胀变大,其二是气血增强,甚至于,他的额头,开始长出第三道白纹,虽然这一道白纹有些模糊,也延续不了多少时间,但,并不妨碍它此刻成功晋升为一头三纹精英。 远空,一个飘忽的黑影已窥见这一场场惨烈战斗,口中微微发出叹息。 能逼迫一头双纹不得不献祭突破,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孩,在所有的试炼者当中,已经绝无仅有。 但,司命大人的命令不容违背。 “小子,你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 在空中飞掠的黑影忽然嗅到了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息,那种气息,他曾经见过,那还是在虫蛮部落见到的东西,难道,虫蛮部想要干涉司命大人的大计? 他尚在思忖,远远看见一大片黑云飘过来,越来越大,遮天蔽日。 黑云之上,正站着一个枯瘦的人物,居高临下,冷冷看着他。 “螣北部正在此地大规模狩猎,生人一律回避,违令者,斩!” 斗篷飘飞,黑影拦在黑云之前,大声喝道。 “螣北之令于我虫蛮部,就是个屁!慢说是你,便是蓝侩在此,也休想阻我道路!闪开,否则,死!”枯瘦人物嘿嘿冷笑,双臂翼展,周边阴云呼啸,碾压向前。 黑云中涌来的腥臭气息,令黑影忍不住呕出大口秽物,待他仔细看去,竟发现这大片黑云,赫然是由无数只飞行甲虫聚拢而成,不由得毛骨悚然。 第48章 一个机会 “你是虫厄?你竟然真的炼成了虫煞!” 虫厄,虫蛮部最为邪恶的虫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南部区域可谓恶名昭彰,可止幼儿夜哭。 慌乱之中,黑色斗篷吹出哨音,向远空报警。 对面的枯瘦人物,袍袖一卷,身下云层轰鸣,其中无数甲虫振翼呼啸,化作无尽黑雨,向黑色斗篷射去。 虫蛮部以诡异控虫之术自负,既役虫伤人,也借助虫法锻炼自身血肉,修为越高,身体强悍如铁,坚不可破。 再加上那些虫子,含有毒素,一旦被咬伤,祸患无穷。 若然不幸被虫蛮部俘虏,下场之凄惨,难以尽言。 尤其是被炼成虫傀,终生遭受无尽折磨,直至魂飞魄散,方才了事。 身形转动,斗篷呼啸作响,将雨点般的甲虫卷飞了出去。 然而那些甲虫俱长着锋利牙口,兼具分泌毒液,即便监察者反应机敏,仍有不少甲虫吸附在斗篷上,撕咬加上毒液腐蚀,转眼之间,这件宽大的斗篷已变得千疮百孔。 监察者慌忙解下斗篷抛出去,化作无尽碎片落向大地。 黑衣监察者心中震惊,由于失去斗篷这件飞行工具,身形一个转折,向下方呼啸掠去。 虫厄一见,冷笑道:“让你就这么逃了,老夫的赫赫威名,岂非成了笑话!” 袍袖间弹出一道蓝汪汪的光影,呼啸一声,赶了上去,嗖地穿透了监察者的身体,于空中划出一道光圈,重新回到了虫厄的手中。 监察者惨叫着,直直摔了下去,重重落在乱石之间,眼见得是不能活了。 “老夫祭炼了数十年的虫梭,极具灵性,一旦被它锁定,必死无疑!” 虫厄得意大笑,耳中突然听见一声呼啸,扭首看去,就见一道拖着火焰的箭影,映入眼帘。 “果然是蓝侩,一出手就瞅准老夫的弱点!” 虫厄口中发出怪异震动,袍袖飞舞,脚底大片黑云瞬间溃散开来,化作一片密集黑雨,落向大地。 他脚步飞跨,落在一块尖尖的岩石上。 身后,那道射来的箭影,砰然炸裂,化作漫空焰火洒落。 虫厄飞身隐藏在岩石的阴影中,口中再度发出怪异虫鸣,冷笑道:“去吧,去自行觅食,随时听候老夫召唤!” 就见两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于空中盘旋两圈,其中一人道:“果然来了虫蛮部的高手,蓝十一看来遇难了!” “司命大人早有防备,赐下雷击箭,正是虫蛮部的克制之物,快快分发下去,一旦发现端倪,果断出手,绝不留情!” “虫蛮部一直对我族虎视眈眈,司命大人早有布局,那人如果再敢出手,司命大人决饶不了他!” 二人于空中盘旋数圈,各自掠飞而去。 下方,阴影之中,走出枯瘦的虫蛮部长老虫厄,手心正托着一只肥硕的虫儿,他嗅了嗅虫子散发出的气息,点了点头道:“老夫已经嗅到了敌人的气息,子母虫宝会带着老夫找到他!孙儿,你放心,爷爷一定会尽快抓住敌人,将他炼成虫傀,折磨一世!” 他乃是强大的七星修士,行走起来,迅疾无比,视周边障碍如无物。 骤见一物,怒吼着冲上来,一口咬住了他的右臂。 岂知那条手臂坚硬如铁,血狼的牙齿固然锋利,仍旧硬不过他的胳膊,立时被崩坏了数颗牙齿。 这头血狼知道碰到了硬茬,转身欲逃,立时被一股无形的威势所迫,不得不伏下脑袋,匍匐在地上,不敢动弹。 虫厄伸手摸了摸狼头,他口中发出尖锐的虫鸣,令这头血狼浑身颤抖。 那只肥硕的虫宝,从虫厄的掌心,缓缓爬了出去,转眼间,顺着血狼的耳道钻了进去。 血狼的身体猛然僵直了一下,眸中血光淡去,露出茫然之色。 “去吧,凭借原先的记忆,相信很快就会找到那个该死的凶手!” 血狼朝着虫厄点了点头,转身向前方冲去。 大地阴影之中,窸窸窣窣的攀爬声不绝于耳。 前方的血狼分明是个向导,后方,一条条虫子汇聚成的河流,以惊人的速度,尾随血狼而去。 不远处,更多的血狼嗅到了异样的气息,纷纷露出畏惧之色,向周边快速退去。 在那一片狼藉的乱石丛林中,桑北与刚刚晋阶的三纹血狼间的战斗,正愈演愈烈。 晋升三纹的力量使得这头血狼占据了绝对优势,桑北被连连击退,体表伤口迸裂,鲜血淋漓,染红了衣衫。 他虽看去狼狈,凭借观我境合天地境,所走出的每一步,都暗合节拍,毫不慌乱。 他行走在这片天地中,一路追索着悠远的沧桑气息,他的血运,他的呼吸,都在一点点融合在宏大的节拍之中,故而,眼前的乱石,吹过去的风,包括脚底的沙土,都生出无限亲近之意,使得他的力量被极好地调度出来,一次次,巧巧逃过了三纹血狼的致命攻击。 三纹血狼连连咆哮,它不相信获得晋升的自己,为何还是杀不了这个讨厌的人类虫子? 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怪事? 于愤怒之中,三纹血狼充分激发体内血脉,战力再度突破极限,他犹如离弦之箭,不断向桑北发起冲击,桑北只能不停后退,根本来不及躲闪。 身后一块巨石越来越近,桑北无处可逃。 三纹血狼精英只须发出最后一击,便能将桑北击杀在这块岩石上。 “可惜了,只要再给我多一些时间,一定可以找出办法,击退这头畜生!” “这头畜生的血运,已然被天地气息所排斥,而我的气息,则与天地相合,它的攻击愈强,越能帮我淬炼血脉,何况,先前,我已然找到了它的破绽,只须......” 桑北正在快速盘算,骤然看见这头拼命进攻种的血狼,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分明在看向后方的岩石上。 微微转身,桑北终于看到后方的岩石上,出现了一头普通的血狼,这头血狼,正用无比仇恨的目光,盯着他。 桑北很奇怪,这头畜生,怎么会如此仇恨他? 随即,一个干瘦的身影飘然落下,站在那头血狼一侧,嗓音震颤,沙哑生涩,令桑北听来感到极度不适。 “是......你么?就是你这个不起眼的小家伙,杀死了我的乖孙?” 自己杀过的人只有一个。 桑北顿时想明白了一切。 虫蛮部,那个高个子男孩,自己杀了他的本命虫宝,也最终连带着,杀死了对方。 那么,无疑这个干瘦的老头,是前来复仇的。 无形的气势镇压在上,让刚刚晋升的三纹精英,又惊又怒,它不敢再攻击,也不敢擅自逃离,它深深明白,这个人类老头,一念之间就能轻松杀死自己。 “是,为了活着,我不杀他,他就会杀了我。”桑北没有回避,如实说道。 “你不怕老夫?”虫厄有些愕然。 “怕也没有用,就像我刚来到这里,遭遇到这种畜生,要想活着,唯有战斗。” “说的不错,若然不是你杀了我的孙子,老夫真的有点不舍得杀你了,不过,老夫仍旧想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兑现,我不介意,将你带回虫蛮。” 第49章 天地反噬 “什么机会?” 桑北一边在问话,一边在竭力盘算,只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挣扎无异是徒劳的。 沙沙沙! 无数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周边响起,转眼之间,这片稍显宽敞的土地,已被一片密密麻麻的虫子海洋所淹没。 这下,自己更没有机会了。 “别胡思乱想,若然真的让你从眼皮下逃走,老夫这个七星开灵修士,也真的白混了!” “唯一的机会,杀死这头变异的畜生,让老夫看看一个捻丝境的男孩,究竟有多大潜力!你可以拒绝,也可以听命,起码,在你和这头畜生战斗的时候,不会有任何事情干扰你,你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说话间,老头的目光转向那头三纹精英,他并没有说话,而是以强大的精神力,直接将意志灌入对方的脑袋中:“杀死这个男孩,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三纹血狼精英有些恐惧的看了一眼周边的虫海,它明白老头的意志说一不二,要想活着,就必须杀死男孩。 它低吼一声,用尽全力,冲向了桑北。 它必须要赶在献祭力量没有消退之前,杀死这个让他极度厌恶的人类虫子。 熟悉的血脉冲击迎面扑来,拥有通玄境感知的男孩,调动起血脉中的力量,以一种看似简单的步法,在强大的气流撞击中,踉跄着逃了出去,逃过了对手的必杀一击。 上方,干瘦老头的眸中浮现一缕异色,他没有想到,这个初入修士行列的男孩,他显然并没有修习过什么武技,但他的步法中,显然带着一丝韵味,这种韵味粗看显得平淡,但细细咀嚼,当真回味悠长。 难道,这个男孩的身体中藏着什么秘密? 想到这里,虫厄的兴趣愈发浓厚了,目不转睛,仔细看着一人一狼间的惨烈战斗。 为了活下去,这头血狼已然无所顾忌,它将血脉中的气息充分激发出来,每一击,必尽全力。 桑北连连被击伤,若非他抽出第三根细丝,身体更加强悍,此刻已遭重创。 饶是如此,血脉的冲击,身体的碰撞,已让他连连呕血,他步法踉跄,愈见凌乱,血狼看见,攻势愈发凌厉,必欲尽快击杀桑北。 上方的虫厄,看着这一幕战局变化,情知这男孩无法扭转败局,他可不愿让男孩真的死在这头畜生的爪下,因为他唯一的孙子,仇还没有报。 老头的手缓缓伸出,一枚虫梭散发出幽蓝的光泽。 只是他的梭还没有投掷出去,那步步踉跄的男孩,身法骤然变了。 周身气血盘旋,快速飙升,很快,他就模拟出了一头血狼的气息,嘶吼着,一次次撞向三纹血狼的身体。 三纹血狼眸中现出一丝恍惚,稍后大为羞恼,情知那人族男孩又在欺骗他,咆哮一声,狼爪飞舞,在桑北的身体上留下一道道伤痕。 然而,桑北的蜕变,又岂止是这些? 这一次的蜕变,乃是他周密思考后的决断,也是唯一可能的破局之道。 随着战斗的惨烈延续,他的血运气息正在一步步逼近三纹血狼,故而,他的力量,速度,以及反应,也在一路水涨船高。 这种上涨只是暂时的,但桑北没有选择。 上方观战中的虫厄,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冲击,但,以血狼的血运之法,替代自身血运,其中的风险太过巨大,一是反噬的后果太过强烈,其二,是无法延续太长时间,这么做,无疑是在饮鸩止渴。 “若非如此,这个穷途末路的男孩又能如何?算了!” 虫厄正准备出手,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变化。 他分明听到了一声有力的心跳声,犹如鼓点,敲击天地。 “不对,是两声!” 第一声,是来自男孩自身血运的冲击,所激发出的一声心跳。 第二声,乃是男孩主动发起的冲撞,所激发出的另一声共鸣。 那一声巨大的共鸣,正来自那头三纹血狼的体内。 “来!” 男孩迎头重重撞在血狼精英的肚腹之上,伴随两声巨大的心跳声,敲响天地。 咚,咚,咚咚! 这一声声充满狂野的撞击,立时激起周边天地的反噬,原本应该是桑北一人在承受,而现在,他却通过奇异的共鸣,将更多的反噬伤害,送到了三纹血狼的体内。 原本是三纹血狼在追击桑北,时下攻守易势,变成桑北在追击三纹血狼。 如此神奇的一幕,使得上方观战中的强大七星修士,再度惊叹,浑然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男孩,竟敢以伤换伤,对抗强敌,然而,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借助天地力量的? 想想,当真太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即便自己开灵七星,决然无法做到这一点。 这副小小的身体,当真大有嚼头! 如此说来,这一趟完全没有白来,老夫的孙子,也没有白死! 目光中贪婪之色愈浓,虫厄屏住呼吸,仔细观战。 男孩进,血狼退,男孩再进,血狼再退。 步步鼓点,心跳咚咚,敲击天地。 无形的撞击,犹如层层浪潮,冲击得三纹血狼精英,一阵晕眩,它骤然发现,自己的心跳竟不能自控,甚至于,越跳,越是剧烈。 那股巨大的反噬,犹如水涨船高,越来越强,冲击得三纹血狼,愈发不能自控。 男孩的步伐越走越快,他完全控制住了节奏,沉浸在他所掌控的世界,以共鸣的鼓点,引来反噬,一次次击伤敌人。 银色匕首握在手间,时时绽放出一道道魅惑之光,三纹血狼越来越惊恐,它担心冷不防间,那柄锐利的刀就会割断自己的喉管! 后方有强敌窥伺,战局已被人族男孩所控制,陷入绝望中的三纹血狼终究放弃了一切保留,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啸,随着这一声长啸,一缕肉眼无法看到的灵魂气息,已被献祭到天地之间。 也就在此刻,男孩的一身气势,也有了变化。 他脚踏沧桑气息,穿越千古而来,背负北方天幕,俯瞰苍茫尘嚣。 他的形象,遮天蔽日,他,赫然就是这一方天地真正的主人。 与此同时,那一缕献祭气息,自然被他所收纳。 现实之中,他一步跨出,一拳击出,正中三纹血狼鼓胀的肚腹间,激发出一声巨大的回音——咚! 一拳击出,天地气息如潮水灌入这头三纹血狼的身体中,三纹血狼的肉身快速膨胀起来。 它的身体,不受控制,被男孩一拳,击飞到空中。 巨大的冲击,震得三纹血狼头晕目眩,完全失去了自控力。 间不容发,又是一拳,跟着再来一拳。 每一拳落下,都引来一股充沛的气息灌输到三纹血狼体内。 三纹血狼的身体持续膨胀,皮毛下的血管一根根暴露出来,那股巨大的胀痛感,令三纹血狼,痛不欲生。 它没有想到,一场献祭的结果,怎么变成了这样? 那远祖,为何不会庇护它? 而那男孩的气息,分明来自于远祖,难道是...... 三纹血狼此刻,便如一面不断起落的巨鼓,在男孩发动的连绵拳影中,不断起落。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鼓点的频率越来越快,渐渐接近了一个特殊的节奏。 周边略显安静的虫海,分明跟着起了变化。 咚咚,咚咚咚! 鼓声越敲越响,震动天地。 观战中的虫蛮部长老虫厄,此刻方才发觉不妙,但为时已晚。 就见下方,原本安静的虫海,开始出现了大范围躁动,鼓点的节奏,与它们的本能振动,越来越接近,愈发亢响,使得这些虫子终于失去控制,它们开始相互进攻,自相残杀起来。 桑北所控制的鼓点敲击声,愈发宏大。 于天地间回应而来的强大反噬,正如巨浪,滚滚而来! “住手!” 一声怒喝,震怒的虫蛮部长老身形如电,凌空中,一把抓向桑北。 然而,桑北所等待的正是这个时刻。 他在与三纹血狼的对战中,无意间,观察到了周边虫海的躁动,已经有所领悟。 在与三纹血狼的一次次冲击中,他对那种天地反噬气息的把控,愈见熟稔。 直到三纹血狼忍无可忍发动灵魂献祭,他以观我境介入天地,以一记记重拳,将天地气息打入三纹血狼的身体,既震晕三纹血狼,也使得它的身体急遽膨胀,形成了一面天然的战鼓。 凭借这面天然战鼓,敲击出宏大的振动节奏,引来更强的天地反噬,以冲击那个虫蛮部的老头。 这是桑北的大胆谋划。 他所走的路,正是这片天地所秉持之道。 而那个虫蛮部老头,和那头三纹血狼,他们所行的,无非旁道。 以旁道冲击天地,必引来更强反噬。 这才是桑北最大的倚仗。 第50章 我名为北 虫蛮部长老一张枯瘦的手掌,快速扼向桑北的咽喉,胜负分秒立判。 桑北却好像没有看见,此刻对鼓点的把握已然达到巅峰,所有的谋划,集中在这最后一刻,呼吸,血运,力量,反应,感悟,愤怒,所有的一切,凝聚在右臂之中,迸发出最强一击! 咚! 雷霆般的敲击声击破了天地,也同时击穿了那一面充当战鼓的皮囊。 鲜血淋漓中的男孩,高擎着血狼的残破皮囊,缓缓落地,任由那鲜血,沐浴全身。 与此同时,来自于天地之间的一道巨大的反噬,无可阻挡,贯穿了虫蛮部长老的胸膛,他禁不住,喷出一道长长的血箭,身形骤然反转,伴随着一声凄厉惨叫,逃向远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了。 虫蛮部长老的血运借鉴于虫子的振动,他的气息,与那些虫子息息相关,故而,这最后一击所引发的反噬,极大一部分,被反噬到他的体内。 掌心血色漩涡盘旋,将这头庞大的三纹血狼,吸成了干尸。 桑北看了一眼虫蛮部长老消失的方向,他清楚对方很快就会卷土重来,要想活着,必须离开这里,而后,尽快变强。 要想变强,只有一个选择。 呼吸天地,桑北在干涩的风中,嗅到了那种浓烈的气息。 桑北看了一下天色,毫不犹豫,朝北一路掠去。 大地上,留下一层厚厚的虫尸。 不久,一个黑衣监察者从天空落在这里,看着遍地狼藉虫尸,完全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一场什么样的战斗。 “必须将这里的情况尽快汇报给司命大人!” 思虑片刻,审判者掠入长空,消失不见。 乱石纵横之中,一个男孩背着一个昏迷的女孩,一路曲折前行,毫不停留。 一路之上,一场场大大小小的战斗仍旧在血腥展开,人与狼,人与人,为了活着,就必须拼尽全力,杀死对手。 桑北视若无睹,他的鼻孔中已经嗅到了那种浓烈的气息,成百上千头气血充盈的皮囊,正从北方源源赶来,新一轮的狩猎战,将会更加残酷。 而桑北的目的,只为混入血狼群之中,其一,隐匿形迹,其二,击杀血狼,吞噬精血,壮大自身。 直觉中,仿佛有一股诡异的气息,在跟随着自己,这让桑北的心始终处于不安之中。 七星开灵修士,到底有多强? 起码现在,自己远远不是对手。 身劫境,其一,血运,其二开灵,其三洗髓,其四,破玉。 自己仅仅才是一个个小小的捻丝境的弱者啊! 不过桑北并不气馁,他相信,用不了多少时间,自己一定能够赶上去。 不觉中,桑北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虽然刚刚吞噬了一头三纹血狼的精血,肚腹中并不感到饥饿,他仍旧想喝点水。 通玄境的感知远远蔓延出去,几经搜索,他终于感受到了想要的东西。 一路曲折前进,几经兜转,在一条深邃的夹缝间,他终于发现了一个小小泉眼,自己喝了点,又喂了点泉水给洛辞,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打开洛辞腰间的一个小小皮囊,从中取出一枚药丸,捏碎了,和着水,喂入洛辞的口中。 看着洛辞呼吸有所恢复,稍稍放下心来。 忽然想到洛辞所擅长的那种画符之法,倘若自己也能画符,给她释放一枚恢复符和治疗符,相信她一定会尽快好起来。 一缕冷风吹来,手臂上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耳中,鼻中,同时感受到了那种狂暴的气息。 “来的好快,且拿你们飨祭!” 重新将洛辞背在背上,用布条绑好,桑北一步步走出岩石夹缝,其时,在两侧的高低岩石上,正站着一头头健硕身影,正是一身腐臭的血狼,它们伸出猩红的舌头,瞳孔血红,低吼着,看去急不可耐。 “竟然都是些双纹精英,如此甚好,省得我去寻你们!” 果然,越往北去,便会遭遇更多的血狼精英。 桑北还没有出手,几头双纹精英已抢先冲了下来。 桑北毫不惊慌,他闭上了眼睛,短短一刻,张开窍穴,张开三千毛孔,沉浸在宏大的呼吸意境之中。 以观我境,合天地境,其中奥妙,难以尽言。 感知之中,一头头气血健旺的皮囊迎面扑来,其速度,不可谓不快,然而在桑北眼中,已满布瑕疵。 银色匕首划出一道淡淡的弧线,准确切断了一头血狼的喉管,却毫不停留,身体一转,步履如风,再出一刀,再断一喉! “我名为北,所秉持之道,今日谓之北道,违我心意者,杀!以众欺寡者,杀!倚强凌弱者,杀!所求者,身无羁,心无疆,意无限,那最终极境,无非自由二字,正是北道!” 桑北口诛刀伐,一字一刀,出手处必为瑕疵,一刀断喉。 一头头血狼来不及发声,便栽倒在地,桑北趋避如电,转眼间,斩杀近十头血狼,剩余几头血狼,呜咽一声,纷纷逃离。 桑北翻云覆雨,将左近狼尸吸干,一股狂暴气息于血脉中汹涌爆发,当即解下洛辞,盘膝而坐,以观我境合天地境,将前十式本命法徐徐呈现出来。 当下,他踌躇满志,开始推演第十一式。 以观我境合天地境,对于本体,领悟越深,与天地间的契合,便愈发紧密。 没有想到的是,先前一式式艰难推演的本命法,时下看来,完全成了小儿科。 心意动,气血转,筋骨易,簌簌骨节爆响中,第十一式便如水到渠成,顺利推演圆满。 桑北不骄不躁,继续推演。 一个时辰之内,他一气呵成,如过关斩将,一直推演到了第三十式。 筋骨易,血运转,桑北一声怒喝,出刀如电,当即从周身血运中挑出一缕细丝,注入丹田。 此际血运如潮,前所未有,桑北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头变异血狼,张牙舞爪,瑕疵尽显。 出刀,再出刀,刀刀刺血,便如打开闸门,血潮如大江奔泻,一发不可收拾。 与此同时,来自血脉中的呼啸声接连不断,一缕缕细丝,随着那一刀刀刺血的宣泄,被强势抽出来,注入丹田。 十头双纹精英,再加上先前的一头三纹精英,所获得的反哺,太过丰厚,竟帮助桑北先后抽出九根细丝。 丹田之中传来前所未有的充盈之感,一片炽热。 气血之力疯狂运转,去芜存菁,再度让体表覆上一层腥臭之物。 入定中的桑北,鼻翼忽然震颤了两下,他嗅到了一种熟悉的气味。 他没有想到,对方追来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当下背起洛辞,捆绑好,快速向北而去。 不久之后,一个枯瘦的身影已站在桑北打坐的原地,他看着一地干瘪的狼尸,恨声道:“想不到,区区螣北,竟然孕育出了这样一枚种子,这小东西的反应不可谓不快,若非我受了重创,力有未逮,哪里有让他逃脱的道理!” 想到自己被一个小小男孩所算,遭受重伤,孙子的仇还没有报,以虫煞召集的数万虫子无端折损,虫厄恨得牙根发痒,那男孩身体中隐藏的秘密,更是让他垂涎欲滴。 “吞噬妖兽精血,壮大自身血运,这样的秘密,想想都让人疯狂,小子,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折腾到什么时候!” 当下放开六识,延伸到天地之间,想要捕捉那男孩的气息,未料,所感受到的,无非是那一头头畜生的气息,心中已然笃定,那小子已隐入血狼群之中。 “躲过一时,躲不了一世!” 虫厄大笑,当下不紧不慢,朝北追去。 第51章 散播瘟疫 眼前的血狼大军,滚滚如潮。 桑北毫不畏惧,将自身血运模拟为一头三纹血狼精英,快速冲了进去,在群狼无所适从之时,快速穿越了这片数量庞大的血狼群,消失在远处。 气血充盈,呼吸天地之间,他毫不费力,走得如风一般迅捷。 相对于双纹精英,三纹精英的血脉天生一股威压,让桑北轻松穿越了一处处血狼群,他一路转折,只为迷惑和阻碍后方那个追踪者。 天色将晚,一天阴云散尽,遥远的天尽头,现出一颗微弱的星斗。 然而,桑北的内心,却依旧感到了压抑。 大批血狼军团肯定要趁夜展开围捕,这些血狼军团大抵属于双纹精英,那些在一场场血腥试炼中的男孩,能够活下来的,将会越来越少。 不觉间,桑北停住了脚步。 他感到了一股肃杀之意正在天边缓缓升起。 扭首望去,略一愣神的工夫,就见一轮满月跳出地平线,冉冉升起。 这月轮的色彩,仿佛浸透了鲜血,饱含着浓郁的嗜血欲望。 血月之夜,杀戮之天。 桑北的目光愈发凝重,他听到了大地尽头传来的一声声激越的长啸,长啸声此起彼伏,如海如潮。 瞬间,长啸声戛然而止。 天尽头,蓦地,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吼。 一声出,万狼伏。 随着那一轮血月驾临一座绝峰之上,一头硕大的身体出现了,它赫然盘踞在那一轮血月的轮廓之内,再度发出一声低沉的长啸。 那是它们的王。 王在召集同类,于血月之夜,血洗异族。 感知之中,一头头气血健旺的皮囊正在奋蹄疾驰,其中,有双纹,夹杂着少许的三纹,直至后来,更多的三纹出现了。 那些三纹,比之被自己吞噬的那头伪三纹,实在强悍太多,不可同日而语。 三纹之中,桑北感受到了更为强大的存在,其呼吸如鼓,吼声如雷,腾身一跃,落在大地间,撞得天摇地动。 这是......?难道是四纹? 究竟是什么原因激怒了血狼王,让它召集全族,对抗人类? 感应之中,蓦然回首,他便看到了那个枯瘦的身影。 他,竟然追得如此之快! 桑北不假思索,血运快速运转,模拟出一头三纹血狼的气息,一头扎入浩浩奔流而来的血狼大军,向北而去。 一头头奔行中的三纹精英纷纷昂起了头,惊怒中看向桑北逃离的方向,那赫然是一个人类的奸细! 这人类居然掌握了它们独有的呼吸法,以之来欺瞒它们,太可恶了! 一头头三纹精英纷纷调转方向,朝着桑北追杀而去。 远处,那个追来的枯瘦身影,顿时和血狼大军遭遇在一处,一头头血狼怒吼着冲上去,却被那人钢铁般的手掌,连连拍碎了脑袋。 那人一边击杀血狼,一边脚步不停,只为追上桑北。 岂料血狼大军前赴后继,连绵不绝,那人即便再强,也不得不慢下了脚步。 何况,几头更为强大的三纹精英已盯上了他。 三纹精英力量更强,也更为狡猾,若然在那人全盛时期,这些三纹精英绝不够看,只可惜,他时下尚未痊愈,被几头三纹精英缠绕攻击,不得不打起精神,与之周旋。 远空,一个个身披斗篷的监察者呼啸掠过,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啸音,同时将一道道裹挟火焰的雷击箭射向大地,轰鸣声中,一头头血狼被爆发的气浪震飞出去。 下方,一块块怪石之上站起了一个个高大的战士身影,他们手持武器,纷纷跃下,朝着冲来的血狼群攻杀过去。 此刻,在一处无人的山峰之上,正站着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正是螣北部落的头领乌战。 乌战看着眼前愈演愈烈的一幕,不由得一阵揪心,向身旁那人躬身道:“司命大人,这分明是虫蛮青崖诸部的卑鄙伎俩,他们肯定在暗中击杀了更多的血狼精英,以此激怒血狼王,召集全族进攻,旨在破坏我们的试炼大计,如今,投入这么多人手,我方损失太大了!” 司命大人云淡风轻看着下面的战况,笑道:“不急,很快,血狼军团便会退走!” 乌战平素对司命大人唯命是从,听了对方的话,仍旧还是有些疑虑。 这个时候,更多的黑衣斗篷出现了,他们呼啸穿越夜空,抛洒出大片血雨,落向大地。 只是那血雨中的气息,说不出的怪异,历久不散,令人闻之欲呕。 大队血狼群,顿时被血雨沾染,渐渐变得神情恍惚,行动迟缓,战力大幅度下降。 与之相反,那些部族战士却越战越勇,手起刀落,将一头头委顿中的血狼,轻易斩杀。 正如瘟疫蔓延,大片血狼群很快丧失战力,在人类手底被任意宰杀。 北方,再度传来一声低沉的啸音。 群狼听闻,立时收缩队伍,潮水退去。 那处无人的山峰之上,乌战拜倒在地,心中对司命大人的景仰,难以言喻。 “大人算无遗策,宵小辈无论如何逃不脱大人的掌心!” “好好用心,这一场试炼,绝不容许有丝毫闪失,发现其他部族骚扰,一律格杀!” “诺!”乌战身形一闪,消失在黑暗中。 司命大人的一张面孔,依旧隐藏在一串串由羽毛贝壳串成的流苏挂饰之后,那副神秘莫测的尊容,便连头领乌战,都没有真正见过。 他仿佛从没有出现过,身影一点点消融夜色之中。 伫立在北方山峰之上的狼王,依旧一脸漠然俯瞰着大地,仿佛刚才损失的数以千计的手下,完全不值一提。 在它正准备闭上眼睛的一刻,却突然瞪圆了一对血瞳,因为它感受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气息,那种气息并非来自时下,而是来自于...... 那是...... 那分明是...... 它心跳加速,开始兴奋,它垂涎已久,时下终于来了机会。 血狼王圆睁双瞳,仔细看着大地上正在发生的一场生死鏖战。 七头三纹精英,正在拼命围攻一个人类男孩,且那男孩,背上正背着一个昏迷的女孩,这显然妨碍了他的行动。 他步履踉跄,看似就要被击倒,偏偏在最后一刻,逃了出去。 七头三纹精英所带来的冲击,正如惊涛骇浪,撞得男孩连连吐血,他却在吐血之中,秉持着他的北道,矢志不移。 每一次的冲击,都促进着他的血运,在一点点改变,变得更强,也更精粹。 血运如潮,呼吸天地,以观我境,融于天地境。 遥远的沧桑气息,滚滚如长河,激发出一声声呼唤,如浪潮冲击着男孩的胸膛,淬炼着热血,也淬炼着经脉。 一头头三纹精英,势若流星,快到不可思议,连躲避一头的攻击都困难,七头精英同时攻击,这男孩应该早就手脚无措,偏偏,却在极度被动之中,化被动为主动,竟然借助一头头精英的身体,躲过了一道道致命攻击。 随着战斗进程的延续,就见那人类男孩,渐渐从被动中,转为主动,他在躲避攻击的同时,也在不断出刀,刀光凌厉,一次次在三纹精英的肉体上激发出耀眼火花,为这一幕血月之夜增添了亮丽色彩。 第52章 狼王 以观我境合天地境,是通玄境感悟中极为重要的一步。 其下,推己及物。再次,推物及己。 当物我互融,以天地为镜,洞察细微,抓住疏漏,一发中的。 “我的剑,不惟杀戮,所宣扬的,只是至善之理,此理,谓之北道!” 顿悟中的一丝喜悦,令桑北信心倍增。 先前,和那头变异的三纹精英有过战斗,他已有所领悟。 时下,与这七头真正的三纹精英展开战斗,使得他对血运的了解,愈加深入。 他身形一晃,掠飞出去,犹如一道穿越岁月长河的影子,从数头三纹精英的爪牙间,看似险之又险的走了过去。 他的气血运转,越来越快,到后来,几乎与三纹精英的血运毫无二致。 桑北飞身一跃,落下时脚踏大地,激起的轰鸣声,犹如击鼓。 一步,两步,步步敲击。 鼓点声,共鸣心跳声,越来越快,引得周边七头三纹精英,纷纷加剧了心跳。 脚步声,心跳声,共鸣在一处,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咚咚作响。 身形疾如风,手中的刀,只是轻轻一划,便划开了毛皮,割断了一头三纹精英的喉管,另一只手掌如期而至,捏住了汩汩冒血的咽喉,将一头三纹精英的鲜血,迅速吸空。 周边几头三纹精英,立时愣住了。 这样弱的一个对手,怎么突然反杀了它们? 桑北的身形忽然一扭,斜斜冲了出去。 此刻,一张凌空抓来的手掌,顿时落空。 这个偷袭的家伙在暗中窥伺了一会,自以为十拿九稳,谁料还是落空了。 这男孩的反应,当真太过敏锐,即便以七星修士的手段,仍旧被他逃了出去。 六头三纹精英很快反应过来,再度展开攻杀,它们不止在追杀桑北,也在攻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来客手握一枚蓝汪汪的梭子,划开虚空,也划开了一头三纹精英的毛皮,鲜血喷涌而出。 受伤的三纹精英愈发癫狂,奋力攻击来客。 来客口中震荡出怪异的虫鸣,手中虫梭同时共鸣。 受伤的三纹精英骤然发现,自己的耳朵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失去了听力。 如此,它的反应顿时变得迟钝,被来客飞起一脚,踢飞了出去。 嗖! 虫梭投掷出去,于空中盘旋两圈,被一头三纹精英奋力撞飞,来客手一招,虫梭重新落入手中,赶在几头精英来不及反应之前,已冲了出去,追向前方的男孩。 危急之中,桑北怒吼一声,借助呼吸意境,也借助那头三纹精英的反哺,奋力抽出三缕细丝,注入丹田。 丹田内狂热奔涌,连带周身血运再度突破,周身毛孔中热气扩散而出,身体中充满了暴力,他在双狼合击的一瞬,也在那张志在必得的手掌将要抓住他的一瞬,身体爆冲而出,拉开一道残影,就此逃过这一轮围捕。 来客怒不可遏,口中振动虫鸣,身形拉伸出一道长长的蜈蚣残影,速度飙升至极致,一手遮天落下,凌厉抓向男孩。 他不相信,这男孩能逃过他的蜈蚣闪。 呼吸天地,融入天地,以我合天,与天同运。 获得突破的男孩,他的感知,同样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脚踏大地,心跳共鸣,他愈发能感受到那种沧桑的气息,如此真切,如此临近,自己仿佛正站在岁月长河之畔,全身心感受着那股浩荡的冲击。 他身形微微一闪,竟神奇般的从那道凌厉的蜈蚣闪之下,再度逃脱。 心跳声咚咚作响,愈来愈宏大。 宏大的呼吸意境之中,唯见一颗硕大的心脏,悬浮于天地之间,有力起伏。 桑北的身形突然向后倒退,背对着再度抓来的手掌,迎了上去。 这一下大出来客预料,不过七星修士的反应何其迅捷,骨节爆响中,手臂变向抓向桑北。 桑北的身形晃出残影,快速回弹,就此脱离抓捕。 他刚刚看似在倒退,却是在宏大的呼吸韵律之中,以退为进,借力发力,身形骤然加速,向北而去,越来越快,如一头孤狼,在绝境中一路驰骋。 来客的呼吸急促变化,双目血红,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一条弱小的鱼儿,竟然在他眼前连番折腾,这让一个长了数十岁的七星修士,情何以堪? 口中长啸,身体拉开长长的残影,一条庞大的蜈蚣幻象再度现身,突然间拱起如虹,只一弹,便掠入空中,接着如法炮制,连连收缩弹射,迅速赶上男孩,高耸起的扁平头颅有力向下一啄,男孩已在劫难逃。 胜负立判的瞬间,变故出现了。 就见一头更为庞大的健硕身影,当空落下,腰身有力一摆,已将这条庞大的蜈蚣幻影,震退了出去。 来客身形狼狈落回大地,大口呼吸着,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头巨物,虽时逢月夜,额头上四道白色竖纹清晰可辨。 四纹精英? 强大的血脉气息,几乎逼近了窃月境的妖兽,若然自己伤愈,仍有绝对把握击败对方,只是可惜,难道要......? 狐疑不定之中,骤见又一头巨物从天而降,激起冲天尘埃。 “又一头四纹!”来客脱口而出,心中震惊不已。 一头四纹已是难缠,两头四纹围堵,自己无疑将处于劣势。 一声低沉的怒吼从远处的山峰上传来,那分明是一声警告。 来客心中羞恼,那头最强的窃月境妖物终于出现了,莫非想要吞噬那男孩的一身精血?还是另有所图? 他没有再逗留,转过身,缓缓离去。 这无疑是最冷静的选择。 两头四纹精英并没有追击,似乎知道人类的强大修士往往伏有后手,能够吓阻对方,已是一个极好的结果了。 四纹精英并没有离开,守在原地,分明在提防那人类去而复返。 越往前去,血狼数量愈发惊人,它们站在高低崎岖的岩石或山梁上,瞪着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冷冷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只需王者一声令下,便会群起而攻之,瞬间将这个冒犯的人类撕成碎片。 在这里,双纹只是最普通的,随着男孩不断前行,三纹的数量越来越多,很快,桑北就看见了一头头四纹,它们的数量虽然不多,但气息之强,远超了他的想象。 三纹的力量,桑北已有所不如,四纹比之三纹,更是强大了数倍。 对手血运的冲击,令桑北生出阵阵恶心感,他竭力平抑住心底躁动,仍旧一步步朝前走去。 他没有退路,只能步步向前。 他不知道这些血狼为何没有立刻朝他进攻,它们到底在等待着什么? 两侧山势如手臂开张,越朝前走,地势愈见开阔,一座庞大的谷地映入眼帘。 谷地周边满布怪石丘峦,谷地之内却无比平坦,甚至连一块普通的石子都没有。 步入谷地,心跳不由自主加快,越是深入,心跳愈发剧烈,难以自控。 强烈的欲望在心头升起。 下意识间,桑北抬起了头,就见那座黑黢黢的山峰之上,一轮硕大的血月之下,正盘踞着一头最为庞大的身影,目光冷峻看向自己。 那是它们的王。 桑北明白了周边血狼没有发起攻击的原因。 第53章 聚泉 它们在等待它们的王发出指令。 难道这里,就是我桑北的埋骨之地? 自己生来孤苦,在窘迫中艰难长大,只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去谋生,去赡养爷爷,一家人好好活着。 只是,那冥冥中的力量,却将自己一步步推到了这里,身不由己。 “无论如何,我会杀死更多的畜生,我不会屈服,也无从屈服,既然要厮杀,就来吧!”脖颈间血管浮凸,桑北连连怒吼。 桑北圆睁双目,瞳孔中满布殷红,只是可惜,他无法挽救自己,也拯救不了后背的女孩。 “对不起,我尽力了!” “与你同途,我没有遗憾,谢谢你!” 身后昏睡中的女孩,似乎听见了桑北的低语,眼角溢出一滴晶莹。 隐隐间,桑北仿佛听到了一声异响,他竭力捕捉感知,发现那声响传自的方位,来自谷地北边。 那是什么? 仿佛诱惑,仿佛召唤,桑北的一颗心,不自觉再度剧烈跳动起来。 为何自己会如此渴求?正如自己在面对血狼的汩汩热血之时,所涌起的那种饥渴的欲望。 他再度感到了饥饿。 饥饿感如同野草孳生,不经意间,已长满了心底荒原。 他不由自主,朝着那片声响的源头,一步步走去。 一声怒吼,震动天地,紧跟着,一头庞然巨物从天而降,稳稳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手中握刀,秉持强大的呼吸感知,桑北随时准备,奋起一击。 只是,这头庞大的四纹精英并没有立时发起进攻,反而连连发出低吼,利爪连连撞击大地,转眼砸出一口深坑。 桑北起初有些不明就里,进而,终于想明白了这头畜生的想法。 “它似乎想和自己公平一战,它要我放下女孩,轻装上阵,彼此间全力一搏。” 想明白了对方的心思,桑北点了点头,还是有点不明白,这些从来崇尚暴力,不讲规则的家伙,为何现在偏偏和自己讲起了道理? 他解下女孩,选择一块有些坡度的地面,尽可能让女孩躺得舒服一点。 女孩距离自己不远,一旦发生不测,自己会在最短的时间赶到。 “放心,我不会抛弃你,要死,也死在一起!” 他咬了咬嘴唇,看了女孩一眼,转头一步步走到那个强大的对手对面。 深吸一口气,意念沉入观想意境。 银色匕首握在手中,也握紧了一份牵挂和温暖。 然而,对方的攻击,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影子一晃,只一撞,便撞飞了桑北的身体。 全身的骨节仿佛散架,剧痛不已,周身的血运,也随之出现了混乱。 这就是绝对的力量悬殊。 桑北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那影子急速赶来,再度一撞,又将桑北远远击飞。 第三击,第四击,连绵不绝,桑北就像一个皮囊,在空中不停起落。 桑北骤然想起那头通过献祭获得晋升的三纹精英,对方当时也被自己当成一面鼓,不断击飞,时下遭遇,与之差可仿佛。 时移世易,当真造化弄人啊。 桑北的嘴角泛起苦笑,他此刻便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被不断抛起,身不由己。 山峰之上的狼王,漠然看着这一幕,无动于衷,仿佛毫无兴趣。 起落中的桑北,却绝非任由宰割的桑北,他虽然连连遭受重击,却依旧秉持着一颗初心,竭力在逆境中捕捉感知,希望再度扭转局面。 呼吸,呼吸! 将念想自然融入呼吸,以观我境,入天地境。 砰,砰砰! 他的身体被连连撞飞,如同一个沙袋,在夜空中不断起落。 桑北不知道自己的骨头究竟断裂了多少根,若非他依靠吞噬再获突破,此刻已被这一次次撞击所击溃。 不由自主,他的身体,做出了一个古怪的姿势——环臂抱合。 抱合的一瞬,结成一个环,使得身体,硬如顽石。 四纹精英完全不管这个,依旧在一次次碰撞桑北的身体。 对方分明未尽全力,就强大到如此地步,若然尽力,自己分明难以抵挡。 桑北在极端痛苦之中,咬牙坚持,坚守着自己的信念——北道。 碰撞,不断被碰撞,他的意识在一次次碰撞造成的痛苦中,开始沉沦,开始涣散。 他的身体,依旧像一把坚固的锁,牢牢抱合。 他在几乎迷失的最后一刻,突然听到了一声悦耳的叮咚声。 恍惚中,黑白天地之间,一滴水,穿越阻隔,落入心田,顷刻间,如沃甘霖。 自己的修为,显然遭遇了瓶颈,故而遭遇了高阶对手,只有挨打的份。 突破的机会在哪里? 他的迷惘的眼中,恢复了原有的清明。 身体依旧死死抱合住,不动分毫。 与此同时,他的口中,禁不住发出一声嘶吼,这一声嘶吼,不是为了发泄,而是在发出挑战! 四纹精英咆哮一声,显然被激怒,若非它遵从王者召唤,此刻这个人类男孩,早就是一个死人。 只是,这男孩的身体已被自己冲撞得遍体鳞伤,如此持续击打,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事已至此,对方一心寻死,我堂堂狼族四纹精英,一尊即将突破到窃月境的大妖,便成全他! 血运如潮,气势骤变,四纹精英掠出残影,将桑北远远击飞。 岂知桑北在如此痛击之下,不仅没有崩溃,反而再度发出怒吼。 丹田之内,化作一团炽热旋涡,随着全身血运不断冲击,这一团炽热旋涡,愈演愈烈。 桑北周身,毛孔俱开,冒出一缕缕炽热的气息。 只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桑北连连怒吼,如此作为,在四纹精英眼中,不啻是一次次挑衅,它终于恼羞成怒,奋起全身力量,发出了致命冲击! 它相信,自己的全力一击,一定会将对方撞成一团烂肉。 桑北的身体犹如一颗飞石,被高高撞飞,升入夜空。 周身数不清的伤口中,喷出一道道血雾,如此伤害,却使得他极度兴奋,情不自禁发出一声高亢的呐喊。 只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丹田中的压迫,还有所不足,为今之计,只有...... 抱合天地! 唯因如此,借助天地之力的庇佑,他才不至于,在四纹精英的全力一击下丧生。 他知道自己或许会死去,也或许会在绝境中觅得一线生机,绝地反击。 我桑北绝不会任由宰割,即便是死,也要发出最强一击。 在黑夜中的巅峰之上,桑北身形调转,头下脚上,冲向下方的四纹精英,发出一声高亢的怒吼,也是一声挑战。 四纹精英凶光毕显,四足蹬地,犹如狂飙,扶摇直上,撞向桑北。 落下的桑北,此刻速度已达极限,身若流星,撞向冲来的四纹精英。 在宏大的观想意境之中,这一轮交会,又岂止是桑北和四纹精英? 飞星堕地,声势滔天。 这是一场天与地较量。 天地合拢,归于一线,最后一刻,桑北的意识,也融入那一线之间。 轰隆一声! 一团硕大的烟尘向周边磅礴释放。 巨大的震动声,吸引了所有血狼的目光,便连最上方,一本正经的王,也现出了一丝意外之色。 桑北的眼前出现了一阵恍惚,他的意识,则前所未有的清醒,他仿佛又来到那座巨岩之上,在黎明的最初一刻,张开嘴巴有力一吸。 与此同时,丹田内的那团炽热,终于突破了极限,所有的力量被凝聚在一点上,凝聚成一声清脆的叮咚,穿透了天地,与北边传来的一声叮咚,遥相呼应。 叮咚,一滴晶莹剔透之物,划破虚空,落入丹田中央的空间,转个不停。 清凉气息,瞬间遍布全身,令每一个毛孔都发出颤栗,舒适之感,难以尽言。 桑北被再度撞飞的身体,悠然一转,稳稳落在了地上。 山峰上的王,眸中浮现一丝狡黠之色。 这个人类,竟将不可能变成可能,创造出了一个不小的奇迹。 第54章 叮咚之声 捻丝之后,聚泉成池。 以那男孩时下的丹田气息强度,要想化丝成泉,再聚泉成池,几乎不可能。 而他偏偏能化不利为有利,借助那头四纹精英的强势冲击,一次次淬炼血运,并借助天地气息为凭,与暴怒中的四纹精英,发起最强交锋,借助瞬间的压迫,终于击破屏障,获得了突破。 山峰之上,狼王的眸中闪现一缕赞赏之色。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它更期待,这个男孩能够再进一步,那样对它才能产生最大帮助。 叮咚,叮咚。 北边传来的叮咚,和丹田内叮咚,引发出一声声共鸣。 这种美妙的声音,只有桑北一个人听见。 桑北对通玄境的感知,再度发生了细微变化。 身体内,每一根经脉,每一条血管中,血运的变化,都被桑北,清晰感受到。 原本的血运江河,仿佛退去的潮汐,收缩了一倍不止,但桑北,已深深感受到那种纯粹的气息,念头一动,血运顷刻间走遍全身,充满了力量。 这就是第三境——血池? 捻丝化泉,聚泉成池,自己还刚刚凝聚成一滴泉水,还差得很远,但已走出了成功的一步。 观我境的蜕变,使得桑北对于天地间的感知,也引发了深刻变化。 怒吼声中,四纹精英蛮力一击,桑北被远远击退,却没有被震飞。 四纹精英的眸中浮现一丝惊怒,它没有想到,原本注定失败的弱小人类,他的气息,居然在自己发动的致命一击中,不但没有死去,还发生了质的变化。 “来吧!” “来!” 面对桑北的不断挑衅,四纹精英于咆哮中连连冲击。 桑北步步后退,这可不是失败的退却,而是以退为进,借助对方的气血冲击,不断淬炼自身血脉,刺激感知。 渐渐,桑北被击退的距离,在不断缩短,他不再处于被动,开始主动激发血运,冲击对方。 砰砰撞击声,令周边围观的一头头三纹精英,眸中浮现出敬畏之色。 那种力量,固非它们所能承受,而那个区区人类,不仅挺过了必杀一击,还在战斗中不断变强,时下已经可以硬抗四纹精英的重击了。 一声低吼,从山峰上传来。 说时迟,另一头待命的四纹精英,犹如离弦之箭,扑了下来。 面对双狼冲击,桑北拼力维持住的局面,一下子被打破了,他看去节节败退,越发难以周旋。 危境之中,他的意识,仍沉浸在丹田内的那一滴水中。 水滴激发出一声声悦耳之音,和那一处神秘的地域中传出的声音,遥相共鸣,并借助这一声声共鸣,扩散到天地之间,不断扩散,回响,再扩散,再回响。 回响的韵律,被反馈到自身血脉之中,使得周身血运,在一次次外力击打中,不断发生蜕变。 他的眼眸再度变得清明,他的步法于狼狈和错乱之中,一点点回归正道,脚踏叮咚韵律,在韵律中,感知那一缕风,一粒沙,甚至于,连本体和对手身上,每一根毛发上的微小变化,都能清晰感知。 只是,他的力量,仍旧无法对抗双狼的攻击,他在不断后退,却在后退中,开始迂回,周旋,一点点改变被动的战局。 一声低吼,自山顶上传来。 又有两头健硕的身影,一跃而下,扑入战圈。 观战中的三纹精英们开始躁动,变得愈发兴奋,它们清楚,王的指令,分明是要杀死这个人类了。 无论如何,这个人类终究难逃王的惩戒! 此刻,在一块不为人知的怪石后面,一双人类的眼睛,正死死看着眼前一幕混战,心中反复揣摩,如何才能抓住那个男孩。 让人不解的是,那头窃月境的狼王,居然驱使手下,不断冲击那男孩的血脉,逼迫对方在绝境中突破,于此可见,那男孩的身体中定然藏着更为重要的秘密,这个秘密必然被狼王所看重。 那么,那头窃月境狼王在图谋什么? 这一次前来螣北,原本只为复仇,没想到竟有意外收获。 此人心痒难耐,却又不得不将呼吸压迫到最低,生怕被那头强大妖王所发现。 谷地中央,战局愈加混乱。 男孩对抗双狼已经难支,此刻再加入两头四纹精英,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战局中,四纹的进攻方式,不再是简单碰撞,而是利爪和牙齿齐齐上阵,招招致命。 呼啸声中,男孩的皮肤被一次次划开,周身鲜血淋漓。 然而,男孩的步法仍旧没有错乱,他承受着一次次伤害,通过伤痛,竭力刺激感知。 观我,推己及物。观物,推物及己。 丹田内激发出一声声叮咚声,使得他的感知,在一片清明中,不断上升,逼近巅峰。 叮——咚! 一声激发出的清脆之音,终于打破了极限,突破到更广阔的天地之间。 黑暗被撕裂,在裂开的黎明一线中,一滴晶莹的水珠,从天而降,划破天的阻隔,击穿地的黑暗,犹如一声天籁,叮咚一声,落入滚烫的丹田之内。 刹那间,一根满布血腥的利爪,带着尖锐啸音,直取男孩的咽喉。 男孩的眼中,一片澄净。 天的清澈在上,地的黑暗在下,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手中那柄匕首,瞬间掠出大地的黑暗,于不可思议之中,刺入眼前这头四纹精英的瞳孔中! 出刀的瞬间,已然收刀,收刀已成为下一次攻击,于对方狂暴的呼吸中,迅速捕捉到瑕疵,刀尖带起一缕艳丽的血花。 桑北的身影,一阵风般,从群狼的围攻中突破了出去,诡异的是,他在群狼来不及反应之时,骤然如鬼魅一般闪退回来,匕首轻描淡写挥动,刀刀精致落下,宛若在雕刻,目的只为剔除糟粕,追求完美。 他的身影,宛若在不停振动,闪进闪退。 刀锋落,发乎心,归于善,发乎血运,共鸣于天地,发乎细微,归于宏大。 而所有的一切,都归结在那一滴水滴中,叮咚一声,穿越天地。 叮——咚! 刀锋由叮开始,至咚结束,结束的一瞬,已切断了一条气血健旺的生命。 叮——咚,观想之中,银色匕首再落,又收割掉一条鲜活的生命。 山峰之上,狼王蓦地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瞬间,于周边观战中的所有四纹,倾巢出动,怒吼着,扑入战团。 所有的三纹,少数的双纹,于胆寒中,纷纷伏下脑袋,生怕被那一柄恐怖的刀锋,切断自己的喉管。 这个人类,太可怕了! 幸好,有王在,有更多的精英出击,他,必死无疑。 群狼屏息,窥伺战圈,只为期盼那最后一幕出现。 叮咚! 天地在召唤,热血在奔流,唯我桑北,才能于极致之境中,领悟至善,合为北道。 一声长啸,桑北足踏大地,激发宏大的鼓点之音。 咚的一声敲击,与那一声声玄之又玄的叮咚声,相得益彰。 敲击声中,原本一头头狂暴而敏捷的身影,渐渐显露出笨拙和迟钝感,与天地间宏大的呼吸节拍,变得愈发不和谐了。 山峰上的狼王,若有所思,它盘算了无数年头,只为等待一个机遇。 人类不是太强,就是太弱。 合适的猎物太难获得了。 第55章 洛歌 混乱的战局中,桑北的身影,看去变得更快了。 其实不是快,而是他的步伐太过巧妙,一次次在险象环生之中,踏着群狼无法理解的步伐,走了过去,与死亡擦身而过。 足踏如鼓,撼动大地。 山峰之上,盘踞的狼王,不觉站起了身体。 远处,静静卧在一隅的女孩,忽然间眼皮动了一动。 头顶百会处,气旋转动,她已感受到了那一声声宏大的鼓点召唤。 她缓缓撑起身体,盘膝入定。 她曾经被桑北带入那种神奇的境界,此刻在敲击的鼓点声中,自然而然,融入了那种玄妙的意境之中。 天冲术士的强大先天优势,让她的感知,在短短一刻,上升到天地之间,俯瞰整片风吼狼滩,那一片片乱石丛林,浑如泥塑玩具,胡乱摆设在大地上。 所有的乱石,看去杂乱无章,然而其中似乎蕴含着一丝奇怪的味道,让女孩总是觉得有种意犹未尽之感,那,到底是什么? 冥想之中,女孩竭力将感知融入天地,在那种难以尽言的奇妙体会中,她终于听到了,那一声划破天地的悦耳之音,声音传入身体,令周身三千毛孔都因兴奋而颤栗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再度将感知释放出去。 意念凌空,俯瞰大地,此刻的大地,赫然和先前所见,发生了很大改变。 就见那一块块杂乱无章的乱石,仿佛被注入了一缕缕生机,顷刻间,变得无比鲜活。 它们分明在呼吸。 它们又岂止在呼吸,它们借助呼吸,与天地共鸣,进而借助神奇的规则力量,不断吸入生机,继而将那种生机,注入大地之下,在那些看不见的一条条脉络之中,齐齐汇聚向那一处中央地带。 那处中央地带,赫然与自己的本尊,相隔如此之近! 女孩瞬间明白了一切。 她是一个术士,当然也了解阵法。 她绝无法想象,一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能搬运鬼神之法,在如此广大的一片风吼狼滩上,因时造势,布置出如此宏大的一幕阵图。 这个人,莫非是一个神明么? 于此,女孩的思绪豁然贯通,她终于明白桑北先前能够一次次战胜血狼的最重要的原因。 以呼吸境,引起阵盘反应,进而借助天地之力,一次次战胜了对手。 只是当时,桑北并不清楚其中真正的奥妙所在。 当然其中,也包含了桑北的一次次不懈努力。 其实桑北,才是那个最重要的因素,若是他不能觉悟到通玄境,以强大的毅力坚持到底,并充分运用智慧,与那些畜生拼死周旋、战斗,一切只会是空谈。 而一切推动的起点,却是由自己去发起的。 那座山峰,那一处天生的巨岩。 偏偏自己处在那处巨岩上,也没有领悟到那种奇妙的呼吸境界。 这男孩的天赋,很高! 这一刻,女孩深深感受到了造化的奇妙,她默念神明,感谢神明。 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战局的变化,女孩的眼中浮现出欣慰和骄傲,然而,她的眉头很快皱起,她分明感受到了上方那一头更为强大的存在,那才是最大的挑战,而桑北,这一次,还能创造出奇迹么? “无论如何,我要帮他!” 不顾身体的脆弱,女孩再度沉浸在观想意境之中。 原本混乱的战局,此刻已安静了下来。 十多头四纹精英混乱倒在地上,一片血腥。 啪! 一头干瘪毛皮被抛在地上,桑北的面前,最后一头四纹精英,正喘着粗气,死死瞪着桑北。 它明知不是对手,却不敢有丝毫退缩,其一是王的命令,其二是不能在无数同族面前,丢了血狼族的脸面。 只是,它的攻击还没有发动,一只手已从空中落下来,将它死死按在了地上,它竭力想要挣扎,却发现如同蚍蜉撼树,动不得分毫。 它又哪里知晓,那人族男孩所背负的气势,所借助的力量,乃是来自于这片天地之间。 生命的气息,犹如大河奔流,狂泻而去。 一头刚刚还活着的四纹精英,就这么,被男孩吸成了干尸。 体内气血之充盈,再度攀升至极限。 十几头四纹精英的祭祭,实在太过丰厚。 一股大恶之感在胸口涌发,桑北盘膝而坐,前三十式本命法,徐徐呈现,不止于此,他开始借助通玄境的强大感知,准备将剩下的本命法一一推演出来。 山峰之上,王的眼中浮现出深深的觊觎之色,因那人族男孩所掌握的吞噬之法,实在太过霸道,竟然不惧异类排斥,强行纳为己用,壮大自身,并于短时间内获得突破。 天地造化,一至于此! 想到这里,王开始兴奋,它依旧在等待,等待那男孩再度突破。 通玄境,以我合天,与天地同行。 叮咚声中,手中匕首连连挑起,本体血运之中,一根根细丝被接连抽出,注入丹田。 丹田之内,宛若熔岩,烤得桑北的腹部,通红一片。 那最初的一滴水珠,依旧在盘旋震动,和外界传来的一声水滴之音,持续共鸣,进而,将周边环绕的一根根细丝,炼化为精纯的气息,吸纳进来,不断变大。 体内血运,澎湃如潮,不断抽丝,同时将经脉中的残渣,通过周身毛孔,排泄出去。 不久之后,桑北的周身,再度覆盖上一层腥臭之物。 远处,女孩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颤抖,额头上,不时滚落一滴滴汗珠。 进而,嘴角处,溢出一缕血线。 她想要凭借感知,强行介入阵图,窥探其中秘密,却很快引来阵图的反噬,遭受创伤。 她的身体,原本受伤,此刻便如雪上加霜,使得她的呼吸,变得更急促,一下子,从那种感知境界中,被排挤了出来。 女孩咬着嘴唇,颤抖着,竭力想要再度进入那种感知意境,却一次次被挡在了外面。 她不愿屈服于眼前的命运,这一次,她发誓要尽一切力量帮助桑北,帮助他击败强大的敌人,走出去。 桑北能够做到的,她也一定能够做到。 可是,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她仿佛被阵图中的意志所锁定,进而引动天地气息,将她强行排斥在外。 与之相比,自己只是天地间的一只蚍蜉,又该怎么办? 她的眼角不觉溢出一滴泪水,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远处的桑北。 也就在这一刻,她的目光中,忽然觉察到了一股异样。 她抬起头,便看到了上方的那一轮血月。 这一轮血月的出现,看似偶然,其实不如说...... 她的思念,跳跃万水千山,瞬间回到了祖辈传说中的故乡。 她从未见过故乡,她自出生一刻,便在流离的路上。 虽未见过传说中的故土,却无法阻止她的想象。 意念中,那一条蜿蜒延伸的河流,清澈见底,河边绿草如茵,繁花点缀,很多孩童,在无忧无虑中唱歌起舞。 它,叫做洛,天胥族以洛为姓,逐洛而居,最后却不得不背离故土,四处漂泊。 她的眼角,再度落下泪来,口角嗫嚅着,开始低声吟唱。 “洛之汤汤,苇之苍苍,我饮我沐,与汝共享。” 第56章 地藏血泉 “洛归何方?人漂异疆。生作蝼蚁,死弃蛮荒!洛从何来?委我荆棘!生已万苦,不如作土!洛心如铁,何入我梦?魂牵梦萦,血泪成河!咒吾骨兮,诅吾魂兮,罪洗千载,何不清兮?我心如月,泪染成血,魂兮魄兮,祭以成歌!焚其骨兮,醢其肉兮,死无所兮,吾心如铁!承其罚兮,受其凌兮,万厄千劫,其魂铭洛!流离漂泊,沐冰噙雪,其心不死,永忆归洛!” 这首古老的歌声,乃是以一种几乎失传的语言来唱诵,与其是歌,不如称咒,自洛人降生一刻,便沉浸在血脉之中,魂牵梦绕,永志不忘。 一代一代,洛人在蛮荒中四处漂泊,受尽凌辱,直至时下,洛人几乎灭绝,而洛这个字,早就被大荒诸族所遗忘。 即便如此,洛人最大的心愿便是——归洛! 他们不知道洛在哪里,但祖辈的遗训,旦夕难忘。 百转千回,万世千劫,但凡还有一个人活着,必竭尽所能,去完成一辈辈的未竟之志——归洛! 低声吟唱着晦涩的歌谣,女孩的眼中再度落泪,她清楚,天胥族人或许永远无法实现归洛了,即便如此,自己也要同眼前这片血腥天地,争上一争! 女孩口中低声吟唱,一边划破了手指,凌空描画出一枚血符。 完成了最后一笔,血符上爆发出一团光芒,女孩的脸色愈发惨白,口中吟唱的歌声愈发吃力,每吐出一个字,都要耗费极大气力。 她不知道的是,她所吟唱的歌声,已然被男孩一字不漏,听在心里。 男孩皱起了眉头,心中涌起满满的惆怅。 “那是她的思念么?我对爷爷,也是如此啊,放心,我桑北一定会护你周全!” 女孩咬牙将血符推了出去,血符嗖的一声,化作一道光影,掠入上空那一轮硕大的血月之中,与此同时,女孩的双手结成怪异的手印,稳稳一按,顷刻间,她的身后,掠起浓烈的血光,血光凝聚在头顶,化作一朵硕大的花苞,随着她的一双蔚蓝明眸睁开,花苞咔嚓一声,就此盛开,将女孩一张苍白的面孔,衬托得明丽无双。 洛离之花,牺牲之花,隐藏在天胥族女孩血脉中的神奇力量,它的每次盛开,所付出的代价,都是生命。 然而,时下的女孩犹自不顾一切,通过献祭,第一次催发了洛离之花。 这一幕变故当然逃不过狼王,也逃不过那个偷窥的人类。 在狼王的眼中,女孩气血衰微,早就被它所遗弃,只不过,时下女孩所做出的举措,它当然知晓乃是一种献祭的方式,依旧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且观察一番,再做打算。 在那个人类的眼中,当然明白那女孩在做着什么事情,那是在献祭,而且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所做出的一种神秘祭仪。 “那小丫头不惜付出生命所要索取的东西,莫非和狼王所图有所关联?可要好好看着,千万不要错过什么!” 一枚蓝汪汪的虫梭紧紧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出击。 这一刻,女孩的意念,也可以说是神识,通过献祭的力量,已然和上方那一轮血月,紧紧结合在了一起。 以月作眼,俯瞰大地,宏大阵图之中,所有隐藏的一切,尽皆浮现。 这是一座宏大的聚灵阵,阵眼核心,涌现一泓血色泉眼,水流起伏盘旋,显现出充沛的生机。 原来,那一泓血泉,乃是一口天生的地藏劫眼,其后被那个大人物发现,于是施展鬼设神施的搬运手段,借助风吼狼滩的怪石,组合成宏大阵图,其一,彻底掩盖住地藏劫眼的气息,其二,从天地间吸收灵气,温养劫眼,催生血泉。 时下,这口劫眼中的气息近乎完满,再加上年代久远,阵图难免出现疏漏,气息外泄,顺势被深陷绝境的桑北借用到,从而一次次战胜了险恶的血狼。 显然,山峰上的那头跻身窃月境的狼王,已然嗅到了那股强烈的气息,它当然想独霸那口血泉,但畜生的智慧如何比得上人类? 这座宏大阵图的核心,密布着大大小小,严密的法阵,那处出入门径极其隐晦,浑然如天工开物,难以寻觅。 若然以蛮力破阵,付出的代价,将极其惨重,并可能破坏中央的血泉,使得其灵气外泄,很快就会干枯而死。 即便是精通破阵的大师,要想破开这一道道连环相扣的子母阵图,也是难上加难,原因则是,这座大阵经无尽年头,和血泉相生共融,浑然一体,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最终导致的结果,极大可能造成血泉泄漏枯死,从而得不偿失。 世界上有这么强大的人类么? 若然有,那一定是神明。 蘸着指血,女孩快速描画出又一枚符文,拈在指间,微微一弹,化作一道流光,正落在男孩眉心处,消失不见了。 男孩眉头微皱,睁开眼睛,看了看远处的女孩。 女孩朝着他点了点头,随即,凭借这枚同心符,将自己感受到的一切,与男孩实现共享。 通玄境的强大感知力,使得男孩很快就洞悉了一切底细。 他当然明白女孩付出的巨大努力,此际丹田处已生成一泓泉眼,与阵图核心的那口地藏血泉,不断呼应,共鸣。 “地藏血泉,煞气凛冽,你要小心,若然不可取,当果断放弃,凭你眼下的实力,和对这座阵图的充分感悟,我想,你逃出去不难!” “你放心,一切有我!”男孩的话,不容置疑,他是男人,一定会冲在前面。 同心符的力量,将女孩的告知传递过来,也将男孩的话传递了回去。 他桑北,绝不会做一个逃兵。 尤其是将女孩一个人置于死地,一个人逃走,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出这种畜生般的行径。 他朝着女孩点了点头,女孩勉强笑了笑,如何不明了男孩的心思。 这就是桑北啊,从征服那座山峰开始,他此生就不会再退缩。 女孩口角泛起欣慰之色,一副形容,在洛离之花的掩映之下,愈发动人。 由血脉中渗透出的那种顽强,一如天胥族人的世代归洛愿望,不可磨灭。 此刻洛离之花已然消失,女孩的气息再度降临至低谷,她不由自主,歪倒了身体,再度昏迷过去。 男孩站起来,目光看向山峰之上,蓦地,发出一声长啸。 他在主动发起挑战。 隐藏在怪石后面的偷窥者,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知道,狼王和这个男孩间的战斗就要打响,他希望,最好能两败俱伤,最后由他去收拾残局。 王的眼眸中,透露出一如既往的冷傲,微微低吼,身形一闪,飞掠直下,一路之上,凡被践踏的山石,如同泥土崩溃。 王气势如山,突然陆沉到男孩眼前,只微微一撞,已然将桑北震飞出去,口中连连发出低吼,像是在说,人类,你就是这么点能耐吗? “那头狼王分明是想激发出男孩身体中更多的潜力,而后将其吞噬,获得突破,进而去谋取,它想要的东西。” “这男孩的身体我想要,这头狼王的秘密,我也想要,只是这男孩,明显和狼王实力悬殊,他,真的能再创造出奇迹吗?” 想到不久前意外败在男孩手中,此人耳根微微泛红,心中仍旧期盼,男孩能发动出那种力量,击败狼王,即便不能击败,至少也要极大削弱狼王的实力,以便他最后出手。 第57章 穿越天地 男孩的身形一闪而回,冲向狼王,被再度击飞。 他便如打不死的小强,用最快的速度,一次次发起进攻,却一次次被轻易击退。 若然狼王想要杀死他,可以说轻而易举。 此刻,宛若有一柄无形的重锤,在不断敲打男孩的身体,血脉中的压力越来越强,一丝丝精纯的气息被源源注入丹田,而后被那一汪泉眼所吸纳。 随着血脉中一丝丝气息被抽走,原本如同江河的滔滔血运,渐渐收缩成了溪流大小,然而其中所散发出的气息,比之原先,强了近乎十倍。 感受到男孩体内越来越强的气息,狼王的瞳孔中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它咆哮一声,将男孩远远击退,一身威势,不可一世。 它要用这种极端的蔑视,刺激男孩,发出最强一击。 而后将男孩一举击败,一口吞噬,这样的人类鲜血,才能激发出它的至强欲望,助其成功突破窃月境。 果然,男孩的身体高高跃起,丝毫不在意周身伤口中喷洒出的鲜血,身形划出一串残影,快如闪电。 眼瞳中的男孩越来越近,狼王长啸一声,抬起前足,如山落下,奋力一击! 轰隆一声! 地面被震出一口硕大的深坑,尘烟弥漫中,男孩不见了。 旁观中的血狼,都以为男孩被狼王震得粉身碎骨了。 只有那暗中窥伺的人类,赫然看到男孩在生死立判的一刻,突然改变了轨迹,以一种极度诡异的身法,从狼王的身侧,穿越过去,用最快的速度,掠入周边的血狼群,银色匕首连连落下,刀刀刺血,刀刀毙命。 很快觉悟过来的狼王,如影随形而去,将一个个猝不及防的手下,不是撞碎,就是击飞,它毫不在意这些垃圾的死活,它不能容忍那个男孩从自己的爪牙下逃掉,它要尽快将其吞噬,以便突破,去尽快攻略那一泓地藏血泉。 否则,夜长梦多,随着泉眼气息逐渐外泄,若然被其他大妖们窥见,自己将失去谋划多年的机会。 狼王的追捕不可谓不快,让它愈发愤怒的是,那人族男孩每每总在被伏诛的一刻,以一种诡异的身法,逃脱了出去。 几度迂回追杀,死在狼王足下的同类不计其数,让狼王的愤怒渐渐爆棚。 声声怒吼如同雷动,狼王的气息迅速膨胀,其速度和力量水涨船高,数不尽的同类被撞成了肉泥。 狼王的身形拉伸出一道长长残影,突破阻隔,迅速逼近男孩,张开巨大的嘴巴,奋力一叼! 只是那男孩的所图,依旧超出了狼王的预料。 同心符的传达,使得他对整片风吼狼滩,有了最深刻的认识。 呼吸天地,在一声声清脆的叮咚声中,他的感知,愈见敏锐,愈加深入。 他走出的每一步,都在借助共鸣,踏动大地,感应着阵图中的玄机,借以发挥出最强的力量和速度。 每前进一步,他的感知都在深入,每一块迎面拦路的怪石,在他眼中,都不再是障碍和敌人,反而变得愈加亲切,他丝毫不在意追来的狼王,他只是在竭力将走出的每一步,发挥出极致。 于是,在狼王眼中,就显现为一幕幕不可思议的情形,每每已在掌控,偏偏失之毫厘。 蓦然抬头,看着那一轮硕大的血月,他知道,那是唯一的机会,是女孩拼尽全力为他争取来的,他必须予以实现,别无选择。 血月出,天眼开! 一声嘶吼,他的身形,拉伸出一道长长的残影,从狼王的眼前,一飞而去,所取的方向,正是那座山峰。 面向血月,狼王仰天咆哮,一滴精血炼化,祭入血月。 与此同时,血月一震,将一缕精纯气息,反哺到狼王体内,狼王的身形剧烈膨胀,怒吼声中,只是一跃,便追上了桑北 ,狼爪高举,发出迅雷一击! 此刻的桑北,已然到达了极限。 要想实现了那最后一步,已然不远。 偏偏是这段不远的距离,便犹如天涯一般,可望而不可即。 只是桑北,哪里甘于死在这头畜生的足下? 他仰天嘶吼,血脉贲张。 若然注定死在这头畜生的足下,那我桑北,也要在最后一刻,发挥出最强的力量! 胸口处一道伤疤开裂,一腔热血,抛洒长空! 燃烧我血,不死不休! 血脉之中,顷刻间犹如万马奔腾,于一念间,到达极限。 轰隆一声,宛若捅穿一层薄膜,此时此刻,桑北总算真正跻身血池境。 然而,他所要的又岂止是这些? 他的意志再度凌驾于这片天地之间,他再度看到了遮蔽北方天幕的那个庞然身影,这一刻,他不再是桑北,他已然遗弃了小我,遗忘了本心,完完全全,拥抱在这片天地之间。 敏锐感受到桑北体内的变化,狼王愤怒咆哮,狼爪生生突破极限,刹那间,生死立判。 也就在这生死一线上,桑北的身形动了,只一晃,再度在狼王笃信的必杀一击中,走了出去。 他此刻的气息,分明不再是一个人,像是一块石头,或者说是一阵风,一片云彩,使得狼王产生了瞬间的恍惚。 便是这瞬间的恍惚,给了桑北机会,脚踏山石,撼动大地,阵盘中的气息如波涛涌入脚底,将桑北远远送了出去,化作一颗流星,射出了那一道最高处的绝崖! 而后,依旧如同一颗流星,在跃升至天穹间的顶峰一刻,身形反折向下,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冲向大地。 这一刻,狼王呆滞了。 它没有想到,一个唾手可得的猎物,就这么失之交臂了。 它更没有想到,一贯胆小的人类居然不怕死,竟然以慷慨赴死的方式,结束了最后一战。 那个人类的渺小身影,在狼王的眼中越来越远,仿佛一个梦幻。 庞大的狼王,如同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跟着一同呆滞的,自然还有那个在暗中窥伺的家伙。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那男孩为何要这么做。 他的目光,依旧在竭力捕捉男孩落下的轨迹。 生死已然注定,不可更改。 男孩的身影,如同一颗天际流星,气势如虹,坠落大地。 最美的东西,往往在毁灭的瞬间才会出现。 只是那男孩,此刻已不是单纯一个人,他在强大的呼吸感知中,背负苍天,拥抱向大地,天与地,只在一瞬间,便要合拢。 在那生死立判的最后一刻,男孩再度听到了那一声仿佛天籁的鸣唱,他立时有所顿悟。 他只是偶来人间的一滴水,本不染尘埃,当映照天地。 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了,变成了一滴水,毫无瑕疵,以无厚入有间,穿越了最后的天地一线阻隔,就此破开鸿蒙。 叮咚! 叮咚!! 两声落下的水滴声,远远传来,狼王和那个暗中窥伺的人类,全然清晰听见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远远盯住那男孩坠落的轨迹。 神奇的是,那男孩的身影,随着那两声叮咚之后,居然硬生生的,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太不可思议了! 难道......? 一轮血月已然西移,天地间分明发生了难以道明的变化。 狼王隐隐有所感知,但它不会选择步男孩后尘,因为不可预知的东西,实在难以把握。 它已有所决断,用最快的速度返回谷地,来到了那个昏迷的女孩身旁。 看好女孩,它不相信那男孩不回来。 如此,他依旧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眼前发生的一幕,对那个暗中窥伺的人物,所产生的冲击,实在太过巨大。 那男孩分明进入了不可预知的地方。 那个地方,当然藏着狼王所图谋的东西。 狼王守株待兔,坐等男孩出现。 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第58章 我欲成魔 念想之中,化身水滴,穿越天地一线。 最后一刻,桑北的体内,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正是这种强大压迫,将他的丹田血池之内,生生挤压出一缕精纯的气息,在走遍周天之后,来到后背第一腰脊处,犹如一根锐利的针,扎穿了悬枢穴,嗤的一声,射了出去,一瞬间,掠入天穹,消失无踪。 同一时刻,西方天空,原本暗淡的奎星,忽然明亮一闪,就此将一缕玄奥的气息,打入凡尘,如入无物之境,钻入了男孩的识海,凝聚为一颗微微发亮的星星。 此星虽暗,却是第一颗播下的种子,证明了桑北就此踏入开灵境,也即种星境。 桑北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天地之力,予以开灵,虽属自身努力,却也是天地给予的一份格外恩赐。 以血运境,血池阶段的修为,成功开灵,桑北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开灵和种星几乎同步进行。 术修,巫修,或者法修,这些职业,轻开灵,而重视种星。 他们通过淬炼精神,打磨种星,不断提高精神修为。 相比于术修,战修当然以锻炼身体血运为主,他们同样需要锻炼精神,只不过不如术修那般重视,随着日后不断升阶,种星越多,帮助越大。 种星越多,修为自然愈发强大,但随着种星数量的增加,种星难度将成倍攀升。 伴随着一个极为忌惮的问题,就是入魔。 种星越多,入魔风险越大。 一旦入魔,一身修为误入歧途,或许将前功尽弃。 身体要穴,对应周天星辰,开灵种星,便如打开沟通天地的路径,此时的修士方真正踏入修者的行列。 于风吼狼滩中感悟通玄妙境,于生死一线之际,舍弃了一切,奋不顾身,意外种下奎星,桑北再度创造了奇迹。 桑北的身体于一片空明之中,缓缓落下。 下方,一泓地藏血泉中,波光摇曳,不时向外激发出一缕缕耀眼星辉,那分明是由于灵力太过充盈,难以镇压,所泄露出的强大气息。 桑北的一颗心不自觉砰砰跳动起来,他落在血泉的一侧,几乎忍不住,一步就要跨了进去,最后硬生生的忍住了那种强大诱惑。 男孩的心性,能有如此表现,实在难得。 他感受到了体内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躁动,那一根根神秘莫测的血线,倾巢出动,在血脉中往复盘旋,若非他强行压迫,这些东西或许已经冲出了身体,大快朵颐了。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头顶升起一缕缕热气。 他的眼前,不由自主出现了那一片血色天地的幻景。 霸道绝伦的意志犹如狂飙突进,在天地间肆意妄为,纵横捭阖,只为一朝,打破桎梏,再无人能够干涉它的自由。 桑北如何不知道那种气息的可怕。 先前两度入魔,几乎陷落在了里面。 那个时候,自己的修为尚且低下,时下跻身血池境,一旦进入这口地藏血泉,被那种狂暴气息所控制,反噬更加严重,自己或许永远走不出来,就此蜕变为一个毫无人性的魔物。 那固非自己所要的东西。 “那种意境便是世人常言的入魔吗?” 那样的异化魔物,无论如何,不是自己的选择。 只是这口血泉,自己无从选择,一定要跨进去,否则,不能获得更强的力量,就不能击败外面的强敌,也救不了洛辞。 若然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性,沦为魔物,肆意妄为,导致的结果一定不是好的结果。 究竟该如何控制住那种狂暴的力量? 不讲规则,一味蛮横,为所欲为,最后导致的结果一定是自我毁灭。 桑北眉头略皱,思绪如潮。 一个念头,在识海中犹如火花点亮。 他骤然想起在跳出悬崖前的最后一刻,自己断然抛弃了所有东西,得以拥抱了整个天地。 如何将我的知觉予以镇压?或者说,就当自己彻底死了。 死? 若然真的死了,一切便失去了意义。 这种死,应该说是以一种绝对的力量,将我的知觉予以镇压,那么剩下的东西,只剩下两个字——规则,或者说是道理。 天地万物,芸芸众生,男女老幼,富贵贫贱,无论修道者,还是修魔者,在自己的眼中都一样,只以规则,将之区分。 合规者,存,不合规者,弃! 有此强大觉悟坐镇,那片血色天地间的狂暴气息,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桑北的眸中现出微光,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如果这种东西也叫做魔,这才是属于我桑北的魔道,坚若寒冰,唯理是求!” 他口中喃喃,盘膝坐下,开始入定,只需一念间的不慎,他就会堕入血泉之中,他要的是,在这种强大诱惑面前,克制住心态,只为苛求和砥砺那一份唯理之境。 额头很快冒出汗来,浑身剧烈颤抖,他开始与旁边的致命诱惑全面交锋。 周身热气氤氲,肌肤被烤得一片赤红,他咬牙坚持,脖颈处,根根血管浮凸。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他的呼吸开始平缓,处身阵图核心,他的感知,前所未有的敏锐。 全身心沉浸在那种呼吸韵律之中,在一声声悦耳的叮咚回鸣中,坐镇阵图,拥抱天地。 他仿佛再度回到绝崖之上,于无所畏惧之中,奋力一跃,就此脱开尘世枷锁。 上面是天,代表着的是光明。下面是地,代表着的是黑暗。 中间一线,站着的是自己。 那么现在,就让自己打破天地隔阂,将中间的自己,埋入黑暗,予以封印。 恍惚中,他再度化身为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在悦耳的回鸣声中,穿破了那一层空明的天,继而,咚的一声,撞击在那一道天地分界上。 一圈圈涟漪之光,瞬间扩散到所有角落。 那原先一道阻隔的界限,已荡然无存。 于是,那一滴水,在无所依托之中,快速坠向下方,坠向那一片代表死亡的黑暗中。 突如其来的剧痛,瞬间贯穿了身体,也贯穿了灵魂。 下沉。 不断的下沉。 那上方的一线天光,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最后一念的觉悟闪光中,桑北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但无论回不回得去,那个新的自己,一定会按照自己划定的道,走下去。 一点灵光,彻底没入黑暗。 现实中,桑北的身体,原先的气息,已消失无踪。 皮肤上的灼热已然消退,不仅如此,还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咔嚓! 被寒霜冻结的眼皮,裂开了一道缝隙,继而完全睁开,只是那一双眼睛已然完全被黑暗所吞噬,没有眼白,深若黑洞,毫无一丝人间气息。 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周边世界,那些深埋的记忆,仿佛来自前生。 “我......是谁?” “不管我是谁,我的追求,一定如它一般!” 一声怒吼,他愤然站起来,抖落一身寒霜,扑通一声,一步跨入那一泓血泉之中。 轰鸣声中,血泉急遽盘旋,化为一泓血色漩涡。 他稳稳坐在旋涡中央,任由那体内血线倾巢而出,贪婪吞噬血泉之内,聚积了无数年头的天地灵气。 第59章 我为真魔 血池境之后,便是潮汐境。 以血池境的强大血运,发动潮汐般的力量,冲击全身经脉,其一是为了拓宽,其二是为了洗去陈腐,去芜存菁,使得经脉更为坚韧。 吸纳血泉,坐拥阵图,盘膝于血泉中的他,毫不费力,发动天地气息,冲击周身血运,引来了一轮轮强大潮汐,对周身大小经脉血管,做全方位的冲击。 此际,他便是这片天地间的唯一主宰。 一层层污垢通过周身毛孔被不断排泄出来,被血泉中涌发的浓郁灵气,轻而易举,清洗干净。 在发动潮汐冲击的同时,108本命法除了业已推演完的前三十式,剩余的78式,也被他凭借强大感知和天地力量的辅佐,完整推演出来。 在推演完最后一式的时候,他感到全身的每一块骨头仿佛活了过来,每一个动作,都不再生涩,无不准确到位。 而108本命法,显然不仅仅是为了锻炼骨头那么简单。 他有所明悟,周而复始,开始不断演绎一式式本命法。 他在一轮轮的演绎之中,不断易筋锻骨,带来的更深的体悟便是,通过易筋锻骨,刺激血运,继而从血运中领悟感知,推演剑道。 以血运融合于剑道之中,将会爆发出更大杀伤。 黑沉沉的眸子再度睁开,那把银色匕首握在手中,手指不觉触摸在刀刃间的两枚字符上:“勿忘?” “勿忘什么?本座行走天地之间,我行我素,唯理是图,除了这个,一切都是身外之物!” 嘴角泛起漠然的冷笑,再度从一轮轮的反哺中,不断汲取力量,提升血运。 一刀挥出,撕裂虚空! 先前的一幕幕战斗,赫然映入眼帘,刀刀刺血,割断生机。 只是这些,全然无法展现出血脉中的至强力量。 看着在血泉中不断穿梭的血线,他的目光很快被引入那片血色天地之中。 肆虐的风暴,不由自主,将他拖了进去,他犹如一片失去依托的叶子,翻飞上下,无主浮沉。 狂暴的意志卷起一轮轮狂飙,不断冲击着魔的意志,岂知魔毫不在乎,他冷笑道:“你的力量,已止于此,唯有我,才能带着你,走出这片死牢!来吧,展现你的全部力量,让本座看看你,究竟你是不是那个让世人闻风丧胆的真魔!” 一声声咆哮,撼动天地,一轮轮狂飙奔涌突进,不断将威压释放在他的身上。 他开始受伤,在一轮轮被动打击中,愈显狼狈。 只是他手中的刀,依旧毫不犹豫,一次次刺了出去,却一次次被反弹了回来,甚至于伤害到了自己。 然而,他依旧在不断刺出,借助那一股入魔的威势,不断锤打,锻炼。 现实之中,那一具枯瘦的身体,依旧在一轮轮重复演绎着108本命法。 浸泡在血泉中的身体,可谓遍体鳞伤,不断溢出鲜血,他毫不在意,反而借着裂开的伤口,更快的吸纳血泉中的充裕灵气,源源补充,不断淬炼提升中的血运。 血色天地,风暴渐渐平息,他伫立天地,目光睥睨,冷笑道:“你的力量,全然是狐假虎威,若技止乎此,这个魔的名号,你不要也罢!” 话音未落,一声雷霆从天而降。 紧跟着,一尊岸然身影出现在天幕间,更不发话,手持一柄几乎相同的匕首,刺杀了过来。 “好!” 他见猎心喜,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如同一只天地间流浪的孤狼,一路向北而行。 银色勿忘,如同飞星划落天空。 只是,对方的刀,显然更为犀利。 只是,那种匪夷所思的刺杀,所带来的痛楚,让他不但不感到痛苦,反而更加兴奋。 浴血而战,不退反进,在一轮轮的对决中,激发出汹涌战意,于极端狂暴的碰撞中,不断领悟,推陈出新,促使狼行不断蜕变。 一次次被击退,一次次卷土重来,不顾周身淋漓鲜血。 “技止乎此,你绝非对手,滚吧!” 冷漠的讥讽声传来,他并无丝毫羞恼,只是惆怅于心中那一份未尽之意,到底是什么? 那是...... 那究竟是......? 现实之中,108本命法周而复始,犹如行云流水,越来越快。 隐藏在丹田中的那一丝异动,终究按捺不住,瞬间冲了出去,最终从脊柱上的悬枢穴钻出了身体,掠入长空。 几乎是同一时刻,识海中,那最初诞生的一颗奎星,隐隐有感,灼灼生辉。 周身的血运,再度发生了异动。 不断推演108本命法的身体,微微震颤,于无法自控中开始兴奋。 那一丝体悟,完整融入自身觉悟之中。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狼行!” 目光所至,背负北方天幕的身影踊跃而动,化作一道道幻光,在天地间不断瞬移,将那份积压已久的寂寞,尽兴宣泄。 “原来竟是这样!” 念到身到,所有的气血之力,集中于一点,于一瞬间爆发,只为,激发出更强的一击。 狼行无止境,每一次出手,都必须是革新,也是突破,否则,将是对那一份馈赠的玷污。 也将玷污自己刚刚树立起来的那个硕大的“魔”字! 霹雳一声! 一道树须状的觉雷,划破血色天地,那个岸然的身影微微一怔,突然觉得胸口处一凉,那一把勿忘已刺穿了他的心脏。 “从时下开始,你已被取缔,这片天地我才是唯一存在,我才是真魔!” 岸然的身影嘴角泛起莫名的笑容,喃喃道:“居然会是这样......不过还早,还早......无论如何,已是一个好的开始,祝你能走到前所未有之境!” “寂寞太久了,我的时代早已落幕,新的篇章,将从你开始书写!” “再见!”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轰然崩溃,其中一道血光,已射入那一柄勿忘之中,化作一枚深深的血痕。 同一时刻,现实中那具身体内,爆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体内血运犹如大河奔流,终于冲开了一层突破的屏障,顺利跻身发微境。 血泉之内,一根根隐没起伏的血线,纷纷震颤,显现出前所未有的兴奋。 潮汐之后,乃是发微。 所谓发微,乃是将血运之力,冲击到神经末梢和毛孔等细微之处,对全身上下,做更彻底的清洗。 由发微境触发而来的体悟,将更细致,更深入,由此而来,将对通玄境的感知带来更多的好处。 发微境,就是要对自身血运,控制得愈发细微,也更全面,所谓三千毛孔间,无所不至,而由此激发出的强大血运之力,将远超潮汐境。 血色天地,他紧握勿忘,不仅有些颤抖,原因则是,那股狂暴之力,还是难以镇压下去。 一念之中,回归本尊,他已清晰感受到每一根血线的兴奋和狂躁,手掌略略向下一按,身侧的漩涡,骤然发出怒吼,吞噬的速度越来越快。 谷地一侧,狼王漠然盘踞,牢牢看护着昏迷的女孩,它已听到了一轮轮来自于核心处的震动,它当然明白那是一次次突破所导致的冲击,只是,这些都无妨,那男孩最终,还是无法脱离它的掌控。 狼王的耳朵,忽然竖起,它听到了来自谷地外的一阵躁动,那分明是一个个手下,被杀死前的惨嚎。 究竟是谁,胆敢到自己的辖地肆意妄为,屠杀自己的子民? 眸中血色隐现,王止不住发出一声低吼。 然而它依旧没有动。 它明白这是敌人企图调动它的手段,它必须忍耐,只待吞噬了那个人族男孩后,它会以十倍代价讨还血债! 第60章 狼王召唤 蓝汪汪的虫梭,呼啸穿梭,于锐不可当中,击穿了一头头血狼的身体,肆意收割着一头头鲜活的生命。 虫蛮部长老,虫厄的口中不时振动着怪异的虫鸣,西南部,一团阴云缓缓升起,向谷地方向漂浮而来。 口服丹药,连日疗伤,他的伤情已大有好转。 原本召唤的虫群损失近六成,聚拢了残余甲虫,仍具备相当的杀伤力。 他决定主动出击,不能坐等那头狼王独享战果。 击杀大队血狼,引诱狼王出击,他已设计好了陷阱,有把握困住狼王。 他的身形连连起伏,发动虫梭,不断收割血狼性命,继而发出一声声长啸,向盘踞在谷地中的狼王,不断挑衅。 黑压压的血狼族大军盘踞在谷地之外,它们奉命据守,不敢擅离。 面对那个可恶人类修士的残杀,它们不断发起冲击,只可惜,它们的力量,远远不是那个人类修士的对手,一头头三纹精英被击碎了脑袋,割断了咽喉,惨嚎着死去了。 它们唯一的指望便是,期待它们的王,能够果断出手,击杀这个人类。 只可惜,四纹精英已然全部丧生,否则,这个人类修士也不敢猖獗到此等地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腥臭的味道,随着阴云逼近,所传来的巨大的振动声,令血狼军团所有成员,俱惴惴不安。 天生对于虫子类的恐惧并不局限于人类,血狼族也是如此。 血狼军团开始骚动。 已经有零星的血狼脱离逃走了。 虫厄跳到一块岩石上,身体俯卧,高昂起头颅,口中发出撕裂耳膜的剧烈振动声,天空中的阴云呼啸着分散开来,宛若下起黑雨,落向大地。 血狼军团终于按捺不住,出现了大范围的溃散。 虫雨落在血狼身体上,开始疯狂撕咬,有的甚至于直接从耳鼻中钻了进去,一边分泌毒素,一边撕咬血肉。 一头头血狼惨嚎着,在地面上翻滚,身上的伤口快速腐烂,已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恐怖气息如瘟疫快速传播,血狼军团终于溃散,向四方仓皇逃去。 站在岩石上的虫厄仰天大笑,他远远看着谷地里那头狼王的身影,凝聚精神向狼王传出话语:“你这样的王不当也罢,连一干手下也无法庇护,你的王国已然崩溃,你已成了孤家寡人,即便拥有无上修为,我相信你也无脸在这块地面上混了,滚吧,逃的远远的,不要再回来,这是上天对你的判罚,你若认命,趁早滚蛋,若不认命,便来一战,我不相信你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来!” 狼王高高耸起背脊,将一颗硕大的脑袋紧贴在地面上,口中发出低沉的怒吼,一双眼睛满布血色,它从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一个人类欺辱并逼迫到这个地步。 看着一个个手下在痛苦哀嚎中化作白骨,狼王感同身受,它的身形骤然一跃,跳到一块高高的岩石上,口中发出凄惨嚎叫,那叫声如同痛哭,让人胆寒。 如此凄冷之夜,一头巨狼声嘶力竭发出哀嚎,远远传了出去,令那些侥幸余存的男孩们,令那些在天空中逡巡的监察者们,不禁毛骨悚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狼王的眼中流出了血泪,它的周身气血,在肉眼可见之中枯竭下去,直至变成为一头瘦骨嶙峋的老狼。 远空,一轮血月再度升起,将大地照得一片血红,凄惨如地狱。 不停驱使虫群进攻蚕食的虫厄,突然暗叫一声不好。 也就在此刻,大地上,那一堆堆被虫子啃食过的千疮百孔的白骨毛皮,居然从空中的月华中,开始吸纳一缕缕神秘气息,继而,纷纷死而复生,化作一头头被黑气缠绕的亡灵狼,眼中点燃一朵朵魔火,死死看向虫厄。 进而,根本不用下达指令,亡灵狼犹如一支支离弦之箭,冲向虫蛮部长老虫厄。 血狼惧怕虫子,亡灵狼则视之如无物,不仅如此,口鼻中不时喷出的魔火,犹如燎原之火,将那些甲虫烧的毕剥作响,转眼间化作了灰烬。 狼王向月啼哭之声,依旧没有停止。 那人类加于它的耻辱和刻骨之恨,让它痛不欲生,它不惜牺牲血脉发动献祭,只为将那个敌人挫骨扬灰。 轰隆隆,大地纷纷开裂,一道道烟尘冲天而起,泥土之中,一具具陈旧的尸骨,死而复生,化作一头头更为强大的亡灵狼,口喷火焰,杀向虫厄。 虫厄已陷身于数不尽的亡灵狼大军包围之中。 他没有想到,这头狼王竟然如此决绝,以牺牲血脉和寿元的代价,以狼族古老秘法,召唤出亡灵大军,与自己对决。 虫厄欲哭无泪,若知道事态会如此发展,他绝不会做出此愚蠢之举。 说时迟,一头头亡灵狼高高跃起,扑向虫厄。 虫梭呼啸,于空中划出一圈亮丽轨迹,将一头头亡灵狼的身体击碎。 然而,亡灵大军太过庞大,虫厄即便长着三头六臂,仍旧应接不暇,他开始受伤,流血,而那种恐怖的亡灵火焰,更是让他头疼不已。 他所控制的虫群已死伤殆尽,失去了倚仗。 不得已,他开始试图突围,讨厌的是,十多头四纹亡灵精英实在太过敏捷和强大,向着他连连发出冲击。 可怕的是,那一轮血月中扩散出的气息,仿佛取之不尽,给亡灵大军源源补充了战力。 望着远方的尘嚣,干瘦的狼王终于停止了这场可怕的献祭。 那人类的身影已被亡灵大军完全吞没了,他已被复仇的意志所锁定,亡灵大军与之不死不休,一定会决战到最后一刻。 狼王昂首向月,发出最后一声凄厉长啸,怏怏回到原地,匍匐在尘埃中,就像一只受伤的老狗。 这一场献祭,它的损失实在太大,原本处于窃月境巅峰的实力,已然降到了初期,并且他原有的寿元,也被扣除了六成之多。 但它没有选择。 狼族固有的骄傲,让它无法承受此屈辱,它必须尽快消灭这个狡猾的敌人,而后专心致志,等候那个男孩出关。 月轮西沉之后,天际浮现一丝亮白。 随着献祭之力消散殆尽,召唤出的一头头亡灵狼,重新化作枯骨,碎裂在大地上。 狼王静静卧在地表,感受着地藏血泉处,传出的一丝一毫动静。 有时候,一天的光阴,只在一个恍惚间,就走过去了。 暮色四合,黑夜再度来临。 静静匍匐中的狼王,突然抬起了头,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它听到了一声泉水落下的叮咚声。 它从未听过这种声音。 以前听不到,为何现在却能听见。 听着那一声声叮咚,它仿佛嗅到了一种别样的气息,迷茫的眼瞳中浮现一丝亮色,它似乎明白了,自己一直无法进入其中的原因。 它仰起头颅,发出一声悠长的嚎叫,以释放心中的压抑。 这个时候,它看到,那个昏迷中的女孩动了一下,继而呼出一口气,揉了揉眼睛,缓缓爬了起来。 女孩第一眼,便看到了狼王,也很快猜到了狼王留在这里的意图。 女孩直直看向狼王,叹息一声道:“看得出,你和我一般,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们都为了达成那个心愿而做出了牺牲,只是,有的东西,你相信天意么?你若相信,就此离去,倒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否则......” 女孩没有说完,便停住了,因为她已看出了狼王的选择,犹自发出一声叹息。 她的身体实在太过虚弱,只说了一句话,便有些气喘,而天冲术士的感知依旧敏锐异常,她扭首看向天空,便看到了一轮略瘦的血月,悬挂在中天之上。 与此同时,狼王的脑袋也转向了一个方向,一动不动。 它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中的男孩,一身冷漠,静静站在了那里。 他不是他,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和先前截然不同。 那种气息,冷酷到了极点,即便相貌一般,却绝非男孩的气息。 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眸中的迷茫稍纵即逝,狼王站起干瘦的身体,发出一声兴奋的低吼,无论如何,他都属于它所有。 第61章 休想抛下我 不止狼王,女孩的目光也瞬间呆住了。 她的眼角不觉溢出了泪花,她清楚眼前这个他,已非复原来的他。 难道他已死了么? 他死了的话,又该如何? 他的冷酷,已然渗透到每根骨头里面,他的霸道,如同远山高不可攀,不容置辩,他毫无一丝人间的情愫,他的专横和冷酷,仿佛一眼就看透了你的心思。 在他眼中,世间之物只是摆设,只是工具,一切都在为他铺路,只为让他步步高升,走得更远。 如若用一个字去形容,那就是一个“魔”字。 他是一个魔,欲打破一切规则束缚,继而操控一切规则的魔。 拥有男孩容貌的魔,看都没有看女孩一眼,甚至于,连那个虎视眈眈于一侧的狼王,都没当回事,脚步一迈,便朝着谷地之外走去。 狼王怒吼一声,一跃而起,抖落一身尘埃,只一个纵跃,便截住了魔的去路。 魔依旧一步不停,走向狼王,眼看就要撞上狼王的身体。 狼王怒不可遏,要知道即便时下实力不如以前,也还是一个窃月境的大妖。 它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巴,一口咬向魔,妄图一举将之吞掉。 未料迎接它的,只是一记拳头。 砰的一声,狼王身体只是一晃,魔却被生生震退了两步。 魔的反应毫无间歇,刚刚后退,又冲了上去。 砰砰砰! 几次对决,魔依旧处于弱势。 狼王怒吼冲锋,它不会再给这男孩任何机会,它发誓要用最短的时间结束战斗。 魔的力量虽有所不如,然而他的攻击却一刻不停,即便是处于败退之中,依旧在强行击出他的拳头。 气浪爆发之中,两个影子不断分分合合。 “拿出你全部的力量,要知道,你毕竟是一个王,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想要吃掉我,就要拿出让我服气的手段,若不然,就让我喝干你的血!” 魔连连挑衅,连连冲锋。 他的身体犹如一块顽石,虽然被屡屡击退,却越战越勇。 激战之中,狼王的眸中显现出一丝凝重之色,它知道寻常的手段,要想拿下对方,可能要拖延很长一段时间,而迟则生变,为今之计,必须要有所决断。 先前,已然有过巨大付出,只要能战胜对手,再付出一点,又有何妨? 一个扑击,震退魔的身影,狼王再度向月长啸,一缕精纯气息当即被祭入月轮之中。 反哺回的月华,汩汩涌入狼王干瘦的身体,它的身体宛若吹胀的气球,快速变大,转眼之间,不仅重回巅峰,甚至于超出了不少。 狼王深深感受到那一层突破的壁障,只要吞噬掉这个男孩的精血,它一定会再进一步,突破到新的天地,继而,带着它的子民,拓展疆域,去征战更为广阔的天地。 狼王居高临下,漠然俯瞰着魔。 魔的双眸,深若潭水,不待狼王进攻,他已先行一步,发起冲锋。 狼王划出一道残影,将魔远远击飞出去,继而如影随形,连连出击,连连将魔击退。 魔的口鼻中再度流血,他却异常兴奋,连连怒吼,连连冲锋,愈挫愈勇。 战圈之外,女孩远远看着生死对决的双方,眉头深锁,她看出,男孩的气息已强大了太多,只是这样,依旧不是狼王的对手。 “我不知道你变成了谁,我依旧还是想支持你,你,一定要赢!” 女孩握紧拳头,在心底呐喊,只是她的身体太过脆弱,一不留神,又摔倒在了地上。 狼王的攻击,愈发凌厉,一次次杀伤男孩,然而想要将男孩一举击溃,一时间还是做不到。 “来吧,让我看看你最强的力量,想要拥有我,你必须拿出应有的实力!” “来!” “来啊!” 在魔的连连挑衅之中,狼王的身形一跃而起,犹如一颗飞星,居高临下,撞向了魔。 岂知魔,毫不避让,居然迎着俯冲而来的狼王,直直撞了上去。 震天价的一声霹雳中,一团气浪汹涌爆发,魔的身形被远远震退,在地上犁开了一道长长的沟壑。 他的口鼻中鲜血汩汩,只是他的一身气势,却不降反升。 瞬间,他的境界终获突破,从发微境,跻身灌河境。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 一股浑厚血运,在身体之内犹如大江,滚滚奔流。 他的身形尚没有停下来,已然扭转颓势,再度展开了冲锋,两拳暴冲,重重砸在狼王的身上,竟然将狼王击退了两步。 狼王的眼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它突然觉得,无法看透这个男孩了。 魔的眼中,已然无物,他口气冰冷道:“几度借助你的帮助获得突破,作为回报,我让你看看,这片天地中真正的力量!” 说话间,他的一身气势,突然变了。 不是变了,而是消失了,所谓消失,乃是因为他的气势,已然与这片天地相合,浑然一体。 脚踏阵盘,呼吸天地,魔如同一道光掠了过去,手中那柄勿忘,无声切断了狼王的喉管,也切断了对方的所有生机。 最后的一刻弥留,狼王看到了那一片苍茫,也看到了那一尊背负天幕的岸然身影。 原来,那才是属于它们血脉中的无上传承,只是自己处身其间无尽年头,却熟视无睹,今日有此一败,也是活该。 狼王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明悟,它知道,对方的一刀,根本不是灌河境的力量,而是,人类修士开灵境的战力。 只是这份战力中所包含的那股意志,分明是来自于它们同族中的气息,却被这小小男孩,锻炼为杀道,甚至于注入了一种极度的暴力,加上自己的气息已然被他看破,在这种绝对杀戮面前,死亡是注定的结局。 最后的念想瞬间过去,狼王彻底沉入黑暗。 魔收回刀,看都不看身后的女孩,大步朝远处走去。 女孩咬着牙,爬起来,踉跄行走了两步,又一次栽倒在地上。 “要想活,就来喝这头畜生的鲜血!” 魔的话音远远传来,并不回头,大步离开。 女孩的一颗心微微一颤,她知道他不是他,她不怪他。 他能够从入魔的威胁中安然走出来,再度创造出一个奇迹。 “无论你是谁,休想抛下我!” 女孩咬着牙,爬起来,艰难来到那头死了的王的尸体前,伏下身体,开始大口吮吸喉管中涌出的鲜血。 那股强烈的腥臭味冲击得女孩连连咳嗽,几乎呕吐。 “他说的对,要想活着,就要喝血,更何况,这是一头王的鲜血!” 女孩忍住剧烈的恶心感,连连喝下数口鲜血,只觉得肺腑间一片炽热,便盘膝而坐,以图快速炼化。 血泉虽然枯竭,阵盘的余力还在,女孩呼吸天地,借助天地镇压,强行炼化那几口狼血中的充裕气息。 中途,她已然生出几分入魔之念,若非借助阵盘予以镇压,一旦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终于将那股邪恶的气息炼化干净,女孩不敢再去尝试吞噬狼血,爬起来向谷地之外走去,她必须要尽快赶上那男孩的脚步。 走出谷地,转过几块乱石,在远远的天地一线间,依稀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不停行走。 “是他!” 女孩的眸中现出一丝欣喜,骤然看到周边数之不尽的尸骨,不觉骇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是非之地,还是早早远离的好。 手握术杖,给自己施加了一枚疾风符,女孩快步向男孩的背影追去。 第62章 黑夜灵渡 风声猎猎,一袭黑衣斗篷掠过长空,向远处传递着尖锐的哨音。 几头健马风驰电掣而来,其中一人,一把抓起女孩,兜了一圈,向远处疾驰而去。 中间那条沙石道上,正停着数辆囚车,一个个男孩被关押其中,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满身伤痕,不时爆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女孩从他们身上,分明看到了一头头血狼的影子。 “抓到一个女娃,倒是难得!” 战士大笑,将女孩野蛮抛入一口囚笼之中。 身边几个癫狂的男孩,正抓着难得的肉食,大口撕咬,甚至于咬破了嘴巴和舌头,流出血来。 “吃吧,吃饱了,好做事!”战士大笑,也抛给女孩一块烤肉。 女孩吃着难得的肉食,一边用目光搜索周边,在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方放下心来。 想想连日来的一场场血战,就像做了一场场噩梦。 “下一场考验,无疑会更加惨烈!” 女孩暗自盘算,想到这些天的遭遇,那个素未谋面的幕后推手,其手段血腥毒辣,视人命如草芥,一定要更加小心了。 “北儿,北儿,是你吗?” 一辆囚车中,一个满脸血污的男孩,正抓住围栏,朝着另一辆囚车大声呼唤。 另一辆囚车中的魔,却对那个男孩的呼唤,置若罔闻。 在他看来,那些尘俗中的东西,毫无价值,也根本引不起他的兴趣。 融会108本命法之后,他发现可以轻松控制血运,将自身的气息,停留在较低的境界,于此,可以减少不少麻烦。 至于下一步去哪里,他的脑中还是一片混沌,唯一清楚的就是,不断变强,实现真魔意志。 “北儿,北儿,我是木头啊,你真的还活着啊,我好高兴,好高兴!” 这个叫做颜穆的男孩,大声呼唤,眼中不禁流出了泪水。 这么多天的生死鏖战,他实在太过压抑,尤其看到那些男孩自行残杀,让他的心底笼罩了一层浓浓的阴影。 只是不知道,自己连连呼唤,北儿为何不理自己? 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定是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北儿! “无论如何,北儿,从这一刻开始,我会保护你,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只是......” 突然想到了无比悲惨的一幕,颜穆哇的一声,终于哭了出来。 “北儿,我娘死了,我爹也死了,我不知道是谁杀了他们,我一定会找到凶手,替他们报仇!”颜穆一脸泪水,目光直直看着对面的伙伴,这么多天的压抑,终于倾泻了出来。 “别乱喊乱叫,头领大人正看着,惹了怒,会掉脑袋的!” 吆喝声中,一道鞭影袭来,颜穆反应很快,身子向后缩了缩,鞭子顿时打在另一个男孩的手臂上,那男孩宛若变成一头野兽,向着那个战士连连咆哮。 “随他们去吧,只要跑不了,就是大功一件!”另一个战士大笑。 颜穆不再呼喊,安静坐下来,一边打量着魔的样子,一边暗自嘀咕。 囚车一路前行,沿途又有零星的男孩被收纳了进来。 这些心智尚不成熟的男孩,这么多天受了如此大的刺激,变得极度癫狂,甚至于暂时忘记了以前的记忆。 囚车辘辘前行,距离螣北部落越来越近。 接近傍晚的时分,车队突然改变了方向,转折向南行去。 “为什么不回家?我要回到部落!”颜穆冲着一个战士大声喊着。 “叫个什么?司命大人另有安排,你们的好日子到了!”大笑声中,战士一脸讥讽,在他眼中,这些疯疯癫癫的男孩们,和一头头羔羊没有什么不同。 “北儿,你放心,我现在已突破到了凝息中期,无论如何,我会护住你,我答应过桑爷爷!”颜穆口中喃喃,看着冷若冰霜的魔,无法判断出对方的修为到底处在什么境界。 “南部?” “南部是那片神秘莫测的死沼,据说进入其中的人从未有回来过的,难道......” 想到这里,女孩大致有所判断,眉头深锁。 “一定要寻找机会逃出去!” “不能再任由那个卑鄙的司命大人为所欲为了!” 女孩咬着嘴唇,看着越来越多的战士出现在道路两侧,严密巡查,更有一个个神秘莫测的监察者在空中窥伺,要想逃出去,谈何容易? 车队终于停了下来。 岸边,几十根点燃的火把,将周边照得一片通明。 南部死沼,笼罩着一片茫茫雾气,看去神秘莫测。 雾气深处,一个隐约的轮廓缓缓出现,靠近过来,看似很慢,却很快展露了全部身姿,赫然是一艘巨大的船。 船的周身,镶嵌着一颗颗白森森的人类头骨,每颗头骨的额头上,都书写着一枚血红色的符文,空洞的嘴巴大大张开,似乎想要呐喊。 恐怖巨船的出现,分明带着巨大的威慑力,岸上一片寂静。 一根根白色的幡旗高插在船上,萦绕着一缕缕黑气,一条条哭蛇缠绕在上面,不时发出哇哇啼哭声。 船头上,一个瘦削高大的身影,手拄权杖,头戴着一顶由羽毛贝壳装饰的流苏冠冕,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所有的战士齐齐俯身下拜,一片肃然。 司命大人犹如镇压在每个人心头上的一座高山,无人敢违背。 干咳一声,司命大人终于发话,声音嘶哑,如同远空中的乌鸦声。 “都带来了么?” “幸不辱使命,活下来的孩童共计四十七名。”头领乌战恭敬回复。 “装船吧,要快!” 铺上跳板,一个个战士凶神恶煞,如同捉拿鸡鸭,将拼命挣扎的男孩们抓住,提起来,走向那艘恐怖巨船。 甫一登船,一股寒气迎面扑来,冻得一个战士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将一个个男孩丢入黑漆漆的船舱中,他们一个个飞也似的逃回岸上,生怕会被司命大人留下。 魔没有一点反应,任由一个战士将自己抓住,重重丢入船舱之内。 他对周边一切视若无睹,南部死沼中所蔓延过来的新鲜气息,反而引起了他的兴趣,呼吸着寒气,眉毛上不觉结上了霜花。 洛辞蜷缩在距离魔不远处的角落中,尽量不发出动静,以免招惹那些癫狂的男孩。 一个个身着黑色斗篷的监察者,纷纷从空中落到船上,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如同一根根标杆。 船动了,没有橹和桨,也看不到有任何人在操持,就像是一条活过来的大鱼,灵活调转方向,驶向雾气深处,转眼间,只剩下一个模糊轮廓。 头领乌战总算松了口气,这么多年,司命大人给他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如果这一次,司命大人深入死沼,不回来就好了,那么,螣北部落将完全由他说了算。 他忍不住发出大笑,得意非凡。 司命大人一动不动站在船头,俯视神秘莫测的水面,忽然开口道:“蓝一,安排好了吗?” “大人放心,属下做事从来一丝不苟。” “那就好。” 司命大人向来不苟言笑,惜字如金。 他微微一跺脚,这艘专门打造的灵渡,顿时加快了速度,快速跃起,划开水面,掠向远方。 不久,灵渡船停了下来。 下方水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这里的怨灵,聚集了不少年月,也该收割了!” “诺!” 烧着的纸钱和祭品,纷纷扬扬洒落下去,水面上一片迷离。 紧跟着,一盆盆污血,也被泼洒到水面上,一个个漆黑的影子在水中出现了,就像争食的鱼儿,疯狂抢夺。 原本宁静的水面,一片喧闹。 第63章 孤岛 虚空中,一个近乎透明的人影出现了,如同游鱼划出一道道波纹,追逐着空中的灰烬,不停盘旋。 紧跟着,第二个人影出现了。 宛若无中生有,转眼之间,空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影子,它们纷纷发出痛苦的哭泣声,相互撕咬,争夺不多的祭品。 司命大人开始吟唱,他展开右手,托着一枚珠子。 吟唱声中,珠子的轮廓缓缓放大,一缕缕淡淡的气息,从珠子中蔓延出去,顿时惹得空中的影子们大幅度骚动起来,它们纷纷调转方向,冲向这艘灵渡船。 顷刻间,密密麻麻的鬼影,上上下下,将灵渡船团团包围。 影子们慑于灵渡上的恐怖气息,并不敢发起进攻,磨牙吮血之音不绝于耳。 守卫一旁的监察者们,心中毛骨悚然。 司命大人的吟唱声愈发高亢,说时迟,突然将手中那枚硕大的珠子投掷了出去,在虚空中转个不停,形成了一泓深邃的旋涡。 漫空的影子,宛若飞鸟归巢,奋不顾身,朝着那一泓旋涡扑去,甫一靠近,纷纷被吸入其中,消失不见。 旋涡中仿佛拥有不可抗拒的诱惑,影子们犹如百鸟归巢,蜂拥而上,短短一刻,被旋涡吞噬得干干净净。 司命大人念完最后一个咒音,伸手一抓,那一泓旋涡顿时变回一枚珠子,落回了他的手中。 一串串清脆爆响声传来,船体表面已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冻得一个个监察者直打哆嗦。 司命大人的周身萦绕着一层浓浓的寒气,他毫不在意,声音低沉道:“豢养了这么多年,终于到了收割的季节了!” 灵渡的速度再度加快,在水面上飞快滑行,四周一片苍茫,看不到任何东西。 不觉中,一轮月亮跳出了水面,雾气很快被驱散开来。 哗啦哗啦,监察者们将一瓢瓢污血洒向水面,而后与司命大人一起,开始低沉吟唱。 水面开始躁动,波澜起伏之中,一根根长长藤茎伸出了水面,末端俱顶着一朵硕大的花苞,发出一声声兴奋的颤音。 其实,在这片看不见的水面之下,正堆积着一层厚厚的尸骨,一根根藤茎的根须,俱缠绕着这些尸骨,它们以尸骨为养,发育长大,直至开花。 司命大人又开始了吟唱,灵渡船在一枝枝花苞间穿梭,更多的污血被泼洒下去,花苞摇曳震颤,愈发兴奋。 “血月现,尸莲开,精血祭,尸果落,以吾精诚,遥祝月魄,七七之数,返本归元!” 吟唱间,司命大人声色俱厉,掌心血如泉涌,涌出的鲜血,被那枚珠子完全吸纳,与此同时,司命大人的形容,看去显然苍老了几分。 司命大人骤然将珠子投了出去,射入上空的一轮明月中。 明月震颤,渐渐镀上一层血色,血光笼罩,使得这片水面变得更加阴森恐怖。 哗啦,哗啦! 开放之音不绝于耳。 水面之上,一朵朵花苞绽放开来,花心处露出了一枚枚血色浆果,浆果不停吸收血月的气息,变得愈发饱满。 司命大人的咒声愈见嘶哑,他仿佛使出所有的力气,右手向外奋力一抓! 簌簌断裂声中,一枚枚饱满的浆果终于瓜熟蒂落,掉了下来,却在落下的过程中,纷纷破碎,化作一个个小小恶魔,尖叫着,射向空中的月轮。 这一轮的收割也不过是一炷香的工夫,却不知司命大人已辛苦培育了数十个年头。 司命大人气息奄奄,看去就像是一个濒死的老头。 一个监察者忍不住上去搀扶,谁知刚刚触碰司命大人的身体,立时僵直在那里,稍后栽倒在甲板上,已化作了一具干尸。 司命毫不在意手下的死活,目光所瞩,仍旧是那一轮殷红的血月。 吸纳了所有小恶魔之后,血月剧烈一颤,就见那一枚珠子再度飞回司命大人的手中,甫一入手,司命大人瞬间就恢复了青春,脚底微微一沉,灵渡如飞,很快就远离了这片凄惨水域。 空中的月轮,缓缓恢复为原有的色彩。 不久之后,远远望见前方出现了一座孤岛,岛上星火明灭,隐约有人影晃动。 灵渡船稳稳靠岸,司命大人第一个走下船去,他抖动权杖上的一串铃铛,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打开的船舱内,一个个原本癫狂的男孩们,顿时安静下来,木然走出船舱,跟在司命大人身后,鱼贯而行,向岛上走去。 魔的神情木然,跟在一个男孩背后,一步步前行。 魔的身后紧跟着那个女孩,女孩又将自己弄得蓬头垢面,看去极为狼狈。 女孩的后面,跟着的正是颜穆,他原本是想紧跟在魔的后面,却被女孩插了一脚,只得跟在她后面。 “蓝五,蓝八,蓝十,十四,十七,你们依计行事,不要乱了司命大人的章法!”蓝一命令道。 五个监察者齐齐点头,他们纷纷展开斗篷,如一只只大鸟掠飞出去,飞向岛屿的四周。 蓝五盘旋在一片水域之上,将准备好的污血倾倒了下去,下方水域一片沸腾,渐渐浮出一具具白色骸骨。 随着更多的骸骨浮出水面,一座由骸骨拼凑成的浮岛出现在眼前。 一条条黑色异蛇在骸骨中钻进钻出,贪婪吮吸着周边的污血。 原来,这座由尸骸堆积成的浮岛,原本隐藏在水底,靠着这些异蛇来驱动,才能浮出水面。 蓝五点燃五盏灵灯,激活了这座布置已久的小小五行阵。 同一时刻,岛屿周边的其他四个方位上,其余四座小五行阵也被激活。 激活的同时,四周浮岛顿时被神秘的力量串联起来,将布置出的大五行阵激活运转。 岛屿中央,一座高高祭台之上,司命大人目瞩五座阵图光影冲天而起,点了点头,脚底一踏,轰隆一声,激活了中央阵图。 一层层祭台重叠,其上布置着数不清的繁密阵图,一经激活,运转起来,光影婆娑,更兼数百盏灵灯点缀上下,将浮岛中央装饰成为一座梦幻世界。 司命大人高居中央阵图,宛若主宰,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最后一个男孩走入那一扇黑暗门户之后,毫不犹豫,将之封闭起来。 “既然入彀,直待自相残杀,决出王者!” 司命大人大笑,得意非凡,数十年运作,今朝收割,一旦功成,南部边陲,谁不望风披靡? 当下稳稳驱动阵图,喝令蓝一等手下严防死守,一旦发现有任何异状,一律格杀。 四周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女孩不由得抓住了魔的衣角,生怕跟丢了对方。 后面的颜穆终于抓住了魔的手腕,喜极而泣道:“北儿,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么多天,你知道,我多么想你!” “你叫颜穆?我不是你的北儿,更不需要你的帮助,也不会给你丝毫援助,要想活着,只有战斗,说不定,你我马上就会成为敌人!” “我不许你胡说!你是我兄弟,我怎么会向你动手?” 颜穆目中含泪,只是四周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因为修习了怪异的东西,才会变成这样的。”一旁的女孩,幽幽说道。 “你是谁?你不要对他有任何企图,否则,我会出手,绝不留情!”颜穆声音低沉。 “那一座山,那一块岩石......你们这样的弱鸡,到这里,就是送死!”说话间,女孩的声音忽然变了。 颜穆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他紧紧握住女孩的手,惊喜道:“原来是你!” “不要说话,这里很快,就会发生变故,好好保护自己!”女孩嘘了一声。 第64章 血色棺椁 突然遭遇一个意想不到的故人,颜穆固然欣喜,内心同时感到一阵压抑,他就知道,那些人不会让自己好过的。 下一场的挑战近在眼前。 颜穆盘膝而坐,收敛精神,运转体内血运,保存体力,以防不测。 狼滩历练之后,颜穆战力飙升,一旦对上周边这些男孩,即便不能战胜,相信起码可以自保。 突然间,原本一片漆黑的四周,亮起了微弱的光。 女孩睁开了眼睛,拥有天冲术士的感知,她嗅到了一种不好的气息。 那分明是燃烧一种草木所引起的烟雾,那种烟雾中蕴含的力量,足以让一个正常人变得疯癫,何况是这些近乎疯狂的男孩? “不对,烟雾中分明不止是一种气息,还纠缠着一种更致命的东西,那种东西才更可怕!” 女孩瞬间清醒,想要提醒颜穆和魔,不料脑袋中感到一阵晕眩,不得已,凭借天冲术士的强大精神,强行封闭了呼吸,死死守住心神。 懵懂中的颜穆,由于不慎吸下了更多的烟雾,心神开始失守,他的身体不住颤抖,终于失去控制,冲了出去,和另一个冲出来的男孩,砰的撞在了一起。 另一边,入定中的魔,当然也不可避免吸入了那种神秘烟雾。 他早就感知到了那种古怪东西,女孩避之不及的东西,反而引起了他的兴趣。 “这种古怪的气息,一旦融入血脉,将能逼迫出更多的潜力,加上,其中一丝怪异气息,足以惑乱精神,使人癫狂,一旦交战,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只是,对于一个伟大的魔,这种东西,还不算什么!” 有了计较,四肢展开动作,108本命法,徐徐推演。 那种原本致命的东西,在魔看来,只是些补品。 以黑暗死海镇压了欲望,魔的眼中,一切唯理,所有混乱,当以一刀决之! 银色勿忘一次次刺出,魔的眼前,一片血色,他犹如一头孤狼,激发出血脉中的所有力量,向着前方极境,不断发起冲锋。 现实中的封闭空间内,已陷入了一片混乱血战。 一个个血脉贲张的男孩,拼命冲向对手,无所不用其极,只为杀死对方。 一个男孩用牙齿死死咬住对方的喉管,大口吞咽着鲜血。 更有一人,嗤啦一声,生生扯下对方的脑袋,一边喝血,一边疯狂大笑。 而颜穆,分明属于这些男孩中,最强的那几个,他将一个个对手击倒在地,再也无法控制住那种疯狂欲望,扯掉对手一根手臂,送入口中,大口咀嚼起来。 上方,阵图核心,司命大人已感受到了那一股股疯狂的厮杀,冷笑道:“同类相残,其鲜血足以将战力突破极限,再加上献祭过的蛊惑之木的推动,很快,你们将决出最强者,如此,本大人将开启最终战!” 下方,封闭密室内。 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犹如风驰电掣,冲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那一具充满暴力的身体,已被一张看去普通的手,捏住了脖颈,只是稍稍用力,便捏断了骨头,将死尸抛在一旁。 另一个男孩迫不及待,扑上去,撕咬血肉,大口吞咽鲜血。 在一轮轮残酷厮杀中,生者的数量越来越少。 可怕的是,一张苍白的手,仿佛鬼魅一般,每每无中生有出现,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轻松拿捏住,拖入黑暗之中。 存活下来的男孩,凭借吞噬同类,战力不断攀升,然而他们的身体,已无法承受更多的暴力,距离最终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微光中,混乱的战局终于平静了下来。 两个浑身浴血的男孩,正如两头猛兽,低吼着怒视着对方,却没有再展开战斗。 因为他们间已经有过数十轮交锋,却由于实力相当,谁也不能战胜谁。 于是,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了战圈外的两个人物,而后奋力跃起,嘶吼着扑了过去。 他们准备拿那两个人的鲜血,补充战力,而后再决一死战。 癫狂中的男孩来势无比凶猛,一枚硕大的拳头,鼓动风声,砸向了魔。 魔的手只是一晃,便准确捏住了对方的脖颈,对方即便拼命挣扎,也如同一只小小鸡鸭。 魔只需稍稍用力,便可捏死对方,此刻,他听到了一声尖叫:“杀了他,你一定会后悔!” 那个声音来自于女孩,她凭借符文增加敏捷,侥幸逃过了另一个男孩的一次次追杀。 她知道魔的冷酷,只是看到魔下手的对象乃是颜穆,仍旧不顾一切,发出了呐喊。 魔的手顿在了空中,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女孩说的是对的。 他缩手成拳,只一击,便震晕了颜穆,将对方抛在一旁。 女孩却遭遇了危机。 她吸入的蛊惑之烟虽然很少,此刻全部发作起来,脑中一阵眩晕,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依旧浮现笑意,喃喃道:“桑北,好好活着,活着才是希望!” 在男孩的一张嘴巴就要咬在她洁白的颈上的一刻,一枚拳头凭空出现,咔嚓一声,就将一颗硕大的头颅击飞了出去。 断了的脖颈间,鲜血狂喷。 那一张苍白的手再度伸出来,将断首的尸体快速拖走了。 魔虽然感知敏锐,仍旧无法追踪到对方的位置。 魔提着女孩回到原位,仍旧有点不明就里,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瞬间出手相救。 魔很快得出判断:“她有用,他也有用,有用的东西,就要留到需要的时候!” “好强的战力,好冷酷的性格,好滔天的煞气,不枉其能够在一番番试炼中杀出重围,我喜欢!若非本大人别有所图,倒是可以留下,可惜了!” 上方,司命大人坐控中央阵图,感受着下方密室中的变化,点了点头道:“既然这么快就决出了胜者,最终战就此开启,无论哪一方获胜,大阵会充分激发蛊惑之木的力量,将那唯一的胜者,炼成一枚绝好的饵料!” 大笑声中,司命大人将那枚祭炼了无数年头的珠子,塞入中央阵图的凹槽之内。 轰隆隆,机括之声倾轧转动,中央大阵光华摇曳,美幻绝伦。 下方,密室中央,亮起一道道光芒,转动起来,几经组合,形成了一朵硕大的花苞。 花苞缓缓开裂,中央花蕊处的漆黑空间内,冉冉升起一口血色棺椁,棺椁表面,满布血管状的攀附物,隐隐可看见其内流动的鲜血。 咚、咚! 咚、咚! 棺椁甫一出现,那一声声恐怖的心跳,震得整座密室不断回鸣。 咚、咚! 那一前一后的心跳,分明一高一低,却相互呼应,所引发的共鸣,即便冷酷如魔,那颗心也忍不住跟着跳动起来,越跳越快,连带起周身血运,飞速运转,体表顿时蒸发出一丝丝白气,肌肤一片赤红。 魔仰天长啸,一头乱发飞舞,右掌猛击地表,激发出巨大轰鸣,一双漆黑无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口血色棺椁,右掌连连起落,击打地表,应和着那一声声恐怖的心跳。 他在主动约战,唯有通过一场场血腥战斗,才能不断将血运推向高峰。 砰! 血色棺椁轰然爆裂,雾气溃散之中,一个发如雪的白衣女子,直挺挺站立起来,让人震惊的是,她的一张惨白的面孔,竟比她的头发和衣服,还要白上几分,使得那两抹血也似的嘴唇,显得愈发艳丽夺目。 咚、咚! 恐怖的心跳声如重锤撞击虚空,越来越快。 “你要快,那便更快!” 周身血运如狂飙突起,打破极限,魔的身体划出一串直线残影,冲向女子,挥起了拳头。 第65章 恐怖婴煞 魔的攻击,不可谓不快。 女子突然睁开了一双血瞳,血光释放,笼罩了周边。 魔的攻击很快,女子的反击更快,她后发先至,挥起一拳,咚地击中了魔的身体,在魔还没有反应之前,又一道更快的拳影,再度击中了魔的胸膛,将魔轻易击飞了出去。 这也还罢了,随着那连绵不绝的心跳声不断响起,女子如影随形,拳影恍惚,连连击中了魔的身体 。 数息之间,魔的身体连中十多拳,身体重重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口角处溢出了鲜血。 第一拳带来的伤害已经很强,第二道拳影乘虚而入,造成的伤害更是巨大。 那女子一晃回到中央,四肢撑地,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而魔的身体,则悬空停在了墙壁之上,一动不动。 他竟被对方的连续攻击,直接砸入了墙面中。 虽然伤势沉重,他依旧在聆听,聆听那一声声恐怖心跳。 那种攻击,霸道绝伦,力大无穷,却并非来自血运中的激发,当真匪夷所思。 尤为恐怖的则是,隐藏在第一种攻击后的那种攻击,更为强大,更为诡异,防不胜防。 那种力量,到底属于什么? 那个女人的身体毫无血运流动,那一声声心跳明显来自于其胸膛间,没有鲜血的滋润,那心跳究竟靠什么支撑? 这是一片魔从未接触过的神秘区域,反而让他激发出了更多的求知欲望。 开灵悬枢,种下奎星,在108式的推演之下,融合了那片血色天地中的狂暴意志,他初步觉悟了那种武道——狼行。 狼行并非单纯的招式,而是基于一种无上意志所触发的觉悟,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非死即伤,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沉入血色天地,将自身血运推向极致。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 突然间,魔冲了出去,砰砰暴击声中,他被连连击退,却犹自一次次主动冲击,他欲在一次次冲击中,去触摸极限,以期突破。 鲜血汩汩涌出,反而更刺激了他的渴求,他在那一声声急促的心跳中,渐渐有所觉悟。 狼行是一种无上意志,唯我独尊。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谁也不能干涉到我的自由。 砰砰连击,踉跄后退中,魔的体内一阵轰鸣,口中鲜血不断涌出,他却凭借这一轮硬抗,从那种控制节奏中强行挣脱了出来。 于是,他的步伐看起来显得违和,却保持住了自己的节奏,我走我路。 虚空中响起一阵阵轰鸣,那是由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对抗,所激发出的一轮轮冲击音波。 在此之外,还有一种对抗,那便是精神。 白衣女子连连怒吼,她渐渐发觉,她所激发出的那一股股精神冲击,就像击打在一块厚厚的铁板上,无孔而入,被连连震退回去。 白衣女子挥舞尖尖十指,犹如一道闪电,冲了过来。 然而,迎接她的则是一枚等待已久的拳头。 砰,砰! 两声先后的闷响中,女子和魔几乎同时后退。 女子攻击虽快,却被魔的拳头抢先击中。 而魔,则被暗伏在后面的第二道拳劲所击退。 魔拼着受伤,只是为了先行一步,击中女子,那暗伏的一拳,则被他予以忽视。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这一轮交战,平局。 虽然看似平局,就见那白衣女子的身体在不停震颤,连连发出嘶吼。 嗤啦一声! 尖尖手指撕开那一身薄薄的白衣,袒露出高高隆起的腹部。 树须状的紫色血管,密密匍匐在肚皮表面,声声心跳,震得肚皮不断起伏。 在魔的感知中,这女子分明是一个死了的孕妇,据其一身煞气看,定然含有莫大冤屈,其沉冤莫雪,一尸两命,怨气聚而不散,惹得煞气冲天。 其被司命大人千方百计寻来,以秘法供养,以期将那肚腹中未足月的死婴,豢养成一头邪恶婴煞。 死者之冤,夭折之怨,再加上那枚神秘珠子中积蓄的亡灵供养,使得这头邪恶婴煞,今日终于瓜熟蒂落。 女子仰天嘶吼,脖颈间,肚皮上,一根根紫色血管,浮凸膨胀。 与此同时,高高隆起的肚皮上,突然浮凸起一个小小婴儿面孔,干瘦的黄色小脸蛋上,双眸充血,一嘴狞笑间,露出密集利齿,看去邪恶无比。 凄厉声中,女子飞身冲向了魔。 中途,一双干枯小手噗嗤撑裂肚皮,血淋淋跳了出来,脖颈间犹自缠着脐带,嘶吼着,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冲向了魔。 身后女子遗骸,终究精华已尽,栽倒在地,四分五裂。 婴煞来的太快,魔不假思索,只凭借直觉,击出一拳。 未料婴煞突然凭空消失,在魔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小小拳头,已然从后方,击中了魔的身体。 魔无法自控,冲了出去。 婴煞闪烁出现,来到魔的正前方,一拳击出,将魔冲出的身体硬生生阻挡住。 闪电之间,婴煞连连闪烁瞬移,魔的身体被来自多个方向的攻击接连击中,震颤不已。 若非在风吼狼滩之中,他的身体经过了一次次锤炼,又沐浴了地藏血池中的浓郁灵气,再加上108本命法不断易筋锻骨,变得极其坚韧,或许已被这头凶恶婴煞予以击溃了。 恐怖的心跳声已然消失,婴煞所展现的匪夷所思的攻击,让魔生出一种无从下手之感。 从那具干瘦无比的小小婴儿身体中,居然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再加上闪烁不定的行踪,这一类存在,已非人间所有,该怎么办? 魔眉头深锁,在对方难得的攻击间隔中,下意识走了出去,却不可思议的和瞬移出现的婴煞,擦身而过。 婴煞愤怒咆哮,身形连连瞬移,一次次击中了魔。 魔牢牢控制自身血运,勉强挡住了婴煞的疯狂进攻,他的所有感知,全部沉浸在那一瞬间的下意识状态中,为何,自己能够在那个时候巧巧躲过婴煞的攻击? 觉悟来自电光火石间,魔的古井无波的眼中,划过一丝亮光。 此际,所有的意念,瞬间沉入那片黑暗死海。 他的呼吸骤停,随之,六识陆续关闭。 他表面看去,浑如一个死人,让对面的婴煞,不由得停住了攻击。 此刻,魔却动了,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自然而然,融入了阵图运转的节奏中,渐渐,在婴煞的感知中,失去了踪迹。 其实,并非是他真正消失了踪迹,而是婴煞已无法感受到他的气息。 婴煞连连咆哮,双手疯狂抓向一片片虚空,然而,那个敌人,就像完全消失了一般。 魔如同一片浮萍,被大阵之力所驱动,随波逐流。 嗖的一声,那柄银色勿忘,无中生有跳了出来,落入魔的手掌中,开始贪婪吸纳手臂上流下来的鲜血。 刀身上,那一道犹如伤疤的血痕中,释放出一道浓浓血光,使得正四处搜索敌人的婴煞,不由得缩了缩身体,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勿忘吟吟震颤,似乎在渴求,在期盼。 行尸走肉中的魔,忽然皱起了眉头,他感知到了一种异样的情绪,那种情绪,他曾经见过。 在血狼族的聚居地,那一片谷地之中,血月之下,那个女孩身上,曾经感受过。 若有所思中,他的行踪顿时被婴煞觉察到了,小小的拳头横飞过来,将魔轰然击飞了出去。 狼狈飞出的魔,他的思绪完全沉浸在不久前的一段记忆中,毫不在意受到的伤害。 渐渐,他口角嗫嚅,循着记忆,低低吟唱:“洛之汤汤,苇之苍苍,我饮我沐,与汝共享。” 吟唱声中,银色勿忘的震动,愈发频繁,显得很是兴奋。 随着念诵持续,魔渐渐进入了那种专注状态。 “我心如月,泪染成血,魂兮魄兮,祭以成歌!” 吟唱到这一段,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进而,死死握紧了勿忘。 短短间隔,他的身体已承受了婴煞的数十次攻击。 幸亏这头婴煞的心性方未成熟,否则魔注定难逃一劫。 “原来,竟然是这样的!” 握住勿忘,魔吟唱的方式顿时发生了改变。 强大的精神力,在吟唱之中,神奇的融入血脉,进而将血脉中的气息,炼化为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涌入匕首上那一道伤疤般的血痕中。 第66章 天祝幽昙 一弯匕首,绽放出浓烈的光芒。 追击过来的婴煞,就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吓得远远逃了出去,显得尤其惊恐。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怕吗?” 魔嘴角微翘,刹那间,手握匕首,闪电冲了出去。 他的速度不可谓不快,然而与婴煞相比,差的可不是一丁半点。 婴煞的身体连连闪烁逃离,魔的攻击一次次落空。 魔不断追击,婴煞不断逃窜。 逃跑中的婴煞就像一头困兽,连连发出嘶吼,不断用身体,一次次撞击墙壁,以此作为宣泄。 密室中的激战,当然不会逃过司命大人的洞察,他冷笑道:“这头婴煞,吞噬了大量童子血,看来就要成熟了,可惜,这样的战斗不能亲眼目睹,当真遗憾啊,就让本大人,助你一臂之力!” 司命大人催动阵图,轰鸣声中,核心阵眼中的那颗珠子,释放出浓郁的血光,将那股极阴气息,通过阵图运转,注入下方密室之中。 感受到了那股喜欢的气息涌来,婴煞连连怒吼,大口吮吸,他的形体开始不断膨胀,其速度和力量不断飙升,进而,他不再躲避,开始向魔主动发起进攻。 魔手中的刀虽然锐利,却无法追及婴煞的瞬移身影,而婴煞的拳头,却一次次击中了魔,魔的身体接连撞击在墙壁上,周身伤口裂开,鲜血不停涌出。 只是他的口中,依旧在不停吟唱,随着献祭气息不断涌入匕首之中,他深深感受到了那种目空一切的狂傲和愤怒。 “其实,若要抓住你,不难!” 魔嘴角翘起,一刀虚晃,逼退婴煞。 他周身的气息瞬间消失了,意识再度沉入死海。 他犹如一具行尸漫游世间,很容易就融入了大阵的节奏之中,消失在婴煞的感知中。 力量爆棚的婴煞连连怒吼,一股与生俱来的怨气全面爆发,七窍中涌出汩汩黑血,看去无比邪恶。 他身形一晃,一张干枯的手,凌空抓向那一隅中昏迷着的女孩。 生死立判的瞬间,魔的身影闪电冲了过来。 奇怪的是,这一次,婴煞竟完全来不及反应。 因为,此刻的魔,并非魔,而是另一种存在。 驱动他身体的,正是匕首中爆发出的那股滔天愤怒,竟无视空间阻隔,尖尖的匕首,锐利一旋,顿时将那颗被污血浸透的丑恶头颅,切了下来。 收刀一瞬,左手一抄,将婴煞的头颅捏在手中。 婴煞半截尸身坠地,在肉眼可见之中化作一滩污血。 头颅剧烈震颤,想要拼命挣脱,却迫于那柄勿忘中爆发出的恐怖威势,并不敢过分挣扎,继而发出嘤嘤哭泣之音。 感受到那股阴寒气息滚滚涌入密室,魔手提婴煞头颅,来到密室正中,盘膝而坐。 虽然失去了身体,婴煞依旧在贪婪吞噬极阴珠中涌来的气息,吞噬越多,婴煞愈发兴奋,忍不住发出了咯咯笑声。 只不过,这笑声比哭还要难听。 魔将婴煞头颅捧在手心,细细感受其中的变化。 只不过,那种煞气在他看来,仍显不足,哼声道:“至邪之物,终不敢现于天日,就让你看一看真正的煞气为何!” 说话间,他口中吟唱,献祭出的气息再度涌入匕首上的血痕中,一股滔天气势汹涌爆发,震得婴煞头颅不敢稍动,发出嘤嘤哭泣声。 恍惚中,面对那片血色天地,魔托着那颗邪恶头颅,喝道:“若非遇到本座,你岂能遭遇这场造化,能够融合多少,看你机缘!” 婴煞头颅连连震颤,似在回应。 上方,司命大人突然瞪大了眼睛,因为他感受到那股浓烈的煞气,突然之间开始飙升,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不禁大喜过望。 “这头婴煞已然成熟,那股煞气带来的强大诱惑,一定会将那物钓来!” 一声长啸,他站起来,不停行走,口中念咒不断,手中权杖高高举起,连连挥舞,脚底阵图解开一切束缚,全力运转。 星河盘旋,灯影摇曳,司命大人俨然主宰,催动内外五行大阵,将婴煞气息融合在蛊惑之烟中,远远释放了出去。 “美味盛宴已然布施,只待请君入瓮,让我蓝侩成就乌澜南域一带霸业!” 司命大人仰天大笑,得意非凡。 月在远天,高悬如镜,将孤岛一带,照得一片光明。 隐约间,无数个影子,出现在远空。 孤岛南边的那座小小骨岛之上,蓝五看着那些步步逼近的各类妖物,一颗心吓得砰砰直跳。 原来,死沼远非自己原先所见的那个样子,眼下才是真实恐怖的死沼。 没有想到,这一带小小水域中,就隐藏了如此多的妖物鬼怪,若非司命大人坐镇,恐怕自己这些人,早就丢失了性命。 越来越多的怪物向孤岛涌来,空中飞翔的,水中游弋的,不停跳跃的,甚至于有的怪异东西,正抓住空中垂下的一根根丝线,如同蜘蛛,荡来荡去,快速逼近而来。 原本死寂的世界,顷刻间变得无比活跃。 看着越来越近的庞大妖物出现,蓝五等人忍不住就要呼救。 目光远望,看见中央大阵之中,司命大人安之若素盘坐在那里,心中稍稍安定。 “司命大人一定留有后手,稍安勿躁,信司命大人没有错!” “司命大人稳如泰山,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此刻逃离已然不及,唯有配合司命大人,才是唯一生路!” 相互传音,蓝五等人忍住恐惧,当下依旧牢牢镇住外五行阵,不敢有大的动作,生怕引起周边妖物进攻。 只是,那些涌来的各类妖物,仿佛没有看到蓝五等人,齐齐朝着孤岛中央的核心大阵,快速围拢过去。 其实,司命大人看去安之若素,心中依旧按捺不住紧张,因为他所期盼的东西,依旧没有出现,若然遭遇这群异物围攻,自己辛苦多年的谋划,终将得不偿失。 妖物们,从四方上下,将这座孤岛死死围住,它们显然按捺不住兴奋,眼看就要展开攻击。 忐忑之中,司命大人突然听到一声缥缈的歌声。 出自远天,仿佛天籁。 那歌声并非简单吟唱,而是辅以强大精神力释放出来,不止司命大人,在场的所有鬼物妖物们,刚刚听到歌声,仿佛失去自控,形体顿时陷入僵直状态。 下一刻,孤岛上空的妖物们,顷刻间作鸟兽散,就像没有来过一般,不见了影踪。 孤岛四周再度变得空无一物,月色皎洁,歌声愈见响亮,分明越来越近,却依旧看不到有任何东西在靠近。 司命大人闭上了眼睛,面带微笑,就像一个人畜无害的渔翁,和鸥鸟们同乐。 他当然知道那物的乖巧,只要情绪稍稍有所波动,就会被那物感知到,进而可能就失去了机会。 此际,守护在孤岛四周外五行阵中的蓝五等人,齐齐呆滞,嘴里流出了口水。 歌声缥缈,越来越近,哗啦一声,虚空某处就像盛开了一朵硕大的花苞,五色花瓣向四周次第开放,中央露出了一张绝伦的美丽面孔,眉目如画,双眸闭合,一点朱唇轻启,正在低低吟唱。 那张面孔,皎洁如月,周边璎珞花瓣簇拥,美轮美奂。 紧跟着,下方的形体也渐渐呈现出来,无数根丝绦缭绕飞舞,犹如水母一般剔透的层叠褶裙间,隐约出现两条纤长玉腿,洁白无瑕,玉足间十枚指甲,精巧玲珑,艳若胭脂。 整体看去,此物清丽绝伦。 第67章 落入囚笼 歌声吟唱,越来越近,司命大人禁不住加剧了心跳,他忍不住想要睁开眼睛,依旧咬牙忍住,他知道那物的魅惑力是何等恐怖,一不留神,便会被夺走神志。 曼妙的形体在虚空中摇曳翩跹,蓝五等人虽然看见,目中茫然,一动不动,仿佛被石化了。 好在激活的五行阵不需人力,仍在自主运行。 坐镇中央的司命大人,突然出了一身冷汗,他感到被一种绝对的力量所锁定,对方一念间就会将他的灵魂抹杀。 远处的美丽精怪,突然凭空消失。 再度出现的时候,已在另一处虚空。 几个瞬移间,美丽精怪越来越近。 司命大人感到五行阵中压力倍增,便连自己的呼吸,也被硬生生扼制住了。 下一刻,司命大人觉得自己的魂魄几乎要散了,他无法动作,只能任由宰割。 这是他万万没有预料到的情形,这头精怪,当真太强了! 怎么办? 司命大人心乱如麻。 美丽精怪,脚踏虚空,驾临核心阵图之上,只是她对司命大人那副丑陋形体,毫无兴趣,直接选择忽视。 她的纤纤玉指如同兰花绽放,只一掐,便神奇地打开了下方的封印。 就见那一处满布阵纹的地面上,犹如花瓣绽放,其间光华冲天,魔的身影被无形之力托起,冉冉上升。 精怪依旧闭着一双美目,凭借其强大的精神感受到了一切,周身缭绕的透明丝带,犹如一根根触须延伸出去,甫一沾染鲜血的气息,便禁不住颤抖起来,显得极其兴奋。 无数根丝带缭绕飞舞,便如看到食物的野兽,无比贪婪。 精怪没有想到,这一次狩猎居然遇到了两个极品,其中一个,不仅精神强大,甚至于,其鲜血尤其纯正,当为大滋补。 玉手凌空一抓,魔掌心的婴煞头颅剧烈震颤,发出嘤嘤哭泣,却并没有如精怪所愿,被其抓走。 精怪口发一声长啸,孤岛附近,水面上激起无数冲天水花。 司命大人脑袋嗡嗡作响,口鼻中溢出鲜血。 他没有办法,只能等待机会出现。 万条丝带缭绕飞舞,如同触手缠绕,转眼间,将魔的身体牢牢缠绕住,包裹成一枚大大的茧壳。 一条条丝带,如同贪婪的水蛭,大口吮吸魔伤口中溢出的精纯鲜血。 这些东西又岂会满足眼前利益,它们疯狂钻入伤口,开始向魔的体内进军。 始料未及的是,那些蛰伏于体内的一根根神秘血线,也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倾巢出动,和那些透明丝带,全面交锋,双方千丝万缕缠绕在了一起,毫不相让。 巨大的茧壳,嗡嗡震动。 精怪完全没有想到会遭遇如此变故,她欲要收回丝带,然而对手的吞噬力量,竟然比她还要强悍,随着她体内的气息不断外泄,若然任由对方蚕食,结果可想而知。 一声长啸,撼动虚空。 精怪一个瞬移,来到魔的前方。 那张绝美的脸蛋上,一双闭合的妙目骤然睁开! 周边天地,瞬间变色,如同换了一番场景。 一动不动的司命大人,顿时生出恍若隔世的感觉。 后背上,一层冷汗早已浸透衣衫。 檀口娓娓吟唱,一双妙目,透过茧壳,死死盯着魔的眼睛。 只是那双眼睛,古井无波,全无人间气息,精怪所施展的强大精神威慑,仿佛无用。 又是一声激越长啸,精怪的身体拉伸出一串虚影,冲向了魔。 恍惚之中,一个缩小版的精怪身体,冲开一切阻隔,蛮横闯入了魔的识海,一路之上,长驱直入。 这是精怪的天赋神通,凡精神力不如其者,便会被这一轮碾压式的冲击所击溃。 精怪如入无人之境,短短一刻,已闯入到识海中央。 然而,她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反而呆在了那里。 一面灵魂太极之象,完整呈现在精怪的面前。 阴阳双鱼,盘旋追逐,缓缓转动。 宛若一泓静水,静中藏动,以动化静,整体看去,赫然如一面庞大的镜子。 精怪从这面神奇的灵魂镜面上,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由得呆住了。 她从未看见过自己的样子,如此完美,细腻,真实,生动,甫一入眼,便不可自控,陷入了痴迷。 精怪不知道的是,她陷入痴迷的一瞬,司命大人终于挣脱了她的精神控制,恢复了自由身。 司命大人毫不犹豫,射出了那颗准备已久的极阴珠! 极阴珠准确命中精怪的印堂,嵌入其中。 与此同时,内外五行轰然运转,司命大人一声怒吼,手掌凭空一拍,极阴珠再度深陷了一分。 精怪如遭暴击,身体急遽震颤,无数根透明丝带齐齐断裂,身形凭空消失,就此挣脱了魔体内那种神秘血线的纠缠。 形势所迫,精怪壮士断腕,虽然无奈,却异常果决。 精怪在一处处虚空中连连闪烁,不断发起冲击,却被无形的壁障,屡屡挡了回来。 其一是由于,她遭受了重创,实力被削弱。 其二是由于,她吸入了蛊惑之烟的气息,已然被大阵牢牢锁定。 精怪发出一声声凄厉长啸,拼命冲击,却如同落入罗网的虫子,一切挣扎如同徒劳。 “数十年谋划,一朝功成,天祝幽昙,你如果聪明,就该乖乖臣服,做本大人的妖宠,和我一起征战四方!” 司命大人仰天大笑,手中权杖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口中喝道:“时辰到了,也该你出马了!” 一个一身狼藉的身影,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他面色惨白,目光茫然,身着破烂麻衣,身体上下缠绕着一条条锁链,口中发出低沉的怒吼。 尤为恐怖的是,周身破衣间,不时露出一张张小小面孔,看去如同婴儿,发出一声声啼哭之音。 “乌晟,你作为本大人手中最强的五星御兽战傀,所谓养兵千日,今日该你展现一番身手了!” 司命大人口中念咒,摇动权杖,响起一串铃音。 乌晟闻讯,反应迅捷,一跃而起,直扑精怪而去。 天祝幽昙连连发动瞬移,即便乌晟动作迅捷,仍旧一次次落空。 乌晟连连怒吼,袍袖展开,就见一条条长着婴儿面的哭蛇,快速游出,迅疾如鱼,从多个方向,围攻精怪。 天祝幽昙连连长啸,撼动虚空,一条条哭蛇被震落地面,扭曲翻滚,发出凄厉哭声。 然而,随着更多的哭蛇被乌晟释放出去,漫空穿梭,天祝幽昙能够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少了。 司命大人愈发得意,他知道很快就会困住精怪。 “以五星御兽战傀驱动哭蛇进攻,如臂使指,妙!” 眼见天祝幽昙连连被哭蛇咬中,一身气势逐步衰减,正被一步步逼向那口预设的陷阱,司命大人稳稳镇压阵图运转,关键时刻,他不容许出现任何疏漏。 “一,二......”司命大人口中默数。 “就是现在!” 权杖轰然落下,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囚笼瞬间激活,天祝幽昙左冲右突,不得其门而出,已成网中之鱼。 周边哭蛇蜂拥而上,拼命撕咬。 眼见精怪的气息被不断削弱,司命大人露出满意的神情,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功拿下这头妖物,试想拥有一头都天境大妖作为战宠,且拥有强大的魅惑神通,自己在南疆一带,还不横着走么? 第68章 螣北乌晟 司命大人没有看到的是,处身绝境中的精怪,突然闭上了一双美眸。 周边的世界瞬间暗淡。 “不好!” 一股危险感油然而生,司命使劲摇动权杖,一个个仆从模样的人,纷纷走出暗室,进入大阵。 他们目光涣散,宛若行尸走肉,一个个手握尖刀,毫不犹豫刺入自己的胸膛! 汩汩涌出的鲜血,流入大阵,阵图中一道道光芒爆发,将他们的身体纷纷击碎。 与此同时,在内外五行阵的推动之下,献祭气息被源源注入到那颗极阴珠之中。 极阴珠中光芒爆发,天祝幽昙所承受的压力攀升,禁不住发出凄厉悲鸣。 处于极端痛苦中的精怪,依旧拼力睁开了眼睛。 磅礴的精神潮水,向周边疯狂倾泻,一个个猝不及防的监察者,被接连震倒,口鼻流血,即便不死也失去了能力。 司命大人如遭重击,口中接连呕出鲜血。 他主宰大阵,围攻精怪,此刻受到的反噬,也最为巨大。 孤岛之外,波涛汹涌,那一座座悬浮的骨岛,被外力倾覆,相继沉没。 外五行阵就此被击溃,因而封印之力,也被削弱了。 司命大人没有看见的是,他的五星御兽战傀,在这一轮巨大的精神冲击中,身体不住颤抖。 他的周身气息开始改变了,宛若被揭开一层外衣,暴露出了本来面目。 光影囚笼之内,精怪再度闭上了眼睛。 司命大人面色凝重,他知道如此大的精神冲击,一旦惹得别的大妖注意,自己无疑将陷入不可控的险境。 权杖重重落在地面上,更多的活祭品步入大阵,顷刻间浑身碎骨。 嵌入精怪印堂间的珠子,爆发出浓郁的血光,嗡嗡一震,再度深陷一分。 精怪的一张脸变的有些扭曲,惨白无比,在其一抹樱唇间,流出一缕血线,显然遭受了更大的伤害。 司命大人见状大喜,摇动权杖,驱使战傀乌晟,役使哭蛇,不断进攻。 远远看去,天祝幽昙的形体分明缩小了几分。 她的眼睛再度睁开,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 司命大人如遭重击,脚步凌乱,噔噔后退,口中连连呕出鲜血。 他没有想到,这头精怪如此强硬,竟将他逼迫到如此地步。 啪嗒,啪嗒,一条条哭蛇落在地上,一动不动,已被直接震死。 司命大人的耳中,听到了一种可怕的声音,那分明是由于阵图断裂带来的,若然不能尽快拿下这头精怪,漏洞出现,那头精怪就会逃走,而自己多年的谋划,就会落空! 精怪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她的美丽形体再一次缩水,变得更小了。 新一轮的冲击就要释放,阵图已出现破绽,司命大人变得慌乱,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做。 何况,那颗珠子不在自己身上,自己的修为不可能尽兴发挥,一旦出现其他变故,自己将极其被动。 他的心在滴血,慌乱中看向精怪,却一下子呆住了。 因为他看到一个身影,正悬浮在精怪上方,不是他精心祭炼的战傀又是谁? 怎么可能? 战傀唯主命是从,他居然不听号令,主动发起了攻击? 不止于此,他分明感到,战傀的修为在节节攀升,不久之后,身体中骤然释放出一声轰鸣。 “这是第六星的气息!”司命大人失声喊道。 然而,那种突破的气息依旧没有停止,如同狂飙突进,再度冲破了一层壁障,跻身到第七星的境界。 “战傀居然能够自主突破?怎么可能?” 司命大人一脸狐疑,难道是,战傀主动吞噬了大阵中的献祭气息,获得了突破? 这也毫无道理可言啊? 在他的记忆中,乌晟始终是五星御兽师的修为,怎么会在短短一刻连升两阶? 要知道,自己也仅仅才是一个七星巫祝,一个战傀怎么会在短短一刻连连突破? 然而,让他震惊的事还在后面。 乌晟体内,那股气势,势如破竹,依旧在不断攀升,随着又一声剧烈的轰鸣,那种突破后的气息,已然让司命大人感受到了巨大压迫。 “八星御兽师!”司命大人脱口而出,他隐隐间有了不好的猜测。 八星御兽师的气势横空出世,牢牢镇压在天祝幽昙的上方。 与此同时,精怪睁眼,再度释放出冲击。 反噬袭来,司命和乌晟二人,双双承受了巨大的冲击。 乌晟的嘴角,溢出血来。 司命大人的眼中,浮现出一丝侥幸,他摇动权杖,念动咒声,试图驱使战傀。 战傀果然听从了他的号令,一点点转过了身体,只是,那双眸子,无比明亮,毫无茫然之色。 “你,你......” 一股强横意志冲天爆发,轰然挣脱了司命大人布置的封印枷锁。 封印的挣脱,也同时撼动了司命蓝侩的心神,蓝侩遭受反噬,再度口吐鲜血,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你什么你?出生于东方烈山部的蓝大人,哦不,说错了,应该叫你狐大人,姓狐名蓝!”乌晟大笑,这一笑,将多年的隐忍和压抑,一挥而散,痛快淋漓。 乌晟长长叹息道:“为了骗过你,我不惜封印了自己的灵魂气息,这些年被你屡屡熬炼,愈发沉沦,若非这头精怪发出的巨大冲击,我或许将永远不可能醒来!” “你......究竟是......谁!”司命大人声音颤抖。 “怎么?尊敬的狐蓝大人居然不认得我么?螣北乌晟,如假包换!”又是一阵大笑。 大笑声中,乌晟发出一声凌厉长啸,声浪冲入云天。 很快,云霄间便传来了一声清越长鸣,就见一个黑点,越来越大,数息间,已轰然落在大阵之中,一身霜羽绽放,翼翅遮天,风声凛冽,电光盘旋。 乌晟飞身一跃,稳稳站在那头庞大飞禽之上,其时人兽合一,战力飙升。 “九霄雷羽鹏!” 狐蓝失声喊出,内心惊骇,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被自己看低的乌晟,居然能契约一头都天境大妖作为战宠。 妖兽自出生一刻,茹毛饮血,相互残杀,若然有朝一日,巧巧开启灵智,便可踏入炼精境,炼精分九阶,步步艰难。 炼精境之后,乃是窃月境,正如风吼狼滩中的那头狼王。 窃月境之后,跻身都天境。 正如现下这个困在五行阵中的天祝幽昙,和这头九霄雷羽鹏。 九霄雷羽鹏自出生一刻,便被母兽将蛋产在公兽的背上,飞入雷霆风暴之中,先天吸纳天地间至刚气息,直至孵化一刻,便拥有两项天赋能力,可以发出闪电和风刃攻击敌人。 狐蓝感受着这只九霄雷羽鹏散发出的气息,心中又羡又妒,忖思这乌晟何德何能,居然能契约如此强大一头妖禽? 狐蓝心中羞恼,难以尽言。 “当年我也和你一般,百计寻求顶级妖宠,我历经千辛万苦,方才寻找到一处绝地,这一处绝地没有一丝人间气息,也从无妖兽在这里定居,如果缺少这两点条件,九霄雷羽鹏绝无降临的可能。” “我守株待兔,辛苦等待约摸两年光景,几乎忘了自己是谁,牢牢守护住这个地方,终于在未来某刻迎来这头妖兽降临!”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千钧一发之际,我不顾一切跳到九霄雷羽鹏的背上,死死抓住其脖颈要害,结果被这头禽兽带到风暴雷霆之中,可谓九死一生!我最终明白一个修士最重要的两点品质,专注和勇气,一旦选定目标,就要一路走下去,即便是死,也无怨无悔!” 乌晟说着,看了一眼狐蓝,叹息道:“当初,我只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和我是一类人,你能投靠到小小的螣北部落,我猜你心中所图甚大,我能从你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我决定满足你的一切需求,为你搭建出舞台,一定要让你将这个游戏做完。”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就开始算计我么?你...当真好狠毒的心肠!” “彼此彼此吧,谁让你来我螣北?谁让你心有所图?所以,种瓜得瓜,你,谁都不要怪,记住,贪婪会蒙蔽人的心智,越接近终点,你反而更要有接受失败的勇气,唯有如此,你才可能再度崛起,怎么样,正式加入我的麾下,我会带你再度起飞!”乌晟果断发出邀约,他清楚,狐蓝这样的散修,面临如此惨重打击,几乎失去了斗志,此刻正需要安抚。 第69章 诸部混战 “看来我在你面前毫无秘密可言,当真可笑至极啊,你既已算定我无路可走,还有什么说的?” 狐蓝一脸惨笑,此刻,天祝幽昙再度睁眼! 精神浪潮横扫大阵,乌晟一声怒喝,锁定战宠灵魂气息,二者便如一体,战力提升数倍。 九霄雷羽鹏,目视精怪,发出声声长鸣,翼翅卷起狂风,在主人的气息加持之下,终于扛住了这一轮巨大冲击。 饶是如此,都天境大妖释放的天赋神通岂可小觑? 乌晟和狐蓝二人,被震的齐齐吐血。 眼瞅精怪的形体缩小一半不止,乌晟判断只需挡住两轮冲击,此物精华已尽,当可以强大意志予以镇压,继而将之封印,再辅以熬炼之法,不怕这头精怪不屈服。 那时候自己据有如此强大的精神系妖宠,乌澜部南域一带,还有谁是敌手? 他冷眼看向狐蓝喝道:“你是瞎子么?既然走到最后一步,为什么不把这个事情做完?你没有选择,我答应你,此事功成,螣北还是你的,我只会在暗中辅助你,你仍旧可以成就为一方霸主!” 狐蓝深深低下头,拜道:“谨遵大人吩咐!” 狐蓝依旧镇守中央阵图,二人合力,再加上那头鹏鸟的辅助,乌晟愈发自信,眸中笑意难掩。 精怪的周身愈见暗淡,妙目紧闭,脸色惨白,原本的光鲜亮丽之形,犹如遭受风吹雨打之花,残败凋零。 只是,以一头都天境大妖的骄傲,如何甘心臣服于一个人类的脚下? 天祝幽昙忍住痛苦,樱唇轻启,开始吟唱。 这特异的歌声乃是她天赋中带来的东西,一经演绎,居然如此凄美动人,便连心性冷酷的狐蓝和乌晟,都愈发觉得有些不忍。 乌晟暗道不好,慌忙咬破舌尖,与战宠同气相求,抱合在一起。 然而,狐蓝则没有这么幸运了。 他遭受的打击太过沉重,心境有缺,被歌声轻易入主,扰乱了心神。 狐蓝癫狂大笑,手舞足蹈,眼见得已失控。 “没用的东西!原以为还能用上一用,可惜了!”乌晟暗骂,当下催动妖禽,主从合体,镇压住业已破损的五行阵。 他决定一己之力,拿下这头妖宠。 癫狂中的狐蓝,大口呕血,突然扑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乌晟一脸鄙视,摇了摇头。 收服妖宠,切忌太过逼迫,否则一旦妖物凶性大发,极有可能选择自爆,和敌人同归于尽,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夜长梦多,迟则生变啊。 乌晟面浮焦虑之色,望了望天空,算了算时辰。 可惜有时候,常常人算不如天算,你越是担心,越会来什么。 “所谓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能亲眼目睹此间盛况,人生大幸也!” 虚空中,一声冷笑,幽幽传来,一个身影,晃晃悠悠,犹如鬼魅,很快来到附近。 其人尖嘴猴腮,目光阴冷,口气讥讽道:“本以为蓝侩会演戏,岂知碰到乌晟大人,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乌晟大人被亲侄子斩首示众,却能死而复生,当真上演了一出好戏啊,佩服佩服!” “可惜狐蓝一番惨淡经营,偏偏为人做嫁,人生之痛苦,莫过于此!” 又一声大笑传来,一人当空迈出一大步,来到近前,却是一个驼背,长着一脸黑斑,咧开嘴巴,露出一口参差黄牙,浑身气息污浊,黑气缭绕。 “青崖部鹤山?鱼鸟部射翼?你们不在老巢里呆着,跑到凶险莫测的死沼当中,不怕丢了性命么?”乌晟冷笑,忖思该如何拖延时间。 尖嘴猴腮的鹤山毫不在意对方的讥讽,大笑道:“看了许多年的一场大戏,如果不能看到结尾,当真是一大遗憾啊,所以,拼却这条老命,也要走一趟,看看这最后的胜者,到底是谁!” “啧啧,天祝幽昙?这样的妖物当真存在啊,好大的戾气,真想拿下,带回去给孙子玩!”驼背射翼笑道。 “本部素来和青崖鱼鸟二部通好,二位夤夜到访,有失远迎,不如待明日乌晟摆下酒宴,与二位长老接风洗尘,以尽地主之谊如何?”乌晟和声道,他当然明白,越是拖延,对自己越有利。 “可惜现在螣北部不是你当家啊,你的那个侄子可谓恶贯满盈,在诸部间日夜偷盗男娃,杀人无算,他可不欢迎我们!” “更何况,你已被他斩首,恶名远播,恐怕乌澜南域,你再无容身之地,这个地主,你不做也罢!”射翼冷笑补刀。 “一顿饭而已,我乌晟还请得起!”一阵干笑。 “真的要请客吗?我的人比较多,就怕你请不起啊!”鹤山嘲笑道。 “不碍事,来多少,请多少。”乌晟眉头深锁,凭借八星御兽师的强大感知,他已觉察到了一股股强大气息正在逼近。 怎么办? 若然抽身而走,确是容易,又怎么舍得这一头都天境的妖宠啊! 难道...... 乌晟目光闪烁,咬了咬干裂的嘴唇。 “大头领请客,你们都出来见一见吧!”鹤山大笑,声音远远传出。 “我来了,择日不如撞日,于此大醉,一桩美事!” 远处波浪翻滚,一头巨鳌高高擎起脑袋,其上站着一人,身着大红衣衫,手中捧着酒杯,酒液如血,忍不住朝口中灌了一口。 “我也来了,天祝幽昙这种传说级的邪恶之物,以往只能想想,现下总要分一杯羹的,哈哈!”又有一人,踏空而来。 “诸位贤兄,把守好道路,别放走一个人,省得乌晟赖账!” “正是!” 说话间,七八个身影先后出现,乌晟目中所见,几乎喷火,那些人可都是些积年的仇家,他们各怀鬼胎,本相互忌惮,今夜聚众前来,分明是觊觎那头妖物,看来一场血战在所难免,究竟该如何取舍呢? 究竟是谁在暗中串通一气,将这些积年老鬼都唤了过来? 这个人不简单,处于暗中,将自己精心所布之局一一看破 乌晟目光一凛,当下坚守精神,伸手一抓,一把锋利战刀已握在手中。 便在此刻,下方的精怪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股超越先前的精神浪潮,犹如山洪爆发,向周边疯狂冲击。 即便那些诸部老鬼已有提防,仍旧被纷纷击伤。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一头气势衰微的妖物,为何能爆发出超越先前的力量? 驼背射翼,身形踉跄,连连后退,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正苦苦抵挡精神风暴的一刻,一个身影已气势如虹杀来,手起刀落,射翼躲避不及,一条手臂已被硬生生斩落下来,不由得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轰隆一声,黑气弥漫,其中一只巨手,凌厉抓向来客! 然而那攻击之人,来得快,走的也快,他在攻击之前,已然谋划了后路。 他趁乱出其不意,一举伤敌,此刻已安然退回五行阵中。 九霄雷羽鹏连连怒啸,翼翅扇动,一道道风刃射出,将诸部老鬼逼得手忙脚乱。 八星御兽师趁乱出击,手起刀落,再伤一人。 “诸位不可留手,他是八星修士,人宠合体,战力非凡,一起上,缠死他!” “不错,他镇守阵图,那头大妖再度冲击之时,便是他最弱一刻,不可留手,杀!” 七八个身影,各展所长,扑向五行阵。 其中尤以鱼鸟部射翼最为愤怒,他被乌晟趁乱斩伤,加上在诸部面前丢了脸面,更有积怨在前,此刻祭出那张鬼手,轰隆一声,砸在五行阵上,震得天摇地动。 第70章 临危认主 其时,乌晟虽趁乱击伤二人,遭受到的反噬,却尤其沉重,他呕出大口鲜血,驱使鹏鸟,连连激发出风刃,压住阵脚。 混战之中,一个魁梧壮汉踊跃而来,嗤啦撕开胸衣,胸膛上露出一幅恶鬼食心的纹身。 那是他独有的役鬼之法,他以心血祭炼那鬼物多年,此际人鬼合体,战力飙升,手起一拳,从天而降,砸得这座五行阵中光影散乱,断裂之声不绝于耳。 一道刀光撕裂天地,快到不可思议,轰然劈在壮汉肩头。 壮汉怒吼,再出一拳,可惜敌人速度太快,已然落空。 肩头长长的伤口中血如泉涌,壮汉随手抓起一个昏迷的监察者,大口撕咬血肉,随着血肉入口,他的伤情已在肉眼可见之中恢复。 “好强的役鬼之法!” 乌晟的战刀何其锋利,居然不能斩断对方肉身,可见那壮汉的肉身何其强悍。 壮汉囫囵吞枣般吃掉两个监察者,战力恢复,再度发起进攻。 就见那个站在巨鳌头颅上的大红衣之人,将杯中未尽之血俱皆倒入巨鳌口中,巨鳌一声咆哮,身形快速膨胀。 大红衣飞入空中,再度斟酒自饮,恍若无事。 下方的巨鳌已长得庞大如山,狰狞的头颅张开血盆大口,当空一咬,已然将那座无形中的五行阵,咬下一角光影。 大阵中光影明灭,眼见得就要彻底破碎开来。 乌晟口中连连喷血,他奋起战刀将一圈敌人逼退,从怀中摸出一个匣子,打开来,却是一个红色小人,那是一枚化形的血芝,不到万不得已,他如何舍得使用? 九霄雷羽鹏连连长鸣,已然嗅到天材地宝的浓郁气息,显得无比兴奋。 将血芝丢给鹏鸟,鹏鸟三两口啖入肚腹,一身气势急遽飙升,转眼间冲开那一层顽固壁障,成功突破到了都天境中期。 “去,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刚刚突破的鹏鸟,如一片阴云俯冲下来,激发出一道道闪电和风刃,杀向周边,两个老鬼猝不及防,他们无从抵挡风雷夹击,不得已,跳入水中,沉了下去。 卷起狂风,夹带风刃闪电,鹏鸟攻势凌厉,将大部分敌人纷纷逼退。 五行阵崩溃在即,乌晟毫不犹豫,咬破手指,凌空画符,符成一刻,光芒四射,乌晟一跃而起,手按符咒,头下脚上,镇向下方的精怪。 他却没有料到,一个身影突然动了,已抢在他之前,抓向精怪的印堂,生生将那枚珠子吸了出来。 此人正是狐蓝。 他与乌晟虚与委蛇,互不信任,故意装疯卖傻,骗过乌晟,正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发出致命一击。 得了极阴珠,狐蓝远远退出,以防乌晟狗急跳墙。 失去极阴珠的强大制约,天祝幽昙受到的束缚大为解脱,实力得到回升,终于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精神浪潮滚滚奔涌,如风暴突袭,将四周老鬼们冲得东倒西歪。 这一次的攻击,乃是精怪侥幸脱困之后的含恨一击,其攻击强度远远超出了众人预料。 诸部老鬼们无法抵挡,纷纷远离。 其中伤情最重的当然是乌晟。 惨叫声中,乌晟被远远震飞,口中连连喷血,乌晟没有料到精怪会被突然解封,也没有料到解封后的精怪,发起的冲击会如此厉害,直接重创了他。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阵图破损,使得他遭受了巨大的反噬。 于空中狼狈后退的乌晟,更没有料到,那颗珠子早就算定了他的方位,化作一道电光飞去,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乌晟大吼一声,身形强势扭转,将一口涌出的鲜血强行咽了回去,目光冷厉看向狐蓝,喝道:“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我给你指了条明路,你为何要和我作对?” “事已至此,你何必还要虚伪?你我乃是同类,你敬我一尺,我当然要还你一尺!” 冷笑声中,狐蓝大步冲出,扑向精怪。 此刻诸部老鬼俱皆遭受创伤,还来不及发起进攻,正是大好时机。 他狐蓝不惜隐姓埋名多年,卖身螣北,所图的就是这头极为珍稀的都天境大妖啊。 发出至强一击之后,天祝幽昙极度虚弱,正是拿下的最好机会。 眼见狐蓝就要凭借极阴珠的力量抓住精怪,就见一道凌厉刀光划破夜空,斩向狐蓝! 这可是八星御兽师发动的至强一击,乌晟痛恨狐蓝临危反戈,这一刀再不留手。 生死一线,虚空一闪,一颗珠子突然出现,勉强挡住了那必杀一刀,砰的一声,化作一团碎裂的光影。 极阴珠乃是狐蓝本命灵宝,此刻破碎,几乎要了狐蓝的性命。 狐蓝先前已受重创,此刻便如雪上加霜,口中鲜血狂呕,他依旧忍住剧痛,奋力扑向精怪。 “到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乌晟冷笑,激发出汹涌战力,再出一刀! “我的东西,最后还是我的!” 狐蓝丝毫不管那斩来的一刀,狂笑着,抓向精怪。 眼前袖珍版的精怪,几乎唾手可得。 “终于抓住你了!” 手握精怪,狐蓝放声大笑,袖中抛出一物,瞬间化作一具人形,被乌晟斩来的一刀劈成两瓣。 然而,狐蓝感到手中空空如也,袖珍版的精怪,竟然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狐蓝失魂落魄,连连哀嚎。 所有的伤情在这一刻全部爆发,狐蓝的身体缓缓栽倒,在倒地的过程中,他的一双混浊的目光,四处游走,终究发现了那个精怪的影踪,口中喊道:“我的......我的!” 此际,小小的精怪正悬浮在那个男孩的头顶,她微微摇曳着身姿,发出微弱的歌声,似乎在嘲笑周边那些卑鄙的人类,一个都天境大妖,如何会沦为他们的奴仆? 天祝幽昙晃动身姿,化作一道白光,冲入了男孩的脑袋。 她在最后一刻,运转最后的力量,在男孩的百会穴中,强行开辟出一个空间,住了进去。 这一幕变故惊呆了众人。 他们很快反应过来,也看清了其中蹊跷。 只需抓住那男孩,就将得到一切。 “杀了乌晟,天祝幽昙的收益由我们一起瓜分!” “杀了乌晟,否则后患无穷!” “乌晟已受重创,绝不是我等对手,杀了他!” “绝不能让乌晟成功,让这小人得势,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诸部老鬼宛若疯癫,各展所长,齐齐扑向阵图中央。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因为一只硕大的鹏鸟,已然赶在他们之前,凌空扑下,铁钩般的尖喙,凌厉啄向那个入魔的男孩。 男孩的身形微微一晃,双眸骤然睁开,发出一声冲破虚空的长啸! 那一声长啸犹如盘踞北地的王,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狼啸? 居然是狼啸! 众人悚然震惊,只觉得脑海中一阵晕眩,方才知道是中了对方的精神攻击。 那种攻击,分明与精怪的天赋神通异曲同工,他怎么会? 只有一种可能,精怪主动认主,和主体共享了自己的能力。 众人瞬间想明白一切,再度疯狂扑向了男孩。 男孩身形一闪,消失不见了。 众人失去了目标,不由得怔了一怔。 却见那男孩很快出现了,左手提一个昏迷的男孩,右手提一个昏迷的女孩,身轻如燕,一跃而起,便要跳到那头鹏鸟的身上。 “哪里走!” 乌晟手提战刀,业已杀到。 第71章 死沼密林 未料,地上躺着的一个黑衣监察者突然直挺挺站立起来,手中一晃,一枚蓝汪汪的梭子早就锁定了乌晟,闪电射出,噗的一声,穿透了乌晟的身体,带出一道亮丽的血线。 黑衣人干笑一声,一晃而去,五指凌厉抓向男孩。 “你是我的,永远逃不掉!”他从风吼狼滩一路追到孤岛,化身监察者潜伏左右,只为等待最后的时机。 他才是今夜一战的幕后策划。 他起初派出孙子混进螣北,打探底细,不料中途身死,心中对螣北一部恨到了极点。 他为了报仇深入风吼狼滩,其间种种变故,可谓一言难尽。 最终侥幸逃过亡灵狼的围攻,一路死死咬住那男孩,只为寻到机会,抓住男孩,弄明白对方身体中的秘密。 而诸部老鬼正是受了他的召唤,才在今夜齐齐赶来。 此刻男孩在他眼中已然成了无价之宝,他心中无比得意,气势如虹,必欲将男孩一举拿下! 冷不防,看见男孩扭首,朝着他冷冷一笑。 他心中狐疑,手底依旧一分不让,正要拿捏住男孩的瞬间,却见一颗小小头颅凭空出现,冷不防咬在了他的脖颈上,那股寒冷气息侵入周身,顿时让他的身体僵了一僵。 此际,男孩再度发出一声长啸,震得周边扑上来的老鬼们,再度呆了一呆。 时不我与,男孩提着两人,轻轻一跃,终于驾临九霄雷羽鹏背脊之上,一声号令,处于茫然中的鹏鸟,双翼扑击,扶摇直上,转眼间升入云端。 “什么鬼东西!” 黑衣人怒极,五指如钩,抓向那小小头颅,谁知那物只一晃,已然消失无踪。 黑衣人不顾脖颈间鲜血淋漓,目视空中远去的影子,欲哭无泪。 他一路追踪,欲捉拿那男孩,为何每一次都失之交臂? 虫梭吟吟落在手中,看着提刀冲来的乌晟,不由得冷笑道:“乌晟,你虽然聪明,最终和我们也没什么不同,同样是为人做嫁,一场白辛苦,只是,你的妖宠,为何会突然叛主?说一说,也让我们学一学!” “乌晟,唤回灵宠,与我们共享战果,我们不与你为难!” “如若不然,我诸部齐聚,来日必血洗螣北!” 射翼和鹤山等人齐齐围拢,看向乌晟,分明在逼宫。 乌晟隐忍多年,冒险封印了自己的识海,差点醒不过来,所图只为那头大妖。 只是今夜的变故,实在太多,可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他看向周边这些老鬼们,可谓恨到了极点。 “若非你们这些蠢东西捣乱,那只妖宠,已然到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偏偏,便宜了那个小小男娃!”说话间,口中忍不住呕出血来,他的伤势可谓惨重,只是,让他向周边这些家伙服输,他堂堂八星御兽修士,还做不到! “闲话休提,乌晟,唤回那头妖宠,下一步,我们好好谈,否则,你懂!” 虫蛮部长老,身着黑衣的虫厄,发出威胁。 乌晟看着虫厄,长叹道:“虫厄,你赢不了我,从我在男童年纪战胜了你,你就一直输,若非你处心积虑骚扰,我现在已经成功,即便你叫来了这些帮手,你以为,我会怕你,要战,就来吧!” 战刀一晃,霜华如水,虫厄禁不住,后退了一步,他还当真没有把握,挡住对方的致命一刀。 “既然这家伙如此顽固,诸位,大家一起上,只待拿下他,一切好说!” 手中虫梭吟吟震颤,虫厄身形缩在地上,高高耸起了背脊。 其余诸部老鬼,看向乌晟,纷纷准备发起进攻。 乌晟仰天大笑道:“你们这些蠢东西,当真不知道怎么死的,你们且看看!” 乌晟手起刀落,将五行阵彻底斩碎,残余的蛊惑之烟的气息,顿时释放出去,很快,远处的天空,传来了一声声尖锐的长啸。 紧跟着,一个接一个妖物的身影,从四面八方,向孤岛方向快速涌来。 诸部老鬼们齐齐变色。 这乌晟虽然受到重创,要想拿下,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若然陷身群怪围攻,凶多吉少。 虫厄一脸惨笑,看向乌晟道:“还是你狠!如此状况下,还是输不了!” 话音未落,虫厄已祭出虫梭,他脚踏梭影,转眼间不见了影子。 诸部老鬼,无声看了看彼此一眼,同样各展手段,顷刻远去。 “今夜一聚,来日回礼,我乌晟必然一一登门拜访!” 乌晟狂笑,声音传出去老远。 他凝聚意志,再度发出那股精神召唤,却丝毫感受不到那只九霄雷羽鹏的回应。 而自己施加在那头战宠身上的精神烙印,分明还没有破碎。 冥冥之中,若有所感,乌晟手提战刀,一路踏水,向南而去。 两头都天境的妖宠,该是多大一笔财富? 他如何也不舍得。 死沼深不可测,此地只是边缘,已然极为凶险。 只是他却没有选择,不得不一步步深入险地。 苍茫的死沼之上,一只巨大的鹏鸟正在不停盘旋。 鹏鸟背上,魔冷冷俯瞰下方的水面,已然感到身下的鹏鸟一次次试图反抗。 随着时间的推移,鹏鸟的反抗愈发强烈。 可惜天祝幽昙遭受重创,若然处于全盛时期,发动天赋神通,拿下这头鹏鸟不难。 得尽快找到一处落脚点,否则鹏鸟疯狂发作,自己带着两个昏迷者,处于空中,凶多吉少。 突然间,向前飞行的鹏鸟发出一声惊唳,生生扭转了一个方向,向一侧飞去。 岂知刚刚飞了一段距离,又不得不强行改变了方向。 隐隐中,男孩感觉到一股股无形的威势,正在从周边逼近。 “那种气息之强,当真无法想象啊!”魔心中感叹。 鹏鸟一次次改变飞行方向,一次次遭遇碰壁,能够周旋的空间,越来越小。 魔的目光不停搜索,他终于发现了一片密林。 他没有想到死沼之中居然分布着这么一片茂密的树林。 一棵棵古木参天而起,其间藤蔓缠绕,遮天蔽日,不时传出一声声异动,令人心生警觉。 然而,魔已没有选择。 周边的强大气息仍旧在快速逼近,除了这片密林,他们根本没有其他去处。 脚底轻轻一踏,鹏鸟这一次并没有反抗,似乎也感受到了周边的巨大危险,一个俯冲,快速落向密林。 中途,鹏鸟的身形骤然翻转,后背上的三个人顿时直直落了下去。 “好一头刁顽的畜生!” 魔一声断喝,狼行发动,一手抓住一个身体,借力冲了出去,他周身气血爆发,身形骤然横向一转,掠入密林之中。 唳! 鹏鸟当空盘旋,连连长鸣,作为一个都天境的大妖,竟被一个小小人类所蛊惑,不可饶恕! 鹏鸟略略熟悉周边状况,抓住时机,向魔呼啸追去。 魔来不及细想,将昏迷的二人快速抛入一口漆黑的树洞中,脚踏树身借力,向另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就见一道透明的风刃呼啸砸在树干上,这棵粗大的树木顿时断折,咔嚓嚓倒了下来,引起一阵骚动。 第72章 三眼妖兽 鹏鸟盘旋翻飞,翼翅如刀,切开枝叶,向魔逃走的方向呼啸追去。 锐利的风刃将一根根粗大的树枝斩断,一道道闪电间或落下,将一根树枝点燃,烧起熊熊大火。 魔只有快速逃离,他时下并非一头都天境大妖的对手。 呼吸着密林间腐朽的气息,魔的身影在一根根树枝间快速穿越,他要尽快熟悉这一片复杂水域,以便利用地形,与这头鹏鸟周旋。 然而,即便地形再复杂,鹏鸟的翼翅锐利如刀,一路长驱直入,竟依靠天赋神通,强行开辟出一条道路。 突然间,魔的身体硬生生停在了空中,与此同时,一头庞然大物哗啦啦冲出水面,张开一张血盆大口,灵巧一叼,便衔住了魔的身体。 魔没有挣扎,他本可以做出另外选择,却忍住没有动作。 九霄雷羽鹏迅疾杀到,看到猎物被另一头妖兽劫走,气的连连长鸣,双翼连连扇动狂风,召唤出风刃和雷电,凌厉攻向那头妖兽。 就见那头妖兽长着三只眼睛,一目赤色,一目褐色,一目蓝色,额头上还长着一颗硕大的肉瘤,偏偏肉瘤上长着口眼,看去如一个小小的脑袋,小脑袋上的嘴巴一开一合发声道:“那呆鸟,这里乃是我三眼神君的地盘,你何敢擅自闯入?趁早滚蛋,否则本神君一定杀了你!” 说话间,三眼妖兽潜伏于水底的身体翻滚起来,掀起冲天水花,射向鹏鸟。 中途,那些那些水花已冻结为一枚枚锐利冰晶,骤然加速,发呼啸射向鹏鸟。 鹏鸟双翼卷起狂风,将大片冰晶扫落下去。 鹏鸟凝聚精神,发出长鸣,将心意传达了过去。 “三眼瞎子,你若是个聪明的,快快交出猎物,本上大人饶你不死!” “你敢说我瞎子,你个扁毛畜生!跑到本座领地,尚敢如此大胆,不给你点教训,你当本座好欺负!” 说话间,三眼兽晃动巨蟒般的身躯,掀起大片水花,凝聚漫天冰箭,射向鹏鸟。 鹏鸟卷起狂风,挡住冰箭,一边发出风刃闪电,予以回击。 三眼兽身覆坚硬鳞甲,竟然硬生生扛住了一轮轮风刃的进攻,然而那一道道诡异的闪电却是难挡,一旦被击中,全身酥麻,三眼兽连连抽搐,不得已潜入水底,从另一处水域钻出脑袋,口中发出阵阵怪叫。 就见周边那些藤蔓宛若活转,化作一条条蟒蛇,凌空缠绕攻击,再辅以冰箭偷袭,渐渐扭转不利局面。 鹏鸟无法施展手脚,不得不高飞起来,发出长啸,看去气急败坏。 三眼兽钻出水面,额头上的小脑袋嘲笑道:“呆鸟就是呆鸟,你以为,这是你家啊,你再敢下来,本座一定将你的毛拔光,烤了吃!” “气死本上大人了!” 鹏鸟长啸,一个俯冲,直扑三眼兽。 三眼兽见势不妙,哗啦一声,潜入水面。 鹏鸟双翼如刀,卷起大片风刃,疯狂摧残周边树木,短短一刻,大片树木倒塌下来,一片狼藉。 家园被毁,三眼兽无比肉痛,强势驱动水木双系的力量与鹏鸟周旋,一片张开嘴巴,喷出浓浓雾气,转眼之间,笼罩了周边。 鹏鸟正展开风雷之力,疯狂进攻,不料无意中吸入那种神秘雾气,顿时感到天旋地转,方知是中了对方释放的毒气,猝不及防间,被一道道冰箭击中,不得不飞向密林上空,缓缓盘旋,慢慢化解体内毒气。 三眼兽与鹏鸟激战约半个时辰,此刻感到极度疲惫,它懒洋洋的将身体浮在水面上,将那个战利品吐在身体上,高擎起那颗凶恶脑袋,发出威胁道:“人,你现在归本座所有,不要试图逃跑,老实交代,本座会给你一个痛快!” 庞大的气血之力笼罩左右,牢牢锁定猎物。 魔的眼中,古井无波,周身气血缓缓流转,他脸上毫无惧意,淡淡道:“逃?我确实想逃,可这里是你的地盘,我不会飞,更不会水,我还没有傻到做这种自讨没趣的事情。” “你比那只呆鸟懂事的多,看你识趣,本座决定给你一个痛快!”三眼兽晃了晃脑袋,露出得意之色。 “痛快吗?作为一尊高贵的龙,被那只扁毛畜生欺负到了家门口,无论如何也痛快不了,即便你吃了我,也没几两肉,完全不够塞牙缝的,糟糕的是,那一个呆鸟铁定记仇,他找不到我,一定会盯住你,先前的战斗你已经经历了,恐怕谁都不会轻易获胜,你现在完全得罪了他,他不会让你好过的!”在这头庞大妖兽面前,魔侃侃而谈,似乎并不担心这头妖兽会吃了自己。 听了人族男孩的话,三眼兽顿时感到有点头痛,尤其是遭遇那一道道雷击,当真酸爽无比,记忆犹新,它微微缩了缩脑袋,忖思,难道要将这个男孩还给那头鹏鸟么? 突然想到眼前的男孩尊称它为龙,不由得升起一股骄傲,断然不可以向那头扁毛畜生屈服,下意识道:“那头畜生委实难缠啊,该怎么赶走它?” 魔叹了口气道:“你还是太不了解你的对手,它其实是个极其狭隘的笨货,它已将你认定为耻辱,必千方百计搞死你,方才罢休!” “又该怎么办?”三眼兽禁不住追问。 “一个字,拖!” “拖?”以三眼兽的智慧,还是无法理解。 “拖住对手,不给对手丝毫喘息之机,主动挑战,诸如辱骂偷袭等等,让对手彻底失去理智,那物脑袋蠢笨,血气方刚,一定会忍不住中招,何况,这里是你的家,你比他熟悉的多,不妨多做些陷阱,以逸待劳,一定事半功倍!”魔循循善诱道。 听了魔的话,三眼兽只觉得眼前一片开朗,不觉恢复了信心。 “如果能击杀这头大妖,吞噬了对手的力量,相信你的名气一定飞速传遍四方,周边更多的妖兽也一定会臣服于你的麾下,那个时候,随着地盘不断扩展,归顺的妖兽会越来越多,你的势力便会膨胀,霸业可期!” 三眼兽长期蜷缩在这片狭窄的水域,不敢外出,它有一个梦想,便是走出去,成为一头强大的妖兽。 只可惜,它每每企图走出这片水域,立时感受到源自外域的一股股强大威胁,它知道自己绝不是对手,不得不龟缩在老巢内,苟延残喘,勉强度日。 它恨自己软弱无能,更恨周边那些堵住去路的强大妖兽。 天长日久,它已然麻木,渐渐失去了原先的勇气,一味混吃等死。 听了魔的话,三眼兽那颗麻木的心立时活跃起来,它将巨大的脑袋落下来,凝视着魔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现在你首先要做的,就是精密布局,而后激怒鹏鸟,让对手落入你的陷阱,趁机痛打这只落水鸟,让它产生恐惧,一旦鹏鸟道心动摇,它将永远是你的菜!”魔断然道。 “看起来你并不太笨,你说的话很合我心意,本座可以让你多活一些时间,但是,一切要看结果如何。”三眼兽晃了晃脑袋道。 “你掌握的力量很强大,如果善加利用,完全可以达到翻倍的效果,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忙布局。”魔建议道。 “人,是最狡猾的一种生物,不要试图耍花样,那样你会很惨。”盲龙恶狠狠威胁。 “你的地盘你做主,我还没有那般弱智。”魔不以为意,这头像龙的家伙,在他眼中,只是一头蠢货。 第73章 一滴妖血 当下,魔和盘托出自己的种种谋划。 三眼兽心花怒放,他让魔站在自己的头颅上,在密林中快速游走。 有了魔这个得力参谋,水木二系和毒素的力量被充分调动起来,三眼兽毫不费力,在树枝间,水面上,看似一无所有的空中,布置出了一口口陷阱。 回过头来,三眼兽看着那一个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不免有些后怕,幸亏这个男孩完全落在它的掌控之中,否则,若然用在它的身上,也定然够它喝一壶的。 好整以暇的三眼兽,示意魔在林中藏好,一颗脑袋穿过重重林木,高耸出去,向着那头呆鸟连连发出嘲笑道:“扁毛畜生,一万年还是头扁毛畜牲,本座看你胆子早就吓破了,还是滚回老巢躲起来,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说什么?你这条泥鳅竟然敢骂本上大人!” 鹏鸟的精神恢复稍慢,立时在口水仗中吃了亏。 三眼兽便如打开了闸门,污言秽语,信口拈来,口若悬河。 “呆鸟,你如有勇气,可与本座尽力一战,输的一方,发誓永为奴仆,如果不敢,趁早滚回娘胎里回回炉,不要堕了你们祖先的威名!”三眼兽口气傲慢,极尽鄙夷之能事。 气急败坏的鹏鸟,终于按捺不住愤怒,如一片乌云直栽下来。 岂知三眼兽早有准备,缩回脑袋,转眼间不见了踪迹。 一团光影当空破碎,化作无数碎冰向四周喷射,碎冰中蕴含毒素的力量,即便鹏鸟羽毛丰厚,仍旧不免被击伤。 那种毒素虽不致命,带来的痛苦却极为强烈,鹏鸟又羞又恼,一时间找不到对手,翼翅盘旋展开,漫空横扫,企图将这片密林铲平。 一个个陷阱被连番触发,既有藤蔓缠绕攻击,兼具一根根锐利木矛暴射而出,连番打击之下,虽不致命,连续带来了伤害。 鲜血抛洒,羽毛凋零,鹏鸟连连发出悲鸣。 在连续打击中,鹏鸟已失去了方寸,根本不辨方向,横冲直闯,更多的陷阱被轰然触发,叠加的伤害使得鹏鸟连连受伤。 不妙的是,三眼兽激发出的一道道锐利冰箭,却是趁其不备,直取要害。 鹏鸟周身鲜血淋漓,连连悲啼,它左冲右突,在极度狼狈之中,拼力冲出了罗网,逃向空中。 下方的三眼兽,再度竖起脑袋,展开谩骂,干起了老本行。 “呆鸟,就凭你那颗榆木脑袋,也想和本座斗?趁早认输,做我的仆从,本座教你如何做鸟!” “呆鸟,有种下来啊,输了要认账,不要耍赖!” “滚吧,胆小怕死的东西,就当你娘没有生过你,找个地方藏起来,一辈子不要出来!” 空中的鹏鸟,发出一声声凄厉悲鸣,翼翅盘旋,卷起狂风。 须臾间,大片阴云聚集在这片密林之上,不时降下一道道闪电。 三眼兽平生最怕闪电,早早缩回水底,躲了起来。 即便如此,那只鹏鸟再不敢轻易落到密林之中,先前的一轮轮陷阱攻击,实在是将它打怕了。 魔盘坐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看着一道道雷电,从眼前落下,无动于衷。 三眼兽缓缓从树枝下方露出脑袋,看着魔道:“人,你觉得那头畜生什么时候会发起攻击?” “它已然吃了大亏,短期之内,不会了。” 看着这颗逼近的硕大的脑袋,一股妖兽独有的气息,镇压下来,撞得魔一阵心浮气躁。 “是这样啊,究竟该如何做,才能抓住那个讨厌的家伙呢?” 魔的提议,仍旧馋的三眼兽直流口水,如果能吞噬一头都天境妖兽的力量,三眼兽笃定自己可以获得突破,那个时候,自己或许就可以走出这片讨厌的密林了。 三眼兽又哪里知道,外面世界的真正可怕? “变强。” “变强?” 三眼兽鄙夷一笑,哼了一声道:“谈何容易?若然能够轻易变强,本座还会被困在这里吗?” “心不死,战意不绝,万物生于天地,若不能一展抱负,尽吐胸中块垒,生何如死?” 小小男孩的话,听在三眼兽耳中,不异于道道惊雷。 三眼兽目瞪口呆,稍后又羞又恼,咆哮一声道:“你既然战意不绝,本座便给你一个机会去变强,倘若三日之内,你不能变强,本座便吞了你!” “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请赐给我一滴血。” 一滴血? 这么简单? 狐疑之中,三眼兽突然醒悟,猛的张开大口,露出根根利齿,吼道:“你竟然敢朝本座要一滴血,你好大的胆子!” “一个小小赌约而已,你的一滴血,我保证三日之后变强,如此而已。”魔口气淡淡,面无惧色。 妖兽在前,一念之间便可取其性命。 也或许就是这份安之若素的从容,让愤怒的妖兽,改变了主意。 “既然要死,本座成全你!” 张开血腥大口,一根利齿上快速凝聚出一滴鲜血,啪嗒一声,落在魔的掌心。 魔握住拳头,瞬间感到握住了一团烈火。 “妖不同人,本座倒要看看,你如何变强!”三眼兽抖动身躯,轰然落入水面,消失不见了。 掌心旋涡出现,将这滴妖血吸纳干净。 轰隆一声,识海中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魔全身震颤。 幻光中,魔感到自己已坠落在一片血海地狱之中。 无数魔影,鬼鬼祟祟出现,张牙舞爪,发出咆哮。 血海中,火焰飞舞盘旋,将周边世界烤的一片焦灼。 魔尽管有所预料,也然被这一滴都天境大妖的妖血所震惊。 其一,是由于这一滴妖血的强大。 其二是由于,妖不同人,二者血脉相激导致的结果。 三眼兽鲜血特异,蕴含巨大的力量,一旦和魔的本体血运相冲,带来的这一轮冲击,远远超出了预期。 若非经过血线炼化,反哺的气息已被弱化,否则魔遭受的冲击,还要巨大。 然而,禀赋无上意志的魔,又岂会被这一滴妖血所阻? 一念间,沉入那片黑暗死海。 此刻魔已非魔,他的气息,仿佛和这片密林,融为了一体。 即便于暗中窥伺的三眼兽,也感到对方的气息仿佛一下子消失了。 那颗硕大的头颅缓缓浮出水面,其上一颗小小肉瘤脑袋,盯着那个怪异的人类,正端坐在树枝上,肢体缓缓动作,做着一个接一个怪异的姿势。 “他的气息在一点点改变,越来越接近这片密林的气息了,甚至于让本座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那是什么?” 三眼兽悚然一惊,失声道:“他居然......他居然擅自改变人的血运,企图模拟本座的血运,这无非找死!人体之弱毕竟无法承受妖兽之蛮,自取死路啊!” “这个愚蠢的人类!”三眼兽禁不住咒骂。 果然,就见那个男孩的周身,腾起一缕缕火焰,将周身衣物,转眼间烧了个干净。 万种魔念,顷刻间在识海中暴动起来,震得男孩的身体不住颤抖。 “很快,他就会走火入魔而亡,自取死路,怪不得本座!” 三眼兽晃了晃巨大的脑袋,轰然沉入水底,睡觉去了。 别人的死活,关它何事? 此刻,即便魔将意志沉入死海,依旧被那一缕缕暴动的魔念,一点点拉了回来。 危急一刻,光华一闪,一个精怪的影子,闯入识海,发出一声声愉悦的长啸,她张开樱唇,开始大肆吞吸那一缕缕魔念的气息。 她平生最喜那种入魔的气息,以之为食,既能提升修为,也可以借以快速恢复伤情。 转眼间,全方位暴动的魔念气息,已然在精怪的一声声吟唱中,被一点点削弱。 魔的周身火焰缓缓熄灭,意志再度沉入死海,108本命法徐徐呈现。 那模拟出的淡淡的妖类血运,依旧使得周身膨胀起来,仿佛蕴含无尽的力量。 一刀划出,锐利破空。 远处的三眼兽已然看到,不由得缩了缩脑袋,它甚至觉得,那一刀之力足以划破它的周身鳞甲。 魔盘膝而坐,继续推演本命法。 不觉中,后背的悬枢穴中,就像一张张开的小小嘴巴,开始吸纳这片天地中的灵气。 不止于此,作为人体第一灵穴的百会,已被精怪强行开通,此刻也化出一口小小的旋涡,开始自发吸纳灵气。 灵气入体,汇入自身血运,使得周身血运,持续高涨。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 灌河境之后,乃是纳海境。 魔已看到了突破的希望。 第74章 一番谋划 “开灵的气息?这小家伙居然隐藏了修为,好狡猾!” “这样的修为阶段就能开灵,这天赋也太邪恶了吧!” “这才多长时间啊?” “这才过去不到一半的时间!他为何没有死?人妖殊途,强行融合,必死无疑,他早该死去的,为什么还没有死?” “不行,这小子身上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我要去问问!” 三眼兽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怒视着魔喝道:“老实交代,若有隐瞒,本座可不会容情!” “如果说,我这种本领是天生的,你信吗?” 三眼兽露出瞬间的茫然之色,他下意识想要点头,却最终摇了摇头。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有一个提议,如果实施了,会有很大希望战胜那头鹏鸟!”魔建议道。 “说。” “虽然我觉得有点冒失,但作为一尊伟大的龙裔,应当是不拘小节的。” “说吧!”三眼兽颇不耐烦。 “再给我一点血,如果能够多一点,当然更好了。”魔看了三眼兽一眼,还是说出了目的。 “什么!” 三眼兽差一点跳了起来,气息中喷出的寒霜,转眼间,在魔赤露的体表冻结出一层冰霜。 “一旦让我感悟到了你血脉中的力量,我相信自己会拥有不俗的战力,而后,作为一个暗伏的奇兵,在你挑战鹏鸟的一刻,突然杀出,一定可以再度击伤敌人。” 魔深吸一口气,续道:“而后,我会寻机获得那只鸟的妖血,吸纳运用,期待破解,其后便会更有把握拿下那头鹏鸟。” “你行吗?”三眼兽禁不住面露讥讽之色。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都天境大妖这么容易擒拿的么?”三眼兽哼了一声。 “就像你昨天还确定我会失败,我现下不还好好的么?” 三眼兽一时无语,他分明感到这里面有什么不对,但却一下子说不出来。 “如果一味不敢挑战,唯唯诺诺,或许我们都将困死在这里。”魔叹息。 这句话再度戳中了三眼兽的痛点,他低吼一声,瞪了魔一眼,哼声道:“记住你说的话。” “我还没有愚蠢到欺骗一尊伟大的龙裔,能有幸与你合作,可以说是我一生的荣光!”魔不介意拍对方一把,在他看来,这些世俗的情感,虽对他无用,却足以安抚这个愚蠢的家伙。 三眼兽将巨大的尾巴缠绕在树干上,看了魔一眼。 魔点了点头道:“很快,一点都不疼!” 说话间,刀出如电,源自血色天地中的那股暴力,趁着血运之隙,刺了进去。一刀刺血。 三眼兽虽答应了魔,还是运转了一定的力量,也是在考验男孩,到底能不能攻破他的防御。 他没有想到,那男孩出刀如此之快,毫不留手,一刀中的! 三眼兽疼的不住颤抖,他没有想到,那小小的一刀攻击,带给他如此大的痛苦。 但他既然答应对方,就必须做到,强忍住疼痛,催促道:“快!” 鲜血涌出如泉,被男孩一滴不漏,吸入手心之中。 “好......没好......”三眼兽声音颤抖。 “快了......” 在三眼兽几乎失去耐心的一刻,魔终于收手。 巨大的尾巴以最快的速度缩回水中,如果再给三眼兽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发誓绝不会再上这男孩的当。 有了第一次大胆尝试,这一次的炼化极为顺利。 即便是潜伏在水底的三眼兽,也感受到男孩的气息越来越和自己相似了。 一方面是炼化精血,一方面凭借悬殊和百会二穴吸纳灵气,再加上这片密林一带,灵气远远高于螣北区域,魔的修为,一路飙升。 灌河境之后,乃是纳海境。 所谓纳海,其一是丹田成海,其二,是周身血运成海。 海纳无边,其血运之强,远非灌河境所能比拟。 来自都天境大妖的鲜血,辅以天地灵气的推动,使得魔的周身血运一路飙升,但听体内一声轰鸣传来,一股宏大的气息,瞬间越过堤坝束缚,冲入一片汪洋。 魔的气势,极度膨胀。 “来,战!” 站在树枝末端,魔发出邀约。 一条巨尾突如其来掠出水面,横扫过来,魔猝不及防,犹如一颗弹丸被远远击飞出去,一路之上咔嚓嚓撞断无数根枝条,最后砰的一声,深深撞入一棵古树的主干之内。 “勇气可嘉,但自不量力!” 三眼兽懒洋洋竖起脑袋,作为一尊强大的都天境大妖,岂能让一个男孩小瞧? “好,再战!” 魔不顾受伤,以更快的速度冲向三眼兽。 庞大的尾巴看似笨拙,一经发动,迅如雷霆。 魔被再度击飞。 头脑晕眩,体内血运一片混乱,魔盘膝而坐,凝聚精神,徐徐展开本命法,将血运梳理回正途。 他伏下身体,周身气血强势运转,化作一片汪洋。 稍后,毛孔中蒸发出的气息,赫然在其上方形成了一条模糊的蛇影,他口中发出一声长啸,蛇影化作一道闪电,掠向三眼兽所在的方位。 “堪堪模拟出初等血运,距离伟大的龙裔,还有十万八千里!” 三眼兽极端不屑,躯干猛然一摆,将那道蛇影击散。 溃散的蛇影中,露出魔的本尊,他口中依旧发出一声长啸,身形诡异翻转,居然躲开了三眼兽的凌厉一击,一拳如电,轰然砸下! 三眼兽差点笑了出来,尾巴灵活摆动,一缩一弹,魔立刻被远远弹射了出去。 “虫子始终是虫子,即便拼命挣扎,也还是一只虫子!” 再度进攻,再度被击退。 双方之间的争斗游戏持续了约半个时辰,三眼兽已颇不耐烦,他觉得这样的战斗毫无意义,决定罢战。 只是,男孩的气息突然在其感知中消失了。 三眼兽大吃一惊,高高耸起头颅,将神识释放出去,几经搜索,依旧无法找到对方的踪影。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眼兽正在狐疑,一股危险意识突然爆发,他的身体一缩,便要沉入水底,然而那袭来的一记刀光,已瞅准了他的呼吸缺陷,刀光掠过体表,尖锐的鳞甲被划开来,喷出一团浓烈血雾。 疼痛之中,三眼兽骤然加速,在水面上拉伸出一道长长的水线。 然而那个身影就如附骨之疽,牢牢吸附在三眼兽的身体上,将伤口中涌出的鲜血,尽数吸纳。 而后,身影轻轻一跳,落在一条枝干上,看着三眼兽道:“这样的偷袭,能不能伤到那只笨鸟?” 魔的气息重新暴露在周边世界。 三眼兽忍住疼痛,看着人畜无害的魔,忍不住问:“你......究竟是如何逃脱我的感知的?” “我只当自己死了。” “死了的话,又怎么可能爆发出那种力量?” “我将身体的控制,交给了它!” 匕首凭空一划,发出清脆呼啸,三眼兽禁不住缩了缩身体,那柄匕首中的气息,让他感到了几分忌惮。 “你负责去吸引,我暗中偷袭,必须要尽快拿下那只鸟,迟则生变!” 三眼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稍后不禁有些羞恼,要知道,他才是主宰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暂且放放,重要的是,拿下那只鸟,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三眼兽心中虽不高兴,依旧默认了魔的提议。 第75章 几度入魔 三眼兽灵活攀爬到一株古木的树冠上,高耸起头颅,肉瘤小脑袋张开嘴巴,开始了新一轮的谩骂。 “胆小如鼠的东西,赶快滚蛋,不要在这里现世,丢了鲲鹏一族的脸面!” “九霄雷羽鹏?那是什么东西?不如叫扁毛鼠,你也别飞了,躲到地下,不要让人看见,唉,让祖宗蒙羞啊!” “不过呢,还有一个选择,你到我这里做奴隶,本座会给你保密,你改个名字,就叫小鸟,我这里寻常没有人来,混一辈子,没问题!” 这头三眼兽当真缺德,坏话脏话,张口就来,短短一刻,激得那头鹏鸟,几乎气炸了肺,一声长啸,直直俯冲下来。 三眼兽的脖颈压成扁平状,在剧烈颤动中,张开獠牙巨口,咬向鹏鸟。 一鸟一蛇,顷刻间,战在一起。 三眼兽仗着体表鳞甲坚固,居然硬抗鹏鸟发动的风刃,一边召唤起藤蔓,漫空缠绕飞舞,抽向鹏鸟。 鹏鸟翼翅如刀,来者不拒,借助风刃,将藤蔓犀利切断,短短一刻,便已占据上风。 更兼鹏鸟在上空聚来一片阴云,不时降下闪电,三眼兽被闪电连连击中,身体不停痉挛,犹自死战不退,口中不停谩骂。 如此一幕,使得鹏鸟不由得心生疑惑。 然而这里脱离水面,少有借助,三眼兽选择在这里与自己战斗,难道是存心找死? 想到这里,鹏鸟愈发兴奋,连连长啸,发动起风雷双系的攻击,铺天盖地,必欲在短时间内击败这条泥蛇。 三眼兽开始受伤,他的身体不停抽搐,犹自期望,那个男孩能够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击。 那种力量,匪夷所思,能伤了它,就能伤了这头鹏鸟。 一切只为拿下鹏鸟! 三眼兽虽然连连受伤,依旧在咬牙坚持。 只是,风雷双系的进攻渐渐破开防御,他已无法支撑多少时间了。 三眼兽奋力震退鹏鸟,身体调转方向,便要逃离古木。 鹏鸟见状哪里能够放过? 一个俯冲,直扑下来。 危急一刻,一个身影,犹如鬼魅,斜冲而来,一刀划开虚空,鹏鸟硕大的身体上,顿时喷出一串血雨。 身影一晃,攀附到鹏鸟后背,一手牢牢揪住颈毛,一手则在从伤口中强行吸纳涌出的鲜血。 鹏鸟凄厉悲鸣,身形连连翻飞,却始终无法将吸附在身体上的那人甩出去。 “扁毛畜生,你也有今天!”三眼兽得意大笑。 眼见鹏鸟扶摇直上,掠入云端,便担心那男孩会支撑不住,摔落下来。 云端之上,蓦地传来一声长长的怒吼,三眼兽听见,没来由识海中一阵晕眩,说不得有些惶恐起来。 正在此刻,就见一只硕大的鹏鸟身影,呼啸着,俯冲下来。 中途,鹏鸟背上的男孩,一跃而下,落在一棵古木之上,盘膝而坐,很快,体表再度燃起一缕缕火焰。 鹏鸟受创,得到机会赶紧逃离,盘旋着,再度逃入云天之上。 三眼兽冲出水面,暴跳如雷,猛然看到男孩的情形,已明白其中究竟。 “妖不同人,他吸纳了本座的鲜血,此刻再强行吞噬那头扁毛畜生的妖血,相互绞杀,邪魔入侵,离死不远了,只可惜,又让那头鹏鸟逃掉了!” 三眼兽怏怏缩回水底,情知那头鹏鸟遭受二次创伤,再想谋划,愈发艰难了。 那男孩吞噬妖血,濒临走火入魔,不得不最后放弃捉拿鹏鸟,这一次看来凶多吉少了。 树干之上,男孩体表的火焰,愈烧愈旺。 然而他犹自展开那一式式怪异姿态,将108本命法徐徐演绎出来。 无数魔影,奇形怪状,出现在识海世界,咆哮冲突,肆意妄为。 这一次入魔之险,比之上一次吞噬三眼兽的妖血,还要厉害数倍。 他的体内,原本蕴含血狼族的血脉力量,其后吸纳了三眼兽的鲜血,已引起了严重冲突。 在那种冲突的危险并未被消除的情况下,又贸然吸纳九霄雷羽鹏的妖血,三种不同的力量对立互攻,可谓险象环生。 沉入死海底的魔,被一股股入魔的邪恶气息生生拽了回来,体内的血运绞杀成了一团乱麻。 识海之内,一头头庞大魔影飞扑上来,无所不用其极展开进攻,魔的身体不住震颤,摇摇欲坠。 危机之中,那一轮清越的歌声再度响起,缩小版的精怪凭空出现,翩跹飞舞,她伸长如玉的脖颈,尽兴吸纳那一股股暴动的魔念气息。 歌声中,冰凉的气息如雨洒落,落到魔的身上,无比舒爽。 魔之所以敢于吞噬鹏鸟的妖血,正是因为这种倚仗。 渐渐,体表燃烧的火焰开始萎缩。 暗中偷窥的三眼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然而,这一次入魔的风险,岂是这么容易化解的? 新一轮的魔火在体内死灰复燃,潜滋暗长。 一念间,魔再度沉入死海。 他的气息再度消失了。 “他明明坐在那里,自己却感受不到,也太古怪了吧!”三眼兽一阵羡慕嫉妒。 一团炽烈的魔火,在魔打坐的位置熊熊燃烧。 “身体被魔火完全吞噬,如果这样还能撑过去,这小子当真是个怪胎!”三眼兽忍不住评论。 魔火之中,一刀挟动风雷,划破虚空。 银色勿忘连连出动,将血脉中的暴戾气息,尽情宣泄出去。 水花翻腾,三眼兽小心翼翼露出半颗头颅,看着魔一次次出刀,未免有些担心那一道道莫测的刀锋会落在自己身上。 “好小子,他的气势竟然连连突破了身体的极限,借之将戾气宣泄出去,只是妖不同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种力量若是这么好消除,人类岂非要强大到逆天了么!” 那男孩一味找死,也是活该! 沉入水底,三眼兽再度睡起了大觉。 枝干之上,魔的眼中一片血红。 体内暴戾气息宛若潮汐,一轮轮爆发,一轮轮偃旗息鼓,继而卷土重来,无休无止。 “纳海境之后,乃是身运,什么是身运?” “以我意志,随时调动血运之力,在任何部位,任何时间,随心所欲,释放出最强的战力!” “来吧,向我冲击,若我不被打倒,就此将尔等一力镇压!” 怒吼声中,体内掀起一轮轮血色风暴,一次次发起冲击。 口鼻中血如泉涌。 体表上附着起一层腥臭污秽。 这显然是这一轮冲击带来的结果。 身体剧烈震颤,几乎就要支撑不住。 不得已,魔唯有将意念再一次沉入死海。 头顶百会,第一腰椎棘突之下的悬枢穴,张开嘴巴,开始源源吸纳周边天地间的灵气,以补充身体内的消耗。 一轮轮周而复始的战斗,如此展开。 那一处树洞之内,探出女孩小小的脸蛋。 她因为吸食的蛊惑之烟很少,加上拥有天冲术士的强大精神修为,终究一点点将那种邪恶气息炼化干净。 然而那个叫做颜穆的男孩,却由于吞噬的烟气太多,陷入癫狂太久,要想苏醒,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取来水,给颜穆喂了点,又给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污。 女孩这才小心翼翼爬出树洞,仔细打量这片陌生的世界。 她很快就发现了魔。 看到魔赤露的身体上,暴露出一道道新生的伤口,女孩暗自心疼。 “他这样的年纪,便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这命运,当真太逼迫了!也唯有经历如此沉重的磨难,才能让他尽快成长起来,唉,他的命运就是这样,他无法抉择,只是希望,他能尽快成长为一个强者,不要再遭受如此多的痛苦!” “于血运境已然成功开灵,对他突破眼前境界,大有裨益,只是,他吸纳灵气的能力远远不足,我应该帮他一把!” 女孩看着魔,心中打定主意。 第76章 合作布阵 摸出一枚符纸,咬破食指,蘸血画符。 符成一刻,蹿起一道灵光,女孩眼疾手快,啪的一声,拍在魔的后背上,却立时被一股大力震退出去,差点失身摔下树枝。 好在终于站稳了身体,女孩目光环顾,选定了一处目标之后,在加持了一枚疾风符之后,灵巧跳到另一棵古树上,将画好的一枚符文,拍在树干上。 她如法炮制,在剩余四棵古树上陆续布下符文,待回到魔的身后,口中念念有词,一指虚点魔的后背,轰的一声,居然顺利激活了一座小小的五行乙木聚灵阵。 “幸亏这些古树内乙木之气充沛,要不然,激活这座小小聚灵阵,要多费些手脚了!” 女孩点了点头,骤见不远处水面上一片水花翻腾,接着,钻出一颗硕大的脑袋,口发人声道:“小丫头,你的聚灵阵太弱,能够聚拢的灵气,还是远远不足,看在那小子和我合作过的份上,本座且帮上一把!” 女孩吓了一跳,这头突然出现的都天境大妖,气势如山,若然发难,自己无论如何难以抵挡。 听它所言,和男孩显然合作过,稍稍放下心来。 就见三眼兽口中发出古怪的声音,随着其意志灌输到五根古树之内,轰隆一声,五行乙木聚灵阵中,被注入了巨大的力量,轰然运转起来。 于是,周边天地间的灵气顿时被源源吸纳过来,注入聚灵阵,而后被处于阵眼位置的男孩一一吸纳。 体表血管浮凸,男孩的身体快速膨胀起来。 男孩骤然睁开眼睛,怒吼一声,银色勿忘犹如流星斩出,呼啸破空。 随着本命法的推演,鹏鸟妖血中的秘密终于被一点点破解出来。 如何化解鹏鸟妖血和三眼兽妖血之间的冲突,确实是一个难题。 女孩感到腹中一阵饥饿,当下从囊中取出一根针,而后敲针做钩。 这片密林中的饵料随处可见,挂上饵料,放下钓钩,不多时,已钓上一条七八斤重的肥鱼。 剖开大鱼,清洗完毕,串在棍上,起火烧烤,不多时,一阵肉香远远散发了出去。 女孩食指大动,忍不住撕下一块烤熟的鱼肉,塞入口中。 由于这里灵气充裕,鱼儿接受灵气滋补,鱼肉显得无比鲜美。 正在女孩准备大快朵颐的一刻,一个声音传入耳中:“给我尝尝!” 一颗硕大的脑袋,延伸到女孩身边,张开了大大的嘴巴。 女孩没有吝啬,果断将一整条烤鱼,丢进三眼兽的口中。 一阵疯狂咀嚼,汁液喷了女孩一身。 三妖兽浑然没有想到,他素来不放在眼中的鱼虾,竟然是如此的美味。 就见三眼兽身形一翻,巨尾轰然落入水中。 待水花平息之时,就见七八条大鱼已漂浮在水面上。 女孩一笑,当即取鱼烹饪。 有了三眼兽的配合,食材应有尽有。 女孩的囊中还有些调料,洒在烤鱼上,香气愈发浓郁。 三眼兽大快朵颐之后,点了点头道:“不错,是个好厨子,你放心在这里过活,只要听话,本座会庇佑你们!” “谨遵大人命令!” 听到女孩的恭维,三眼兽觉得颇为受用,吃了美味烤鱼,困意袭来,正准备沉入水底去睡觉之时,突然听到空中盘旋的鹏鸟,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不由得吃了一惊,它当然明白,那是鹏鸟在作出回应。 远处,几乎同时传来一个人发出的长啸声。 “不好,呆鸟的主人到了!” “呆鸟如此强大,其主人能够降服呆鸟,实力必然更强,该怎么办?” 看着犹自在艰难和魔念抗衡的男孩,三眼兽不由得一阵心虚,忖思即便魔能够配合,那种能对付呆鸟的陷阱,也很难在那个人类强者身上起效。 “这里属于大人的主场,可以说,每一片区域大人都非常熟悉,我可以布置种种符咒陷阱,但必须要大人配合。”女孩提议。 听了女孩的话,三眼兽略作忖思,别无他法,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姑且试试。 女孩跳到三妖兽头颅上,三眼兽带着她,在林间快速游弋。 天冲术士,精神强大,画符不难,难的是,她无法向符咒中充入更多的灵气。 时下有了个强大帮手在一旁,女孩信心倍增。 她取出符笔,凝聚精神,开始描画。 一笔刚刚落下,三眼兽立时意会,长啸一声,但见密林一带的灵气源源汇聚而来,神奇注入女孩手中符笔,女孩持笔开始刻画符咒。 这枚乙木困兽符,女孩画过无数次,可以说异常熟稔,在充沛灵气辅助之下,她很快就圆满完成了这枚符咒,随即将之弹入一株古树主干之内。 有了第一次成功尝试,其下,引雷符,寒冰爆裂符,掩盖符,迟缓符,痛击符,替身符,木系箭阵符,无不信手拈来。 即便三眼兽实力强大,由于画符极为消耗精力,到后来也感到吃不消了。 只是,看到如此多的陷阱被布置出来,不得不暗赞人类出众的智慧,试想这么多符咒陷阱,还不够那个陌生来客喝上一壶? “我们不要随便出声,只看他究竟如何破解如此繁复的符阵。”女孩提议。 三眼兽深以为然,只有虚虚实实,半真半假,才能有效吓阻敌人。 不过他终究胆小,还是早早沉入水底,装作个局外人。 女孩嘴角泛起微笑,没想到这头妖兽居然如此胆小。 女孩依旧回到那口藏身的树洞中,静静等待敌人来犯。 此刻,鹏鸟的背上,正站着一个高大的中年人,他与战宠已有过沟通,粗粗了解到潜伏在密林中那头妖物的底细。 “又是一头都天境大妖,再加上那个男孩,这一场收获可谓巨大,不枉我冒着九死一生,深入死沼!” 想到来时一路上遭遇的风险,又想到周边潜伏的那一股股庞大气势,男人犹自有些心寒,此刻只想尽快拿下那个潜逃者,早早离开这里。 “去吧,全力一战,不要怕,我在后面会随时出击。” 男人下达命令,鹏鸟报仇心切,翼翅一展,快速滑向密林之中。 这男人正是八星御兽师乌晟。 他费尽心力,谋划多年,只为抓住那头天祝幽昙,关键时刻,失之交臂,如同割了心头肉,如何能舍得? 加上战宠遭受蛊惑,意外陷落死沼,他必须要找回来。 他此刻抱着的打算便是,全力捉拿那男孩,即便拿不住,大可以凭借战宠优势,全身而退。 此番让战宠前去搦战,只是试水而已。 然而,他所期待的战斗并没有如期爆发。 相反,随着一座座符咒陷阱被触发开来,爆裂声接连不断,那头鹏鸟连番遭受打击,发出阵阵悲鸣。 水面之下,三眼兽将一颗脑袋死死贴在淤泥中,已深深感受到那一口口陷阱中爆发出的巨大伤害,没有想到,自己亲自配合做出的陷阱,会产生如此大的威力。 一口口陷阱的伤害也还罢了,关键是陷阱触发,相互串联,所产生的叠加伤害,更是恐怖。 如若是他落入陷阱,恐怕不会比那只呆鸟好上多少。 引雷符,寒冰爆裂符,木系箭阵符,被连连触发,鹏鸟完全乱了方寸,它在密林中左冲右突,胡乱碰撞,遭受到的伤害越来越多,周身多处受伤,鲜血淋漓,几乎难以为继。 眼见得鹏鸟就要陷入一口精心布置的乙木陷阱之中。 外面的乌晟当然明白这片沼泽中,一定隐居着一位强大的人类术士。 术士虽无战宠,前期修炼万分艰难,但一旦跻身高阶,绝对比御兽师还要难缠。 一声长啸,乌晟掠出一道长长的虚影,长驱直入,手中战刀接连劈落,竟然将一口口触发中的陷阱,硬生生斩开,最后一步跨出,跃到战宠后背上,再度向上斩出一刀,破开藤蔓纠缠,人宠合一,扶摇直上,冲入云天。 感受到身后一连串爆发的符阵杀伤,乌晟深深皱眉,当下役使鹏鸟,加快速度,总算堪堪逃出了罗网。 乌晟心中对那个莫名术士,心生敬畏。 落在附近的一处水面上,乌晟给战宠喂下一枚疗伤丹药。 他目视密林方向,犹豫片刻,踏水而去。 第77章 屡屡试探 乌晟行走水面,如履平地,他将战刀隐藏在身后,缓缓靠近密林边缘,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某乃螣北乌晟,偶尔路经此地,有幸见识一番阁下神鬼莫测手段,深为佩服,乌某莽撞,有所冒犯,特备下薄礼,前来表达歉意,阁下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否降尊一见?” 乌晟恭恭敬敬,连连发声,谁知林中一片寂静,毫无回应,心中未免大为狐疑。 在与战宠的沟通之中,鹏鸟断定密林中仅仅隐藏着一头实力相仿的妖兽,以及那几个孩子,绝无其他高人存在。 然而那些符咒陷阱却无疑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所以乌晟不敢冒失,打定试探一番,摸清虚实,再寻找机会,捉拿那个男孩。 自己多次发话,对方毫无回应,难道是故弄玄虚? 乌晟在水面上踏出一圈圈涟漪,一点点逼近密林,耐住性子,依旧和声道:“在下前来并无敌意,俗言三人行,必有我师,阁下手段惊人,鄙人甚为仰慕,恨不能以师事之,即便阁下鄙薄吾之粗陋,能够见上一面,也算不虚此行!” 依旧没有听到回应,乌晟的嘴角一点点翘起,心中已有所决断。 在他正准备闯入林中的一刻,远远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声音尤其苍老。 “本座隐居死沼多年,素知世人险诈,每每做出卑劣行径,竟不如一头野兽来得天真,而你,机心叵测,分明不是好人,汝当速速退去,勿自取其辱!” 乌晟心头一紧,不禁暗骂那头鹏鸟粗心大意,他深吸一口气,赔笑道:“阁下错怪了,在下绝无恶意,只是一心想结交朋友罢了,阁下手段高明,令人景仰,万分佩服,如能一见,当快慰平生!” “本座多年不见生人,汝当速速退去,勿要自取其辱,否则,杀戮旦夕降临,绝非你能承受!”苍老之声愈见威严。 “阁下既然不愿相见,某且退去,只期望来日阁下心情好转,乌晟再来拜会。” 乌晟深施一礼,转身离去。 符咒陷阱,神秘莫测,那隐居之人,不露深浅,一切急不得,当徐徐图之。 密林之内,女孩总算松了口气,她用换声符迷惑对方,侥幸骗走乌晟,却非长久之计。 这乌晟狡诈成性,做事隐忍,只要多加试探几回,定然能看出底细。 女孩也确实没有办法,男孩尚且在入魔中挣扎,只能拖一时算一时。 如果男孩不幸落入乌晟魔掌,要想逃脱,几乎没有机会。 那绝非她愿意看到的事。 女孩秀眉深锁,一片愁云。 魔的体内,三方大军,相互混战,消耗巨大。 若非他提前开灵,从乙木聚灵阵中源源吸纳灵气补充,此刻身体已被耗干。 好在三眼兽再度前来,和女孩如法炮制,布置出更多的符咒陷阱,几日过去,已然将密林中布置得几无疏漏。 即便那乌晟冒险挑战,也能抵挡一段时间。 “也不知那人类究竟离开没有?”三眼兽没话找话。 “他不会离开。” “为什么?” “或许大人已成为他一个选定的目标,一头鹏鸟,已非常强大,若然再拥有大人,他的战力将变得更强,这也是他不惜冒险深入死沼的原因。” “卑鄙的人类,竟然敢谋划本大人,本大人要他死!”三眼兽暴怒。 每每想到错失吞噬那头呆鸟的机会,三眼兽便愈发心痛,若然融合了那头呆鸟的力量,他怎么会惧怕这个可恶的人类? 一旦想到落入人类的掌控,被迫签订主宠契约,三眼兽便气得哆嗦,心中对那个人类恨之入骨。 或许沉入水底,睡上一觉,那个人类就会自行离开了。 三眼兽有了这个打算,吃了一顿烤鱼之后,很快美美的做起梦来。 然而,三眼兽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那个讨厌的人类,又来了。 “一瓶养颜丹,一瓶聚气丹,一瓶开灵丹,还有些极品灵药,还请阁下不要嫌弃,今日天气不错,只求一见!” 乌晟恭恭敬敬行礼,一边将礼品挂在树梢上。 那一声苍老的咳嗽声远远传来,再无下文。 乌晟并不急躁,他摆下桌案,泡起茶水,自斟自饮。 香气蔓延出去,缓缓潜入密林。 树洞中的女孩,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喃喃道:“诱兽丹,好卑鄙!” 睡梦之中,一颗硕大的脑袋不由自主浮出了水面,仿佛被外力牵引,摆动身躯,下意识的,向密林外游去。 女孩眼明手快,投掷出一枚痛击符,正打在三眼兽的脑袋上,疼的三眼兽哆嗦了一下,正要开骂,却听那女孩说道:“大人在睡梦中,中了诱兽丹的蛊惑,差点上钩,为避免再度中计,还请大人不要离开我太远,这样我也能适时提醒大人注意。” 三眼兽颤抖了一下,心道这卑鄙人类当真防不胜防啊,若非女孩及时制止,自己已中了算计。 当下依了女孩的提议,将身体紧紧缠绕在树干上,甚至于打了个结,以免在不知不觉中再度被算计。 密林之外,乌晟终于撤了茶摊,召唤鹏鸟,掠上云天,缓缓盘旋。 南部水域,一道道细细水纹正朝着密林方向不断靠近。 天空中的乌晟已看到这一幕变化,嘴角露出冷笑。 密林中,女孩默默来到男孩身边,盘膝而坐,一边凝聚精神,一边借助聚灵阵的力量,吸纳天地灵气。 轰隆! 轰鸣声中,东南方向爆发出一团炽烈的光芒。 一头庞大的妖兽尸体浮出水面,翻着白肚皮,浑身皮开肉绽,显然死了。 “南部的毒蕈绿鳄,此物遍体长着剧毒蕈草,口喷毒雾,常物不能抵挡,它们从不会在这里出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眼兽将身体匍匐在枝干上,狐疑道。 它很快就想明白了究竟,失声道:“本座明白了,一定是诱兽丹,那个卑鄙的人类使用诱兽丹,引诱毒蕈绿鳄,触发陷阱,长此以往,陷阱一定会被那些蠢笨的家伙大量触发,他便会借机向我们发起攻击!” 这个人类太可恶了! 他居然想毁掉本座的老巢! 三眼兽忍不住就想冲出去,和那个人类决一死战。 最终还是由于胆小,忍了下来。 此刻,陷阱触发的爆裂声连连传来,整片密林乃是一个连锁机制,立时变得岌岌可危。 看到水面上漂浮的一段枯木,女孩顿时有了主意。 不久,一段段木头缓缓漂出密林,向南部流去。 轰轰轰! 一片片水花冲天爆发,一条条硕大的毒蕈绿鳄被掀上了半空,炸的七零八落。 于是,向密林云集而来的绿鳄军团,遭受沉重打击,被深深震慑,狼狈逃窜。 密林中终于恢复了平静。 天空中的乌晟已然将这一幕变化看在眼中。 “术士的手段不可谓不强,对方却隐于暗处,迟迟不敢露面,定然是有所忌惮,否则在自己的连番挑衅之下,焉有不敢正面迎战之理?” “这片密林中大有蹊跷,也定然有趣的紧,我乌晟现下,更舍不得走了!” 是日,乌晟换了一身齐整新衣,显得颇为精神。 他的伤情已好的七七八八,战宠也大致养好了身体。 他决定,今日便去做个了断,无论成败,大不了借助战宠,最后逃走就是了。 “阁下,今日乌某又来了,乌某本决定离开,但,不能一见阁下尊颜,还是不甘心,是以,厚颜前来,请求一见!”他实力恢复,声音高亢,足以传到密林中所有角落。 第78章 荣枯之符 “本座早就说过,不想跟你啰嗦,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苍老声音,愈见愠怒。 轰隆一声,就见一段粗大枯木横空出世,撞向乌晟。 “来得好!” 实力恢复,战意熊熊,战刀吟吟入手,当空凌厉一劈! 岂知战刀方未劈中枯木,前段的枯木轰然爆裂,化作无尽箭雨射向乌晟。 那些箭雨,乃是由充沛的乙木之气凝聚,杀伤力巨大。 不得已,乌晟撤刀,身形急退。 他退的很快,那些杀伤箭雨,竟然不能追及他的速度。 然而,出乎乌晟预料的是,尚未爆裂的后段枯木,骤然加速,竟在瞬间追上了他。 不假思索,乌晟凌空斩出一刀! 与此同时,藏在枯木中段内的引雷符,轰然释放。 炸裂的光影中,乌晟被震飞出去,一身新衣已成褴褛,浑身上下,多处受伤,一片狼藉。 甚至于,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 只是乌晟,根本来不及反应。 因为最后一段枯木,赫然以更快的速度,击中了他,将他远远撞飞了出去。 “痛快!” 于暗中窥伺的三眼兽,忍不住叫好,那种复仇的快意,简直不要太爽。 这三段合击乃是那女娃和他精心设计出的武器,旨在给予敌人迎头痛击,震慑敌胆。 三段封印的力量,层层递增,出其不意,那敌人虽然狡猾,终究难逃谋划。 乌晟的身形倒栽入水,在鹏鸟的一声声凄厉呼唤中,终于挣扎着爬上来。 就见他一脸苍白,显然受伤不轻。 密林之外,乌晟的目光闪烁不定。 “这术士的手段当真神鬼莫测,难道自己当真要就此放弃?” 他隐忍多年,谋划至此,借助狐蓝之手,削弱诸部,坐享其成,心机可谓深沉如海。 若然要他就此放弃,那还是他乌晟么? 虽然遭受挫折,心头的战意,依旧如烈火般炽烈。 那人避而不见,定然有所忌惮。 若不能与之正面一战,尽释心中疑虑,我乌晟如何甘心! 计议已定,乌晟朗声大笑道:“乌某总算明白了,非是阁下不想见我,而是摆在乌某眼前,只是一份考题,乌某绝不会辜负阁下的一番好意!” 乌晟骤然发出一声长啸。 南部水域,一头最为庞大的毒蕈绿鳄,应声长鸣,继而召集手下数百之众,从四面八方,向密林包围过来。 一道道水纹向密林深处不断延伸。 紧跟着,一处处符咒陷阱被连连触发,爆裂声此起彼伏。 残肢碎肉,如雨洒落,密林之内一片血腥,已成修罗地狱。 然而那些毒蕈绿鳄犹自悍不畏死,不断向密林深处挺进。 密林外,乌晟仔细聆听动静。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随着最后一声轰鸣传来,密林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绿鳄军团死伤殆尽,便连那头王,也没有逃过这一劫。 在乌晟眼中,低阶的妖兽最多是一个借用工具,其他毫无价值。 呼哨声中,鹏鸟飞到密林上空,盘旋逡巡,观察动静。 敌人犹自没有露面,乌晟愈发笃定了心中的判断。 他手提战刀,踏水而行。 水面上的符咒陷阱大致被清理干净了,但空中,树上,一些残余的陷阱中,仍然隐藏着不可估量的杀伤,不可以轻敌。 手提战刀,步步为营,眼见得一棵粗大的古树挡住了去路,乌晟不假思索,斩出一道长虹,咔嚓声中,树身自上而下,断裂开来,哗啦啦倒入水面。 意外的是,并没有陷阱被触发。 乌晟带着疑惑,小心翼翼,继续前行。 轰! 一处木系箭阵爆发,如雨攒射。 刀光如雪,横扫虚空,看似强大的木系箭阵,在乌晟手底,被轻易化解。 他此刻与上方的战宠共享视觉,展开六识感知,不放过任何一处细微变化。 一座座将要触发的陷阱,直接被乌晟提前斩开,胎死腹中。 突然间,他的耳中听到了一连串的轰鸣声,那显然是一棵棵古树倒入水中的声响。 刹那间,四周平静的水面,竖立起来,原来是一堵堵凝固的冰墙,说时迟,冰墙轰然爆裂开来,化作无数冰箭,漫空飞射。 同一时刻,一棵棵古树齐齐炸裂,乙木之气,化作无尽箭雨,呼啸破空。 虚空之上,一头庞大妖体,遮天蔽日出现,张开巨口,喷吐浓浓雾气,弥漫四周。 而在乌晟的脚下,一串符文爆裂开来,化作一枚巨大的“困”字,牢牢锁住了他的双足。 上空的鹏鸟发现主人被困,长啸一声,俯冲下来。 “八星御兽师的力量,岂能被常物所阻!” 一声怒喝,乌晟摸出一枚刻满符文的龟甲,鲜血涌入其中,爆发出浓烈红光。 轰隆一声,龟甲飞出去,盘旋于头顶,化作一头巨大的龟形,就此将无数攻击,挡在了外面。 寒冷气息,冻结了水面,乌晟的双足已深陷寒冰之中。 危急之中,乌晟奋起一刀,斩开束缚,正欲跃起的一刻,就见一枚符咒轻轻飞来,啪的一声,巧巧击中了他的身体,随即传出一个声音:“荣——枯!” 吟唱声中,大片密林,顿时变得萎靡,原本嫩绿的叶片,很快枯萎,纷纷扬扬落下,一片萧索。 乌晟的体内,原本充沛的灵气,随着那一串怪异咒声的念诵,犹如冰消瓦解,消耗一空。 好在乌晟的手,终于抓住了鹏鸟的羽毛,鹏鸟盘旋飞掠,终究将狼狈不堪的乌晟带了出去。 “你若再来,必杀!” 一个身影,站立在枝干上,脸上戴着一面枯树皮般的面具,一动不动。 这枚荣枯符,乃是最后的压箱底的东西,一经释放,对于她的身体,依旧带来了沉重的创伤。 岂知,站在鹏鸟身上的乌晟,反而笑了,他取出一罐丹药,尽数灌入口中,体内干枯的灵力,犹如涨潮,不断攀升。 一声长啸,鹏鸟再度俯冲,此际人宠合一,战刀如虹,劈开虚空,斩入密林! 哗啦啦,大片密林连续倒塌。 乌晟得势不饶人,战刀横扫竖劈,一棵棵古树,连番倒塌,狼藉一片。 枝干上的身影,无奈发出一声叹息:“看来今日,不拼个你死我活,你是不甘心了!” “小娃娃,莫要故弄玄虚,你真以为,我听不出你声音么?”乌晟大笑,一脸讥讽。 女孩无奈,终究撤去伪装符,随手摘下了那一张树皮面具。 “来吧,战!”女孩目光如水,看向乌晟,就是死,她也会挡在男孩前面。 “勇气可嘉,本大人满足你的要求!” 乌晟脚踏鹏鸟,如大片阴云,掠向女孩。 危急一刻,一个身影,斜插而来,挡在了女孩前面,手中一弯匕首,吟吟震颤。 “来的好,抓的就是你!” 一声怒吼,战刀横扫,拍向了魔。 第79章 借力突破 他目的只为抓住男孩,可不想杀他。 男孩的身形凌空一跨,紧跟着诡异一转,躲过拍来的刀身,手中勿忘,呼啸一声,闪电刺出! 乌晟眼中露出讥讽笑意,在堂堂八星修士眼中,一个血运境的男孩,太不够看了。 意动之时,看似使老的招式,突然改变,继续追击男孩。 身下的鹏鸟立时领悟主子心意,身形盘旋,贴水飞掠,翼翅之上裹挟的一股锐气,将左近藤木尽皆削断。 凌厉的战刀眼看就要追及男孩,男孩准确踏在空中坠落的一截截断木上,跳了出去,身形连连转折,掠向密林深处。 “狼?” 乌晟下意识的得出了这个判断,即便是狼,也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准确捕捉到那些快速坠落的断木,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他知道狐蓝安排在风吼狼滩中的试炼,这男孩的身法,无疑是从那场试炼中觉悟出的东西,这小子的悟性很不错。 “好小子,若然让你逃了,我还是八星修士吗?” 战刀盘旋,去势如虹,很快就追及了男孩的背影,只要稍稍一动,便能击中男孩。 男孩别无去路,硬生生撞向一棵拦路古树,就在碰撞的一瞬间,他的身体,诡异的贴着树身,灵巧一转,逃到了古树后面。 古树被战刀轰然击中,咔嚓倒塌下来。 “那些树木,好像为他专门设置一般,他对这片密林,不要这么熟悉吧?” 乌晟面露讥讽,连连出刀,斩断沿途障碍,刀光突然暴涨,几乎击中了男孩的背影。 此刻的男孩,一身气势骤然改变,他便如一阵风,快速掠去,硬生生从乌晟的刀口下,逃了出去。 那股气息,不要太熟悉,居然和自己的战宠差可相似。 他,居然能模拟出那头畜生的血运? 心中又是惊愕,又是欢喜。 这男孩身上的秘密越多,他越有兴趣。 “就让你看看,八星修士的真正实力!” 周身气息嗡的一声,涌入战刀,乌晟与战宠合一,去势如虹。 突然间,异变发生了。 逃去的男孩,突然身形反转,一刀刺出,正中拍来的刀身。 轰的一声,巨力爆发,男孩被远远震退,身形噼里啪啦穿过重重枝叶,直直撞向一棵古树。 乌晟如臂使指,刀身一转,人宠合一,直取男孩。 男孩的脚,轰然踏中古树,连带着,整片密林,齐齐发出一声宏大的呼啸声。 血运中的混乱气息,已被他借助呼吸意境,灌输到那柄勿忘之中,闪电刺出,击中了飞来的战刀。 咔嚓一声巨响! 身后的古树仿佛纸糊,应声断裂。 男孩远远倒栽了出去,扑通一声,落入水面。 鹏鸟于虚空中平平滑移过去,最后竟然稳稳悬浮在那里。 这头觉醒了风系力量的鹏鸟,对于风系的掌控力,显然获得了进步。 乌晟看着水面,已锁定男孩的气息,只需对方稍稍露头,便会将之击晕。 水底的气息突然变了。 乌晟再度露出惊愕之色。 就见整片密林中的水面,齐齐颤动,激发出道道涟漪。 水面骤然开裂,一弯勿忘,斩开水天,于不经意间,划入眼眸! “身运境!” 乌晟失声喊出,惊愕于这小小男孩,竟敢借助自己的刀气淬炼身体,激发出身体潜力,予以突破。 且这一刀,仿佛意会,来得实在太过诡异了。 若非他以八星修士的境界强行镇压,或许已被其杀伤。 一声怒吼,刀气如虹,硬生生将男孩击飞出去。 “结束了,这一次不会再给你机会!” 乌晟一身气血爆发,鹏鸟发出兴奋鸣叫,人宠合一,斩开虚空,直取男孩。 在乌晟笃定胜负立判的一刻,眼前的男孩,突然气息全无。 准确的说,他的气息已消融在整片密林之中。 天地间,瞬间被一片浓郁的血色所笼罩,使得乌晟骤然变色。 因为那种气势,已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一刀划破虚空,斩入苍穹,只为自由二字。 乌晟的身体中,飚射出一道细长的血线,显然被那莫名的一刀刺伤了。 即便乌晟血运强大,那股疯狂宣泄的刀意,仍旧在他的宏大的血运中,斩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涌出,难以阻挡。 “开灵?” “这小子居然故意隐瞒了实力,该死!” 怒吼声中,人宠气势无尽爆发,将男孩远远震飞出去,落向下方水面。 哗啦一声,水面撕裂,露出一颗硕大的脑袋,其后长长的身体,稳稳托住了男孩的身体。 “你怎么舍得露面了?” “因为本座不愿沦为人类的阶下囚!” 三眼兽怒声回应,其实,他已经感受到那股磅礴的战意,尤其是男孩在屡败屡战中,居然伤害到了那个强大的敌人,这让他无论如何不愿再做缩头乌龟,决定拼死一搏,也好过忍辱偷生。 “好,战!” 男孩翻身站起,手握勿忘,目视敌人。 那一股浩然气势,一路突破精神壁障,居然和三眼兽的意志,瞬间绑在了一起。 三眼兽悚然一惊,转而明白了对方的心意,这种不顾一切的融合,乃是基于绝对的信任,只为全力一战,不自由,毋宁死! 三眼兽的血性瞬间爆棚。 一声咆哮,长长的身躯骤然加速,向着杀来的乌晟,迎头冲去。 轰轰轰! 三连击中,双方齐退,水花冲天。 乌晟全身,气的不停颤抖。 原因则是,那男孩不仅利用他的力量予以突破,甚至于隐瞒了修为,突发一击,伤了他,便是如今,居然看似收服了一头都天境妖兽,二者合力,堪堪挡住了自己的进攻。 若然恢复全盛之力,对方岂是自己对手? 饶是如此,若然不能将你们一举拿下,我乌晟枉为八星修士! 将一枚硕大的血色丹药吞入肚腹,乌晟周身气势飞速飙升。 手中战刀拉伸出丈余刀芒,轰隆一声,划破天地。 “逃也无用,若想战胜敌人,就当自己死了!” 男孩的话,传入脑际,三眼兽一咬牙,终究放开了所有芥蒂,任由那男孩一味驱驰。 他没有选择。 他不想选择成为那头鹏鸟一样的屈辱命运。 脚底一踏,整片天地仿佛已为自己掌控,意动,刀落,两种力量,针锋相对,轰然交锋。 冲天而起的水花中,乌晟和他的战宠,被震退数丈。 而魔,却已退到十丈开外。 鲜血汩汩涌出,连带下方的三眼兽,全身被刀气撕裂了不少伤口,汩汩涌出的鲜血,将周边水面染的一片血红。 同样,乌晟也不好受,对方的伤害,显然觑中了他的弱点,借势攻入了他的胸口,加重了他的伤情。 “必须拿下,否则以后恐怕再无机会了!” 隐隐中,乌晟感到有一股股恐怖的气势,正朝着密林缓缓逼近。 与那种力量相比,自己绝非对手。 “杀!” 乌晟气势如虹,冲了出去。 一轮轮轰鸣声中,魔带着他的战宠,连连后退,最后只差一步,就要被逼出密林了。 “最后一个机会,屈服,或者——死!” 乌晟屠刀高举,准备宣判。 突然间,他再度失去了对魔的感知,便是对面那头都天境大妖的气息,也消失不见了。 感知之中,他面对的仿佛不再是一人,一妖,而是一片天地。 一片血色,笼罩天地。 那股威势,令乌晟不寒而栗。 那种存在,绝对有将自己斩杀的能力。 乌晟取舍果断,转眼间,带着他的战宠,逃之夭夭。 第80章 我的故事 取回身体掌控权的三眼兽,带着魔,用最快的速度,逃回了密林中央。 站在三眼兽的脑袋上,魔依旧沉浸着乌晟的战刀所带来的一轮轮冲击之中,若非借助那种至强暴力,又怎么能将自己体内的几股冲突予以平息? 更无法逼迫出自己的潜力,一举冲破壁障,跻身身运境。 一念所动,周身气血涌入手中,匕首震颤,吐出数寸刀芒。 一刀划出,于呼吸天地的宏大意境中,准确击中破绽。 一刀接着一刀,愈见犀利。 “我不能一味借助你的力量,你的世界当融合于我的世界,为我所用!” 双眸充血,眼前天地完全被血色笼罩,魔化身为一头孤狼,拉伸出一道长长残影,将所有的意志和力量,俱凝聚在匕首间那一道血痕中,长长的刀芒撕裂了虚空,发出巨大轰鸣声。 闪电间,魔的身影已回到了三眼兽的头颅之上。 脚下的三眼兽于悚然中缩了缩脑袋。 “只需充分领悟其中奥妙,再遇乌晟,堪可一战!” 此刻,远远逃出的乌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完了,末日到了,我们就要死了!” 三眼兽发出叹息,三只瞎眼内不可自控,流出了泪水。 它分明感受到周边的那些强大气息,正在步步逼近。 魔当然也感受到了那几股强大的力量。 自己拼尽全力,堪堪吓退乌晟,而与正在逼近的那一股股气势相比,自己实在太过弱小,不值一提。 “怎么办?” 魔深锁眉头,看了看孤零零站在枝干上的女孩,她的气息太过孱弱,先前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她无法承受更多的打击了。 “回去,藏好!”魔的语气不容置疑。 女孩点了点头,缓缓离去。 此刻,那几股强大气息已驾临密林之外,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 “临死之前,愿意听一听我的故事吗?”三眼兽看去很颓丧。 “说。” “唉,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在出生一刻,我的母亲,毅然牺牲了她的生命,为我换得了活下去的权利。其实,我的母亲完全可以放弃我,独自逃生,但为了我,她毫不犹豫,献祭了自己的生命!” 说到这里,三眼兽的三只瞎眼中汩汩涌出了泪水。 “我知道,虽然我是一只妖兽,但世界上的母亲,大抵相似,她们为了她们的孩子,会放弃所有,即便是自己的生命!” “我想她,日日夜夜都在想,只可惜,今生今世,我再也无法看到她了!” 说到这里,三眼兽呜咽哭泣,泪如泉涌。 魔的眼中,古井无波,在他看来,一切人间的情愫都是无用之物,唯有找到办法,解决掉障碍,才是最实际的东西。 “你看起来似乎无动于衷吗?你是一个人,不应该为我感到悲伤,并和我一起哭泣吗?”三眼兽看着魔,显然极为不满,甚至于以为,魔在看笑话。 “哭如果有用,我当然可以哭。”魔的话轻描淡写。 三眼兽一时无语,叹了口气,只觉得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冷血的家伙,忍不住道:“如果你母亲死了,你会哭吗?” 三眼兽冷不防的发问,让魔顿时愣了一下。 一个人不会无中生有出现在世间。 胎儿于母体产出,降生在世间,这是唯一途径。 然而,自己的出生,仿佛只是源自那片无尽黑暗之地,其他那些零星的记忆,固非自己所有,与自己无关。 这一具肉体,只是暂时的寄宿对象,肉体的生身之母,和自己有关吗? 若说无关,那也不对,起码,那些血脉中的因果,不是自己说断就断的。 他必须去做个了断,成为一个绝对的自己。 若说有关,那些世俗繁琐的东西,只是伟大的魔眼中的尘埃,毫无价值。 “应该说,我没有母亲,因为我的存在,只基于那一份至高无上的意志。” 三眼兽切了一声,发出嘲讽,只是他无暇追究这个问题,便继续娓娓说着的它故事。 “母亲死后,我在死沼中东躲西藏,朝不保夕。在一次次血腥屠杀中,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够侥幸活下来。” “直至有一天,死沼中爆发了一场规模空前的战斗,波及到每一处势力,大妖们全部参战,展开了一轮轮血腥屠杀,死伤无数,所以,死沼之名,大致由此而来。” “像我这样的小妖,都不够塞他们牙缝的,唯一的选择,便是拼命逃离。” “我不停的逃,从白天逃到黑夜,从黑夜逃到白天,然而无论我怎么逃,都无法逃过那一轮轮血腥追杀,那些势力,仿佛不将我们斩尽杀绝,绝不罢手。” “我欲哭无泪,只觉得这样活着,不如死了的好。然而我终究怕死,幸亏我每一次反应都快,总能在一场场屠杀爆发之前做出预判,提早逃走,侥幸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然而,有一天,我却聪明反被聪明误,终于做出了错误选择。我第一次发现了这一处密林,便以为这里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迫不及待逃了进去。” “我在逃入这一片密林的一刻,却发现无异于走进了一片绝地,因为这片密林很快被那些大妖团团包围住了,我无路可逃了。” “于是,一场最为血腥的战斗,瞬间便在这片密林中展开了。我看到了许许多多从未加见过的天赋神通和手段,举手投足之间,很多妖族便丢掉了性命。我在无尽尸骸间拼命挣扎,或许是由于我的力量太弱,不值一提,故而被那些大妖们直接忽视,得以侥幸余存。” “我使尽全力,一次次逃脱,却终究被一头大妖盯上,一巴掌就将我拍到了水底!就在我闭目等死的一刻,我无意中触碰到一个东西,那东西的锋利当真难以想象,一下子就划开了我的肉身,在我的身体内部,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痕,那种伤害,足以让你铭记一世!” 三眼兽心有余悸续道:“紧跟着,我看到了一幕终生难忘的景象!那种绝对的力量,穿透了我的身体,也穿透了我的灵魂,将渺小的我,一下子钉在天地之间,它无限高,无限远,高傲,残酷,无情,专横,而我,只是它钉住的一个小小蝼蚁而已!” “偏偏是我这么个不起眼的蝼蚁,却渐渐,感受到了一种怜悯和慈悲的气息,那种慈悲,如海一般宽广和深远,让我禁不住颤抖,进而想五体投地,予以膜拜!” 远远的,蜷缩在树洞中的女孩,听到了三眼兽的这一番讲述,便产生了错觉,以为对方并非妖兽,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对方话语中,情感充沛,甚至于带着点诗意。 “突然间,我看到了一滴泪水,悬浮在湛蓝天空中的一滴完美的泪水,我无法想象,那一滴泪水中,居然包含着难以描述的美丽,天空,海水,晚霞,抑或烟火,各式各样的花,美轮美奂的泡沫,不断生灭,但凡世间美丽的东西,都能从这一滴泪水中捕捉到影子,我呆住了,甚至于忘记了呼吸,我突然发现,那其实并非一滴眼泪,因为那滴眼泪竟然藏在一只动人的眼眸中,我顿时明白了那种慈悲的根源,并且,她并没有将我当成异类,在她眼中,万物平等。” “可惜,那种美丽,只是刹那,便如昙花一现,那只动人的眼眸,随即闭合,世界从此坠入黑暗,而我也失去了所有知觉。” 三眼兽叹息着,顿了顿,看了一眼一如既往冷酷的魔,露出些许鄙夷之色道:“从见到那一番惊心动魄的美丽之后,我就瞎了,彻底瞎了,不过我并不后悔,这一辈子,我终于再度见到她了,而她,就是我的母亲。” 远远,偷听中的女孩,原以为三眼兽的眼睛是天生瞎的,内中原来藏着如此惊人的原委。 三眼兽能再度感受到母亲对它的爱,而自己呢? 自己对母亲的样子毫无印象,只是由父亲,含辛茹苦,将自己拉扯长大。 女孩的眼中禁不住有些潮湿。 “我的故事讲完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三眼兽白了魔一眼,发问。 “应该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魔看着三眼兽,无动于衷。 周边的恐怖气息,越来越近,只需稍稍发动,便可以将他们轻易碾碎。 第81章 一线生机 “还真是个聪明的家伙,不过很无趣!” 三眼兽翻了翻三只瞎了的眼睛,有些犹豫,终究道:“那一天,我从昏迷中醒来,在发现自己瞎了之后,当真非常难过。虽然难过,但,作为一个妖,还是要活下去。我发现周边满布着尸骸,无比震惊,那些不可一世的大妖,居然被一种绝对的力量,一瞬间就杀死了!” “依靠那些大妖的尸骸,我不仅活了下来,还提高了修为,可惜我没有高手教授,否则,从那些尸骸中,我一定会得到更多的东西,起码,我要比现在远远强大!” “其后的日子,一直到现在,密林一带都很安全,再无大妖敢擅自入侵,我也因此安然活到如今。” 说到这里,三眼兽神色凝重看着魔道:“你一定猜出了原委,正因为那件东西的存在,外面那些强大的家伙,才不敢擅自攻进来。因为之前的一次次激烈战斗,它们已然生疑,我猜用不了多久,它们一定会出手,那个时候,我们都要死!” “要我怎么做?”魔淡淡问。 “我不知道会导致什么变故,很有可能,你会和我一般,成为一个瞎子,也或许,会被那种绝对的力量瞬间杀死,你可以选择,决定权在你,不过要快,它们就要忍耐不住了。” “带我去。”魔很干脆。 其实三眼兽即便不说,他也知道魔的选择,但结交一场,即便是死,他也要说清楚。 “我的母亲,基于您给予我的爱,我决定给这个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无论休咎,我不后悔!” 三眼兽在心中默默祈祷,它驮着魔,缓缓游向那一处久已尘封的禁区。 意志释放,眼前密集遮盖的藤蔓和枝条,快速分向两侧。 从中间露出的水道中,三眼兽快速游了过去。 很快,一处浓荫覆盖的水面出现在眼前,水面上堆满了厚厚一层腐烂木叶。 “那件东西,就隐藏在下面,你自己决定!” 魔点点头,飞身一跃,扑通一声,沉入水底。 “这家伙倒是干脆!”三眼兽讥讽道。 几乎与此同时,一头大妖的庞然影子,已遮天蔽日出现在密林上空。 无形的力量浑如一张巨手,只一抓,便将三眼兽的身体,如同捏着一条泥鳅一般,捉到了半空。 “生或者死。”宣判之音冷酷如冰。 三眼兽颤抖着想要回答,突然间,他敏锐感受到了一种变化。 那是一种绝对的冷酷,远离尘嚣,凌驾于万物之上。 他曾经见过,现在是第二次。 而后,下方水面,无声裂开,一个身影,踏入虚空,手握一柄长剑,微微一划,便将一条长长的手臂,斩断下来。 浓烈的鲜血如雨洒落。 这头大妖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只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潜伏在暗中的几股窥伺的势力。 魔的身影缓缓落在一根枝干上,脚底寒气快速铺展出去,转眼间,这根长长的枝干上,便结上了一层厚厚寒霜。 鲜血汩汩涌入剑体,魔的身体仿佛被抽空,摇摇欲坠,而他的意识,也在瞬间回归本体。 吸足了魔的鲜血,嗖的一声,剑体飞掠出去,于空中盘旋数圈,最后化作一道流光,从魔的头顶一闪而入。 落入水中的三眼兽,已捕捉到了这一幕情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不清楚这个人类遭遇了什么变故,是否也变得和自己一样,变成了一个瞎子? 而眼前情形,显然证明了,那柄恐怖的剑,已然认可了魔的身份,否则也不会选择与之合体。 女孩出现了,她朝着三眼兽点了点头,三眼兽游了过来,驮着女孩,开始了新一轮的配合。 然而女孩的身体实在太过脆弱,聚灵阵的布置,再度消耗了她近乎匮竭的精神,她凭借意志,强行支撑,终究在激活聚灵阵的一刻,晕了过去。 三眼兽将昏迷的女孩,叼到魔的一旁,它希望女孩能够藉由聚灵阵的力量,吸收灵气,缓缓恢复。 它却不知道,那种基于根源上的伤害,可不是吸纳灵气就能恢复的。 密林中再度恢复了寂静。 三眼兽沉没在水底,心中愈发感到不安。 它感到那些大妖们并没有真正离去。 “它们这一次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夺走那把剑!” “一柄无主之物不可能始终保持住那种巨大伤害,它们或许想通过这把剑,找到突破的方法,而后逃离这片死地。” “死沼已死,灵气日益衰减,除了自相残杀、吞噬同类这一种方法,另一个方法就是逃离这里,而那把剑中,真的隐藏着逃出去的秘密吗?” 三眼兽暗自嘀咕,想到那些庞大存在,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缩了缩身体。 “还是睡觉好,只有在梦中,才是最安全的。” 魔,一动不动,坐在枝干上,周身覆盖一层厚厚寒霜。 他的意识,一直停留在那触碰的一瞬间。 掌心中留有一道深深的伤痕,时下依旧在流血。 那一瞬间的杀戮,如入无物,从肉体贯穿至灵魂,正如三眼兽所言,将自己如同一个蝼蚁,钉在了天地之间。 死亡,毁灭,黑暗,寒冷,绝望,寂寞。 那一瞬间,魔觉得自己真的死了,因为这种死亡来的太快,你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深深埋葬。 从过去到未来的每个阶段,从每一根汗毛的表层渗透到骨髓之内,涵盖所有的记忆和觉悟,于千丝万缕中,一直逆推至源头,都在那刺痛的一瞬间,予以完成。 一瞬间的记忆,意外停留在了黑夜尽头,那一座小小的山峰之上。 那少年蓦地睁眼,在天地初开的一线之中,接纳到了一丝古怪的气息。 静静沉睡在丹田中的那种气息,瞬间动了一下,使得那种绝对的力量,在欲抹杀这男孩的时候,顿了一顿。 也就是这短暂的一顿,给了魔一线生机。 他迅速沉入黑夜,沉入死海,关停了一切自我感知。 其后,他犹如行尸走肉,握剑而起,只轻轻一挥,便斩断了那条大妖臂膀,予敌重创。 便是这不起眼的一剑,几乎抽空了他体内的力量。 他浑如一个空壳,他感到自己就要死了。 在濒死的一刻,这柄古怪的剑体中再度爆发出了另一股力量,正是那种力量,将他从死亡之地,拉了回来。 那是一只眼睛,一只美丽的眼睛,眸中有泪,蕴含着无尽悲伤。 即便理智如魔,仍旧从中感到了一种浩瀚如海的关切,他无法理解那种力量的由来,也搞不清楚那种力量对于如此污浊的人世,究竟有何用处。 黑夜之强大乃是绝对,一切尘世浮尘,在其面前,只有顺伏一途。 “即便你救了我,但,作为至高之魔,所禀赋的唯一要义,就是破坏,破坏一切既定秩序,遂我无上自由意志!” 魔口角喃喃,一面施展本命法,感受身运境的奥妙,驱动血运,恢复力量。 第82章 雷音魟魔 远空出现了一个黑点。 其实那个黑点,乃是一只庞大的鹏鸟,正背负着受伤的主人,缓缓盘旋。 “那小家伙居然开灵了,其表露的气息,看似处于血运境发微期,居然骗过我的感知,其对血运的运用,当真巧妙啊,我甚至于没有产生怀疑,当真可笑。” “即便是他的修为达到身运境,但要想实现开灵,还是难上加难,他,是如何做到的?这小家伙不简单啊!” 想到那小家伙与妖兽合体之后,所激发出的那股强大战意,乌晟感到愈发棘手了。 即便自己处于全盛,似乎也没有绝对把握,挡住那股极端力量的攻击。 “他有多大,至多十岁吧?这样的年纪,便跻身开灵,与之相比,我这样的年纪,当真活到狗身上去了!” 乌晟的心头,便如爬上了数千只蚂蚁,愈发心痒难耐。 “抛开男孩,便是那女娃子所展现的实力,也够自己喝上一壶了!”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难道自己,当真落伍了么? 感受着那些盘踞于周边的大妖气息,乌晟咬着牙,目光尤其阴沉。 好在那些大妖,已完全被那男孩吸引了过去,使得乌晟暂且可以苟安。 密云低压,雷声隆隆,一道道闪电时隐时现。 密林之内,气氛愈显压抑。 聚灵阵中央,魔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叹息道:“一片密林,毕竟还小,我需要的是,更广阔的天地!” 他扭身看了一眼女孩,将女孩挪移到自己的身位上,将后背上的符文取下来,粘贴在女孩的身上,道:“好好恢复,我在,保你无事!” 取了些藤叶缠身,姑且充当衣物, 魔身形一晃,几个纵跃之后,便来到中央那棵最高的古树之上,盘膝而坐,毫不在意周边出没的一道道闪电。 三千毛孔齐齐张开,随着他的口鼻一起开合,呼吸天地。 通玄境,以身合天,与天同运。 一圈圈血运周天之后,体内已成浩瀚江海。 一拳拳击出,被宣泄出的血运气息,爆发出阵阵轰鸣。 但这还远远不够。 通玄境,以观我境合天地境。 身若江海,天地当与此身同运。 一念间,意志沉入黑暗死海,只剩下一具身体,完全交予在天地之间。 霹雳! 一道赤色闪电当空落下,声震四方。 瘦弱的身体宛若打开了一道无形闸门,连通了天地。 轰隆隆! 雷声愈发频繁,震耳欲聋,上空风起云涌,便如万马奔腾,咆哮驰骋,掀起重重巨浪,不断发起冲击。 此刻,魔舍弃了小我,拥抱了天地,他以身体为桥,去竭力感受这片天地间的强大气息。 然而,他的神识之力,显然还远远不够,很快就达到了感知极限。 饶是如此,已让那些远远窥视的庞然大物们,暗自震惊。 以一人之力,与天地交感到如此地步,便连它们,也做不到。 这小小人类男孩,何德何能,猖狂至此? 一尊尊大妖蠢蠢欲动,若非那物存在,或许早就按捺不住,出手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男孩了。 瞬间,那一股久违的痛楚,从识海中爆发出来,一下子就击穿了魔的身体。 魔连连抽搐,他的手,由上而下,猛的一按,强行镇住血运。 精神感知如同潮水一般,扩展出去,迅速突破了魔的感知极限,向极远之地,不断延伸。 吟! 那一柄寒冷至极的剑体,分明觉察到了魔的突破,作出回应。 也就是这一声微微震颤,再度让周边那些蠢蠢欲动的庞然大物们,收敛了心思,变得尤其乖顺。 盘踞于黑暗中的一尊尊暗影,被魔予以忽视。 并非是忽视,而是当下的魔,与天地同体,天地眼中,那些大妖,只是蝼蚁。 他沉浸在浩瀚的天地中,也由此看到了一些尘封已久的东西。 头顶百会,冉冉盘旋,宛若一张小嘴,正在贪婪吮吸天地间的灵气。 后背第一腰椎棘突之下,那另一张小小嘴巴,已变成一个炽热熔炉,与西天之上的那一片星座,隐隐有感。 轰隆一声! 天空再度降下一道闪电,西方天幕之上,七颗原本暗淡的星星,就像一下子被注入了充沛的力量,齐齐爆发,熠熠生辉。 魔的体表,七处要穴,当然包括那一处业已开灵的悬枢穴,变得滚烫,仿佛在回应天际的召唤。 与天同感的魔,自然而然,发动身运,向六处尚未开灵的要穴,发起一轮强过一轮的冲击。 然而,开灵之难,岂能一蹴而就? 即便魔时下以通玄境身合天地,仍旧在一轮轮冲击中,屡屡碰壁。 巨大的反噬袭来,魔口鼻中涌出了鲜血。 他的身体,自然而然,顺势调整,放弃了对其中五穴的冲击,转而,发动所有力量,冲击嘴唇上端的兑端穴。 108本命法,周而复始,凝聚血运,冲击兑端。 然而开灵,开的既是身体穴位,更重要的是开启灵智,在识海中完成种星。 其中尤其需要感悟,通过感悟冥冥中的玄机,发动血运,以巧力破穴,一举成功。 对于剑巫一门,同样要不断从自身血运中,感悟出剑道力量,辅助破穴。 最难的是,魔时下的境界仍处于血运境,以血运境强行开灵,对于其他修士,想都不要想,偏偏魔就这么做了。 雷声隆隆,魔的头顶突然窜出一朵小小火苗,火苗摇曳长大,发出滋滋爆裂声,分明在向魔发起挑衅和宣战。 这是很明显的入魔征兆,乃是由魔强行开灵导致的结果。 入魔的力量正要将魔从入定中拉回现实的一刻,一个美丽精怪在魔的头顶一晃出现了,她张开玲珑樱唇,只一吸,便将那朵魔火吸入腹内,露出极为受用之色。 天地间骤然一暗。 精怪腰身一扭,消失不见了。 天幕尽头,黑暗至极之地,突然亮起了一道星光。 其实那不是星光,而是一只睁开的眼睛,甫一睁开,便仿佛打开了一片血海,笼罩了周边世界。 那是一只竖瞳,血色的竖瞳,微微睁开,所释放出的妖气,犹如异峰突起,独霸一方。 竖瞳一开即合,消失无踪。 在魔的对面,顷刻间劈落一道道闪电,交织成了一片密密的闪电之林。 炽烈的闪电密林之中,一双蓝汪汪的眼睛出现了,圆圆的,一闪一闪,看起来有些可爱,然而它所发出的声响,却如沉闷雷霆,一声声撼动了天地。 “人,将那把剑交给本座,你可以不死!” 魔蓦地睁开了一双漆黑的眼睛,淡淡道:“来,战!” 那双蓝汪汪的眼睛一晃不见,紧跟着,虚空中一个人类的身影出现了,踏空向魔走来,每走出一步,都在虚空中留下一枚深深的脚印,那分明是一枚枚以鲜血凝固的脚印。 一步,两步,此人距离魔越来越近。 此人每前进一步,魔的口中便会呕出鲜血,于是,魔的气息已然在肉眼可见中萎缩了下去。 “雷音噬血,竟然是雷音噬血!” 下方密林之内,暗中观战的三眼兽,禁不住脱口而出,它知道,那尊恐怖的雷音魟魔来到了。 要知道,那可是一尊蜕凡境的大妖! 蜕凡境和都天境相比,一天一地。 雷音魟魔步步紧逼,隆隆雷音自腹内传出,撼动天地。 魔动了,他看去极为随意,击出一拳。 这一拳发乎血运,以通玄境的感知为桥,在天地中激发出巨大的回鸣,直取雷音魟魔。 拳影根本无法靠近雷音魟魔,已被一层无形的壁障,反震了回来。 魔的身影,顿时被震飞了出去。 魔退,雷音魟魔进,一步一步,跨度越来越大。 狼狈后退中的魔,咬牙再度出拳,却连连被反震回来,屡屡受伤。 “是这样吗?” 魔的嘴角浮现一丝觉悟的笑意,他再度出手,这一次不是出拳,而是出刀。 第83章 道法自然 这一刀所取,却非步步紧逼的雷音魟魔,它所面对的乃是这片天地,准确的说,乃是这片天地中的那股阻力,正是这股阻力,阻碍了魔开灵兑端穴。 雷霆轰然落下,刀光瞬间泯灭,魔身影暴退,口中连连吐血。 那人仰天咆哮,当然是在愤怒,愤怒于那个小小人类居然敢无视他! 上空,突然出现一片庞大扇影,猛的向下一沉,魔全身骨节爆响,口中吐血,连连后退。 只是他手中的刀,仍旧一次次刺向虚空,他刺的虽是虚空,所取的方向,明明正朝着那个身影所在的方位。 血运,盘旋。 108本命法轮替呈现。 手中的刀依旧在一次次刺出。 这种宛若小儿把戏的东西,竟敢摆到伟大的雷音魟魔眼前,这是亵渎,不可饶恕! “无知的人类!” 雷音咆哮,庞大的黑暗扇影再度落下,四围黑暗合拢,一片窒息。 魔的身体,缓缓下沉,沉向黑暗,每下沉一分,他所承受的压力倍增。 旧伤新伤齐齐裂开,血流如注。 然而,在魔的眼中,这种黑暗,与那片死海相比,实在小的不能再小。 这片黑暗,正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块礁石。 虽然是块礁石,带来的压力,依旧不能小觑。 让那个身影震惊的是,他竟然没能镇压住那个小小男孩,那男孩依旧在不停出刀,一刀紧跟一刀,划破黑暗,如切腐土,令他不觉生出些许忌惮之意。 那个身影异常恼怒,一声咆哮,聚拢黑暗,重重压迫男孩。 周身的鲜血依旧在流淌,手中的刀也在不停挥动。 巨大的黑暗压力之下,体内的血运承受了前所未有的挤压。 魔的意念依旧沉浸在天地之间,他的每一次出刀,都在调整,这种调整,并非个人之力,而是源自天地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力量。 道法自然。 他所面对的是整片死沼天地。 他所面对的也是眼前这片持续增强的黑暗气息,正如汪洋中的一块顽固礁石。 他在不停出刀,如同天地间流动的风,一次次刺向黑暗,刺向礁石。 他在拿这块黑暗的礁石磨刀。 那个身影连连怒吼,他所施加给魔的压力越来越大。 如此强大的压力,逼迫男孩的体内血运,一次次做出调整,一次次突破极限,也一次次感受到了身运境中蕴藏的种种奥妙。 在一次次出刀中,魔对于身运境的感悟越来越深,他能够调动起的力量,也越来越大,一次次突破极限,化作天地间一缕缕看不见的风,无物可挡,一次次刺向礁石,激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共鸣。 “雷动——沧海!” 那个身影发出一声怒吼,黑暗虚空中,那一双蓝汪汪的眼睛再度出现了,如此动人,如此可爱。 岂知表面的可爱之下,掩盖着的却是嗜血的杀戮。 它已经有漫长年头不曾见过沧海,那是故乡,也是源头,它朝思暮想,恨不成插翅飞过去。 它分明从魔的一次次出刀的共鸣中,感受到了故乡的气息。 倏忽间,蓝汪汪的眼睛闭合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蜿蜒闪电,划破黑暗天空,劈落下来。 魔的出刀,毫无意识,他只是跟随着天地间的气息在走,便自然而然,调动其体内的最强血运,破空一击! 勿忘的锋芒,巧巧击中了这道闪电的前端,轰鸣声中,一股雷霆气息,无可阻挡冲入魔的身体,瞬间游遍四肢百骸,最后顺着那一缕刀意的指引,凝聚为一缕细丝,扶摇直上,咔嚓一声,从唇边的兑端穴中冲了出去,冲入虚空,冲向了无边黑暗之中。 一声惨叫传来,虚空中落下了一片血雨。 魔下意识摊开手掌,掌心血色旋涡强势盘旋,将周边落下的血雨,一滴不剩,吸纳干净。 西方天幕之上,参星,骤然释放出浓烈的光芒。 与此同时,一缕神秘气息,悄无声息,种入识海。 魔口中喃喃:“兑端?也就是参星,这种剑道的力量,居然如此!” 惨叫声中,那个人影消失不见,转而幻化出一条庞大的魟鱼之身,拖曳着一道道爆裂的闪电,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冲向了魔! 魔同时冲了出去,犹如一缕微风,无形无迹,一刀划过,吟吟震颤,似在与天际上的那颗参星,遥遥回应。 庞大的魟鱼之身,悲鸣一声,盘旋着,飞回到黑暗天幕之上。 漫空中再度飘洒一片血雨,感受着鲜血中充裕的灵气,魔敞开手心,不弃涓滴,全部吸纳。 天幕上,雷音魟魔的庞大妖身浮现,它不能接受,一次次折辱在这个小小男孩手中,在古怪的鸣叫声中,无尽电蛇接连落下,大妖气息遮天蔽日,鱼翼摆动,庞大妖身从天而降。 他必须杀了魔,以血耻辱。 也就在此时,远处的水面上,突然跃出一条庞大的青色鱼身,在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之后,扑通一声,落回水中,消失不见。 正欲灭杀男孩的雷音魟魔,微微一怔,庞大的身影只一晃,凭空消失了。 魔回到古树之巅,盘膝而坐,推演本命法。 由于吸纳了雷音魟魔的妖血,那股入魔躁动,再度爆发。 魔火缠身,将遮体的藤叶,转眼间烧为灰烬。 此刻却是那美丽精怪的收获季节,她冲入魔的识海,酣畅吸纳一缕缕暴动魔念,如品甘霖。 如此,帮助魔稳稳守住通玄境的入定状态,一边以本命法化解体内戾气,同时借助与天同运的宏大感知,不断出刀,斩伐天地。 一刀刀如微风刺出,无形无迹,斩伐的是天地间的阻碍,同样在打磨着觉悟的瑕疵,使得粗粗摸索出的参星剑道,趋向完善。 随着参星剑道日臻完满,雷音魟魔鲜血中所带来的那股戾气,同样也被一点点打磨掉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魔终于醒来,口中喃喃道:“参星——兑端,这种剑道,颇为有趣,即便再遇到那头大妖,当能与之稍作周旋,而其下,当是?” 抬头望去,此时依旧是黑夜,白虎七宿明暗不定,魔的目光落在其中一颗稍亮的星星上,他不知道那颗星星的称谓,隐隐有感中,只感到距离脊椎尾骨末端的一个穴位,尤其滚烫。 那一处穴位,乃是长强,对应星宿,乃是西方白虎七宿的毕星。 吞噬了雷音魟魔的大量妖血,体内血运,再获精进,对于身运境的体悟,再度加深。 若有所思之中,从血运中拈取一股力量,一路向下,试图冲击长强。 然而长强开灵之难,比之冲击兑端,更要难上数倍。 既要利用更为精纯的气血之力,更要感悟到那种冥冥中的巧妙。 屡次冲击无果,魔收敛心思,继续入定。 不久前,经历了又一次的撕裂般的痛苦之后,魔的感知力再获突破。 他轻而易举便进入了死海之境,与天地相合。 进而借助感知,演绎本命法,打磨血运,寻找突破的契机。 魔能清楚感受到,潜伏在周边的那些大妖们的气息。 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刻朝自己动手,极大程度,是在忌惮那柄无名之剑。 谁都怕死,无论人,还是妖。 他必须要尽可能利用这一段空暇,掌握住更强的力量,而后寻找机会,逃出去。 手中的勿忘,划出一道道银芒,在夜空中绽放着一道道美丽的轨迹。 看似普通的一刀刀刺出,单调而乏味,而能看出其中玄机的大妖,无不惊叹于这男孩的能力,竟然能直接借助天地之力,砥砺修为,获得精进。 这样的人,万中无一。 即便是跻身蜕凡境的它们,也难做到。 第84章 封神之丹 嗖,嗖,嗖! 一刀刀刺破夜空。 道法自然,与天同运,借助天地气息打磨血运,随着刀法一点点精进,血运变得愈发精粹,激发出宏大的节拍,如同潮汐一轮轮冲击远空。 这是天之呼吸,也是地之脉动。 与此同时,潜伏在黑暗中的一尊大妖,它的一颗硕大的心脏,如同敲响的战鼓,不要命的咚咚跳动起来。 它的一身血运,犹如海潮,汹涌澎湃。 即便它拼命想镇压住这种暴动,依旧无法抗拒源自天地间的那种节拍,不由自主,跟着节拍,推动血运,一颗心脏越跳越快。 “该死的,我不能再这么坐着,否则最终,我一定会失去自控,堕入癫狂之中,进而陷入迷失,一定会变成其他妖物的口粮!” 它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看向那个瘦弱的人类——那个男孩! “人,停止你无聊的挑衅,否则本座,一定会杀了你!” 它长着三颗脑袋,此际说话的,乃是中央最大的那一颗头颅。 三颗脑袋,青面獠牙,由于每颗脑袋上俱长着三颗眼睛,加上生着一对庞大的肉翼,故而叫做九目天蝠。 岂知,男孩对它的话,完全置若罔闻,他依旧不停出刀,无比专注,那一缕缕锐利的刀风,一次次冲击在九目天蝠的心脏上,令它无比难受。 “噬天!” 一声长唳,九目天蝠显现出庞大本体,中央最大的那颗脑袋,突然张大到极限,露出一根根锐利獠牙,只凌空一咬,仿佛咬住了猎物的要害,开始了疯狂吞噬。 同一时刻,魔发觉自己已不能呼吸,而体内的血气,仿佛不受控制,被那股恐怖吸力裹卷而去。 若然不尽快做出决断,相信自己的身体,很快就会被这头大妖吸成干尸。 然而,魔依旧停留在物我两忘的意境之中,对方那种暴力,分明违背了天地的自然节拍,故而,遭到天地反噬乃是必然后果。 他的手凌空一抓,掌心的旋涡,瞬间强势盘旋。 与此同时,天穹之上,应时生成一口硕大的气旋,竟然和魔的掌心旋涡,保持一致,骤然一吸间,远处,那一尊正在贪婪吞噬的大妖本体,不由得僵住了,进而不住颤抖,想要拼命挣脱那股反噬之力,却仿佛蚍蜉撼树,根本不能抗拒。 九目天蝠只觉得体内精元犹如潮水一般被卷走,不由得发出一声声凄厉悲鸣。 如此一幕,使得那些旁观的大妖,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纷纷逃离原先的位置。 “人,是你逼我的!” 嘶吼声中,九目天蝠左边一颗脑袋,轰然爆裂。 爆裂之中,他的本体终于趁机挣脱了那种吞噬束缚,跳在一旁,全身仿佛被鲜血淋透,一对肉翼扑腾腾扇动,中央那颗脑袋嘶声道:“人,你自找的,本座这就杀了你!” 嗖的一声! 他的本体化作一道血色虹影,冲向了魔。 “血虹斩天!” 黑暗深处,一个观望中的大妖禁不住失声喊出。 血虹斩天乃是九目天蝠的本命神通,一旦被其锁定,不死不休。 何况,他长着三颗头颅,便如同有三条命,此刻以牺牲一颗本命头颅的代价,献祭出必杀神通,同境大妖,都难以抵挡,更遑论一个区区人类男孩。 无数大妖死死看着眼前一幕血战,无比期待,这头九目天蝠能够击杀男孩。 如此,那柄可怕的武器,就会再度暴露,或许就有了据为己有的机会。 而在九目天蝠看来,不杀了这个人类,吞噬了对方,这份耻辱,根本不能洗刷掉,更何况,那男孩体内藏着一把最为恐怖的武器,男孩能够收纳那把武器,一定隐藏着一个秘密,一旦拿到秘密,持有那把武器,它,无疑将成为死沼之主,什么妖皇,什么妖圣,都通通要臣服在自己的脚下! 这才是九目天蝠不惜自爆一颗头颅的真实想法。 血色虹影,撕裂夜空,仿佛梦魇,无法躲避。 面对蜕凡境大妖的必杀一击,以魔当前的境界,根本无法躲避。 即便他能凭借强大精神感悟,进入通玄境,与天地抱合,依旧无法抵挡。 只是,他的周身气势,却在瞬间改变了。 心中有所决断,便毫不犹豫,付诸实施。 挡我者,杀! 即便不能战胜,也要发出最强一击,无愧那股无上真魔意志! 魔的口中开始吟唱。 与天地抱合间的一声吟唱,便是开头第一个字,已然深深撼动那些观战中的大妖的内心。 一股浩荡的气息,仿佛自远古而来,横空出世,镇压于天地之间。 这还是那个区区的人类男孩吗? 这个世界,谁不怕死? 可这男孩,真的不怕死! 大妖们被深深撼动内心,继而生出敬畏,这分明是面对强者才有的弱势心理。 下方密林之中。 “他,竟然学会了那首《归洛》,只是我,怎么可以让你轻易献身?” 密林之内,那条枝干之上,昏迷中的女孩,猛的站了起来,眼中有泪,口中同样开始吟唱。 她凭借通玄境的宏大感知,瞬间便进入了共同的节拍之中。 魂牵梦绕符咒,宿命般的召唤,在女孩的血脉中骤然激发。 她的身影,只是一晃,便来到了魔的身后。 这是魂牵梦绕、如影随形符的神奇之处。 女孩和男孩之间本有过一次合作,那种记忆,尤为深刻,这一次在血脉中直接刻画,毫无阻碍。 女孩对于这首《归洛》,更为熟悉,她抢在魔发动献祭之前,提前一步,献祭了自己。 魔骤然变色。 这本是他的决定,怎么可以让一个小小女孩替他承担? 然而,他已来不及阻止女孩的进程,唯有将所有的力量倾泻出去,以为报答。 眼中,飞驰而来的血色虹影,本来已快到极致,谁知却在魔的宏大感知中,变得越来越慢。 一瞬间,天地染血,无比肃杀。 周边大妖纷纷远遁,甚至于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魔的手探空一抓,那把古怪的剑体,已无中生有,掠入其手中,微微向下一挥,周边世界,瞬间沉入黑夜。 如死的黑夜,无比压抑。 良久,死气沉沉的水底,才缓缓冒出一颗脑袋,正是那头胆小的三眼兽。 三眼兽的目光落在那株古树之上,魔正抱着生死不知的女孩,静静站在那里。 女孩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得寒冷,她的生命气息犹如潮水,正在一点点消逝。 “没有我的容许,谁都抢不走你!” 魔抱着女孩,跳回那一根枝干上,依旧布置下聚灵阵,让女孩静静躺在那里。 然而女孩就如一个空壳,根本不能吸纳一丝一毫的灵气。 魔深深皱起了眉头。 突然间,魔仰首看向空中,一声清唳之音传来,那头巨大的鹏鸟,正驮着他的主人,缓缓降落在魔的一旁。 “或许我能......帮上一点忙!” 乌晟主动示好,一边偷偷打量魔的气息,不由得心惊,暗道:“居然已经跻身四星了,且这四星的气息,居然比我一个八星修士还要强大!” “既然走了,为何要回来?”魔语气冷冷。 “因为,这里是一片被封印的绝地,我,逃不出去。” 乌晟一脸苦笑,伸出手,为女孩搭了搭脉,不由得露出愁容,摇头叹息。 “说。” “她的生命行将枯竭,这是天命,本没有办法,或许只有一个选择。”乌晟一脸讨好,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在屋檐下,当然要低头。 “什么选择?” “我有一枚封神丹,可以将她残余的生命气息,强行封印在这一刻,或许日后,能够凭借夺天地造化的强大医道,挽回她的生命。” “可以。” 乌晟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枚白玉瓷瓶,甫一启开封印,一股浓郁的异香已然萦绕周遭。 乌晟的心中无比肉痛。 这枚无比珍贵的丹药,乃是他碰巧从一个修士那里抢来,即便处于濒死状态,也能将残余的生命气息予以封印,等于说为自己增加了活下去的机会。 然而现在,为了活着,他不得不将之奉献出来。 刚刚将丹药喂入女孩的口中,一股神秘气息,顿时将女孩的身体紧紧包裹在内,就见她神色安详,甚至于,嘴角还带着些许笑意,仿佛正在做着一个甜美的梦。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再帮上一把!” 一旁的水面哗啦啦翻腾,钻出一个白白的大头娃娃,身上裹着件红肚兜,只是一跳,便来到女孩一旁,将手中一根白白的藕状物,送到了女孩的嘴边,叹息道:“这是我费尽心机,找到的一根七绝无眼同心藕,配合你的封印,一定能大大延长封印时间,也就为这个女孩争取到了更多的机会!” 大头娃娃似乎一点都不惧怕魔,那根无眼藕甫一送到女孩唇边,立时化作一缕无比精纯的气息,游入女孩肺腑之间,和那股封神丹的气息,紧紧抱合在了一起。 “青鱼,居然是你!” 水花翻腾,巨大的蛇体飞快游过来,仰首看着大头娃娃,喜极而泣道:“你这呆瓜,我都以为你死了!” 第85章 日夜烹煮 青鱼一下子跳到三眼兽身上,仔细看了看对方,紧紧抱着脑袋,呜呜哭泣道:“盲龙大哥,不瞒你说,我真的差点死了,能够见到你,我,当真......当真好高兴!” “你就是贪玩,不听我的劝告,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不会再放你离开!” 魔到时下才知道,原来这头三眼兽,叫做盲龙。 “盲龙大哥,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么想你!当初,我由于贪吃,贸然走出这片密林,无意中,陷入一处幻境中,可谓九死一生,只是在前些日子,才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回来就好!” 盲龙连声安慰,看向魔道:“这是我的好朋友,叫做青鱼,他是我的好朋友,当然也是你的朋友,何况,他毫不犹豫拿出那根稀世莲藕,不是个小气的人!” 盲龙的目光转而落在乌晟的身上,怒道:“这里不欢迎你,趁早滚蛋,不要逼本大人动手!” 乌晟一脸尴尬,赔笑道:“先前,只是误会,我不会占用你们的地点,我会在密林一侧稍稍盘桓,何况,我能做很多事情,比如烧火做饭,打理杂事,我都会做,能够服侍大人,是我的荣幸!” 盲龙将目光落在那只鹏鸟身上,哼声道:“他说的,可是真话?” 鹏鸟垂下脑袋,呜呜回应。 啪! 一个冰冷的东西落在乌晟的脖颈间,透明,细长,宛若一条水蛭,灵转眼间钻入血肉之中,和乌晟的体内血运,一起循环。 乌晟吓得脸色发白,他感到那物已钻入了脑袋之中,有些畏惧的看向那个突然出手的大头娃娃。 “这条冰晶通灵蛭会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你的心思,倘有丝毫歹意,我便会察觉,轻易取你性命!” 大头娃娃哼了一声,拍拍盲龙的脑袋道:“他现在就是个阶下囚,我们正缺个佣人,就他了!” 于是,乌晟摇身一变,成了这片密林中的唯一佣人,负责一应吃喝拉撒。 他身负一件储物袋,藏了不少好东西,酒,调料,丹药,稀有食材,多不胜数。 他一天天变着花样,烹制出各式美味,哄的盲龙和青鱼二妖极为开心。 那青鱼尤其贪吃,即便密林一带水产丰富,也架不住二妖一番海吃。 不久之后,能够捕到的鱼类,越来越少了。 盲龙于是将那只鹏鸟派遣出去,负责捕猎。 黎明一线,盘坐于树冠上的魔,终于呼吸到了那一缕熟悉的气息。 螣北的那座山峰之上,他采纳到了第一缕那种神秘气息。 后至风吼狼滩,有幸采集到第二缕。 及至现在,终于在死沼中,吸纳到了第三缕神秘气息。 潜伏在周身血脉中的那股气息,微微一动间,便游走了一个周天,最后归拢到丹田之内,犹如一条小蛇,缓缓游动。 “它的气息,分明独立于血运之外,对我自身,似乎并无什么帮助,倒也是奇怪!” 魔搞不明白那一条小蛇的来历,便索性不管,依靠强大的呼吸感知,凭借百会,悬枢,兑端,以及长强四处开辟的灵眼,从天地间不断吸纳灵气,反哺到血脉之中。 这些日子,他的血脉气息一路高涨,渐渐达到极限。 在一轮轮的血运冲击之中,魔的体表,再度附着起一层厚厚的污垢,只是与先前出现的污垢相比,愈发腥臭,闻之欲呕。 “洗髓吗?” 魔喃喃自语,已感受到血运之力向骨髓中开始渗透,只是,这股力量还是太过不足,也只是洗髓出现的前兆罢了。 刀在手,一次次挥动,斩伐天地。 “傻子,起床,干活了!” 一声吆喝,树洞中钻出一颗男孩的头颅,嘿嘿傻笑,口角流出了口水。 男孩爬起来,解开衣物,向水面一阵倾洒。 “废了,彻底废了,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恢复为原先那颗脑袋了!” 乌晟摇头叹息,生起炊烟,稍后,一股香味远远飘了出去。 大头娃娃凭空出现,一边用一根尖刺剔着牙,一边有些嫌弃的看着乌晟道:“厨子,今天吃什么,不会又是老几样吧?” 乌晟满脸堆笑道:“主人,当真不好意思,那只呆鸟,兀自惫懒,这些天,居然抓不到什么好东西,我们的食材,显然不多了!” “不行就把那只呆鸟杀了吃了!”大头娃娃一脸凶相。 “主人实在要吃,不行就杀了算了!”乌晟附和着,满脸堆笑,他可不敢得罪大头娃娃,自己的命可时刻被人家捏着呢! 正说话间,一声长啸自云端传来,一个影子在眼中越来越大,及至近前,一对翼翅有力一扇,将一头血淋淋的东西丢在了水中。 大头娃娃白了一眼,露出厌恶的神情道:“这样的东西,禽不禽,兽不兽的,也能吃?” “再不好好努力,主人就要吃你了!”乌晟啪的拍了拍鹏鸟的脑袋,呵斥道。 鹏鸟呜呜低鸣,似乎很委屈。 要知道,自己也是一只都天境的妖兽啊,即便归顺了人类,也还是妖啊! 鹏鸟可怜兮兮看着大头娃娃,期望对方能够看在同类的份上,放过自己。 乌晟一把揪住水中那物的脑袋,露出惊喜的神情道:“主人,这个东西,有些来历,若然适当烹制,其美味程度,绝对胜过以往那些吃食!” “你没骗我?”大头娃娃白了对方一眼。 “我骗谁也不能骗您啊!只不过,烹制的过程比较麻烦,主人可能要等上一阵子。” “好物不怕等,只不过,若然敢骗我,你懂!”大头娃娃威胁一句,身子一扭,不见了。 傻子男孩抱来大堆干柴,乌晟取出一口大锅,将那头猎物处理干净,加上了很多五颜六色的调料,盖上盖,起火蒸煮。 不久之后,一缕缕香味扩散出去,树冠上的魔骤然闻见,不觉皱了皱眉头。 水面露出一颗硕大的脑袋,分明还处在睡梦之中,却根本不受控制,一点点朝着那口锅的方向游去。 口水哗啦啦落入水中,盲龙伸出红色舌头想要触碰那口锅,在碰到火焰的一刻,疼的一下子缩了回去。 “什么东西?这么香!” “主人,当然是好东西!” “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恐怕要等上两天。”乌晟露出为难之色。 “这么麻烦?” “没有办法,这东西一是稀有,二,皮糙肉厚,必须以小火慢慢熬煮,只待水火既济一刻,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主人实在想吃,我这下便起锅。”乌晟一脸殷勤道。 盲龙肚腹内馋虫大动,大头娃娃一晃出现了,道:“盲龙大哥,你看他这般殷勤,就给他个机会,若然真的有效果,也不枉我们等上一场。” “好吧,只是,这东西实在太香,我当真有点忍不住。” “等等看吧,相信不会白等。” 大头娃娃掏出一枚红红的果子,丢在盲龙口中,盲龙顿时回过味来,满心欢喜,沉入水中,自个享用去了。 这口锅,自点火一刻,就不停烹煮,日以继夜,夜以继日。 即便锅的密封很好,那种香味仍旧惹得盲龙不时前来追问,恨不得扑上去大饱口福。 黑夜再度降临。 猩红的火舌缭绕飞舞,一口大锅中咕嘟咕嘟之声不绝于耳。 乌晟目光专注看着眼前的大锅,两眼充血,无比专注。 锅中的这头禽兽,叫做渠豪,极为稀有,平素餐云食露,吸灵吞菌,直至长成,需要百年以上。 其肉质极度鲜美,不过烹制要极为细心,耗费大量心血,一旦烹制成功,所带来的诱惑足以让所有妖兽发狂。 树冠之上,魔默默醒转,收刀入腰。 这一夜绝非寻常。 这一夜将带来多少变故? 望着在眼前沉睡的女孩,他不能明白对方为何如此对他,甚至于不惜付出生命。 但,他不欠任何人,他必须要将她从死神那里拉回来,还她一个完整的人生。 第86章 妖夜之鼎 一颗颗星星出现在天幕上,魔的目光依旧落在西方七宿的位置,隐隐感受到身体对应处的炽热,他一时间还不能理清头绪,找到突破的途径。 开灵,开的是灵智,种星,种的是机缘。 那冥冥中的机缘,玄之又玄,似乎近在眼前,又远隔天边。 仰望七星,魔的目光突然下沉,落在那口正火热烹煮中的大锅上。 火焰之舌,缭绕飞舞,其中机缘,玄之又玄。 梦中的盲龙,嘴角处忍不住溢出一滩晶莹的涎液。 它正在做梦,走进了大片美食之中,正准备无所顾忌,大快朵颐。 同一时刻,现实之中,端坐于一旁的乌晟,蓦然站起来,伸手捏住锅盖,猛的一掀! 在揭盖的一刻,他的精气神,仿佛被一下子抽空了,整个人看去,已然从一个中年人,蜕变成一个干瘦的小老头。 佝偻着腰,一脸皱纹,只是那一双眼睛,尤其深邃可怕。 吟—— 一声清越的吟唱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紧跟着,一尊美丽的精怪从天而降,在那口大锅之上,氤氲缭绕的烟气中,盘旋飞舞。 树冠之上,魔的目光中显现出凌厉之色,他惊愕于,那头臣服的精怪居然挣脱了自己的意志束缚,被那口锅中的美味诱惑了过去。 即便意志强大如他,也差点忍受不住,想要跑过去大快朵颐一番。 熟睡中的盲龙依旧在做梦,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主动游了过去,张开嘴巴,企图品尝锅中食物,却被黑暗中的一张枯手,在脑袋上轻轻一按,便封印住了神识,乖乖蜷缩在一旁的水面上。 “第二头都天境大妖到手,这只是开胃小菜!” 干瘦的乌晟于大笑之中,一眼望见树冠上的魔,不由得缩了缩瞳孔,对方居然能够扛住这一股致命诱惑,不简单。 “不过不要紧,很快,我的力量便会飙升,你,也是我的盘中菜!” 感受到体内飞速增加的力量,这当然是契约了第二头都天境大妖带来的收获。 他以付出一半生命的代价,炼化剩余的一截蛊惑之木,祭炼出这一锅醉生梦死断魂汤,只为吸引更强的妖兽前来,予以擒拿。 作为御兽师,每成功契约一头妖兽,但凡妖兽的境界越高,他的修为也将获得更多的提升。 让他奇怪的是,那头盲龙已被收入麾下,那个大头娃娃跑哪里去了? “不过不要紧,你们最终都会成为我的阶下囚!” 乌晟心中得意,看着在热气上空缭绕盘旋的小小精怪,恨不得一把将对方抓住,只不过那头精怪已然认主,只能一点点将意志烙印抹去,之后才能设法收服。 随着吞噬锅中气息越来越多,美丽精怪愈发迷茫,她的天籁般的歌声渐渐开始蜕变,变得更具魅惑,更有吸引力,在夜空中余音缭绕,越传越远。 密林之外,风起云涌,潮汐自天际涌来,掀起了重重浪潮,撼动密林周边的一棵棵古树,不停摇晃,发出阵阵轰鸣。 云层低压,天色暗淡,雷鸣声中,一道道闪电间断落在一处处水面上,照亮了一处处夜空。 与此同时,一尊尊潜伏在黑暗中的庞大身影,终究将形迹暴露了出来。 密林之中,乌晟蓦然变色,因为在那头美丽精怪的歌声渲染之下,被吸引过来的妖族,远远超过了预期。 即便自己再有能耐,如何能收服那么多的大妖? 且其中零星几尊大妖的气息尤其恐怖,唬得乌晟不由得缩了缩脖颈。 “玩大了!”乌晟有些后悔,可世界上无后悔药。 都天境之上,是蜕凡境,蜕凡境之上,是渡劫境。 不敢想象,即便拥有醉生梦死断魂汤的诱惑,要想收服一头渡劫境大妖该有多难。 该怎么办? 乌晟的内心无比焦灼。 冷不防间,一个冷酷的身影已站在他的身侧,淡淡道:“我来助你,但凡你能够收服的,归你,其余,归我!” “就你?”乌晟的内心显然极不相信,对方的修为还不如自己,怎么可能对付那么多的大妖? “我能够宰杀那头蜕凡境的蝙蝠,你已经看见,凭借那把剑,来多少,杀多少!”魔的话不容置疑。 乌晟悚然动容,因那一剑之力,实在太过恐惧,即便乌晟当初远远处在外围,仍旧在刹那间,生出一种濒死的绝望感。 “好吧......”乌晟勉强答应,因他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 魔其实根本没有把握,去掌控那把剑。 那把剑明明存在于自己体内,与自己却隔着一层难言的东西,那种东西,远非自己时下的境界所能理解。 然而,死沼世界,处处危险,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成长,只能在一次次血腥搏杀中,找到快速突破的办法。 乌晟没有选择,自己也没有选择。 口中晦涩吟唱,精气外溢,催动火焰熊熊燃烧。 汤锅之内,一片沸腾,那种极端滋味实在太过美妙,若非乌晟掌控秘法镇守心神,早已堕入魔境。 “吟唱么?” 魔口中喃喃,很快就洞悉了乌晟吟唱的那种口诀,仅仅默习两遍之后,他已熟稔,不仅是熟稔,他沉入死海,凭借通玄境的感知,与天地抱合,因而得这种吟唱,产生出无法想象的神奇变化,使得一旁的乌晟顿时陷入震惊之中。 若非乌晟拼命镇守住心神,他已被魔拖入幻境。 冥冥之中,迷茫的精怪似有感知,吟唱声已随着魔的吟唱,渐渐开始变化,二者之间一唱一和,相互共鸣,将强大的魅惑之意,远远释放了出去。 “有趣,当真有趣,这一夜,将是妖的盛宴,当真是为我量身打造的一场妖夜啊,只是其中魅惑之意,还远远不够,这口汤锅,还是太小,且换个大的!” 咯咯笑声中,小巴掌啪啪拍响。 整片密林地带,一阵剧烈晃动,接着,开始缓缓上升。 水面在上升,一株株古木也在上升。 不久之后,上升的高度,距离原本的水面,已超出十丈之多。 密林之外,那一道边缘区域,轰然落下大片瀑布,声势骇人。 待瀑布消失之后,远远望去,就见一座乌沉沉的四足大鼎,正高高矗立在水天之间。 鼎身上满布着一颗颗邪恶头颅,形态不一,奇形怪状,俱张开大嘴,做出怒吼之态。 原先那片密林,已被完全兜进这口恐怖的大鼎之内。 “凭借妖夜鼎在,这一锅江湖宴已然上桌,那股致命魅惑之力,正是药引,且看我添上一把火!” 虚空中,胖胖小手一拍,轰隆一声,大鼎之下,顿时燃起炽烈火焰。 “加点作料!” 胖胖的小手连连挥动,将一枚枚古怪的种子抛入密林之中,那些种子入水生根,破壳发芽,在肉眼可见之中快速生长,很快就长成一株株高大树木,树身上长满了一只只蓝色的眼睛,闪烁不定,极具魅惑。 肉眼可见之中,这些古怪树木继续蜕变,很快长出一条条长长的手臂,不停挥舞。 树身上,一张张血盆大口张开来,发出古怪大笑,令一旁的乌晟,止不住热血沸腾,就要手舞足蹈。 危急之中,乌晟取出一枚丹药服下,勉强将入魔的诱惑压迫下去。 不止于此,原本的那些古树和藤蔓,也开始魔化,表面长满倒刺,散发出五颜六色的魅惑之光。 而魔,依旧在吟唱那种极具魅惑的歌声,与他的战宠,发出声声共鸣,渐入佳境。 轰隆一声,一头巨物从天而降,落在密林中间,激起冲天水花。 第87章 蓝魅天狐 此物外形酷似一头古猿,生着四臂双足,周身长着一颗颗形似脑袋的肉瘤,仰天咆哮间,一颗颗肉瘤齐齐发出嘶吼,那惨叫声撕心裂肺,令人心惊肉跳,正好被其借机攻破心防,任意拿捏。 这是它的天赋神通。 冷不防间,古猿被一条条藤蔓缠住,长长的手臂不停撕扯,怒吼着高高跃起,一脚蹬倒一棵长满眼睛的怪树,横冲直撞,直奔那口大锅而去。 “一头魔化的古猿,境界虽属都天境,实力则堪比一尊蜕凡境大妖!” 乌晟一眼瞅见,操起汤勺,兜起滚烫汤水,甩向古猿。 那头古猿毫不避让,张开血盆大口,将空中的汤水俱吸入口中,四条手臂砰砰撞击胸膛,发出舒爽的鸣叫。 只是那一口汤,端的非同小可,乃是蛊惑之毒和渠豪之肉融汇成的精华,甫入肺腑,立时化作一股诡异气息侵入识海。 古猿目光茫然,口水如瀑布哗啦啦落下来,咧开嘴巴,发出傻傻的笑声。 此刻,乌晟已出现在古猿对面,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发出一声声怒喝。 古猿痴傻的目光中渐渐有了一点亮色,乌晟的目光中却多了一丝疯狂,他发出一声声怒喝,便欲在古猿意志中刻下烙印。 只是,乌晟眼中的血色越来越浓,一股疯狂之意骤然如烈火,愈烧愈旺,口中禁不住发出一声声狂笑。 “糟了,忘了这是一头魔化的古猿!” 乌晟拼命想要撤回神识,却在那股入魔的诱惑中越陷越深,他想要呼唤鹏鸟过来帮忙,已然来不及。 乌晟渐渐陷入迷失。 危急之中,一抹刀光自天际飞来,一下子便刺中了古猿的脖颈,喷出的鲜血,洒了乌晟一身。 一个激灵,乌晟稍稍清醒,慌忙退回汤锅一侧。 那一抹刀光连连出动,所秉持的那股杀戮之意,正是当晚诛杀九目天蝠后所获得的感悟,帮助魔一举冲破了长强穴。 魔的眼中,满布血光,他沉浸在诛杀九目天蝠的感悟之中,手中的刀,一次次刺出,一次次都在试图觉悟和突破,只是,距离那恐怖一剑所激发出的浩瀚意境,无非天壤。 受伤的痛苦,使得这头古猿有所清醒,他咆哮一声,四臂疯狂挥舞,转过身来,高高跃起,便欲脱逃。 只是,那只美丽精怪,却突如其来挡住了它的去路,一声清啸,震得古猿目瞪口呆,轰隆一声,重新栽入水中。 魔的刀,如影随形,一步不离古猿的身体,每一次的杀伤都在加深,令水中的古猿拼命挣扎,发出痛苦哀嚎。 魔的眸子一闪,似有觉悟,刀出如电,一发中的,终于切断了古猿的生机。 他右手一抚,落在古猿硕大的脑壳上,旋涡发动,很快将一头硕大的古猿吸成了干尸。 轰的一声,体内宛若洪水决堤,魔的眼中,满布癫狂之色。 他身形如飞,回到汤锅一侧,盘膝而坐,以图消化血脉中的戾气。 这头古猿已经异化,带给魔的祸害,甚至于比雷音魟魔和九目天蝠还要厉害。 乌晟震惊的看着魔,他如何不知道强行吸纳妖物精血带来的祸害,这小子莫非疯了,竟敢屡屡吸纳妖血,他不怕死?还是愚蠢至极? 若非如此,定然是有所倚仗,他身体中的秘密,当真太过诱人了。 “只是现在还不是拿下他的时候,且看看他,到底能否扛过这一轮入魔威胁!” 乌晟打定主意,催动火焰,看守汤锅。 扑通扑通! 又有两头巨物,先后跳入水中,激起冲天水花。 一物人身蛇尾,蓝面獠牙,生有六臂,以各类骸骨为武器,连连口吐火焰,将周边树木砸得东倒西歪。 另一物,长着人的身体,顶着一颗狐狸脑袋,一身长毛为蓝色,两只充满魅惑的眼中,不时散发出星光。 “两头蜕凡!” 乌晟的眼睛不由得瞪大,看向头顶冒出魔火的魔道:“一人一头,我对付那只狐狸,你来对付人身蛇尾!” 汤勺敲击锅身,嗡嗡震颤,乌晟口中开始吟唱,他有自信,凭借这一锅醉生梦死断魂汤,即便是蜕凡境妖物,照旧能拿下。 人身蛇尾一路蛮横冲撞,距离汤锅,越来越近,但其眼中的神色,却渐渐变得涣散起来。 乌晟看着魔毫无反应,心中焦急,舀起一勺汤,来到人身蛇尾之前,将汤送到对方嘴巴前,道:“想喝吗?” 蛇信般的舌头飞卷过来,将一勺汤瞬间吸纳干净,连连傻笑道:“还要,还要!” 乌晟闪身回到汤锅之前,却发现那只狐狸已提前一步到来,一把从其手中抢过汤勺,舀起汤水,连灌数口,大呼过瘾。 “好妖物,竟然不怕我的醉生梦死!” 一声断喝,乌晟口中不停念诵,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狐狸。 狐狸的目光很快涣散,看着乌晟,一脸呆傻之态。 乌晟大喜,放出神识,便欲乘机收服妖物。 岂料狐狸一双眼睛中瞬间放出精光,怒吼一声,震的乌晟顿时倒栽了出去,口中连连喷血。 狐狸大笑道:“这锅醉生梦死,对于其他妖物,可谓毒药,而对于我蓝魅天狐一族,却是大补,我还少个仆从,你有如此烹调手段,倒还不舍得杀了!” 狐狸一脸得意,弃了汤勺,伸长脖颈,直接从汤锅中吸出一道水线,直入肚腹之中,大呼痛快,冷不防看见在上方盘旋飞舞的精怪,蓝魅天狐的眼睛顿时放光,探手一抓,眼看就要捉住精怪。 谁知精怪身体一晃,便逃脱了。 蓝魅天狐连呼有趣,它尝试了数次,仍旧不能抓住精怪,目光一滑,落在入定中的魔的身上,笑道:“小家伙,原来是你的宠物,抓不住她,抓住你就行!” 蓝魅天狐转而出手向魔抓去。 此刻的乌晟全力冲向那头人身蛇尾的妖物,他必须尽快收服这头妖物,壮大实力,唯有如此,才能对抗这头难缠的狐狸。 至于魔的死活,当然排在次要位置。 魔的身上冒出一缕缕火焰,狐狸刚要抓住魔,突然停了停,叹息道:“好大的魔气,连我的一颗心也忍不住就要狂跳,得,为了这头难得精怪,且忍一忍!” 狐狸一咬牙,五指收拢,抓向魔的脖颈。 岂知魔突然冲了出去,身形之快,不可思议。 “让你逃了,我这蜕凡境大妖的身份,算是白当了!” 狐狸身形一晃,便追上了魔,伸手便抓。 魔的身影,诡异一晃,再度逃过狐狸的手掌。 “有点意思,居然能借助对天地气息的感悟,走出不一样的路径,很值得推敲,小家伙,本大人对你更有兴趣了!” 狐狸淡淡一笑,目光顿时变得凌厉,伸手一抓,忽视空间阻隔,锁定了魔的身体。 眼见得魔已无路可逃。 骤见他全身燃烧的魔火呼啦一声,飞腾起来。 与此同时,他周身的血运之海一片沸腾。 一缕炽烈魔意扶摇直上,直入云天。 “若不能打破阻隔,突破此方束缚,尽解胸中困厄,生何如死!” 一声怒喝,魔的气势瞬间冲破壁障,在即将被狐狸拿住的一刻,硬生生挣脱出去,再度出逃。 落空的狐狸,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哑然失笑道:“燃烧气血,激发魔意,看似不错,却如火上浇油,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支撑多久!” 第88章 极端杀戮 “只手遮天!” 掌影一晃,铺天盖地,落向魔小小的身影。 “我走我路,我的世界,你不会懂,我所求的,你焉能得知?” 轰隆一声,魔周身血光笼罩,脚步一跨,拉伸出长长的残影,将那片庞大的掌影抛在了身后。 “那头古猿的妖血毕竟有限,我倒要看看,你能支撑到几时!” 狐狸的身影连连闪烁,紧跟在魔的身后。 远远的,传来一声清越的啸音。 魔的身体微微一怔,险些被狐狸一把抓住,好在他反应迅捷,在被抓伤的情况下,险之又险逃了出去。 “很有意思的吟唱,其中蕴含的意味颇为有趣,不过,仍旧不能尽兴发挥,就让我助力一把!” 一声长啸,周身魔火燃烧,魔掠出属于他的独有轨迹,在这片原本极为熟悉的密林中,随意行走,行走在为他所掌控的天地间。 他一边在行走,一边在吟唱,与精怪间的两相应和,渐入佳境。 只是他行走的脚步,却越来越诡异,他仿佛能随时借助周边的环境,将身体融合进去,使得屡屡就要抓住他的狐狸,偏偏一次次失之交臂。 “这是......没想到这小家伙恁的有趣,竟然在绝境之中,有所顿悟,而我,似乎越来越难以抓住他了!” “罢了!” 狐狸身形一转,回到汤锅之前,继续喝汤。 它要凭借这一锅汤获得突破,回头再找那小子算账。 不远处的乌晟,正带着属于他的两头战宠,冷冷看着狐狸。 “若非那头盲龙被蛊惑太深,凭借三妖配合,足以与之周旋。” 乌晟没有动手,狐狸也没有停止喝汤,双方好像井水不犯河水,若无其事。 然而,魔的身影突然出现了。 他绕着汤锅不停转动,自走自路,踏动天地。 一步,两步,一圈,两圈...... 蓝魅天狐忽然生出些许烦躁,只觉得一身气血开始趋向混乱,渐渐压制不住。 原因则是,魔踏动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它的心跳节奏。 加上魔发出的那种神秘吟唱,使得狐狸的一颗妖心,渐渐有了入魔的躁动。 “好小子,我不惹你,你还敢来挑衅,你这纯粹自找,看刀!” 狐狸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雪亮的刀身,凌空一劈,直取魔的要害。 魔身影诡异一晃,顺势刺出一刀。 铿锵一声,巨大的反震,将魔远远击退。 狐狸持刀追击,一步不让。 魔步步后退,周身鲜血淋漓,他虽在后退,手中的刀仍旧刺了出去,一次次被狐狸震退回来。 他虽在后退,他的步法,依旧保持着那种既定的节奏,一步步踏动天地,惹得那头狐狸,一阵心浮气躁,内心的愤怒,持续飙升。 “若不杀你,何以为妖!” 刀身浸透鲜血,嗡嗡震颤。 狐狸的一双眼睛愈发明亮,就像一对红宝石。 无形之中,一轮无与伦比的气势向上爆发,就见一尊大妖之形浮现虚空,随着其一条前足向下一踏,魔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与此同时,那一柄雪亮的大刀,呼啸着斩碎虚空,劈向自己的脖颈。 处身绝境,魔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冷酷。 他口中喃喃:“以前,都是由你带动,发出那致命一击,其实那种力量,我已有所领悟,今日就让我,凭借于此方的感悟,发动最强一击,不愧狼行之名!” 一念间,沉入死海。 一念间,身合天地。 一念间,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俱皆汇入手中的勿忘,汇入那一道狰狞的血色铭文之中。 狼行天地,每一次都在追求更强,追求突破。 天地血染,杀气磅礴。 冥冥中,一声怒吼,犹如惊雷,从天际传来。 “变天了不成?” 狐狸一阵心惊,它感受到了那股威胁,手中的刀,依旧毫不停留,骤然加速,必欲将这男孩除之后快。 然而,魔的身影,瞬间走出了匪夷所思的速度,穿过了冰冷的刀锋,穿越了狐狸的身侧,却将一缕冰凉,送入了它的体内。 死亡的威胁,犹如冰水,淋透了狐狸的身体。 血雨喷洒之中,狐狸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身形一转,逃向密林之外。 它逃走的速度不可谓不快,最终砰的一声,撞在一层无形的壁障之上,激起一圈圈晃动的涟漪。 狐狸呆住了! 它终于明白,那一锅汤的用意。 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好大一场骗局啊!” 狐狸的叹息声尚没有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杀意已刺向了它。 “不要杀我,我会奉献出所有的财富,甚至——” 它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它的咽喉已被那凌厉一刀割断。 在那种无情杀戮面前,一切都是虚无。 “好强的一刀!” 狐狸带着最后的感悟,坠入黑暗。 然而它的那具身体,依旧被魔涓滴不弃,吸成了干尸。 轰隆一声! 周身魔火,再度汹涌燃烧,不仅烧得更旺,火光中,还渗透出一缕缕蓝色,正如那只狐狸的毛皮。 此刻,他已不是原本的魔。 应该说,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极端嗜血的冷酷存在,他的眼中只剩下毁灭和杀戮,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魔,乌晟的心忍不住砰砰跳动,尤其看着那把诡异的匕首,便是一尊蜕凡境大妖,也被其瞬间杀死了。 而自己,是对手么? 一步,两步,魔距离乌晟越来越近。 乌晟的心越跳越快,他忍不住,就要转身逃离。 在他准备逃走的一刻,又有几头庞大的身影,陆续跳入密林之中。 魔的目光,很快被吸引过去,转身,向那几头新加入的大妖,快速冲去。 乌晟手抚心脏,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扑通一声,一头庞大的牛头身影,轰然落入水面。 乌晟的目光转向另一个方向,他看着又一头出现的蜕凡境大妖,露出贪婪之色,恨恨道:“小子,你能变强,我乌晟何尝不能,我倒要看看,最终是我乌晟强,还是你强!” “来,喝汤,要多少,有多少!” 舀起一勺汤汁,乌晟向牛头妖发出慷慨邀请。 另一边,魔已刺出了他的刀。 体内血运,如火如荼,唯有凭借那种极端杀戮,才能将那种狂躁气息,释放出去。 血色天地,魔越跑越快,他的心跳也在不断加速。 他的整个身体,化作一把嗜血之刀,瞬间切开天地,冲了出去。 冲入虚空,冲入广漠,化作长虹,越飞越快。 正如那一日,他不顾一切跳出绝崖,借助天地之力获得加持,终于在最后一刻,突破了极限。 快! 我要更快! 燃我之血,泄我之愤,只为打破一切规则束缚,成吾自由天地! 现实之中,魔的身体于几个纵跃间,跳到高高的树冠之上,用力一踏,借助枝干反弹,高高跃入长空,在达到巅峰的一刻,反折向下,身若流星,越来越快! 轰隆一声! 魔的身体爆发出浓烈的血光,宛若冲开了一层无形的隔膜,融合在天地一线之间。 透过双瞳中浓浓的血色,他终究明白,这片血色天地所赋予他的要旨。 生死一线。 一线决生死。 以天地合力,化作生死之刀,将一切不平,葬入黑暗。 一头大妖目瞪口呆,盖因那一缕刀光来的太快,它根本来不及反应,已坠入无尽黑暗之中。 其一是由于魔的刀快,其二是由于那锅汤散发出的诱惑,使得这头大妖一时失防所致。 一颗硕大的头颅当空坠落,那一腔喷出的热血,被魔的掌中旋涡尽数吸纳。 新鲜妖血加入,使得魔的一身血运,变得愈加狂暴,周身血管浮凸,身形暴涨,怒吼声中,骨节爆响,身体节节长高。 一头头被诱惑而来的大妖,被蓦地惊醒,骇然看着冲来的魔,那速度,那气势,那种极端的暴力,已然深深震撼了一颗颗妖心。 不假思索,一头头大妖转身逃去。 只是,入局易,出局难,妖夜鼎生成的结界,完全挡住了它们的归路。 “我需要更多的血,唯有那种极端的狂暴之中,才能进一步刺激我的感知,去尽兴体味那生死一线中的奥妙!” 挥刀,断生,魔仰天怒吼,将滚滚妖血纳入本体。 体内,无尽血线缭绕飞舞,陷入狂欢。 血腥屠杀之中,吞噬妖血越多,魔愈发沉沦,已变成一台冷酷的杀戮机器。 第89章 大妖英展 扑通,扑通! 轰隆,轰隆! 一头头大妖撕裂虚空,跳入密林,也同时跳进了那一口巨大的妖夜之鼎中。 魔的世界,一片血红。 手中的刀,犹如一条舔舐的血舌,在血色天地中,无情收割生命。 另一侧,契约了又一头大妖的乌晟,骤然感到体内的血运,开始暴涨,冥冥之中,一股突破的感悟涌上心头,乌晟大喜过望。 然而,他的高兴才刚刚开始,便被一种更为致命的诱惑,无声拉入幻境之中。 一张胖胖的小手凭空出现,只一拍,便将那口汤锅推翻。 下方,妖夜鼎之下,猩红的火焰翻卷出道道火舌,疯狂舔舐大鼎底部。 火非凡火,乃是至强大妖,藉由本命神通,从天地苍茫中提取的一朵灵焰,谓之沧溟灵炎,它的出现,并非是为了灼烧,而是为了献祭,但凡进入妖夜鼎的生灵,都将成为祭品。 哗啦啦,轰隆隆! 密林之内,藤蔓树木宛若活转过来,枝条摇曳,漫空挥舞。 更多的怪树在肉眼可见之中生长出来,根须向下深深扎入水土,尽兴吸纳滋养,一只只蓝色魅惑之眼,释放光芒,宛若周天星辰,美轮美奂。 更多的大妖,如飞蛾扑火而来,甫一落入密林,立时张开大口,吸纳沼泽积水,如饮甘霖。 魔则对那股致命的诱惑视若无睹,他完全坠入了那片杀戮天地,只凭手中之刀,收割生命,吞噬精血。 体内的血运,不断水涨船高,而刀的收割,则变得愈加犀利。 银色匕首,每每划破夜空,发出动人心魄的啸音,使得魔愈加沉醉,一次次挥动刀锋,砥砺追求。 一头头蜕凡境的大妖,在如此极端杀戮面前,只是羔羊。 “来,还是太少,我要的更多!” 魔犹如一尊死神,在密林中随处出没,收割生命。 不止他在杀戮,那些陷入迷乱的大妖们,也在相互残杀,疯狂撕咬。 一缕缕氤氲的雾气向上缭绕飞升,一具具残缺的大妖尸骸沉入水底,却被一股股神秘力量托起,载浮载沉,于浮沉之中,烹煮熬煎,所散发出的致命气息,经妖夜鼎的渲染,向远空不断扩散,释放。 更多的大妖如飞蛾赶来,不顾一切,冲入妖夜鼎之内。 轰隆一声! 一尊庞大暗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妖夜鼎边角的最高端,俯瞰下方一锅乱象,连连摇头。 “蜕凡境之下,无法看清妖夜鼎营造的幻象,也是活该,不过,休想瞒过我英展,一切虚幻,在渡劫境眼中,只是儿戏!” 英展大笑,浑不在意下方大妖们的死活,其目光骤然停住,落在正浴血杀戮的魔的身上,点了点头道:“好极端的煞气!我英展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如此狂暴的人类,不错!只是,他早就该爆体而亡,偏偏却支撑到现在,有点意思,据说,那柄凶器正藏在这小小男孩身上,难道,他能够支撑到现在,正是因为那柄凶器的原因?如此,更有意思了!” 身后披风,猎猎飘飞,化作巨翼,滑向大鼎中央,一张洁白手掌凭空一拍,落向下方的魔。 处于飞行中的魔,顿时停住了。 一股束缚之力从天而降,拦住了他。 他的身体在颤抖,手中的刀也在吟吟震颤。 一缕真意,在气血之内骤然发动,自头顶百会冲开,直入云天。 落下的洁白手掌顿时停在了空中,微微加力,仍旧无法落下。 空中的英展露出一张无须无眉的妖脸,赞道:“好一股磅礴魔意,居然能抗住我英展的镇压,固然不错,但还是小瞧了渡劫境的真正实力!” 一声长啸,妖气冲天,轰隆一声,虚空好似塌陷,洁白手掌下落数尺,却再度不动了。 下方的魔,顿时遭受了沉重打击,其身形被生生压缩了数寸之长,周身伤口崩裂,喷出浓烈血雾。 感受到魔鲜血中散发出的那股强烈的诱惑,英展强自忍住吸纳的冲动,盖因那股煞气虽然美味,却足以让自己陷入失控的魔境。 英展怒吼,手掌再度向下一沉,激起一声巨大的轰鸣。 魔再遭打击,周身血流如注。 大鼎底部,沧溟灵炎越烧越旺。 魔的双脚,沉入水中,耳中尽是雷鸣。 他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胸中战意,如火飞腾。 他虽处于劣势,犹自仰天怒吼,手中之刀,犹如闪电,划向上空。 披风一卷,化作铁壁,悍然挡住了魔的进攻,激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 “来,再来!” 魔不顾受伤,战意熊熊,连连出刀。 “我一尊渡劫境大妖不能拿下你一个小小人类,岂非笑话!” “我倒要看看,那柄凶器,能庇护你到何时!” 在英展看来,那男孩能够在他的压迫之下保持不败,一定是由于那柄凶器的缘故。 英展骤然收手握拳,落如惊雷,砰砰砰,连击数拳。 下方,魔周身血脉贲张,其所能承受,显然已达到极限。 然而那一股杀戮狂意,兀自让他挺直腰脊,死战不退。 出刀,一次次出刀,那一缕缕撕裂的锐气,让英展极为厌恶,一声怒喝,洁白手掌凌厉抓向虚空,此方天地间的雷元素气息,竟被英展看似随手一抓,浓缩而来,聚合成湛蓝一拳,轰隆落下! 与此同时,魔体内的杀戮之意,已随着一次次压迫,被激发出最强战力,和空中落下的蓝色拳头,轰然交会! 轰隆! 这一声巨响,震彻虚空。 魔的脚下,一圈圈涟漪,不停向周边扩散。 轰隆! 雷惊天地。 魔深深沉浸在那一声巨大的回响之中。 他的眼中,赫然出现一尊雄伟之物,矗立天地之间,其下,一缕神奇火焰,不停摇曳,撼动了整片密林。 轰隆! 体内血运犹如万马奔腾,瞬间越过壁障,冲入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 虽然突破,魔的脸上毫无喜色,一片狰狞,藉由突破,他终于逃脱了眼前杀机,暂时避免了爆体厄运。 然而,他的危机,还远远没有结束。 身随意动,莫不如意,这就是心运境的内涵? 体内血运,一念间,涌若狂潮,随着他双眼闭合,一刀出手,没入天地一线。 眼见那一刀来势,远超先前,英展一声暴喝:“聚雨!” 水元素的力量浓缩成拳,重如山岳,将魔的身体砸沉数寸。 水淹没至胸部,只需再落一拳,魔的身体必然被全部淹没。 他看去已无力抗争,仍旧顽强挥出一刀。 “凝霜!” 英展一拳落下,化作茫茫白气,很快就将魔周边的水面冻结,魔仅仅剩下一颗脑袋,暴露在外面。 仰望苍穹,他眼中看到的并非大妖英展,唯有那横亘于天地间的一线杀戮。 一线之中,既是阻力,更是无尽的征服欲。 在一轮轮巨大的冲击中,魔深深感受到脚下传递而来的震动。 一尊巨物,矗立天地,其下一缕火焰如魂,不绝燃烧。 一缕真魂,亘古不绝,摇曳天地。 咔嚓! 一刀破冰,斩入天地。 明明处于颓势,却能于逆境中发动最强一击,出其不意,深深震动了英展的一颗妖心。 英展出拳,这一次出的是双拳,双拳合一,落如惊雷! 只是,那一刀之快,仍旧超出了预期,在拳头方未到达之前,已划开了英展的肉身,洒落漫空血雨。 一声凄厉悲啼,震惊四周。 与此同时,那双拳依旧饱含愤怒,如期落下! 魔的右脚向下一踏,撼动整片密林,激起巨大回响。 一团白光,向周边飞速扩散。 间不容发,魔迅速出刀,一刀合辙,切入旧伤,令大妖英展再度发出一声惨呼。 血雨飘洒,万木沐浴浓郁灵气,生机无限。 第90章 星魔古桑 斗篷如翼,向上飘飞,大妖英展萌生退意,因为他愈发看不透那个小小人类男孩了。 他却不知道,他已然被魔锁定为必杀之物。 一脚踏动天地,刀出一线,斩入天地。 外围大鼎,深深震撼,一股神秘力量,瞬间灌入那一刀之中。 英展退,却快不过刀,一刀所过,血流如注,随即被魔涓滴不弃,予以吸纳。 英展的天赋神通——电闪。 一念间,只留下一个背影。 然而他的气息,依旧逃不过魔的感知,魔踏动庞大妖夜之鼎,如影而至,一念化刀,再破英展。 长空浴血,英展去若流星。 眼见得,英展就要逃之夭夭,突然砰的一声,撞在一层无形的壁障之上,激发出一圈圈浮光掠影。 英展惊的魂飞魄散。 他乃是一尊渡劫境大妖,这一尊妖夜鼎如何也无法骗过他的感知,怎么可能挡住了他的去路? 不对! 英展奋起神勇,爆冲而出,再度被那层壁障,挡了回来。 “饶命,我愿意臣服!” 英展蓦然看到横在前方的一双血瞳,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求饶。 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适才还远非对手的魔,为何突然之间,就颠覆了战局,凌驾于他之上,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魔的眼中唯有杀戮,根本不存在招降。 英展话音未落,一刀已至,悠然一旋,便割下一颗硕大的头颅。 断颈中鲜血狂喷,掌心旋涡浮现,顷刻间,将渡劫境大妖的精血吸干。 庞大尸身坠入水面,载浮载沉。 下方,灵炎摇曳,大鼎轰鸣。 魔的内心,却与那一朵灵炎,遥相呼应,齐齐跳动。 这一尊大鼎,仿佛为魔量身定做,既是防御,更是无穷战力。 借助与英展一战,幸运领悟妖夜鼎的奥妙,魔身合巨鼎,人鼎合一。 魔如一尊死神,在鼎内游弋,随处收割。 由于吸纳了一尊渡劫境大妖的精血,他的体内血运终究再度爆棚,抵达极限。 他双目充血,发出一声声怒吼,只期望将那一腔狂暴气息,宣泄出去。 战! 战战!! 魔不断发出怒吼,胸中杀戮潮水不断攀升,只期望能出现更强的敌人,满足自己的杀戮欲望。 蜕凡境已然无法满足他的需求。 唯有渡劫境之上,才能稍稍缓解他的极度饥渴。 踏动大鼎,灵炎摇曳,渡劫境大妖的尸身,渐渐释放出一股致命诱惑,向周边扩散。 “渡劫境?不错,即便死了,那具尸身仍旧大有用处!” 又一尊渡劫境大妖驾临上空,他还没有准备潜入,两个后发先到的身影已快速超越了他的身位,冲入那片雾气氤氲的密林之中。 “两个贼子倒是反应迅捷,想要抛开我,休想!” 这尊大妖,一脚踏碎虚空,飞速下坠。 只是,这片原本有些明亮的世界,突然间,变得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 不仅看不到,其他感官感知不到了。 这是?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妖心中惊骇,不敢稍动,只任由身体,缓缓坠落。 黑暗尽头,一灯如豆,倏忽间点亮。 大妖的内心不由得一颤,一股欲望勃然升腾,他把持不住,热血上涌,向着那一灯的方位,狂奔而去。 骤然,一缕冰凉,划过了他的肚腹间,其内滚烫之物失去依托,哗啦啦滚落下去,奇怪的是,大妖的内心竟生出一股极度畅爽之感,随之眼前一黑,坠入黑暗。 另外两尊大妖的命运,与这一尊大妖,大抵相似。 密林中的景象,再度浮现在眼前。 树木摇曳,婆娑晃动,无尽星光点缀其中,正如群魔乱舞。 魔如死神,奔掠如风,他已然彻底沉沦,被无尽的嗜血欲望和杀戮填满了内心。 杀,杀! 这是他的主场,也是他的杀场,唯有杀戮,才是唯一准则。 随着更多的渡劫境大妖的尸身被烹煮,经由蛊惑之毒的渲染,释放出令人无法拒绝的美妙气息。 死沼深处,许多隐居多年的大妖,再也按捺不住诱惑,纷纷狂奔而来。 一尊尊渡劫境大妖,修行了漫长年头的肉身,在顷刻间,化作泡影。 藉由大妖尸身为养分,那一棵棵长着眼睛的怪树,蓬勃壮大,便如鸠占鹊巢,强势崛起,将原先的那些古木,镇压在下面。 虚空一隅,一颗大大的脑袋伸了出来,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远远看着依旧在疯狂杀戮的魔,点了点头道:“果然没有辜负本尊的期望,粗粗领悟了妖夜中的玄机,不错,不错!只是那具人类身体,还是太弱,已到极限,若然再任由他胡乱吞噬,那男孩必死无疑,好在,这一具魔煞之体近乎熬炼成熟,本尊可以走下一步了!” 大头娃娃身形一晃来到魔的前方,哼声道:“小子,若无本尊的配合,你以为,你能杀得了这么多渡劫境的大妖?饶是如此,你的天赋已然超群,不枉本尊看顾你一回!” 胖胖小手朝前一摊,露出一朵硕大的花苞,表面星光闪烁,美丽异常。 “想吃吗?” 魔正欲出刀,突然看到那朵花苞,伸手便抓。 “张嘴!” 大头娃娃的话音充满了诱惑力,魔不由自主,张开了嘴巴。 硕大的花苞骤然开放,露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妖丹,冉冉盘旋,灵气四溢。 就见那颗妖丹,仿佛突然拥有了灵性,就像感受到了什么,化作一道流光,射入魔的口中,消失不见了。 魔的身体,骤然一震,冉冉向下坠落,周身上下,笼罩着一团迷离星光。 “凭借一颗不朽星魔古桑的妖丹种入体内,可保你本体不坏,小子,这是你哪些年修来的福分啊!” 大头娃娃啧啧赞叹道:“群妖献祭,灵炎熬煎,你将被锻炼成本尊的最强战傀,手持那柄凶器,和本尊一起走出死沼,一统这个世界!” 大头娃娃口中开始吟唱,声音悠扬婉转,他的周身散发出无尽光芒,与此同时,一条青色大鱼出现在上空,甩动鱼尾,盘旋往来,不时吐出硕大泡泡,发出奇怪的鸣叫声。 大头娃娃手一招,魔手中那柄勿忘已落入手中,略看了看,赞道:“刀不错,可以一用!” 此刻,魔的身体,已发生了巨大变化。 就见那颗妖丹,正如一枚种子破土发芽,根茎冉冉上升,转眼之间,开枝散叶,长成为一株参天古桑,树身上满布一颗颗星眸,闪烁不定,充满了魅惑。 吟唱声中,大鼎下方,灵炎摇曳,越烧越旺。 大鼎内雾气弥漫,一缕缕献祭气息,犹如百鸟归巢,持续涌入那棵星魔古桑的幻体之中,使得这一尊幻体,远远超出密林的范围,顶天立地,镇压周边世界,气势恢宏。 大头娃娃飞身一跃,足踏青色大鱼,口中不停吟唱。 远处,一尊尊庞大妖身罗列出现,看着这一幕幻象,闻着那股愈发诱人的香气,哪里还能忍受得住,纷纷各展所长,如同一只只庞大怪鸟,铺天盖地冲来。 大鱼自如游弋,鱼头上的大头娃娃不时晃动银色匕首,浑如切割食材,将一头头貌似强大的渡劫境大妖,肢解成块,落入大鼎之中。 大鱼巨尾一摆,撞动庞大妖夜鼎,激发出一轮巨大的轰鸣。 死沼之内,更多闭关的大妖被惊动,虽然疑惑,如何听不懂那一声聚妖之音? 第91章 燃血祭天 那一棵庞大的不朽星魔古桑,枝条飞舞,抛洒汤汁,发出阵阵愉悦的呼啸声。 更多的大妖,如同游鱼入网,哗啦哗啦,落入了这口巨大的汤锅之中。 银色勿忘,划出一道道梦幻的光芒,切割大妖肉身如切腐土,掠起一缕缕艳丽血光。 轰,轰! 大鱼摆尾,不停敲击妖夜,激发出悠远回响。 奇形怪状的大妖身影,纷至沓来,毫无惧色,纷纷冲入那一幕精心营造的妖夜美景之中。 “无祁摩耶,本尊布局已成,掌控大势,你可敢来一战?” 大头娃娃一声大笑,颇为自得。 只是他的一双可爱的眼睛突然瞪圆,已感受到一轮轮巨大的轰鸣声,犹如海潮,从四面八方,冲击而来。 紧接着,他看到了一片片翻滚的火海中,一头头顶着巨角的牛妖,哞哞怒吼着,踊跃向前,最终高高跃起,如同一块块巨大礁石,撞向妖夜鼎。 轰轰轰! 轰轰轰! 巨鼎连连震颤,发出阵阵轰鸣。 “火鳞魔角狂犀!果然好大手笔,此物狂暴,一旦激发凶性,不死不休,无祁摩耶,你以为凭借此物就能打破我的妖夜,做梦!” 空中大鱼摆尾,拍飞数头狂犀,激发出阵阵轰鸣,就见这口巨鼎表面,那一颗颗狰狞的头颅雕像,突然活转,张开血盆大口,不是将一头头狂犀鲸吞,就是将之咬为两段。 更多的魔角狂犀潮水涌来,悍不畏死,轰轰然撞向妖夜鼎,竟不惜以自爆的方式,发出最强一击。 雷霆般的冲击声不断传来,惊天动地。 上方,那些被诱惑而来的大妖,却不管不顾,犹如飞蛾扑火,纷纷冲入大鼎之内。 大鱼之上,大头娃娃倏忽闭眼,银色匕首当空一划,口中喝道:“沧溟——归夜!” 天地骤暗,伸手不见五指。 而这一轮黑暗,持续的不过是一息的间隔,其后,周边便恢复了明亮。 大鼎之内,星光婆娑,一切如常。 一轮细雨从天而降,须臾间,将这一口血腥大鼎,洗的干干净净。 大鱼摆尾游弋,其上的娃娃继续吟唱。 此刻,处于那株古桑幻象中的魔,却动了。 在妖丹入体,破壳发芽的一刻,所带来的巨大痛苦中,他获得了一线的清醒,继而,毫不犹豫,将意识葬入死海,同时将这副身体,完全交予了这片天地。 故而,他的动作,如天地间的风,如起伏的潮水,如每一片漂浮的云,如一道道突如其来的闪电,也如一滴滴偶然落下的雨,自然而然,呼吸运转。 肢体划出一道道幻影,本自晦涩的108本命法,如同轻车熟路,周而复始呈现,而那间隙中的出刀,看去平淡无奇,却在每一次出刀中,斩去瑕疵,平息体内躁动,继而,借助本命法推演出的玄奥之力,刺出更为精进的一刀。 他手中无刀,刀化无形,融入他的手掌,一次次刺出或挥动。 嗤的一声! 第二腰椎棘突之下,命门穴中,冲出一缕血气,扶摇直上,直入天际。 西方七宿之中,那颗娄星骤然明亮,继而将一缕气息反馈而来,悄无声息种入魔的识海之内。 如此,西方七宿,已成功种下毕、参、奎、娄,剩余三星,乃胃、昴、觜。 看似一蹴而就般的成功,却是凭借身与境合,举手投足,便如替天行道,在一轮轮本命推演中,逐步摸索要旨,再凭借体内充裕的血运之力,终于达成了又一次神奇种星。 然而,最最重要的一点,则是男孩仿佛与生俱来的强大感知,没有这种强大精神感知,他不可能觉悟通玄境,也不能够抱合天地。 无数次的挥动,无数次的刺杀,男孩终于再度刺出一记妙不可言的灵犀刀光,就此冲开腰俞穴,同时种下了那颗昴星。 星魔古桑时时抛洒星辉,大鱼每每发出长啸,溅起一朵朵神秘水花。 大鼎长鸣,愈发清越,传出去老远。 一具具庞大妖物不期而至,毫不犹豫,相继踏入妖夜鼎中,化作了一具具祭品。 “不枉本尊教化你们一场,放心,本尊会带着你们的未尽之愿,走出牢笼,一统这个世界!” 一头头庞大妖身主动解体,血肉归汤,被妖夜鼎炼化为精纯之力,注入男孩的身体。 而那些妖魂,也在即刻间被炼化,祭入那株古桑幻体之内。 星魔古桑冉冉长高,遮天蔽日,宛若一方主宰。 上方,大头娃娃突然停止了吟唱,看向天边。 就见远空中,罗列如林的大妖军团,正如爆发的海潮,滚滚奔来。 铠甲如雪,兵器如林,战鼓声,怒吼声,震彻云天。 “无祁摩耶,你不嫌来的太晚了吗?” 大头娃娃一脸讥讽,远远瞧见崛起的一朵黑云之上,正站着一尊铁塔般的高大身影,披风招展,手持战戟,一颗幻化出的丑恶脑壳上,顶着九颗小小蛟首,正是妖皇无祁摩耶座下第一战将——常屠。 “常屠,你非本尊对手,叫无祁摩耶来,今日一战,不死不休!”大头娃娃大笑。 “妖皇大人会出手的,只不过,时机未到,由小可先献上一幕表演,为妖圣大人助助兴!” 常屠肆无忌惮大笑,周边战鼓擂动,众妖齐齐怒吼,声势浩瀚。 冷不防,一抹刀光从天而降,生生斩去一颗隐藏在暗中的脑袋,疼的妖将常屠连连惨叫,他强忍住疼痛,怒喝道:“杀!” 妖皇大军,如同黑云压城,冲击而来。 刀光剑影,夹杂雷火飞石,汇聚成巨大的攻击潮汐,一轮轮撞击在大鼎之上,轰鸣声犹如天威震怒,连绵不绝。 大头娃娃面露厌恶之色,脚底一跺,一声长鸣中,就见一头青色大鱼幻影,呼啸着,冲了出去,一路劈波斩浪,冲开云天。 大鱼幻影摇头摆尾,冲击横扫,将四周妖皇大军,扫荡得七零八碎,一片混乱。 正在此刻,就见一道血影自云天间射来,轰然击碎大鱼幻影,继而,嗡的一声,钉在了这口大鼎之上,不住颤动,却是一根渗透鲜血的巨大骨箭。 骨箭一晃,凭空消失。 远天中,八头巨妖,怒吼着拉开一柄乌沉沉的大弓,那支消失的骨箭凭空出现,搭在弦上,随着弓弦渐渐拉满,那周边矗立的一头头妖身,顷刻间,化作了飞灰。 “燃血祭天弓!” 大头娃娃目露一丝忌惮之色,盖因死在这口弓之下的妖类,实在太多。 此弓凶名,可止妖类夜哭。 大鱼摆尾,拍动妖夜鼎,大鼎轰然盘旋,被一张小手当空按住。 时光仿佛被瞬间凝固,沉入黑夜。 黑夜深处,一张胖胖小手探出,将那一支射来的骨箭,当空抓住,随即,甩了出去,正中妖将常屠的胸膛,炸开一蓬浓烈血光。 凄厉的惨叫声中,妖将常屠现出真身,就见一头八首恶蛟,拼命挣扎盘旋,正被那根巨大骨箭,死死钉住了身体。 常屠的庞大妖身,最终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生生碾成了灰烬。 与此同时,那根骨箭,同时碎裂,化作了飞灰。 大鱼之上,回归的娃娃稍稍喘息,可惜耳中却再度听见了一轮拉弦的低沉嘶哑声。 嗡! 那一柄拉满的燃血祭天弓骤然松开,周边大片妖类,顷刻化灰。 奇怪的是,那根弓弦上空无一物,不知射出的东西为何物。 咚的一声! 娃娃一脸惨白,如遭重击。 一颗妖心砰砰跳动,越来越快。 第92章 断天一射 巨弓浮空前行,再度被拉开。 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在操控它,每拉开一分,周边便有大量妖物化作灰烬。 咚! 大头娃娃再遭重击,他目光狰狞,恶狠狠看向远空,喝道:“无祁摩耶,你终于来了,本尊尤为期待,这一场生死战斗!” 嗡,巨弓拉满,再度空射。 娃娃顿遭无形打击。 大鱼幻象,拍动巨鼎,虚空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冲向巨弓一方。 巨弓的移动越来越快,空射的频率也越来越快,嗡嗡嗡,于间不容发之际发动连射,周边大量妖物,顷刻间化作了飞灰。 大头娃娃奋起一拳,击中巨鼎,两种无形的力量犹如海潮在空中交汇,爆发出一轮轮巨大的轰鸣声。 远处,虚空之中,一尊身披血色披风的伟岸身影,终于出现,他手持燃血祭天弓,每踏出一步,便落下一道惊雷,一张面孔,洁白无瑕,那鼻子,那嘴巴,如此精致,如此完美。 只可惜,他看起来竟没有眼睛,微凹的眼窝处,空无一物。 在其印堂间,一缕略弯的血线,似开未开,顿时使得这张看似精致的面孔,邪气凛然。 那一道血线,正是一只闭合的眼睛,末端溢出一滴血泪,将落未落,看去几分凄厉,几分诡异。 “青溟,本尊辛苦无数年,打造出的一场献祭盛宴,滋味如何?这死沼,这妖夜,这该死的老天,这一场祭奠盛宴,说实话,青溟,本尊很想跟你喝一杯,和你交交心!”妖皇无祁摩耶淡淡笑道。 “无祁摩耶,你的脾性,本尊如果不能洞悉,岂非白混了?你一生踏着无尽尸骸前行,但凡和你合作之人都化作了冤魂,你一生杀孽无算,果报旦夕到来,本尊拭目以待!”大头娃娃讥讽道。 “彼此彼此,你的果报,本尊看,可要领先一步哦,而这一场盛宴,正好为你送行!” “大胆!” 大鱼张开嘴巴猛然一吸,天地在瞬间堕入黑暗。 轰! 妖夜鼎轰鸣。 嗡,不射之射发动,颤动心弦。 黑夜倏忽褪去,大头娃娃的嘴角,溢出一缕鲜红。 同样,远处的妖皇,嘴角处也挂着一缕血线。 两大妖尊同时受伤。 “好一尊妖夜鼎,居然能挡住我射心一击,青溟,这些年,你没有落下,不错!”妖皇赞道,一咬牙,再度拉开了弓弦。 “废话少说,无祁摩耶,有什么手段,尽数搬出,本尊照单全收!” 妖皇踏空前行,连连空射,所过之处,周边妖类纷纷化作了灰烬。 那一枚枚嵌入虚空的血脚印,仿佛伤疤,也是刻骨仇恨,凝聚不散,勾勒成一条不断向前延伸的路径。 嗡,嗡嗡! 轰轰! 巨大的冲击横扫死沼夜空,被波及的妖族,无一 幸免。 天地之下,两大妖尊遥遥对垒。 “青溟,厉害的来了,你要小心!” “废话少说,战!” 随着妖皇弓弦趋向拉满,水面上顿时掠起一道道虚幻的影子,那些影子,乃是一尊尊大妖死去的魂魄,它们才是为这柄燃血祭天弓准备的真正祭品,随着妖皇一声怒喝,无尽妖魂被祭入弓弦之上,凝聚为一根狰狞的骨箭,随着妖皇松开弓弦,无声射向妖圣青溟。 “手笔好大,不过要打破本尊的妖夜,还不可能!” 轰的一声,一张胖胖的手骤然抓起妖夜鼎的一足,举向空中,犹如举起一座山岳,轰然砸将下来! 黑夜宛若陆沉,一片死寂。 嗤啦! 宛若被拉开一道帷幕,死沼一隅,重见天日。 妖夜鼎之上,大头娃娃大口喘气,一脸惨白,嘴角的血线不住流出,看去受伤更重了。 妖夜鼎内,一棵棵妖树,东倒西歪,在这一轮打击中,损失惨重。 妖皇退到远处虚空中,一张脸愈发苍白,同样承受了巨大的伤害。 妖皇将涌出的鲜血强行咽下,身形一闪而回,喝道:“九幽索命,生债死偿!” 他的身形骤然拔升,拉动祭天弓,发起一连串的空射,步步逼近妖夜大鼎。 “准备的不错,本尊若没有后手,当真被你算计了,入梦!” 冷笑声中,周边的天地开始扭曲,变得虚幻,一枚巨大的拳头当空出现,连连砸下,将妖皇的身形砸的一阵恍惚,连连后退。 “梦里乾坤大!” 大头娃娃的身影凭空出现,变得顶天立地,宛若巨人,步步踏动天地,将妖皇逼迫得连连后退。 “唉!” 一声叹息传来,巨弓再度拉满,与此同时,妖皇印堂间的那一滴血泪,不翼而飞。 “九幽梦断!” 弦动,梦破! 一声痛呼中,大头娃娃的身影远远落回大鱼之上,口中不停呕血。 与此同时,妖皇的伤情也极为惨重,那一滴血泪,被他祭炼多年,失去一刻,心头宛若被刺了一刀。 心痛,杀意愈发凛冽,妖皇嘶声长啸,踏入虚空,拉弓,射出,再拉弓,再射出,距离妖夜鼎,越来越近。 妖夜鼎之内,一棵棵怪树,喀嚓嚓折断,便连那棵巨大的星魔古桑,枝叶凋零无数,一只只梦幻星眸,趋向暗淡,甚至于,有不少只眼睛已闭合起来。 “此刀,入梦,摘心!” 忍受住一轮轮祭天弓的打击,大头娃娃一声怒喝,闭上了眼睛,手中匕首,如梦似幻,划破夜空。 莫名心痛,骤然爆发。 妖皇抚胸,身形禁不住一个踉跄。 这一刀入梦中居然蕴含一缕凌厉杀意,这是妖皇始料未及的。 然而此刻,若不能乘胜追击,他还是妖皇无祁摩耶么? 那一滴消失的血泪再度出现,弓弦一气拉满,血泪瞬间抹除。 一声惨呼,大头娃娃倒栽了出去,呕出的鲜血,宛若瀑布倾倒下去,无数妖树沐浴鲜血,发出阵阵骚动,在肉眼可见中重新崛起,向上生长。 大头娃娃身形一晃,落在古桑树冠之上,居高临下,俯视妖皇。 妖皇的弓,再度拉满。 大头娃娃,神情冷漠,淡淡道:“本来不想动手的,但既然你逼迫到了最后一步,就让你看看,沧桑的力量!” 说话间,大头娃娃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婆娑的光影中,而那神奇一刀,已然无视时空阻隔,刺中了妖皇的胸膛,砰的一声,爆裂出一团浓烈血光。 无形的手,操控银色刀光,接连不断,切割妖皇的身体,溢出的鲜血,流速突然加快,妖皇的气势,犹如冰雪融化,快速消退。 一眼回眸,已是千年! 一声叹息传来,刀光再出,妖皇似被锁定,已无路可逃。 “不错,这种力量,虽然刚刚入门,已然远远超出预期,但,还不能击败本尊!” “断天!” 一声凄厉嘶吼,震彻夜空。 燃血祭天弓飞速拉伸至极限,骤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断裂声。 这一刻,弦断,弓碎,妖皇的一颗受伤的心,也仿佛碎了。 随着这一声断裂,残余的妖类,剩余的妖魂,俱皆化作了飞灰。 一声闷哼传来,原先的夜景再度呈现。 死沼水面,看去异乎寻常的平静,便如一潭死水。 啪,啪。 妖皇忍住痛楚,一步步踏水而去,最后稳稳一跃,终于登临了这座,让他思念了无数年的妖夜鼎。 站在大鼎边角巅峰,俯瞰其中景致,妖皇一脸满足,笑道:“青溟,出来,本尊知道你没死,你已非我敌手,臣服吧!” 第93章 双刀之会 密林一角,大鱼浮现,跟着出现的,还有遍体鳞伤的大头娃娃,他无比仇恨看着这个积年的对头,冷笑道:“到了本尊的主场,你居然如此狂傲!有胆,来战!” 说话间,一脚踏动大鼎,一缕沧溟灵炎爆发出浓烈光芒,顿时煮沸一锅江湖,将那股浓烈的蛊惑意境,释放了出去。 星魔古桑摇动枝条,带起一道道婆娑光影,如梦似幻。 无祁摩耶傲然一笑,踏空而行,步入妖夜鼎中。 一枚枚血足印凝固在空中,排列成一条长长小径。 虚空扭曲,光影混乱,一株株怪树齐齐咆哮,化作一尊尊巨人,踊跃奔袭而来,杀向妖皇。 妖皇一拳落雷,将几个巨人砸成粉末,岂料更多的巨人出现了,他们一拥而上,从上到下,死死缠住妖皇的身体,那披风,那铠甲,转眼间,被生生剥离撕碎。 “其实,这一场幻梦,和俗世并无不同,身外之物总归是身外之物,我心不死,万物成灰,此中寂寞,几人能懂?” 妖皇叹息,探手一抓,身后那条血色小道嗖地跳起来,化作一柄恐怖妖刀,宛若利齿撕碎夜空,将眼前幻境化作虚无。 “青溟,没用的,小孩子的把戏,没有意思!” 滴泪妖刀在手,妖皇步步前行,距离大头娃娃越来越近。 “天地尽处是吾乡,一梦千年葬苍茫!” 一声清越的鸣叫声中,周边景物化作一片苍茫天地,青色大鱼尾巴一甩,张开嘴巴,冲向妖皇。 二者之间的短短距离,瞬间被无限拉伸,妖皇身影已成天际上的一个黑点。 大鱼的身影,充塞天地之间,变得无限庞大,只一吸,便将小小妖皇吸入肚腹,坠入无尽黑暗之中。 在黑暗中不停下沉的妖皇,其身体由大变小,由凝实变作透明,由壮硕身姿,变作一个小小婴儿,婴儿的嘴角偏偏带着冷冷笑意,只在一念间,化作一滴血泪,啪的滴在一柄恐怖的妖刀上,妖刀嗡嗡一震,顿时撕碎黑暗,血洗江湖。 “此刀,不惟杀戮,旨在唤起仇恨!尔等还不起来,更待何时?所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妖皇浮现虚空,滴泪妖刀一甩,鼎内沼泽水面激起冲天水花,就见那一具具死了的妖尸,直挺挺从水底站立起来,狠狠盯着中央那棵星魔古桑,突然间拔足狂奔,撞了上去,以粉身碎骨为代价,纷纷爆裂,炸得古桑表面,破败不堪,污血横流。 “大鱼,入渊!” 悲鸣声中,一头大鱼跃入青天之上,顷刻间,俯冲而下,扑通一声,将眼前世界撞碎为一片混沌黑暗,冲了进去,激起一圈圈透明涟漪,波及之处,那一具具复生的妖尸,纷纷崩溃开来。 “大鱼为棺,深渊为葬,无祁摩耶,本尊亲手送你上路!” 大头娃娃伫立虚空,目视妖皇消失的位置,目光凝重。 嗤啦! 一声撕裂传来,就见一柄恐怖刀身如犬牙出现,刺破那片黑暗,随即传来一声尤显凄厉的悲鸣。 大头娃娃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 又一声悲鸣传来,如在耳畔,令妖圣青溟的心跳,骤然停摆。 就见那一片混沌黑暗中,一条庞大的亡灵鱼一跃而出,盘旋于虚空之上,背上所负者,正是妖皇无祁摩耶。 手中战刀凌厉一斩,沼泽之内,大量妖尸顿时被仇恨之力复活,怒吼着,冲向星魔古桑。 “此地已然易主,青溟,本皇将亲手为你下葬!” 滴泪战刀连连挥动,复活妖尸,加入厮杀。 脚下大鱼,不时吐出灰暗气泡,连连撞向星魔古桑,发出一声声震天价的轰鸣。 大头娃娃面目凄惨,突然一晃,进入古桑幻体,身形冉冉长大,如同一尊庞大弥勒尊者,盘坐在古桑幻体中央,身前双手所托,正是魔的身体。 银色勿忘,掠入魔的手中,如臂使指,当空一划,一圈涟漪光影冲击虚空,波及之处,那些被复活的妖尸,尽被肢解成碎块。 “双体同心,合二为一,青溟,这就是你蓄谋已久的计谋么?此刀,战意何其凛冽,便连本尊的滴泪,也是有所不如,但,妖固非人,你们的融合,只是假象,待本皇将你们斩开,你的这一场布局必将化作乌有!” 脚底一踏,叫了声“去”,亡灵大鱼一声悲鸣,撞在古桑营造的婆娑光影之上,轰然炸裂开来。 古桑表面,无数星眸齐齐黯淡,缓缓闭合。 两记刀光,力劈山岳,斩杀下来,一根根古桑枝条断折坠落,崩溃不见。 庞大的古桑幻体,气势萎顿,不断缩小。 “这一具战傀近乎成熟,已然可以轻松掌控,但仍旧无法激发出最强战力,原因则是,其与星魔古桑的幻体间,结合的并非充分,本尊遭受重创,时不我与,若再迟疑片刻,被妖刀镇压,危在旦夕!” 一念间,大头娃娃的庞大身体中,分裂出一尊小模样的大头娃娃,一步步走入魔的本体之内。 魔的眼睛骤然睁开,身形如电,冲了出去,一刀横扫,将无尽妖尸化作了飞灰,继而一刀刺出,直抵妖皇咽喉。 妖刀逆挥,轰然碰撞。 二者一合即分,一分即合,转眼间对攻近百刀之多。 “刀不错,可惜未能尽泄其中真意,结束吧,焚世一刀!” 刀出,血光迸发,魔的身体,喷着血雾倒飞回大头娃娃手掌之间。 嗡嗡! 手中银刀震颤,一缕血痕中,杀意冲天。 “原来,竟是这样!本尊倒是小瞧这男孩了!” 顷刻间明悟其中真意,一刀已横扫而来,斩入天地一线之中。 “一线斩,天地葬!” 妖皇分明提前感悟到了什么,身形骤退。 然而那一线刀光,无视时空阻隔,将那无尽杀意,浓缩于一线,切入妖皇本体之内。 一声惨呼,妖皇本体中,扯出一道浓艳血光。 “好刀,只是那刀中真意犹自未尽,看本皇一刀焚世,泄吾滔天恨意!” 一刀斜挥,妖夜鼎轰鸣,累积其中的无尽恨意,竟被这一刀裹挟,斩入古桑幻影之中。 咔嚓,断裂声传来,无数根枝条坠落,数不尽的星眸闭合,流出了血泪。 与此同时,一道深刻的刀痕,斜贯古桑主干而过,古桑不住震颤,气势快速萎缩,其幻体高度比之原先,矮了一半不止。 魔的口中,血如泉涌。 然而他的脸上却浮现诡异的笑容,自言道:“抱合天地?有意思,意外惊喜!不错,不错,这妖夜,这古桑,这片死沼天地,唯有舍弃一切,才能拥抱于无限,无祁摩耶,此中真意,你不会懂,而本尊已然感受到了那物的气息,你的死期就要到了!” 魔的身影,犹如死神,掠过虚空中的一道道阴影,将那凄厉的一刀,无可阻挡送入妖皇的体内。 血溅,身退,一声惊呼,宣泄着滔天恨意。 “好刀!这才是真正的刀!青溟,有你这一刀,本尊若不拿点真货,也太对不起你了!” “妖刀幻世,十方葬天!” 妖刀一化为十,十合如一,从十个方向,齐齐斩入古桑幻体。 无数枝叶,坠落崩溃,魔的周身喷射出浓烈血雾。 他的身体在剧烈震颤,他手中的刀,依旧在不停刺出,每一刀,都在精进,将残余的本我意识,一点点泯灭,直至那宛若梦呓的一声呻吟传来,一刀终究划开天地,没入一线。 “一梦归溟!” 妖皇本体,远远倒栽出去,周身浮现无数刀口,喷出的鲜血,顷刻间化作一天血雨。 第94章 都是祭品 妖皇身形踉跄,一张精致面孔上,浮现惨笑,嘶声道:“青溟,你不知道,本尊最厉害的一刀,并非十方葬天,而是罚身代天!” 刀口反逆,斩入胸膛,一道深邃伤疤呈现,如一张咧开的丑陋嘴巴,嘲笑一切。 与此同时,那深刻一刀,同时出现在大头娃娃的庞大身体上,出现在魔的胸口,也出现在星魔古桑的树干之上。 一刀接着一刀,每一刀必落下一块血肉,那刀刀痛楚,刺激得妖皇无祁摩耶,几乎要癫狂。 他强忍痛苦,拼却自残,也要致敌于死地。 撕下斗篷,扯开胸衣,一道道伤口中,露出森森白骨,那些白骨之上,满布细密刀痕,乃是当初妖皇为了淬炼这把滴泪妖刀,所遗留的无数痛苦伤痕。 轰轰! 妖皇步步踏空,步步轰鸣,刀加肉身,也在同时伤敌。 最后一刻,所有的刻骨仇恨齐齐涌现,妖皇身形一跃腾空,印堂间那一道紧闭的血线,骤然撕裂,一颗狰狞血瞳,终究重现人间。 “碎——心!” 凄厉的破碎之音,如狂飙怒卷,令周边无数棵树木齐齐断折。 咔嚓一声,大头娃娃身体中的那颗心脏,终于碎了。 大头娃娃的一双眼睛倏忽睁开,妖圣青溟的意识瞬间回归,叹息道:“本尊原以为,凭借这一具祭炼的战傀,能够掌控住那柄凶兵,但还是错了!谢谢,若不是你,本尊无法觉悟出其中真谛,正是你的碎心一刀,劈碎了本尊的小我,使得本尊第一次,感受到那种绝对的力量,好大,好无限,好美啊......” 话音未落,大头娃娃的庞大躯壳,轰然崩溃,化作浓郁青气,全部融入魔的身体中。 “只可惜......那柄剑,并不属于......我们!”一声叹息的尾音悠悠传来。 此刻,魔的眼睛骤然睁开,看向了妖皇无祁摩耶。 一瞬间,妖皇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蝼蚁,对方则是这片,无尽天地! 这一刻,魔已非魔,他应该叫做无。 正因为是无,才能与天同体。 魔探手一抓,那把剑轰隆一声,跃入手中,向前一刺! 剑身一化为九,穿透虚空,排列成一道长长的巨剑轨迹。 每一道剑光上俱穿透一具妖皇身影,齐齐破碎开来。 巨剑末端,妖皇的本尊倒栽了出去,喷射出浓浓血雾,消失不见。 一剑刺出,魔已不动,周身气息全无,仿佛一具死尸。 仅仅是这一剑,就击碎了妖皇的九尊分身,重创了本体。 一声如笑如哭之音划破夜空,令人听来,毛骨悚然。 一身褴褛,遍体伤痕的妖皇,再度出现了。 他的脸色无比苍白,印堂间睁开的竖瞳中,流出一缕血线,唯一的一只眼睛,算是瞎了。 他惨笑道:“青溟,怎么不刺了,只要你再出一剑,本尊必死,可惜,你精华已尽,终究先我一步,一命归阴!” “呜呜呜,呜呜呜,本尊好恨啊,今日青溟已去,死沼再无对手,本尊好恨啊!” 妖皇踉踉跄跄走近过来,停住哭泣,对着魔叹息道:“青溟,你看似早早拥有那柄凶器,其实只是负累,你一天不能掌控,便会寝食难安,你这蠢材,你以为,本尊是因为打不过你,才将那把凶器留给你的么?其实,在本尊眼中,你才是准备好的一份最大的祭品,唯有将你献祭,本尊才能获得那柄无上凶器,凭借它,一统当下世界!” “可惜啊,死沼妖族死伤殆尽,要这柄凶器,又能如何啊!” 说话间,妖皇伸手,抓向魔手中的剑。 他的手,尚在空中滑行,魔的剑,突然动了,只一刺,便刺穿了妖皇的身体。 而后,魔身影一晃,走了出去,如同一个鬼魅,在这片狼藉的密林中飘忽游弋。 “好奇妙的一剑,虽然杀伤不大,本尊怎么感受到,似乎是来自西方的一缕星光,刺伤了我?” “小贼,休走!” 怒吼一声,妖皇不顾身体伤情,快速追向魔的方向。 只是魔的身影,太过诡异,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与周边的阴影,不时融合,使得紧追而来的妖皇,连连落空。 若非妖皇遭受重创,他完全可以毫不费力抓住魔。 妖皇怒吼,手臂暴涨,硬生生长出一截,眼看就要抓住魔。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又一道诡异的剑光,再度将他的肉身刺穿了。 一声惨呼,妖皇嘶声道:“这......究竟是什么剑道?” “毕星。”魔声音淡淡,仿佛来自虚无。 “原来是......” 话音未落,妖皇又然发出凄厉痛呼,因为他又被魔的一剑刺中了。 奎娄胃昴毕参觜。 借助诡异身法闪避,七类种星剑道终究使完。 然而,即便妖皇遭受重创,魔仍旧无法凭借这新开悟的七剑将对方杀死。 妖皇忍住疼痛,将一根人形肉芝塞入口中,哼声道:“青溟已死,小贼,你已无所倚仗,只待本皇稍稍恢复,终究将你拿下!” 魔身形飘忽,行走虚空。 他如同失去记忆的鬼魂,茫然间,若有所思仰首看向西方,其时七宿参差,相互掩映,无比夺目。 隐隐中,似有所感,识海中,七星浮现,熠熠生辉。 与此同时,七种奇异气息,于开灵七穴中冲入周身血运,在运转无尽周天之后,魔若有所思,双眸骤然明亮。 魔突然转身,冲向追来的妖皇。 一身气血磅礴释放,在妖皇的精神感知之中,正有一头庞大白虎,发出一声惊天怒吼,冲向了自己,冲向了天地一线的尽头。 妖皇的神情骤然凝固在脸上。 他已然被这一股浓烈的杀戮气息所震惊。 “原来世上竟有如此厉害的剑道,仅凭一股蛮力,便斩碎了本尊的残体!死此剑下,不枉!” 话音未落,妖皇的真身终于彻底崩溃解体。 雾气弥漫之中,一滴血泪当空坠落。 美丽精怪凭空出现,张开檀口一吸,便将那一滴泪珠,吞入口中。 精怪一晃,凭空消失。 “无祁摩耶,其实......我们都是早早准备好的祭品,只待那......命中之人出现,便献祭出所有......包括......生命!” 一声叹息传来,大头娃娃淡淡的身影出现在虚空一隅,有些不舍的看了魔一眼,又叹了口气,终于消散不见了。 魔重新回到星魔古桑的幻体之中,继续感悟天地造化。 有赖妖圣青溟将一身精气灌输给他,他体内的力量此刻近乎无穷。 “白虎七宿之后,那是......” 扭首向南,七颗明星冉冉升起,星光缭绕掩映,幻化为一头斑斓朱雀,发出一声清唳,扶摇升空。 哗啦啦! 沼泽中升起一颗硕大的头颅,蓦然看到那一棵庞大的古桑幻体,不禁目瞪口呆,随即远远逃离,却是因为,古桑中蕴含的强烈魔意,让它的一颗妖心,愈发躁动不安。 它就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它梦见大头娃娃青鱼变得好凶,拿着一把匕首,杀了不计其数的妖族。 “青鱼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周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边树木断折,无数妖族尸骸浮沉水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这里一定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杀戮,只是,他们这些大妖都死了,为何我还活着?” “难道是青鱼救了自己?” 一定是这样的! “青鱼,青鱼,你在哪里?” 大声呼唤,绕着密林盘旋一圈,依旧找不到一个活着的影子。 “他们都死了,只是你,一个弱小的人类,为何也能活着?” 盲龙不解的看着魔,依旧一头雾水。 嘿嘿傻笑声传来,寻声看去,就见树洞内钻出一颗脑袋,嘴角流着口水,一脸憨憨的样子。 “没想到,这个傻子男孩也没死!” 总算见到了一个活人,盲龙快速游过去,让傻子男孩坐到自己的头颅上,继续环绕密林搜索。 第95章 破壳回归 没有想到,在这一场无比惨烈的血战中,那个女孩,依旧安好躺在那里,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盲龙叼着女孩,将她轻轻放在树干上。 “我没有死,小傻子没有死,女孩也好好的,一定是青鱼,一定是他在保护我们!” 盲龙一声声呼唤,可惜密林中除了他们和魔之外,再无一个活着的人和妖了。 青鱼身上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只是盲龙已无从得知。 “那个可恶的人类,一定死了,死得好!居然趁人之危,奴役了我,幸亏他已死了,不然的话!” 想到一旦沦为那个可恶人类的宠物,盲龙当真有些后怕。 “死了这么多妖类,这里一定遗落大量宝物,它们都将归我盲龙所有!” 盲龙流出口涎,哗啦啦沉入水中,开始仔细打捞水里的遗留物。 他很快就打捞到一件件武器和散落的储物袋,不禁高兴异常。 高大的古桑幻体在一天天萎缩变小,直至未来的一天,终于彻底消失不见了。 魔依旧在一次次挥动手里的刀,做着那种怪异的姿势。 刀中释放的气息让盲龙极为忌惮,每每它想过去打探,终于迫于那一道道凌厉刀光,于中途放弃了。 密林中的日子实在太过单调。 该打捞的东西,差不多被盲龙搬空了,那些所谓的宝物,被它全部藏进自己的秘密宝库中。 于是,盲龙决定走出去,看一看。 它还是畏惧那些妖类的强大,第一天,试探着游出去一段距离,发现死沼中一片寂静,根本感受不到那些大妖们的气息。 第二天,它壮着胆子,走出去更长一段距离,依旧没有遭遇到一个活着的妖族。 盲龙隐隐有些惊慌。 第三天,它继续外出打探。 半个月,一个月,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了。 盲龙几乎走遍了死沼,却发现那些强大的妖类,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原来死沼,当真只剩下自己最后一个妖了!” 盲龙无比沮丧,沉重的空虚寂寞感袭来,让它无比压抑。 它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那片密林,它担心魔,傻子,和那个女孩,也会突然消失。 在它看到那些人还在的时候,心情别提有多高兴了。 “妖又如何,人又如何?在我看来,你们全都是我的朋友!” 从这一天开始,盲龙老老实实安定下来,不再外出。 水中的鱼渐渐多了起来。 傻子也学会了烤鱼,天长日久,烹调手艺越来越好,让盲龙极为满意。 “可惜你是个傻子,不然,我收集到的那些东西,足够让你修炼了!” “傻子也好,无忧无虑,不愁吃喝,不像我,整天胡思乱想!” 实在无聊起来,盲龙就和傻子一起,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 可惜傻子实在太笨,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它。 轮到傻子去躲藏的时候,盲龙只凭嗅觉,就轻而易举找到了对方。 “当真是一个傻子,实在太没有意思了!” 盲龙摇摇头,将目光重新看向魔,叹息道:“这么多日子过去了,他竟然不吃不喝,依旧在默默修炼,这份定力,我盲龙绝对做不到,他究竟是如何忍受下来的?” 他想去问,却畏惧那把锋利的刀,缩了缩脑袋,继续睡觉去了。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一年, 两年。 三年光阴,弹指即过。 不知不觉中,修炼不辍的魔,已长成为一个少年。 当然,一起长大的还有傻子,以及那个不吃不喝,一直在睡觉中的女孩。 那一日,天气转阴,乌云如万马奔腾,从四方云集而来,低低镇压在密林之上,不时传来一声声低沉的雷鸣。 一道道电蛇蜿蜒出没,释放出浓烈天威。 “天劫?怎么回事?” 妖族跻身渡劫境,人类达到开灵境,便会因时触发天劫。 “奇怪的是,这一场天劫居然没有生成劫眼,怪哉!” “此地除了自己,已然无妖,自己仅仅都天境,不可能触发天劫,唯一的疑惑就是......” 水中的盲龙,不觉将脑袋朝向了魔的方向,忖思,难道是他? 只是天劫形成,必然会锁定对象,却为何放过了魔? 盲龙心中一团乱麻,慑于浓烈的天威,生怕自己被殃及,沉入水底,藏了起来。 其实,若然天劫锁定了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逃脱的。 入定中的魔,倏忽睁眼,仰首凝视天空,一声怒吼,跳到那处最高的树冠之上,死死盯着天空中的云层。 他为虚无,他呼吸天地,与天同体,而充斥在天地间的这股愤怒,竟仿佛来自天外,并非来自眼前的天地。 魔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他一跃而起,手持银色勿忘,刺入云层! 与此同时,一道硕大的雷霆从天而降,悍然击中了魔的身体。 魔连连怒吼,他欲借助天地的力量,将那种愤怒平息,以恢复固有秩序。 他不停出刀,一道道扭曲的雷电,不要命的劈落下来,一次次穿透了他的身体。 若非他与天地抱合,若非他的体内藏着那一口妖夜之鼎,他已然死在这一道道恐怖雷霆之下。 霹雳,霹雳! 雷电接二连三落下,不断洗劫着魔的身体。 “靠,这么多的天劫!这小子开的到底是什么灵啊!”水底的盲龙缩成一团,不敢动作。 在接连罚下28道雷劫之后,终于偃旗息鼓,一天乌云缓缓散去。 魔的身体,依旧被一道道细细电蛇纠缠,正如一条条锁链,将他拴在了空中。 他的体表,一片焦黑,似被附着一层厚厚泥垢。 不久,他缓缓落回树冠,而身下这棵原本葱茏的古木,突然间崩溃开来,化作了一堆灰烬。 魔落入水中,沉入水底,稍后,缓缓浮出身体,盘膝于水面之上,开始入定。 恶劣天气很快过去。 盲龙小心翼翼探出了头颅,看着一身焦黑的魔,不知道对方为何好好的,偏偏要去招惹那些恐怖雷霆。 好在那把恐怖的刀不见了,它终究大着胆子,来到魔的身边,试探着去唤醒魔。 只是对方,如同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盲龙无奈,只得放弃了试探,回归老巢,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 一天, 两天,不知道又过去了多少日子。 未来一天,黑夜子时,寂静的密林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咔嚓的断裂之音。 与这一声断裂之音相应的,则来自魔的识海中央,那一口乌沉沉的大鼎内部,一粒神秘种子所发出的萌芽之音。 种子下方,一缕淡淡火焰,正在不停燃烧。 一颗种子偏偏借助火焰破壳而出,不能不说是一件怪事。 这粒种子甫一发芽,便释放出一道道星光,在其两片分开的芽瓣上,赫然长着两只充满魅惑的眼睛。 这粒种子,脱胎于不朽星魔古桑的那颗妖丹,后在这一缕沧溟灵炎的日夜滋润之下,终于破壳重生。 哗啦啦,水面分开,露出盲龙硕大的脑壳,它惊愕的看着魔,看着那具黑漆漆的躯壳上,正裂开一道贯穿上下的缝隙。 两只手从缝隙中伸出来,宛若撕开一层厚厚茧壳,跳出了一具宛若全新的身体。 那气息,那态度,比之原先的魔,截然不同。 到底发生了什么? 盲龙一脸狐疑,忍不住道:“你是谁?你绝不是他,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是谁?” 少年的脸上浮现出纠结之色。 自踏入那口地藏血泉的一刻,他便沉沉睡去,感觉做了一场长长的噩梦。 噩梦之中,他不断持刀搏杀,正如他在风吼狼滩之中,与那些血狼持续血战一般,时时面临生死考验。 “如果真的是一场梦,为何那种感觉,无比真切,每一丝记忆,都深深印刻在脑海之中?” 少年口角喃喃,不觉间,手抚肌肤,那些伤疤还在,已然证明了发生过的一切。 第96章 陷入迷津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那颗硕大的脑袋,道:“我叫桑北,我来自死沼之北,螣北部落。” “你不是他,你绝不是,你不是我的朋友,速速滚出他的身体,我饶你不死!”盲龙近乎咆哮,喷出的口水溅了少年一身。 少年一脸苦笑,心中却涌起一股别样的感动,一个妖能如此真诚对待自己,当真难得。 在螣北,自己和爷爷举目无亲,还要遭受那些上位者的算计,除了颜穆一家外,所面对的只是现实的残酷和艰辛。 甫一想到那副苍老的形容,少年的心顿时纠结起来,他此刻唯一所想,便是插上翅膀,回到螣北。 他要给爷爷养老,给他老人家幸福的生活,同时要给那些算计他们的人应有的惩罚。 少年勉强一笑,解释道:“你说的他,或许是我的另一个自己,我依稀感到,他仍旧藏在我的身体中,只是不知何时会醒来。” “人,你们一贯狡猾,休想骗我!”盲龙身体颤抖,发出威胁。 少年眸子一闪,探手一抓,银色勿忘在手,呼啸一刺! 刀意中的凌厉和霸道,令盲龙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脑袋向后缩去,战战兢兢道:“你......你真的......真的没骗我?” 那股浓烈的杀戮气息,已证明了一切。 “我桑北从不欺骗朋友,尤其更不会欺骗像你这么坦诚的妖!” 盲龙长长吐了口气道:“是你就好,吓死本龙了!” 盲龙扭首招呼那个傻子道:“傻子,今天多烤些鱼,本龙要招待我兄弟!” 傻子呜呜回应,转身去收集柴禾。 少年的目光落在傻子身上,定了定,眼睛变得有些潮湿,对方肯定中了那种邪恶的毒,影响了神志,以至于时下依旧疯疯癫癫。 “放心,木头,我一定尽快治好你,我这就带你回去!” 也不知盲龙从哪里弄来一套旧衣服,少年穿上,虽不合身,聊可挡风遮雨。 看着宛若沉睡的女孩,少年的心无比沉重,从风吼狼滩到更加险恶的死沼,她为自己做的,实在太多了。 “洛辞,你放心,你和木头一样,都是我的家人,我不会再容许任何人伤害你们,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治好你们!” 忽然想起那首神秘的歌谣,少年的心,不免感伤起来,喃喃道:“洛是什么地方啊,为何洛人吃了那么多苦,仍旧回不到他们的故乡呢?” 少年咬牙,看着女孩,点了点头道:“洛辞,你的愿望,便是我的愿望,我会带你,回家!” 吃了一顿丰盛的烤鱼,少年没有想到傻傻的颜穆,居然炼出了这门手艺。 盲龙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琐碎的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白天过去,黑夜降临,盲龙的巨大鼾声,远远传来。 意之所指,血之所涌,一刀刺出,虚空破碎。 通玄境感知于一念间展开,身合天地。 一路辛苦开灵27处,算上被精怪之力开辟出的头顶百会,一共开灵28穴。 28穴宛若张开的28张小口,贪婪吸纳死沼中的灵气,注入自身血运,不断壮大。 晨曦,少年睁开眼睛,已然嗅到体表附着的一层腥臭味。 “开灵之后,便是洗髓,时下也仅仅是洗髓的开端罢了,而我的开灵,决不会止步于当下!” 他却不知道,当前世界修士开灵之难,难在感悟天地奥妙,在识海中予以种星。 种星数达到30颗以上,谓之圣阶,能够达到圣阶的修士,已站在修士的最前列。 天有群星,人有诸穴,其数字至今无定论,盖因天地之奥妙,人体之复杂,能够尽窥其中玄机的人,当世可以说并不存在。 修真界大致推定的穴位数为720个,也仅仅是推定而已。 想到人体存在的如此多的穴位,当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桑北不知道自己能够走到哪一步。 他不知道的是,他时下的成就已超出了绝大多数同境界的修士。 早晨,少年亲自动手,为盲龙做了一顿尤其丰富的早餐。 盲龙一阵大快朵颐,连连点头道:“还是你的手艺好,我盲龙有福了!” 然而盲龙终究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看着少年将女孩背起来,一手搀着傻子,不禁发出哭腔道:“你,你们......不要我了!” 少年用布条将女孩绑在背上,看着盲龙,叹息道:“我家在螣北,我爷爷在那里,一定是要回去的,我答应你,一定回来看你!” 盲龙的眼泪止不住涌出来,它自出生一刻,便死了亲娘,一路之上,被其他大妖不断追杀,侥幸活到现在,好不容易结识了少年这么个好朋友,一想到对方离开后,自己又要变成孤家寡人,心中尤其难过,再也按捺不住,呜呜痛哭起来。 看到盲龙如此悲伤,少年愈发不忍,咬了咬嘴唇道:“如若不然,你就和我们一同回去。” 盲龙从水中扬起大大的脑袋,甩了甩水珠,叹息道:“我就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到的,可惜我终究不能和你们回去,因为,这里才是我的家,不过,桑北,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回来看我!” 看到桑北郑重承诺,盲龙就像一个小孩子,转而高兴起来,它在密林间很快兜了一圈,回到原地,示意桑北他们跳到身上,由它亲自送他们回家。 对水元素的强大感知,乃是盲龙的天赋,庞大的身体游动起来,宛若滑行,又快又稳。 一行人,一路向北,很快消失在天地之间。 一个时辰过去了,转眼间,半天光阴过去了。 然而,眼前的景象,仿佛一直没有改变。 一望无际的水域,几处孤岛点缀,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我感到我们怎么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了。”少年疑惑道。 “好像是这样,莫非我们走错了路?” 疑惑之中,盲龙决定选择另一个方向试一试。 原本一路朝北出行,既然走不出去,便姑且朝着东方出发试一试。 数个时辰过后,已近傍晚。 眼前的景观,一如当初所见,一片死水,几处孤岛。 一行人选择一座小小孤岛落脚,打尖后各自休息。 第二日起来,继续出发。 很快,几天过去了。 桑北他们似乎陷入了一片迷局,完全找不到出路。 从水中拔出一根斜插的断臂,桑北明明记得,不久前,他将这根断臂插在这里的,怎么可能又回到原地了呢? “我依稀记得,当初那个可恶的人类曾经说过,他走不出去,才不得不回到密林中的,他说的似乎并不全是假话,他有鹏鸟作为宠物,在天上都飞不出去,何况我们在水里游呢?” 盲龙的话,提醒了桑北。 选择一处小岛歇脚,桑北决定不再盲目赶路。 “不如别回去算了,不愁吃,不愁喝的,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 想到这里,盲龙反而高兴起来,如果这样,它就不用当个孤家寡人了。 “要回去的,我们也有家。” 听了桑北的话,盲龙一脸沮丧,无精打采的耷拉下脑袋。 远处,天地尽头,不知在何时,升起了一颗小小的星星。 紧跟着,第二个星星出现了。 便如变魔术一般,转眼间,已是满天繁星。 “多像那一夜的景象啊,这满天的星星,如此美丽,如此梦幻!可惜在它们下面的世界,却爆发着的一场场血腥屠杀!自那夜开始,我彻底瞎了,变成了一个瞎子,然而,上天毕竟眷顾我,让我意外长出一颗小脑袋,让我能重新看到这个世界,唉,这就够了!” 听了盲龙的自言自语,一旁的桑北若有所思。 “天有群星,人藏诸穴,每个穴位不是无中生有,它们中,各自隐藏着不同的秘密,而作为一个修士,便是要破悉其中秘密,获得觉悟,不断成长壮大。” “穴位中藏着秘密,星星中同样藏着秘密,也许,这就是走出去的关键!” 仰首观天,桑北在想,茫茫星海,每一颗星星都是孤独的,若然依靠它们各自的力量,它们一辈子也不可能走出这片无边无际的星海。 而要想走出去,必须要找准方向,而那方向么......? 不觉间,桑北转身向西,面西而坐。 在他眼中,那满天繁星,正快速褪去,最后,只剩下七颗耀眼的星星,点缀在那里,熠熠生辉。 “白虎七宿,正是我最初开灵的七颗。” 第97章 白虎传承 “毕星对应长强穴,昴星对应腰俞穴,胃星对应阳关穴,娄星对应命门穴,奎星对应悬枢穴,参星对应兑端穴,觜星对应龈交穴。” “如我剑巫一脉,于血运中推演剑道,开灵种星,一路精进!” 手臂挥动,周身血运中掠起一股奇妙力量,随意而动,经手臂灌输到那把匕首中,爆发出一团浓烈的光芒,撕裂了黑夜。 一刀刀刺出,一刀比一刀愈发凌厉。 周身关节爆响,桑北的身体踊跃而起,如同一头猛虎,扑向前方,同时将融合为一的力量全力刺了出去。 一声咆哮中,硕大的白虎光影,跳入虚空,于几个纵跃间消失不见了。 “这种剑道,仅仅是自己的开悟,与那西方七宿中蕴含的奥妙相比,无非天壤。” 放弃了继续练习,桑北开始入定,短短一刻,已沉浸在通玄境的宏大感悟之中。 以观我境合天地境。 身若大地,体内血运,正如大地上的一条条蜿蜒江河,最终必然流向那一片无际沧海。 一念间,身随意动,血运成海。 身若大地,心中所想,不正是那片虚无浩瀚的天空么? 而自己要做的,便是忘记自身,将那七种开悟,自然而然,释放到天地之间。 “如果要达成那种理想的观想状态,唯有通过那种途径!” “他能做到的,我当然可以做到!” 一念间,如坠深渊,快速沉向那片无尽的黑暗。 周身寒气萦绕,顷刻间结成一层薄薄的寒霜。 睡梦中的盲龙突然被惊醒,它分明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它看向星光下的男孩,它知道那个熟悉的他终于回来了。 “虽然是他回来了,我固然不喜欢,就好像完全不存在的样子,一个人或者妖,如果真的失去了自我意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固然是不喜欢,但他的呼吸,还是好奇妙啊,就像天地间吹过的风,看不到摸不到,但他就在那里,仿佛天生如此。” 说到这里,盲龙就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欣喜的神情,它伏下脑袋,开始沉睡,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我在现实中找不到的,便在梦中去实现吧,也许,这是一个很好的途径。” 带着感悟,盲龙在属于它的梦里世界中,无尽遨游。 不久之后,它的周身已然笼罩了一层模糊的光影,光影渐渐膨胀,其中散发出的气息愈见旺盛。 此刻,大妖盲龙,距离突破到蜕凡境只隔了一张纸的厚度。 识海中,七颗种星浮凸出现,愈发明亮。 及至子时,其中一颗星突然爆发,释放出刺目的光芒。 与此同时,在桑北的脑后,天地灵气聚拢而来,不久后生成了一轮月形,接着,在月形当中,出现了一只硕大的乌鸦,翼翅抖动,播撒浓郁星辉,随着一声惊天的长鸣,周身毫光绽放,神威凛然。 睡梦中的盲龙被骤然惊醒,小脑袋上的一双眼睛睁开,便看到了这一幕神奇的景象,脱口道:“那......那分明是28宿中的毕月乌,那种上古大妖,早就成神,莫非这男孩,也成仙了不成?” 当下盲龙对男孩无比羡慕,恨不能以身相代,若能得到那种大妖的提点,自己这妖生当真会大放异彩。 黑夜将尽,毕月乌的幻象抖动双翼,再度发出一声长鸣。 此刻,从天地初分的一线间,一股神秘气息被骤然吸来,注入到魔的身体中。 丹田内原本沉睡的灵气小蛇突然活跃,张嘴一吸,便将那股吸纳来的气息吞入腹内,绕着丹田,快速游动起来。 “我似乎摸索到了出去的办法,只是这个过程,或许会很长,也会很辛苦。” 听了桑北的话,盲龙反而高兴了,因为这样,它就暂时不会变成孤家寡人一个了。 由于妖族几乎覆没,死沼中无人打搅,加上灵气充沛,鱼儿繁殖的很快,根本不愁没有吃食。 精通水系力量的盲龙,捉起鱼来,完全是小菜一碟。 傻子颜穆,整日傻笑着,流着口水,打理烧烤,他态度专注,一丝不苟,烧烤的手艺越来越好,这让盲龙愈发满意。 “想想以前,和现在相比当真是天壤之别啊,如果一辈子就这么无忧无虑活着,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啊!” 盲龙的目光落在入定的桑北身上,露出不屑之色,哼了声道:“歇着不好吗?偏偏要自讨苦吃,人类啊,惯会折腾,他们的世界,尔虞我诈,当真太可怕了,与之相比,还是我的世界,太平无事啊!” 第二夜,极为平静,盲龙原本以为会再度看到那种异象,并没有出现。 其实他是期望,从出现的大妖异象之中,能有所启迪。 盲龙耐着性子等到第三夜,依旧没有看到动静,不禁大失所望。 他又哪里知道,其中开悟的艰难。 第四夜,盲龙索性放弃了等待,在无知无觉中进入梦乡。 子时已过,不久之后,进入丑时。 原本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一声犬吠,将熟睡中的盲龙一下子惊醒过来,它睁开眼睛,终于看到了那一幅期盼的异象。 皎洁月轮之中,一头周身覆盖金毛的大狗,昂起高傲的头颅,不时发出一声吼叫,星辉流转,神气活现。 只是盲龙虽然竭力敞开感知,仍旧没有从第二幅娄金狗的异象中,获得提示,不禁怏怏不乐。 自此日开始,盲龙索性放弃了这种无聊的期待,只一心一意,沉浸在属于自己的梦乡中。 日复一日,单调的岁月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胃土雉,参水猿,觜火猴,奎木狼,昴日鸡,等五种异象,被少年逐步开悟了出来。 识海之内,七颗种星,熠熠生辉,释放出的气息,愈发完满。 七星参差罗列,盘旋追逐,喷薄出耀眼的光华,光华之内,一道道神秘星纹,相互勾连,组合,不断变化,再拆散,组合,推陈出新。 一道惊雷,在天际落下,将熟睡中的盲龙,一下子惊醒过来。 在觉悟的天地里,桑北的眼中,骤然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由白虎七宿嬗变出的无尽星纹,在经历无数次的排列组合之后,赫然组合成了一幅浩瀚阵图,无尽沧桑气息,在阵图中犹如洪流奔涌,凝聚成一柄横跨天地的剑体,微微一晃间,桑北顿时感到,周身气息,已被隔绝。 他瞠目结舌,动都不能动。 那柄恐怖剑体中蕴含的海量气息,几乎一下子,就塞满了自己的识海,从细枝末节到宇宙星辰,无所不包,完全超越了自己的想象。 轰! 庞大剑体突然动作,纵贯而下,一下子就刺穿了天地! 那股磅礴的冲击如同沧海击舟,令桑北不能自已,伸手一抓,便捉住了那把剑,随手一挥,于无声中斩开了身下孤岛,开垦出一道深深沟壑,一直延伸到死沼深处。 盲龙不由得缩了缩脑袋。 它知道,那一剑之威,太过可怕了,自己仿佛只能任由宰割。 它还记得,初见的时候,他还很弱小,不知不觉中,已然长成为令它畏惧的存在了。 “好在他是我盲龙的朋友,这就够了!”盲龙的内心生出一股安慰和自得。 一剑过后,万籁俱寂。 黎明一刻,七尊大妖异象呈现,它们于空中环绕成圈,冲着东方齐齐一吸,又然从东方出现的一丝亮白中,吸纳到一缕神秘气息。 面对东方出现的一缕晨曦之光,桑北若有所思。 白虎阵图中所出现的那把剑,蕴含着的那种浩瀚的气息,根本不是自己当下的境界所能理解的。 但,他已经看到了前景,这就足够了。 他桑北一定会成为一个强者,而后带着一家人,过上安定无忧的生活。 第98章 火焰融合 “走吧,留在这里已没有意义,必须去寻找第二处落脚点。” 盲龙驮着一行人,重新上路。 这一次,盲龙并没有朝着一个方向一直前进,而是根据桑北的提示,中途不断改变方向。 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转折,快速游动的盲龙,突然张大了嘴巴,因为它看到,前方已出现了前所未见的景象。 新的岛屿,高大的树木,甚至于看到了一些飞翔的鸟儿。 “我在死沼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些岛屿?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得到了那些上古大妖们的提示!” 将桑北他们丢到一座小岛上,盲龙快速的游向远处,对于新的地域,它充满了兴趣,更希望能够找到同类,这样,它就不用孤独活着了。 “白虎七宿之后,会是......” 夜幕降临,星河升起,桑北的眼中,一片斑斓璀璨。 沉入死海,抱合天地,漫空的斑斓星河,渐渐褪去表象,最后,只剩下南方天幕上的七颗星星,光华灼灼。 七星组合,星光迷离,转眼间,凝聚成一尊周身缭绕火焰的斑斓身影。 “那是——朱雀!” 体表,七处对应星穴中,涌出灼热的气息。 与之相应,识海之内,七颗种星,熠熠生辉。 “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轸星对应百会,翼星对应前顶,张星对应囟会,星星对应上星,柳星对应神庭,鬼星对应素髎,井星对应人中。” 桑北口中喃喃,一念间沉入死海,合于天地。 他一旦入定,长则几日间不吃不喝,在盲龙看来,这是人类修士独有的好处,可以通过开灵之穴,吸纳天地灵气的缘故。 “人族的吸纳,看似缓慢,却固本培元,比之妖族之粗蛮,看似起初进境很快,越至后来,则进展越慢,所以,人族修士,越至高端,越是强大,而妖族最后往往沦为其手下宠物,可叹!” 盲龙没有想到,这一场开悟过程,比之上一次开悟,要漫长的多。 不知不觉中,一年的光阴便过去了。 识海之内,七星组合,参差盘旋,每每将要撕开那一层隔膜,依旧被无形的力量挡了回来。 桑北目光深邃,望向天地之间。 南方朱雀之影,斑斓摇曳,翩跹飞舞,一缕炽烈真火,烧得天地间一片火热。 冥冥之中,伸手抓去,却立时被一股极端热度挡了回来。 那种绝对的力量,在桑北的掌中烫出一缕伤痕。 他瞬间清醒过来,于若有所思中,再度入定。 识海之中,妖夜鼎之内,一缕真火中,突然分裂出一朵小小火焰,飞入虚空,被朱雀七宿环绕,组合成一只模糊的朱雀光影,照亮了那一方天地。 百会穴中一片滚烫,与之相应,识海中那颗轸星,释放出异乎寻常的亮度。 轸星盘旋,百会中愈发滚烫,108本命法循环推演,手中匕首一次次刺出,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单调动作之后,桑北的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喃喃道:“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轸星剑道!”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环绕那一朵火焰不停盘旋的朱雀七宿,渐渐恢复了平静。 而桑北,再度遭遇到觉悟的壁障。 “朱雀尚火,那火焰的热度兀自不足,该怎么办?” 一念间,再度进入忘我之境,他要凭借天地之力,补充那种不足。 识海中央,一泓灵魂太极冉冉盘旋,似乎感应到了那种冥冥中的召唤,嗡嗡一震,紧跟着,那一朵本命灵火出现了,其中不仅包含那位伟大的母亲所赐予的生命火焰,还有得自螣北洞穴中的那一缕天螣冰炎,此刻已然和本命火焰牢牢结合,融为一体。 太极核心,一朵本命灵火嗡嗡一震,不远处的那尊乌沉沉的妖夜鼎,不由得激发出一声宏大回音,随后,那一缕沧溟灵炎响应召唤,飞了过去,借助灵魂太极的力量,融入了本命灵火之中。 而朱雀七星环绕间的那一朵小小火焰,也同时飞入母体,经煅烧了无数时日之后,整个识海轰然一震。 入定中的本尊跟着发出颤抖,蓦然睁开了一双眼睛,惊喜的发现,自己的精神感知,再度跃上了一个台阶。 灵魂太极轰然震动,从中分离出两朵小小火焰,一朵回归妖夜鼎中,一朵则依旧飞回朱雀七宿之间。 蜕变的火焰为朱雀七宿注入了强大活力,嗡嗡一震,爆发出一轮冲天光华。 不止这些,妖夜鼎中的那一枚新生胚芽,也被注入了充裕的气息,开始快速生长,不久之后,已蜕变成为一棵葱茏的新生树苗,高度一丈有余。 黑夜深处,入定中的桑北骤然发出一声怒啸,那柄神秘剑体一跃入手,划向南方天幕。 与此同时,那只栩栩如生的朱雀,发出一声清唳长啸,扶摇直上,周身裹挟着一团炽烈火焰,只在一瞬间,便穿越了整个天幕,留下了一片斑斓幻光。 “那种剑意,无论白虎,还是朱雀,以我眼下的修为,还远远不能领悟出其中玄奥,饶是如此,我对于剑道的觉悟,终究获得了可喜的进步!” 第二日,一行几人,坐上盲龙后背,再度踏上行程。 半日之后,几座新生的岛屿出现在几人眼前。 一行人依旧选择一座岛屿栖息。 盲龙迫不及待游了出去,因为它至今没有寻找到一个妖类的踪迹,这让它愈发觉得不安。 一天星光在桑北眼中缓缓褪去,最后,只剩下七颗明暗不一的星星,停留在东方天幕上。 “爷爷留下的传承中,已对五行之数有所交代,西方属金,主杀,那柄大凶之剑,本体属金,能够参悟白虎剑意,获得那种神秘传承,一定是依赖了那把剑的力量。” “朱雀尚火,有赖本命火焰,加上得自妖夜鼎中的一缕真火,煅烧为一体,算是堪堪补充了不足,侥幸获得了朱雀传承,其下,东方青龙?东方甲乙木,主生之气,而这木之气,究竟要从哪里,才能获得?” 自然而然,桑北将内视的目光,落在妖夜鼎中,那棵新生的星魔古桑之上。 灵炎灼烧,妖夜鼎盘旋,一棵新生古桑,在日以继夜中不断成长。 “要想获得青龙传承,对于我,对于那棵新生的树木,都是一场难得机遇!” 沉意念入黑夜,进入到通玄境的宏大感知状态。 意念一动,那一株古桑新苗,已飞出了妖夜鼎,进入到识海天地青龙七宿所主宰的空域。 七星齐齐爆发,光华流转,照亮黑夜。 现实之中,一座大鼎横空出世,将桑北盲龙等兜入其中,冉冉盘旋,与之同时,浓郁的生气,已然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源源注入妖夜鼎之内。 入睡中的盲龙顿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呜咽道:“青鱼,这是你的气息,是你吗?青鱼,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它又哪里知晓,妖圣青溟只是在利用它而已。 不过,盲龙也正是得到青溟的庇佑,才能侥幸在杀机四伏的死沼中活下来。 第99章 核心岛屿 在这座栖身的小岛上,树木长的越来越茂盛,小岛周边的鱼儿也越来越多,很多庞大的水禽也自然而然,将这里选为栖息地。 呼吸着天地间浓郁的生气,盲龙只感到距离突破已很近,然而这一层薄薄的东西,看似脆弱,却无从触摸,这就让它愈发烦躁起来。 “看着那些大妖突破到蜕凡境那么容易,难道自己天生就是个蠢材?” 盲龙深深怀疑自己的能力,烦躁之中,一口将傻子递过来的一只烤飞禽吞入肚腹,汁水飞溅,香气四溢,实在太好吃了。 “烤飞禽的滋味比烤鱼好太多,从今天开始,多做些烤飞禽!” 盲龙懒洋洋下令,傻子无奈中,指了指天空中高飞的那些鸟儿,啊啊叫了两声。 “这个好办!” 盲龙将脑袋高高擎起,凝聚出本相幻影,如一片乌云扑过去,当即将数百只鸟儿击杀在水面上。 傻子一见,喜出望外,高高兴兴跑过去捡取食材。 一会儿,岛上便飘起了浓郁的烤肉香味。 哗啦哗啦! 水花翻滚中,从水中钻出一颗圆圆的脑袋,看着正胡吃海塞的颜穆和盲龙,禁不住流出白亮亮的口水。 傻子颜穆一眼看到这么个可爱的水怪,又是好奇,又是欢喜,撕下一根烤翅,便要送给那个水怪。 盲龙阻止了傻子,它懒洋洋竖起头,看着那头可爱的水怪道:“你也想吃?” 水怪忙不迭点点头。 看到对方竟然能听懂它的话,盲龙愈发高兴,故作郑重道:“想吃就拿东西来换,要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水怪呜呜低鸣两声,在水中兜了两圈,露出发愁的神情,惹得盲龙哈哈大笑。 水怪竖起脑袋,朝着盲龙点了点头,扭首朝着远处游去,游了一段,看到盲龙他们没有动静,又忙不迭游回来,认真点了点头,再度朝着远处游去,一边游,一边转首看着盲龙,那种意思不言自明。 “你是在让我们跟着你去?” 水怪闻言,重重点了点头,突然高高跃出水面,激起大片水花,一身鳞甲熠熠发光,特别好看。 “在这里看家,我跟过去看看!” 盲龙于是冲入水中,跟在小小水怪之后,游向沼泽深处。 游了好半天,眼前的景观愈发单调,连一座岛也看不到了,更不要说水鸟和树木,便连天地间的灵气,也变得很稀薄。 “小家伙,你敢骗我,后果你懂!”盲龙威胁。 水怪露出害怕的神情,连连点头,发出一声声鸣叫,仿佛是在解释。 盲龙于是耐着性子,跟在水怪后面,继续前行。 不久之后,便听到湍急的水声,越是靠近,水声越大,震耳欲聋。 远远的,盲龙便看到一泓深邃的旋涡,横陈在水面上,不停盘旋。 虽然距离还远,盲龙已感受到其中的庞大吸力,慌忙停下来,愤怒看向水怪。 水怪发出几声鸣叫,敏捷的游向旋涡,一头扎进去之后,消失不见了。 盲龙等了好一会,不见水怪的影子,情知被骗,气得连连低吼,正要转身离去之时,忽然听到不远处水花一响,水怪在另一处水面上一跃出现了,不住鸣叫。 “你是在让我进入那里面?你若是敢欺骗我,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盲龙天生胆小,终究无法按捺心中的好奇欲望,一点点靠近那处旋涡,谁料在接近旋涡的一刻,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一下子将它吸了进去,它无力反抗,只能任由那股吸力,将自己拖入深渊。 盲龙的心中后悔死了,它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头即将晋升蜕凡境的大妖,竟然被一个小小水怪给骗了。 它此刻生出的唯一念头,就是回家,回到那片密林中,只有在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一念间,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最后一刻,一股大力将盲龙的庞大身体狠狠推了出去,高高冲出了水面。 盲龙瞬间呆住了。 因为它从来没有看过如此神奇的地方。 一株株高大树木遮天蔽日,和原先那处密林相比,就好像巨人比之侏儒,差距实在太大了。 树林中不时出没一头头走兽,发出声声低吼。 一只只庞大的鸟儿在云端盘旋,不时俯冲下来,激起一片片水花。 大口吸入粘稠的灵气,盲龙舒服的开始呻吟,转首看着一旁的水怪道:“你很不错,也很忠心,我去接他们回来,而后我们一起在这里好好过活!” 在水怪的指引下,盲龙钻入另一个旋涡,果然被传送到了外面。 它迫不及待回到岛上,向桑北说明了一切。 带上女孩和傻子,登上盲龙的后背,一路轻车熟路,很快就进入了那片神秘地域。 看着眼前这座庞大岛屿,桑北的一颗心不禁砰砰跳动起来,他大口呼吸着充裕的灵气,他的感知,已然从周身三千毛孔中蔓延出去,沿着岛屿扩散出去的一条条脉络,不断向外延伸。 他的眼中,仿佛看到了整片死沼的图景,而脚下所在的这一处岛屿,赫然正是死沼世界的核心所在。 他想起那片风吼狼滩,想起由无数怪石组合成的宏大阵图,然而与整个死沼相比,俨然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种手段,可谓通天彻地,稍稍布局,已然将那么多大妖,困在了里面。 难怪当年,即便乌晟骑乘自己的战宠,也无法逃出去。 陷入如此庞大的阵图之中,也难怪所有进入死沼的人,都回不去了。 吟! 一声长啸,那柄凶器已脱体飞去,绕着岛屿盘旋一圈,最后落回桑北的头顶,转个不停,却将周边浓郁的灵气召唤而来,从二十八处灵穴中,灌了进去,一时间,将全身经脉强行撑大,使得桑北,感受到了别样的痛苦。 桑北的身体在颤抖,挣扎着看向四周,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一棵大树之上,在周边树木的衬托之下,这棵大树,可谓鹤立鸡群。 一眼看到树身当中的一口树洞,桑北一跃而去,踏空而行,跨入树洞中,盘膝入定。 识海之中,妖夜鼎嗡嗡盘旋,将充裕的灵气吸纳而来,源源注入那株新生的不朽古桑之中。 东方七宿摇曳盘旋,环绕古桑,熠熠生辉。 新生的星魔古桑,就像是春日的禾苗,在灵气滋润之下,在本命之火的呵护之中,蓬勃长大,仅仅一个月的光阴,已然长成为一株五丈有余的大树,枝叶婆娑,不时发出哗啦啦的珠玉声响,极为好听。 树干上,一颗颗星眸已初露端倪,其中五颗星眸已然睁开,好奇的打量着四周情形,忽闪忽闪的,十分可爱。 随着古桑不断长大,环绕四周的七颗星星,也在长大,越来越明亮,剔透圆润,播撒出一缕缕细腻星辉。 黑夜之中,充裕的灵气源源汇聚而来,在桑北的脑后,凝聚为一轮满月,满月之中,一头斑斓豹形,扭首看来,连连低吼,声震天地。 东方七宿之一,箕水豹。 死沼无岁月,修行不知年。 光阴流转之中,桑北不断长高,虽看起来还是瘦,却不再像当初那么孱弱,嘴角上依稀挂着些稚气,显然已在岁月的艰苦磨炼之中,成长了起来。 第100章 开诚合作 黑夜深处,一剑挥动,七尊大妖之形在剑光中鱼贯冲出,最后化作一条夭矫盘旋的青龙,扶摇直上,驾临宇宙虚空之上,绝世不凡。 第一次仔细看着手中的剑,剑中的气息,仍旧古奥难测,就像盘踞东方天空之上的青龙七宿,高居尘寰之上,绝世独立,几个人能够明了,其中真意? 剑体一面漆黑,浑如黑夜,深沉的让人心生敬畏。 而另一面,则皎洁如初露的晨曦,隐隐然,带来莫名的期待感。 桑北的目光,停留在剑体上的两枚古奥文字上,文字斑驳古旧,蓄满了沧桑的气息,那种字体,固非大荒所有,桑北当然不认得,但,他已从中领悟出了一番含义。 透过右边一枚字体,感受其中的气息,正如无尽的黑夜,带来的是毁灭和绝望,打破一切,摧毁一切,埋葬一切。 桑北的心被深深撼动,一不留神间,仿佛被拉入万丈深渊之中,急速下沉。 他强行从幻觉中挣脱回来,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 定了定神,方将目光落在左边那枚文字之上。 宛若瞬间拉开一层帷幕,呈现在桑北眼前的,乃是一片无尽星空,千万颗星星,犹如宝石,闪烁不定,争奇斗艳。 星河流转,如沧海回旋,宏大,深沉,激起一缕缕迷离星辉,荡人心弦。 刹那间,所有的星光,向远空聚合,最后,化作一抹皎洁之光,在天尽头冉冉升起,仿佛晨曦初露,带来了无尽的期盼。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你分明已经在冥冥中赋予了含义,若要我说,你的名字就是——星沉!” 话音甫落,黑白剑体吟吟震颤,似乎在回应。 “我要以此剑,横扫眼前坎坷,而后,播下希望!” 桑北喃喃,如是宣誓,眸中闪烁婆娑光影,依稀看到那个苍老的身影,倚靠在那里,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 “爷爷,北儿很快就会回来,我们永远不要再分离!” 眼中湿润,桑北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去,但是他暂时还做不到,现实中遭遇太多的无奈,他无法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朝前闯。 比如洛辞,比如自己,比如颜穆。 “我们都身不由己,我们都在努力去把握住属于自己的命运!” 收回遐想,目光仰起,一天星光褪去,只留下明灭不定的北方七宿,横亘玄天之上。 “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貐......” 桑北口中默念,体表七处对应灵穴,冉冉转动,溢出一缕缕炽热气息。 入定数日,一无所获。 这一轮入定,面临的难度,就像是一堵横亘的铁壁,挡住了去路。 “北方壬癸水,玄武主水,那水么?” 死沼中唯一不缺的就是水,眼前这座神秘岛屿周边,水气尤其充沛,然而,即便自己凭借通玄境的宏大感知,仍旧无法引动北方七宿中的任一颗星星,发出感应。 “既然坐着无法感应,不如去主动寻求!” 他想起来时的那一处漩涡,其中吸力,太过庞大,即便自己如何挣扎,依旧身不由己,或许处身其中,更容易感受到水元素的气息。 从出路的漩涡游出去,桑北站在水面上,看着眼前那一泓庞大的漩涡,深吸一口气,一咬牙,跨了进去。 即便桑北早有盘算,仍旧无法抗拒水中的浩瀚吸力,被一下吸了进去。 一次次挑战,一次次受挫,一次次锲而不舍。 盲龙对桑北的表现司空见惯,也懒得搭理,它尽情享用着属于自己的美食,无忧无虑,快活的不要不要的。 其实它的突破只在眼前,却毫不着急,不思进取。 重新站在漩涡之前,桑北深吸一口气,进入入定状态,脑中一边观想玄武七宿,一步步走入这一泓强大的漩涡之中。 他不再是桑北,他只是一滴水,天地间的一滴水。 在漩涡中盘旋不定,经历了无数次轮回之后,依旧被那股大力推了出去。 一次次进入,一次次被排斥出去。 每一次进入的时间,在一次次尝试中,被一点点拉长。 后来,桑北在漩涡中滞留的时间,已达数天之久。 充裕的灵气,融汇在水中,经身柱,神道,灵台,至阳,筋缩,中枢,脊中等七穴吸纳之后,汇入自身的血运江河。 与此同时,识海中的七颗种星隐隐有感,终于释放出一缕淡淡的气息。 “水的力量,我终于感受到了!” 水元素气息加身,周边庞大的吸力不再是排斥,反而像一条巨龙盘旋在身边,紧紧呵护住了自己。 透过水幕,遥望北方,玄武七宿,竟是如此明亮动人。 黎明一刻,一声哞哞低鸣自漩涡中央传来,紧跟着,水花冲天而起,就见一头庞大牛身一跃而出,四蹄踏空,如一道电光冲入北方七宿之中,消失不见了。 然而,在感悟到牛星的气息之后,桑北再度遭遇了难关,即便他对水的力量已然有所感悟,仍旧不足以激发出其余六星的回应。 看着桑北踱步不停,半日无语,盲龙懒洋洋的晃动一下脑袋,笑道:“也难怪你遭遇阻力,五行的力量,岂是那般就能轻易感悟的?不过,若要换做我,就不难了!” 桑北的目光停留在盲龙身上,看的盲龙莫名有些发慌,连连摇头道:“别打我的主意,我帮不了你!” 桑北走过来,摸了摸盲龙的大脑袋,和声道:“我知道你行将突破,眼前这场机遇,对于你,对于我,都将有莫大好处,就看你,愿不愿意做了。” “什么机遇?你别拿好话哄我,我不会上当!”盲龙果断拒绝。 魔的手底,杀了那么多的大妖,他的提议,岂能没有风险,即便我盲龙认定你是朋友,但,休想我去拿性命冒险。 想起魔在密林中爆发出的种种血腥手段,盲龙犹自有些心寒。 “你知道你为何迟迟没有突破?你生有三眼,掌握三系的力量,而三系的力量必须达到均衡,才能突破,我猜测,其中最弱的,当是对水元素的掌控,我时下正愁无法感悟玄武七宿的力量,若你能予以帮助,我想,你我都能从中得到好处。” 桑北的话,循循善诱,入情入理,盲龙不觉心动,不过还是有些犹豫。 桑北道:“我们先前已有过一次合作,为了这一次能够合作的更好,我希望你,能暂且做我的战宠,放心,你我之间,绝对平等,我不会害你,我可以立誓。” 哪一个妖兽也不会主动愿意做人类的宠兽,盲龙也不例外。 看到盲龙很是犹豫,桑北继续说道:“要想走出死沼,这是唯一选择,玄武七宿中藏着最后的秘密,唯有破解它,我们才能走出去,当你我合力配合之时,我想你一定可以感悟到七宿的力量,予以突破,如何选择,看你,我不会强迫。” 说完话,桑北走到一旁,不再理会盲龙,继续入定。 “我的朋友,作为生死之交,我选择相信你,希望,如果遇到不测,请你能拯救我。” 看到桑北作出承诺,盲龙长舒了一口气,终究放开最后的芥蒂,敞开了识海防御。 “等会,你放弃一切感知,就当自己死了,一切交给我!” 盲龙无奈点头,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睡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桑北就像哄小孩子,看着盲龙在自己的眼前,沉沉睡去。 以观我境,合天地境。 在物我两忘的宏大感知中,桑北将神识缓缓延伸到盲龙的识海中,最终控制住了这头战宠。 驱动盲龙的身体,这一次并没有通过另一处旋涡钻出去,而是一路逆行,凭借宠兽对水元素的强大亲和力,顺利进入到庞大的漩涡世界之中。 世界在盘旋,四周水墙之中,倒影婆娑,光怪陆离。 第101章 消失的螣北 人宠合一,进而,合于天地。 宏大的水世界,在桑北眼中,愈发感到亲密,举手投足间,汪洋的水元素气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莫不如意。 同一时刻,在盲龙的睡梦中,它看到自己已化身为一条巨龙,扶摇直上,来到星辰之间,腾挪盘旋,莫不如意,体内充满了力量。 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貐。 一尊尊大妖之象迎面扑来,围着他的周身,不停盘旋,玄奥气息,顺着他的窍穴,顺着周身鳞甲之间,涌入身体,犹如百川汇海,轰隆一声,最后冲入识海,化作一尊庞大的玄武之象,发出一声声低鸣,传递出无尽的沧桑感。 盲龙呆住了。 它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得到上古大妖们的青睐,获得他们的传承。 漩涡四壁的水墙上,一尊尊大妖之象盘旋着出现了。 在漩涡中央的虚空中,一尊玄武之象终于出现了,从开始的模糊,一点点变得清晰,日复一日之中,其气息愈发饱满,栩栩如生。 未来一日,天色初明一刻,随着一道冲天剑光,斩破漩涡,就见一头庞大的玄武身影,一跃飞升,出现在北方天幕之上,长鸣不已。 紧随其后,就见那人族少年,身骑巨龙,飞掠于虚空之上,一声长啸,和北方天幕上的玄武之象,遥相呼应。 下方死沼之中,顷刻间掀起无尽狂澜,犹如千军万马从四方奔涌而来,随着那少年一剑落下,轰然崩溃开来。 不久之后,整个水面便恢复了平静,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身下的盲龙,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身形骤然一扭,俯冲直下,再度穿过了漩涡,进入了那片秘境。 “突破了,不仅突破了,还一举到达了蜕凡境中期,我的朋友,谢谢你!”盲龙的话很真诚,它此刻完完全全将桑北当做知心朋友了。 “这一处秘境不错,总好过那一片密林,留在这里栖身,也比较安全。” 盲龙对桑北的话深以为然,决定以后就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入夜时分,再度繁星满天,这一夜的星空,比之往昔的每一夜,都更绚烂,更明亮,也更繁密。 望着星空,桑北口中喃喃自语,设想将爷爷带到这里,一辈子无忧无虑活着,该有多好。 深吸一口气,抱合天地。 一天繁星缓缓褪去,最后,只留下28颗星星停留在东西南北四方天幕上,璀璨夺目。 刹那间,白虎咆哮,朱雀清唳,青龙长吟,玄武低鸣,四大妖尊齐齐出现,掌控天地,神威莫测。 无尽星光交织绵延,相互激发,衍生出难以计数的神奥星纹,相互勾连组合,牵动整片星辉海洋,顷刻间跨越天幕,壮丽无限。 而在桑北眼中,无穷无尽的星纹,相互交织,俨然构成了一幅宏大棋局,与其说是棋局,不如说是一座深不可测的星空阵图。 桑北目瞪口呆。 正在此刻,无尽星纹向中央快速聚合,生成一柄横架天穹的星光巨剑,刹那间,巨剑穿越而来,穿透了桑北的识海,和体内吟吟震动的那一柄星沉剑,合而为一。 现实之中,桑北的周身衣物,化作片片碎缕,坠落下来。 远处的盲龙,呆呆看着这一幕,分明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剑道气息,刺得自己周身痛楚,忖思若是对方想杀自己,恐怕自己早就死了。 那一份传承,太过浩瀚和深奥,以自己眼下的境界,固然难以体会,但,相信在将来,自己一定会弄清楚其中奥秘,成长为让他人仰望的修士大能。 离别的日子,终于来到了。 站在盲龙宽大的背上,感受着周边水元素激发出的一声声呼啸,想起爷爷以前讲述的那些能够呼风唤雨的强大修士,没有想到,那种玄之又玄的力量,有一天,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雾气散去,新的景象呈现在眼前。 远远的,桑北看到了天尽头出现的熟悉的山脉轮廓,他终于再度呼吸到了螣北的山野间吹来的气息。 爷爷,您的北儿回来了! 只是,爷爷,这么多年,你一定吃了太多的苦楚,你,还好吗? 你一定要好好的! 到了岸边,背上女孩,另一只手搀着傻愣愣的颜穆,桑北朝着盲龙点了点头,彼此依依告别。 “再见!我的朋友,我会想你们的,记得,一定要回来看我!” 盲龙掉转庞大的脑袋,心中很不好受,怏怏游向远方,小小水怪高高盘踞在它的头颅上,发出一声声尖尖的鸣叫。 再见了死沼! 桑北摆了摆手,大口呼吸着这片土地上散发出的浓郁的气息,那么熟悉,那么亲近。 然而很快,桑北便察觉到了不对。 越往前去,大地上随处可见被火焰灼烧过的焦黑痕迹,龟裂开的土地,就像满布伤痕的肌肤,狰狞而丑陋,零星枯草点缀其间,半生不死。 以前记忆中的情形完全不见了。 桑北的一颗心怦怦跳动。 放眼望去,那座圆形的塔楼,一座座参差重叠的屋舍,以及那一道横亘在边缘的部落城墙,所有的建筑,全部不见了。 整个螣北部落,仿佛被巨大的车轮碾压过一遍,碾成了碎片,变成了一片被遗弃的废土。 “爷爷!” 桑北拔足狂奔,即便背着女孩,一手拉着颜穆,他依旧跑的飞快。 到后来,颜穆竟被他带着飞起来,冷风狂灌进口鼻中,涨得嗓门刺痛,颜穆禁不住发出呜呜声,也不知是哭,还是在求饶。 站在北坡之前,桑北再度呆住了。 螣北部落埋葬先人的祖茔中,所有的坟墓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片长满荒草的土地。 唯有零碎断骨散落在泥土中,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自然的力量抹除干净。 北坡上,那一口口大小不一的洞窟,也被铲除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这是谁做的? 难道是螣北部落的仇人? 只是那些仇人摧毁了螣北部落也就算了,那些死者的坟茔,那些被遗弃的洞窟,难道也碍了他们的眼了么? 来到北坡之下,循着记忆,桑北爬了上去,将手深深插入那片泥土之中,他的眼中禁不住流下泪来,他不愿接受那个事实,然而五年的光阴,对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考验啊! “爷爷!” 站在北坡上,回望螣北部落的废墟,桑北禁不住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嘶吼。 如此撕心裂肺,泪水纵横。 “颜穆,看好她,我很快就回来!” 颜穆呜呜回应,不知道是触动了那根记忆的弦,还是别的原因,他的眼中同样涌满了泪水。 放下女孩,桑北如一阵风,不要命的向前一路狂奔。 凡是爷爷以前曾经待过的地方,他一处也不曾放过。 河湾,水中,树林,草地,甚至是爷爷中途歇脚时坐过的石头,断木,等等,他都仔仔细细,找了一遍。 然而,时间的力量,早已将老人留下的痕迹,打磨得干干净净。 他好想呼吸到那种熟悉的味道,他好想躺在老人家的怀中,听他一遍遍讲述古老的故事。 一切的一切,已烟消云散,仿佛只是一场梦境罢了。 桑北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好痛。 便如一把刀,狠狠从自己的胸口剜下一块肉来,刻骨铭心。 他不顾一切爬上了那座记忆中的山峰。 然而,这座山峰分明也遭受了一番洗劫,以前的树木,缝隙,以及那块巨岩,全部不见了。 整座山峰,赫然被生生削去了一截,变得面目全非。 “是谁?” “你是谁!” “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若然让我知道你是谁,我不会放过你!” 冲着虚空,大声怒吼,不知不觉中,桑北再度泪流满面。 第102章 仇人相见 回到北坡,按照记忆中的样子,桑北用自己的双手,挖出了一口新的洞穴。 他竭力将洞中布置成为原来的模样。 他大致干完了该干的事,便沉沉睡去。 他希望一觉醒来,天亮的时候,爷爷就会出现在身边,从此和自己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一起。 入夜,风声呜咽,犹如阵阵鬼哭。 梦中的桑北,仿佛正躺在爷爷的怀里,睡得尤其安稳。 在原本属于祖茔的那块废土上,黑暗之中,突然掠起一粒星光。 紧跟着,是第二粒,第三粒。 无数点星光,发出震颤的啸音,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最后聚合成一片发光的云,悬浮在上空。 云之上,正趴着一个身影,屁股高高撅起,口中不停用牙齿摩擦出急促的震颤声。 一会儿,此人终于停止了发声,站起来,看向那口新开辟的洞窟,自语道:“近五年的光阴,没有想到啊,这个娃娃居然真的从神秘莫测的死沼中回来了,不枉老夫等了这么多年!” 他探手一抓,一颗干瘦的小小头颅,凭空出现在他手中,时而咬牙切齿,时而犹如嘤嘤哭泣。 头颅剧烈颤动,突然间,凭空消失了。 洞窟中,虚空晃动,一颗小小头颅凭空出现,也许是感受到了生人的气息,它兴奋的发出颤音,一晃便出现在熟睡中的少年上方。 在正要发动攻击的一刻,头颅突然呆了一呆。 熟睡中的少年,伸手一抓,便将小小头颅捏在了手中。 头颅拼命挣扎,即便它拥有奇异的空间挪移神通,仍旧不能逃出去,禁不住发出嘤嘤哭泣声。 在小小头颅的感知中,它如同坠入一片血色牢狱中,即便拼命挣扎,也无路可逃。 正如它当初在那座孤岛上,被那个男孩所控制住一般。 这颗头颅天性邪恶,极度嗜血,当初趁乱逃离孤岛,后来被那个虫蛮部的长老一步步诱惑,终究落入陷阱。 一手抓住头颅,桑北一步步走出洞窟,他看向虚空,便看到了大片颤动着的云彩,和盘踞其上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虫蛮部?” 桑北口中喃喃,便想起了地牢中那个死了的男孩,想起了那个在风吼狼滩中一路追杀他的那个干瘦的老家伙。 这个家伙贼心不死,一路追踪到孤岛上,如若不是那只美丽精怪临危认主,让他得以掌控住那头鹏鸟,说不定,他已落入对方手中。 虫蛮部的炼虫之法,极其毒辣,落入对方手中,下场可想而知。 “是该做个了断了!” 桑北的嘴角浮现出冷酷,一步步朝前走去,居然踏空而行,每一步,都激发出一种奇妙震动,撼动天地。 在风吼狼滩中的那一次,他借助了大阵的力量,堪堪击溃了虫阵。 这一次,他只是借助强大的精神感知,激发自身血运,便引发出阵阵共鸣。 随着他一步步朝前走去,距离那片云朵越来越近,他引发出的共鸣声,已如海如潮。 云朵的躁动愈发剧烈,若不阻止,迟早会崩溃。 “该死!” 云朵上的人影,一抬手,便射出了那一枚恐怖虫梭。 幽蓝色的虫梭化作电光,射向桑北。 桑北的手仿佛随意一抓,便捏住了那根虫梭,虫梭震颤,拼命挣扎。 周身血运之力聚于掌间,微微发力,已将虫梭捏成了粉末。 同一时刻,云朵上的人影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喷出鲜血,他慌忙匍匐下身体,口中发出一串急促的摩擦声。 周边虫海震动,呼啦一声,齐齐冲向桑北。 手指一弹,一粒灵火落入虫海,顷刻间,烧成一片火海,毕剥爆裂声不绝于耳,转眼之间,那些海量毒虫,已被烧成灰烬。 对面那个身影如遭重击,浑然没有想到自己百试百灵的控虫之术,在对方面前如同儿戏。 “这小子定有奇遇,老夫已然不是对手,快逃!” 他一声长啸,转身就逃。 他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一只手已死死捏住了他的脖颈,就像捉拿一只鸡鸭那般轻松。 将虫蛮部长老虫厄如同丢死狗一般丢在地上,桑北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然而,那种渗透到骨头里的残酷,已吓得虫厄簌簌颤抖,连连告饶。 “我杀你孙子,你追杀我,也是常理,所以,我现在杀了你,也算投桃报李,再正常不过了!” “大人饶命,属下愿意将所有身家奉献给大人,发誓终生做大人膝下的一只狗!” 看到桑北的目光愈发寒冷,虫厄一咬牙,哀求道:“我愿意做大人麾下的马前卒,替大人征服乌澜部南域的一众小部,一统南疆!” 桑北依旧没有说话,转首看向一侧的那颗小小头颅道:“他在求饶,你说,他究竟该不该死?” 轻易抹去虫厄种下的灵魂印记,这颗婴煞头颅对桑北可谓感激涕零,呜呜怪叫着,便欲扑上去撕咬。 婴煞头颅的厉害虫厄不可谓不清楚,那可是能够吞噬灵魂的邪物,若然被婴煞缠上,必将遭受无尽折磨,生不如死。 虫厄伏在地上连连叩头,他绝没有想到,有一天,作为一个曾经令四方闻风丧胆的老怪物,会向一个小小少年百计求饶,这辈子,当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在婴煞头颅正欲发动攻击的一刻,意外被桑北喝止。 他朝着虫厄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洞穴方向。 虫厄恭恭敬敬跟在后面,不敢有丝毫反抗的心思,因这少年委实太过可怕了。 “螣北部落,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和你有没有关系?” 面对桑北的提问,虫厄忙不迭否认,叹息道:“我不知道螣北遭遇了一场何等变故,但小人发誓,绝对跟虫蛮部没有关联,也跟南域其他部落无关,因为小人在诸部中都有眼线,一旦有风吹草动,都会在第一时间知晓。” 桑北没有说话,默默前行。 虫厄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洞穴中,看着好像熟睡的女孩,桑北示意虫厄上前诊察一番。 修士对于医道各有所长,主要是担心遭受外来攻击,能够以医道疗伤保命。 虫厄甫一感受到女孩的气息,不由得深深皱起了眉头。 作为一个积年的老怪,如何感觉不出女孩身体中散发出的封印气息? 搭了搭脉,虫厄沉吟片刻,咬牙道:“大人,这女孩的生命濒临枯竭,若非以封印之法锁住残余生机,或许眼下......” “我只想知道如何医治。” “或许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生死人而肉白骨的手段,只是小人,已然黔驴技穷,唯一能做的,只是以天材地宝,补充封印气息,尽量延长时间。” “如此说来,你已没有用处了?”桑北冷冷道,周身气息骤然释放,一旁的婴煞头颅龇牙咧嘴,便欲扑上来。 虫厄吓得跪在地上频频磕头,道:“小人愿意穷极一生,为大人搜索灵药,即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一指如电,重重点在虫厄眉心,识海中剧痛袭来,令虫厄魂不附体。 那是修士常常使用的生死印,为了防止一方可能背叛所施展的手段,一念之间,可轻松取对方性命。 “它会跟着你,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你,若然你有所懈怠,后果你知道。” 桑北一挥手,虫厄不敢回话,灰溜溜退出了洞穴,婴煞头颅呼啸着盘旋左右,跟着虫厄,消失而去。 凝视着仿佛睡着的洛辞,桑北一脸愁容。 再看到嘿嘿傻笑着的颜穆,不禁长长叹了口气,自己要尽快动身,去为二人寻找治疗之法。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洞口边的一刻,桑北走出去,深深呼吸了一口山野间的新鲜气息。 远远的,在远处的山林间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 那歌声的语调,并非桑北一贯熟悉的螣北山歌,分明是来自外方世界的歌声。 寻声而去,一路曲折,树林掩映之中,桑北依稀看到一片竹篱茅舍。 屋檐间升起一缕缕烟气,间歇传来几声低沉的犬吠。 第103章 黑芒军 这里何时搬来一户人家了? 要知道螣北部落无端消亡,这里很久无人问津,怎么可能有人会来到这里定居? 他不怕死? 带着疑惑,穿过密林,就见一头巨大的獒犬已扑了过来,若非被绳索控制,早已发起了攻击。 悠扬的歌声依旧在传唱,并非来自茅舍间,而是来自另一侧的山林中。 桑北绕过茅舍,寻声而去。 一路迤逦而上,远远望去,在一片高大林木之间,几道日光投射而下,就见一个背篓的中年人,不时弯下腰身,用药锄刨土采药,时而站起来,擦擦汗,口中正唱着不知名的歌声。 “叨扰!”桑北远远一礼。 那人回过身来,看见桑北,未免有些惊愕,继而笑道:“我在这里定居数年,并没有看见生人,你是头一个,有人说话太好了,比独自唱歌好,欢迎,欢迎!” 那人说话间停止采药,整理一番背篓,走过来道:“走吧,回去,我有一壶好茶,好天气,好心情,能够有人聊天就更好了!” “不瞒你说,我看见你在这里采药,想来尊驾定然深通医理,我有一个家人,病了好长一段时日,所谓病急求医,耽搁不得,能够遇见你,当真幸运!” “原来是这样啊,鄙人行医一辈子,好说好说,但不知小兄弟贵姓?” “桑北,桑树的桑,北方的北。” “这个名字倒不多见,鄙人牟贤,乃龙泽人,跋山涉水来到这里,只为采集各类灵药,期望能够救治更多的人罢了。” “能够遇见您当真是幸运,不管耽搁,小子这就带他们来!” 桑北拱手快速离去,牟贤淡淡一笑,这少年恐怕也是着急了,只不知道他所说的他们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止一个病人么? 背着洛辞,一手搀着颜穆,桑北很快就来到了茅舍之前。 牟贤喝止獒犬,将桑北他们请了进去。 甫一看到颜穆的脸色,为他搭了搭脉,牟贤不由得一阵心惊,道:“好霸道的毒力,这么多年,已蔓延到肺腑之中,要想根治,却是大难!” 难道,颜穆就这样一辈子成为一个傻子吗? 桑北的心中尤为焦急,道:“先生,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努力办到,但请您一定要想办法。” “此毒虽然霸道,加上这少年中毒日久,必须辅以针灸,加上服用汤药,经数年光阴,或可痊愈。” 桑北闻言,心中纠结稍解,道:“有什么条件,先生尽管开口。” “你我萍水相逢,讲究一个缘字,若提其他俗物,有违本人奉行医道,不好,不好!” 听到牟贤口气温和,毫不计较名利之物,桑北未免有些感动,忖思,日后还是要重重感谢的,至于如何感谢,倒不急在一时。 让颜穆躺在榻上,扒光衣物,一针下去,颜穆顿时陷入昏睡。 “鄙人这个针,尤其讲究一个缘字,缘到了,必须出针,否则,与心道相冲,便会害吾修行。所以,老夫的针,便称作随缘渡劫针!” 牟贤一边说话,一边施行针灸,眼花缭乱之间,颜穆周身上下已扎满细细银针。 颜穆很快打起了鼾声,看去睡的很安稳,丝毫感受不到身体上的异状。 桑北的心中蓦地生起一缕敬意,对方于一气间,毫不停手,将近百针一气行完,看其呼吸平和,一身修为内敛不放,深不可测。 “我这针法,既叫随缘渡劫针,也唤作九九归一针,一化万千,万千归一,存乎一心,运于一气,于出手收手间,周身血便运行一周天,凝于一心,发乎一针之变,必求一发中的。” 牟贤一边说话,一边暗自打量桑北一眼,骤见他一身气息浑然一体,数十处灵穴气息隐隐呼吸天地,不由得心头一震,如此年纪,居然能开灵到如此地步,可能吗? 再不相信,而事实赫然摆在眼前,不由他不信。 “看这少年周身气息浑然一体,恐怕不仅仅是开灵数十处这么简单,难道......” 心头再度震动,只不过那种惊愕,也是稍纵即逝。 医治完颜穆,牟贤开始替女孩搭脉。 甫一搭脉,沉吟片刻,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道:“我治不好她,看来是无缘了!” “为什么是这样?”桑北忙不迭追问。 “一个人的命数到了,那是神鬼难医,若非她的残余气息被封印,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我一定要治好她!”桑北握紧了拳头,有些颤抖。 白了桑北一眼,牟贤踱了几圈,道:“或许山野大泽中无奇不有,若遭遇那种通天地造化的奇物,或许能求得那万一中的生机,也未可知!” “是!即便是万一的生机,我一定要找到!”桑北不假思索道。 牟贤叹息一声道:“听说过螣荒古城吗?” 看见桑北摇头,牟贤续道:“据说最近,百年一度的竞宝大会将会在那里进行,大荒修士将会云集那座古城,你如果去那里,或许就能寻找到医治女孩的法子。” “那我就去螣荒古城。” 桑北不假思索道,看了一眼入睡中的颜穆,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里山林间的药材极为丰富,鄙人还要在这里盘桓一段日子,不如,你就将这少年交给我,也不误了治疗。” 听了牟贤的话,桑北尤为感激,要知道彼此仅仅萍水相逢,对方凭何如此帮他? “人世因缘际会,讲究一个缘字,或许在未来,鄙人还要有求于小友了!” 牟贤爽朗大笑,桑北愈发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若然前往螣荒古城,一路跋涉,实在无法分心照顾颜穆,更何况世间不怀好意者比比皆是,到时候一旦陷入险境,自顾不暇,或许就会害了颜穆。 那显然是桑北无法接受的结果。 另一方面,洛辞的伤情不能再耽搁下去,拖一天,便多一分危险。 他答应过她,他一定会治好她。 桑北尚在犹豫,突然感到脚下的大地开始震动,数息之间,那股震感愈发强烈,越来越近。 牟贤顿时变了脸色。 他拉着桑北,走出屋外,顺着小径,爬上了高坡,远远的,便看到天边升起大片浓烈的尘烟,尘烟之下,一队铁蹄,人喊马嘶,如同铁流,滚滚奔驰而来。 而那个方向,正是风吼狼滩所处的方位。 “黑芒军,居然会是他们!” 牟贤的脸上浮现出忌惮之色,口中喃喃道:“黑芒军乃是古沧王朝的弃卒,他们怎么会无端来到这里?” “黑芒军?” 桑北的心中一震,蓦然想到螣北部落遭遇的变故,难道正是这支军队做出的手段? 如此来说,爷爷当真是凶多吉少了! 桑北的眼中顿时涌起泪光,右手不由得握成了拳头。 只是眼下,当首先救治女孩,黑芒军的事,还要暂且搁置,看牟贤的神情,对黑芒军也唯恐避之不及,以自己的修为,要想对付这支庞大军队,根本不可能。 “原本大荒世界,以古沧为尊,后来不知为何发生了桑京叛乱,遭受九族围攻,城破一刻,一支黑芒军侥幸杀出重围,却在大荒各地流窜肆虐,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故而成为了九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奈何,黑芒军的行踪诡异,出没无常,加上九族各自为战,相互猜忌,更谈不上团结,故而给了黑芒军可乘之机,遗害至今!” 看着黑芒军的铁蹄如潮水奔涌而来,牟贤道:“这里也不能待了,我要尽快逃到山中,而你,也不得耽搁,得尽快赶往螣荒古城,否则,一旦陷身黑芒军的包围,断无生机!” “先生说的都是至理,我确实没有办法,只得拜托先生看顾我兄弟,大恩不言谢,来日返还,容当厚报!” “不必客气!此地一路向西,自会抵达螣荒古城,路上多有险阻,你可要小心!” 牟贤爽朗一笑,稍稍整理行囊,唤醒颜穆,一把火烧了茅庐,拉着颜穆,便欲朝深山中行去。 颜穆看着桑北,呜呜说不出话来,眼中满是泪水。 “他还是认得自己的,只是眼下没有办法,只能暂且将他托付给牟贤了!” 桑北连连安慰颜穆,答应一定早日回来。 看着颜穆一步一回头的看着自己,不免心痛。 桑北和牟贤约好,三个月之后依旧回到这里相会。 只是这一番离去,那冥冥中的命运之力已然由不得他了。 桑北跪下来,向北坡方向重重磕了几个头,眼中再度落泪。 第104章 杀人夜 风吼狼滩的方向,尘烟滚滚,刀剑如林,旌旗蔽日。 那支传说中的黑芒军就像一头庞大的怪兽,一路之上不断蚕食生灵,碾压而来。 背着女孩,赶在黑芒军大军到达之前,桑北一路向西赶去。 起初的道路还略显宽敞,数十里之后,地形愈加险恶,道路愈发狭窄崎岖。 又大概走了一个时辰,这条道路终于彻底从眼前消失了。 没有了道路,桑北只能凭借大致的判断,在密林间向西跋涉。 古木长藤,遮天蔽日,野兽的尖叫声不时从远处传来,桑北踩着枯枝败叶,翻山越岭,一路向西。 通玄境的感知力非常强大敏锐,附近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会在第一时间洞察变故,早早做出调整,以避开不必要的麻烦。 洛辞软软伏在他的后背上,像一只睡着的猫。 背着女孩,也背着一份沉重的责任和关怀。 山下初遇,地牢中的第二次重逢,一路走到风吼狼滩,直至进入死沼,二人生死与共,早已结下浓浓的友谊。 他记得女孩说过的话,有的事,到时候就自然知道了。 那是她的秘密,她不想说,他不会去追问,他相信她,她也信任他,这就足够了。 后方的大地开始震颤,桑北扭首望去,螣北方向已是一片尘嚣,践踏声,撞击声,战马嘶鸣,异兽咆哮,不断传来。 数不清的飞禽尖叫着,飞入上空。 受惊的野兽慌不择路,高高跃起,撞入山林,引发出一阵阵的倒塌声。 桑北看到了一个人,背负着剑和行囊,看都不看他一眼,脚下如风,快速跑向前方。 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更多的人出现了,他们显然和那些野兽一般,被后方的黑芒军所驱赶,都在竭力逃跑。 桑北不敢耽搁,也加入了逃亡的人群,他一步不停,仗着体力充沛,一直跑了数个时辰,方才放慢脚步,喝了点水,仔细感知周边动静。 螣北方向的密林终于安静了下来。 看来黑芒军并没有紧追上来,给了自己和这些逃亡的修士一丝喘息的机会。 血运循环不休,凭借着通玄境的感知,将修为模拟在发微境的阶段,进而关闭了体表28处灵穴,外人很难看出他的真实修为,这也是为了自保。 日落西山之时,树林中愈发黑暗,桑北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不会由于一脚不慎而发出异响。 他仔细观察着周边的状况,希望能寻到合适的投宿地点。 他突然察觉出了异常,身体一跃而上,中途踩着几根树枝,几个纵跃,已跳到一棵高大的树上。 不经意间,一条冰凉的东西悄无声息缠绕在他的手臂上,张开毒牙,狠狠一咬! 气血之力发动,将那物的脑袋轻轻弹开。 那条冰凉的东西想要逃跑,早被桑北捉住,捏碎了脑袋。 桑北一动不动,仿佛和这棵树木融为了一体。 咔嚓咔嚓! 脚步声一重一轻传来,寻声望去,就见一个身材夯实的瘸子,和一个手提巨斧的壮汉,先后走来,二人一身血污,满脸杀气,肩头叮叮当当,挂着一些抢来的东西,目光阴狠,四处搜索。 就听瘸子道:“兄弟,这一趟劫掠,赚得盆满钵满,好是痛快!若无黑芒军在后边助力,要抓住这些羊羔可要多费一番气力!” 壮汉大笑道:“有你的法器助阵,虚张声势,吞云吐雾,连唬带吓,我的剔骨斧如鱼得水,杀起人来,浑如砍瓜切菜,轻松的紧!” “兄弟,好好配合,再血洗几轮,到得螣荒古城,卖个好价钱,足够你我闭关一阵子了!” 瘸子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周边动静,道:“天色不早了,兄弟,生上一堆火,烤点吃的,做个局,愿意来的,就地擒拿,不来的,算他命好!” 壮汉点头同意。 一番拾掇,架起篝火,二人烤上一头妖兽,不多时,已是肉香四溢。 啃着肉,喝着烈酒,一边唱着低俗的歌,不时说着一些有趣的事,二人渐入佳境, “好酒!” “深山老林,恶劣天气,遭遇这一场别开生面的酒局,不如凑个数!” 说话间,就见几个人影,走出密林,朝着瘸子二人大步而来。 瘸子看了壮汉一眼,对方会意,就像没看见那些人,继续吃肉喝酒。 “兄弟,不介意的话,这场酒局,算我一个如何?”几个人中的一个胖子笑嘻嘻说道。 壮汉白了对方一眼,继续吃着肉,嘴里咕哝道:“酒有,就怕......你喝......喝不了!” 胖子不以为意,笑道:“若说这世上的酒,都喝过是不可能的,但,当年我有幸去过龙泽,到得奚京,曾喝过一次人间醉,当是贪嘴多喝,不曾想之后一直睡了近半年!兄弟的酒,莫非比人间醉还要厉害?” “比不比得上人间醉我不知道,但是你,喝不了!” 壮汉态度粗蛮,咕呱灌下一大口酒,敞开肚腹,分明不将胖子放在眼中。 胖子看了看周边同伙,自嘲一笑道:“看来人家是不欢迎我们了,如此,不如另起炉灶,我们也喝上一顿!” “说的是啊,有手有脚,还怕弄不来吃的!” 几个同伙大笑,齐齐动手,生起火来,也烤上一头猎物,不多时,烤的滋滋冒油,也不知胖子撒上了什么作料,那股香气太过浓烈,不多时,周边树木中已传来簌簌响动,叶缝间露出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架子上的那头烤妖兽,恨不得扑上去撕咬。 瘸子耳语壮汉道:“兄弟,局做大了,那些混蛋,居然撒上了诱妖粉,分明是故意制造混乱” “喝酒吃肉杀人夜,乱了好,既然白地里杀的不够,再添上一桌大的!” 瘸子会意,脚底一踏,就见一面魂幡滚滚铺展开来,遮天蔽日。 酒意浓烈,杀机四伏。 瘸子举起酒葫芦,朝着对面的胖子道:“来,敬你一杯!” 胖子的脸色有些异样,看了看周边几个人,问道:“我苗颜平生从不喝敬酒,只吃罚酒,兄弟们,你说他这杯酒我该喝还是不该喝?” “喝个屁啊,人家这是在笑话你呢!”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本来水火不容,还喝他奶奶的!” 几个人旁若无人大笑,继续喝酒吃肉。 瘸子的一张脸变成了绛紫色,手中的酒葫芦越来越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他看了一眼壮汉,口中冷笑道:“我敬的酒,不喝也要喝,兄弟,磨刀,切肉!” 一口庞大的斧头,被壮汉伸入火中,烤得通红,说时迟,斧头一翻,锋芒斩入架上的烤肉中,顿时切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酒气,在上方的魂幡中释放开来。 幡旗呼啦啦招展,影影绰绰的身影东倒西歪冲过去,包围了胖子等人,齐齐举杯,催促道:“喝酒,喝酒!” 酒意袭来,胖子等人脑中一阵晕眩,暗叫不好。 刹那间,藏在暗中的凌厉一斧,已横扫过来,快到不可思议! 危急中,胖子顶住浓重的困倦之意,拉起身旁一人,高高跃起,逃向一旁。 那旁边的几个同伙却没有如此好运,他们俱遭受魂幡蛊惑,来不及反应,已被那凌厉一斧,斩断肉身,污秽之物淌了一地,满布血腥。 胖子并没有因为死了几个同伙,变得慌乱,他乜斜着眼,看着对方,冷笑道:“早就听说,这一路之上,来了两个杀人不眨眼的酒肉屠夫,原来就是你们,前些日子,我的兄弟,一定是死在你们手中,所以,这杯酒,当由我先敬!” 胖子伸手一推,手中的酒葫芦凭空飞去,冉冉放大,砰的一声,凭空激起一道道波纹。 瘸子的一颗心止不住狂跳起来,对方展现出的手段,分明克制住了他手中的人血葫芦,魂幡上被镇压的鬼魂,已经开始躁动,若然压制不住,后患无穷。 “兄弟,出刀!” 斧头呼啸斩出,只是,一股浓重的酒意袭来,壮汉身形一晃,差点栽倒,于是,那柄斩出去的斧头,也不免偏离了方向。 第105章 半路杀出的货郎 空中那只硕大的葫芦,轰的一声,砸将下来,顿时将壮汉一颗头颅砸得粉碎! 瘸子目眦欲裂,探手一抓,哇的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手握长长的魂幡,当即横扫出去。 “你酒品不行,这一局,你必输无疑!” 胖子大笑,手指一弹,葫芦当空一晃,已将瘸子震飞了出去。 胜负立判的一刻,一阵叫卖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卖东西喽!买进卖出,任君选择,童叟无欺,悉听尊便!各类珍品,应有尽有,愿意的来,不愿意的走,来去自由喽!” “卖东西喽,不怕没有,只怕你想不到,什么东西都可交易,就看你出不出得起价码!” 胖子和瘸子略微愣神的工夫,就见树后走出一人,借着火光看去,就见此人肩头挂着一件褡裢,一件破袍子居然是由一块块五颜六色的补丁拼凑而成,看去就像是戏班里的杂耍,也像个货郎,一手摇着拨浪鼓,一边吆喝着,赞道:“好酒,好酒,不过其中人血味太浓,一般人喝不了啊!” 胖子眼见外人出现,便要发动葫芦结果了瘸子性命,却见瘸子三两步蹿上去,抱着来人的腿,叫道:“我买东西!” “货郎,这瘸子杀了我兄弟,他的命属于我,别惹事!”胖子面色一沉,和那个同伙直直看着货郎。 “不惹事,不惹事!” 货郎连连摆手笑道:“我只做生意,其他的事,和我无关!” 深夜荒山,一个货郎突然出现,也太过诡异了。 胖子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他一路追寻,只为报仇,刚要得手,却被货郎横插一手,面色有些难看。 他看了一眼同伙,二人已萌生退意,因这突然杀出的货郎,实在高深莫测,看不出深浅。 货郎停住手中的拨浪鼓,对着瘸子和颜悦色道:“客官,你要买什么啊?” 瘸子的目光游移不定,情知若不能借助这货郎,今夜凶多吉少,他咬了咬牙,看了胖子二人一眼,对货郎道:“你当真什么都有得买?” “当然!我一生游走四方,要的就是一个诚信,从不骗人,但你要记住,一旦和我交易,必须出得起钱。” 货郎的语气愈发柔和,瘸子的一颗心反而跳动得愈发急促了,他喘着粗气,恨恨看了胖子一眼道:“我买他的命!” 一句话,让胖子二人如沃冰水,顿时僵在了那里。 “可!付账!” 瘸子没有想到货郎如此痛快,当下一咬牙,将手中的魂幡递给了货郎。 魂幡迅速缩小,货郎掂了掂,叹息道:“还远远不够,付账!” 瘸子几乎要哭了,要知道这件魂幡,乃是他祭炼了半生的灵器,付出了多少心血! 货郎目光如水,看着瘸子。 瘸子身体哆嗦,终究从怀中摸出一个储物袋,道:“我所有的身家都在里面,您看,够不够?” 货郎接过储物袋,又掂了掂,叹气道:“还是不够!” 瘸子差点哭出声来,伏地连连磕头道:“我什么都没有了,求求尊驾,打个折吧!” 货郎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我的买卖从不打折,你的要求我可以满足,但必须加上一件东西!” “什么?”瘸子眸中浮现喜色,慌忙追问。 “你的命!” 说话间,就见一件锐利的钩子,迅速穿透了瘸子的下颚,将他当空提了起来。 一根纹路闪烁的秤杆凭空出现,货郎随手挪移一枚乌沉沉的秤砣,称了称,点了点头,飞起一脚,踢开尸身,与此同时,一缕精血飞溅在秤杆上,顿时被吸收干净。 收了杆秤,货郎目光平静看向胖子二人道:“该你了!” 胖子连连摆手道:“我拒绝交易,你可不要逼迫我!” 货郎一笑,再度展露一口白牙道:“我从不强迫,但,那个瘸子的心愿,我必须满足啊!” 胖子的脸上异常难看,葫芦在手,忍不住就要投掷出去,来个玉石俱焚。 这个时候,那个同伙却战战兢兢说话了:“我......我也买东西!” 货郎的目光立时转向同伙,和颜悦色道:“没有想到,第二单生意又上门了,说吧,你要买什么东西?” “我买......” 同伙犹豫着,看了看胖子,似乎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咬牙道:“我买奚京百年酿的一壶人间醉!” 胖子终究松了口气,要知道人间醉早就绝迹,加上这里是大荒,即便这来路不明的货郎再是厉害,也无法寻找到那种绝迹的东西。 若然货郎拿不出货物,交易不成,也就可以借机谈判了。 货郎的目光定定看着那个同伙道:“你真的要买这个东西吗?” 看着货郎似乎在犹豫,同伙愈发坚定了信心,道:“是!” 货郎叹息道:“其实你乃事外人,本可以抽身离开的,偏偏要来搅浑水,也罢,满足你了!” 货郎探手一抓,无中生有般变出一壶酒,托在掌心道:“那种东西虽然早就绝迹,但我当初偏偏就得到了一壶,你想要,卖你了!” 同伙目光游移不定,看了一眼胖子,颤抖着抓过酒壶,除开盖,一股浓郁酒香顿时蔓延了出来,刚刚嗅到酒香,同伙顿时头晕目眩,瘫倒在地上。 胖子眼明手快将壶酒抓住,他一辈子嗜酒如命,喜极而泣道:“不曾想,我苗颜这一辈子,居然能真的见到百年酿的人间醉,虽死心甘!” 他仰首将酒液倒入口中,一口气喝干,整个人顿时如泥塑木偶站在了那里,动也不能动了。 秤钩连连飞起,两缕精血被先后祭入秤杆之中。 与此同时,两个透明魂魄,也先后落入那枚星光闪烁的秤砣之中。 收了本命灵宝,货郎连连叹息道:“买卖公平,童叟无欺啊,要买的,赶快来,过期不候喽!” 货郎走到篝火旁,撕下一大块兽肉,尽情享用美食。 吃了东西,他倚靠在那里,不久便打起了鼾声。 那些潜伏在周边的凶物,窸窸窣窣间各自退去,明显畏惧着什么。 黎明一刻,货郎一跃而起,打了个哈欠,整顿一下妆容,方朝着树上招呼道:“小朋友,你在上面站了一夜,不累吗?” 桑北原以为,他藏得极为严实,哪知道,对方早就洞察到自己藏在上面,不由得一阵心惊。 当下也不犹豫,一步步爬下来。 “昨夜混战,你为何不逃?”货郎似笑非笑看着桑北。 “逃不了,又为何要逃?” 面对桑北的反问,货郎深以为然,点头道:“说的也是,人一辈子,总要勇于面对一些事的,其实你要走,我也不会阻拦,你难道真的不怕我么?” 货郎打量着小小少年,只觉得对方气息浑然天成,急切间,仍旧看不出真实修为,不禁暗暗称奇。 “怕也没用,你需要的东西,我身上也没有,所以,你对我没什么兴趣。” “那也说不定,冥冥中的事,谁知道呢!” 货郎玩味看着桑北,明显有些不怀好意。 然而,他的神情很快就变了,将褡裢甩上肩头,转身就走。 “等一等!” 货郎顿住脚,叹息道:“流年不利啊,没想到,我阴阳货郎阮竹,居然在区区荒野,砸了一单生意!”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桑北追问。 “天生一副死相,果然带不来好运气!”货郎扼腕叹息,续道:“是的,你的要求,我做不到,作为第一个砸了我生意的人,这一路之上,我会护你周全。” 阴阳货郎阮竹,无奈做出承诺。 果然是这样啊! 桑北的心中微微叹息,依旧问道:“前辈,你可知道如何才能救她一命?” “我不知道,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走吧!” 于是,桑北跟着这个来历不明的货郎阮竹,一路向西,继续前进。 第106章 又一个强敌 面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陌生货郎,对方修为深不可测,桑北内心说不紧张,自然不可能。 然而,想起这个货郎所说的话,可以买一切东西,即便知道对方在吹牛,桑北还是忍不住道:“我想跟你买个东西,可以吗?” “你不怕死?”阮竹差点跳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这个一脸死相的少年,居然不怕死,还是提出了交易请求。 他突然觉得毫无没有把握去履行对方的买卖请求,这种感觉也不知如何而来,一旦不能履约,他这阴阳货郎的名头算是毁了。 “怕,但我还是要买!” “说,什么东西?”货郎一把揪住了桑北的胸衣,恶狠狠道,似乎猜出了对方想要说什么。 治不好女孩,也解决不了这少年注定的夭折之相。 对方若然提出这两个要求,自己注定无解, “找到我爷爷。” 桑北的话让阮竹总算松了口气。 别的本事没有,找人可以说还是比较在行的。 “茫茫人海,若说找人,也不是不可以。” 货郎沉吟一下,道:“说说情况。” 当下,桑北说出爷爷失踪的事,只托口自己外出回来后爷爷就不见了。 他必须找到爷爷,那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阮竹拿出秤盘,翻转过来,正是一块怪异的罗盘,上面一圈圈符文环绕转动,看去极为神奇。 “一滴血,在其中写上你爷爷的姓。”阮竹吩咐。 心中虽然有些犹豫,桑北依旧咬破指头,在罗盘中滴上血,并写下一个桑字。 阮竹激活罗盘,一圈圈符文阵图盘旋转动,化作一泓模糊的光影。 十息之后,阮竹停下罗盘,神色变幻不定,瞅了瞅桑北,咬牙道:“你当真是我命中的克星,你爷爷的事,我算不出来!” 听了阮竹的话,桑北虽然有些失望,内心也不免生出一丝惊喜,忖思既然算不出来,或许爷爷真的还活着啊! 看着桑北的模样,阮竹就像吞了个苍蝇,气得真想拂袖而去,又想起答应桑北护他周全的话,不得不沉下性子。 二人无语间再次上路。 中途,阮竹狐疑不定看着桑北,不知在想着什么。 渐渐,前方的路愈发难走了,尽是些悬崖绝壁般的险地,若非桑北拥有修为,早就被阮竹甩掉了。 阮竹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在前方远远领路,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了。 桑北不知道阮竹打的什么主意,想必对方心怀叵测,一路还是要小心为上。 蓦地,前方深邃的山谷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啸,桑北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望着两侧山崖接天,要想通过这里,眼前这条山谷乃是唯一出处。 这阮竹杀人不眨眼,来路不明,是敌非友,离开他,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为了打听到爷爷的下落,桑北忍不住就想借助对方的手段,得到结果。 由于没有打听到消息,若然阮竹真的极为在意自己的名声,他一定会生出什么歪心思,来谋害自己。 桑北清楚,阮竹一定没有真的离开,他藏在暗中,正在窥视自己。 阮竹既然生出怀疑,就会一次次试探自己,不查出自己的真正底细不会罢手。 他不会容忍自己去败坏他的名声。 最坏的结果,就是出手悄无声息杀了自己。 在阮竹面前,自己就像一个鸡雏,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凡事小心,尽量低调些,能拖一时算一时,一旦等到机会,能逃就逃。” 桑北一边计议,一边朝着山谷中走去。 冷不防间,就见一条色彩斑斓之物凌空飞来,速度超快。 下意识间桑北向一侧闪躲,未料那物于空中轻巧盘旋,瞬间改变了轨迹,张嘴便咬向桑北。 桑北慌不择路,大步向前冲去。 眼看那物就要追上桑北,不妙的是,前方突然出现两条同样的东西,凌空飞了过来,张口就咬、 桑北眼疾手快,抓住一条怪物,扯成两段。 未料那物就像一条蜈蚣,周身长满刺状软足,顿时扎入肌肤之内,黑气渗入血脉,顿时顺着臂膀,向上快速蔓延。 其余两条怪物几乎同时扑到桑北身上,一阵撕咬。 强烈的恶心感涌起,桑北忍住心悸,出手将怪物连连扯断。 他不敢剧烈动作,解下女孩放在身前,盘膝而坐,驱动周身血运,化解那股猛烈的毒素。 恍惚之中,天旋地转,桑北渐渐失去了知觉。 一个人影,落在桑北一旁,看着在少年肌肤上不断扩散的斑斓毒素,沉吟道:“这小家伙还真是有趣,一天之内让我折了两单生意,也是奇怪,我居然无法算出他爷爷的生死,这种情况,可谓平生首遇,可惜我阴阳货郎的名声,算是砸了!” 他转了两圈,终于还是摸出一枚药丸,塞在了桑北口中,道:“且救你一命,算是还上了一单生意,蜈蛇之毒极为难缠,幸亏是遇上我阮竹,若不然,一条小命早丢了!” 阮竹生起一堆火,将桑北和女孩安置在一旁,将几条抓来的蜈蛇用棍串起来,放在火上炙烤。 他却不知道,中毒晕倒的桑北只是故意为之,他能化解种种大妖之血,这蜈蛇之毒再是难缠,也还是能缓缓化解掉。 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迷惑一下阮竹罢了。 那蜈蛇看起来虽然恶心,一经烧烤,顿时散发出阵阵异香,阮竹忙不迭咬上一口,就着一口酒,美美的吃了起来。 一会儿,桑北悠悠醒转,阮竹递过来一块烤肉道:“你体内尚有余毒,吃了蜈蛇肉才能化解干净。” 桑北也不客气,接过肉,咬下一块,肉质之鲜美,难以形容。 他没有想到,奇毒之物,居然如此美味。 他三两口吃完肉,正想伸手去拿第二块,未料一个身影快如闪电,早抢在他之前,将那块肉夺了过去,塞入口中,美美吃了起来,笑道:“越毒的东西越是美味,阮竹,好东西切不可独吞哦!” 来人一如阮竹一般,一边吃肉,一边喝酒,旁若无人。 冷不防间,手中的酒葫芦已被阮竹抢了过去,咕咕灌了两口,大呼过瘾。 “好快的三只手,阮竹,你杀人越货的本事又见精进,只不过,休要小瞧老夫的老窖,其中丹毒炼化,固然美味,一不留神间,便会入魔!” “几十年没有尝过你的酒了,即便有毒,还是忍不住心底的馋虫!” “不怕就好!”来人衣衫邋遢,一脸污垢,头发乱如稻草,转眼间,将阮竹抓来的十多条蜈蛇,扫荡一空。 此刻,阮竹的一张脸,突然变得生动起来,左脸肿了起来,散发红光,右脸则干瘦下去,露出骨骼形态,不经意间,哈出一口混浊酒气,化作一条条游蛇的影子四散溃逃。 “你这拼命占便宜,宁死不吃亏的小子,竟敢小瞧老夫的丹毒,今日不让你吃个教训,你认为老夫恁的好欺负!” 阮竹赔笑道:“我怎么敢小瞧丹魔左迟的乾坤乱?不过,这一次,我算是栽了,我万万没想到,你老人家居然炼成了极品佳酿,酒虽够劲,果然要命!” 说话间,阮竹的脸色变得很诡异,各种表情连连变换,就像在变戏法一般。 “求饶吧,顺便答应老夫一件事!”丹魔左迟白了对方一眼,摸了摸鼻子。 阮竹的身体不住颤抖,突然取出一根魂幡,正是从瘸子手中夺来的那个灵器,啪地捏碎,化作一团浓浓黑气,俱被他吸入肚腹之中。 立时,阮竹咬牙切齿,对着附近一棵大树,不停咒骂起来,直骂的唾沫乱飞。 就见那棵原本葱茏的大树,转眼间开始枯萎,树叶子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好一个李代桃僵,口诛笔伐!”左迟禁不住赞叹,这一番试探,算是看出了阮竹的修为,这些年,不仅没有落下,更有精进。 丹魔左迟白了一眼桑北,又看了一眼女孩,摇头叹息道:“你阮竹从不做赔本的买卖,怎么会带上这两个小家伙?一个短命鬼,另一个更糟糕,居然是个活死人!” “让你看透了,我还是阴阳货郎么?” 阮竹脸上带着笑,心中犹自郁闷,他不止算不出来这小子爷爷的生死,居然也无法算出这短命小子的来历,他果真只是来自一个小小部落的小家伙么? “你肯定有所图谋,现在不说,老夫总会知道,不过阮竹,这一次螣荒古城大会,却是百年难得机遇,听说大荒各部高手云集,奇珍异宝,多不胜数,你我多年不见,想不想合作一把?” “你这吃肉不吐骨头的老东西,这么些年,但凡跟你有所交集的,哪一个得了好下场?”阮竹笑骂。 “彼此彼此!”丹魔大笑。 “喝了你的毒酒,耗费我一根上好灵器,你却白吃了我的肉,说,这笔账怎么算?”阮竹脸色略沉,目光如刀盯着毒手丹王。 第107章 螣蛇令 “知道你从不吃亏!” 丹魔从怀内摸出一枚黑乎乎的丹药,走过去塞入女孩的口中,道:“火麟丹不是凡物,但凡这女孩还有一口生气,那一缕火中魔意便会死死缠住,保她数年无恙!” 阮竹的脸上罩着阴云,忖思,即便那女孩和自己非亲非故,这丹魔却不经自己同意,就拿那女孩试丹,也太不把他阮竹当回事了。 二人俱忽略了那少年此刻的表情,眸中悄然掠过一道寒光。 盖因那少年修为太低,直接被二人忽视掉了。 “人家小男人都没说话,看你这脸摆的!”丹魔哼了一声,极为不满。 “你到底想干什么?”阮竹声音低沉。 “你我合作,素来天衣无缝,这一次,做个大的,你我对半分成!” “我要是不答应呢?” “就此分道扬镳!” 说话间,丹魔左迟抓住桑北的臂膀,拉着就走。 “他是我的人,你不能带走他!” 怒喝声中,巨大的秤钩浮现虚空,阮竹忍不住就要出手。 “你看看,你看看,一试就试探出本性了!” 放了桑北,丹魔跑回来,显得极为亲热,在阮竹耳畔,窃窃私语起来。 末了道:“如何?” 阮竹的脸色瞬间雨过天晴,和声道:“但凭兄长安排!” 左迟一把抓住桑北的手,满布老茧的手宛若一把火钳子,疼的桑北龇牙咧嘴,一粒粒汗珠从额头滚落。 他死死盯着桑北的面孔,看了一会,突然笑道:“老夫还缺个丹童,你愿不愿意?” “愿......愿意。” 桑北看去喜出望外,随即恭恭敬敬朝着左迟行了个礼。 阮竹不是好人,这怪老头更不是好人,桑北知道自己若不答应,对方一念间就会杀了自己。 所以,时下顺从对方的意愿,是唯一选择。 “虽然病恹恹的,还算合老夫心意,就你了!记住,答应老夫的话不准反悔!” 左迟背过身继续道:“好好表现,认真做事,老夫手段非凡,一旦高兴,赏你一枚丹药,延寿十载,也不是不可能!” “别怕,得了丹老的恩遇,这辈子就走了大运了,放心,有丹老在,你小女朋友的伤情大有希望!” 拍了拍桑北后背,阮竹假装安慰。 几个人再度赶路。 背着洛辞,桑北默默跟在后面,姑且不谈那老头给洛辞喂了颗什么丹药,如何逃走才是第一要务。 “螣阴蛇道乃是一处捷径,穿过去,可以少走半月的弯路,所以,一定会有人通过这里,且遏住咽喉要道,你我兄弟发笔横财!” 左迟看着前方略显宽阔的路段,突然拉着阮竹走向一旁的密林中,桑北只好跟着走了过去。 眼前人影一晃,丹魔左迟已消失不见。 远远的,一片打斗声传来。 桑北目力极好,正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高高的树冠上,不是丹魔左迟又是谁? “找个地方躲起来,没有我许可,不要出来!” 阮竹交代一声,也消失不见了。 一处空地上,数十个身影正在相互厮杀,武技秘术纷呈,招招毙命,不时血雨飙飞,不断有人倒下,却在临死一刻,发出致命一击,重创敌人。 “交出螣蛇令,饶尔等不死!” “螣蛇令乃是我们费尽心思所得,宁可毁去,也不会交与尔等贼子!” “如此,我们就送尔等去见你们的神了!” 言谈不合,图穷匕见,双方手段尽出。 其中一方人多,又兼实力高强,随着战局持续,愈发占据了上风。 战斗很快结束,杀死最后一个敌人,其中一个长老模样的人道:“好好搜,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一个个手下在尸体上仔细翻找,搜查完毕,却没有找到一枚螣蛇令。 在一旁观战的桑北却不知道,没有螣蛇令,就进不了螣荒古城,更别说参加竞宝大会了。 “焚烧尸体,必须找到螣蛇令,此事事关我北显部兴衰,若不能将大量精英送入古城,继而进入秘境,必然让鬼洞部占据上风,到时候,对方入侵之日,便是我等丧命之时!”长老命令。 “秘境是什么地方?或许在那里,能找到救治洛辞的办法。”桑北暗暗忖思。 焚烧尸体,挫骨扬灰,结果仍旧没有找到宝贵的螣蛇令。 北显部长老眉头紧锁,因为找不到足够的螣蛇令,自然无法完成部落头领交代的计划,若然被对手抓住机会占据上风,北显部的末日就到了。 “好香,什么东西,竟然如此好闻,我的破玉壁障好像有所松动,莫非,我要突破了?”一个修士惊喜道。 “师兄,我也有这种感觉,就像吃了极品丹药,身体舒服得要命!” “真的好舒服啊!” 几个修士陷入痴迷,因为身体燥热,不觉扒光衣物,抚摸着身体,显得万分陶醉。 “不好!” 北显部长老正心中惊疑,便看到一个一身邋遢的老头走过来,大笑道:“若想真正突破,且拜入老夫门下,老夫包尔等超生仙域!” “原来是你这老鬼实施暗算,我北显部绝饶不了你!” “彼此彼此,螳螂捕蝉,弱肉强食!” “杀了他!”北显部长老挥剑当先冲向了老头。 拂袖间,一股药香弥漫空中,北显部长老嗅入肺腑,顿时感到眼前天地一阵扭曲,种种幻影纷至沓来,心头邪念横生。 他刚想平抑住那股入魔冲动,疯狂的药力已如洪水泛滥,体内暴躁不安,顿时挥剑乱砍,意外将一个弟子杀死了。 “丹道如魔,若不识魔,如何成丹?人心贪婪,丹道长生,一念不慎,永堕地狱!” 邋遢老头大笑,袍袖挥舞,身若鬼魅,那股致命的丹香无孔不入,令这些修士防不胜防,顷刻间,一个个修士气血逆流,于疯狂大笑中,纷纷栽倒。 “我杀了你!” 北显部长老狂喷一口鲜血,借助短暂的清醒,正欲攻击老头,谁知道脚底的大地剧烈震颤,缓缓升起,一股吸力将他牢牢吸在了地面。 脚下土地开裂,一圈圈符文阵图呈现,转个不停,看其周边形状,赫然是一面庞大的秤盘。 “阴阳秤,生死盘,死在其中,是你荣幸!”一声冷笑传来。 “阴......阴阳货郎是......是你!我北显部绝饶......饶不了你!” “这世间我阮竹得罪的人多了,北显部是个什么东西!” 下方的阮竹高托秤盘,口诛笔伐,秤盘中的北显部长老,一阵神魂颠倒,只觉得一身修为快速泄去,转眼间,被阮竹炼化成为一副枯骨。 咣当数声,几枚金灿灿的令牌落在秤盘中央。 同一时刻,就见一枚硕大的紫色丹药凭空出现,冉冉转动,丹药表面细密电蛇缠绕,火花爆裂,撼人心魄。 “生的来,死的去,天地转,光阴忽,一念成佛,一念坠魔!” 邋遢老头大笑,不停掐诀念咒,但见周边那些陷入癫狂中的修士,在肉眼可见之中,化作了一堆堆枯骨。 与之相应,那一缕缕精华,被冉冉吸入那枚紫色丹丸之中。 举手投足间,数十个人已被二人所杀。 桑北瞅见这一幕,想起过往经历,情知这个世界,一贯弱肉强食,唯有自身变强,才能活得更久。 这左迟,这阮竹,当真如两座山峰,挡在自己眼前,要想带着女孩逃走,谈何容易? 丹魔左迟收了那枚紫丹,走过去,踢了踢一具尸体,哼声道:“起来吧,在我老人家面前演戏,你还嫩了点!” 果然,那具尸体动了动,继而爬起来,看去惶恐之极,连连告饶道:“我只是一个小喽啰,修为低下,更无其他宝物,求您老人家放过我!” “交出螣蛇令,老夫放你走!” “我…怎么会有那种东西,我只是一个外门弟子,您杀我便如捏死个虫子,求您老人家开恩!”这人趴在地上不住磕头。 “能逃脱我的魔丹祭炼,你岂是个小喽啰?不识抬举,找死!” 丹魔一脚踢出,岂料此人突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第108章 丹之毒 左迟看向阮竹笑道:“兄弟,你看看,这家伙哪去了?” “兄长智珠在握,反要问我?”阮竹白了一眼道。 “素闻小小鬼洞宗有两种不传绝艺,其一易容,其二尸遁,能练到精通极为不易,这家伙可算上一个,兄弟,交给你了!” “兄长差遣,当仁不让!” 阮竹大笑,突然抽出一根长长的秤杆,犹如长枪出击,噗的扎入土中! 汩汩鲜血立时涌出,染红了地面。 阮竹用秤杆挑开地面,果然露出一具死尸,伸手一摸,又然得了五枚螣蛇令。 “我且藏着,兄长放心!”阮竹笑着收了令牌。 左迟心中冷笑,情知这家伙无利不起早,不给点好处,如何肯出力? 天色渐晚,丹魔和货郎选了个空地歇脚,生起一堆篝火,将几只野物串上烧烤,吃了一顿。 丹魔口中念念有词,一个小小精致丹炉凭空出现,冉冉转动,炉内冒起一团火苗,火焰中央,一枚紫色丹药出现,一股致命的药香徐徐散发出来。 一旁的阮竹见状,唤起秤盘,托住本尊,将那股要命的丹香挡在外面。 异香袭来,桑北嗅入鼻中,不觉打了个哈欠,随即倒地昏睡过去。 “小小的入门娃娃,如何顶得住老夫的七转魔丹?不过,夜长难耐,你这副身体也活不了多少时日,且拿来试一试,也是变废为宝!” 当下,右手当空一拈,竟然从炉中那粒丹药中扯出一丝蛇样的气息,凑到昏睡中的桑北鼻孔处,那气息反应灵活,当即从鼻孔中钻了进去。 “兄长可别弄死了他,我答应将他带到古城的!”一旁的阮竹提醒道。 “不会弄死,弄傻了倒是可能,那样就不算让你违约了!”左迟冷笑,当下盘膝入定,浑然不在乎那少年的死活。 “小子,莫怪我心狠,你若是能熬过去,就证明了你的不凡,也不枉我阮竹在你身上栽倒两次!”阮竹打定主意,假装入定,时时刻刻在提防那老头会做出些惊人举动。 那一丝蛇样气息,甫一钻入桑北体内,立时激起了千重浪。 要知道,那少年体质迥异常人,极易入魔,那一丝丹毒乃是老怪左迟在炼丹中剥离出来的,又祭炼了无数光阴,厉害非常,当即搅乱血运,引起经脉逆行,更为要命的是,那一股入魔念头,潜入识海,幻化出无数魔影,齐齐暴动,引得原本平静的识海,顿时风云变色,趋于混乱。 少年一张脸开始扭曲,额头一颗颗豆大汗珠滚落,整个身体不住颤抖。 少年身体上的种种变化,都逃不过左迟的感知。 那种入魔的状况,再正常不过。 左迟嘴角浮现冷笑,继续入定。 炼丹师进行炼丹,大凡丹药品阶越高,便会生出厉害丹毒,往往在炼丹的关键一步,于无迹可寻之中,丹毒突然爆发,造成致命打击,使得炼丹前功尽弃,甚至于,药力反噬,会损伤炼丹师的心志。 所以,如何化解丹毒,是一个高级炼丹师的必修课。 丹毒毁坏丹药确实要命,而另一个要命的地方就是,丹毒往往会引发炼丹师产生幻觉,在不知不觉中堕入魔境,使得在炼丹紧要关头,炼丹师无法守住心神,使得丹药崩坏,功亏一篑。 这丹魔左迟,心机深沉叵测,竟然剑走偏锋,做他人所不敢做之事。 他一生炼丹,极喜收集丹毒,对于每一种丹毒的毒性和毒理,都深有研究。 进而将种种丹毒融合汇聚,穷一生光阴和精力,方炼成了那颗七转魔丹。 丹成一刻,杀人越货便如喝凉水那般容易,盖因为丹香致命,正是修士命中天敌,谁能抗拒? 常说利令智昏,那丹香的诱惑,令修士趋之若鹜,正好被左迟借机拿下。 七转魔丹,已令世人敬畏异常,若然能够炼成九转,那该是个什么概念? 想想,左迟心中愈发得意,对于那步计划,志在必得。 一夜无话,转眼过去。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叶片落下,左迟霍然跃起,长长伸了个懒腰。 再看那少年,也醒了过来,一脸傻笑,嘴角上还挂着一道长长的口涎。 “傻了......这么不经试?没用的东西!” 左迟一脸厌恶,招呼左迟一起上路,道:“这小子已成废物,扔了算了,这个半死不生的女娃子,倒还可以用上几天!” 阮竹略做沉吟道:“也行。” 他提上女孩就要走,却见那少年一把抓住女孩的胳膊,口中啊啊叫个不停,甚至于眼中流出了泪水。 “兄长,你看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阮竹目视左迟。 左迟低下头,仔细端详了一会,道:“应该是真的傻了,至少让老夫装一副傻样,装不了这么真!” “他既然还不舍得女孩,想必并没有彻底遗忘记忆,索性带着上路,也不算什么累赘!” “还是兄弟良善,都听你的!” 二人继续上路,傻子桑北背着女孩跟在后面。 岂知,那一副傻傻的模样完全是模仿自颜穆,近七年的光阴,颜穆的一举一动早就烂熟于心,模仿起来,足可以假乱真。 只是,那一缕丹毒何其厉害,一整夜间,桑北完全沉浸在那片血色天地中,挥刀刺杀了无数次,最重要的,还是要感谢那个美丽精怪,坐镇识海,稳住了心神。 这些变化,即便左迟老奸巨猾,也是不可能知道的。 一路上,遇到的修士越来越多。 果然,有很多修士仗着手段高强,冒险穿越螣阴蛇道,却不知道早早被两双毒蛇般的眼睛盯住了。 阴阳货郎和丹魔的眼光何其毒辣,对于少数点子硬的,直接放过,而那些修为不如他们的,即便成群结队,也难逃二人布下的罗网,俱死在他们手中。 杀人后毁尸灭迹,转移战场,便如轻车熟路,手到擒来。 所有掳掠的战果,尽被阮竹收入囊中,左迟意外表现出的慷慨,让阮竹心里愈发没底,忖思这老小子莫非真的转了性了? 大不了,图穷匕见,鱼死网破。 至少,战利品已入了自己口袋,却是无论如何拿不出去的! 阮竹算定一切,时刻提防对方会发难,一路小心翼翼。 夜晚再度降临,左迟依旧不忘从紫丹中拈出一缕气息,塞到桑北鼻孔中。 即便这少年傻了,左迟依旧不准备放过对方。 看着渐渐陷入昏睡的桑北,脸上带着傻笑,一缕口涎溢出嘴角,那情形完全不像是装的。 “兄长,及至昨夜,你一共在这傻子身上试了多少种丹毒了?” “他奶奶的,这小子的身体仿佛是个存不住的筛子,到现在,我一共在他身体里试了二十三中丹毒,奇怪的是,这小子的身体并没有崩坏掉,难道是神明在戏耍我么?老夫还真的不相信这个邪了!” 说话间,丹魔左迟恶向胆边生,竟接连导出七缕丹毒气息,相继注入傻子的体内。 “兄长,事情不是你这么做的!你想让他死就说一声!”一旁的阮竹当真看不下去了。 “放心,只要留下一口气,将他带到古城就不算你违约!” 左迟大笑,将桑北丢在一旁,不管不问。 血色念想天地。 桑北一次次刺出手中的刀,银色的勿忘,犹如梦幻,一次次划破虚空。 七种丹毒,化作七个魔神追杀而来,它们一念间就闪到眼前,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翻云覆雨,肆意妄为。 然而,桑北所追求的方向,乃是属于他的北道,那些丹毒虽可阻碍一时,最终只是他晋升的一道道坎坷罢了。 所有的意志,都浓缩在一念之中,一念归于一线,那一线处于天地的尽头,也在生死的边缘,那是代表希望的未来,也是对现实不平的颠覆。 每一步的迈出,都在变得更快。 每一刀的刺出,都蕴含着天成般的巧妙,划开一切,落入生死一线之中。 每破解一种丹毒,便会给桑北带来一种领悟。 如此,手中的刀变得愈发犀利,越来越快,随着桑北眼眸闭合,一刀落下,一尊魔神轰然化作了飞灰。 桑北的心境,再获精进。 左迟完全不知道,在他人为毒药的东西,却成为这少年不断锤炼心境的磨刀石。 第109章 蛇之罐 不觉又过去了几日。 随着一场场劫掠之后,收获愈发丰厚。 阮竹的心中愈发感激这百年一遇的古城大会,若无大会吸引,这些修士岂能将压箱底的东西都带出来,正如飞蛾扑火一般,不断落入编织好的罗网之中。 “救赎是正道的事,我阮竹追求的道,就是杀人!”一缕残忍的笑意在嘴角浮现,既是自得,也是上位者的固有冷酷。 夜幕之中,左迟的脸变得一片模糊,抬起的右手微微有些颤抖,说实话,他当真想一掌拍死这个少年。 七转魔丹,七七四十九种丹毒已然使尽,然而那少年就像块木头,安然无恙,看起来好像变得更傻了。 “兄长也有做不到的事么?呵呵,且忍上一忍,到了古城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阮竹淡淡一笑。 左迟的脸色恢复了平静,看向阮竹道:“有个事情,我想请兄弟帮个忙。” “什么?”阮竹神色凝重,一脸警惕。 “你看看,你看看,你还是不相信老哥我啊!” 左迟长长一叹,从怀里掏出两个葫芦,一红一蓝,摆在了地上,除开塞子,一股丹香顿时蔓延了出来。 “洗髓丹?破玉丹?”阮竹一颗心怦怦跳动,如何不知道这两类丹药的价值? “是,一百枚七品洗髓丹,和100枚五品破玉丹,贤弟的修为久滞于破玉,可用这五品破玉丹,换取更高品阶的丹药,突破到地境,指日可待!” 阮竹抑制不住心中欲望,死死盯着地上的葫芦,半天后,叹了口气道:“兄长的东西,多是烫手的,我虽想要,也要有自知之明。” “你不听我说完,就拒绝,这好像不是你阴阳货郎的个性啊!” 叹息着,左迟用塞子塞住葫芦,正欲装回去,却听阮竹追问:“什......什么事?” 左迟停了停,脸色肃然道:“螣阴蛇道中有一处秘境,这两天,眼看就要到了。” “你说的......莫非......莫非......” 左迟点点头道:“正是那一处七绝蛇窟,号称是万蛇之渊!” “兄长莫非不要命了吗?”左迟脱口道。 “所谓富贵险中求,即便兄弟不去,我也要去闯一闯,因为,我的七转魔丹已然修到极处,若不能获得突破,丹毁一刻,我必死无疑!” 听了左迟的话,阮竹总算明白这老小子为何会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了。 “兄长的意思是,欲取万蛇之毒,炼化七转本命魔丹,获得突破么?其中凶险,可以说九死一生,兄长是聪明人,大可不必如此,一旦到得古城,说不定会找到更好的机会的。”阮竹看似好心相劝,其实已看出左迟的修行走到了绝处,心中隐隐生出些报复的快感,不过,对于那两葫芦丹药愈发不舍,患得患失。 砰的一声! 只见左迟已将一个略小的葫芦摆到了地上,道:“阮竹,也就是你了,再加100枚五品破玉丹,先付50,另一半,等事情完结再付!” 说话间,他死死看着阮竹,一动不动。 阮竹止不住开始颤抖,稍后缓缓恢复了平静,在左迟以为他要拒绝的一刻,就见阮竹的手闪电一抄,早已将三个葫芦收入囊中,道:“成交,是福是祸,就陪兄长走上一回!” “老夫果然没有看错兄弟!” 二人大笑,紧紧握手。 几个人在螣阴蛇道中接连行军两日。 此日中午,就见一侧的峭壁间,一道从上贯穿而下的巨大裂口,突兀出现,看去极为阴森恐怖,不时从裂口中吹出一缕缕寒气,让桑北不觉打了个哆嗦。 “这两个倒是个累赘,不如寻个地方扔下算了!”阮竹提议。 “带上吧,或许有用。”左迟的话,不容辩驳。 阮竹吃人嘴短,叹了口气,心道,小子,不是我不救你,你命不久矣,死在哪里,也还是一死。 刚刚走入巨大的裂口中,周边气温骤降。 左迟波的一声,弹出一粒小小丹丸,滋的一声,燃烧起来,犹如流光,在前方飞行引路。 原本安静的前方地域,一下子躁动了起来,就见那数不清的蛇类,从草丛中,悬崖上,洞窟内,大量涌出,齐齐尾随空中那粒丹丸追去。 即便阮竹修为精深,也被眼前如此多的蛇类吓了一跳,心道,这老头的生意果然不好做啊。 那一粒丹丸燃烧殆尽,左迟已弹出另一枚丹丸。 有赖丹丸的异香吸引群蛇,几个人有惊无险,一路前行,半日过去,眼前的情形大为改观,原本狭窄的山谷终于变得宽敞起来,只是上方照下的天光,越发稀少,使得山谷底部异常阴暗。 眼前的骸骨越来越多,蛇类,兽类,飞禽,比比皆是。 那股阴冷气息侵入皮肤,发出针刺般的痛楚,即便阮竹跻身破玉境巅峰,竟然也不能挡住那种力量的渗透,不觉心生惶恐。 啪啪! 左迟连连弹射出两枚丹丸,将密密麻麻的蛇类向两侧引开。 左迟毫不犹豫,继续释放十多枚丹丸引走蛇类,一行人终于安然走到这片空谷的中央,朝上望去,露出的一方小小天光就像一口碗的形状,而众人所处的位置,在阮竹看来,正是碗底位置。 “蛇罐到了,兄弟,看你了!” 面对周边高高耸起的一颗颗五颜六色的头颅,若非丹香引诱,这些蛇类,早就朝他们发起了进攻。 阮竹毫不犹豫祭出了阴阳秤,生死盘。 巨大的托盘冉冉盘旋,将众人托在其中,阮竹一颗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左迟点点头,心道这钱果然不是白花的,阴阳货郎名不虚传。 周边丹丸烧尽,被迷惑的群蛇很快苏醒过来,纷纷将矛头对准了中央的擅入者,密密麻麻环绕过来,犹如一片汪洋蛇海。 感受其中蛇类气息,窃月境之下不可胜数,跻身窃月境的蛇妖也比比皆是,都天境的蛇妖也不在少数,一些稍稍展露形迹的蜕凡境蛇妖,也零星可见。 蛇罐乃是群蛇的祖居禁地,一旦发现外人进入,群蛇无不同仇敌忾,高高耸起脑袋。 群蛇五颜六色,奇形怪状,大的粗如椽木,小的竟细如发丝,吞云吐雾,向中央吹送毒涎气息,汇成滚滚波涛,袭向左迟几人。 砰的一声! 一口精巧丹炉被左迟祭出,冉冉盘旋放大,其内丹火浓烈,缠绕中央一粒紫色丹丸,摇曳变幻,不停灼烧。 砰的一声,左迟再击丹炉,喝道:“丹道争天,丹毒无量,万法同宗,九九归一!” 丹炉雷鸣,此刻已长成一人多高,如同一座小小奇峰,盘踞中央。 “阴阳动,生死劫,称天地,度鬼人!” 脚下阵盘转动,空中秤杆震颤,而那一块乌沉沉的秤砣,却被阮竹掂在手中,每一次落下,撼动周边群蛇起伏如潮。 刹那间,周边群蛇鼓动浪潮,齐齐朝着中央几人,发起了冲击! 空中,地上,密密麻麻,遮蔽了天日。 轰轰冲击声中,阮竹面色微沉,不时发动秤砣投掷出去,砸得一片血肉模糊。 而丹毒之香,也在无形之中,散发出去,大小蛇类顿时中招,陷入癫狂,开始不辨敌我,胡乱撕咬起来。 “利令智昏,万物莫不如是!” 左迟大笑,拍动丹炉,将49种丹毒尽皆释放出去,使得周边群蛇疯癫混战,相互撕咬,场面无比血腥。 此际,生死盘转动,已将周边群蛇散发出的毒息源源吸纳而来,继而向中央那口丹炉环绕而去,化作一条毒龙,源源注入丹炉之中。 炉中丹火越烧越旺,七转紫丹吟吟转动,将一缕缕细微气息,源源吸纳,借助丹火,不停淬炼。 桑北早就坐了下来,他将女孩抱在怀中,一刻也不曾松手。 阮竹冷瞅一眼,笑道:“到了如此地步,还不忘了她,真是个多情种子!” 第110章 死也不放手 有赖生死盘的强大助力,那些致命毒息被中央丹炉源源吸纳而去。 然而阮竹岂是个善茬,借助周边群蛇被丹香蛊惑,陷入混乱之时,他悍然从群蛇身上吸纳精气,原本波涛汹涌的蛇海,在肉眼可见之中,趋向萎靡。 左迟见了,想要阻止,却是迟了,心道,这小子太过贪心,你要知道,这才刚刚开始,要命的还在后面! “人,竟敢如此贪婪,侵入祖地,杀我族类,当真该死!” 就见一条三首蛇妖,乘风破浪而来,冲开群蛇,轰隆一声,撞在了生死盘形成的结界之上,撞得左迟和阮竹二人一阵摇晃,慌忙稳住身体。 “此妖竟然能抗拒老夫的种种丹毒诱惑,是个异类,速速杀了它!” 轰隆一声! 就见一颗乌沉沉的秤砣,裹挟着霹雳之音,轰然砸中了三首蛇妖的一颗脑袋,直砸得一片血肉模糊! 当中一颗脑袋忍住剧痛,发出人声道:“人,你会付出代价!” 话音未落,蛇妖身形高高耸起,骤然发力,轰隆一声撞在结界之上,身体溃散为一片血腥雾气。 “不好!是蛇谶,兄弟,真正的考验就要来了!” 话虽如此说,那头三首蛇妖体内蕴含的毒息,却是滋补,被炉中紫丹吸纳而去,激发出一轮轮耀眼光芒。 蛇谶是标记,是附骨之咒,更是复仇的号角。 与此同时,天摇地动之中,一条条更为庞大的蛇类出现了,卷起腥风血雨,向中央结界发起了更强的进攻。 “一转水火,二转枯荣,三转日月,四转阴阳,五转生死!” 怒吼声中,左迟连连拍动丹炉,炉火熊熊,七转紫丹转动加速,表面环绕着密集的紫色闪电,滋滋爆裂。 一缕缕致命丹香随着阵盘转动释放出去,化作漫空斑斓烟气,被群蛇吸入,顿时引发出更为癫狂的混乱。 “兄弟,不要留手,杀!” 吸足了妖血的秤砣,如同小小山峰连连飞去,砸得蛇海中一片狼藉。 一条条冲来的庞大蛇类,虽然遭受丹香蛊惑,行动变得有些犹豫,然而那股源自内心的愤怒犹自按捺不住,依旧摆动躯壳,重重撞在结界之上。 即便阮竹不断发出攻击,依然被蛇族连绵不绝的冲击所伤。 结界反震之力,一次次冲击在他身上,口角不断溢出鲜血。 阮竹忍住痛楚,怒喝一声,砸出秤砣! 一颗冰凉的丹药冷不防落入他的口中,清凉气息顷刻间走遍全身,使得伤情和精力,同时在恢复。 “谢谢!”阮竹朝左迟感谢道。 “兄弟当然要同舟共济!” 二人勠力同心,镇住结界,各展手段,拼命挡住群蛇围攻。 然而,蛇类实在太过了,它们的攻击虽然遭受阻碍,却连绵不绝,不断冲击在结界之上。 相比阮竹,左迟遭受的冲击主要来自于内部,那颗七转紫丹上。 紫丹借助炉火灼烧炼化蛇毒,毫无例外触发了一股股邪念。 左迟的眼中,透过熊熊炉火,便看到一条条蛇影参差摇曳,于迷幻中,化作一条条妖娆蛇姬,袒露曼妙体形,口中发出充满诱惑的呻吟声。 “七劫真火——烧!” 就见一朵耀眼火焰被左迟弹入丹炉,轰的一声,无尽火舌从炉眼中喷出,将那些蛇姬幻体席卷一空。 饶是如此,左迟依旧忍不住呕出一滩鲜血,大呼那种种寒毒厉害,若非拥有七劫真火,此刻或许已挡不住了。 更多的蛇妖在黑暗中高耸起一颗颗邪恶的头颅,约束周边群蛇,发动有序进攻,更可怕的是,这些庞大蛇妖竟然借助天赋神通,发动了攻击。 寒毒,闪电,疾风,骤雨,魔火,冰雹,各类攻击,不可胜数,铺天盖地。 这也还罢了,更可怕的是,这些都天境蛇妖竟能凝聚群蛇力量,攻击于一点,带来的伤害,更为可怕。 阮竹在连续的冲击之中,步步踉跄,连连吐血。 “兄弟,事已至此,不可留手,全力出击吧,杀了这些都天境大蛇,吸纳了它们的精血,乃是大补啊!” 阮竹的脸色略显苍白,将一口血强行咽回去,口中念咒不断,脚底托盘中涌出无尽黑气,黑气中出现无数鬼魂,托着头的,捧着心的,肠子缠绕身体,眼中流血,口中呕吐污秽,痛哭哀嚎,呼天抢地,场面惨淡至极。 阮竹一声怒喝,手中秤砣嗡嗡一震,只一吸,便将周边雾气裹挟一空,秤砣向上飞升而去,化作一座硕大奇峰,轰的一声,从天而降,将周边无数蛇类砸成了肉泥。 都天境蛇妖看见这幕惨状,气的嘶嘶长鸣,聚拢在一起,从一侧向托盘结界发起殊死进攻。 一尊尊大妖召唤出的气血幻象,连番冲击在结界之上,震得阮竹面色惨白,稍后变得蜡黄,继而开始泛红,他的口中不停咒骂,所咒骂的对象,却是空中那口乌沉沉的秤砣。 与此同时,周边都天境蛇妖们顿时感到一阵精神恍惚,被乘虚而来的丹毒侵入,渐渐失去控制,趋向癫狂。 阮竹当仁不让,祭出秤砣连连出击,一面口中指桑骂槐,口诛笔伐。 一头都天境大妖被砸得血肉模糊,冷不防间,被凭空飞来的秤钩,钩住要害,拖了上去,洒下一片血雨。 “兄弟,各取所需,正是好买卖!”左迟得意大笑。 当下二人各取所需,左迟吸取毒息,阮竹借助秤盘吸纳精血,原本那颗乌沉沉的秤砣,已变得一片血红,进而红中透紫,每每呼啸破空,令那些蛇妖防不胜防,连连中招。 “吾等死则死矣,如何沦落为人类的祭品?杀,但以我血,献祭远祖!” “杀!死则死矣!” “侵我祖地,杀我族类,辱我先灵荣光,不死不休!” 咆哮声中,所有都天境蛇妖不顾一切,发起最后冲锋,在撞上结界的一刻,纷纷自爆,带来的冲击,惊天动地! 喀嚓嚓! 阮竹的脚底,出现了树须状的裂纹,那口本命秤盘破损,顿时伤及神魂,口中鲜血狂呕不止,要命的是,手中的秤砣嗡嗡震颤,竟然想要趁机挣脱束缚。 阮竹忍住疼痛,咬牙切齿,将一口鲜血喷在秤砣之上,压住反扑。 同一时刻,左迟的遭遇更加惨烈,他最大的危机还是来自于那种种入魔的邪念。 越是炼制极品丹药,一旦触发入魔危机,越是凶险。 何况左迟走的是邪道,遭遇的反噬,更为强烈,再加上周边蛇妖纷纷发动自爆,破坏力巨大,可谓内外交困,雪上加霜。 他此刻七窍流血,看去凄惨无比。 左迟将数十颗丹药不要命喂入口中,强行镇住岌岌可危的心神。 百忙中,他将一粒丹药弹给阮竹,闻到异香,阮竹不疑有二,掷入口中,一面大喜道:“冰雪镇魂丹?” “快吃,你我兄弟,同在一条船上,正当同仇敌忾!” 丹药气息当真不假,阮竹此刻受伤极重,不暇考虑,当即将丹药吃下,顿觉一缕冰凉气息走遍全身,开始强势修复伤情。 “好丹!”阮竹称赞,感激的看向左迟。 “小子,过来!” 左迟只手凌空抓向桑北,桑北顿时站起来,不由自主,走向左迟。 “死也不放手,很好,不能同生,却能共死,满足你!” 左迟一把将走过来的桑北按在地上,桑北犹自抱着女孩不肯放手。 一指点在桑北的印堂间,左迟的口中念念有词,他欲借助桑北作为媒介,控制丹炉,以期挡住炉中不时袭来的种种邪念。 当下,左迟和桑北对面而坐,左迟手中掐诀,控制七转紫丹,当即将一缕缕反噬气息,引入桑北体内。 第111章 竟然如此卑鄙 一,二,三...... 随着一缕缕丹毒引入体内,桑北的表情开始急遽变化,双眉紧皱,面孔扭曲,呈现出种种痛苦神态。 “既然49种丹毒都品尝过了,这七七之变同烩一炉,不知这个傻子能否扛得住?” 左迟面色冷厉,他此刻正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即便弄死这少年,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妨碍,即便如此,他还是希望这小子能创造出奇迹。 二十,二十一......三十三,三十四...... 少年脸上的变化实在太过丰富,世间种种情状纷至沓来,糅合在一张脸蛋上,产生了无比诡异的效果。 使得左迟忍不住就想撕下这张脸,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四十七,四十八! “只差最后一缕丹毒,就是七转圆满之境,好个小子,老夫万万想不到,冥冥之中,你居然是老夫的救星!” 当即,左迟一不做二不休,将最后一缕丹毒,送入桑北体内。 嗡! 桑北的身体猛烈一颤,头顶之上冒出一缕缕青烟。 额头青筋浮凸,一粒粒汗珠滚落。 “竟然真的扛住了七七丹毒,这小子的身体还当真绝了!” 他却不知道这少年经历了多少次生死熬煎! 种种奇遇带来的觉悟,加上不懈的斗志,终于一点点,让这个少年又一次闯过了难关。 桑北的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左迟死死盯着桑北,心中七上八下,他担心会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摇摇欲坠之中,桑北的身体终于一点点恢复了平静。 他的嘴角兀自挂着一缕憨笑,眼睛闭合,就像睡着了一般。 由于都天境蛇妖纷纷发动自爆,将周边场地清空,虽造成了巨大破坏,也给受伤的阮竹和左迟带来了喘息之机。 “兄弟,莫要懈怠,要命的考验,来了!” 黑暗的蛇罐内一阵天摇地动,碎石如雨落下,就见一条粗大的蛇身游出云雾之中,头生独角,口生触须,分明已现化龙之象。 其摇摆头颅,发出阵阵怒吼,双眸中掠出两道闪电,落入秤盘,电得左迟和阮竹一阵酥麻。 “蜕凡境出现了!” 阮竹一阵胆寒,不免心生退意,悄然间,偷偷看了左迟一眼。 随着这头化龙蛇妖的出现,上方黑暗中,一阵光影摇曳,就见一颗颗硕大的蛇首横空出世,怒视着下方二人,唤出一道道闪电,凌厉落下。 阮竹战战兢兢撑住秤盘,情知一尊蜕凡境大妖已是难缠,何况出现了这么多蜕凡境妖孽? 若然早就知道蛇罐中窝藏着如此多的大妖,他打死也不会前来! 然而此刻后悔已晚。 “兄弟,只要你挡住这一轮,老夫必然丹成,到时候给你追加100枚破玉丹!” 左迟毫不犹豫发出许诺。 “好东西,也要有命享受才是!” 阮竹心中冷笑,口中兀自承诺道:“既然答应兄长,就要坚持到底!” 说话间,一根闪烁星光的秤杆横空出现,而那块秤砣已然悬挂了上去,形成了三位一体的完整态。 “人,蛇罐乃吾辈祖居之地,到了这里,就要有死的觉悟!” “不要啰嗦,直接杀了!” 云雾之中,晃出一尊如玉人身,下半身则是长长蛇体。 这尊蜕凡境大妖手掌猛的向下一按,蛇罐之内天摇地动,阮竹的脚底,再度传来一阵断裂之音,暗叫:“惨了!”。 他的身体猛地向下矬了一截,骨节簌簌爆响。 当即忍住疼痛,手持秤杆,犹如长枪刺出,直奔那尊白玉大妖而去! 岂知那尊大妖手指一点,已将秤杆弹开,口中怒喝,一道闪电当即劈向阮竹。 百忙中,阮竹晃动秤砣,堪堪挡住闪电,巨大的爆裂声仍旧震得阮竹心惊肉跳。 “七七之毒,人间之欲,天生万物,困顿其中,万世沉沦!” 左迟拂袖间,射出一箭! 化龙大妖咆哮一声,巨尾横扫,击碎箭镞,砰的一声爆裂成一团五彩云雾,当即弥漫开来。 十多头蜕凡境大妖情知有些不对,略略向四周闪退。 然而,那一箭的妙处却不在攻击,而在于引动内心的贪欲, 妖本兽类,贪欲一旦引发,恰如洪水泛滥。 这些庞大蛇妖虽然跻身蜕凡境,奈何左迟之毒乃是旁门左道,无声无息间,已攻入体内,一时间,一颗颗妖心镇守不住,幻象丛生。 “事不宜迟,联手杀妖!” 左迟脚底一震,一股巨力涌入秤盘,阮竹得势,长身而起,怒吼一声,秤杆如枪,刺入长空! 恍惚之中,化龙大妖感到威胁,巨尾横扫,冷不防,被一侧飞来的秤钩钩住身体,顿时血流如注,随即被一股巨力拖拽下去,拼命咆哮挣扎。 谁知,一口秤砣如同山峰镇压下来,砸得化龙大妖头晕目眩,失去控制,当即飞速坠落。 嗖! 一箭破空飞去,正中化龙大妖的一只眼睛,化龙大妖疼的痉挛颤抖,却被二人合力,拖入阵盘控制之内,周身精血狂泻而去,转眼之间,化作一条庞大的白骨之躯。 化龙大妖的惨状深深刺激了周边大妖,一头头蜕凡境大妖怒不可遏,置幻觉于不顾,纷纷展露本相,发动种种神通,砸得阵盘之中,光影惨淡。 与此同时,更多的蛇妖涌出巢穴,纷纷向中央地带,发动自杀式冲锋。 秤盘之内,岌岌可危。 阮竹面如土色,叹息道:“兄长,我已尽力,先去了!” 在阮竹正欲捏碎卷轴的一刻,一声冷笑传来:“兄弟说哪里话,俗话讲,有福同享,你既收了我的钱,焉有不办完事就离开的道理?” “事已不成,兄长何故为难小弟,我先去了,得罪之处容日后相报!” “你真想走么?” 话意中寒气森森,令阮竹不觉打了个哆嗦,随即,神魂中传来一股刺痛,他颤声道:“兄长,你......你竟然如此......卑鄙!” “一般,一般,你自己愿意做这单生意,须怪不得我!” “那一粒冰雪镇魂丹中明明无毒的!” “确实无毒,但老夫的手段若让你看出来,那还叫做丹魔么?闲话休提,老夫炼丹已然到了最要紧的关头,你必须挡住攻击,一旦老夫丹成,必放你自由!挡住,大家都好,挡不住,大不了同归于尽!” 阮竹怔在当地,他千算万算,还是算不过丹魔这个老怪物。 外界,蜕凡境大妖的攻击惊天动地,连绵不绝,秤盘之内岌岌可危。 “你还不动手,找死么?” 一声怒喝,阮竹没得奈何,将秤杆化作巨木之形,横扫空中。 几头大妖居高临下,巨尾横扫,海量冲击袭来,阮竹口中喷血,秤杆差点失控。 “不拿出点真本事,或许就要葬送在这里了!” 脚底一跺,秤盘咔嚓震动,海量的黑气奔涌而来,滚滚汇入阮竹的身体,这副躯壳宛若充气一般,冉冉长高,手中粗大秤杆爆裂开来,竟然是一柄长枪,随着阮竹喷出一口精血,枪体轰然爆发,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只一刺,便穿透了白玉大妖的身体! “好一柄渡劫枪,阮竹,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倚仗!” 眼见阮竹拼命,左迟心中大定,一咬牙,驱动七劫真火,缓缓炼化紫丹。 有赖那小子挡在前面,那种种入魔的冲动被大大削弱,当下专心致志,炼化丹药。 一片血雨抛洒下来,白玉大妖拼命想挣扎,奈何那道冰冷枪体中生出恐怖吸力,便如万鬼撕咬周身,让其痛苦不堪。 阮竹再度怒吼一声,如椽大枪砸在地上,将那尊大妖之体砸得稀碎,枪体一收,精血全部祭入脚底秤盘之中。 闪电之中,阮竹再度出手,又击杀一条蜕凡境大妖。 如此威慑令那些蜕凡境大妖俱皆色变,其实它们不知,此刻阮竹已是强弩之末,不但几乎用尽了积蓄,而生平欠下的孽债所导致的种种反噬,已然滚滚袭来。 他表面看似平静,无非在强撑,他知道,只要那些大妖敢于攻击,他必死无疑。 半空之中,蜕凡境大妖彼此看了一眼,其中一尊大妖道:“蛇母老人家在上,若然不做出些成绩,当真愧煞祖先了!结印吧!” “结印,杀敌!” 众蜕凡境大妖口中齐齐念诵,声音响彻山谷。 无形的冲击,令阮竹几乎就要崩溃不支,便连左迟也悚然变色。 轰轰轰! 一声声巨大的爆裂声持续传来,就见那一尊尊大妖纷纷解体,化作浓烈血雾,向中央虚空汇聚,转眼间,在上空形成了一泓血色旋涡。 第112章 最后的希望 下方残余之蛇,于凄惶观望中,眸中竟流出血泪,发出凄厉嘶嘶声。 漩涡之中,蛇影穿梭,怪异纹路,不断交织变化,最终生出一枚枚如血字符,几经演变,相互聚合成为一枚鲜红色大印。 一条九首大蛇从上方俯冲下来,九颗脑袋九张嘴巴紧紧叼住这口红色大印,中央方形印面上无尽符文缠绕转动,生成一泓血色漩涡,令人望而生畏。 一声声雷霆撼动蛇罐深谷,说时迟,这枚巨大的万蛇印裹挟着细密的赤色闪电,只一晃,便砸将了下来! “我命休矣!” 阮竹长叹一声,身体终究一松,栽倒下去。 “好一把渡劫枪,借来一用!” 只手抓来,从阮竹手中夺走渡劫枪,阮竹心中一痛,宛若被剜了心头肉一般。 丹炉之内七劫紫丹发出轰鸣,此刻已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左迟无论如何不会接受失败之命运, 他的修为,原在阮竹之上,此刻全力发动,如椽巨枪轰然击中那枚砸下的万蛇印,居然将这枚飞速下沉的印章略挫了一挫。 他的攻击,却不止这些,而所有的爆发都为了那枚将要成熟的丹药,咆哮声中,左迟闪电中连刺九枪,终于将那枚万蛇印强行挡在了空中。 巨枪如椽,上顶巨印,下插秤盘。 山谷震动,巨印盘旋,周边万蛇纷纷解体,将精华海量祭入空中的巨印当中,使得那枚巨印,冉冉长大,激发出阵阵雷霆,喀嚓嚓,一点点压迫下来,眼见得就要将那柄渡劫枪压断。 就在此刻,一股无形的威势在丹炉中释放出来,左迟见状目眦欲裂,口中喝道:“拿来!” 就见那枚秤砣也被左迟强行拘来,闪电投掷了出去,在撞向巨印的过程中,不断放大,不断变化,最后竟然化作一颗硕大的骷髅头,砰的一声砸在巨印表面,崩溃开来,恍惚中,就见那无尽的鬼物踊跃而去,和那一条条蛇影撕咬在一起。 “好一枚量罪之砣,阮竹,你最要紧的其实是这个东西,你平生害命无数,迟早杀劫会找上你,今日便由老夫,替你消了此劫!” 大笑声传来,阮竹呆坐当地,只觉得一世雄心,转眼间化作泡影,如同做了一梦罢场了。 片刻间,一枪一印竖在那里,达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左迟看着那枚巨印,心痒不已,若非是被召唤出的东西,他当真想抢过来占为己有。 远远的,不知在何处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 左迟听见,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地。 因为他从那一声轻轻的咳嗽中,丝毫判断不出对方的修为深浅。 紧跟着,轰隆一声,雾气四散之中,一侧崖壁轰然打开,如同巨门开向两侧,其中紫气千条,霞光万道,正如无尽花瓣向四周层叠绽放,流光溢彩的花蕊中央,一颗庞然蛇首甫一露面,如同一座山岳,横空出世。 左迟仔细看去,就见那颗硕大的蛇首上,正站着一个小小的驼背老妇,鹤发鸡皮,老态龙钟,手拄一根龙形拐杖,微微看了左迟一眼,左迟浑身上下如同被浇透了冰水,吓得魂不附体,只觉得对方一念间就能抹杀自己。 “那老妇的修为难道已到达显圣境之上?”左迟惊骇不已。 “人,你无端冒犯我族,伤我无数子孙,可谓恶贯满盈,死有余辜,若非本座心血来潮,破关而出,你已得逞,所谓种因得果,本座这就将你挫骨扬灰,斩灭神魂!” 老妇伸出一根手指,微微一按,那枚万蛇印顿时向下一沉,在左迟看来,如同一座山岳镇压下来,根本不能抵挡。 霹雳! 一道闪电无中生有劈将下来,令那鸡皮老妇顿时愣了一下。 左迟周身,骨节簌簌爆响,犹自挣扎着昂起头颅,冷笑道:“我人类顶天立地,何曾向畜类低头,你要杀我,还不能够!” 左迟探手一抓,一枚电蛇缠绕的紫丹顿时被他抓在手中,另一只手死死擎住渡劫枪,居然再度挡住了下沉的万蛇印。 老妇冷笑着,看着左迟道:“卑鄙人类,你以为区区天劫就能吓住本座不成,死吧!” 手掌伸开,向下一按,轰隆一声,那枚万蛇印骤然突破阻碍,砸将下来! 一根粗大渡劫枪,咔嚓一声,从中断折。 下方的阮竹,心如死灰。 “你要杀我,为何不早动手,迟了!” 左迟一拳击碎虚空,当即一步跨了进去,留下余音道:“丹遁初成,妙不可言,妖孽,你留不了我!” 随即,就见一条手臂从那一面破碎的虚空中伸了出来,将惨不忍睹的阮竹一把拉了进去,空间就此合拢,消失不见。 “老鬼,我生不如死,你为何要救我?”破碎虚空之中,阮竹苦笑道。 “你助我成功,我岂能任由你横死!” 左迟大笑,其实,这家伙尤为歹毒,因那地境天劫将至,这阮竹看似半死不活,至少还能做个挡灾的工具。 蛇罐上空,鸡皮老妇一声咆哮,再度按下手掌。 那枚万钧蛇印眼见得就要落下。 正在此刻,就听轰隆一声,一口乌沉沉的大鼎横空出现,悍然挡住了落下的万蛇印。 巨大的冲击之中,下方的少年口吐鲜血,然而他犹自挺直身躯,脚踏那口破碎的生死盘,几步行走间,将行将崩溃的秤盘再度撑住。 “妖夜......战鼎?” 上方的老妇顿时呆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件传说中的妖族圣器,有一天居然会出现在她的祖地,可能吗? 也正是由于她这番犹豫,救了少年一命。 “妖皇无祁摩耶?妖尊青溟?莫非,你们当真来到了?” 老妇且惊且喜,略一打探,顿时变得愤怒道:“原来,还有人族余孽,该死!” 老妇仰天咆哮道:“我妖族圣器如何能被人类据为己有?杀!” 数十道雷霆同时轰击在万蛇印之上,蛇印轰然爆发,再度击中了妖夜鼎。 下方,少年的身体连连震颤,强撑着,脚踏秤盘,身形连连挪移,他脚底星光盘旋,周边虚空,28颗星星闪烁出现。 少年借助阵盘运转,将充沛气血之力激发出去,就见那一尊尊大妖之象罗列虚空,各抱地势,啸傲天地,彼此间组合成为一幅庞大战阵。 此阵虽看去有名无实,却是少年激发一身气血,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若非少年在大战之暇,暗中吸纳了海量蛇族精血,他要想凝聚出那28尊大妖之象,几乎不可能。 同一时刻,少年脚踏星斗,持剑纵横,周边星光盘旋,体表28处灵泉中涌出一缕缕气息,在周天运转之中,抱合为一,随着少年一声怒喝,那一柄黑白剑体突兀在手,向上稳稳一刺! 就见周边28尊大妖之象齐齐解体,聚入那一剑之中,无视空间阻隔,当即刺中了那枚万蛇印! 刹那间,时空仿佛凝固。 这一剑也是少年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嗖的一声,那枚硕大的万蛇印凭空消失。 喃喃叹息声传来:“居然获得了28妖星认可,这样的人,也是万中无一了!” 一根手指当空一划,少年顿时感到身体一痛,体内一滴鲜血已然被老妇夺走。 将一滴鲜血送入唇间,老妇的身体,顿时微微颤抖起来,惊道:“大地血咒加身?天择行者临世,未曾想,那可恶贼子,居然真的成功了!” 老妇看向少年,神色变得极为温和,叹息道:“末法世界,众生竭泽而渔,相互鱼肉,本看不到一丝希望,偏偏上苍将你送到我面前,且你,还是妖皇和妖尊属意之人,本座索性便将最后的希望,托付于你!” 第113章 居然还没死 老妇转而神色严肃看向少年道:“少年,你禀赋超绝,天生血脉高贵,与我族本性相亲,故能幸运闯过罡煞洗礼,负咒而生,我今开万蛇朝宗盛宴,助你更进一步,你得我族血祭,当与我族命运融合,此后行走天地之间,你在,我们在,你亡,我们亡,命运恍惚,不可度测,只愿你能到达前人未至之境,复我族固有辉煌。” 老妇手掌突然向下一按,少年脚底阵盘顿时不受控制,飞速盘旋起来。 老妇口中念咒不断,就见周边黑暗之中,爬出难以计数的蛇类,其中都天境之下,无穷无尽,都天境之上,也不在少数。 随着周边石壁陆续打开,更多的健硕大妖游出老巢,齐齐竖起脑袋,向空中老妇朝拜。 老妇发声道:“末日大劫将至,本座欲将举族之命运,托付给那位少年,你们若然愿意,就留下,若不愿意,速速离去,各自逃生去吧!” 所有大妖闻言,俱皆露出悲戚之色,然而它们,无论如何不愿背弃蛇母而去,齐齐伏下头颅,默然无声。 老妇俯视群蛇道:“如此,果然是本座的好子孙,本座与尔等同在,必不相负!所谓生死渺渺,天地悠悠,大劫将至,众生荼毒,悲哉!” 老妇面浮凄惨之色,啪的一声,手中拐杖立时破碎开来,化作无尽光影,落在下方群蛇身上,群蛇如痴如醉间,随着中央阵盘强势运转,纷纷解体,一缕缕精血被献祭而去,最终,俱汇聚到少年体内。 霹雳! 一道道扭曲的闪电,在识海中次第落下。 原本平静的识海,顿时卷起惊涛骇浪,险象环生。 与此同时,周身血运之中,也然倒海翻江,乱象丛生。 危境之中,少年盘膝而坐,108本命法徐徐呈现。 那柄黑白剑体,悬于头顶,随着少年的意念发动,激发出一轮轮璀璨剑芒。 老妇看见这一幕,不由得替少年担心,但一想到这少年乃是妖皇属意之人,又然经历罡煞洗礼,她的一族精血,只会带来大补,虽有祸患,足可化解。 她却不知,那少年身体虽然强悍,若非种种奇遇加身,绝对难以抗住这一轮轮蛮横灌输。 识海内,美丽精怪现身,引颈长啸间,尽情吸纳种种魔念气息。 丹田之内,那一条透明的蛇样气息,也然游出老巢,在周身经脉中快速穿梭,从那一缕缕反哺气息中,酣畅吸纳它想要的东西,在周天运行之中,一点点长大起来。 星沉剑一次次刺破虚空,斩碎虚妄,宣泄愤怒。 28种开灵剑道周而复始呈现,在少年看来,仍然无法排解堵塞在心头的郁闷。 而欲将之宣泄出去,唯有—— 一声怒吼,所有力量,所有意想,俱随着那斩落的一剑,落入天地一线间。 一道觉雷凭空落下! “好剑,剑意霸道,横空出世,无所顾忌,撕碎一切!虽然还无法领悟那一颗颗星辰中的神秘力量,但已然是可喜的进步了!” 空中的老妇微微点头,俯瞰下方,在这一番海量献祭之中,她那些子孙,已然在肉眼可见之中,化作了无尽白骨,她的眼中,禁不住流出泪来,泪水血红,使得她的神情,变得有些狰狞。 中央阵盘缓缓变慢,悲怆已极的老妇正欲转身离去,她的目光忽然落在那少年一侧,那个女孩身上,不由得呆了一呆,喃喃道:“天冲圣体?可惜生命气息殆尽,生的期望,已然渺茫,罢,看在这孩子面子上,且帮上一把!” 老妇伸手一捉,手中出现一株花朵,花瓣洁白无瑕,腻如玉瓷,竟有36瓣之多,每一片洁白花瓣中间,都生着一丝游蛇样的血痕,血痕归入中间一朵火苗样的花蕾中,微微摇曳,袅娜起舞,极为动人。 “此花,名谓烬灵,取劫中余生之意,它诞生于恶衰之地,一泓万毒之泉中,据说拥有不可言的祝福之力,但愿能够给这女娃带来希望!” 说话间,老妇将这枚神奇的花朵,投掷下去,落在女孩的眉心间,缓缓缩小,旋即消失不见了。 “再见了,命途多舛的少年,我螣族的命运将与你永世相随了!” 老妇最后看了少年一眼,转身走入洞窟,轰鸣声中,巨大的石门缓缓闭合,严丝合缝,毫无痕迹。 同一时刻,那座遥远的山谷之内,洞窟深处,那口古井之中,一颗丑陋的头颅从黑暗中冉冉浮现,发出嘶哑人声道:“奇怪,我的血咒中居然出现了螣族的气息?而那股气息赫然是献祭而来的,鸠盘姬,是你么?” “命运之力果然不可度测,不过,已然由我坐庄,谁都夺不走!” 丑陋头颅发出大笑,继而沉入黑暗,消失不见了。 阴暗的蛇罐深谷之中。 破损的秤盘阵图依旧在缓缓运转,盘膝而坐的少年周身,再度附着起一层厚厚的污垢。 体内的精血之强,再度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意之所至,那把星沉剑微微一落,已然将远处的地面上,划开一道沟壑。 “这就是心运境的力量!” 少年口中喃喃,继而想到,对于剑巫一门来说,心运之后,还有天运,在到达天运的过程中,可以不断提升血运,强化体内血脉,到那个时候,这副身体,该有多强悍? 他不由得想起那无限升血四字。 “升血无止境,他人的尽处,却是我桑北之无限天地!” 桑北霍然跃起,当即收了那一面破损托盘,看了看,觉得其中奥妙无穷,很有意思,便将之丢入妖夜鼎空间之内。 妖夜鼎内空间巨大,可以盛放海量之物,藏于识海之中,极为方便。 找到一处寒泉,桑北血运强大,毫不畏寒,跳入其中,洗了个干净。 于是穿上衣物,背起洛辞,一步步顺着原路,走了出去。 他却不知道,在那蛇母鸠盘姬一力促成之下,又经历了丹魔左迟的种种丹毒熬炼,他的这副身体已变得诸邪难入,百毒不侵,对于以后的进境,大有好处。 一路之上,那些残余的蛇类,感受到桑北的气息,早远远躲避出去。 走出通往蛇罐的深谷,再度转到螣阴蛇道之上,周边异兽甫一嗅到桑北的气息,仿佛极为畏惧,提前远远逃开。 桑北一路之上,平安无事。 他低调行事,只拣偏僻处行走,遇到那些修士,也早早避让,作为一个傻傻的病弱少年,又背着一个濒死的女孩,倒也没有引起那些修士太过注意。 远远望去,前方一片树林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火焚烧,一片枯焦,甚至还有一些未熄灭的余火还在继续燃烧,不时飘起一缕缕焦灼烟气。 桑北突然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看到了一人,还是一个熟人,对方全身上下光溜溜的,甚至连头发,也给烧光了。 这也还罢了,在他不远处,另一个人还要凄惨,全身被烧得焦黑,躺在地上,不住发出呻吟。 熟人将一枚丹药塞在另一个人嘴里,骂道:“还死不了,有我丹魔在,很快就会还你一条鲜活生命!” 熟人突然转头,便看见了远处的桑北,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桑北脸上依旧带着憨憨的笑,嘴角处,一缕口涎悬挂,活脱脱一个傻子模样。 桑北背着女孩,脸上毫无畏惧之色,一步步走过来,朝着熟人啊啊叫了几声,仿佛在责怪对方为何不带着自己一起跑。 这熟人当然就是在最后一刻借助丹遁逃走的丹魔左迟。 左迟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桑北,道:“好小子,你居然还没死!你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左迟左右上下,仔细看了一番,也没看出个究竟。 桑北依旧啊啊地回应,说不出个所以。 如果让左迟时下再返回蛇罐之中,他打死也不会愿意。 鸠盘姬的可怕,已然在他心头留下深深暗影。 左迟摸着鼻子,转而哈哈大笑道:“回来就好,小子,记住,我就是你爷爷,这辈子,你哪里也不去,只能跟着我!” 想到连无比邪恶的七七之毒也杀不了这小子,左迟不禁心花怒放,只感到眼前形势一片大好,那无尽财富正等着他去收取。 第114章 七品开灵丹 躺在地上那具焦黑的身体,也瞪大眼睛看着少年,万万想不出那少年究竟是如何从蛇罐中逃出来的。 只是他时下外强中干,只能装死,等待身体稍稍恢复再说。 左迟难得赏了一枚丹药给桑北,道:“吃吧,我的亲亲乖孙子,吃了就不饿了!” 整顿一番,结束行装,几个人重新上路。 一身狼藉的阮竹拄着根枯枝,跟在后面,他的命攥在对方手里,不得不屋檐下低头,只是一双眼睛,时不时火辣辣盯着桑北。 及至傍晚投宿,左迟在周边布下结界,取出那口丹炉,注入七劫真火,开始炼丹。 “乖孙子,这一次到达古城能否发财,就看你了!” 左迟拍了桑北一下,让他坐在丹炉之前。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株株灵草,不住啧啧赞叹道:“星海兰,鬼骨虫参,三眼菊,乖孙子,这些东西,价值连城,寻常人哪里会有,你一定要努力,帮助爷爷今夜成功!” 看到那一株株灵草,阮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头已跳出了一个词汇:“开灵丹!” 而且是至少七品之上的开灵丹。 七品之上的丹药价值巨大,而其中尤其以开灵丹为最。 身劫境修士境界,其一血运,其二开灵,其三洗髓,其四破玉。 开灵之后,种星五星以下,谓之凡阶,五到十星,谓之初品,十五星至二十星,谓之中品,二十星至三十星,谓之玄品,三十星之上,谓之圣阶。 当今世界,资源匮乏,能够跻身圣阶的修士,极为稀少。 一旦跻身圣阶,将成为宗门的重点扶持对象,前途不可限量。 然而,修士一旦突破至洗髓境之后,要想重新开灵,补足短板,几乎不可能。 不过,若然拥有七品之上的开灵丹,这种不可能将成为可能。 即便是强大的地境修士,要想继续突破,往往受制于种星之数,种星越多,突破的机会越大,感悟天机的可能性越高,反之则越小。 如此,你就能看到开灵丹的价值到底有多大了。 所以,若然桑北公开了他的开灵数量,立时就会引起轰动,惹得八方觊觎,不断争夺,拼着命也要将之拉入自己的派系之中,其一,人才难得,其二,若能从其身上,找到开灵秘密,将对本宗门大有裨益。 左迟的心中所想,便是如此,在进入螣荒古城之前,他决定搏上一把。 他小心翼翼将一枚枚灵草投入丹炉,继而祭起七劫真火, 他以前绝不敢贸然尝试,盖因那种灵草太过难得。 现在拥有了桑北这个活宝,他自信可以在炼丹当口,挡住入魔的威胁,炼成灵丹,一旦拥有七品之上的开灵丹,进入古城,奇货可居,那种情形,想想都要流口水。 “从此以后,我左迟将成为大荒历史上最伟大的炼丹师,即便是那些龙泽的高手,也要跪倒在自己面前!” 随着灵草入炉,左迟凝聚心神,小心翼翼控制真火,炼化灵草。 其实此刻心中最着急的却是阮竹。 他虽是一只断了腿的丧家狗,依旧生出浓浓的贪欲,他的心态很矛盾,既希望左迟失败,也希望对方成功,因为失败了,他会幸灾乐祸,获得报复的快感,一旦成功了,他会不顾一切寻找机会,抢走这个原本属于他的少年。 “小子,你是我阮竹的,谁也抢不走!而左迟,老子会让你万劫不复!” 阮竹心中在恶毒诅咒,一颗心全部牵挂在丹炉之中。 随着灵草被缓缓炼化,一颗雏形丹药缓缓出现。 阮竹能够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突然间,他完全屏住了呼吸,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丹炉。 在丹体凝聚一刻,那种担忧,果然如期而至。 越是炼制高阶丹药,入魔的风险越大,这也是炼丹师会谨慎炼制高阶丹药的最大顾虑。 虚空中,一道赤色闪电咔嚓一声劈在丹炉之上,左迟的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他的神识,依旧锁定在那枚成形的丹药之上,他看到那一道闪电犹如毒蛇一般,吸附在丹体上,拼命撕咬,仿佛正在撕咬自己的一颗心。 左迟毫不犹豫,一把抓过少年,将他挡在了自己前面。 于是,那股爆发的魔念,首当其冲,落在了少年身上。 砰的一声,少年的身体不住震颤,头顶冒起一缕缕青烟。 他双眸充血,死死盯住炉火中的丹药,一颗心已沉入一片烈火焚烧的幻境之中。 银色勿忘,呼啸飞来,犹如闪电,一次次斩落在天地之间。 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身合一意,刀斩一线,置之死地,斩开生天。 这就是经历了七七之毒淬炼后的刀法,桑北将之命名为斩魔。 沉入死海,身合天地,桑北的身体,从燥热之中,慢慢冷却下来。 他此刻看去,已经不再是那般憨傻,他不再是一个人,他与周边天地相合,一次次在那片念想的天地中,挥刀斩杀,既打磨心境,也斩灭邪念,使得觉悟的斩魔之刀,不断精进。 然而,左迟却无暇关注到这些,他既要对抗入魔冲击,也要随时控制住炉中真火,根本不能分心。 可是阮竹,已然瞧见了这一幕,心中冷笑道:“小子,果然是装的,老天让你撞到我手中,如何也不会放过了!” 眼见得那条攀附在丹药上的闪电之蛇开始缩小,出现萎靡之态,左迟更不敢马虎,全力控制七劫真火,徐徐炼化那股邪恶气息,另一面控制住那枚成丹,不让一丝精华外泄出来。 炼丹越到后期,越是缓慢,来不得半点马虎。 那枚开灵丹的气息太过芳香,惹得一旁的阮竹贪心大动,恨不得伸手抢过来。 幸得周边施加了遮蔽结界,避免了被那些修士看见,赶来争抢。 在时有修士过往的这片荒野密林之中,谁都无法想象,竟然会有一个炼丹师在这里炼制七品开灵丹。 于此可见,丹魔左迟的心性可谓狂妄之极。 两天之后,最后一缕火焰终究熄灭,就见一枚成丹晶莹剔透,静静悬浮在丹炉中央。 左迟取过成丹,看了看,不免仰天大笑,得意非凡。 收了成丹,左迟皱起眉头,半晌不语。 阮竹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想来一定是一番毒辣计谋。 左迟并没有急着赶路,继续点燃丹炉,开始炼制第二枚七品开灵丹。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这一次他信心倍增,按序投放灵草,管控丹火,有条不紊,而然而丹成一刻的魔念反噬,依旧吓了他一跳,好在凭借那傻子挡在前面,依旧有惊无险度过危机。 接连十日不眠不休,左迟一口气炼制了五枚七品开灵丹,点了点头道:“有了这些东西,进入古城后,我们可以找到更大的靠山,做更大的生意!” 左迟目光一瞥阮竹,冷笑道:“你也想要?” 阮竹忙不迭点头,左迟哼了一声道:“好好表现,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心里想个什么,你要知道世间万物不是白给的,你想要,就要拿东西来换,或者有立功表现!” “兄长说的是,阮竹记牢了!”阮竹满脸堆笑,态度极为恭顺。 左迟收回目光,转而换了副和蔼的面孔看向那傻子少年道:“孙子,想不想跟爷爷学习炼丹啊?” 少年一脸茫然,继而傻傻的笑着,点了点头。 “爷爷从现在开始教你控火,好好学,表现好了,到了古城,爷爷会想办法救那女孩的!” 听了左迟的话,少年似乎不憨了,频频点头。 “小东西,还真是个多情种子!”左迟笑骂。 第115章 入城 一行人重新上路。 行走间,左迟开始教授少年背诵一篇控火诀。 他并非有心培养这少年,这少年看起来心志明显被丹毒烧坏了,可能只剩下一点天性未泯,故而傻愣愣活着,他姑且就当做个游戏,能学,当然很好,不能学,也没有损失。 左迟心中对这少年还是有些顾虑,他绝不相信,那个邪恶的蛇母会毫发无损放他回来,左迟挖空心思,也想不出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好在少年在他手中,他会有一百种方法去敲打,最后一定会找出原因。 这篇控火诀虽然仅仅有八百余字,却极为晦涩难懂,左迟一字一句的念,少年一字一句的学,好像个木头人。 教了接近一百字,左迟回过头来,逼着少年又念诵了一遍,虽然看去结结巴巴,好在总算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教完了两遍,左迟正色看着少年道:“来,将爷爷教授的东西背一遍,背好了,有奖励,背不好有罚!” 少年脸上浮现畏惧之色,吓得身体朝后退去。 “背!不然爷爷打你!要知道,你爷爷小时候,为了背书,手都被先生打肿了!” 于是,少年战战兢兢开始背书,他就像挤奶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念出来,听得左迟极不耐烦,作势要打。 少年吓得只好稍稍加快了背诵速度,让左迟尤为惊愕的是,这傻子竟然只背了两遍,听起来结结巴巴,依旧就将近百字的段落完整背了下来。 左迟张开嘴巴看着傻子,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又看,最终确定对方确实是一个傻子,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天赋? 他的目光转而变得火热,对这傻子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他抱着尝试之心,一口气将余下的控火诀全部教了一遍,责令少年继续背诵。 岂料这傻子当真将余下的控火诀全部背诵了出来,惊得左迟差点跳了起来。 傻子憨憨笑着,朝他伸出了手掌,那意思不言自明。 一枚甜甜的丹药落在手中,傻子当即扔在口中,美美吃了起来。 左迟仔细端详了傻子一番,眼睛中开始放光。 要知道强大的记忆力对炼丹师太重要了,尤其是炼制高阶丹药,其中过程极为繁琐,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往往因为一个小次序被颠倒,就会造成功亏一篑。 拥有超凡的记忆力,证明了傻子的精神力同样出类拔萃。 “莫非老天将一个炼丹天才送给了老夫?” 一不做二不休,左迟死死盯着傻子的眼睛,将一缕神识延伸到对方的识海之中,甫一进入,立时惊呆了。 因为他感受到的,乃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即便他将神识尽可能延伸出去,也无法穿透那片无尽的黑暗世界。 左迟怏怏收回神识,看着傻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左迟初入地境,傻子在他眼中,只是个蝼蚁,这辈子也休想逃脱他的掌控。 他的眸中狡黠一笑,开始教授傻子背诵一本万余字的《丹道大全》。 他不再一字一句的教授,而是让傻子自己看,遇到看不懂的字,再去向他请教。 傻子仔仔细细看着书,一边背着女孩,一步不停朝前走,视线完全落在那篇古籍上,居然毫不耽搁。 那种专注,让左迟大为佩服,因为他完全做不到,只是看到傻子嘴角挂着的口涎,方露出一股厌恶的神色。 遇到晦涩难懂的字,傻子便啊啊请教,左迟倒是来者不拒,仔细说给少年听。 看到傻子接连看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左迟夺过书,让傻子背诵。 当万余字的《丹道大全》被傻子完整背诵出来的一刻,左迟只觉得自己才是个傻子,而那傻子绝对是个万中无一的天才。 背完《丹道大全》,左迟继续传授一篇《百草录》。 百草录上的名目和注解更多,每种奇花异草各具特性,要想背诵,谈何容易? 然而这个依旧难不倒傻子,他只是用了稍长一段时间,就背会了《百草录》。 左迟掌心托着一朵七劫真火,看着傻子道:“炼丹师,首要的就是学会控火,这种七劫真火,乃是老夫一生在炼丹的过程中,淬炼出的一缕火之精华,尤其随着老夫的本命魔丹炼制成功,一路精进,同样有七七四十九种变化,唯有熟悉每一种变化,你才能真正控制住这种火焰,进而借以炼化灵草,孕育丹药。” “伸出手来!” 左迟命令,傻子有些犹豫,终究还是颤抖着,摊开了手掌。 呼的一声,火苗落入手掌,傻子立时痛的将火苗拍飞出去,逃向远处,躲在一棵树后,胆怯的望着左迟。 左迟哈哈大笑道:“奶奶的,虽是个天才,也不是全能的!” 岂知那股火焰的气息,已有一部分被少年吸入体内,进入了周天循环。 一圈圈血运之中,那百会,囟会,前顶,上星,神庭,素髎,以及人中七大灵穴之中,已然生出感应,犹如一张张小嘴,开始贪婪吮吸周身血运中的那股气息。 与此同时,识海之内,南方朱雀七星灼灼生辉,盘旋不定。 “不被火烧,不经历痛苦,如何能够尽快学会控火?” 左迟深知奖罚的道理,一边用一颗丹药将少年引诱回来,继而掰开少年被烫伤的手掌,将一朵略小的火苗吹送在其掌心中。 岂知少年这一次并没有挣扎,反而任由那朵火苗在掌心不停灼烧。 先前的烫伤,居然随着火苗的不断灼烧,被一点点修复了。 左迟再度瞪大了眼睛,犹如看怪物一般看着对方,忖思,这世上还有什么你不会的么? 距离螣荒古城越来越近,路遇的修士越来越多。 一路巧取豪夺,掳掠来近百枚螣蛇令,瞬间成为那些修士争抢的目标。 左迟和阮竹相互配合,演了出好戏,卖了一个极高的价钱,赚了个盆满钵满。 远远望去,在无数葱茏绿植掩映之下,那座名闻遐迩的古城,犹如一头庞大怪物,盘踞其中,虎视眈眈看着下方。 此刻夕阳在山,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天黑,天黑之前,滞留在城外,风险极大。 被藤蔓密密覆盖的一座城墙,堵住了众人的去路。 那些细细藤蔓,黝黑发亮,浑如女人的头发那般漂亮,一个修士忍不住伸手去摸,立时被那些黝黑细丝缠住身体,惨叫着拖走不见了。转眼间不知被拖到哪里去了。 微风吹来,细丝摇曳间,露出一具具骷髅残骸,竟然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极具魅惑。 几个修士眼前恍惚,只看到一个个美女站在那里,搔首弄姿,极尽挑逗,当即控制不住,冲了过去。 幸有几个同伙拼命拉住,才免遭不测。 “那是杀人无形的女人藤,不要命了!”同伙大声呵斥。 轰隆隆! 周边大地剧震,大片苔藓绿植顷刻间被掀上了半空,尘土飞扬之中,就见一头庞大的绿色妖兽头顶尖角,爆冲而来,犹如一团绿色旋风,横扫左右,短短一刻,又有数个修士不幸丧命。 眼见天色将晚,古城城门之前,愈发骚动不安。 拥有螣蛇令的修士,故作镇静,满脸得意,将一枚令牌丢在一头雕像口中,那座城门轰然打开了一道缝隙,只是这个修士还没有来得及进入,另一个修士已然赶在他前面,向缝隙中冲了过去。 嗖! 一根藤蔓犹如毒刺,凭空射来,顿时穿透了那个修士的身体,将其死死钉在了地上。 “不守秩序者,杀!” 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无比森严。 左迟大步走向城门,末了将四枚螣蛇令投入雕像口中,关闭的城门再度打开了一道缝隙。 “爷爷,带我一起进去吧,我不想死!”一个修士扑上来,死死抱住左迟的大腿,连连哀求。 左迟哑然失笑,没想到世界上还有如此蠢货。 他抬起腿,只轻轻一抖,那个修士来不及反应,已飞了出去,落入一片青翠的女人藤之中,顿时不见了影子。 “快走,夜长梦多!” 当最后一缕日光从城墙上退去,左迟几个人在那些修士无比羡慕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入了那座神秘的城池。 第116章 三光阁 进入城池,从另一座雕像的口中,取回属于自己的四枚螣蛇令,左迟掂了掂,依旧收回囊中,要知道,没有这个东西,既进不了竞宝大会,也进不了古螣秘境。 一条长街寂静无声,两侧高墙楼阁之上,悬挂着密密的藤蔓,其间各种各样古怪的植物不可胜数。 长着人脸的花,警觉中窥探着行人,就像在监视。 弓箭草冷不防射出一阵箭雨,惊飞一群怪鸟。 一条条白玉般的手臂,凭空出现在门户外,做出种种勾人情状,分明在揽客。 一朵灯笼样的血红花苞当空炸裂开来,鲜血溅在一个不及躲避的落单修士的身上,而后,一张绿色大手凭空出现,只一攫,便将这个修士抓走了。 日光退去,天色渐暗,这条长街上显得一片阴森。 阮竹轻轻咳嗽了一声,已引起左迟不满,哼道:“古城之内虎踞龙盘,步步危机,想死吗?” 阮竹掩住嘴巴,尴尬一笑。 “必须尽快找到投宿地点,否则我们今夜休想安生!” 好在左迟先前做过周密打探,大致有所了解城里的地形分布,一路之上总算有惊无险。 一行人无声跟在后面,最后,终于来到了一座巨大门户之前。 门前两座怪兽雕像,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众人,阮竹心生惶恐,直觉中,他以为这两座雕像是活的,随时都会朝自己发起攻击。 左迟清了清嗓子,朝着门户内深施一礼道:“烦请通报一声三光阁主,就说大荒修士左迟来访,有要事相商!” 隔了一段时间,一个冰冷的声音不耐烦道:“阁主久不见客,请回!” 话音未落,两侧的怪兽雕像中已传出怒吼之声。 左迟没有迟疑,取出一个小匣子弹了出去,也不知道飞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他们等了约一盏茶的工夫,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 一盏盏恐怖的红灯笼在空中巡游,渐渐靠近过来。 即便左迟盘算周密,此刻依然有些不安。 这古城之内,一到夜晚,杀机四伏,妖兽,修士,各类人物,各方势力,都会趁机攻击流落在外之人,瓜分财宝。 在无比压抑的气氛中,那两扇紧闭的巨门,终究轰隆一声,稍稍打开来。 两座怪兽雕像发出怒吼,那些逼近的红灯笼,顷刻间溃逃而去。 “阁主有请!”冰冷的声音说道。 左迟带头,几个人鱼贯而入。 甫一进入府邸之中,刚刚那种无比压抑的气氛,立时烟消云散,便连气温也回升了不少,四周洋溢着一派祥和的气息。 这让阮竹产生出一种刚刚从地狱返回的感觉。 地面上点缀的无名花儿星光闪烁,形成了一条迷离小径,通向深处。 一路上高低转折,可谓千回百转,星光点缀之中,生出种种幻境,让阮竹极为错愕,只觉得短短一刻,已跨越了无数名山大川,其中壮美之处,栩栩如生,难以尽言。 终于,耳中听到了溪水潺潺之音,周边营造的幻境,一时间消失不见了。 踏着白玉台阶,层层拾级而上,看似一段不远的距离,阮竹只觉得不啻于爬了一座高山。 平台之上,一行人驻足。 透过重重帘幕向深处看去,隐约间,只见一个人影,优雅地躺在一口精美卧榻上,手中捏着一本书卷,间或传来零星的琴声,烘托出一种优雅的意境。 “一粒七品开灵丹还不够。”那个声音温润如玉,却透露出无形的威严。 “如果说我掌握了七品开灵丹大批量炼制方法,你信吗?”左迟微微一笑道。 “甚至于,我在准备尝试八品之上的开灵丹炼制,只要有材料,没有什么不可能。”左迟补充道,旋即,将一个葫芦远远抛了出去。 榻上那人手一招,葫芦已落入手中,微微启开,丹香四溢。 “这是我在接近古城的路上,一时兴起,所炼制的五枚丹药。”左迟解释。 “怎么合作?” “你提供场地,提供各类灵草,我会免费为你炼制一批七品开灵丹,但,你须要保证我在三光阁中进出自由,进而在古城竞宝大会上,保护我的安全和利益,如此而已。” “可,但,我要实证!” 话音未毕,重重帘幕之中,那个身影已消失不见。 不久,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现在一侧,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跟着管家,穿越重重楼阁,最后进入了一片规模宏大的园林之中。 甫一走入这片园林,阮竹只觉得自己已成为沧海中的一叶小舟,实在小到了极端。 面前那些奇花异草,怪石飞瀑,珍禽异兽,参天而起的一株株树木,不可胜数。 几步之间,场景快速转换,种种神奇氛围迎面扑来,让人目不暇接。 面对如此景象,一贯高傲自信的阮竹也不免深深汗颜,只觉得自己当真就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野俗汉罢了。 左迟看见,嗤声一笑。 走入一处院落,步入一间尤为宽大的精舍之中,阮竹再度呆住了。 一座座重叠的几案展架之上,无数奇珍异宝犹如盆景罗列,不可胜数。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间精舍之中,灵气无比充裕,那些花草灵宝竟然都如活的一般,被温养在一座座小小阵图之中,自成天地,吸纳灵气,各自成长。 “那些花草灵宝,客人可随时取用,但必须提前打个招呼,这里一应俱全,有什么需要,发个话,自会有人送上。” 管家稍稍叮嘱几句,便转身走了。 阮竹早已按捺不住,盯着一件件宝物,仔细观瞧,他没有想到,很多传说中的东西,原来竟是真的! 那位神秘的三光阁主,当真太过强大了! 即便是那位故去的古沧之王,相信也很难收集到如此多,如此全的天下宝物。 不一会,一个个姿容柔媚的女仆穿花绕树而来,将各种珍馐陈列在案,更兼丝竹管弦咿呀奏响,美人在怀,珠玉在侧,美酒美色,当真动人心魄。 阮竹把持不住,早将一个娇小女仆抱在怀内,亲了又亲。 左迟躺在那里,尽情享用这些女仆的精心服侍,宛若一个贵族大老爷。 少年依旧傻傻站在那里,唯有左迟递给他东西,他才接过来吃掉,脸上憨憨笑着,对周边那些声色光影,毫无兴趣。 其实少年的心思,依旧停留在架上那些奇珍异宝之中,他希望能够尽快找到治好女孩的办法,而后尽快返回螣北。 看着在睡梦中微微笑着的女孩,少年便想到彼此初遇的情形,和一路之上的经历,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命运已交织在了一起。 他悄然握了握拳头,目光中充满了坚定。 他从未见过眼前这种奢华已极的声色光影,他清楚那些东西本不属于他,他的心在螣北,爷爷在那里,家在那里,如此就足够了。 “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充满了各式各样的诱惑,作为男人,你需要的是冷静,你要学会如何分辨它们,分辨出真假,善恶,美丑,如此你就能做出正确的选择。”爷爷的告诫仿佛在耳畔回荡,少年口中喃喃,他知道自己不会辜负爷爷的话。 他傻傻的笑着,再度将自己变成颜穆的样子,口角依旧悬挂着未干的口涎。 屋子里的人却全不知道,他们所表现出的一切情形,尽在那个旁观者的眼中。 透过一面水晶幻镜,那间精舍中的一切,都清晰呈现在一个雍容华贵的年轻人面前。 “死死看住他们,这些人,没一个可信的!”年轻人命令道。 “诺,阁主。”管家恭敬回应。 “星海天是一座巨大的迷宫,没我同意,你们一个都走不出来,重要的是,我要拿到更多的开灵丹,冲击天罡圣修!” 第117章 八品丹劫 第二日开始,左迟不用那神秘阁主催促,便让那个仆人提供材料,开始炼制七品开灵丹。 有过多次炼制,他已然轻车熟路,加上自己跻身地境,本命紫丹也获得晋阶,即便不通过那傻子,也能独自镇压住要紧时刻出现的种种邪念。 数日之间,他不眠不休,为阁主一口气炼制了30枚七品开灵丹,已充分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不仅如此,他还额外炼制了20枚七品开灵丹,留作到竞宝大会上买卖使用。 休息了两日,感觉恢复了精气神,左迟心中已有所决断。 这一次,他并没有公开炼丹,而是在精舍中额外布置了一座结界,将桑北唤在一旁,开始了新一轮的丹药炼制。 “海星石,天蓝魂草,血中玉,三宝奇莲......” 看着摆在眼前的一株株稀有灵草,左迟心中未免一阵肉痛,但为了获取更大的资源和财富,他必须冒险,而后尽可能在竞宝大会上博上一把。 “乖孙子,这一次,你要全力帮助爷爷啊,炼制八品开灵丹太过凶险,错了一丝一毫,都会万劫不复,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爷爷损失太大了!” 左迟盯着少年的眼睛,少年啊啊叫着,憨憨一笑,那种神情在左迟看来,决不是装的,即便如此,他仍旧对这个记忆力超群的少年给予了厚望。 启炉,点火,那枚本命紫丹化作一枚鹅蛋大小,悬浮在丹炉上方,作为镇压。 “第一步,融化血中玉,火分九品,要将火牢牢控制在三品位阶,不温不火,将血中玉缓缓炼化,控制在艮位。” 左迟一边控火,一边对少年细细说道,他不知道少年能否理解,但凭借超强记忆力,能记下来就是好的。 “第二步,投放海星石于离位,记住,火势必须控制在四到五品之间,差了和超了都不可以,记住,必须在血中玉融化八成的时候投放!” 炼制八品开灵丹一共需要投放的灵草灵石达十二种之多,每种灵草的投放时机和控火都极为讲究,必须控制到极为精细的地步。 左迟虽号称丹魔,炼制八品开灵丹却是平生第一次,即便心中早有预期判断,仍旧没有想到其中要求居然如此繁琐,牵一发而动全局,当真太难了! 额头汗珠滚滚落下,几乎就要把持不住。 眼见得那株幽泉鬼参的炼化就要控制不住,左迟急的就要吐血,要知道,其中每一株灵草灵石的价值太过巨大,收集过程耗费了自己大量的心血和财力,若然炼丹失败,一炉灵草都要报废,这个损失左迟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心焦一刻,骤见行将溃散的一朵火焰忽然收拢在一起,缓缓提升到六品火的标准,继续稳稳炼化幽泉鬼参。 左迟不觉怔了一下,稍后大喜过望,看向少年道:“爷爷的好孙子,果然好手段,爷爷没白疼你!” 当下,左迟眼珠转了转,道:“乖孙子,你试着将乾位的火焰控制住看看!” 少年啊啊回应两声,身体微屈,死死盯着炉中火焰。 只待左迟缓缓抽出那一缕神识的时候,那少年果然接手控制住了乾位火焰。 左迟心中惊喜莫名,压力大为减轻,忖思,一个人一心二用都难,控制住诸般火焰几乎不可能,然而,时下有了这个傻子协助,不可能已然变成可能。 左迟心中信心倍增,毫不犹豫,指点这个傻小子继续控制住其余火焰。 “难道是傻人傻福?正因为傻,才能够分心多用?好小子,你真是爷爷命里的福星啊!” 当下看着少年,愈发爱不释手,恨不得抱在怀里亲一亲。 想到那少年记忆超群,左迟不再犹豫,一次次交出控火之权,直至最后,左迟骤然发觉,自己已完全脱身在外,而整个炼丹的过程完全由那个傻子在控制。 当下心中又惊又喜,大气不敢出,死死瞪着丹炉,观察着其中的一切变化。 左迟一边观察炉中动静,一边适时指导少年操控。 “震位火减弱一成,借助炉中阵型,将药力一丝丝导入中央......不对,再弱一点......再稍稍减弱一点,好,就这么控制!” “笨蛋,离位火增加两成强度,必须将药力充分融化,在诸药入笼之后,最后注入中央药池!” 左迟急的抓耳挠腮,恨不得以身相代,他当然知道其中艰险,即便是他亲自出手,也不会比这傻子做得更好。 他只是在患得患失,担心那些名贵药材罢了。 一天过去。 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了一天。 其间那管家来打探过好几回,也没有看出究竟。 好在诸药入笼,已融化成为一泓精纯药液,在傻子精心呵护之中,在缓缓蜕变。 左迟不眠不休,死死盯住丹炉,只要稍稍感到精力不济,便给傻子和自己服下丹药补充。 又过了两天,炉火中央,一枚淡青色的丹体终于浮现出来,其中散发出的一股浓郁的药香,令左迟如痴如醉。 他却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荒唐的事,他竟将炼制八品开灵丹这么重要的事,贸然交给了一个从未炼过丹药的傻子去尝试,放在其他人手中,是决不会这么蛮干的。 然而,他的绰号叫做丹魔,行事本来离经叛道,我行我素,胆大妄为,若非如此,他也不敢擅自进入蛇罐那般大凶之地,去冒险寻机突破。 眼见得那枚青色丹体愈发凝实,左迟心中一阵欣喜,想象这枚丹药一旦投放到竞宝大会上,该是多么轰动,自己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他却没有看见,丹炉上方,淡淡的云气从四方悄然凝聚过来,不多时,已形成了一泓小小劫眼,渐而发出一声声低沉的雷鸣声。 左迟双眸瞪圆,失声道:“丹劫?” 至此方才想起,炼制八品之上的丹药,是有可能引来丹劫的。 “这么倒霉的事,怎么让自己碰见了?” 要知道,丹劫所诱发的心魔,比之以往每次炼丹遭遇,要凶险得多。 左迟一颗心,顿时惴惴不安起来,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见一道蛇样的闪电已然从那一泓小小劫眼中劈落下来,正劈在丹炉上方那颗镇压着的本命魔丹上! 左迟顿时大叫一声,仰面栽倒,口中喷出浓浓鲜血。 说时迟,又一道闪电劈落下来,那颗魔丹嗡嗡转动,突然把持不住,飞入左迟手中。 左迟面如金纸,盘膝而坐,死死凝聚心神,抵抗魔念袭扰。 失去魔丹防御,那颗雏态的青色丹体已完全暴露在劫眼之下,于是,第三道闪电接踵而至。 丹炉一侧,少年的手中突然斩出一抹凌厉刀光,巧之又巧的劈中了第三道闪电。 一股爆裂之音震动了整座精舍,一旁的阮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这股意外的爆裂声,无论如何逃不过幕后的那一双眼睛。 白玉卧榻之上,一个衣着华美的年轻人缓缓坐起来,放下手中书卷,口中嗫嚅道:“丹劫?” “有此丹劫出现,起码是炼制八品丹药之上才会发生,由此证明,他已然近乎成功了!” 年轻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常年养气,心态宽和,此刻也未免有些失态。 要知道,对于地境之上的修士,一枚七品开灵丹的开灵成功率至多一半。 若然拥有八品开灵丹,成功率便会达到八成之多,并且,带来的负面影响会很少。 “封锁星海天,启动隔离大阵,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准出入!” 一旁的管家恭敬允诺。 第118章 长丹法 精舍之中,左迟面部扭曲,他遭受的入魔反噬尤其严重,此刻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看护那座丹炉? 原因之一,是由于那颗本命魔丹招致的结果,再加上初次炼制八品丹药,那股入魔反噬尤其巨大,也幸亏他突破到了地境,否则即便不死,也要重伤。 此刻的少年,完全沉浸在那片血色天地之中,斩魔之刀一次次划破虚空,斩入天地一线之间。 他在借助那一道道魔念闪电,斩杀心魔,淬炼刀意,促使斩魔之刀再度精进。 识海之内,美丽精怪浮空出现,丹劫所诱发的魔念气息,让她甘之若饴,翩翩飞舞之中,不时发出一声声天籁之音。 不知不觉,三天过去了,当最后一丝炉火熄灭之后,一颗完整的青色丹药正静静悬浮在丹炉中央。 倏忽间,入定中的左迟睁开了眼睛,探手一抓,青色丹药嗖的一声落入掌心,他看了看,不禁大失所望,因为他耗费了十几味灵石灵草炼制出的丹药,居然还是属于七品位阶。 “怎么可能?明明引出了丹劫的,为何还是七品?” 他有些怀疑的看了看手中丹药,又看了看那个傻子,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门外管家和颜悦色走进来,道:“客人这么多天一直辛苦炼丹,主人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特送来一些补品之类的,希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 说话间,几个女仆然将一应物事陆续陈放在几案上。 左迟的目光立时被其中一座精美丹炉吸引了,失声道:“丹圣尚煦的九龙锁穴补天炉?” “说的不错,正是尚煦的宝物,我家阁主也是机缘巧合之下,侥幸得到,看到几位炼丹辛苦,故而命小人献上此炉,助客人马到成功!”管家满脸笑容道。 “有劳!” 左迟拱拱手,围着那座传说中的丹炉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看着管家离开,左迟面对那口九龙锁穴补天炉沉吟不语,情知若然用这口丹炉炼丹,几率至少提高两成以上。 然而,那股强大的魔念反噬依旧让他心有余悸,不敢再贸然去炼制那种八品丹药了。 看了看傻子,左迟沉吟不语。 他尚未说话,傻子却开口了,断断续续念诵着几种灵草的名目,左迟起初没当回事,后来方觉得,那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三品洗髓丹的丹方。 “你是想试试自己炼制些普通丹药?” 傻子啊啊回应两声,咧嘴笑了,溢出的口涎依旧让左迟很是嫌弃。 他走过去,摸了摸傻子的头笑道:“果然是爷爷的乖孙子,是爷爷错了,太急于求成,原本,你就应该由简单开始做起的!” 当下,将一应需要的药材取出来,道:“好好炼,这样的草药,爷爷应有尽有,你肯学,爷爷还是很高兴的!” 看着傻子重新点火,左迟心中正忖思着,却见管家走进来,拱手笑道:“客人,主人有请!” 左迟心中疑惑,还是跟着管家,一路出了门,最后,依旧来到了隔着重重帘幕的那道门前。 这一次并没有停留在门前,管家领着左迟,穿帘而过,中途经过一处处花团锦簇的天地,宛若仙境一般。 最后,他终于近距离看见了那个神秘的三光阁主,只不过二者之间仍旧隔着一层帘幕,看不清对方真实容貌。 那帘幕中的年轻人,举手投足之间,俱带着一股华贵之气,不怒而威,微微瞩目间,左迟不免有些心慌,似乎已被看穿了心思。 仆从奉上香茶,左迟微微一酌,一缕香气沁入心脾,只觉得精气神很快大有恢复,暗道好茶,只是不知,这茶水究竟是何物泡制? “本阁主已将消息放了出去,来日在竞宝大会上拍卖极品开灵丹,放心,如何运作,本阁主已了然于胸,只不过,你必须要炼制出足够的八品丹药,如此,本阁主会在其中抽出两成,作为你的酬劳!” 阁主瞅见左迟尚在犹豫,不知他内心盘算着什么,循循善诱道:“竞宝大会看似盛况空前,其实杀机四伏,本阁主看,你还是不要出面的好,放心,本阁主承诺你的报酬,一分不会少,你只负责炼丹,其余的事,交给本阁主运作,一定会争取个最大的收获!” 左迟心中一阵苦笑,情知八品丹药是那么容易炼制的么? 然而若不答应对方,其一会令对方起疑,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其二,则会影响自己盘算多日的大计。 对方摆明了是要将自己软禁在三光阁之内,奇货可居。 然而他丹魔左迟岂是屈居人下之人? “阁主所言甚是,左迟允诺便是!” “果然是聪明人,痛快!一应需求,你尽可找管家索取,目的只为炼制出更多的八品丹药,本阁主欲在这一次竞宝大会上,一马当先,成为魁首!” “阁主雄心,左迟佩服!” 回到精舍,重新布置结界,一边看着傻子在那里炼制普通丹药,左迟想了想,取出一枚特制的传音玉,口中念念有词。 在另一处园林之内,一个瘦削的身影猛然在入定中惊醒,他摘下腕上所系的那枚传音玉,试探着问道:“是左迟左师兄么?” “是我。”精舍之内,左迟面对传音玉说道:“你成功进入了九连环了么?” “是的,只是,由于没有拿出有价值的东西,处境愈发艰难,师兄一定要救我!”那个声音有些惊恐道。 “放心,师兄让你混进九连环,就不会让你有性命之忧,我这就以秘法,将丹药送给你,先稳住九连环主人!” “多谢师兄!”那个声音欣喜道。 说话间,左迟从怀中掏出一口玉制法器,将十枚七品开灵丹盛放其中,唤起本命魔丹,召唤出丹遁漩涡,吹了口气,将那口激活的玉制法器投掷了进去,当即消失不见了。 那口玉制法器乃是对方炼制,蕴含着对方的一缕心神,一经激活,很快便会寻找到主人去处。 “我左迟岂会将果实盛放在一个篮子里!” 左迟面露讥讽,再度以传音玉联系到另一个同门师弟,同样送过去了十枚七品开灵丹。 他本来没打算下这么重的饵料,现下既然完全掌握了七品开灵丹的炼制之法,索性博一回大的。 “将竞宝大会的水彻底搅浑,让这些大势力相互猜忌,老夫正好从中渔利!” 做完事情,自以为得计,正盘算着如何炼制八品丹药的事,冷不防瞅了瞅那口丹炉内部,不觉呆了一呆,脱口道:“居然是五品?” 取过傻子刚刚炼制出的一枚丹药,仔细看了又看,确定无疑,欣喜道:“乖孙子,你奶奶的还真是个天才!” 以炼制普通丹药的材料炼出五品丹药,在其他修士眼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傻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带着疑问,左迟命令傻子继续炼制一枚五品丹药看看。 起火,投药,眼花缭乱之中,傻子居然将一应繁琐之事,于轻描淡写之中完成了,不仅如此,那种种控火技巧也被他运用得极为熟稔。 眼中那一朵朵火焰,简直是从傻子心眼里长出来的一般,也太听话了。 左迟的心中愈发狂喜,目不转睛看着傻子炼丹,看着看着,再度惊呆了。 因为这傻子的炼药之法,竟然和他往常的炼药方式截然不同,那一缕缕火焰仿佛天生一般,居然不像是人为,完全是自然而然在那里燃烧,如此,便将那一株株极为普通的草药中的药性,完全激发了出来,最后如水到渠成一般注入到中央丹池之中。 最后,那枚丹药居然如一颗种子一般,破壳发芽,冉冉生长了出来。 “长丹法?” 左迟脱口而出,一颗心砰怦直跳。 第119章 进入星海宝阁 长丹法可是传说中的圣级丹道大师才能掌握的法门,这傻子怎么可能会?甚至于看去还是无师自通的! 这他奶奶的,当真是个极品的怪物! “老夫捡到重宝了!” 左迟手抚胸膛,激动得面红耳赤,差点坐到地上。 他已看到了更为广阔的前程,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飞升别界,等等,都不是个事! 他一把抱住傻子,亲了又亲,满口溺爱道:“我的乖乖孙子啊,你可要好好活着,要知道,你可是爷爷的心头肉啊!” 他立时想到了八品丹药为何会炼制失败的原因。 原来,八品之上的丹药,必须以长丹法炼制才能成功。 只是,那长丹法太过玄妙,他看着傻子在那里炼丹,偏偏瞧不出个所以然,想来那傻子也说不出其中奥妙。 “这些姑且不提,老夫要炼丹!” 取来那口九龙锁穴补天炉,左迟流着口水,示意傻子开始炼丹,这一次,必须一次性博个大的,他左迟要炼制八品丹,甚至于,创造出更大的奇迹,炼制出传说中的九品丹药来! 然而,傻子却啊啊叫个不停,摆摆手,指了指外面。 左迟心中疑惑,盘算了一番,眼睛发亮道:“你是说,到外面去炼丹?” 傻子高兴地啊啊回应,点了点头。 “乖孙子,你想玩,爷爷便陪你一起玩!” 捧着那口有名的九龙锁穴补天炉,一手拉着傻子正要出门,阮竹讪讪走过来笑道:“兄长,小弟也想跟过去看看,可以吗?” “看个屁!你看家,老实点!” 阮竹被骂的脸色发青,咬着牙,低着头,缩了回去。 二人走出门,这一次,并非是左迟领路,而是由傻子走在前面,他鼻子嗅了嗅,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走过一处长廊,又绕过几座假山,左迟眼前一亮,看到一大片碧水横在眼前,一条条白玉之桥犹如卧龙跨越水面,末端汇聚在一座葱茏的岛上。 那座岛屿高处,一座流光溢彩的宝阁翼飞而起,使得这一片山水奇景,立时生成一股宏大气势。 傻子一步不停朝前走着,目光中依旧带着茫然,口角处挂着一缕口涎,犹如梦游一般,顺着其中一条白玉之桥,向中央的岛屿走去。 后面的左迟将信将疑,他分明觉察到周边布置出的一座座玄幻阵图,这傻子是如何从中找出破绽,寻到路径的? 他愈发看不透这傻子了。 “你奶奶的,你就是再能,还是掌控在爷爷的手心里,这一辈子,休想跑掉!” 想到这里,左迟神色愈发从容,大大咧咧走在一旁,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看去完全是由他在操控大局。 水晶幻镜的一侧,一身华服的年轻人惊诧的看着这一幕,完全想不到是哪里出错了,如此这般就被对方破解了,难道自己布置的三光阁幻阵,竟然存在如此大的破绽? 想到这里,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想到九连环、七杀天那些强敌虎视眈眈,一不留神就可能被对方咬住,陷入被动局面。 “秘境开启,机不可失,我一定要抓住机遇,突破到圣阶!”年轻人拳头紧握。 “牢牢监视他们,若有风吹草动,立刻拿下!” 管家深深下拜,一脸畏惧之色。 远远望去,那座飞阁正面,三个鲜艳大字迎面扑来,所书正是“星海天”三字。 甫一走入星海天,左迟的一颗心立时砰砰跳动起来,只觉得周边种种幻景,犹如虎踞龙盘,踊跃而动,作势欲扑。 更有那满天星斗盘旋在上,当真气象万千。 站在其中的自己,恨不得就要怒吼一声,生出一股囊括天地的豪迈之感。 定住心神,看了看傻子一眼,将那口补天炉小心翼翼放在了中央的空地上。 注入真火,激活这座补天炉,倏忽间变成近丈的高度,其上流光溢彩,气势磅礴。 当下左迟依旧布置好结界,他可不愿暴露在敌人的眼线之下。 丹炉周边,浮空出现27座微型透明幻阵,左迟知道,那是盛放灵草灵石之处,只需意之所会,相应灵草便会应机飞入丹炉。 比起自己当初那座丹炉,好得太多了。 不仅如此,九龙盘旋丹炉之上,每种龙体各掌控一种火焰,九品火焰随时会根据需求,注入丹炉之中。 丹炉之内,那座刻画好的炼丹阵图,更是玄妙,盘旋变幻之中,左迟只觉得奥妙无穷,今日方知自己的炼丹之法,比之那位传说中的丹圣尚煦,无非天壤。 “丹圣又如何?反正老夫有傻子!” 想到这里,左迟一脸得意,他取出十几味灵草灵石置于丹炉旁的幻阵之上,他期望傻子这一次能够成功炼制出八品丹药。 不觉间,左迟感到傻子一身气势变了,他不再是一个人,或者说他已然消失,消融在了这片天地之中,举手投足之间,看似轻描淡写,却无不透露出一种道法自然的气息。 “这傻小子究竟是谁?是什么来历?” “难道他是上届贬谪的一位仙或神?” 左迟心中忐忑,七上八下,看着那小子间断投掷灵草灵石,不时驱动九龙吐火,看似寻常不过,其中奥妙之处,即便他炼丹多年,仍旧无法咀嚼出妙处,不仅暗叹这长丹法,果然不是常人所能掌控的。 “不过,这小子即便再能,也是我左迟创造出来的!” 左迟转身看向阁外,一颗雄心冉冉升起,只觉得这三光阁,七杀天,九连环,这古城各大势力,原本不算什么,只不过狐假虎威罢了。 投药,控火,炼化,一缕缕药力化作一条条游蛇,随着丹炉中的阵图盘旋,被源源注入中央丹池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左迟渐渐有了些困倦,依旧在强撑。 眼前的傻子动作迟缓,原本还在主动出手,及至现在,几乎不出手,好像完全放任那座丹炉在自发炼丹。 “这样也能炼丹?我左迟这辈子当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左迟即便心中再是羞恼,还是耐住性子,不敢稍稍打扰傻子。 骤见傻子拱起腰身,张开嘴巴,向丹炉内轻轻吹出一缕气息。 左迟吓了一跳,不知道对方为何这么做。 说时迟,一缕疾风,呼的一声,同时从宝阁之南吹了进来。 轰,一股无形的气势,在丹炉内爆发出来。 同一时刻,整座星海天宝阁发出一声轰鸣,释放出一股镇压八方的庞然威势。 左迟的一颗心瞬间下沉,沉入海底。 在周边爆发出的庞大气势面前,他只是一只蝼蚁。 重帘之内,玉榻之上,衣着华贵的年轻人猛然坐了起来,他感到那座缓缓运转的星海天大阵,突然间,加速了运转。 只是这种运转,看去好像并非人力干预,分明是这座大阵在自主呼吸,去主动适应这片天地间的呼吸节拍。 “到底发生了什么?” 透过水晶幻镜,年轻人本可以清晰看到那座星海天宝阁之内的一切细节,然而,中央区域,由于被左迟布置出了一座结界,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 年轻人的心中有些懊恼,对于无法预控的事情,他往往会果断出手以暴力解决,但,那家伙可是个炼丹师,且是个能够大量炼制七品开灵丹的炼丹师! 他稍稍平复郁闷的心情,坐回榻上,无形之中,突然感受到一种无法触摸的意境,于是,那一道隔绝既久的突破壁障,居然有了些松动。 怎么可能? 当下盘膝而坐,手中掐诀,抱合心神,很快进入入定之中。 同一时刻,九连环,七杀天之内,那些掌舵人,纷纷察觉到了三光阁内的变化,盖因那种散发出的气息,太过玄妙。 他们很快判断出一种可能,三光阁主突破了。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要知道三光阁主步焉流在年轻一辈之中,天赋卓绝,特立独行,二十许光阴,便轻松跻身地境行列,每每不将周边人物放在眼内,如果再获突破,愈发不可一世了。 第120章 破旧的古庙 九连环之内,一个寂寞的身影正盘坐在蒲团之上,闭目沉思。 一个手下弟子赶来耳语一番。 寂寞身影喜道:“既然当真是七品开灵丹药,一定要保护好那个来自天宝宗的家伙,不得让消息外泄,争取在竞宝大会上博取最大利益!” “诺!”弟子领命而去。 想一想,一旦拥有大量的七品开灵丹,起码可以将宗门实力提升五成以上。 “步焉流,你不是一贯称之为能吗?变局已出现,老夫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寂寞身影淡淡一笑,稍后恢复了入定。 同样的情况,还在七杀天等几个古城内的较大势力中发生着。 于是,七品开灵丹的消息不胫而走。 古城内潮流暗涌,多方势力纷纷出手,争夺,侵吞,杀人越货,比比皆是。 更多的大荒修士,犹如闻到腥味的野兽,纷纷赶来。 原本极为稀罕的螣蛇令,居然大量出现了。 八方修士,不顾一切,以高价购买,大量涌入古城。 但凡出现有关七品开灵丹的传闻,修士们立刻蜂拥而去,价格已被哄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三光阁主掂着手中的一枚螣蛇令,那绝对是一枚真品。 “随着七品开灵丹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么多的螣蛇令便出现了,古城内已人满为患,各派蠢蠢欲动,都欲博一份大的,但,你们都逃不过这场大局!” “师尊,这会是您的谋划吗?” 步焉流沉吟不语,目光转而看向星海天宝阁方向,哼声道:“进去了,就别想出来,本阁主的圣阶冲击,就寄托在你们身上!变数出现,我步焉流一定要抓住!” 隐隐中,他感到了一种无法掌控的危机。 “天择现,螣荒灭!荒心遁,乾坤转。天地劫灰,八荒涂炭!” 他喃喃念诵着那首传诵已久的歌谣,心中未免有些浮躁,口中喃喃道:“八品丹,要尽快炼出来!” “有了八品丹,七品都是垃圾!” 突然间,一股强烈的气息,在那座宝阁的方向,爆发了出来。 “丹劫......且是......是九品的气息!” 步焉流怦然心动,他猛然跃起,一个闪身便出了九重楼阁,驾临高高的飞檐之上。 “天宝宗的家伙,你还真是屡屡给了我惊喜啊,若你真能炼成九品开灵丹,我的天罡圣修不突破都难!不行!” 手掌向下一按,九重楼中爆发出隆隆轰鸣,三光阁内整座大阵全部运转起来,须臾间,在上空聚起厚厚阴云,遮蔽住了天机。 另一处楼阁高处,九连环宗主当然不会忽视这一幕变故,当即命令手下,执拜帖,赶往三光阁。 手下很快赶回来道:“步焉流托口身体有疾,这两天闭门养病,不见客。” “细作怎么说?” “步焉流布控太严,没有机会。” “欲盖弥彰啊!”九连环宗主哼了一声,知道三光阁中一定发生了巨大变故,事关各宗前程之事,他不能不小心。 当下身影一晃不见,再出现一刻,已然来到七杀天之前。 岂料,七杀天的门户应声打开,那位宗主已赶了出来,拱手大笑道:“我就知道什么事瞒不过九连环,请进!” 二人牵手走入七杀天之内,密谋去了。 九重楼飞檐之上,步焉流仰首看见古城上空渐渐成形的一泓劫眼,叹道:“连我布置的星海天大阵都遮蔽不了那股成丹气息,这九品丹劫果然厉害,只不过,在这片古城天地,即便你代表天意又如何?三光阁内,我说了算!” 步焉流豪气干云,说时迟,一泓秋水也似的剑光已然被他祭出,斩入上空那一泓劫眼之内。 一阵低沉的雷鸣声从劫眼中传来,未及爆发,已胎死腹中。 步焉流岂是不知其中轻重之人,他脚踏大阵,唤起宏大剑意,一次次斩入那一泓刚刚成形的劫眼之内,数十剑过去,已然将那股天劫气息连根拔除。 原本风雷呼啸的星海天宝阁之内,正心慌意乱中的左迟,突然感到那股凌厉的天劫气息烟消云散,且惊且喜,他瞪大眼睛看着那口丹炉之内,一枚晶莹剔透的红色丹药,正静静悬浮在那里,馋得直流口水。 他还没来得及取出那枚丹药,就见一张白皙的手掌已凭空出现,分明无视结界的存在,将那枚刚刚炼成的九品丹药,一把抓走了。 左迟的心中羞怒异常,未及爆发,一串笑声传来道:“这枚丹药我先保管,精舍之内的宝物,你可以任取三件!” 左迟面沉如水,可惜人在屋檐下,没奈何叹了口气。 “我的九品丹,我的九品丹啊!”宛若被剜走了心头肉,让左迟一阵心痛。 “不行,我要尽快逃离这里!” 有了打算,收了丹炉,领着傻子,一路回到了那间精舍之内。 “唯有让他们狗咬狗,老夫才有周旋的空间!” 沉思片刻,左迟便通过传音玉,将九品丹的消息,传给了两个同门师弟。 不久,三光阁之前,九连环和七杀天宗主携手而来,投上拜帖。 “这一次,步焉流难道还要做个缩头乌龟?” “不会,拜帖之上,我们已说的很清楚,那么好的丹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区区一个三光阁独享,他不会那么笨,否则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二人相视大笑,心中已有十分把握。 很快,三光阁门户大开,一身华服的年轻人大步迎接出来,将两位宗主手挽手接了进去,就像多年未见的亲兄弟一般。 密室之内,一番洽谈,自然是为了瓜分利益。 灵草灵石,由三方各出,但收益么,三光阁作为主方,占四成,七杀天和九连环各占三成。 缔约的消息必须严密封锁,若然被哪一方擅自泄露出去,则断然取缔分成。 目送两个积年老狐狸远去,步焉流的眼中隐隐透露出杀机。 “九品丹药,乃是顶尖的存在,你们想要和我三光阁共享,做梦!” 瓜分协议,乃是不得已为之,只是为了暂时稳住两只老狐狸而已。 夜色浓重,步焉流的身影悄然隐入黑暗,朝着一个方向,潜行而去。 前方,古木枯藤掩映之中,一座破落凋敝的古庙,稍稍露出模糊形态,周边流萤缭绕飞舞,鬼火参差明灭,数声凄苦之音,间或传来,散发出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 踩着白骨枕藉的一条狭窄小道,步焉流悄无声息朝前行走。 一根根女人藤在风中袅娜摇摆,稍稍靠近之时,突然像碰到了天敌一般,慌忙缩了回去。 数头毒箭飞蛙呱呱跳起,方未接近步焉流,已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爆裂为一团团血雾。 即便来了多次,步焉流仍旧对这座神秘古庙心有余悸。 盖因那其中的人物太过喜怒无常,出手不问情由,毒辣无比。 即便步焉流乃是其收下的弟子,仍旧心生畏惧。 小心翼翼走入破败古庙,步入大殿之中,就见一座断了半截的神像正矗立在那里,纠缠着几根零落蛛丝,积满了灰尘。 步焉流跪下来,对着一个满布灰尘的破旧蒲团拜了又拜,口中喊了声师尊。 约摸一炷香的工夫,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宛若鬼魅一般,一点点浮现出身形。 他端坐在蒲团之上,两眼紧闭,口中冰冷道:“不是让你无故不要来的么?” 步焉流也不说话,低着头,双手奉上一口玉匣。 玉匣无声落入鬼魅身影的掌中,略打开一道缝隙,已然嗅到一股异乎寻常的气息,那人脱口道:“九品......?” “正是!”步焉流回应。 “哪来的?” “师尊也许不信,我已然掌握了炼制九品丹药的秘法,故而在第一时间赶来禀报师尊。” “做的不错,一枚不行,我要足够多的!” “没有问题,徒弟材料充足,只要假以时日,炼出足量的九品丹药不是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声音变得尤其阴寒。 “九连环和七杀门的那些家伙居然上门威胁,不得已,徒弟只好暂时稳住他们。”步焉流小心翼翼解释。 第121章 唯一的出路 “老夫久不出世,这些小崽子就想翻天?也罢,杀劫临近,这一次,古城内意外聚集了如此多的肉羊,这一番宰杀,足以完成最后的祭仪,但需要你做些手脚。” 听了鬼魅身影的话,步焉流心头一惊,忖思如果市面上大量出现的螣蛇令不是师尊的手笔,那究竟是什么势力在背后兴风作浪? 心中惊愕,步焉流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鬼魅身影招手,示意步焉流过去,二人耳语了一番。 步焉流闻言脸色略变,连连点头,伏地拜了数拜,低着头,退了出去。 蒲团上的身影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三光阁内,那座处于最高端的星海天宝阁中,此刻已堆满了各类灵草灵石。 周边高高的展架上,一片珠光宝气,争奇斗艳。 整座宝阁被九连环、七杀天和三光阁三位宗主布下数层结界,没有他们的同意,其中的人,无论如何,难以出逃。 三位宗主互相忌惮,为保证瓜分公平,方商量出了这么个对策。 阮竹作为一个编外人员,仍旧被安置在那座精舍之内,他一脸愁苦,如何不想进入那座宝阁之内一窥究竟? 奈何左迟断然将他抛弃,外面布置的阵图太过玄奥繁琐,他几度尝试,每一次都陷在了里面,走不出去。 “我家阁主说了,你这个人很有意思,若想挑战,随时都可以,不过,你若能真的走出去,或许会给你带来莫大的好处,我家阁主也会对你网开一面,放你一马!” 看着管家笑容中透露出的讥讽,阮竹心中连连悲叹,想当初,他可是令他人闻风丧胆的阴阳货郎啊,几时如此碰壁? “可惜,我的那件本命法器已然尽数损坏,若在的话,兴许会从中找出破绽!” 想到这里,阮竹的脸色忽然僵了僵,有些茫然的眼中,现出一丝亮色。 他没有犹豫,再度步入了那座变幻莫测的园林之中。 管家摇头一笑,转身去了。 不说阮竹在园林中苦苦挣扎,也不说左迟他们在宝阁中辛苦炼丹。 单说,当七品开灵丹出现在竞宝大会上的一刻,立刻引起了轰动。 在几个宗门的暗中运作之下,被拍出了一个极高的天价。 得到开灵丹的修士,纷纷选择闭关,期待在古螣秘境开启之前,获得突破,继而在进入秘境之后,能够获得更多自保的手段。 一百年开启一次的古螣秘境,想一想,都让每个修士怦然心动。 据说其中遍布天材地宝,甚至还藏有种种神秘传承,每件东西,都足以改变每个人的命运。 在日渐贫瘠的大荒世界,那一处古螣秘境,对每一个修士,可以说拥有致命的诱惑。 晋阶,突破,寿元,财富,人生的追求,莫过于此。 在竞宝大会举行期间,仍旧有大批修士携带着螣蛇令涌入古城,加入竞宝行列,使得七品开灵丹的价格继续高涨。 是夜,阴云低压,螣荒古城上空,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黑暗。 一个鬼魅的身影,拖着一身褴褛破衣,飘然飞升,来到黑暗云层之上,俯瞰着这座满是沧桑的古城,叹息道:“天择现,螣荒灭!荒心遁,乾坤转。天地劫灰,八荒涂炭!万物有始有终,是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这么多的肉羊,这一场空前的献祭,足以将那柄凶兵激发出至高战力,斩开封印的结界!荒天传承,老夫必须拿到!” 他探手一抓,雷动声中,一把残损的斧头出现在手中,斧口上犹自不断滴血,正如张开的狼嘴,吐露出浓烈的杀戮气息,残缺的斧口上飞窜起一道道滋滋的电蛇,引发出阵阵雷鸣。 “你虽是一把仿品,已然拥有几分杀戮意境,今夜血洗,看你了!” 冷笑声中,他高举起滴血残斧,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 霹雳一声,一道雷霆从天而降,正劈在残缺的斧口上! “什么七杀天,九连环,尽是些宵小之辈,今夜让尔等尽数化作劫灰!” 他神情狰狞,直如杀神临世,微微一瞅下方世界,双手高举残斧,闪电劈落。 咆哮声中,就见一条扭曲的赤色龙形,从天而降,纵穿古城南北而过! 与此同时,天崩地裂的轰鸣声,顿时震惊了整座古城。 无数修士,在入定中醒来,不假思索逃到外界。 此刻,在七杀天和九连环所在的几处宗门地域之上,一道巨大的裂口从中贯穿而过,当中深不见底,且裂口仍旧在不断向两侧分离,炽热的熔岩气息从中升腾而起,将那些不及逃离的宗门弟子,顷刻间烧成了飞灰。 这一晚,那些盘踞古城无数年头的古老势力,因这场不期而至的杀劫,死伤无数,实力大减。 须臾间,在那道贯穿古城大部地域的恐怖裂缝之中,却暴露出另外一番景象。 原本那股毁灭的气息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隐隐透露出的灵花灵草芳香,和天材地宝所释放出的珠光宝气,五光十色,迷离变幻,令人心醉。 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的宝物出现了,仿佛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三光阁之前,灯火通明,阁主步焉流早早反应,召集所有宗门弟子结合,开始训话。 “天劫无情,却促使秘境提前开启,弟子们,时不我与,无尽天材地宝,正等着我们去摘取,去了晚了,就会被他人捷足先登,作为古城弟子,怎么能容忍宝物被外人夺走?” “出发,进入秘境,抢夺天材地宝,壮大宗门!” “出发!” 战鼓,号角,齐齐奏响,步焉流身先士卒,竟抢在众弟子之前,第一个跳入大地裂缝之中。 连宗主都奋不顾身,门下弟子如何落后? 他们争先恐后,跳入地底峡谷之中,扑向令人目眩神离的珠光宝气之中。 三光阁抢先发动的消息,立时被其他几个宗门知晓,获悉三光阁主身先士卒跳入秘境,那些宗门宗主如何还能坐得住? 打探清楚事实,立刻召集残兵,跟着杀入地底秘境之中。 如此一幕惊变,当然也逃不过那些外来的修士。 他们纷纷也如过江之鲫一般,争先恐后,冲入地底世界,生怕去迟了,便抢不到更多的宝物了。 外界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当然逃不过身在宝阁之内左迟的感知。 他狐疑不定,情知外面的变故定然不小,若然不能在第一时间得知原委,一定会陷入被动。 让他震惊的是,那枚传音玉好像失灵了一般,他再也无法联系上几个同门师弟了。 “无论如何,老夫要出去看一看!” “他们布置的几重结界原本要打破,需颇费些手脚,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昨夜的大劫,已将之震出了破绽,给了老夫机会!” 一边和颜悦色哄骗傻子炼丹,忖思重重结界布置在周边,傻子也翻不起风浪。 将那枚魔丹定在虚空之中,左迟念念有词,当即发动丹遁,打开一泓深邃的空间漩涡。 在他的身形进入漩涡之后,空间漩涡当即闭合起来。 那枚魔丹,系着本命,他要回来,再简单不过。 周边大地不住颤抖,正在炼丹的少年,已深深感受到了周边的变化。 在那股强横的破坏力冲击之下,原本完好无损的星海天大阵,意外暴露出些许底细。 “原来,这一座星海天宝阁之下,竟然藏着一处出口!” 他清楚,若然要离开,这是个唯一的机会。 至于出口通往哪里,那就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了。 “无论如何,先逃出去再说,要知道,这些家伙全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野兽!” 计议已定,背上女孩,小心翼翼绑上布条,而后,果断唤出那口妖夜鼎,将宝阁之内一应灵草灵石等天材地宝,席卷一空,其中当然包括那座九龙锁穴补天炉。 而后,一不做二不休,将炼制好的十多枚极品丹药一股脑吞入腹内。 沛莫能御的药力立时如江海横流,冲天爆发。 少年血脉贲张,一身气息膨胀开来,周身衣物瞬间破碎成了褴褛,他全然不顾,脚踏星海天大阵核心,身合天地,一念间,意志沉入死海。 黑白剑体,吟吟有感,落入手中,微微晃动间,一股镇压于长夜之上的无上意志,驾临此方世界,瞬间剑斩一线,分裂了天地! 强烈的剑道冲击,使得身处僻静角落三光阁主,第一时间洞察到变故,暗道不好! 在他未及赶来的一刻,那道黑暗的剑光已斩开了星海天宝阁的地表! 高大的宝阁不住震颤,刹那间,犹如纸糊一般从中断裂开来。 第122章 一场百年骗局 与此同时,地表上显现出一道神秘的空间裂缝。 空间裂缝甫一出现,整个星海天大阵立时生出反应,阵图之力从四方潮水涌来,企图将空间裂缝迅速修补起来。 间不容发,少年如鬼魅一般冲了进去。 在他刚刚消失的一刻,虚空中立时出现了一泓黑暗漩涡,一个身影从中跨了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刻,不由得傻了。 宝阁之内空空如也,甚至于连那些陈列的展架,也消失不见了,干干净净。 唯有一颗本命魔丹,在那里冉冉盘旋,发出晶莹光亮。 “发生了什么?是谁?究竟是谁!” 左迟禁不住发出怒吼,实在是愤怒到了极点,他尚在疑惑,一股庞大的威势已然如山岳一般扑向此地。 “逃!”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要知道若然被那几位宗主抓住,他就是一世为奴,也赔不起那些天材地宝的价值。 唤出丹遁漩涡,一闪而入。 紧随其后,那个一身华贵的青年一步跨入倒塌的星海天宝阁中央,看着空空如也的宝阁,一时间欲哭无泪。 原本牢牢掌控住的局面,怎么说翻就翻了? 此刻,尚自在星海天园林之内苦苦思索的一个身影,已感受到了一种神秘的变化,眼中闪现出一缕光芒。 瞬间,一张大手铺天盖地抓向了他! “我阮竹即便没有阴阳秤,生死盘,也不是任由你们宰割的!” 他脚踏大地,仿佛正踏在那口无形的生死盘之上,随着一团微光爆发,阮竹已然凭空消失。 “天宝阁,你以为逃出了三光阁,就能逃走么!”步焉流嗓音震颤,分明怒到了极点。 步焉流一张脸气得煞白,正愁着不知如何向师尊大人汇报,管家已然赶到,说九连环和七杀天的两位宗主前来约见。 “你没有跟他们说我已进入秘境了么?” “说了,他们说感应到宝阁结界有变,必须要亲自察看一番,小人再三推脱,根本难以说动,眼看他们就要硬闯了!”管家连连解释,不敢看宗主那张阴沉的脸。 “打开门户,让他们进来,是时候摊牌了!” 管家弯着腰退了出去,步焉流随手一挥,大阵发动,那座破损的星海天宝阁神奇地复苏成了原貌。 步焉流身形一晃,隐入阵图之中。 不久,就见九连环和七杀天宗主急急赶来,马不停蹄,冲向宝阁。 宝阁之内,珠光宝气,一片祥和。 然而这一幕幻象又如何骗得过两个老狐狸? “步焉流,出来吧,老夫没有想到,你竟能做出如此大的动静!其一,以九品丹药为名,骗取了我们积累近百年的资源,其二,谋划杀劫天象,害了我宗门上下无数弟子性命,说吧,这笔账,怎么算?”九连环宗主怒极大笑道。 “步焉流,你的手下弟子已全部进入了秘境,我的门下还保存着相当的实力,不给个说法,你休想过关!”七杀天宗主沉声道。 一声轻笑传来,翩翩风姿的三光阁主终于现身。 两个宗主眼中几乎冒出火来,死死盯着对方。 “算什么账?又要个什么说法?自今日开始,九连环和七杀天等几个古老势力都将不复存在,螣荒古城,由我步焉流说了算!”步焉流淡淡一笑,目空一切。 “步焉流,你以为能够只手遮天?”九连环宗主气得发抖。 “当然。” 话音未落,一股难以言传的气息在九连环宗主体内骤然释放,九连环宗主神情一僵,一动不动了。 七杀天宗主侧目看去,就见九连环宗主周身结了一层薄冰,看样子,竟似被冻住了。 咔嚓一声! 被冻住的九连环宗主就像裂开的冰块,化作了一堆碎渣。 “剑......剑意......” 七杀天宗主根本不能想象,这个年轻的三光阁宗主,小小年纪居然能够领悟出剑意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当下如同被浇了一头冰水,不敢动弹。 “其实,在你们出门的时候,七杀天等几大宗门已经改弦易辙,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老大!” “你不是......”愤怒之中,七杀天宗主的嗓音有些颤抖。 “演了场戏罢了,不要当真!” 此时,潜伏在暗中的大量三光阁精英,已相继杀入几大宗门。 一座座宗门秘境已变成了血腥地狱。 “全城搜捕,但凡跟天宝阁那些家伙有关的人,全部抓住,如有反抗,全部杀光!” 一个门下便衣,衔命去了。 高居九重楼之上,即便大获全胜,步焉流一张俊脸上依旧满布愁容,口中喃喃:“即便逃入那座真正秘境又能如何?最终还不是一个死字!只是师尊此刻正在血祭屠天,更不得分心,日后如何解释,倒是大难!” “也罢,那座核心秘境,即便如何凶险,也要主动尝试一番,期望能够将功赎罪,日后稍稍减轻些罪责!” 一念所动,步焉流身形闪烁,来到那座倒塌的宝阁中,脚底踏动大阵,一泓秋水也似的剑体提在手中,当空斩落,划开空间壁障,身形一闪便进入了那一处核心秘境。 地底秘境,外阵主宰位置,一身褴褛麻衣的苍老身形头顶上方,正悬浮着那一口滴血残斧,向外激发出一轮轮血色光晕。 麻衣老者突然睁开了眼睛,露出凶光,道:“怎么可能?又有人闯入了核心秘境?竟是那小子!莫非步焉流想要造反?罢了,待老夫祭炼完屠天,进去一个个杀了就是!” 他探手一抓,蛛网般的红线向周边快速扩张而去,连接到虚空中一处处束缚阵图之内,将一缕缕气血精华导引出来,不断祭入内层核心。 一处处束缚阵图之内,正禁锢着一个个修士身形,他们张开嘴巴,目光空洞,就像是丢了魂魄一般。 这些修士正是盲目闯入地底裂缝中的那些人。 当夜惊变,地底秘境呈现,十之八九的外来修士,俱不顾一切闯入其中,原以为可以获得神功秘宝,岂不知却闯入了一座阎王殿。 这一场百年谋划的骗局,旨在吸引大量修士前来,成为祭品。 外界,阴暗天光之下,在那座神秘古庙的外面,一丛乱草之中,突然伸出一张枯手,继而,从中爬出一具干枯的身影,他的一身衣物早就烂光了,他仰望着一幕变得血红的天空,口中喃喃道:“杀孽太重了,古城本就处在大凶之位,看这情形,莫非那口传说中的汤锅地狱杀劫将要重现?” “老鬼,汤锅地狱再是凶险,和我们无关,杀孽到底是那老东西造的,我们只等着秘境开启,进入其中,拿走荒天传承,另起炉灶罢了!” 地底开裂,一个干瘦身影从中跨出,伸手捉住一只毒刺飞蛙,塞入口中,大嚼起来。 影影绰绰之中,十多个鬼影相继出现,他们俱拱手拜了拜那座古庙,转身飘然离去。 不多时,这些人如若无人之境一般闯入三光阁的星海天宝阁之内,陆续盘膝而坐,旁若无人。 眼见得这些怪人轻描淡写之中,便击杀了十多个门下弟子,管家等人也是见过世面的,哪里敢上前阻挠? 宗主下落不知,一切只等宗主回来再说。 地底核心秘境,光影闪烁之中,那背着女孩的少年出现了。 眼前的世界,完全是一片星光天地,漫空星斗罗列,盘旋转动,婆娑梦幻。 看着梦幻的星光,少年眼眸渐渐沉淀为黑白二色,白的是天空,黑的是大地,而他正站在天地一线之间。 这个世界非黑即白,那些美丽之物,原本虚妄。 恍惚中,他好似回到了当初那座山峰之上,睁开时的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一抹纯粹的色彩。 想到这里,静卧在丹田内那一条神秘游蛇,忽然动了,分离出一缕淡淡的气息,进入了他的眼瞳之中。 片刻间,他的一双眼睛,已变成细腻的银色,正如黎明一线时的那一抹清冷之光。 第123章 类本命 银眸瞩目,那漫空的星斗之象瞬间褪去,露出了真实面目。 就见一具具干瘦的身体,无主悬浮在那里,目光茫然,张开了嘴巴,就像失去了魂魄的空壳一般。 每一具身体都包裹在一枚透明的蛋壳内,而那些迷幻的星光,正是由于蛋壳上的光泽所拼凑出的幻象。 刹那间,天旋地转,一具具木然的躯壳,漫空盘旋,迎面扑来。 少年精神强大,记忆惊人,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已准确算出了那些身体的总数——108。 为何是108呢? 他正有所不解,就见一枚蛋壳漂浮过来,停在对面,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他的脚底已变成了一口黑黢黢的深井,随时都有可能坠落下去。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否则,绝对会坠入深井黑洞之中,结果不难想象。” 少年开始仔细观察对面这具空洞的身体。 当他看到对方那对空洞的眼瞳的一刻,不觉眼前一阵恍惚,就看到那个修士活转过来,眼睛中恢复了亮色,冷哼道:“杀了我,算你过关,否则,便让我吞了你!” 光影盘旋,隐去周边一切情形。 这片天地,只剩下少年和对方两个人。 少年依旧有些木讷,对方早就按捺不住,持刀攻了过来。 霸道,猛烈,犹如滚滚浪潮,攻势连绵不绝。 少年不停后退,对方则在不停进攻,滚滚刀势不断冲击在少年身体上,撞得他连连吐血。 然而,少年的后退,却不是单纯的退避,在后退的同时,也在不断适应对方的进攻。 少年时下已不用亲手施展108本命法,一念所动,每一种姿势所生出的变化气息,融入周身血运,在一圈圈穿梭中,不断碰撞融合,激发出新的变化。 108? 少年的心头忽然浮现出这个数字,不禁若有所思。 “108?难道......” 正是这瞬间的犹豫,导致了他承受了一股巨大反噬之力,被震得连连吐血。 然而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欣喜,似乎已找到了应对之法。 “108枚蛋壳,隐隐对应着108本命法,而每一种本命法之下,似乎正隐藏着一种独特的血运之力,是这样吗?” 带着狐疑,他第一次开始仔细摸索那种神秘血运。 他本就轻车熟路,加上超强的精神把控,终于一次次从周身血运中,剥离出那种独特的气息,继而将气息激发出去,化作一道道剑光,冲击对面那具身体。 而在试探到第63缕本命血运的时候,少年所承受的反噬之力,变得异乎寻常的强大,他不断吐血,脸色煞白,然而他的眼眸中,却呈现出尤为坚定的神情。 只可惜,他在星海天宝阁之内,为劈开那道空间门户,几乎耗空了体力。 所以,时下已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时不我与。 少年一咬牙,自妖夜鼎中,取出了那口九龙锁穴补天炉,当即激发出火焰,激活了炼丹炉。 他祭出的火焰,却源自于他的本命,原本就比左迟的七劫真火超出太多,时下融合了七劫真火的气息,变得更为强大。 凭借此火炼丹,完全事半功倍。 一念间,沉入死海,融入天地。 他在星海天中多次炼丹,已然对古城一带的天地气息极为熟悉,很轻松便进入了通玄境的感知妙境之中。 随着一枚枚灵药投入丹炉,一股浓郁的丹香顿时散发了出去。 身合天地,道法自然,驱动长丹法炼丹,在外人看来几乎不可能的事,偏偏在这个不知来路的少年手中,一一完美呈现。 不远处,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一身华美衣物,丰姿俊朗,天赋卓绝,在古城一带,可谓目空一切,谁知道今日却栽在这个莫名少年的手中。 “好绝妙的长丹法,没有想到,真正炼丹的并非那左迟,而是这个傻愣愣的少年!” “天择现,螣荒灭!荒心遁,乾坤转。天地劫灰,八荒涂炭!难道,你就是那个冥冥中的天择?无论如何,你逃不出我步焉流的掌心!” 步焉流口中嗫嚅,一咬牙,开始专心致志,破解面前那具身体。 即便他跻身地境,比那少年强大太多,也不能轻易打穿这座大阵阻隔,必须一步步破解,循序渐进。 有赖天材地宝中药力充沛,加上丹炉绝顶,炼丹之法神妙,更兼异火辅助,种种药力已然被完全激发出来,不到半个时辰,那枚极品丹药已然如同一粒种子般,露出了雏态。 眼见得一枚九品丹药呈现在眼前,步焉流恨不得立时抢过来,哪曾想立刻遭受那具身体引动的反噬,震得他头发披散,衣衫凌乱,显得极为狼狈。 丹成一刻,或许是由于大阵阻隔的缘由,并没有引来丹劫。 在步焉流吃人的目光中,少年果断服下这枚他人梦寐以求的极品丹药,挥动黑白剑,一次次划破虚空,斩入想象天地。 无数次的出击,无数次的砥砺,而那种推演出的崭新剑道,终于步步完善,随着少年一声冷哼,星沉剑轰然一声,击破了眼前那枚透明蛋壳。 恍惚之中,那个熟悉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少年面前,拱了拱手,道:“感谢你让我解脱,大恩不言谢,来世有缘,定当后报!” 话音未落,一缕魂魄,犹如青烟飘起,散入虚空中不见了。 一丝气血之力冲破外膝处的足三里穴,同一时刻,在识海之内,一颗新星冉冉升起。 幻光中,虚空之上,少年看到了一尊凶恶神明,目光如电,突然朝着他怒吼了一声。 一种神秘感悟,涌上心头。 少年的周身,笼罩在一团光芒之中。 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然来到了又一枚蛋壳之前。 此刻的步焉流,距离他的位置更近了。 这么近的距离,却偏偏可望而不可即。 即便步焉流天赋再高,悟性超强,再也无法平抑心中愤怒,识海中生出一股股魔念,身体一震,顿时吐出一口鲜血,终究强行将那股邪念泯灭掉。 看着少年提前破解了那具身体中的秘密,步焉流当真又羡又妒,脚底的那一泓深井变得愈发深邃,在几乎要坠落其中的一刻,一具傀儡之身代替步焉流出现了,随即被黑洞般的深井吞噬不见了。 步焉流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此刻已出现在又一枚蛋壳之前。 “那陌生小子好大的气运!居然敢临阵磨枪,开灵种星,与他相比,我此生所遇,简直是白活了!” “看那少年分明一副死相,却能裹挟莫大气运,这片天地间,当真太过疯狂了!如此说来,那少年当真就是那冥冥中的天择之子无疑了!” 笃定心中猜测,步焉流开始仔细揣摩眼前的蛋壳,期待一一破解,一举抓住那个漏网之鱼。 “108本命法,108具身体,这世间的遇合,当真太过奇妙了!” 原本自己并没有注意到108本命法中隐藏的奥秘。 依靠108本命法能够推演出种种开灵剑道,这个问题少年当然清楚。 “原来108本命法中,本就暗藏了108种开灵剑道,是我太过痴愚了!” 想明白一切,少年对于眼前蛋壳的破解,充满了信心。 身负天材地宝,再加上独特的长丹法,直接炼制九品丹药,激发出强大的本命血运,冲击灵穴,一切犹如水到渠成。 炼丹,推演,破壳,一路之上,少年如入无人之境。 原本神秘莫测的大阵,在他面前犹如纸糊一般。 如此作为,让远处的步焉流愈发笃定了内心的推断。 “天择之子啊,你身上究竟藏着多少秘密啊?你凭何让老天对你如此垂青?” 秋湍剑犹如一泓秋水,轰然击碎了眼前的蛋壳。 步焉流已然开灵29处,要知道那可是天罡29灵穴啊,在同类人之中,已然是一骑绝尘的超然存在。 只不过,要想将36处天罡灵穴全部开启,难如登天。 眼下,如果拥有了九品开灵丹,这种不可能,已然成为可能。 想想,若然能够全部开启36处天罡灵穴,自己将变得有多强大! 如此,身入地境的自己,前景将一片辉煌。 犹自看了一眼那个少年,步焉流握紧了拳头。 抓住少年,掌握九品丹的炼制秘法,此后,他步焉流谁都都不会放在眼内。 第124章 开灵地煞诸穴 白日,古城之上,阴云密布。 随着云层低压,天色变得愈发黑暗,几近于黑夜。 云层渐渐染上浓浓的血色,阴云看去粘稠而厚重,赤色的闪电在其中纵横出没,雷声隆隆,愈发高亢。 紧接着,一个个大小不等的气泡,在云层中冒出来,快速长大,砰砰破碎。 转眼间,更多的气泡钻出云层,不断破灭。 整体看去,古城上空正如一口煮沸的汤锅。 汤锅之中,成千上万活着的身影出现了。 翻滚的汤汁中,他们周身皮开肉绽,露出了森森白骨,他们惨叫着,挣扎着,想要爬出汤锅,却被无法抗拒的力量一次次拉回去,看去惨不忍睹。 街道上,屋顶上,聚集着越来越多的修士,已然被这一幕恐怖天象,吓呆了。 嗖,嗖,嗖...... 呼啸声中,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落向大地。 而一切被这一场血腥雨水所波及的生命,纷纷开始腐烂。 无论植物,还是妖兽,凡能动的,都在拼命缩回巢穴之中。 一场可怕的瘟疫,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在传播,很多修为低下的修士,被疾病侵袭,失去了抵抗能力,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汤锅地狱,这是毁灭的征兆,天亡我也!”一个修士指着天空痛哭失声。 “数十年前,九族合围古沧,桑京之上,天降血锅地狱,死者成千上万!兄弟,此地大为不妙,逃吧!” “逃!” 恐怖天兆之下,修士们成群结队,逃向古城之外。 这座古城进来不易,出去原本也难。 由于血雨天降,那些护城妖兽大多龟缩起来,给了这些修士逃生的机会。 他们纷纷越过高高的城墙,虽有少数不幸死去,多数人终究安然逃到了城外。 他们各展手段,马不停蹄朝远处逃去。 很快,所有的修士,却不得不停住了脚步,纷纷露出更为惊恐之色。 大地震颤,烟尘冲天,地平线处,犹如黑暗潮水突然涌现的大军,正快速驰骋而来。 他们身披黑色甲胄,手持着密如野草的黑色长矛,伴随着悠长的号角和沉闷的战鼓,以及那一声声嘶哑的呐喊,汇成一道无坚不摧的洪流,快速冲击而来。 “糟了,是黑芒军!” “居然是那支流亡的无主军团,他们怎么会无端攻击古城?” “据说他们无不身中恶毒诅咒,心肠尤其歹毒,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我们完了!” “回去,逃回古城,还有希望!” 所有外逃的修士使出吃奶的气力,不得不回头逃向那座血色恐怖的古城。 然而他们再快,也无法快过漫空射来的黑芒箭雨,一个个修士惨叫着,栽倒在大地上。 此刻,古城防御大阵被轰然激活,在三光阁修士的主持之下,古城最后的力量,几乎全部登上了城头,加入了护城防御战。 古城是他们唯一的家,若然被黑芒军攻破,下场可想而知。 城下,那些侥幸逃回来的修士,发出苦苦哀求,被护城军直接无视,很快被追袭而来的黑芒箭雨吞没了。 砰砰爆裂的黑芒箭雨冲击在透明的护城光幕上,激起无数涟漪光影。 好在这一轮箭雨很快停歇。 远远望去,随着一声怒喝,整个黑芒军团齐齐肃立,一动不动,唯有那一面代表古沧字号的破旧战旗,在风中猎猎飘扬。 战旗之下,一头高大妖兽的背脊之上,正端坐着一个枯瘦的巫祝,手中捧着一颗滴血骷髅头,不停摩挲,他看向一侧那个尤为高大的将军,恭敬道:“小人借助此地浓烈的杀气,召唤出血锅地狱幻象,播撒瘟疫之毒,杀伤惨烈,已乱其心,加上古城诸族分裂,破城只在弹指之间!” “善。”将军微微点首,在他眼中,一座古城完全不算什么。 护城军在惴惴不安中等待黑芒军的进攻。 只可惜,一个时辰之后,黑芒军依旧一动不动肃立在那里,不知在谋划着什么诡计。 护城的都是些年轻一代中的中坚,他们原本热血,也渴求表现,但,近些天随着那些老一代的退隐幕后,心中愈发不安,也不知道能否抵挡住黑芒军的强大攻击。 “严密守城,誓死保卫家园,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一个三光阁弟子大声怒吼。 “誓与古城共存亡!” “守住了古城,大家都有功劳,到时候宗主赏赐定然不菲,大家都有机会。” 可惜响应的无非都是些三光阁的亲传弟子,那些外门的,和一些古老家族的,纷纷低下头,若非慑于三光阁的淫威,他们早就反叛而去。 地底秘境,在牺牲了十多个傀儡之后,步焉流终于踏入了那一片他原本熟悉的地域。 当初,在麻衣老者的指引之下,他冒死进入这一座古老阵图,可谓经历了九死一生。 十五年光阴,十五年磨炼,小小孩童逐步成长,终究开启了29处天罡灵穴。 返回地面世界之时,已然成为人上之人。 他天资聪颖,杀伐果断,加上麻衣老者暗中帮助,数年间,排斥异己,鲸吞势力,在古城中后来居上,独树一帜。 步焉流稳稳站住身体,回首看向地煞阵图中的少年,口中冷笑道:“我会等你,很快,我们就会见面!” 丹炉之内,火舌缭绕,一颗九品丹丸正在快速成形。 少年也不知道自己炼制了多少枚丹药,一旦体内灵力枯竭,他立时就会服下丹药补充。 随着开灵数越来越多,他已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那些压力,究竟代表着什么,他隐隐有了些猜测。 若非这座神秘大阵遮蔽,或许上天已早早降下了开灵劫。 一旦开启了体表72灵穴,那种恐怖天劫,将要厉害到何等地步? 好在有这座大阵庇佑,暂且不用担心那种恐怖天劫的威胁。 当下一心一意,继续运转本命法,提升血运。 不知不觉中,他的体表再度附着了一层腥臭之物,那是由于血运增强,和九品丹药不断洗髓所带来的结果。 他的修法和其他修士大为不同。 其他修士往往在开灵到达能力极限之后,才会选择洗髓。 而他则是一边开灵,一边洗髓,丝毫不担心灵力会枯竭,因为妖夜鼎中收藏了大量天材地宝,给了他足够的信心。 九品丹药的药力太过惊人,使得他可以经过一次次洗髓,更彻底的清除残渣,夯实根基。 他不止炼制开灵丹,间隙也会炼制一些极品洗髓丹,那本《丹道大全》中收集的丹方很齐全,辅以逐步完善的长丹法,炼制洗髓丹,比炼制开灵丹,更是容易。 “这是第49种本命气息,算来,那72地煞灵穴,已然开灵......” “竟然达到了68个之多!” 此刻,他感到体内便如潜伏着一头巨龙,微微发力,便会激发出风雷之音。 无数种剑道变化在眼前穿梭,他死死盯着对面修士的眼睛,瞬间进入幻境中的战斗场地。 冥冥之中,若有所感,气血涌发,在他的体表形成了一尊魔神形象,怒吼一声,一剑落下,将对面的修士斩成了碎片。 一缕魂魄之影掠起,拱手离去。 “69!” 天罡阵图之内,步焉流依旧按捺不住心惊,他想想都觉得恐怖,种星30之上,谓之入圣,很多人奋斗一生都无法企及的东西,在那少年手底完全不是个事。 更令他惊愕的是,地煞开灵之时,往往会触发强大的入魔邪念,一旦入魔,对于修士无疑是极为恐怖的事,但,在这个几乎开遍地煞灵穴的少年身上,却似乎一点触发的征象都没有看到。 “即便你是天择之子,也不要如此神奇吧!” 第125章 第一次抓捕 外界,血锅地狱之象,愈演愈烈。 城外,黑芒军肃立,依旧没有发起攻城,这让守城一方愈发忐忑不安,设想一旦攻城爆发,那种惨烈景象该有何等恐怖! “看,那是什么?”城头,一个修士,指着天空惊叫道。 周边之人抬头看去,就见汤锅地狱的一隅,突然浮现出一张面孔,正凶神恶煞,看着他们。 “那是什么?难道是魔神临世?只是这魔神,和汤锅地狱有何关联?” “看,第二个魔神出现了,不,还有第三个,第四......” 须臾间,数十张魔神面孔浮现汤锅地狱之中,使得这一幕恐怖天象,愈发狰狞恐怖。 城外,黑芒军团之中,高大的妖兽之上,那名手握骷髅头的神秘巫祝,蓦地抬头看去,口中惊愕道:“居然是......是那......” “不错,确实是地煞劫的征象,吾主谋划,料事如神!”将军嘴角微微翘起,目光看向古城之内,不知在想着什么。 “地煞劫,开灵种星达72处之多,怎么可能?世界上存在如此绝世天才么?” 想一想,72种邪念爆发,导致走火入魔,这修士即便不死,也要成为疯子和废人。 “什么人有此胆量,竟然敢在如此恶劣天兆之下,引发地煞劫?” “有此卓越天赋,竟然胆大妄为,不啻暴殄天物,可惜了!” 大巫祝揣摩不出底细,连连摇头。 当年狼狈逃出桑京,多年在九族间流离颠沛,可谓朝不保夕。 而能攻下眼前这座城池作为巢穴,黑芒军无疑将结束多年的流亡生涯。 有此处作为营地,积累发展,只要等候适当天时,重新杀回桑京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在自己召唤出的血锅天象之内,居然显现出地煞劫的味道,巫祝隐隐有些不安,却算不出那背后的阴谋,一切显然超出了他的掌控。 “罢,走一步,算一步,大不了,另起炉灶!”巫祝微微叹息,闭目养神。 黑芒军静如山,动如雷霆,一旦发起攻击,无不玉石俱焚。 眼前这片宁静,尤为难得。 地底秘境外阵,闭目的麻衣老者突然睁开了一双眼睛,惊道:“居然触发了地煞劫?什么人,居然能开灵72处,难道真的打破了那座地煞阵图,这不可能!” “不能等,要加快了!” 牵动一根根赤色蛛网,将滚滚精血,不断献祭到大阵核心,那一团光芒之内。 轰隆一声! 随着第72处灵穴开通之后,一股汹涌魔意,已然无法按捺,自少年体内冲出,散布周天之上。 一口大鼎,发出雷鸣之音,浮现而出,其下,少年高举一根鼎足,发出一声怒吼。 就见那72尊魔神形象,罗列周边虚空,环绕那口妖夜大鼎,转个不停。 如此一幕,惊掉了步焉流的下巴。 众魔神齐齐怒喝,口中喷出一道道闪电,接连轰击在妖夜鼎的表面,发出阵阵轰鸣。 一柄黑白剑体,出现在少年面前,随着他眼眸闭合,剑体闪电落下,周边瞬间堕入黑暗。 天罡阵中的步焉流,瞬间失去了所有感知。 在光亮稍稍回复的一刻,那些魔神,那座大鼎,已然消失不见。 只剩下那个少年,兀自瞑目站在那里,身后还背着个昏迷的女孩。 表面看去平静,少年的心志依旧沉浸在那片血色魔天之中。 72种开灵剑道,驱动72种血运,在体内凝聚成一条极其强悍的巨龙,连连怒吼,盘旋不定。 少年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 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然来到下一处空域。 转眼之间,他已将那72处经历过的地域,重新走了一遍。 最后一步跨出,他已来到了地煞阵的边缘,只需一步,便可以进入天罡阵图。 他没有选择进入,而是唤出丹炉,当着不远处那个三光阁主的面,开始炼制九品开灵丹。 少年近在咫尺,步焉流却没有动手。 因为他根本没有绝对把握抓住那少年。 丹香浓郁,沁人心脾,看着一枚枚极品丹药犹如果实一般瓜熟蒂落,步焉流忍不住食指大动,心痒不已。 “很快,一切都是我的,作为一个地境修士,洗髓之下,只是蝼蚁!即便你是地煞圣修,同样如此!” 步焉流好整以暇,负手而立,气质轩昂,玉树临风。 经历了一场完整的地煞洗礼,108种本命气血之力,已然全部被分离出来,继而融入周身血脉之中,使得血脉之强,一举突破到了新的高度。 深吸一口气,少年终于一步跨入天罡阵图。 “肉羊,来了!” 步焉流等待了实在太久,他表面上看去若无其事,其实脚踏天罡阵图,撑开全身气势,一旦出手,必要捉住那个少年。 一枚蛋壳之前,少年正直直盯着那个修士的眼睛。 那双茫然的眼睛中,顿时浮现出神采,随着一声怒吼,少年的神志,已被拉入幻境。 “就是此刻!” 步焉流只手落如飞禽,眼见得就要捏住了少年的脖颈。 然而,唾手可得的少年,瞬间却消失不见了。 蛋壳盘旋转动,光影闪烁之中,少年已出现了这枚蛋壳的另一侧,而那张修士的面孔,也随着他的出现,跟着转动了过去。 同一时刻,阵图发动,顿时将志在必得的步焉流远远传送了出去。 步焉流精心构想的一场抓捕,就这么落空了。 他虽然熟悉天罡阵图,也不是随心所欲就能立刻到达任何位置,必须遵守规则,一点点挪移之后,才能实现目的。 只不过,比之他先前在地煞阵图中遭受的窘境,要好上太多。 咬着牙,借着阵图的运转,步焉流开始一点点挪移。 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那个仅仅到达开灵境的少年,究竟是如何实现瞬移的。 服下一枚丹药,再度进入那个修士召唤出的幻境,少年持剑,冲了出去。 开灵七十二地煞,意外通过大阵觉悟了地行之法,使得他的速度,变得更为迅捷,也因而逃脱了步焉流的第一次抓捕。 血在转,剑在动,意在飞驰。 双方间的交锋,从天空波及大地,从白日沉入黑暗,看似交战无数光景,在意念之中,只是一弹指的光阴。 一弹指之内,无尽觉悟的光影落下,沉淀为一道犀利剑光,嗖的一声,击穿了对方的身体。 在后背处,一道浓郁血气冲开灵穴,直入虚空。 与此同时,一颗天罡之星,在识海天地,浮现而出。 少年的身形一个闪烁,出现在另一枚蛋壳之前,随手将一枚丹药丢入口中,如吃糖豆那般简单。 螣荒古城,几大势力,近百年积累的财富,被少年如此挥霍,毫不在意,步焉流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如此庞大的资源,耗费在区区一人身上,这天意,当真让人吐血!” “我步焉流天资卓越,若然拥有那些极品丹药,成为大荒一人想来不难,即便走入龙泽,也有了与那些绝世强者一争高下的资本!” “机遇近在眼前,我步焉流绝不能错失!” 108本命法,简直是为这一场天罡地煞历练,量身打造。 人生的遇合,有时候就是那般奇妙。 经历地煞洗礼之后,原本更具难度的天罡开灵,在大量丹药的堆积之下,也变得不再那么艰难。 开灵难,种星更难。 开灵完成,种星所达品位不一,共分为12品。 12品星,其亮度和完整度,都有差别。 种星品位越高,对于突破到下一境界,帮助越大。 术士祭司之类职业,尤其侧重种星,故而,有些忽视了体修。 而能够兼顾精神和肉身两面的修士,不能说没有,极为稀少,盖因其中修行难度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难度往往提升数倍之上,背后尚且需要宗门提供大量资源辅佐,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能够开灵天罡29处的步焉流,凭着一己之力,种星全部达到8品以上,其天赋可以说万中无一。 唯有拥有更多的识海高品格种星,才更有希望突破到地境。 第126章 天罡 “天罡一星,二星,三星......居然开灵五星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不会再放过他!” 在大阵运转之中的一个瞬间,步焉流高高跃起,扑向少年。 与此同时,数个傀儡分身,已然从其他几个方向,包抄了过去。 在步焉流几乎抓住了少年的一刻,他突然发觉,手中依旧是空的。 眼前一阵恍惚,自己连同几个傀儡已然被阵图之力,同时传送了出去。 光影闪烁之后,少年依旧在原地出现了。 经历了一次次的历练,少年已对这座大阵的运行规律,极为熟稔,借助一个呼吸的间隔,便轻松骗过了精心谋划的步焉流。 “地行之法,当真奥妙无穷啊!”少年感叹。 “好大的胆子!” 步焉流内心惊叹,仅仅就是一瞬间的间隔,那少年就和自己失之交臂了。 只需稍稍迟滞那么一点时间,那少年早就成了自己的笼中鸟。 “他怎么敢?他怎么判断得那般准确?他就是如此轻视一个地境的强大修士的么?” 步焉流又怎么知道,这个少年就是那千年难遇的灵体双修者,他的精神力之强,已远远超越了一般的法修。 羞恼之下,步焉流渐渐冷静下来。 若非这座大阵阻隔,他早就轻松拿住了这个少年。 眼下要做的,必须是更为精细的安排,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步焉流几经推演,目光终究落在眼前那枚蛋壳之上。 曾经的痛楚,记忆犹新。 当初自己在历练之时,拼死冲击第三十星,却功亏一篑,若非那个麻衣老者临危出手,他已然死在阵中。 这一幕已成为他的魔障,让他在无数个夜晚难以入睡。 一星之差,便达圣阶,中途铩羽,让他如何甘心。 要想抓住那少年,必须进一步领悟大阵中的奥秘,而眼前这枚曾经让他挫败的蛋壳,已成为他抓住那少年的最大阻碍,也是他在修行征途中必须克服的心魔。 “你能做到,我步焉流如何落后!” 咬牙间,步焉流面色冷厉,一口气服下十多枚丹药,目光死死看着眼前修士,当即杀入幻境。 随着破解的蛋壳越来越多,即便少年能做到心无旁骛,仍旧感到了无形中的压迫感在逐步增加。 古城上空,汤锅地狱之内,七十二尊魔神面孔愈见凝实,栩栩如生,而一道道愈发粗大的闪电,接二连三落向大地,那些无法抵抗的妖兽和修士,被直接劈死在那里,尸体化作灰烬。 城头上的守军,无不战战兢兢,纷纷以为末日到了。 但外有黑芒军围堵,却是无路可逃。 城外,黑芒军中,那头高大的妖兽之上,大巫祝的脸色愈发阴沉,他知道,地煞劫的力量还在积累,并没有爆发,即便如此,所引发的闪电已带来了不小的杀伤。 难道那冥冥中的上天想要将这座古城彻底铲除吗? 微微看了一眼一旁的将军,将军瞑目,居然打起了鼾声。 “这样也能睡着?好大的心性!” 巫祝心中有很多疑点,却不敢问,因为将军喜怒无常,说不定一怒之下就会杀了他。 “当年在桑京中一呼百应的日子,再也没有了!”一声叹息。 地底秘境,天罡阵图。 少年将一切抛诸脑后,只一心一意炼丹破阵。 开灵种星,服丹洗髓,一取多得。 破解蛋壳越多,他对这座大阵的理解愈发深刻。 无尽星光,落入周身,闪烁识海,举手投足间,大阵便如随身附体,其中难以尽言的细微转化,让少年贪婪吮吸,孜孜以求。 “斩魔!” 怒喝声中,剑光落入天地之间。 那枚蛋壳应声而碎。 星光闪烁,少年已然瞬移至下一枚蛋壳之前。 天罡阵图,第二十二处挑战位。 少年此刻,已破解天罡星21处之多。 外界的天象,再度发生了变化。 72张魔神面孔在不知不觉中,移向了外侧,在血锅地狱中央,缓缓浮现出一张陌生面孔,他面如冠玉,眉飞入鬓,双眸闭合,甫一露面,已然降下数十道雷劫,将一条条鲜活生命,转眼间化作了飞灰。 “那竟然是天魁?天罡劫!” 黑芒军中,巫祝大人再度震惊,脱口说道。 “大惊小怪!天罡劫又如何?吾主智慧,当超越天地,不曾为外物所滞,他必将凯旋归来!”一旁的将军冷笑道。 “你主......我主早就......”巫祝不敢回话,口角嗫嚅,担忧的看向天空。 自天魁出现之后,那一张张天罡神君面孔陆续出现,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引发出一道道闪电,愈加威力惊人,下方落难死者不计其数。 “大人,恐......恐怕守不住了......” 一个三光阁修士忍不住说道。 剑光飞落,惨叫声中,那个修士的一条手臂已被斩落下来。 三光阁主座下第一弟子喝道:“若有扰乱军心者,斩!” 望着天空出现的恐怖天兆,其实第一弟子心中也极为不安,只是他得步焉流看顾多年,势必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城内街道上已空无一人,各势力的残余弟子和那些妖兽,早就龟缩到老巢中去了。 城墙之上布置着守城大阵,即便有惊雷落下,也被暂时挡在了外面。 饶是如此,那股愈发强烈的震撼,依旧让守城军愈发惶恐。 第一个逃兵出现了。 便如瘟疫散播,更多的修士偷偷逃离。 第一弟子连斩数人,也不能阻止这股溃散,最后只得约束住三光阁一众弟子,牢牢守卫在主城门之上。 “30......31了!究竟是何人,有此绝伦天赋,居然在破解地煞之后,再接再厉,破解了天罡?什么时候,开灵变得如此简单了?” 城外大军之中,巫祝默数着一张张神君面孔,愈发心惊。 秘境之中,步焉流一声怒喝,口中喷出浓烈血雾,岂不知,受伤之中,他反而发出大笑,因为,那一道困扰他多年的谜题,终于被破解了。 “这一刻,我步焉流已踏入圣修行列,从这一刻,我步焉流将开启全新的人生!” 扭首看去,见那少年依旧在默默破解,其时地境实力全部展现,步焉流直接穿越阵图束缚,踏空而去,一把抓向少年。 跨越了人生中的一道巨大难关,步焉流信心百倍。 “终于抓住你了!” 步焉流大笑,突然看到眼前星光盘旋,那张几乎抓住少年的手,于恍惚中再度落空。 定神之间,他发觉自己已被阵图之力送到了天罡阵图的边缘,差一点就被送回地煞阵图之中。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步焉流百思不解,他死死看着少年的背影,突然亮起一个念头:“难道,他已然完全破解了天罡地煞阵图的奥秘,与大阵实现充分融合,故而,在我几乎抓住他的一刻,反而借机激发出大阵的力量,将我送了出去!” 也只有这个解释可以说得通了。 “难道,他的天分远远在我之上?这样的人,究竟要聪明到何等地步?” 步焉流的心中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方突破到第30星,在那少年面前,却完全不是个事。 “既然在阵中无法抓住你,我会像影子一般跟着你,只待你出阵的一刻,立时拿住!” 想明白了一切,步焉流重新步入阵图,来到一枚未曾破解的蛋壳之前,盘膝而坐。 第127章 女神君 古城之上,那一幕血锅地狱之象,已被一张张天罡地煞面孔完全取代。 “35......你是那......” 巫祝失声,指着天空中最后一张模糊面孔,连连颤抖。 天罡地煞齐聚,意味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恐怖天劫,即将爆发。 积累这么多天的天劫,压得在场的每个人,几乎抬不起头来。 然而,城外的黑芒军,每个战士,犹自如一根根标枪,矗立在那里,密如野草的漆黑长枪,笔直指向天空。 天罡阵图之内,入定中的步焉流,蓦地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睁眼看去,就见整个大阵已然被浓浓的血光所笼罩,血腥之气扑入口鼻,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发生什么了?” 虚空之中,海量的献祭之力突然在一个点上爆发出来,化作一枚耀眼的新星,照得步焉流不能直视。 接着,第二枚,第三枚,直至七枚新星齐聚之后,组合成一个略横着的勺状,悬挂在虚空之中,接受那周边36天罡和72地煞的朝拜。 “北斗七星?” 步焉流脱口而出,如何也想不到这座天罡地煞大阵之中,居然还藏着北斗七星? 北斗隐于天罡地煞之中,乃是主宰罡煞的至上角色。 北斗七星主杀,代表着生命的终结。 “北斗现,莫非注定那逆天少年必死无疑?” 步焉流疑惑之中,望向那少年。 少年神色凝重,伫立虚空,直直凝视新出现的北斗七星。 少年哇得吐出一口鲜血。 破解全部罡煞阵图,他遭受到的反噬,已到达顶点。 只是他已没有退路,意念沉入死海,通玄境的感知合于这方天地,举手投足间,罡煞在体,天地盘旋,使得他的力量再度突破极限,到达了新的高度。 脚踏地煞,头顶天罡,放眼望去,厚厚的大地已无法阻止他的视线,便看到了那一幕天劫异象。 “战!” 一声怒吼激起亿万声回应,如海如潮。 虚空中,七星斗柄之初,那一颗瑶光突然爆发,就此将少年拖入一片星空广漠世界。 虚空之上,一尊女神君之像,周身毫光绽放,神威凛凛,神君微微睁眼,俯视那少年道:“天罡地煞,乃是天道法则,你区区一草芥,何敢冒犯天威?死!” 一指点出,一股天威之力,无视时空阻隔,当即穿透了少年的身体。 少年如一粒尘埃,一瞬飞向天外。 他的身体犹如被掏空了。 但他依旧从尘埃中,缓缓站立起来。 这个时候,他不再是一个少年,也不代表任何人,他只是一股意志,自远古而来的一股无上的意志。 他站在那里,万物就是他,天地就是他。 他只为自由而存。 不自由,毋宁死! 神君的眸中一片愠怒,一个草芥,何敢如此忤逆?她袅娜手指一弹,再度击飞了少年。 然而,被击溃的少年,却再度站了起来。 那股气势,依旧目空一切。 神君彻底震怒,一双美眸闭合,纤纤手指凌空一划,一道血线便分裂了天地。 少年闪退,退向属于他的天地一线之间,一声怒吼,周身气血奔涌如潮,左手天罡,右手地煞,齐齐落下,竟将那道撕裂而来的血线,死死按住了。 一声神音怒斥,血线轰然爆裂,少年立时被震飞出去,口中狂喷血雾。 女神君倏忽睁眼,一念间,唤出一口精美神剑,只轻轻一划,便分裂了天地山河,将那区区少年,斩入尘埃。 尘埃之中,那柄精美神剑吟吟震颤,竟好似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女神君定神一看,原来,她的神剑,竟被一件武器挡住了。 那是一柄黑白色的剑体,黑代表黑夜,预示着毁灭,白代表着黎明,象征着希望。 恍惚中,似乎被一缕熟悉的记忆所牵引,女神君的眸中闪过一缕茫然,只不过很快就愤怒所覆盖,她怒斥道:“那把剑,不该存在,如此,就一起毁灭吧!” 一道剑光如虹,斩向大地。 少年的剑光,也随之落下,他的世界,立时沉入一片黑暗。 那片代表毁灭的黑暗很快被一片虹影所驱离,间不容发,女神君连斩数剑,血洗山河。 少年手中的剑,连连挥动,所有的觉悟,所有的经历,所有的智慧,所有的力量,都融汇在手中的黑白剑里,一次次刺出,一次次浴血奋战。 他的脚步在后退,身体在流血,他狼狈不堪,几乎就要栽倒在大地上,却犹自如天边的一株野草,顽强的昂起头颅,,一次次刺出手中的剑,将感悟出的一式式剑道,毫不犹豫,倾尽全力,刺了出去。 “可惜了,那把剑,你还不配!” 女神君冷笑,一念所动,勺状的七星悬于身后虚空,随着她一剑斩出,七星齐明,从中倾泻出一缕神秘的力量,随着她一剑挥动,斩向少年。 便是这轻轻一剑,已使得在地底外阵中,主持献祭的麻衣老者一阵心惊肉跳,只觉得一瞬间,那股献祭的气息向大阵核心狂泻而去,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且不说这些。 少年的剑势瞬间发生了变化。 他意念扭转,体表七穴中冲出浓烈气血,就此化作一头斑斓猛虎,怒啸着,踊跃跳起,冲向了那斩来的一道剑光。 猛虎瞬间破碎开来。 少年脚踏天地一线,剑斩黑夜。 黑夜犹如冰雪消融般崩溃了。 少年再度被遥遥击飞,依旧顽强爬起来,站在了新的天地一线上。 “西方七宿——白虎?” “越俎代庖,玷污神明,该死!” 神剑动,七星之勺中再度飞泄出一股恐怖气息,斩向少年。 恐怖的气息,在周身经脉中疯狂肆虐,少年一次次唤起白虎气息,妄图和那股侵入的力量对抗,却一次次被击退,愈发溃不成军。 七颗白虎真穴中,一片焦灼,就像一座座行将枯死的微型火山,奄奄待毙。 同一时刻,识海之内,七颗白虎种星明灭不定,甚至于,有了彻底熄灭的危险。 种星枯萎,对于修士来说,便如自毁根基,带来的伤害,难以估量。 “斩魔!” 少年嘶声,一次次挥剑斩入黑暗,他欲埋葬一切不公,只是他的力量,与那神君相比,相差太远,要知道,那仅仅是女神君的一尊虚像投影,就强大到了如此地步!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死吧!” 女神君一剑斩出,在她看来,生死立判。 然而少年,明知无用,依旧在出剑,只是他的口中,却在吟唱着那首古老的歌谣。 “洛之汤汤,苇之苍苍,我饮我沐,与汝共享!洛归何方,人漂异疆。生作蝼蚁,死弃蛮荒......” 吟唱声中,背上的女孩,眼角不觉溢出一滴晶莹泪光。 看着一动不动的少年,步焉流若然此刻出手,当可轻松拿住那少年,只不知为何原因,让让他选择了观望。 幻境战场。 一股恐怖的气势在少年体内迅速崛起,剑光飞舞,白虎咆哮,纵横虚空。 “饮鸩止渴而已,结束吧!” 女神君神情肃穆,双手掐诀,不停变换,祭出的神剑,牵动北斗七星,斩向大地。 然而,在白虎剑道中不断沐浴洗礼的少年,他依旧凭借那种献祭的力量,感悟到了七颗星辰中的微妙变化,继而,在周身血脉中,感受到了七种血运在不断的碰撞中,一次次组合,蜕变...... 原来竟是这样! 在死沼荒岛中的所遇,一瞬间涌上心头。 海量的记忆,犹如熔岩喷发出来。 原来,那种传承之下,竟然隐藏着这样的奥秘。 第128章 逆转了生死 一念间,七种血运浓缩在一起,献祭为一股远超少年实力的力量,涌入那口黑白之剑,斩入虚空。 一声白虎咆哮,声震天地。 女神君眸中浮现愕然之色,因为那头白虎的幻影,真的和她记忆深处的那头白虎,太过相似了。 “怎么可能?一个草芥,怎么可能唤醒那种神圣的力量?” 愠怒之色浮现,女神君喝道:“无论如何,还是要死!” 剑光发动,七星之力疯狂外泄,地底大阵发出阵阵轰鸣。 不远处的步焉流,震惊地看到了那个少年身体上发生的种种变化。 “他在流血,他正在遭遇北斗的杀劫,那种伤害,无孔不入,即便换我,也不会比他好多少!” “但愿他能撑过去,因为我必须从他身上拿回本属于我的东西!” 幻境战场,少年的剑,一次次挥动,犹如一座奇峰,崛起在大地尽头。 他的口中依旧在不停吟唱。 他知道后果会如何,但依旧毫不犹豫,激发出身体中的力量,一次次斩向虚空,斩向那尊高高在上的女神君。 黑夜不断降落,一点点侵蚀着女神君的身体。 那种力量,在神奇剑道的驱使之下,已然伤害到了她。 然而她的脸上,依旧浮现出冷笑,她知道很快,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便会结束了。 眼前的天空骤然明亮,宛若化作了一面庞大的镜子。 在镜子之内,少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是我......吗?” “这绝不是我,我怎么会这么老?” 少年目视女神君,喝道:“收起你愚弄的手段,无论如何,我会杀了你!” 女神君冷笑道:“世人一贯愚昧,偏偏不信真实的东西,要知道,北斗主杀,春生秋死,就是你的宿命!结束了,死吧!” 剑光连连落下,北斗七星全力发动,将死亡不断释放在大地上。 少年步步踉跄后退。 他终于认清了一个真正的事实,经历了如此短暂的一场交战,他已然从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化作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那面镜子中的自己,其苍老程度,已接近了记忆中的爷爷。 好可怕的七星之力! 七星之杀,何其凌厉霸道,即便少年勉力支撑,他依旧在不断后退,退向属于他的生命终点。 这一切让他如何甘心? 只是他已然无法逆转这种恐怖的秩序之力,他原本就是一粒微尘,很小,很小。 “如此......也好!爷爷,洛辞,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明悟之中,口中的歌谣再度亢响唱起,他再度挺直了弯曲的腰身,站在了属于他的天地一线上。 眼角的一滴泪光,啪地落在洁白的剑体上,溅起一缕星辉。 “我们永远在一起!” 所有的记忆,浓缩在一起,坠向天地的尽头,而手中的剑,只是轻轻一挥,斩入天空。 这一刻,沉寂的星沉剑骤然明亮,如划破黑夜死寂的一线黎明,使得天空之上的女神君不禁呆了一呆。 与此同时,潜伏在丹田中的那一缕神秘气息,瞬间窜入剑体,伴随着一点晶莹的泪光,刺入了女神君的胸膛! “好奇妙的力量!不曾想这力量竟然能改变七星主宰的规则,逆转了生死,无论如何,少年,你让我看到了不同,这场考验,算你赢了!” 瞬间,女神君凝实的身体,犹如气泡一般,一层层崩溃开来,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现实中,一缕气血就此冲开了一口灵穴,同时在识海中,种下了一颗新星,谓之瑶光。 观望中的步焉流再度张大了嘴巴,他神奇般的看到了那个濒死的少年,从一副苍老之态,转眼之间,就回复为原本的青春模样。 “这不可能!”步焉流忍不住就想冲过去查看一番。 未料少年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便顿在了那里。 因那眼光实在太过神秘,太过高远,那种意味,仿佛唯有神明才能拥有。 幻境战场,勺状北斗七星,静静悬挂在天幕上。 “瑶光之后,那是开阳!” 少年深吸一口气,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等来又一位神君的降临,而是直面又一种杀伐剑道,降临而来。 幻境中,周身气血冲出体表,凝聚为一头巨大的白虎,在星空中不断跳跃,穿梭,发出声声咆哮。 北斗七星,那枚璀璨的开阳星爆发出浓烈的血光,将一缕缕无可阻挡的杀意,尽数倾泻到那头白虎之中。 血光迸射,白虎周身满布伤痕,它依旧咆哮着,一次次向那枚开阳发起冲击。 北斗掌死,那是法则,是既定秩序。 就见那头白虎的气势在肉眼可见之中,趋向衰弱,远远看去,已呈瘦骨嶙峋之态,然而那股气势犹自不倒,一次次朝着北斗发出咆哮。 现实之中,少年的身体再度发生了变化。 他再度由青春相貌,变化为一副老朽之态。 如此一幕,让步焉流再度心惊,忖思他这一次,还能扭转乾坤么? 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便连生与死这种既定的规则,也能够被轻易逆转了么? 这里面的问题太过深奥,步焉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得有些头疼。 虚空中,那柄奇怪剑体的一面,骤然爆发出一团星光。 那里是一只美丽的眼眸,眸中有泪,泪中有痛,更多的则是爱。 于是,生死的既定法则,在少年身上再度发生了变化。 丹田中的一缕蛇样的气息,随着召唤,瞬间穿越千山万水,走遍周身,波及每一条血管,脏器,骨骼,直至每一个小小的毛孔间。 步焉流看到了一种奇妙的力量,开始试图修复少年的身体,即便还很弱小,犹自在属于自己的一寸寸土地上殊死战斗。 “这个世界上并无绝对的东西,生是开始,死是终点,但并非代表结束。” 带着一丝明悟,少年的周身气势开始一点点开始变化,粗粗开悟的白虎剑道,在一次次觉悟之后,又一次次被推翻。 “无论是你们,还是我,都是为了那份不羁,为了那份自由,所以,让你我融合吧,融为一体,去斩碎这座牢笼,冲向那片无尽的广漠之中!” 冥冥之中,白虎七星在西方天空爆发出璀璨光芒。 幻境战场,轰隆一声,那头白虎已被开阳斩出的犀利剑光撕碎了。 一堆尸骨,满布血腥。 开阳高高在上,血光笼罩,漠视苍生。 只不过,那堆白虎尸骨很快开始了变化。 尸骨开始溶解,不久就化作一泓血水,血水之中,涟漪荡漾,不断变化,最终平静下来的一刻,就像一面镜子,在其中呈现出又一头白虎的影子。 一声霹雳,击碎了镜子,破碎之中,一头斑斓白虎怒啸着冲入虚空,扑向那枚高高在上的开阳,却在最后一刻,从口中吐出一枚犀利的剑光,击中了开阳。 一缕血气,冲破肌肤,射入虚空。 同一时刻,一枚晶莹夺目的开阳星,已然成功种入识海。 上方,地面世界,齐齐围坐在星海天宝阁中十几个苍老身影,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其中一人疑道:“罡煞齐聚,居然真的激活了那份绝无仅有的七杀传承?” “这个机会,数千年不遇,去看看!” “走!” 十多个人视那道封印如无物,轻松撕开空间壁障,闯入了地底核心秘境。 步焉流何等机敏,见势不妙,早早逃向阵图边缘。 第129章 九连环秘法 同一时刻,主持秘境外阵的麻衣老者不觉皱起了眉头,第一时间,他便觉察到了那十多个闯入者的气息,眸中镀上一片血红,哼声道:“都没死很好,只待我祭炼完成,便手提那柄屠天,送你们一起下地狱!” 那十多个身影参差围绕在少年周边,他们的血运和心跳,诡异的保持了一致,生出一股强大的抗衡之力,看似轻轻松松,便挡住了大阵的压制。 看到一个人企图伸手触碰那少年,为首一人阻止道:“别打搅他获得完整的传承,那些东西,迟早都是属于我们的!” 十多个老者同气连枝,动作一致,齐齐盘膝而坐,坐等那少年结束。 北斗七星,第三星,玉衡。 西方七星有序盘旋,白虎光影浮现,一道道神秘的星纹在白虎体表不断纠缠变化,激发出一道道杀戮之光,斩入虚空。 看着少年体表不断纠缠着的生死气息,十多个老怪物不禁啧啧称奇,大为羡慕。 当初一战,败在麻衣老者手中,濒死一刻,依靠一种秘法,他们侥幸活下来,暗中积蓄力量,只为有朝一日打败对手。 这个世界谁不怕死? 眼见那少年居然能够洞悉生死奥妙,愈发对那种神秘传承,心痒不已。 唯一期待的便是,期望这少年尽快结束传承,被他们拿下,逼问出其中秘密,而后共享长生大道。 “好臭!”其中一个老头忍不住掩鼻,几乎要呕吐。 “他是在借助北斗之杀洗髓,当真是个乖巧的小家伙!”一个老头赞道。 “原来洗髓这样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样的洗髓,通过生死之力碾压,将会更彻底,好福气的小子!” 外界,密云低压,本是白日,却暗如黑夜,那一张张魔神面孔栩栩如生,仿佛近在眼前,带给下方修士的压迫感越来越大。 无处不在的电蛇不时从天空窜入大地,一个修士惨叫着,浑身着火,逃向远处。 城外,黑芒军大军之中,巨大妖兽之上,巫祝大人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天色,道:“天劫已至极限,眼看就要降临,我们......是否......” 他的话没说完已然被将军打断,喝道:“黑芒军从无后退的道理,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前进的路上!” 将军白了他一眼,续道:“你若怕死,可以一个人走!” 巫祝立刻赌咒发誓,表达忠心。 将军的目光看向天空,显得神秘莫测。 巫祝追随将军这么多年,发觉从来没有真正看透过将军的心思,对方喜怒无常,杀伐果断,死在将军手下的人不计其数。 将军从来没有想过投靠他人,另起炉灶,他就像草原上四处掠食的野狼王,带着一帮手下四处流窜,居无定所。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巫祝叹息,他觉得,在这场可怕的战斗结束之后,是该重新考虑去处了。 地底核心秘境一隅,虚空中一片光影闪烁,而后,从中走出了麻衣老者,他看向那十多个宿敌,露出有些夸张的表情笑道:“你们原来都没死?” “你不死,我们如何死?要死也一起死!” “仇老鬼,你知不知道,这么些年,老夫实在想死你了,我一直就潜伏在你身边,看着你那副死样,当真想狠揍你一顿,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克制你的手段,我们会用尽世间一切酷法慢慢玩你,在你彻底绝望的一刻,再杀死你,那才过瘾!” “仇穷,是主动投降,还是负隅顽抗,随你!”其中一人大笑。 十多个人同气连枝,浑然一体,看去毫无破绽。 麻衣老者仇穷看着这十多个人,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居然真的让你们这些鼠辈找到了九连环的秘法,只不过,你们蛇鼠一窝,各怀鬼胎,你们真的以为你们毫无破绽么?” 大笑声中,一道斧影毫无征兆,破开虚空,斩向那十多个老者。 十多个身影,瞬间化作一条首尾相连的蛇形,从蛇形阵中崛起一颗硕大的蛇头,轰隆一声,悍然挡住了那道恐怖斧影。 饶是如此,十多个老者齐齐震怒,纷纷大骂麻衣老者卑鄙无耻。 “以前会输,那是你们不如老夫,今天你们还是会输,因为,老夫掌握的东西,岂是你们这些鼠辈所能想象的!” 怒吼声中,内外大阵齐齐震动,恐怖斧影以劈天之势连连斩落,冲击得十多个老者身影,东倒西歪。 与此同时,外阵中那一具具人形祭品,纷纷化作了飞灰。 十多个老者齐齐喷血,他们没有想到麻衣老者的攻击居然强大到了如此地步。 “挡住他的进攻,他藉由大阵获得气血补充,总归有限,这种消耗巨大,只要我们拼死挡住,最后他必死无疑!” 老者们齐齐响应,九连环秘法发动,一股生机骤然释放,开始强势恢复伤情。 一颗更为硕大的斑斓蛇首,高高耸起,居高临下,连连啄向下方的仇穷。 仇穷目眦欲裂,一口气斩出数十道攻击,居然还是没能劈碎那颗讨厌的蛇首。 巨大的蛇首发出人言道:“仇穷,你死期到了!” 蛇首耸入云霄,猛然向下一沉,直如泰山压顶而来! 砰的一声,仇穷头发漫空披散,那道斧影化作一颗巨大的狼头,于空中死死咬住了蛇首,发出一连串喀嚓嚓的崩裂声。 “坚持住,我们十多个人,岂能对付不了他一个!” “杀!” 一缕缕精血汇入九连环杀阵,诸老气势强势爆发,使得那颗蛇头骤然膨胀,轰轰然崩裂了那颗狰狞的狼头。 轰鸣声中,仇穷浑身浴血,连连后退。 其实他一双充血的眼睛,一直停留在九连环之内,那个瞑目不动的少年身上。 那才是唯一利害之处。 “难道,这座罡煞阵图,就是这小子凭借一己之力打穿的?怎么可能!”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这小子落在这些老鬼手中!” 此刻仇穷已然退到了大阵的边缘,他仿佛走到了穷途末路。 “仇穷,死吧!” 巨大的蛇首凌空一镇,迫向仇穷。 然而群老预料到的事并没有发生,因为那颗硕大的蛇首,依旧停留在空中,并没有落下。 下方的仇穷,仅仅抬起一根手指,便抵住了那颗蛇首,继而,仇穷再出一指,竟然将那颗蛇首戳穿了一口血窟窿,砰的一声,化作一团浓烈血光,破碎开来。 群老东倒西歪,犹自死死保持着九连环阵型不断。 如果阵型一旦破损,他们又哪里是仇穷的对手? “怎么可能?仇穷,你明明山穷水尽,怎么可能卷土重来?” “大家振作精神,只须再接再厉,那贼子必死!” “拼了!” 群老相互鼓励,再度奋力撑起九连环,凝聚出又一颗硕大的蛇首。 不远处,仇穷哑然失笑,道:“做个游戏,你们还当真了,要知道,你们仅仅是十多个人,而我背后拥有的,是无尽尸山血海!” 话音未落,漫空血光笼罩,一柄狰狞的斧影悬于仇穷身后虚空,那股气势,霸道绝伦,让群老无不骇然,失声道:“居然......居然是自我相!” “他已跨入凝相境的第二层次,我们如何是对手?” “好强大的自我相,好凌厉的杀意,我们完了!” 就见结阵中一个个头最高的老者哼声道:“你们这些混蛋,你们被骗了,那只是仇穷在虚张声势罢了,振作,振作,我们没有退路!” “对,他在故弄玄虚,杀!” 群老怒吼,巨大的一颗蛇首犹如崛起的巨峰,冲向仇穷。 “不见棺材不流泪!” 一声冷笑,一指如电,划破虚空,点中了蛇首! 那颗蛇首便如冰雪消融,轰然解体。 群老再度吐血,阵型混乱,神情如丧考妣。 他们辛苦经营这么多年,却发现远远不是仇穷的对手,不免心灰意冷。 其中一老目光闪烁,恶向胆边生,探手抓向一旁的少年! 他欲独享战果。 却不知身体一震,突然间身不由己,被九连环阵型强势拉扯着,冲向了远处的仇穷。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此老一阵心惊。 体内的热血,犹如大江东流,狂泻而去,完全不能控制。 九连环结阵之中,那名个头最高的老者,首当其冲,第一个冲向了仇穷。 第130章 恐怖的罡煞杀劫 “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杀戮!” 仇穷大笑,一指点出,身后那柄自我相残斧幻影,骤然劈出一道狰狞的血痕,撕裂了虚空。 整个大阵齐齐轰鸣。 然而这一次失望的,却是仇穷。 他预料到的后果也没有出现。 他劈出的一道斧影,已然被那个个头最高的老者,奋起一拳,挡住了。 “怎么可能?” 他尚在惊疑,高个子老者已然砸出了第二拳,第三拳,硕大的拳影连绵不绝,砸得仇穷连连后退,完全喘不过气来。 狼狈之中,仇穷已然看到,那每一拳出击之后,九连环中的其他老者便会削弱一分,形容变得愈发苍老,相反,高个子老者却在恢复青春,变得更强。 高个子老者气势如虹,攻击犹如暴风骤雨。 “死吧,仇穷,这才是老夫为你精心准备的东西,死此拳下,是你荣耀!” 让仇穷尤为惊骇的是,那后继的每一拳都在增强,每一次的攻击都一浪高过一浪,重点在于连绵不断,势必要将自己一气击杀。 “你......很好!庆......庆襄,老......老夫没......没有想......想到,你和仇......仇穷竟是一......一类!” 话音未落,九连环中的一个老者身影,砰的一声,身体崩溃,化作了飞灰。 “你说的对,我们都是一类,死吧,仇穷!” 速度,力量,在不断飙升,冲破极限,巨大的攻击,不断释放在仇穷身上,砸得对方不断吐血。 这一场攻击,一经发动,绝没有中途罢手的道理。 高个子的攻击,犹如九天飞瀑,一路飞流直下,一气呵成。 与此同时,陷身九连环中的一个个老者,相继化作了飞灰。 他们已然被九连环秘法锁定,难以摆脱,而主宰他们生死的,正是那个高个子老头庆襄。 “你们的仇,我来报!” 一颗硕大的拳影,犹如天际流星飞来,重重砸向大地! “死吧,仇穷,你的一切,当由我庆襄来继承!” 对方的攻击远远超出了仇穷的预料,毁灭的力量瞬间爆发,庆襄露出了一口残缺的黄牙,显得志得意满。 霹雳! 数十道雷光,在一个焦点上瞬间爆发。 此刻的庆襄,分明觉得被锐利的牙齿咬了一口,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将他如同一枚石子一般,远远弹了出去,直至被送出了这座古老大阵。 手执一柄恐怖巨斧,仇穷感到一阵恍惚,他还无法完全掌控住这柄传说中的巨斧,若非巨斧本尊在最后一刻被唤出,他已被庆襄杀死。 “好一个贼子,好恐怖的九连环!”那种秘法当真太过可怕,让仇穷依旧一阵心寒。 手持斧头,仇穷凌空虚渡,来到了少年对面。 “少年,就是你打破了罡煞大阵,获得了七杀传承么?跪下,做我的关门弟子,有老夫提携,你前途无量!”仇穷淡淡一笑,智珠在握。 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睛,只看了仇穷一眼,淡淡道:“这一辈子,我只跪过我爷爷,我从不向陌生人下跪,更不会对你下跪,因为,你不配!” 少年的话,让仇穷怒极反笑,这么多年,有过难以计数的青年俊杰想要拜倒在他仇穷门下,都被他直接拒绝,这少年当真无知无畏啊。 “犯了错误,就该有教训!” 斧身微微一摆,一道杀戮之光,无视时空阻隔,骤然斩杀到少年眼前。 少年的反应看去很随意,剑在手,随手一挥,周边已然沉入黑暗。 砰的一声,黑夜被瞬间驱离,少年的身影被远远击退,连带起整座大阵发出一连串的轰鸣。 “不错,居然将大阵的力量,融合到了如此地步,只不过,老夫会告诉你,什么是天,什么是地!” 斧光如山落下! 一时间,少年发觉自己已无法挪移身体,只能唤起心中无穷战意,刺出了一剑。 他合于大阵,合于天地,他要激发出周边更大的力量,以期挡住对方的强大攻击。 可惜他再度被击溃了,身形向后抛飞,周身伤口崩裂,喷出一道道血雾。 他再度站直了身体,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表情,看不出,究竟是痛苦,还是欢乐。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投降吧!”仇穷冷哼。 “你其实不必如此勉强,我的世界,和你原本不同,一味的强求,导致的后果,不是你能度测的!” “不知死活!” 杀意横生,仇穷决定,直接废了这个少年,让他尝一尝后悔的滋味。 血色战斧犹如雷霆破空。 少年倏忽间,睁开了眼睛,眸中浮现一缕银色,他一念间飞越关山,飞回了故乡的那座山峰之上,便看到了黎明一刻的那一抹纯粹的色彩。 “是你么?让我永远无法忘记的记忆啊!” 剑出,剑体上一滴泪光,如星闪烁,已然穿透了漫空血腥,在那柄巨斧的攻击降临之前,划破了天空,划开了黎明一线。 使完这一剑,少年的身体被重重击飞,然而,他很快就在狼狈中爬起来,站直身体,冷冷看着仇穷。 “好强悍的一具肉身!” “即便如此,还是要死!” 仇穷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啰嗦,他平生杀人如麻,杀这区区少年,便如捏死一个虫子那般简单。 他的攻击刚要发出,对面的少年突然不见了,即便是觉悟自我相的仇穷,也一时间无法感知到对方藏在哪里。 “究竟发生什么了?出来!” 仇穷疯狂怒吼。 他瞬间呆住了。 因为他感到一股恐怖天劫气息,已然牢牢锁定了他,让他无路可逃。 “可恶的小子!” 仇穷气得要吐血,他这时才明白,那小子的区区一剑,只是为了划破大阵阻隔,将自身气息略略暴露,继而借助大阵遮蔽,快速躲起来,却让天劫无端锁定了自己。 “怎么可能?世界上谁能逃脱天劫的锁定?” 心中带着一万个疑问,仇穷奋起神威,手持屠天战斧,将一道凭空降临的树形闪电拦腰斩断。 饶是如此,他已感到全身酥麻。 与庆襄一战,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何况,这是一场恐怖的罡煞杀劫啊! 开灵108罡煞,获得七杀传承,使得这场开灵天劫的恐怖已攀升到难以想象的高度。 其实,在此对抗恐怖天劫的,不止是仇穷,还有那个俊美青年。 原本,他只是个看客,谁知天劫由于无法找到元凶,只能将愤怒,发泄在周边这些替罪羊身上。 不止是地底秘境,地表的那些修士,也突然被疯狂降临的天劫,劈了个不知所措。 古城之上,宛若瞬间打开了闸门,无数道雷电次第落下,在空中织成了一片密密的闪电之林。 城头上布置的大阵,连连发出轰鸣,看去岌岌可危。 其实表层世界这些天劫,和秘境中仇穷遭遇的天劫,完全无法相比。 不止仇穷,即便是那俊美青年所面对的雷劫,也无比惨烈。 修为越高,遭遇到的反噬越大。 就见一座玲珑精致的小小宝阁,被步焉流投掷了出去,冉冉放大,被一道恐怖雷劫劈得滴溜溜转动,步焉流脸色煞白,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他遭遇的雷劫威力和仇穷相比,相差近乎十倍。 赤色的雷电巨龙接连落下,仇穷全身衣物尽皆化作了飞灰,兀自咬牙,挥动屠天战斧,一次次斩入长空,竟将一道恐怖雷劫,直接斩碎。 然而,仇穷的心兀自在滴血,他欲凭借这口战斧劈开封印,进入真正的秘境,而每一次为了对抗雷劫,战斧的消耗太过巨大,随着时间的推移,雷劫将变得愈发强大,必将耗空战斧中的力量。 第131章 在等一个人 仇穷心乱如麻,目光所至,试图找到那个罪魁祸首,冷眼在大阵中搜索,就见一具具无主肉身,在肉眼可见之中,被一道道雷劫化作了灰烬。 “小子,失去了这些尸体的遮掩,你必将暴露出来,老夫会让你挡在天劫之前,尝尝滋味!” 作为始作俑者的少年,此刻仗着觉悟的地行之法,不断在大阵中挪移,他并不能完全逃脱天劫之罚,只是因为,他将自身气息模拟在血运境的层次,故而遭受到的雷劫要小得多,一个人足以应付。 看到一具具尸体在雷光中解体,少年能够盘桓的空间也在随之缩小。 随着雷劫变得越来越强,仇穷愈发癫狂,他此刻已然没有选择,只凭借一口屠天斧,一次次竭力挡住天劫,苟延残喘。 外界,已成修罗地狱,数不尽的修士,在降临的天劫中无处可逃,化作了飞灰。 随着天劫的延续,空中的一张张地煞魔神面孔,渐渐隐去,越来越少。 最后,只剩下零星的天罡神君面孔,停留在中天。 “都给我死吧!” 一道劈天斧影,掠出大地,斩入中天! 最后几张神君面孔,犹如纸糊一般,破碎开来。 地底秘境,麻衣老者仰天大笑,看似无比得意,其实已是外强中干。 这把屠天斧中的气息已然被耗去十之七八,让仇穷无比心痛。 尤其那最后一击,以自我相融入战斧之中,终于将那些残余魔神面孔扫荡一空,却已几乎耗尽了力量。 手中的战斧差点把持不住了,掉落下去。 仇穷咬牙握紧斧柄,踏空前行,他犹如一头受伤的老狗,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四处搜索,喝道:“出来吧,小东西,失去那些尸体遮掩,你藏不住了!” 仇穷忽然呆了一呆,因为他看到这座大阵中,居然还遗留一具尸体,并没有在持续攀升的恐怖天劫面前解体。 他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继而仰天大笑,奋起战斧,斩了出去。 斧光落入那具尸体,意外没有带来一点声响。 表面看去,尸体毫发无损,依旧静静站在那里。 “什么古怪?” 仇穷偏偏不信这个邪,屠天斧连连挥动,劈入尸体之中。 岂料那具尸体不仅毫无动静,甚至于,还传来一阵阵浓浓的鼾声。 仇穷绕着尸体转了数圈,仍旧没有发现那个讨厌的小东西,心头的愤怒开始爆棚。 唤出自我相,发动至高修为,他决定毕其功于一役。 屠天斧高举空中,尚没有劈下来,仇穷再度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恐怖气息。 “这天劫......居......居然还在!” 这一惊非同小可。 那种气息,无边无际,犹如万重山岳,镇压在上,与之相比,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蝼蚁! 怎么会这样? 透过大阵缺口,望向上空。 此刻,古城一带如同坠入无尽黑暗之中,看不到一丝光亮,带来了无尽的压抑感,让人绝望,只觉得生无可恋。 一点光亮,突然在中天出现,轮廓膨胀,变得越来越大,很快长成为一张白皙面孔,凤眸微闭,鼻若悬胆,朱唇上一抹胡须尤其精致,末端微微翘起,浮现出冷漠高贵的至尊气度,面孔似乎在笑,只是笑容中透露出一种残酷意味,让人不免心底发寒,心生绝望。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是君劫!我命休矣!” 脱口喊出,仇穷的一颗心顿时坠入谷底。 他无比仇恨的将目光投射在那具尸体上,似乎看到了隐藏在后面的少年身影,他万万没有料到,他居然被那少年所算,将祸水引到自己身上,且这场祸,还不是一般的大,要知道,那可是君劫啊! 他却不知道,这一场君劫出现的很大一部分原因,还要归结在他身上。 为了祭炼那柄屠天,他杀戮无数,加上被古城外黑芒军大巫祝所利用,层层叠加,终于导致了这一幕极端天劫的出现。 “小子,你当真该死!” 高举屠天斧,仇穷奋力一劈,已然用尽全力,他必须赶在君劫降下之前,杀死那个可恶小子,否则他会死不瞑目。 屠天斧一阵震颤,停在空中。 那具尸体动了,一抬手,便挡住了仇穷发动的锐利一击。 咔嚓! 那具尸体突然断裂,从中跨出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只一抓,便将仇穷手里的战斧凭空夺了过来,在手中掂了掂,哼声道:“小辈,屠天斧可不是你这么用的!啧啧,还动用了血祭之法,本末倒置,暴殄天物,蠢货啊蠢货!” 斧身一摆,整个大阵嗡嗡作响,隐藏中的少年,顿时被震了出来。 “小家伙,这场天祸可是你引发的,你说说,这个账究竟该和你怎么算?”小老头似笑非笑看着少年。 少年略做沉思,道:“这座大阵布置了漫长年头,它的存在,原本只是为了培养出更多的杰出修士,修士逆天而修,遭遇天劫,原也正常不过,而偏偏小子,侥幸破解了其中大部奥秘,虽引动天劫,却也非故意,这座大阵是因,天劫是果,所以,最后的账只能是由那位最初的布阵者来承担。” “巧舌如簧,伶牙俐齿,忤逆老前辈,该杀!”仇穷忍不住怒斥道。 仇穷完全看不清那小老头的修为,有对方存在,说不定可以侥幸逃过这场天劫,当下主动帮腔,意在讨好小老头。 小老头提着斧头,捋须淡淡笑道:“好像还有点意思,只不过,我在睡觉,且睡到最香的时候,你们打扰了我,该怎么算?” “前辈,那柄屠天你既然喜欢,便送与你,权当赔罪!”仇穷抢话,自以为得计,得意洋洋看着少年。 “远远不够,这柄屠天,本非你所拥有,且被你无端亵渎,罪加一等!” 小老头冷笑,看都不看仇穷一眼,看着少年继续道:“说吧,说对了,老夫不杀你!” 一瞬间,少年心头盘算了无数个念头,他想到自己自从降生为婴儿的一刻,已然被遗弃,偏偏被爷爷捡到,侥幸存活。 后来遇到女孩,进入地牢,遭遇磨难。 继而进入风吼狼滩,直至陷身死沼,一路之上,可谓九死一生。 最后来到古城,巧巧之下,进入秘境,直至遇见这个神秘的小老头。 少年深吸一口气,看着小老头,郑重道:“我不信命,但我爷爷说过,世界上有一种东西,没有人能说的明白,但,它无疑一直存在,就像我在婴儿的时候,偏偏被我爷爷捡到一般,那就是一个缘字。” “是这样吗?和老夫睡觉有何关系?”小老头笑着问。 “这座大阵,看似凶险,但对于前辈来说,无疑是个睡觉的好地方,前辈一定是厌恶外面的世界太过繁杂,才躲进这里,以睡觉为名,默默修炼不止。” “继续说。”小老头笑着催促。 “前辈在修炼的同时,无疑在等一个人,一个能够真正破解罡煞大阵的人,那个人,分明对前辈有用,所以,前辈所等待的那个人,就是我。”少年没有犹豫,终于说出了内心的猜测。 少年的一席话,说得仇穷略显尴尬,他没有想到,大阵中藏着这么个强者,他这么多年,竟然一点没有发现。 “虽不中,亦不远矣,小子,今日让你看看,屠天战斧的真正力量!” 一尊巨大的暗影在小老头身后冉冉升起,同样手持一柄战斧,犹如魔神,顶天立地。 外界,此刻压抑到了极点,万籁无声,所有的修士都屏住了呼吸,静待一场终极审判的到来。 中天,那张俊美无瑕的君王面孔,突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不过,在眼皮缓缓分开的一瞬,一道巨大的斧影,毫无征兆,轰然斩落在那张白玉面孔之上! 一团耀眼的光华,瞬间扩散至天际。 第132章 你我此后永不分离 无数修士的身体,突然间陷入到了虚弱状态,他们体内的精气神之力,瞬间竟被剥夺了十之七八,纷纷吓得魂不附体,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只是不知道这是何等大能,竟然拥有如此通天彻地的本领,一念间便夺走了本属于他们的力量。 不仅如此,古城一带的天地灵气,随着这惊天一斧发动,已然被消耗一半以上。 君王面孔变得愕然,神情僵直在那里,一双凤眸犹自将开未开。 间不容发,又一道惊天斧光斩入苍穹,劈得那张君王面孔愁容惨淡,行将溃散。 “山河祭,天地崩!以我血,洗苍穹。生也有涯,唯恨——无边!一张假面,也敢在末世欺世盗名,招摇撞世,该杀,屠天!” 怒吼声中,屠天斧惊天绽放,化作一串斧光,接连斩落在那张君王面孔上。 只听咔嚓一声,那张面孔终于失去自持,如瓷器般破碎开来,化作一条条电蛇,向四方溃散而去。 刹那间,漫空雷音如同万马奔腾,由远及近而来,释放出浓浓的天威和震怒。 中天,再度黯淡下来。 一天劫云,并没有就此消散。 秘境之中,小老头看了一眼天色,沉默不语。 而不远处的仇穷,已然被适才的一连串攻击,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一世辛苦经营,发动一场场血祭,只为掌控屠天中的力量,而那小老头,只是看似轻描淡写一击,便击溃了不可估量的恐怖君劫,那种力量,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才能达到?我,还有机会吗?” 仇穷沉默了,一脸沮丧。 不止是他,那个业已现身的俊美青年,同样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震撼,继而对自身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外界的天色再度暗到了极点,而在中天,一点金色光芒,开始爆发,转眼之间,长成为一张金色面孔,相貌神情,和原先那张君劫面孔大同小异,那张檀口倏忽张开,发出一声叱咤雷音。 小老头勃然变色,战斧一摆,激起一天浪潮,却被那股奔袭而来的无形力量,瞬间击中! 他的身体,如遭重击,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便是这小小一步,几乎踏碎了整座大阵。 “帝劫?真东西出来了吗?没有想到,小老儿的命如此窘迫,偏偏在看到希望的一刻,也同时迎来了绝望!” “上天对我,何其不公?” “为什么?为什么!” 小老头咆哮不已,指天谩骂。 然而,这场杀劫,已然发动,没有东西能够阻止它的进程。 中天,那张金色面孔上,泛着紫色的眼皮开始缓缓睁开。 一个身影,从地底冲天而起,手持屠天,连连斩出。 一股无形的力量,只是轻轻一碰,已然将他打回地底。 君劫和帝劫,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 地底秘境,小老头大口喘着粗气,胡须乱飞,转首看向少年道:“此战,你若能从中看出些奥妙,便是你造化,现在,就由老夫,将这柄屠天中的真意,尽兴发挥吧!” 斧身向上一挥,无尽尸山血海的幻景立时在周边呈现。 虚空中的巨大魔神本相,骤然发出一声咆哮,一斧挥动,已然将地底,地表,以及积聚在这片土地上的无尽怨气,召唤于一斧,愤然斩出! 只不过,这一斧并非斩向天空,而是斩向了自己的身体。 “一斧凌迟,天地同归!” 一道巨大的伤痕,从魔神本相的胸膛间斜贯而过。 同一时刻,一道巨大的伤害,贯穿了整座古城。 冥冥之中,那种难以形容的伤害,同时出现在了那张金色的帝王面孔上,使得那张面孔顿时变得狰狞起来。 然而,魔神挥刀凌迟,一经发动,却不会停止。 斧光一次次斩落在自己的肉体上,同时凌迟在大地,也在切割着小老头的本尊。 “种因得果,无论你是高高在上的天,也要接受大地的果报!” “凌我肉兮,啖我血兮,祭我魂兮,葬我恨兮,万世万劫,一念不灭!杀!” 血光迸发之中,小老头的身体冉冉升起,就此合入那尊巨大的魔神本相,锐利的斧光一次次洗劫身体,剔肉截骨,惨烈无比。 一旁的仇穷看得目瞪口呆,设若易地自处,他真的能做到如那小老头一般决绝么? 同样震惊的,当然包括那个阅历尚浅的少年。 他既看到了表面的血腥和惨烈,也看到了那一道道巨大的伤害背后,乃是在无尽年头一点点打磨出的精深修为,就这般,被这柄凌迟巨斧,一刀刀磨灭了。 “剔骨!剜心!枭首!断生!” 撕心裂肺的一声声怒吼中,一道道巨大的伤害,出现在那张金色面孔上。 轰隆隆的雷音愈发高亢,云层愈发低压。 古城内的修士如丧考妣,却无路可逃,只能束手待毙。 那张金色面孔,咬牙切齿,紫色眼皮上电芒爆发,竭力想要睁开眼睛。 只是那小老头一经发动天地凌迟,却断然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了。 斧光落下,筋骨分离,血肉嗤嗤开裂,每一斧都妙到毫巅,取其极致,不留余地。 胳膊,腿,脏器,直至最后一颗硕大的魔神脑袋,也被那愤怒一斧,断然斩落。 “破相!” 一道斧光,斩开岁月长河,劈开了一道黑暗的空间裂缝! 那具庞大的本相,终于精华已尽,轰然崩溃。 同一时刻,帝王面孔之上,出现了无数蛛网状的裂痕,趋于崩溃之中。 帝王本相犹自愤怒难当,强撑着,一点点睁开了那双神秘的眼睛。 一股无法想象的毁灭气息,眼看就要横空出世。 “你荼毒众生,有何面目,看这片满布疮痍的大地!” 斥责声中,一道斧光飞落,在小老头的印堂间,划开一道鲜艳的血痕。 与此同时,一道致命的伤痕,也贯穿了那一双帝王之眼。 眼眸中,顿时流出血来,那血非红色,乃是让人迷醉的细腻金色。 漫空洒落一片金色雨滴。 此刻,盲了的帝王面孔,却诡异的笑了。 小老头叹了口气,道:“你既然要走那最后一步,小老儿又何惜此身?” 巨大的斧头重新出现在小老头的手中,他口中喝道:“屠天,你我此后,永不分离!” “粉骨碎身,万物同归!” 这柄巨大的屠天斧脱手飞去,裹挟着万道雷霆,吞噬了天地间的所有光亮,瞬间斩落在那张满布诡异笑容的帝王面孔上。 电光暴窜之中,这柄满布杀戮气息的屠天斧,轰然破碎。 跟着破碎的,当然还有那张金色帝王面孔,他露出一丝愕然,带着万般不甘,终究崩溃为一片金色泡影。 同一时刻,一道巨大的伤痕,纵贯天地而下,就此劈开了一道神秘的空间缝隙。 缝隙之内,无比充裕的灵气,立时不可自控,奔涌而出。 地底秘境,小老头一指落下,点在少年的脑袋上,喝道:“无论如何,老夫今日遭际,由你诱发,这一道杀戮烙印,浓缩老夫一生觉悟,它时刻都在啃食你的精血魂魄,若你不能化解,它将成为你的厄运,若你能够觉悟,它将助你更上层楼,福兮祸兮,在汝一念,带着老夫的未竟之志,去吧!” 挥手一推,少年远远飞出,落向了那道神秘空间缝隙之内,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小老头僵在那里,再无声息。 等了好一会,仇穷尚且在犹豫,骤见一个熟悉的高个子身影,如飞一般,冲入了那一道空间缝隙之中。 “奸贼,可恶!” 仇穷于愤怒之中,大步冲入空间缝隙之内。 此刻,空间缝隙已然开始缓缓闭合。 步焉流叹了口气,大步走向空间缝隙,岂不知他带起的风,刚刚掠过那个小老头身体一侧,那具耗空了的身体,已然崩溃开来,化作了一片纷扬的碎屑。 第133章 异族截杀 眼前是一片被绿色所统治的世界。 一棵棵参天而起的高大树木遮天蔽日,它们属于主角,主宰着大部分的空间。 藤蔓,各种叶片和花儿,竞相从角落里拥挤出来,拼命占有着难得的空间。 地表也覆盖着一片绿油油的植物,即便是很少的没有植物的地方,也被苔藓伸展出的巨舌所覆盖。 细雨如丝,在密密的枝叶间渗透下来,落在少年的额头上,带来了一丝丝清凉之感。 从那一处秘境中侥幸逃出,少年愈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世界是哪里?这里的灵气也太过充裕了,即便是死沼之中的那座核心孤岛,也比这里差远了!” 想到女孩的身体状况,桑北气血之力微微发动,已然在体外激发出一层护罩,将雨水挡在了外面。 此刻,一股灼热的刺痛从脑中传来,桑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了。 他稳住身体,解下女孩,放在一侧,盘膝而坐。 识海天地,一道血色的烙印纵贯而过,不时发出颤动,绽放出浓烈的光芒,撼动虚空,既带来阵阵痛楚,同时从识海中霸道吸纳精神气息,以壮大自身。 “这就是那小老头留下的那道杀戮烙印么?若然不能阻止其成长,时间长了,一定会形成巨大隐患!” “究竟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一念间,识海中天之上,72颗地煞种星,36颗天罡种星,闪烁出现。 中央位置,北斗七星横悬虚空,竟如统帅一般,号令天罡地煞,跟随其一起盘旋运转。 与此同时,在那东南西北方的天幕上,28颗妖星也出现了,白虎,朱雀,青龙,玄武幻象,冉冉升起,各占一方,隐隐然,与中天罡煞世界,形成了分庭抗礼的局面。 嗡地一声,星沉剑握在少年的手中,轻轻划开了眼前的绿色天地,将无尽的藤蔓和叶片,切分开来。 识海世界,西方白虎之象咆哮冲出,化作一道流光,扑在了那一道血色杀戮烙印上。 烙印骤然爆发,无尽杀戮气息冲入了白虎的身体,白虎悲鸣着,被撕裂成万千碎片。 巨大的冲击,震得少年的身体连连颤抖,口中哇得呕出了一滩鲜血。 “好强大的烙印!我只是略略试探一下,已然带来了强力反击!” “这种方式,似不可取,未若......” 意入通玄,身合天地。 少年的呼吸一点点在改变,一点点在接近这片天地中呼吸节拍。 识海中群星闪耀,中天北斗七星微微晃动,牵扯起一天星芒,交织、融合、蜕变,最后,形成了一条条玄奥的星纹,如游鱼往复逡巡,这些星纹游鱼在刚刚触碰到那道血色烙印的一刻,立时被一股霸道绝伦的气息震碎了。 现实中,少年的身体再度承受了重大反噬。 他剧烈咳嗽了一番,方定了定神。 “看来第二种方法还是不可取啊!” 少年口中喃喃,眸中一闪,已有决断。 收回星沉剑,右手凌空一抓,已然握住了那把银色勿忘,他的目光落在勿忘间的一道血痕上,一缕神识瞬间钻入其中,便来到了那片血色天地中。 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觉悟和智慧,都凝聚在手中的勿忘中,他如一阵风般掠起,犹如一头孤狼,冲入天地一线间,随之,一刀斩入黑暗! “斩魔!” 嘶吼声中,他的一头长发披散开来,癫狂如魔。 同一时刻,那股极致的冲击,已然落到了识海之中,那道杀戮烙印上。 轰! 烙印仿佛被激怒,化作一道残缺的斧影,斩向天际。 天地一线间,少年如魔,挥刀而战。 他的身体一次次被击中,却犹自顽强地坚守着自己的阵地,死战不退。 因为他是魔,魔的字典里没有失败,只有毁灭。 现实中的少年,突然昏厥了过去。 他的一张略显稚嫩的脸蛋,紧紧贴在厚厚的苔藓上,雨水和着鲜血,向周边缓缓流淌。 体表,一处处灵穴如同一张张小嘴巴张开来,贪婪吮吸着天地中的灵气,继而注入经脉,修复伤情。 轰隆隆!哗啦啦! 远处的山林中不住传来嘈杂轰鸣,就见林木大片倒塌下去,弱小的飞鸟和妖兽慌不择路,四处逃窜。 混乱之中,一个骑兽的婀娜身影率先冲了出来,身下骑乘妖兽尤为健硕,几个纵跃,已跳到一处高丘之上。 后面,几个黑影很快尾随追来,从三面将婀娜身影包围在高丘上。 唳—— 一声长长的啼声从上空传来,一对庞大的黑色翼翅在视野中快速变大,遮蔽了大片天空。 就见这头凶恶飞禽飞至高丘之上,双翅连连扇动,稳稳悬停在空中。 这头飞禽长有三颗头颅,脖颈柔长如蛇,不时发出威胁般的尖叫。 其后背上正站着一个矫健的身影,口中狞笑道:“卓兰,这最后一个名额我志在必得,你已走投无路,自裁吧,其一体面,其二减少痛苦,并且我会请最好的巫祝为你超度,你的家人也会平安活下去!” “丹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若非你暗箭伤人,你岂是我的对手?咳咳……” 说话间,高丘上的少女止不住连连吐血,后背上伤口处血如泉涌,身下的黑色豹兽也遭受多处箭伤,发出一声声痛苦低吼。 “冥顽不灵!动手吧,速战速决,省得夜长梦多!” 丹昆低吼,足踏三头蛇鹫向下俯冲,手中长矛挟动风雷,狠狠扎向对手要害。 同一时刻,围住高丘的敌人也纷纷展开攻击,符箓和飞箭裹挟着烈火,射向少女。 “黑球儿,你我此生同生共死,但即便是死,也决不能玷污祖辈荣耀!” 黑豹低吼一声,似作回应,身形一跃而起,扑向空中袭来的丹昆。 少女此刻已然在黑豹的身体上站了起来,她自幼和黑豹命魂同修,心意互通,此刻手中弯弓拉满,一根黝黑的玄冰箭顿时凝聚出来,对准了丹昆的胸膛。 丹昆虽占据有利位置,从上方俯冲下来,却也颇为惧怕少女的玄冰箭,百忙中抓住一面盾牌护住要害,手中长矛呼啸扎向少女。 岂知少女在将射未射之时,突然调转方向,箭矢脱弓飞去,射向了左侧一个高大汉子。 高大汉子大惊失色,慌忙舞刀格挡。 箭虽射出,但少女仍旧是虚招,身下黑豹略一顿挫,立时转向右方,冲向一个看似虚弱的术士。 与此同时,第二根玄冰箭已然射出,划出一道黑色轨迹,眼见得就要射入术士的胸膛。 就见术士脸上浮现狡黠之色,立时展开一面诡异旗帜,轰隆一声挡住了少女射来的玄冰箭。 闪电间,变故再生。 奔袭中的黑豹再度改变了方向,依旧冲向了原先的高大汉子。 高大汉子刚刚拼尽全力将少女发出的一箭击碎,正准备松口气,猛然看到黑豹凌空扑来,不由得呆了一呆,而少女凝聚出的最强一箭已然射出,轰地一声便击穿了高大汉子的胸膛。 黑豹于空中利爪挥动,无比犀利的将高大汉子切割成尸块,于腥风血雨中冲出了包围。 未料术士发动的一道飞符仍旧精准落在少女后背上,震得少女哇的喷出大口鲜血。 第134章 我会送他离场 几乎同时,丹昆的长矛横扫过来,击中了黑豹的屁股。 黑豹负痛,怒吼一声,依旧强势冲出,向前方逃去。 中途,少女的身体终究失去自持,从黑豹后背上摔了下来。 这头黑豹却是灵敏异常,身形快速扭转,张嘴巧巧叼住少女身体,抛洒着一身淋漓鲜血,踉跄逃往一处密林之中。 “好狡猾的小妮子,若非我早有防备,险些着了她的道,家主,她已受重伤,绝逃不了多远,追!”术士道。 丹昆大喜,舍了骑乘,与一干手下,疾步追入密林之中。 进入密林之后,黑豹的奔跑速度越来越慢,它呜咽一声,张开嘴巴,将少女轻轻放在了地上。 黑豹沮丧地看了一眼主人,感受着敌人愈发逼近的气息,目光中充满了绝望。 它的目光忽然看到了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昏迷倒地的少年,少年的一旁还躺着一个不知生死的女孩。 这头黑豹久已通灵,它瞳光转动,似乎在盘算,接着,叼住少女,一步步向少年的方向走去,很快它绕过少年,藏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在黑豹刚刚藏好的一刻,丹昆等人已然赶到。 顺着一路滴沥的血迹望去,丹昆意外看到了伏地昏迷的少年和女孩。 那一路血迹分明从少年一旁绕过,延伸到了大树后面。 几个手下,呈环形步步包围过去。 因不知那昏迷者的来路,手下纷纷将目光投向丹昆。 “少族长,这少年和女孩一身服饰绝非我们这里所有,殊为可疑,不管他们是否和卓兰那丫头有关,不如一起杀了,以绝后患!”术士沉吟道。 “说的是,召芒,你去结果了他们!”丹昆下令。 一个黑瘦的汉子道了声诺,手握奇形窄刀,一步步逼近过去,他步履轻微,小心翼翼,距离少年越来越近。 “不要怪我,要怪,只怪你们不该在这里出现!” 黑瘦汉子口中嘀咕,手中的刀蓄势爆发,化作一道雪练,斩向少年的脖颈间。 只是,他的身体突然一僵,一动不动了,却仍旧保持着原来的攻击姿态。 后面的丹昆不觉一惊,凝神望去,赫然看到一截刀锋穿透了召芒的后背,鲜血汩汩从创口中涌出。 召芒的身体向一侧栽倒,显然死了。 少年不知在何时醒来,正站在那里,淡淡看着他们,仿佛刚才的杀人,只是平常小事。 于昏迷中瞬间夺刀杀人,一切发生得太快,令丹昆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要知道,召芒可是拥有洗髓境的实力,看那少年散发出的气息,修为似乎还不及召芒,如何能做到悄无声息杀死召芒的? “阁下,你我并无仇怨,只要交出卓兰,你我各走各路,我保证不再追究!”丹昆沉声道。 “卓兰是谁我不知道,你们可以选择进攻,或者滚。” 说话间,少年若无其事背起女孩,依旧用布带将女孩和自己绑缚在一起。 “阁下看来是存心和我等过不去了!” 丹昆目视左右,点了点头,他自负破玉境初期的战力,堪可一战。 他紧握战矛,身形高高跃起,居高临下,凌厉刺向少年。 怒吼声中,一条凝聚出的龙身,已然随着这道致命攻击,冲向了下方的少年。 “落龙之怒!” “少族长赖以成名的武技,那少年必死无疑!” 几个手下见状大喜,各展所长,齐齐发动攻击予以协助。 巨大的龙形怒吼着落下,张开巨口,死死咬住少年的身影。 未料,一道血光掠起,瞬间穿透了巨大的龙体,巨龙呜咽一声,轰然破碎开来,气浪爆发之中,丹昆和他的手下,已然被尽数震飞了出去。 “走!” 密林之外传来丹昆有气无力的命令,那些受伤的手下,齐齐狼狈退去,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啪啪! 一串鼓掌之音传来。 接着,从一棵树后走出一个锦衣华服的俊美年轻人,他一边鼓掌,一边笑道:“于呼吸之间,就能轻易感知对手的缺陷,一发制敌,破玉境之下,对于你来说,已然成为弱鸡,一副寿夭之相,偏偏能炼出极品丹药,尚且抢走我古城几大家族,近百年居积之宝物,少年人,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路,臣服,一条路,我以暴力镇压你屈服。” 此人正是三光阁主步焉流。 他在秘境之中,对这少年连连出手未果,情知这少年融合了大阵的力量,难以拿住,是以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后,便在第一时间迅速搜寻那少年行踪。 凑巧的是,他出现的位置,距离这少年很近,因而这里的战斗甫一爆发,他便轻易追踪到了这里。 那少年身上的秘密太多,诸如炼丹法,开灵法,哪一样拿出去都是惊世骇俗的存在,步焉流志在必得。 “自我踏入修士一途,我的道中,就没有屈服二字,来吧,杀了我,或者,被我击败!” 少年的目光落在手中的勿忘上,刀在手,他的记忆仍旧停留在黑夜尽头的一线光明间,站在绝崖之上,与天地一起呼吸。 故而使得他的整个气势,看起来很纯粹,很安静,静如止水。 如此心态,即便是一贯高傲的步焉流也不免有所欣赏,他的嘴角微微翘起道:“地境之下尽蝼蚁,我会亲自证明给你看!” 秋湍剑唰地出鞘,如一泓秋水横空。 周边原本葱茏的绿色世界,突然笼罩上一层浓浓的肃杀之意。 周边的绿叶在转眼间变黄,枯萎,凋零,化作一片片死了的蝴蝶,漫空飞舞。 “人生总有退幕之时,不从吾心者,我会送他离场,霜降,秋杀!” 秋湍剑吟吟一震,一道碧色剑痕嵌入虚空,迫向少年。 与此同时,一股凌厉的剑意,已然从上空镇压下来,笼罩住了方圆十丈之内的空域,直逼那少年本心而去。 铿锵一声轰鸣! 一天涟漪光影扩散,少年的身体连连晃动,不由自主,他的右脚向后退了一步,而他手中的刀,已然刺出,竟意外逼住了那一道碧色剑痕。 “没有用的,我的剑意,只问本心,秋水洗心,雁过无痕,你,挡不住!” 碧色剑痕,蓦地下沉,少年的身体顿时被压迫成弯曲之态,周身骨骼簌簌爆响,额头汗珠接连滚落,看似支撑不住,只是他退后的右脚猛地向前迈去,跟着再刺一刀! 那一刀乃是他的本心,也是他笃定的道,他的人生,自一开始,就无从选择,无处可退,他不能退,退就是死,他不会接受,所以为了活着,他要竭尽所能,击败敌人,以扞卫他唯一的道。 碧色剑痕连连激荡,发出阵阵轰鸣。 少年再度被迫退,其实那不是退,他的右脚又不得不落回退后一步的位置上,他的左脚依旧坚守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不相信你的本心会没有瑕疵,碧天如镜,秋问!” 步焉流怒吼,剑痕爆发,撕裂出无数剑芒,顿时在那少年的周身,留下了一道道细密伤口,鲜血涌出,如秋水静静流淌。 然而少年的刀依旧在一次次攻击,一次次在天地间砥砺,使得他的刀变得愈发锐利。 他的腰脊微微弯曲,而他的那颗倔强的头颅,依旧顽强昂起,目光所瞩,正是那遥远的天地一线间。 第135章 粗粗体会的剑意 “秋祭,万物同归!” 步焉流双眸闭合,一剑横空,刺向少年。 剑意问心,步焉流一剑破道。 “他渲染出的那种意境,竟隐隐暗合我的刀意,如此,就来一幕激烈碰撞吧!” 少年怒吼,一刀斩出,斩入天地一线,与此同时,他竟以这股斩魔之意,抱合天地,裹卷起一身气血风暴,撞向那一道刺来的剑光。 砰的一声巨响。 少年口中喷血,身体剧烈摇晃,他的左脚兀自不动,右脚已然连连动作了十多个来回,以此来平衡住身体,牢牢站在原地。 “居然让他挡住了我的万物同归!” 步焉流心头震动,恍惚中,觉得自己面对的,并不是这个少年,而是在秘境中曾经遇见的那一柄恐怖战斧。 步焉流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在那小老头面前,他也是个蝼蚁。 “这怎么可能呢?要知道,我可是强大的地境修士!” 他却不知道,那少年此刻所承受的冲击,已然远超他的想象。 少年在最后一刻悍然借助他的剑意,冲击识海中的那一道杀戮烙印,遭受的反噬尤其巨大,体表的一道道陈旧伤口被深深撕裂,鲜血汩汩涌出。 然而,也正是由于,那一道杀戮烙印的瞬间爆发,帮助他挡住了步焉流的至强剑意,守住了他坚守的本道。 看着少年周身遭受的创伤,步焉流点了点头,道:“能挡住我的秋祭,证明了你的实力,但,下一步我会让你看看地境修士的真正实力!” 意境释放,周边大地山川,俱融入他的一念之中。 秋湍剑横扫虚空,化作一幅飞瀑倒卷而去。 少年的目光丝毫没有慌张,他的刀轻轻划出,意外没有攻向敌人,而是划开了自己的胸膛。 这一刀毫无畏惧,极其果决,同时将一股自残的意志,冲击在识海内的那一道烙印上。 这是少年在刚才的冲击中所获得的难得感悟。 欲杀敌,先杀己。 这种自我牺牲的决绝,极大震撼了少年的本心。 他无法体会其中的奥妙,却凭借一股斩魔刀意,通过自伤,再度激发出一股精神冲击,冲击那一道杀戮烙印。 烙印震颤,仿佛愤怒,骤然间,将一种强大伤害释放出去,竟击穿了步焉流的地境防御,划开了他的胸衣。 鲜血飘洒,一声痛呼中,步焉流的剑意已然露出破绽,少年再出一刀,竟将步焉流精心谋划的一击,化解掉了。 步焉流的胸口洒上斑斑血色梅朵,持剑在手,脸色微微泛白,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少年居然破开了他的地境防守,伤害到了他。 这种伤害,太过匪夷所思,这小小洗髓境的少年是如何做到的? 他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作为用剑者的骄傲不容亵渎,何况,那是他恪守的道。 道心不可破,唯有洗去耻辱,才能端正本心。 “你自找的!” 步焉流出剑,简单,直接,只为一剑击杀少年。 这少年已然威胁到他坚守的道心,势必影响到他以后的成长,这是步焉流绝不能承受的。 然而,步焉流的剑尚在空中滑行,他的目光却骤然呆住了! 因为他看到那少年并没有试图挡住他的攻击,继续一刀逆挥,抱着一种自残的决绝,噗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脯,激起一朵浓烈的血花。 与此同时,周边天地,瞬间笼罩在一片浓浓的血色之中,呼啸一声,一道残缺的战斧之影,撕裂虚空,赫然斩到步焉流的眼前! 惊叫声中,步焉流一跳而起,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扭腰身,凭空消失不见了。 “好险!” 少年身体摇晃,差点栽倒。 那一刀的伤害,对于他可是不轻。 他借助步焉流的剑意,冲击识海中那一缕杀戮烙印,在最后一刻,若有所悟。 “欲杀人,先杀己。” “那小老头所施展的天地凌迟,万物同归,其苦心用意,正本于此!” “我与他相比,虽属小大之别,本意大致相同,所以才能够引动那一道烙印加以反击。” 摸着体表露出的一道道伤疤,桑北一时颇有所获。 原来那把屠天战斧的至高意境,并非直接杀敌,而是刀口向内,以自伤,从而导致敌人同时受伤。 至于这种诡异的攻击是如何做到的,他暂时还无法理解,但能够击退步焉流,已然大为成功。 “人有时候会被逼到绝境,这种自残的攻击,乃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致敌死命,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那小老头当然想活着,但面对那种恐怖天劫,他已没有逃生的机会,不得不如此做,可惜了!” 要彻底吃透那一道杀戮烙印中的内涵,却不是一日之功。 好在,已然有了一个新的开端。 “欲杀人,先杀己,欲伤人,先伤己,要想打败步焉流,必须充分理解他的那股剑意,而那剑意,究竟是什么东西?” 剑意所激发出的力量,虽发自于内,却已然引起周边天地的共鸣,继而引动天地之力杀敌。 与步焉流战斗中一幕幕情形浮现眼前,刀在手,轻轻划出,一股萧索意境缓缓释放。 环顾周边,原本那些葱茏树木,竟然在步焉流的剑意攻击中,枯萎凋零。 好强大的剑意! 桑北的手不觉抚在胸前,抚在那一道新生的伤口上,若有所思间,识海中那一道杀戮烙印已微微发出感应。 原来竟是这样! 便如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桑北触摸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他的手继续移动,在周身一道道伤口上游走。 每一道伤口都记录着一段杀戮的历程,他清晰地记起每一道伤害的由来,由表及里,体会越来越深,恍惚中,将那一道道伤害化作自残之意,冲击在识海中的那一道烙印上。 烙印震颤,张开獠牙之口,狠狠撕咬虚空。 目光所至,一根树枝顿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嗤地切断了。 原来竟是这样! 那种手段,或许只有地境之上的修士才能做到。 然而,若能以这一道烙印作为媒介,当能提前引动天地之力,予以杀敌。 “秋祭,万物同归!” 秋是生命中的一段旅程,它并非为了终结,而是为了迎接下一段旅程——冬的到来。 意识忽然回到了与女神君的那段难忘的交战中。 北斗主杀。 那种杀戮,隐隐与秋意相合。 “如此,就让我尽情体会那种残酷的杀戮吧!” 一念间,意合通玄,融入秋意,恍惚中,少年已化身为一枚黄叶,随风飘落,任由那股秋杀之力,冲击自己的身体,继而反噬到那一道杀戮烙印上。 嗡! 周边天地蓦然震动。 那些被摧残过的树木,再度面临了一场秋杀的洗礼,枯萎,凋零,风过处,漫空飘起了黄色蝴蝶,落向大地,向曾经的过往,遥遥祭奠! 砰的一声! 少年的身体剧烈一震,差点摔倒下来。 这个时候,他才感受到,脑袋中的那片精神海的气息,竟然大幅度萎缩了。 环顾四周,那股萧索的场景,让他暗暗吃惊,对于粗粗体会的剑意,已然小有所获,心中一喜。 第136章 乌琳澜之河 “唬走三光阁主,还得尽快离开这里,他应该很快就会去而复返!” 桑北却不知道步焉流捏碎卷轴逃离,一时半会,要想回到这里并不容易。 在桑北准备离开的时候,意外听到树后传来一声呻吟。 绕过大树,就见一头受伤的黑豹,正蜷伏在一个少女身旁,猛然抬起头瞪着眼睛,作势欲扑。 少女堪堪醒来,便看到了一身陌生装束的桑北,她心中警觉,疑惑道:“是你,击败了丹昆他们救了我?不,你不是这里的人,莫非,你是异族派来的奸细!” 少女不顾伤痛,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拉开水晶弓,凝聚出一根玄冰箭,对准了桑北。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救人,我要伤害你,也不会等到现在,你我本非敌人,就此别过!” 桑北拱拱手,便欲离去。 少女看到桑北后背上昏迷着的女孩,脸上露出恻隐之色,猜测出对方来这里的原因,咬着嘴唇道:“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我们山鬼族有恩必报,不如,你和我一起回到部族,我帮你寻找高明巫医,或许能治好你的朋友。” 桑北顿住脚步,盘算在这个陌生世界,能结交这个陌生少女,想来有益无害。 “这样似乎有些叨扰了吧?”桑北沉吟道。 “你是我卓兰的救命恩人,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朋友,我会帮你!作为一个异族人,进入我们的世界,是很危险的,多半会被当做奸细杀掉,所以,你这样的装束,很不合时宜,必须尽快换掉!” 卓兰从储物囊中取出一身部族男人的衣服,让桑北换上。 而后又亲自为昏迷中的女孩,换了一套自己的闺装。 卓兰看了桑北一眼道:“那是我阿爹的衣服,虽不太合身,也还将就。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卓兰的贴身仆从,你原先的名字叫桑北,现在就改叫卓北,至于口音,你一路上慢慢学,你看来不笨,很快就会适应我们这里的习俗的!” 卓兰自己服了药,堪堪有所恢复,又给黑豹治了治伤口,道:“这片山林中妖兽众多,夜晚停留会很危险,我们要尽快出发,说不定族内人已然洞察到了我的情况,很快就会赶来接应的!” 牵着黑豹,卓兰在前方引路,一路上如数家珍,给桑北介绍此地的风土人情。 唳!唳—— 一声声飞禽的鸣叫声由远接近而来,桑北仰首望去,就见一颗颗黑点自远空飞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妖禽的鸣叫声接连不断。 遮天蔽日的翼翅卷起满含腥臭味的狂风,将下方的大片树木冲击得一片狼藉。 在桑北的感知中,其中不乏窃月境和都天境大妖,若然被它们发现,二人立刻就会陷入被围攻的险境。 这个时候,脚下的大地也开始震颤起来,远处烟尘冲天,一株株高大林木,被蛮横推倒下来,掀起一道绿色波浪,向二人所在之地快速蔓延过来。 桑北鼻翼颤动,似乎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很快明白了那种气息是什么了。 “蛊惑之木?” 或许那种气息不如蛊惑之毒来得强烈,但已足以引动周边妖兽们发狂,进而形成兽潮,发起毁灭性的冲击。 “是丹昆家族在捣鬼,他们果然还是不肯放过我!快走!” 卓兰骑上黑豹,当先向一侧的林中冲去。 中途还是担心桑北跟不上,扭首望去,却见桑北身法诡异,宛若鬼影一般在林木间晃动,居然一步不落跟了上来,心中不禁暗暗佩服对方的高明武技。 然而,他们还是小瞧了这股兽潮的力量。 对方早早布下诱饵,吸引妖兽前来。 这个世界灵气充裕,强大妖兽比比皆是,已然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上树!” 眼见得就要陷入重围,卓兰约束黑豹,几个纵跃,便攀爬到一棵古木之上。 桑北手脚并用,很快就跟了上来。 只是,他们专心防范地面上的妖兽,却被天空中一头都天境大妖窥见,那头大妖当即喷出一道烈焰,冲了过来。 卓兰当即射出玄冰箭,逼退这头大妖。 打斗声当即引起了周边其他妖兽们的注意,一头头奇形怪状的妖禽各展所长,齐齐发动攻击。 人和妖乃是天敌,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大妖,也在向这棵古木不断发起冲击,喀嚓嚓的断裂声不绝于耳,眼见这棵古树就要倒塌下去。 “奶奶,再见了,卓兰再也不能聆听您的教诲了!”卓兰含泪,抚胸祈祷,身边的那头黑豹,发出阵阵悲鸣。 突然间,周边天地一下子暗淡了下来,且越来越暗,仿佛黑夜降临。 同一时刻,一口乌沉沉的大鼎横空出世,犹如一座巨峰,矗立在空中。 大鼎四周,一颗颗狰狞的大妖头颅,纷纷展现,齐齐发出怒吼。 如此一幕,唬得周边群妖胆战心惊,此刻哪里还想起来攻击那些人类,齐齐掉头,各展所长,顷刻间溃散逃去。 树林里很快恢复了安静。 天空也渐渐明亮起来。 卓朗一双明亮的眼眸不时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少年,她愈发看不透这个陌生的少年了。 “那......是什么法器?它散发的气势,好强大啊!即便是高居云端的荒神庙,似乎也无法带来如此强烈的压迫感!”卓兰赞叹道。 “一件法器,没有什么。”桑北淡淡道。 “无论如何,我要感谢你,我相信,我奶奶也一定会重谢你!” 卓兰笑道,二人一起下了树,继续上路。 傍晚时分,二人来到一处大河之滨。 这条河,粗粗估算,也有近百丈的宽度,只是其中流有河水的部分,已然不足一半,从河边干涸的水迹看,可以想见当初的壮阔景象。 “这是我族的母亲河,我们都叫她乌琳澜,乌琳澜就是母亲的意思,她哺育了我们一代又一代人,我们赖她安生,与她同命,只可惜,近年来,我们的世界已然发生了可怕的变化,导致乌琳澜河也然出现大片枯竭,若然不能改变这种境况,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们的世界便会遭遇最可怕的危机了!” 卓兰一脸愁容,看着河面续道:“所以,这些天,几十个部族,都挑选出各自的圣女圣子,以便进入荒神庙,接受历练,进而期望获得神谕启示,以解决当前的危机。” 卓兰从小便在密林中生活,她熟练地生起篝火,继而挂上饵料,很快就钓起了一尾尾鲜鱼,清理一番,串在火上炙烤。 看着鲜鱼,桑北不由得想起往昔,若然能拥有这么丰富的资源,自己和爷爷,也不用活得那般窘迫了。 “只是爷爷,你还好吗?”目视远空,桑北一阵怀想。 吃过饭,二人各自歇息。 大河尽头,一轮明月冉冉升起,下面是一片薄雾笼罩的莽荒,看去神秘而美丽。 卓兰向月而坐,口中念念有词。 她的本命兽黑豹卧在一侧,高耸起脑袋,朝向这一轮明月,仿佛也在修习。 一缕淡淡的气息,在一人一豹之上萦绕盘旋,最后聚合成一枚神秘的符文,冉冉转动,不停吸收月华中的气息。 卓兰的口中开始低低吟唱,于是,头顶上悬浮着的那一枚符文,转动开始加快,吸收月华气息越来越多,继而将一缕缕精纯的气息,反哺到一人一豹体内。 “好奇怪的修法!”桑北感叹。 第137章 山鬼族的夜歌 看着修习中的卓兰,桑北心中极为好奇,不免生出尝试之意。 意入通玄,身合天地,于忘我之中,他的口中开始模拟吟唱卓兰那首神秘歌谣,起初虽然有些生涩,很快就适应了那种演唱方式,渐渐和卓兰合拍,激发出共鸣,明显使得卓兰吸收月华的速度,开始加快。 于是,那一道困扰少女多日的壁障,出现了松动的征兆。 在桑北的感知中,却听到了一轮轮犹如潮汐的宏大之音。 大河在奔流,森林在生长,风在呼啸,日月在盘旋,所有的一切,都汇聚在这个世界的宏大的呼吸洪流中,融合为一篇神奇的旋律,在少年的口中,不断吟唱,不断高亢。 婆娑的光华绽放虚空,美丽精怪浮空出现,她轻启樱唇,和桑北一起,开始了吟唱。 这首歌谣乃是山鬼族的不传之秘,不曾想,却被桑北在无意中学会了。 上方,一枚皎洁的圆形符文,缓缓呈现,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其轮廓相比于卓兰的那一枚,显然更大,不仅如此,其中的符文脉络密如树须,不断交织生长,继而,分裂成为一枚枚更小的符文,彼此串联成环,绕着核心冉冉转动。 整个圆环中光华夺目,从月华中吸收来更多的精纯气息,反哺到桑北和精灵体内。 精灵愈发愉悦,引颈长鸣,天籁之音,不绝如缕。 若没有妖宠相互配合,即便桑北想要学习这种修法,也不可能。 渐渐,悬浮于上空的那一枚圆环,开始冉冉升高,最后,居然融入中天之上的那一轮明月之中,使得桑北和精灵获得的好处,越来越多。 而那种好处,更侧重于精神上的提升,尤其对于恢复精神力,大有裨益。 一旁的少女,却于浑然不觉中,吸纳了更多的精华,禁不住发出一声愉悦的长啸,体内突然爆发出一声轰鸣,就此冲开壁障,得以突破。 此刻,在遥远的一座绝峰之上,一个入定中的老者,蓦然睁开了眼睛,他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宏大的精神波动传来,直接影响到了他的道心,口中喃喃道:“继任者,是你吗?我已然等得太久了......” “时间不多了......若不能尽......尽快交出去,它会死,那么,这个世界将彻底走向覆灭......”咳嗽声中,老者缓缓闭上了眼睛。 河滩之上,少女卓兰霍然跃起,惊喜道:“我终于突破了!算来,这一次外出历练,虽然冒险,总算大有收获,奶奶,这一次,你不会怪我了吧?” 甫一想到仇人丹昆的影子,少女便恨得牙痒痒,恨不能一刀宰了对方。 未料,她的目光刚刚落在那陌生少年身上,洁白的脸颊上顿时升起一抹红晕,继而有些羞恼,羞恼的是,对方居然毫不在意她的存在,将上身扒得光光的。 忽然想到少年那副无邪端正的神情,定非心有邪念之人,情知错怪了对方。 卓兰便忍不住看一看那少年,骤见对方的身体上,满布着一道道新旧伤疤,不觉一阵心惊,不知道这少年究竟遭遇了何等变故,小小年纪,居然承受了这么多的伤害。 看到少年的手不停地在一道道伤疤之上移动,卓兰不觉有些奇怪,心道,伤疤就是伤疤,摸一摸,难道就能恢复原状了么? 她又哪里知道少年此刻所想。 每一道伤疤中都蕴含着独特的伤害,随着对这道伤害深入体悟,意念中便会生出一道凌迟之伤,落在那一道杀戮烙印之上,激发出一串串涟漪。 意念之中,小老头的身影当空出现,手持一柄屠天战斧,斩向天地尽头。 那种伤害,非是为了凌迟,而是从凌迟的决绝中,激发出一种玉石俱焚的伤害,斩开一切束缚枷锁,斩出一片生天。 黑夜已尽,一缕银白,浮现在地平线的尽头。 桑北情不自禁张开嘴巴一吸,便借助宏大的呼吸意境,从这个世界中,吸纳到了第一缕精纯的气息。 丹田中的小蛇,张开嘴巴,贪婪地将这一缕气息吸纳进去,瞬间便盘旋了无数个轮回。 穿上衣服,背上女孩,和卓兰再度上路。 在河滩上走了一个多时辰,卓兰手搭凉棚看向远方,惊喜道:“是他们来了,一定是雨夏伯伯来接应我了!” 卓兰抢先跑出去,连连欢呼。 她却没有看到,她的那头本命兽却目露凶光,低吼着,一步步倒退着,藏到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 呼啸声中,一头头洁白的雪峰龙鹫,扑腾着翼翅,相继落在河滩之上。 一个身材魁伟的中年人当先跳了下来,卓兰已经抢先一步扑入中年人的怀内,哽噎道:“雨夏伯伯,你再不来,卓兰或许就见不到你了!” 雨夏替卓兰擦了擦眼泪,惊喜道:“丫头,没想到,你这一轮冒险,居然突破了,这可是件好事,只待荒神庙试炼开启,你一定会走在前列!” “只是,雨夏伯伯,你一定要帮我报仇!” 卓兰见到亲人,百感交集,当即将自己的遭遇详细说给雨夏知晓。 “没有想到,丹昆家族居然如此卑鄙,回去告诉族长,绝不会放过他们!”雨夏恨恨道。 “若不是他半路相救,我早就死在丹昆的手里了!” 卓兰忙不迭将桑北介绍给雨夏。 雨夏看了一眼桑北,沉吟不语。 “雨夏伯伯,他叫卓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将他带回族内,让我奶奶,好好奖赏他!”卓兰的脸上浮现一丝不满,看到雨夏态度冷淡,觉得很没有面子。 “卓兰,你是知道山鬼族的规矩的,我们不得擅自将外来者带回族内,这是族规,不能违背。”雨夏的话不容置疑。 “族规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不会抛下他们不管,一切责任,由我来背负,我卓兰不能做个忘恩负义之人。”卓兰没有想到雨夏居然如此刻板,一点不给她面子。 雨夏看了桑北一眼,一咬牙,从腰间解下一个袋子,掂了掂,抛给桑北道:“小朋友,这一袋月魂石价值不菲,足以酬谢你的救命之恩,由于族规不能违背,你我就此别过!” 岂知桑北并没有接那袋石头,任由其掉落在地上,他微微一笑道:“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救治我的家人,对于其他东西,别无兴趣,告辞!” 桑北转身便走,卓兰急得直跺脚。 雨夏捡起那袋月魂石,面色阴沉得可怕,在他的脸转向卓兰的一刻,立时换成了一副慈祥面容,只是他的手,却动如雷霆,一下子拍晕了卓兰,招呼几个手下,陆续跳上雪峰龙鹫的后背,腾空而去。 河滩上,桑北背着女孩,沿着这条蜿蜒的乌琳澜河,向上游走去。 后方,传来一阵呜咽的低鸣声,桑北转首望去,便看到了那头被遗弃的黑豹,一脸沮丧远远尾随在后面。 “黑豹是山鬼族女孩命魂同修的宠兽,一旦失去,无异于自毁根基,那雨夏是卓兰的长辈,怎么会这么做呢?” 桑北心中大为不解,一步步走回去,伸手试图触摸黑豹的头颅,黑豹警惕的向后退缩,不时发出威胁声。 桑北若有所思,口中缓缓吟唱起那首山鬼族特有的歌谣,一股熟悉的气息蔓延出去,黑豹的眸光变得柔和,口中呜咽着,温顺地低下了脑袋,任由桑北抚摸。 第138章 来自山泽族的挑战 看到黑豹的伤情依旧很严重,桑北略略思忖,探手一抓,已然从妖夜鼎的空间中取出一枚紫色灵草,这枚灵草唤作紫夜,乃是近百年方能成熟的极品灵草,能大大补血,固本培元。 黑豹嗅到了紫夜的浓浓气味,兴奋地抬起头,用头颅擦了擦桑北的手臂,貌似在祈求。 这枚紫夜价值巨大,若然拿到俗世去拍卖,足可让桑北一世衣食无忧。 在桑北的眼中,这些灵草再珍贵,也不能将背上的女孩治好,而自己也就不能尽快回去,寻找爷爷。 所以,此刻这枚灵草,在桑北的眼中,只是一根普通的药草罢了。 “小家伙,吃了这枚极品灵药,要好好做个向导哦!” 桑北微笑着,将紫夜送到了黑豹的嘴边。 黑豹乖顺地低吼一声,一口便将这枚紫夜吞了进去。 一股气血之力,在黑豹的体内迅速升腾起来,肉眼可见之中,身上的伤口已然开始合拢,黑豹兴奋地连连低吼。 砰的一声! 仿佛是冲开了一道无形的壁障,黑豹的气势蓬勃爆发,很明显是获得了突破。 突破后的黑豹,伤情几乎复原,绕着桑北不住兜圈子,显得极其兴奋。 黑豹在桑北面前伏下身体,发出一声声亲昵呼唤。 桑北当然明白它的心意,当即毫不犹豫骑到黑豹的背上,黑豹站起来,如一阵风蹿了出去,又快又稳,周边的景物如飞一般向后倒退,短短一刻,已然绕过了一道长长的河湾。 此刻的黑豹却不再向前进发,反而调转了方向,冲向了滔滔的乌琳澜河中。 桑北心中虽然惊愕,却还是选择相信这头灵宠。 未料这头黑豹来到河水之中,竟然比在岸上还要迅捷,那些河水不但没有形成阻力,反而主动分开波浪,稳稳托起黑豹的身体,使得黑豹的奔跑速度得以攀升。 这类黑豹,唤作夜灵,对水属性的运用,是它的天赋神通。 它尚在幼小之时,已然和卓兰结成同修对象,促进了卓兰对水系的感悟,藉由感悟,推演出强大武技,在与诸族混战之中,每每射出极具杀伤的玄冰箭,扭转了不利战局。 数息之间,夜灵豹便穿越了宽阔的乌琳澜河,而后进入莽荒丛林之中。 夜灵豹进入这片丛林,便如轻车熟路,纵横穿梭,如入无人之境。 “这头豹子对眼前的地形极为熟悉,看来,很快就要到达这些原住民的聚居地了。”桑北思忖。 体长近两丈的夜灵豹,在密林中犹如黑色闪电快速穿梭,在周边那些妖兽未及反应的一刻,已然将对方远远抛在了后面。 中途仅仅有过几次短暂的歇息,桑北为了抓紧穿越这片莽荒丛林,取出一枚五品丹药给夜灵豹服下,凭借丹药补充,夜灵豹获得了充沛的体力,终于在傍晚的时候,走出了这片丛林,开始进入山区。 越往前去,山势愈发险峻,在黑夜的背景中,一座座高峰,犹如一头头庞大妖兽矗立在那里,虎视眈眈俯视下方。 不久,眼前出现一条深邃的山谷,山谷内正哗啦啦流淌着欢快的溪水。 两侧悬崖,高接云天,悬崖峭壁之上,闪烁着一团团火光,正如满天星火,间或传来一阵阵人声。 “他们定居在悬崖峭壁间,自然是为了防范外敌和妖兽的入侵。”桑北点点头。 黑豹并没有选择在下方的谷地中行走,反而敏捷跃到峭壁之上,在险峻的山石或栈道上快速穿梭,如履平地。 如此前行,显然减少了不必要的麻烦。 黑豹在悬崖峭壁之间接连奔行了约半个时辰,最后停在了一块高高的岩石之上,瞪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瞳,看着前方,口中发出一阵呜咽声。 前方,灯火通明,在一片人工搭建的宽大平台之上,正站着无数个人影,分两大阵营对垒着。 主方居高临下,两侧的所有人,正严密监视着下方的那群人,当中的宝座之上,正端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手拄一根白色权杖,权杖之上,一颗红色宝石,散发出刺目的光芒。 老妇人清了清嗓子,哼声道:“丹春,荒神庙试炼即将开启,你不在族内好好把持局面,来到这里作甚?” 一脸阴鸷的丹春分开人群走出来,干笑两声道:“山鬼一族主持大局这么多年,弄得离心离德,众叛亲离,目今种种天象显露,分明是在提前警示我们,若不能尽快阻止当前危局,我们的世界,很快就要败亡了,所以,卓彤,退位吧,你已然失去荒神庇佑,别再高高在上,尸位素餐,主动让贤,也还体面不是?” “丹春,是谁给你胆子?竟敢主动挑衅,你不害怕,荒神的严惩么?” 咚的一声,权杖重重落在地上,权杖顶端,那颗宝石,骤然爆发出浓烈光芒,丹春的一颗心,顿时砰砰跳动起来。 要知道,他可是在卓彤手下,屡屡吃过亏的,心中对这个老妇人,当真又嫉又恨。 那颗红色宝石,名谓荒神赐福,象征着无上的权柄,对于诸族血脉具有强大镇压之力,故而使得丹春家族在一次次冲突中,未战先怯,每每折翼。 “今夕不同往日,卓彤,你兀自冥顽不灵,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一团雾气自丹春的足底浓烈扩散,转眼间凝聚成一头庞大的骨兽躯壳,将丹春高高托起。 这头亡灵骨兽砰地吐出一团阴火,射向卓彤。 宝座上的卓彤手掌凭空一按,那团炽烈的阴火,已然被莫名的力量束缚在了空中,最后,一点点萎缩,直至完全熄灭掉了。 卓彤的口中开始吟唱,权杖上的红宝石,犹如一颗小小太阳,释放出浓烈的光芒,将整个高台全部笼罩住了。 对面的山泽族人纷纷心跳加剧,一种天生的畏惧感油然而生,不禁纷纷后退。 “卓彤,够了!我若无倚仗,今夜怎么可能突然向你挑战!” 说话间,丹春的身后,突然闪出一个高高的身影,一步步踏空而去,走向山鬼族族长卓彤。 “你不是这里的人!” 卓彤一下子站起来,近乎癫狂道:“丹春,荒神大人曾有神谕,荒天境诸族绝不容勾结外夷,否则,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高高的身影闻言笑道:“什么外夷?我看你们才是苟延残喘的外夷!外面的世界究竟变化到了何等地步,你们竟然还在这里苟延残喘,抱残守缺,速速交出权柄,老夫饶你不死!” 后方,岩石上的桑北,看到这个高高的身影,如何不认识? 其人正是当初在秘境之中,和仇穷爆发生死大战的庆襄。 九连环的惨烈攻击,犹自浮现眼前,庆襄践踏他人生命,发动九连环秘术,激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差一点就要杀死仇穷,若非最后出现那把屠天战斧,仇穷必死。 庆襄进入秘境,短短的时间内,已然成功策反了山泽一族,其反应和手段当真雷厉风行,极为霸道。 “一伙不知死活的败类,你们都玷污了伟大的荒神荣光,现在,就由老身,送你们下地狱!” 卓彤的口中开始晦涩吟唱,权杖上的红宝石再度强势爆发,转眼间,在身后虚空之上,凝聚出一尊高大的神明之像,身着一身血色战甲,头戴一顶扁角战盔,手提一柄长长巨刀,微微怒吼,已然令山泽族一方心惊肉跳。 丹春的目光,始终聚焦在庆襄身上,他已然做出了两手打算,庆襄战胜,他便乘胜追击,庆襄战败,他便会以最快的速度逃走。 “这个世界已经显现败亡征兆,不拼一把,如何也不甘心!”丹春心头冷笑。 第139章 内部的倒戈 那尊神明正欲举刀攻击,庆襄唤出的本相巨蛇,已经擎起头颅,冲了过去。 庆襄的修为比卓彤略高,一旦唤出本相,便形成了压制之势,令卓彤体内气血不畅。 何况,那颗对荒天境诸族天生压制的红宝石,对庆襄毫无威慑作用。 卓彤身形略退,口中叱咤一声,但听虚空中迸发出一声霹雳,那口巨刀便以雷霆万钧之势,轰然劈中了巨蛇的脑袋,溅起一串耀眼火花。 “好硬的一颗头颅,邪门歪道,绝不能留,迟则生变!” “斩!” 权杖上的宝石,再度爆发出一轮红光。 虚空中的荒神之像,一声长啸,强势爆发,巨刀催发出一轮轮电光,接二连三斩落在那颗巨蛇头颅上。 巨蛇头颅上,一片血肉模糊,气势渐渐委顿。 下方的庆襄,止不住向后连退数步,口中连连喷血。 “我以我血,祭荒神!” 卓彤嘶声呐喊,盘好的头发披散开来,苍白的脸颊上溅着一缕血迹,权杖上的红宝石强势爆发,鲜艳夺目。 上空的荒神奋起巨刀,连连斩落。 巨蛇本相上现出巨大伤口,连连后退。 下方的庆襄身形踉跄,连连后退,周身上下,数道伤口中,血如泉涌,显然承受了极大的伤害。 “三步......五步......七步!”庆襄口中嘀咕,一脸惨笑。 “荒神祭,灭世!” 卓彤声嘶力竭,仰天呐喊。 巨刀落下,一条血河横空出世,向对面山泽一族轰然冲去。 丹春的脸色变了。 他没有想到那个可恶的老太婆居然如此果决,做事丝毫不留余地。 他已然萌生退意,心头不住打鼓。 便在此刻,在庆襄左右,出现了十多个壮汉身影,他们都是山泽族中的一流高手,此刻目光茫然,犹如一尊尊傀儡一般,按着庆襄发出的指令,迅速组合成了那一幅邪恶的九连环阵势。 “糟了!” 潜伏在暗中的桑北,看到这一幕,暗道不好。 退无可退,则无须再退。 庆襄怒吼一声,带着结成的九连环阵势,首当其冲,迈步冲去。 适才所承受的打击越大,此刻的阵势反击便愈发厉害。 那颗巨大的蛇首本相扶摇直上,变得愈发庞大,便如一座巨大的山峰,远远超出了那尊荒神幻象的高度,轰隆一声,蛇首强势向下一啄! 荒神幻象举刀相抵,电光霹雳之中,滚滚气浪爆发,震得两方阵营东倒西歪,下方的高台中传出一连串断裂声,摇摇晃晃,岌岌可危。 不仅如此,周边悬崖之上,滚落无数山石,下方的许多屋舍顿时遭受灭顶之灾,其中民众死伤无数,哭喊声四起。 此刻,庆襄已然踏出第二步,第三步,空中巨大的蛇首,连连发动暴击,那尊荒神幻象光影惨淡,看去已无力抵挡对方的进攻。 下方的山鬼族族长卓彤,一脸煞白,连连吐血。 她绝没有想到,庆襄的反击,居然如此凶狠,毒辣。 巨大冲击袭来,卓彤慌忙闪身,身后的宝座轰隆一声破碎开来,化作一口深深洞窟。 “九连杀,天翻地覆,灭!” 庆襄双眸充血,嘶声呐喊,一步不停,冲向卓彤,他对那根象征荒天境至高权柄的权杖,志在必得。 获得权杖,进入荒神庙,便有机会获得那份传承。 空中巨蛇连击,乘胜追杀,荒神幻象已现败相。 后方的丹春仰天大笑,朝着对面一个角落喊道:“还不动手么?” 山鬼族阵营,长老雨夏振臂呐喊道:“山鬼族的男儿,此时正是杀敌立功之时,保卫家园,杀光仇寇,恢复荒神荣光!” 左右听令,各展所长,齐齐出击,攻向山泽族一方。 一侧的族长卓彤,在九连杀的沉重打击之下,步步后退,口中连连呕血。 只是,她万万想不到的是,她最为信任的手下,长老雨夏突然出手了。 这雨夏修的是雷法,蓦地投出了一颗蓝色的珠子,这颗珠子犹如飞星,轰隆一声,砸中了卓彤的后背,顿时将卓彤击飞出去,远远栽倒在地上。 对面的山泽族族长丹春哈哈大笑,忖思这老太婆连身边人都看不清,焉能不败? 空中的荒神幻象连连摇晃,已难以支撑。 上方巨大的蛇头高高扬起,便欲发出最后一击。 边角里,卓彤挣扎着爬起来,扭首看向雨夏道:“你......为何背叛我?这么多......年,我难道待你不好吗?” 雨夏手握蓝色雷珠,一声长叹道:“你的眼里,一贯只有你卓氏的嫡系,而我,只能算是一个外人,多少次荒神庙试炼,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们,你说说,这么多年,我为族内立下多少功劳,谁比我雨夏劳苦功高?扪心自问,卓彤,你对不起我!” 进攻中的庆襄,双臂张开,仰天长啸。 空中蛇头,轰隆一声,裹挟着万钧雷霆,落了下来。 “雨夏,你错了,大错特错!” 说话间,卓彤高举权杖,杖头上的那颗红宝石,犹如小太阳爆发,光芒瞬间淹没了她的身体。 说时迟,一个身影,犹如鬼魅一般,闪电冲出光芒笼罩,一只干枯的手,摧枯拉朽一般,噗的插入了雨夏的胸膛,进而,将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摘了出来! 同一时刻,空中委顿的荒神幻象骤然爆发,强势崛起,一刀如虹,斩开了天地! 就见那颗硕大的蛇首,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刀,劈成了两瓣! 惨叫声中,庆襄的身影倒飞了出去,落入下方黑暗之中。 处于九连环阵势中的剩余几人,同样承受了惨烈一击,身体爆裂成一团团血雾,纷纷身死当场。 卓彤托着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叹息道:“我知道你私心重,没想到居然这么黑!你敢叛变,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你知不知道,我之所以没有安排你进入荒神庙,是因为你的血脉根本不足以支撑那种反噬,你走不远,若然用强,无非自取死路!” 说话间,卓彤仰天大笑,显得无比苍凉,泣道:“没有想到,老身的好心,居然换来你如此果报!荒神在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雨夏的脸上浮现出愕然,随后缓缓倒下。 空中那尊荒神幻象,也由于使出那惊世一刀,精华已尽,缓缓消失不见了。 咔咔! 对面的丹春,带着志得意满的笑意,一步步走向卓彤,道:“厉害!我没有想到,山鬼族族长居然如此决绝,竟不惜粉碎了那颗荒神祝福,也要致敌死命,只是,你时下已山穷水尽,投降吧,若你归顺,我保你一生平安!” 卓彤缓缓站直了身体,转身看向丹春,满是血污的脸上毫无惧意,咳嗽一声,淡淡道:“丹春,你真以为你掌控了局面了么?你这辈子,从来没有赢过我一回,这一次,也不例外!” 说话间,她一步步走向丹春,丹春神色慌张,竟然吓得后退了一步,颤声道:“卓......彤,你看看,那是谁!” 卓彤以为对方在使诈,她用眼角余光微微一瞥,顿时呆住了。 黑暗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用一把刀,横在一个少女的脖颈上,锋利的刀锋勒出一道血痕,鲜血顺着刀身不住滴落。 少女的口中被塞了布条,双目喷火,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你杀我爹,我杀她!”一个青年颤声道,说实话,他自小对这个不苟言笑的老太婆,极其畏惧。 卓彤哼了一声,目光如电,看向青年,喝道:“雨楠,你敢动兰儿,我定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140章 真正的荒神祝福 “雨楠,这个老太婆已是强弩之末,她杀了你爹,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别怕她,有她孙女在手,她不敢动你分毫!” 远处,丹春拍拍手,道:“都出来吧,这么多年,新账旧账,总要一起算一算!” 咳嗽声中,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卓彤看在眼内,怒极反笑道:“原来早就策划好了的,既然都来了,今天这笔账,必须要算清!” 丹春环顾左右道:“都站好队,最后一次机会,站错了,就无法回头了!” 卓彤的身后,那些山鬼族的人俱愣了一愣,终于有人悄悄走出了队列,加入了山泽一方的阵营。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最后,守护在卓彤身旁的人,已然寥寥无几,只剩下那几个追随了几十年的亲信。 看着那些离去的山鬼族人,卓彤的心中满满的凄凉,她清楚人都是逐利的生物,他们此时的选择,原也正常。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雨楠身上,道:“放了兰儿,我不怪你!” 雨楠的手剧烈颤抖,他一向畏惧这个杀伐果决的老太婆,父亲在毫无反抗之中,就被对方摘走了心脏,自己远非她的对手。 他将手中的刀狠狠压在卓兰脖颈上,一步步后退道:“别过来,过来就杀了她!” “退位吧,卓彤,你已众叛亲离,只要你乖乖交出权柄,我保你孙女无恙,且这一次历练,仍旧有她一个名额,否则,不仅你孙女会死,你也会死,你会失去所有的东西!”丹春冷笑道。 “失去了荒神祝福,你就像失去牙齿的猛兽,只能任由我们宰割!” “卓彤,你往昔作威作福惯了,也捞够了本钱,收手吧,这样大家都体面!” 诸族族长陆续发言,劝告道。 “奶奶,不要妥协,我们山鬼族人只为扞卫荒神的至高荣耀而生,这些败类,勾结异族,必将遭受荒神惩罚!”卓兰好不容易吐掉口中的填塞物,不顾威胁,大声说道。 “这才是奶奶的好孙女,奶奶没有白疼你一场!” 卓彤大笑,顿时停止了腰杆,一身气势转眼间恢复到最强状态,将手中的权杖咚的一声撞击在地面上,喝道:“你们都以为那颗宝石是荒神祝福,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荒神祝福!” 她的口中开始吟唱,不知何时,一轮明月悄然钻出了阴霾,出现在高高的山崖之上,令这片山谷之中顿时一片光明。 与此同时,在卓彤的印堂间,浮现出一枚白色的宝石,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和上空的明月交相辉映,很快将卓彤的身影掩盖不见了。 一瞬间天摇地动,众人把持不住,顿时东倒西歪。 丹春顿时涌现一股不祥之感,他目视对面的雨楠,又看了看周边众人道:“杀,迟则生变!” 众人如梦初醒,巫祝,术士,战士,御兽师,等等,齐齐亮出武器,发动术法,攻向卓彤的方位。 雨楠一咬牙,刀口一动,切割了下去。 这个时候,黑暗中,一头庞大的黑影疾驰而来,顿时将雨楠撞飞了出去,一只手伸出来,将震惊中的卓兰提了上去,继而,于几个纵跃间,已稳稳落在了一处高高的塔楼上。 天地之间,一尊高接云天的荒神幻象出现了,与原先召唤出的那尊荒神相比,无非巨人和侏儒的区别。 巨刀凌空一挥,所有的术法,所有的攻击,所有的动作,都不约而同,诡异地停在了那里。 随着巨刀挥动,一条由月光汇聚成的河流,犹如银河倾泻,冲了下来。 那些诸族强者,便如蝼蚁一般,被这股宏大的力量,冲击得风流云散。 黑暗的山谷中央,远远的,传来了一串鼓掌之声。 紧跟着,闷雷般的喘息声,和沉重的踏地之声,接连传来。 黑暗之中,一头犹如丘峦一般的高大妖兽,口鼻中喷吐出一串串烟火流星,低吼着走了出来。 在这头高大妖兽的背脊上,正站着小小的两个身影。 桑北远远看见二人,暗道不好。 这两人不是别人,其中一个邋遢的麻衣老头,正是在秘境中遇见的仇穷。 另一个,正是三光阁主步焉流。 步焉流的目光穿透黑暗,远远的,和桑北的目光在空中交会,激发出一串波动涟漪。 “内讧了?不错,倒省却老夫不少事!那个,谁,投降吧,你发动的灵魂祭月,召唤荒神,糊弄他人可以,却骗不了老夫,你精华已尽,若然及早收手,或许能保全一命,机会只有一次,否则,墨吼兽发起神威,管教你们玉石俱焚!” 月华喷涌的光影中,缓缓浮现卓彤的身影,她忍住献祭的痛楚,口中喃喃道:“莫非,荒天境,当真要毁灭了么?这么多强大的异族纷纷前来,居然还带来了那头极其暴戾的墨吼兽,伟大的荒神,求您,赐福于您的子民!” 卓彤匍匐在地,失声痛哭。 虚空之上的那尊荒神幻影,静静站在那里,仿佛事不关己。 “师尊,小徒乃是戴罪之身,我已看到那个始作俑的小子,我这就前去替师尊拿住他!” “你的机会只有一次,不要再让老夫失望!”仇穷颇有不满看了看步焉流。 “师尊放心!” 话音未落,步焉流的身形高高跃起,犹如一片秋叶,掠向高高的塔楼之上。 卓彤再度站直了腰身,她已然远远听到了一阵浪潮般的奔涌之声,惊天动地,自谷口方向传来,越来越近。 “糟了!这头墨吼兽乃是丛林中的霸主,它分明是在召唤群兽聚集,形成兽潮,冲击祖地了!” 卓彤站直了腰身,目光落在人群中一个长老身上,道:“带领大家,退入荒神殿,是福是祸,全凭天意!” 那长老也是个爽利之人,道了声诺,很快约束众人,向后退去,继而通过悬崖间的栈道,退入黑暗之中。 “回答老夫的话!”仇穷显然失去了耐心,看向卓彤,怒喝道。 “山鬼族只敬妖神,从不屈服于外夷,来吧,战!” “好,满足你!” 仇穷脚底一踏,这头庞大的墨吼兽骤然发狂,高高跃起,撞向山壁。 与此同时,小老头的身影,如同一粒弹丸,弹射到上空,高举一口残缺战斧,斩出一道赤色闪电。 卓彤蓦地发出一声长啸,眉心间的那枚白色宝石,愈发耀眼。 上空巨大的荒神幻象,骤然爆发,一刀横扫,便迫退了麻衣老者。 荒神幻象闪电中连斩数刀,已然稳稳占据了上风。 仇穷的心头无比懊恼,忖思若然拥有那柄屠天,岂容你这邪神肆虐? 饶是如此,仇穷已唤出本相,控制住了局面。 如山如海的兽潮之音,连绵冲击而来。 呼救声,倒塌声,天崩地裂声,汇聚在一起,惊天动地,越来越近。 墨吼兽力大无穷,横冲直闯,脑袋上一对尖尖犄角,浑似摧枯拉朽,将山鬼族辛苦经营多年的祖地建筑,化作了一堆堆废墟。 “奶奶......” 塔楼上的卓兰痛苦失声。 “走吧,我们必须执行族长的命令,退入荒神殿,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一旁的长老劝慰道。 第141章 荒神殿 “我要和奶奶一起,我不会抛下她老人家!” 卓兰的目光远远看着那具苍老的背影,连连抽泣,不觉中,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即失去了知觉。 长老背起卓兰,远远看着在远处对垒的两个人,摇了摇头,率领众人,快速撤离。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个世界,和我螣荒古城一般,结束了!” 步焉流轻轻叹息,嘴角微翘看着桑北道:“这一次,我可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你不是我对手,投降吧!” 桑北背着女孩,并没有看对方,他的气息,仿佛消失了,整个人看去与周边天地浑然一体,口中喃喃道:“你的世界,太小,我的世界,非你想象,战!” “那就战!” 步焉流瞬间豪气冲天,秋湍剑斜挥而出,一股肃杀剑意,横空出世。 凛冽的剑意笼罩之下,步焉流突然感到对手变了,变成一枚陨落的秋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献上了一幕苍凉的独舞。 一股意境之感涌上心头,步焉流无法相信,对手似乎领悟到了自己的莫测剑意,怎么可能? 心头羞恼,手底的剑却一刻不停,发动寂灭的秋意,洗劫万物。 桑北在退,不停地退,虽然背着女孩,丝毫不影响他的灵活和自由。 他在走他的路,他只是一枚秋叶,在秋色中经历无尽杀戮的一枚小小秋叶,如此渺小,如此柔弱,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从容地拥抱向大地。 凌厉的伤害,不断在他身体上留下一道道伤痕,旧伤未复,新伤平添,然而这些伤害,丝毫不影响他的行程,他在寒风中摇曳,凋零,他舔舐着伤口,也在舔舐着那一缕缕秋之真意。 “我虽是一片落叶,却固有自己的骄傲,你可以不断摧残我,却无法征服我!” 带着微笑,桑北的步伐越走越快,越走越诡异,周边的黑暗,仿佛也成为他所调度的大军,潮水般冲上来,抵挡住步焉流的进攻。 “看来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秋湍剑倏忽一震,犹如一泓秋水,刺破虚空! “归秋!” 锁心之杀。 “你既然想死,我步焉流成全你!” 让步焉流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一次,那少年并没有后退,反而迎着秋湍剑的光影,冲了上来,噗的一声,任由那道剑光,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与此同时,一道无法想象的伤害,也骤然落在步焉流的身上,使得他所承受的痛楚,比那少年,还要厉害数倍。 步焉流的身体远远倒退了出去,胸前绽放出斑斑梅花,他没有想到,那少年的肉身居然如此强悍,自己犀利的一击,并没有刺进去多少,怎么可能? “我明白了,他因为无惧无畏,反而在最后一刻避开了要害打击!” 带着一丝明悟,步焉流重新振作精神,冷冷道:“你若以为如此就能击败我,就错了!” “错不要紧,关键是不要重蹈覆辙,如此,吃我一剑!” 少年冲了过来,如一片秋叶,无惧无畏,落向大地。 他手中的剑,看去平淡无奇,只轻轻一刺,已刺到眼前。 “秋祭?” “他怎么可能领悟我的至高剑意?” 羞愤之中,步焉流的剑犀利刺出,同样是那一缕肃杀的秋祭。 意外的是,一声咆哮传来,就见一头巨大的白虎横空出世,直扑下来。 惊怒之中,秋湍剑化作一道瀑布,横扫虚空。 白虎砰的一声消失不见,天空瞬间变得无比高远,步焉流的眼中,便看到了参差罗列的七颗星星,不停组合变幻,瞬间化作一柄黑白剑体,只一刺,便将一种杀戮之意,送入了自己的身体。 一串血花绽放开来,步焉流闷哼一声,身形坠入下方的黑暗中。 识海中,那一道杀戮烙印嗡嗡一震,激起一串波澜。 “谢谢!若非你的剑意洗礼,我不会如此容易领悟出那一缕杀戮真意!” 看着一片混乱的下方,稍稍平复伤痛,桑北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救治女孩,除此以外,别无所求。 下方的战局愈发焦灼,麻衣老者的反击愈发犀利,那尊高大的荒神幻影,虽然强大,终究无法持久,渐渐显露颓势。 卓彤的身影愈见苍老,她亲眼看到那头凶悍的墨吼兽,将辛苦经营的家园毁于一旦,无数族人死于非命,心中的悲伤无以复加。 “最后的时刻到了,我的族人们,我不会遗弃你们,就让我和你们同归!” 擦干泪水,卓彤身影一跃,短短一刻,便和空中那尊巨大的荒神幻象,合为一体。 轰隆一声,巨刀爆发如虹,闪电落下,将麻衣老者远远击退。 巨刀再落,霹雳声中,将那头墨吼兽一块带角的脑袋,削了下来! 墨吼兽负痛受惊,掉头向谷口方向冲去,一路疯狂践踏,兽潮中的妖兽死伤无数。 神秘的歌谣在山谷中远远回荡。 荒神幻象周身爆发出耀眼的光华,巨刀连连出击,竟将左右两侧的山峰连连切削下来,顿时将中间的山谷填塞起来,将汹涌的兽潮挡在了外面。 “永别了,我的族人们,我能做的,就是这些了!” 空中,巨大的荒神幻象回头看了看祖地的情形,大大的眼瞳中居然流出了泪水,随后砰的一声,身体破碎成万千碎片,犹如无尽星火,溅落在大地上。 在山谷深处一座突兀的巨峰之上,正行走在半山腰栈道上的山鬼族长老,猛然回首,已是老泪纵横,口中哽噎道:“去了,她终于还是去了!” 一旁的族人们闻言纷纷哭泣,跪地而拜,为那位用生命庇护他们的族长送行。 人群中的卓兰,也哭成了泪人,但她犹自不相信,她亲爱的奶奶,会遭遇不测,除非她亲眼看到。 “奶奶有荒神庇佑,她绝不会有事!” 黎明时分,巨峰之上,一座满布沧桑气息的神殿之前,正站着黑压压的一群人。 神殿两侧的飞檐,犹如一对巨角刺入虚空,正面,那扇敞开的高大门户中间,黑黢黢的,看不清其中的情形。 整个神殿的形态,看去正如一颗硕大的妖兽头颅,满布斑斑血迹,腐烂开裂的皮肉间,森森白骨展露,传递出浓烈的肃杀之意。 一条条浸透鲜血的粗大铁索,从上方飞檐间悬挂下来,在风中摇曳,传来一阵阵低沉的怒吼声。 这些山鬼族人从没有如此近距离瞻仰这座神秘的荒神殿,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据说,有很多进入其中试炼的人,都没有再出来。 “荒神面前,人人平等,凡有罪孽,必受神罚!若能一心向善,笃信神明,必获神佑!” 山鬼族长老示意左右安静,大声说道。 “强敌入侵,家园破碎,我们已然没有别的出路,唯有进入荒神殿,寻求荒神庇佑,才有最后活下去的希望!” “我们的族长,卓彤大人已然留下了令旨,山河破碎,生灵涂炭,愿意进入荒神殿,本长老都会给他一个机会!不愿意进入的,也不会强求,一切但凭自愿!” 人头攒动,嘈杂声四起。 这些族人三五成群,纷纷开始商议。 “时间不多了,敌人很快就要到来,愿意进入的,请站到我的身边!” 人群开始分流,最后,只有大致三分之一的人愿意追随长老进入荒神殿,其他的人纷纷表示等一等再说。 长老看着那些人长长一叹,忖思他们都是一些无知的蝼蚁,这个世界行将崩塌,谁能独善其身?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远处走来的一个少年身上,瞳孔顿时缩了缩。 第142章 庙前血腥屠戮 正在悲伤中的卓兰,抬头看到走过来的少年,大步冲过去,抓住对方的手臂,惊喜道:“你,果然还活着!没事就好!” “卓兰,外夷心存不良,多是邪恶之辈,速速回来,不要忘了你奶奶的告诫!” 长老大声喊道。 “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山鬼族人最讲信义,不会忘恩负义!”卓兰大声辩解,护住身后的桑北,防止有人会突然动手。 一声大笑,远远传来,少年听在耳中,尤其熟悉。 “走!” 少年冲上来,拉住卓兰的手臂,身法诡异闪躲,刚刚脱离原地,一条巨蛇尾巴已横空扫了过来,不及躲闪的周边民众顿时被撞飞出去,非死即伤。 巨蛇脑袋高悬,上方正站着一个高高的老者身影,正是先前与山鬼族族长卓彤发生大战的庆襄。 “投降吧,向老夫归顺,是你们唯一的活路!”庆襄狂笑,目光则死死锁定在那个不断移动的少年身上。 “荒神庙乃是极其邪恶的所在,擅入者,必死!那个老家伙在骗你们,一旦进入其中,你们无疑将成为祭品,目的只是为了成全他自己!” 庆襄巧舌如簧,充满蛊惑,荒神庙前,人头攒动,很多人显然已经动摇。 即便是选择加入长老一方的那群人中,也不断有人悄悄脱离。 “外敌入侵,危在旦夕,愿意追随的,随我进殿!” 长老大声疾呼,不再管那些脱离而去的族人,首当其冲,大步冲向荒神庙的大门。 “不知死活!” 庆襄驱动巨蛇,横冲直闯,所过之处,那些原住民大多被碾压成了肉泥,死于非命。 人群顿时变得混乱起来,很多人为了逃生,不得不向后退去,如潮水般拥挤向荒神庙的大门。 大门之前垒着数十级台阶,一些刚刚爬上台阶的民众,纷纷手抚胸口,惨叫着,滚落下来。 “好邪恶的气息,镇压这些愚昧民众尚可,对我庆襄,却是无用!” 巨蛇快速游动,将左右民众驱散,距离荒神庙的入口越来越近。 “荒神庙拥有不可抗拒的力量,你只能顺从,不要抗拒,否则,荒神震怒,凶多吉少!” 卓兰拉着桑北的手,仔细告诫,略略看了后方一眼,眼中含泪,踏上了第一层台阶。 “小子,你逃不掉了,速速归顺老夫,老夫保你无恙,还传你一身绝学!” 庆襄驱动巨蛇长驱直入,直扑而来。 桑北没有犹豫,紧跟卓兰之后,踏上了台阶。 一声巨大的轰鸣自上空传来,震得卓兰脸色煞白,只是她依旧死死抓住桑北的手,她要尽可能保护他。 冲来的巨蛇,发出一声长鸣,一颗硕大的脑袋犹如土丘,轰隆一声,落了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整座荒神庙轰然震动,一道血光当空落下,竟将那颗硕大的蛇头,死死按在了地上,巨蛇再三挣扎不脱,呜咽一声,化作一团云气,溃散开来。 上方的庆襄,顿时被远远震退了出去。 庆襄周身气血翻涌,完全没有想到,这座荒神庙居然能激发出如此大的威压。 刹那间,一道血光自远空斩落,庆襄猝不及防,狼狈逃窜出去,口中连连喷血,恨恨转首看向一个越来越近的身影,不是宿敌仇穷还是谁? “投降吧,庆襄,你已无路可逃,这座荒神庙,不是你的力量能够挑战的!”仇穷仰天大笑。 “做梦!” 庆襄忍住伤痛,风驰电掣冲向荒神庙,他必须尽快抓住那个获得罡煞传承的小鬼,逃离这里。 “大胆!” 仇穷脸色阴沉,手中斧头一晃,斩开虚空。 站在台阶上的卓兰开始祈祷,口中悄然吟唱那首古老的歌谣。 桑北的心中同样感受到了那股巨大的震撼。 “正面强行抗拒,或许连这座荒神庙的大门都无法进入。” 耳中听到卓兰的吟唱,桑北蓦然心动,便跟着卓兰一起吟唱起来,同时唤出了那个美丽精怪,一人一怪的歌声交相共鸣,在荒神庙之前远远回荡。 “天祝幽昙!” 庆襄脱口喊出,他没有想到,连那种绝品妖物也成了那个少年的宠物,这少年身上的秘密太多,必须抓住! 贪念骤起,庆襄手臂暴涨,眼见得就要抓住了那个少年。 同一时刻,后方仇穷的攻击,也轰然落下! 桑北动了,本来是卓兰拉着他,他一晃就超越了卓兰的身位,拉着女孩,快速冲向荒神庙的入口,使得庆襄的袭击顿时落空。 荒神庙轰然震动,一道血光当空爆发,将仇穷斩出的一斧,消除干净,同时,一股反噬之力爆发,将仇穷的身影连连击退。 台阶一侧,山鬼族长老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口中喃喃道:“天择?难道,这莫名的少年,就是那个我族寻找了无尽光阴的天择之子?” 山鬼族长老老泪纵横,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年,拉着族中圣女卓兰,一步步消失在黑黢黢的大门中。 长老不假思索,口中开始吟唱,带着几个亲随,抓住机会,很快消失在庙门之中。 “降者不杀,如今的荒天境,由我丹春说了算!只要归顺,你们都是我丹春的子民!” 丹春带着诸族族长,已然赶到,远远看着那座觊觎了无尽年头的荒神庙,心头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广场上剩余的山鬼族民众,跪了一地,表示臣服。 荒神庙前,庆襄咬牙看着少年消失的背影,恨恨道:“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我庆襄一定抓住你!” 庆襄一步跨上第一道台阶,一股巨大威压袭来,震得他头晕眼花,他不清楚,那少年为何能轻易突破进入? 莫非是那种莫名的歌谣? 他模仿着,试图吟唱那种歌谣,歌词并不晦涩,只是他吟唱了一段,仍旧毫无用处,并不能驱散那股无形的威压。 远远的,仇穷看着一身狼狈的庆襄,噗嗤一笑,转首看向丹春,森然道:“怎么才能进入这座破庙?” “大人放心,我一定让你安然无恙,进入这座神庙!” 丹春环顾周边几个亲信道:“去,甄别出那些生有异心的奸细,一律驱赶到神庙之前!” 一个个身体强壮的山鬼族民众被筛选出来,由一群山泽族的武士驱赶到台阶之前,剩余的,无非都是些老弱病残之辈。 被筛选出的那些山鬼族人,战战兢兢跪倒在地,不知道会被如何处置。 丹春重重的挥了挥手。 那些手下当然明白,齐齐动手,一道道如雪弯刀嗖嗖落下,将一颗颗大好头颅斩落在地,一腔腔热血,连连喷洒在庙前台阶之上。 十多个一脸凶相的巫祝,手持幡旗,跪地祈祷不已。 丹春下了那头亡灵兽,看都不看那一地尸骸,在鲜血淋漓之中,一步步走上台阶。 他忽然停住脚步,再度挥手。 更多的被筛选出的山鬼族人,纷纷被斩杀在殿前。 周边那些老弱病残之辈,纷纷四散逃窜,依旧被驱赶羊群一般,撵到台阶之前。 第143章 流血的秋色 “丹春族长,你说过降者不杀的,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丹春族长,你如此残暴不仁,不怕荒神降怒吗?” “我好恨啊,没有听吾族长老的忠告!” 台阶中段,丹春回首看着那些苦苦哀求的民众,冷笑道:“对于二心之贼,我山泽族从不姑息,唯有斩草除根,才是对荒神最大的尊重!” 丹春挥手,弯刀次第落下,将山鬼族残余的民众,斩杀一空。 然而,越往台阶高处走,他感受到的压力愈发巨大。 “看来,祭品还远远不够啊!” 丹春回头,目光幽幽看向诸族族长,那些族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纷纷低下头,生怕被丹春看见。 “修为越高,献祭的效果越好,诸位,该是你们向仇穷大人表忠心的时刻了!” 丹春大笑,诸族族长纷纷变色,待要逃走,早就被一个俊美青年出手制住,被一同押解到台阶之前。 “说到二心,我看你这家伙才是真正的奸猾之徒,你说过向我效忠,怎么转眼间,就背叛了我,选择了新主子?” 接近庙门的庆襄讥讽道,他此刻遭遇的反噬,愈发巨大,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这个世界,一贯如此,庆襄大人,不如你也向仇穷大人投降吧,我们共同出力,打造出一个繁华世界!”丹春大言不惭,含笑道。 “白痴!”庆襄重重啐了一口,继续闭目苦思,揣摩着突破之法。 随着诸族之人被斩杀殆尽,丹春已经走到了台阶顶端,回头一脸谄媚,看向仇穷道:“大人,您可以入殿了!” 仇穷身影一晃,瞬间穿越了广场,来到台阶之上,一步步向上走去。 那个俊美的年轻人,也紧随其后,走上台阶。 即便经历了一幕幕血腥献祭,仇穷仍旧深深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压迫意境,心中对这座期待已久的试炼地,愈发好奇和期待。 他一步步稳稳向上走去,看去波澜不惊,岂不知就像在攀爬一座无比险峻的高峰,每一步都要耗费大量的精元。 若非丹春以献祭铺路,他要想顺利通过这数十道台阶,付出的代价会更大。 相比于他们,一路之上,丹春遭遇的压制显然要小得多。 这或许就是原住民血脉中的优势。 停在神庙大门之前,仇穷扭首看向那俊美青年道:“你屡屡失败,深失我望,若然感到没有把握,就此回去吧!” “师尊,人这一生,哪里有回头的机会?我此心九死不悔,师尊到哪里,我就到哪里!”俊美青年咬牙道。 仇穷的目光继而落在苦苦思索的庆襄身上,叹息道:“你我争斗了一世,到后来大致徒劳无功,为人做嫁,不如打个赌,进入神庙之后,谁首先抓住那小子,便奉谁为主!” “善!”庆襄不假思索,允诺道。 仇穷大笑,面色微沉,一步跨出,冲向了黑黢黢的神庙大门。 在他刚刚进入的瞬间,怒吼着的庆襄也赶到了,二人几乎并驾齐驱,步入门户之中。 后面的青年顿了顿,叹息道:“少年,你已经成为我步焉流的梦魇,若不能杀你,我如何证道?” 经历了屡屡失败,青年感到自己的道心,愈发难以镇压。 那脱胎于自己剑意中的一剑,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心头。 他的手微微颤抖,秋湍剑凭空出现,青年深吸一口气,几步跨出,终于走入这座神秘的荒神庙之中。 刹那间,他便如坠入了万丈高空,无有依托,无法反抗。 在惊魂落魄之中,他的身体突然停住了,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落在的一片广阔无边的大地上。 大地坦荡如砥,看去毫无特别之处,冷不防,斜刺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是那个屡屡创造神奇的少年,背着个女孩,静静站在那里。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步焉流口角嗫嚅,摇了摇头,手中握紧那柄湛然的秋湍,一步跨出,便欲走向那少年的方向。 岂知他的右脚刚刚落地,一股浓烈的杀气骤然爆发。 地境修为瞬间展开,秋湍剑连连挥动,步焉流的身形不住震颤,体表衣衫撕裂,现出几处伤痕。 “好凛冽的杀气!” 步焉流瞳孔收缩,哪里还敢擅自出脚,当即盘膝而坐,仔细揣摩如何破解这一股致命的杀气。 远处的少年,和步焉流的遭遇,一般无二。 看似无奇的大地上,其实潜伏着无数看不清的阵图,一经触发,险象环生,防不胜防。 随着陷阵越深,这种杀气便愈发厉害。 此刻的少年,完全沉浸在一片肃杀的意境中。 恍惚中,他化身为一枚秋叶,无所依托,落向大地。 一道道无形的杀戮,漫空飘飞,不会因他的柔弱,而有所放过。 秋之面前,万物平等。 这种杀戮,也是一个生命必须经历的过程。 “如此,就让我尽情享受这一场告别的独舞吧!” 少年的口中微微叹息,他现在就是一枚叶子,独自奔赴死亡的叶子。 手中的剑连连刺出,犹如叶子的独舞,看似柔弱,却显现出从容的美感。 咆哮声中,他的目光看向虚空,便看到一头斑斓白虎,腾空扑来。 那股浓烈的杀伐气息,透过白虎周身每一根毛发渗透出来,最后拼凑成一道道斑斓的纹路,撕裂了虚空,挥洒出一秋的淋漓血雨。 叶片震颤,尽情沐浴在这片淋漓的杀戮之中。 流血之秋,无边肃杀。 “秋祭!” 如梦的呓语,惊动了远处的步焉流,他猛然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剑意,似乎比他自己领悟的还要精深。 “他......竟敢剽窃......竟然做得更好!”步焉流的心禁不住颤抖。 黑白剑呼啸破空,白虎躯壳破碎,化作七颗星斗,罗列虚空。 看着星斗,少年若有所感,一剑挥动,腰脊间的命门灵穴之内,倏忽间冲出一缕血气,直上云霄。 与此同时,一缕命门杀意,正冲击在识海中央,那道杀戮烙印之上。 杀戮烙印嗡嗡一震,当即将一缕反噬,送回了命门灵穴之中。 命门穴中爆发出一股灼热之痛,那种伤害,如刀剑凌迟,感触尤为真切。 “欲杀人,先杀己!” 觉悟的愉悦,令少年振奋不已,当即连连刺出星沉剑,将长强、阳关等白虎开灵剑道,施展而出,于一缕缕痛楚之中,咀嚼杀戮真意。 一枚秋叶,无所畏惧,落向大地。 中途爆发出无尽剑芒,撕裂虚空。 剑芒交织之中,赫然凝聚出一头斑斓白虎,怒吼一声,撼动苍穹。 剑光如水,撕裂虚空,破碎的白虎,化作一道道斑斓纹路,撕碎浓浓秋色,最为消融为一天血雨,洒向秋色人间。 流血之秋,这才是真正的秋杀。 步焉流悚然有感,他无法想象,这少年是如何融合自己的剑意,进而感悟出属于自己的那种杀戮意境。 不入地境,无法引动剑意杀伤,这是规则。 一个区区洗髓境少年,是如何越阶做到这种手段的? 步焉流百思不解,那股与生俱来的骄傲,勃然爆发,挥动秋湍,犀利刺出,右脚借机跨出了坚实的一步。 第144章 替罪羊 少年的身影,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许久,才睁开眼睛,看着一片茫茫的大殿内部世界。 淡淡的雾气笼罩之下,地表看去,并无特异之处。 岂知这看似普通的表面之下,正潜伏着无比凶险的杀机。 目视虚空,少年的意识瞬间回归到了那座山峰之上,黑夜的尽头,天地一线间,骤然撕开一缕银白之色。 丹田内的银色小蛇动了,一缕气息分散出去,游遍全身,最后,凝聚在双瞳之间,使得那对瞳孔,散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芒。 在银色眸光的投映之下,所有潜伏在下的布局,终究显现出其本来面目。 一道道细细的赤色阵纹,纵横交错,密如树须,覆盖了大地上的每个角落。 每前进一步,便会更深的陷入这座恐怖杀阵,遭遇的反噬会愈加厉害。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死结。 若然想要在中途抽身退回,几乎没有可能。 因为破阵者自踏入阵图一刻,已然被大阵所锁定,一旦选择后退,承受的打击将瞬间攀升十倍以上,很难再有生机。 “或许,那首山鬼歌谣中正藏着后退之法,但,我桑北一旦选择挑战,怎么可能临阵脱逃?” “我爷爷说过,天下万物都藏有瑕疵,这座大阵也不例外!” 要想前进,必须看破其中玄机,以强力予以打破。 “欲破此阵,唯凭一剑!”少年口中喃喃道。 什么是剑道? 剑道无非就是,打破束缚自身的一切规则,无论肉体,还是外物,莫不如此。 一切不遂我心者,杀! “这就是我所理解的剑道!” 少年的眼中浮现一丝明悟,继而想到,什么是剑意? 一身气血,总有力亏之时。 精神即便再是强大,也仅仅是一时之觉悟。 而能以独有的精神觉悟沟通天地,发动天地之力,予敌以杀伤,这或许就是那个三光阁主所领悟的剑意吧? 破玉境之后,修士跻身地境,当可打通天地之桥,沟通天人阻隔,继而可以发动天地之力,击杀敌人。 “以一念即可杀敌,想想都让人无比兴奋!” 通玄境的感悟,仅仅是一种个体与天地间的共鸣,并非真正打通了天地之桥。 所以,在当前阶段完成剑意领悟,绝不可能。 但,由于那小老头在自己的识海中刻下了一道烙印,故而将这种不可能,提前变成了现实。 更重要的是,自己凭借通玄境的强大感知,以烙印为媒介,使得这种不可能,便变得更容易了一些。 初悟的白虎剑意随着意境展开,一道道斑斓纹路,淋漓梳理眼前虚空,化作一天血雨,血洗人间。 秋之杀戮,是生命的一个过程,也是天地所制定的规则。 只是,这种堪堪开悟的剑意,和眼前的杀戮阵图相比,分明如沧海一粟。 微微皱眉间,少年的眸中现出一缕亮色,他明白,除了白虎七宿之外,还有南方朱雀,东方青龙,和北方玄武,更有那罗列中天之上的天罡地煞,包括那七颗主杀的北斗七星,它们之中,蕴含着各种各样,层出万千的杀戮。 融天下万般杀戮于白虎剑意之中,这种秋之意境,才有可能推向圆满之境。 以神识内视那道纵贯识海的杀戮烙印,桑北的一颗心再度沉入黑夜。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小老头决绝般的凌迟了自己的生命,那种种血腥杀戮,如此真切浮现在桑北的眼前。 而欲领悟那种种极端的杀戮,必从凌迟自身开始。 欲杀人,先杀己! 嗤,嗤! 一缕缕血气冲出体表,带来了一道道深刻的伤害。 这种伤害,不仅遍及体表,而且贯穿所有经脉之中,深入骨髓之间,唯因无惧无畏,才能将那股极端杀戮之气,淋漓释放,洗劫身体内外。 识海中群星闪耀,不断将杀戮之意冲击在那道烙印之上,激起烙印连连震颤,不断将一轮轮伤害,释放在少年的肉身上。 若非少年的修法特殊,并吞噬了大量的妖兽精血,此刻已遭重创。 尤为重要的是,那棵星魔古桑已然与他的肉身融合,带来了强大的恢复之力。 否则,在如此惨烈的杀伐之前,少年早已难以为继,即便能够引动那道烙印发生共鸣,也无法持续推演这种杀戮剑道。 鲜血不断渗出体表,周身衣物,化作零丁褴褛,步焉流远远瞧见,不觉一阵心惊,忖思这少年莫非疯了,竟然自残身体?一个人若连身体都不要,这修行还有什么意义? “你驻足不前,我已层层推进,少年,最后你还是逃不出我步焉流的掌心!” 步焉流大笑,挥动秋湍剑,展开连绵攻杀。 大殿之内,此刻走在前列的,还是那麻衣老者仇穷。 然而陷阵越深,遭遇的反噬成倍增加,麻衣老者周身衣物凋零,露出嶙峋的骨节,他的体表一如桑北,呈现出一道道密密伤痕。 他抬头看看前方,根本望不到尽头,若然持续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是自己败亡之时。 只是,他已然无法回头,因为一旦回头,遭遇的反噬会更强,那样,他必死无疑。 “好可怕的杀阵,比之古城之下的秘境大阵,简直是天地之别!” “究竟是何等天纵之才,布置下如此残酷阵图,天,你难道真的要让我仇穷死在这里吗?” 仇穷回过头,赫然看到一个俊美青年正在苦苦奋战,眸光一闪,计上心头。 “左移一尺三寸,右脚前踏二尺,剑破中门!” 步焉流正处于愁苦之中,闻言大喜,如法实施,果然破开束缚,再进一步。 “右移三尺,左脚踏离位,所有幻听一概不顾,倾力斩杀坎位地表!” 步焉流不疑有假,闻弦歌而知雅意,剑光落处,那片阵图一片混乱,借机越过,再进一步。 “对不起了,乖徒儿,师尊也是没有办法,权当是对你屡屡失败的惩罚吧!” 仇穷冷笑,一斧斩落地面,与步焉流斩来的一道剑光,轰然交会。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凭空消失,随之出现的,正是不明就里冲过来的步焉流。 一股巨大的反噬之力凭空爆发,步焉流惊得目瞪口呆,如何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已然来不及多想,怒吼一声,体表的一道道伤口中喷发出浓烈血雾,当即将一缕剑意淋漓释放了出去。 “不曾想我步焉流一心笃求的剑意,正是我的归宿,好惨淡的秋,好浓烈的杀!” 步焉流的身体连连震颤,旧伤未复,更添新伤。 一件齐整袍服,处处破碎,渗透了淋漓鲜血,颊上浮现一缕斜斜伤痕,使得他的形容,多了几分狰狞之意,他回头看向远处的仇穷,点了点头。 此刻,仇穷借助步焉流作为替身,已然远远退了出去。 第145章 今日我必杀你 “好徒儿,别怪师尊,人犯错,必有惩戒,如你,如我!”仇穷大笑。 “这个世界,冥冥之中,必有果报,师尊,如你,如我。”步焉流惨笑,将口边血沫咽了回去。 “说这些没用的,一切全看实力说话!” 仇穷距离阵图边缘,已然不远,他放眼看向茫茫大阵之内,能活着的已然屈指可数。 山鬼族的人几乎死绝,只剩下山泽族族长丹春,和一个女孩,苦苦在大阵中挣扎。 “老夫倒要看看,那个小娃娃能否再度创造出奇迹!” 仇穷的目光落在桑北身上,对这个莫名少年愈发兴趣浓厚了。 “那小娃娃驻足不前,身体上不断遭受伤害,他是在自虐吗?那种种爆发的杀戮,何其残忍,他对自己尚且如此狠辣,这种心性,与这座恐怖杀阵相比,也不遑多让,不错,不错,老夫很期待,不要教老夫失望啊!” 仇穷的目光最终看向那个狼狈的身影,摇了摇头,知道那庆襄已然山穷水尽,离死不远了。 “以九连环秘法将老夫逼迫到那种地步,不错,庆襄,你算是老夫的一个对手!” 仇穷盘膝而坐,一边梳理伤情,一边仍旧在琢磨这座恐怖杀阵。 “流血之秋,刺血!” 少年暴起,一剑刺破虚空。 惨淡光影中,漫空落叶纷纷,沐浴着斑斑血泪。 随着一剑刺出,少年已一步跨出。 杀戮光影漫空纵横。 少年丝毫不惧,一剑剑刺出,每一剑都是伤害,都会流血。 流血之秋,万物皆伤。 每种伤害,都有其独到之处,而通过凌迟自身所获得的感悟,可谓铭心刻骨,迸发出的道道剑光,正如秋色中的斑斑血泪。 刺血! 自心底流出的杀伤,经由那道杀戮烙印的释放,化作漫空血泪,洗劫人间。 一头白虎,怒啸着,横跨虚空,遍体伤痕累累,骤然撕裂成一道道斑斓虎纹,撕碎天地,撕碎成万千落叶。 巨大的杀戮反噬,犹如一道道狂浪,不断冲击在少年身上,他兀自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块礁石,牢牢矗立,绝不后退。 他的身体在不断受伤,犹如风中的叶片,不停震颤,承受着大量的伤害。 识海之中,那道杀戮烙印不断震颤,激起阵阵天地力量反哺主体,终究抵消了大量的伤害。 奇怪的是,桑北遭受的伤害愈重,通过那道杀戮烙印反哺而来的天地灵气,也会持续增强,若非如此,桑北即便恢复力再强,也将会最终力竭,陷入崩溃。 另一方面,要引发杀戮烙印产生共鸣,消耗的精神力,可谓海量。 那一尊美丽精灵,不知在何时出现了,口中吟唱的,正是山鬼族的神秘歌谣。 歌声悠扬,犹如天籁,远远回荡。 正苦苦思索中的卓兰,蓦然仰起头,便看到了这神奇的一幕。 “没有想到,仅仅是那一夜,他就悄悄学会了我山鬼族的不传之秘,他的灵宠,好强大啊!” 情不自禁之中,卓兰的口中,也开始了吟唱,趋于枯竭的精神力,开始缓缓恢复。 少女的眼中,蓄满浓浓的仇恨,她转首死死盯着丹春的身影,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这个叛逆,替奶奶报仇! 外界,神殿广场的一隅,那头夜灵豹不住发出一声声悲鸣。 它能逃脱这一场洗劫,当真是万幸。 此刻,在这个世界之外,围困住螣荒古城的那支黑芒军,突然动作了。 将军挥手,万千黑芒箭雨铺天盖地,射向古城之内。 与此同时,一个个巫祝,通过秘法,召唤出一头头庞大的攻城兽,咆哮着,犹如翻滚着的巨石,向古城冲去。 眼看着这恐怖的一幕,古城上的守护者无不变色。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黑芒过处,寸草不生,杀吧,兄弟们,我们别无出路!” “诸族战士,不要心存侥幸,黑芒军的目的就是屠城,若不能挡住他们,我们必死无疑,杀!” “杀啊!” 在三光阁弟子的鼓噪之下,诸族弟子纷纷收起了芥蒂,敲响战鼓,须臾间,唤出护城妖兽,喷吐烈焰,召唤火雨,在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将城墙之前变成了一片地狱世界。 大纛猎猎,高高的攻城车辘辘前行,黑芒军犹如洪水猛兽,向城墙方向,稳稳推进。 荒神庙之内,一身淋漓的少年不断前进,不经意间,将一枚枚极品丹药扔入口中,极大地补充了消耗的体力。 “吃糖豆吗?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步焉流扭首看到这一幕,心中不住滴血。 古城诸族近百年的居积之物,没想到只是为了成全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年。 且那少年每每展露出的剑意,分明是由自己教授出去的。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嘲讽。 想到这里,步焉流的心愈发痛了。 那起初堪堪初露其形的剑意,随着那少年破阵深入,已然在不断蜕变,不断进展。 “剑意这种东西,玄之又玄之物,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少年究竟是如何领悟到的?” “破玉之下,都能够开悟和施展剑意,还要不要我们这些人活了!” 此刻步焉流前进无门,后退无路,一脸颓丧,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入定起来。 他又哪里知道,那少年所承受的种种痛苦? 凌迟之痛,想想都让人胆寒,更何况,那是触及灵魂层面的一种洗劫? 杀戮烙印一轮轮震撼识海天地,一颗颗种星,在一番番凌厉杀伤之中,不但没有变得惨淡,反而犹如脱胎换骨一般,变得剔透明亮,将识海天地化作一片梦幻世界。 一颗种星,对应一种杀戮之意,一次次向那道杀戮烙印发起冲击,也一次次承受着烙印带来的反噬, 一道道愈发鲜明的虎纹,荡漾虚空,和大阵激发出的杀戮脉络,不断交会,激荡,激发出一轮轮轰鸣。 “刺血!” 由种种切肤之痛获得的感悟,经由杀戮烙印作为媒介,释放在天地之间,由此带来的一道道反噬,不断冲击着少年的心灵。 对伤害的理解在不断加深。 白虎剑意也随之不断完善,丰满,而在这一场觉悟的过程中,少年对于通玄境的感悟,也在不断加深。 怒吼声中,少女卓兰燃烧一枚替身符,再进一步,距离山泽族族长丹春越来越近了。 丹春蓦地回首,看到逼近的女孩,不由得一阵心惊,连连道:“不要怪我,人为了活着,不得不做出让步,我也是没有办法!” “你现在知道这座荒神庙不是谁都能进的了吧?你蛊惑人心,煽动诸族闹事,勾结外人,荼毒民众,实在是罪恶滔天,无论如何,丹春,今日我必杀你!” 少女怒吼,手中的水晶弓骤然拉满,一支玄冰箭已射了出去! 噗的一声,玄冰箭正中丹春的胸膛,轰然炸裂,丹春的胸口处血肉模糊,现出一口贯穿的空洞。 丹春摇晃着,摔倒在地,脸上却意外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少女心中狐疑,在她的一旁,突然升起一个枯瘦的身影,手掌一抓,便捏住了少女洁白的脖颈,口中冷笑道:“你奶奶笨,我看你更笨,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真的么?” 丹春仰天大笑,岂知一道血色光影,突然从大地中窜出,没入了他的身体。 丹春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他想要转首看去,已然做不到,因为那道杀戮,已然切断了他的生机。 嗖! 桑北从地面拔出那柄勿忘,朝着犹自震惊中的卓兰,笑了笑。 他所经历过的阵图,无不熟稔于心,危急时刻,为了救助卓兰,不得已发动剑意,强行借助阵图脉络传递了出去,杀了措不及防的丹春。 他的身体随之遭受巨大的反噬冲击,忍不住喷出鲜血。 好在炼制的丹药还有不少,向口中塞入一颗丹丸,发动血运,徐徐疗伤。 第146章 消失的血痕 “谢......谢谢!” 卓兰咬着嘴唇,看向那少年,对方屡屡出手救她,这份恩情,也不知道这辈子如何偿还了。 入定中的仇穷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已感受到了骤然爆发的一幕,忖思这小子居然能够借助阵图杀敌,他奶奶的,这阵图就好像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自己这些人,分明是多余的。 “无论如何,老夫要抓住那小子,找出他身体中的秘密!” 霹雳! 一声惊雷,自荒神庙外传来,仇穷微微皱眉,因为他从这一道惊雷中,感受到了一股毁灭的气息。 荒神庙外,整个荒天境世界,风起云涌,电闪雷鸣。 苍莽之中,大片丛林起火,快速蔓延,燃烧,将原本的葱茏生机,付之一炬。 大地怒吼着,撕裂开一道道沟壑,滚滚熔岩喷涌而出,将无数惊慌逃窜的妖兽化作了灰烬。 高高的险峰,在摇摇欲坠中倒塌下来,冲天的烟尘中,余存的原住民哭天喊地,纷纷跪地祈祷,祈祷荒神庇佑。 狂风如同无形的巨手,连连摇晃那座高高在上的荒神庙,带来一轮轮巨大的轰鸣声。 此刻,在荒天秘境之外,黑芒军和守城方的战斗正如火如荼展开。 由于黑芒军连绵不断的攻杀,守城方死伤惨重,渐渐难以为继。 黑芒军如同洪水猛兽般前仆后继,攻势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在持续增强。 “天亡我也!然老夫生是古城人,死为古城鬼,老夫会让你们这群流寇尝尝,冒犯古城的下场!” 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白发巫祝,不顾漫空火雨袭击,自破损的城墙上站起来,高举法杖,大声吟唱。 一个个巫祝的身影陆续站起来,齐齐吟唱。 天空中愈发黑暗,黑暗中,一条古老生物形态正冉冉成形。 一股恐怖气势,镇压大地。 “阻止他们!” 妖兽背脊上,枯瘦的大巫祝,手捧一颗滴血的骷髅头,大声疾呼。 一侧的将军不停挥舞战矛,无尽的黑芒箭雨,犹如狂飙卷向城头,数不尽的守城军惨叫着栽倒下来。 一支箭镞噗的一声,击中了城头上那个白发巫祝的胸膛。 白发巫祝目中流出血泪,犹自回头看了一眼故国山河,砰的一声,身体破碎开来,化作一道血光,祭入长天中那一头徐徐成形的古老生物体内。 一个个巫祝前赴后继,相继解体,化作一股股献祭气息,汇入上空。 电闪雷鸣,翻江倒海之中,一头古老生物倏忽间睁开了一双邪恶的眼睛,张开獠牙巨口,轰隆一声,喷射出一串天火,落向大地。 无数黑芒军顿时陷入火海之中。 然而这支军队分明拥有着铁打的意志,即便被熊熊烈火灼烧,依旧在身死一刻,竭尽全力,向城内发出最后一记攻击。 古老生物的长长躯壳穿梭翻滚,一天风云化作怒啸的海洋,弥漫着滚滚黑气,犹如潮水,奔袭大地。 大地上,无数被黑气笼罩的黑芒军战士,立时七窍流血,皮肉腐烂,哀嚎着,相继倒在了大地上。 “螣蛇之毒!其下,还有蛊惑,不能让这头妖兽如此猖獗!” 大巫祝将手中的滴血骷髅头投掷了出去,于半空中化作一座山岳大小,爆发出一轮轮红光,挡住黑气袭击,将黑芒军庇护在下方。 空中,巨大的螣蛇怒瞪着一双竖瞳,高耸起的一颗丑恶脑袋,向下狠狠一啄,巨大的骷髅头顿时遭受重击,摇晃着,坠落向大地。 妖兽上的大巫祝同时承受了一记反噬,口中喷血,身形倒栽了出去,落入黑压压的黑芒大军之中。 “没用的东西!” 将军责骂一声,便看到前方无数黑芒军,陷入癫狂状态,不但没有进攻,反而开始自相残杀,引起了大片混乱。 “小小召唤妖兽,也敢在这里猖獗!” 将军一跃而起,与此同时,一尊巨大的本相如同巨峰在后方冉冉升起,转眼间与将军合二为一,手中长矛化作如椽巨木,巨大的本相一跃而起,驱动巨化的长矛,闪电中连续击中空中那颗螣蛇头颅,激起一串串霹雳电光。 大地上,即便有不少黑芒军战士遭受螣蛇蛊惑,更多的黑芒军战士,依旧不顾一切,向古城发动一轮强过一轮的冲击。 攻城方气势如虹。 守城方渐渐不支,长此以往,破城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荒神庙之内。 少年桑北一步步前进,渐渐深入大阵核心区域。 轰隆一声,大地震颤,天空被染上一层浓浓的血色。 血色天幕中央,一双沉睡中的眼睛缓缓睁开,眼瞳中满布浓浓的血色。 他的目光略略停留在大地上那个渺小身影身上,脸上浮现出一股高高在上的冷酷和残忍。 随着一道道赤色雷电次第落下,一股前所未见的杀戮从天而降。 不得已中,桑北的身影开始快速移动。 曾经征服过的土地,已然成为他的臂助,地行之法,驱动他的身体在大地上不断瞬移,却仍旧不能躲过那股杀戮锁定。 “徐徐图之,已不可能,那就来吧!” 长发漫空飘飞,一道剑光自大地上掠起,刺向天宇。 “刺血!” 一头白虎,咆哮着,跃入长空,立时被那股恐怖的杀戮所击碎,破碎为一天血泪光影,洒向人间。 流血之秋,万物皆伤! 识海中,那道杀戮烙印剧烈震颤,摇晃出一道巨大的刀痕,和空中袭来的那一道杀气,磅礴交会,轰鸣声撼动整座殿堂不住摇晃。 远处的仇穷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一身淋漓、伏地不起的少年,叹息道:“连我老头子都不敢直犯那股锋芒,你这小小牛犊子胆子不小啊,老夫倒要看看,今天你如何破局!” 空中的那一对血瞳毫不在意对手的失败,他存在的唯一宗旨,便是击杀冒犯者,绝不留余地。 杀戮闪电漫空降临。 大地上突然坠入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紧接着,一道横亘的刀光骤然撕开了天地,和天空降临的一轮杀戮,轰然交汇,爆发出一连串雷鸣,便如大队人马掠过草原,惊天动地。 “斩魔——” 嘶吼声中,少年双目圆睁,将一切交给了匕首上的那一道血痕,交给了那一缕不屈的执念。 无尽的凌迟战意,潮水般涌入那一道血痕之中。 天地血染,万物涂炭。 一尊魁伟的战士身影,在杀气纵横的天地间站立起来,向着天空那一对血瞳,连连怒吼。 血瞳微微闭合,一股凌厉的杀机弥天爆发。 血色杀戮接连落下,一刀削去战士一臂,紧跟着一刀斩去那颗怒吼着的头颅,最后一刀,将战士当即腰斩。 战士即便粉身碎骨,那阵怒吼声犹自不可断绝。 他在等待那最后一刻的机会,他欲凭借那股凌迟杀戮,以自毁杀敌! 刹那间,一道血色长虹,自黑暗的大地上撕裂而起,一举斩开了那片残酷的天空,也斩碎了那一双狰狞的血瞳。 天地一线间,少年的身影连连摇晃,似已难以为继。 刀在手,刀刃间的那一道血痕已消失不见。 满身伤口中,鲜血汩汩涌出,生命的气息正在快速泄去。 他只手撑地,一颗头颅兀自顽强抬起,死死盯着那片天幕。 那一双消失的血瞳再度浮现,俯瞰着那个蝼蚁般的人类,露出浓浓的嘲讽意味。 “还是......远远不够么......” 他看着那对血瞳,恍惚中,便看到了七颗灿烂摇曳着的星宿,那是...... 体表,七处灵穴中喷发出一缕缕灼热的气息。 同一时刻,识海之内,七颗种星摇曳生辉,荡漾出一缕缕杀戮之光,撕裂长空。 第147章 独木桥 周边地煞天罡,莫不为之召唤,将一缕缕杀戮气息,注入七星之中,随着七星摇曳组合,生发出真正的七杀——代天之杀。 杀戮如狂浪持续冲击在杀戮烙印之上,烙印震颤,引起天地感应,不断向整座杀阵,发起冲击。 “来吧!” “这一刻,我不再是我,我只是杀戮!” 记忆追索着脉络,回到古城地底秘境之中,回到了与瑶光等神君的一幕幕淋漓战斗之中。 “我只是一片落叶而已。” “我虽是一片落叶,却兀自要在有限的生涯中,去领悟更多的未知,这样,才能不负此生!” 流血之秋,光影斑驳,弥漫虚空。 一声苍凉的呼啸声中,一头斑斓白虎之影,孤独地穿越了世界,奔向血色天幕之上。 识海中,那一道杀戮烙印持续震颤,沐浴在一天星光的洗礼之中,同时将一股股凌迟之意释放出去,和那一双血瞳所激发出的杀戮,一次次交会,冲击。 少年的周身上下,满布伤痕,看去惨不忍睹。 然而,他却不再后退,看似脚步踉跄,却一步步,朝前走去,留下了一枚枚血色的足迹。 大阵边缘,仇穷猛然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那少年已经远远超越了他先前挑战的身位,进入了神秘莫测的杀阵核心。 “怎么可能?” “原来这个世界上当真有不怕死的人么?” “唯因无惧无畏,才是破解这一幕杀阵的秘密?” 仇穷若有所思,但让他再回头去破阵,无论如何还是不愿,因为那种力量与他相比,简直是天地之别,他根本无力破解。 那少年分明又创造出了奇迹。 仇穷的眼中爆发出贪婪的光芒,浑如一头老饕,恨不得一口吞了那少年。 步步深入大阵,少年的身影看去愈见萧索,他的腰脊慢慢弯曲下去,一头长发渐渐变得枯黄,继而,浮现出一缕缕银丝。 他的脸上,爬满了一道道蜿蜒的皱纹,看去正如他年老的爷爷一般模样。 他每走一步,都在大口喘着粗气,而后,用尽全力,去走出挑战的下一步。 “他分明是在用他的生命,走完这段旅程,他......会死吗?荒神啊,求您保佑他吧!”少女卓兰膝跪在地,一脸泪痕。 在少女卓兰的眼中,这座大殿试炼,根本是一场不可能完成的使命。 即便是如她这般血脉纯净的圣女,也不会走出多远。 “原来,我们山鬼族人,注定就是这般失败的命运!如此,人活在世间,岂非毫无意义么?”少女的口中满满的苦涩,想到奶奶,禁不住落下大滴的泪水。 此刻,在大阵中挣扎行走的少年,已接近了他生命的终点。 “原来这座大阵,根本无解!” “这根本就是一场死局!” “既然如此,布局者的目的何在?” 带着一缕惆怅,白发苍苍的少年,缓缓倒下了,倒向了代表着死亡的大地。 他如同一枚落叶,终究在最后一刻,坠落大地,即将化作尘埃。 也就在这一刻,他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便想到了什么。 下一刻,识海天空的所有种星,骤然爆发。 这种爆发乃是一种最彻底的舍弃,欲拥抱无限,必先放弃有限。 群星怒放,将所有的力量喷薄出去,尽情拥抱无尽天地。 体表的一处处灵穴,也如同一口口微型火山,彻底打开了闸门,喷涌出灼热的生命精华。 在这一刻,少年将身体中的一切,毅然交付了出去,化作一枚小小的叶片,落向大地。 漫天血雨,无尽哀伤,洗劫人间。 “原先的意想,并不完整,现在,就让我将这块短板补齐!” “流血之秋,生命的绝唱,唯因无惧无畏,交付出所有,才是最彻底的献祭——秋祭!” “这是一场生命的必然旅程,那,也会是我桑北的终点吗?” “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我要让你尝尝毁灭的滋味!” 口中不觉开始吟唱,后背上的女孩,眼角忽然溢出一滴泪光。 在他的嘴唇,几乎就要亲吻在大地上的一刻,一缕剑光,骤然在手底掠起,犹如黎明时的一缕亮色,划开了黑暗的天幕。 剑在手,剑刃上,一颗眼瞳骤然明亮,其内,一滴泪珠,剔透如星,点亮了死寂的长夜。 以一颗向死之心,将一轮生命祭仪推向至高巅峰,因而,得以将这座无解的杀阵,扭转过来,起死回生。 “人生的意义,就在此间!” “即便我卑微如一枚落叶,却依旧有着追求无限的勇气!” “谢谢!” 少女卓兰清晰听见少年的自言自语,却不知道他谢的是谁。 眼见对方由苍老之中起死回生,快速回复为青春之貌,卓兰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已然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为神奇的一幕。 少年感谢的,是他爷爷,是霓珍婶娘,还有颜穆。 他感谢的,还有那个来自天胥族的女孩,若非从那首洛歌中获得启示,他不可能,从与瑶光女神君的对垒中,悟出那起死回生的一剑。 最为重要的,是在最后一刻,处于那道生死一线上的感悟。 “谢谢!” 他口角嗫嚅,最后感谢的,却是铭刻在星沉剑上的那颗动人的眼眸,眸中有泪,那泪光中蕴含着的是祝福,还有希望。 这一刻,所有的觉悟,俱浓缩在一缕剑意之中,化作无尽斑斑落叶,弥漫在大殿虚空之中。 轰隆! 大地颤抖,神殿摇晃,遍地的血色阵纹,齐齐浮现,在纷繁变化之中,不断交织和穿梭,越来越快。 “糟了,大阵即将重启!” 仇穷第一个反应过来,用最快的速度,退回到神殿入口之处。 少年身形一晃,地行之法诡异展开,他用最快的速度掠向少女卓兰,拉着对方,快速奔向另一侧的出口方向。 中途,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一身憔悴的俊美青年身上,略做忖思,一咬牙,轻轻提起对方的身体,犹如一阵风,出了这座庞大的阵图。 最后,大阵中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这个身影叹了口气,道:“庆襄,你一生所求,不过是一场幻梦,如此归宿,也还不错!” 话音未落,他已被阵图的力量吞没了。 桑北看了一眼神魂未定的卓兰,道:“走吧。” 少女点点头,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却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祖辈们无法完成的一场使命。 “为何要救我?”步焉流叹了口气,道:“要知道,我们本是敌人,我也不会感谢你!” “我之所以救你,是因为我能走到当前一步,确实拜你所赐,那些灵草和丹药,还有那一缕凌厉的剑意,正由于有了这些敲门石,我才能走到这里!” “你不怕我骤起发难么?”步焉流面色略沉。 “你不会,起码现在不会,更何况,你的剑,在我眼中,已无秘密,而我领悟的剑,你还不知道。” 少年淡淡一笑,拉着卓兰,大步走去。 步焉流再度叹了口气,他以前往往以天才自居,时下才知道,和真正的天才相比,自己只是小丑罢了。 他抬起头,目光下意识穿过大殿,看向入口处,便看到一张于扭曲中显得极度恼怒的面孔,他微微一笑道:“师尊,人算不如天算,先走一步了!” 步焉流拱拱手,而后朝着桑北离开的方向,大步走去。 “可恶!” 仇穷几乎将手中的斧头赝品捏碎了。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样子? 他们明明是仇敌,怎么可能化敌为友的? 难道那小子早就和那个少年媾和了么? 想到这里,一颗心愈发疼痛起来,然而时下大阵已然重启,化作一道不可能逾越的天堑,挡住了他的去路。 大殿之后,绿草如茵,繁花似锦,蝴蝶,鸟儿,翩翩起舞,完全是一幅和煦的春日景象。 卓兰张大了嘴巴,她从未来过这里,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他们很快就穿越了这片芳草地,来到了一处绝崖之前。 绝崖后面的世界是一片苍茫云海,中央出现了一条窄窄的桥面,一直延伸到云海之中。 桑北的瞳孔略略收缩,因为这座不起眼的桥面,带给他的冲击,竟丝毫不亚于荒神庙中的那座杀阵。 “这座桥,非常危险,你准备和我,一起挑战吗?”目视卓兰,桑北问。 回想起在荒神庙中的遭际,卓兰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了,人该有自知之明,我会为你祝福,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好!” 桑北报以微笑,他背着女孩,在卓兰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上了那座神秘莫测的桥面。 “那座桥的尽头,很可能藏着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你,难道不想去了解么?也许,对你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机遇!”一旁的步焉流道。 “他会帮我做到!”卓兰嘴角翘起。 “你就这么相信他?”步焉流好奇道。 “他就是荒神指定的人,也唯有他才能完成这项挑战!”卓兰笃定。 “好吧,就让我成为第二个挑战者吧!” 步焉流的目光异常坚定,他踏着桑北留下的足迹,一步步走上桥面,消失在卓兰的目光中。 “好好活着,等你回来!”卓兰咬着嘴唇,默默祈祷。 第148章 一切都是幻象 少年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步焉流的目光中,就像从没有出现过一般。 “他来螣荒古城的目的只是为了救治那个女孩,却偏偏走向了一条揭开最终秘密的挑战之路!那是我步焉流一生梦寐以求的东西,崛起为强者,一统大荒,最后征战天下!” “无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才是最后的成功者!” 步焉流深吸一口气,终于一步踏到了这条斑驳桥面上。 岂知他的脚刚刚落在桥面上的一刻,他的一颗心,瞬间以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速度,坠落了下去! 时光的力量,在短短一刻,将他变成了一个懵懂的孩童,啪的一声,一枚戒尺正重重打在了他的手臂上,那种疼痛,记忆犹新,又如何能忘? “端好剑,端平,不要分心,用力刺出!” 啪! 又是一戒尺砸中了手臂,痛得步焉流想哭。 “不用心,没有饭吃!今日练习刺杀一万次,少一次,处罚翻倍!” 秋湍剑吟吟在手,忍受着手臂的痛楚,孩童步焉流一次次刺出剑,刺出了汗水,刺出了心酸,也使得一颗柔嫩的心,逐步坚强了起来。 “这是我所选择的路,我会一直走下去!” 孩童模样的步焉流咬牙迈出了一步。 现实中的本尊,做出同样动作,走了出去。 和步焉流一般遭际的,当然还有桑北。 他在踏上桥面的一刻,便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硬生生拉回过往的记忆中,所有的遭遇,所有的细节,如此真实,如同汹涌的潮水,不断涌现。 “无论你营造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只是桑北,我的目的,只是为了回家!” 少年的眼瞳中,泛起银色之光,放眼望去,一切幻象当即如泡沫崩溃开来。 依旧是一条简单的独木桥,延伸向苍茫云海之间,看不到尽头在哪里。 只是少年,必须前进,唯有前进,才有可能找到救治女孩的办法。 他不知道前面是否一定有救治女孩的灵丹妙药,抑或有伟大的医者在那里隐居。 既然步焉流说那里隐藏着整个荒天境的秘密,在解开秘密的同时,或许就能找到医治女孩的手段。 牟贤指点他来螣荒古城,即便走遍荒天境的所有角落,他也要寻找到万一中的可能,将女孩从死神的手中抢回来。 天地骤暗,继而,涂抹上一层浓浓的血色。 血色天幕上,一头头健硕的身影出现了,一身满布血腥腐臭味,怒啸着,从四面八方冲过来,扑在少年的身上,拼命撕咬。 他从那些畜生身上吸纳的精血越多,此刻遭遇的反噬越大。 那种疼痛,记忆犹新,从体表的一道道伤口中爆发出来,一次次刺激着他的感知。 他不由自主张开了嘴巴,于愤怒之中,和这些畜生相互撕咬,渐渐趋于癫狂,以至于迷失。 身形快速拉伸,粗糙的硬毛从皮肤之下快速长出来,连一双耳朵也变得尖尖的,甚至于,口中还长出了长长的犬齿。 他的撕咬,变得愈发犀利,他大口吞咽着血肉,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头真正的血狼。 现实中的身体摇摇欲坠,只需稍稍倾斜,他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冥冥之中,一声低吼自天尽头传来。 茫然之中,这头血狼抬起了头,便看到了盘踞在北方天幕中的那一尊岸然的身影,孤独,寂寞,高傲,一颗心,虽经历万古洗劫,终究不死! 眼瞳中的血色稍退,吟的一声,一柄匕首已跳入掌心,泛着银色的迷离光影,它的存在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回家! “勿忘!”他脱口而出。 对,正是勿忘! “不要忘记,我只是为了回家!” 从恍惚中惊醒,看向一侧的无底深渊,桑北已惊出一身冷汗。 勿忘划开掌心,鲜血汩汩涌出。 尖锐的痛楚中,勿忘银芒绽放,将血水吸纳一空,随即融入到那道伤痕中,伤口合拢,弯弯如刀,永志不忘。 “你要时刻提醒我,我们一起回家!” 略定定神,桑北再度迈出了一步。 周边世界在百变千幻中,化作一片茫茫的水面,上方,黑暗的天幕上,一尊尊大妖之象出现了,他们奇形怪状,或长着肉翼,或长着多颗头颅,多手多脚,甚至于周身长满了充满魅惑的眼睛,触须状的软足犹如一条条巨蟒,漫空狂舞。 蜕凡境,渡劫境,甚至于显圣境,比比皆是。 “冤有头,债有主,人,纳命来!” “妖皇,妖圣,俱殁于你手,人,吾恨不得食尔肉寝尔皮!” “还我妖族圣器来!” “啧啧啧!”一头巨大的肉翼蝙蝠飞扑下来,狠狠咬住了少年的脖颈,鲜血汩汩涌出。 少年的心中充满了愤懑,他想要反抗,只可惜,周边那些大妖的实力太过强悍,他无法反抗,只能任由宰割。 “一切都是幻象,只是这一幕幕幻象也太过真实了!” “好邪恶的一座桥!它能唤起人心中的种种贪念,继而借助这些贪念,让我堕入种种意想之中,任由宰割!” “只是我桑北,生而为人,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回家,谁也不能阻挡我回去的道路!” 掌心间的刺痛拉回了沉沦的意识。 少年仰天嘶吼,嗡的一声,一口乌沉沉的大鼎横空出世,少年一拳砸在大鼎上,爆发出一轮轮钟吕般的轰鸣。 大鼎四壁上,一颗颗妖物头颅,瞬间活转,齐齐张开嘴巴,发出怒吼。 周边的妖物,纷纷破碎。 虚空中,渐渐安静下来。 然而,一股肃杀的意味,却如狂潮暴涨起来。 一尊熟悉的身影,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走过来,一张脸,细腻如玉,偏偏没有眼睛,唯有一颗闭合的竖瞳,长在眉心之间。 不是妖皇无祁摩耶还是谁? “本皇失去的东西,一定会亲自拿回来!” 一颗竖瞳缓缓睁开,浓烈的血光,笼罩世界。 刹那间,妖皇只手遮天,抓向少年。 同一时刻,一条大鱼形象横空出世,它悲鸣一声,张开嘴巴,猛然一吸,少年只觉得身体内的所有力量,犹如大河奔流,倾泻出去。 绝境中的少年,身体摇摇欲坠,只是他的脸上,反而恢复了平淡,口中喃喃道:“他们其实早就成为了历史,死沼只是埋葬他们的坟墓,他们的时代早就终结,即便你能模拟得十之七八,并不能真正领悟他们的力量!” “星——沉!” 黑白剑落入手中,当空一划,世界瞬间,坠入无尽黑暗之中。 这一幕绝望的黑夜,将原本显赫一时的强大存在,予以埋葬。 一剑刺出,少年的身体仿佛被一下子掏空了。 他对这片黑夜的领悟,还很少很少,然而毕竟踏出了希望的第一步。 一双眸子睁开,世界重复光明。 意识回归本尊,少年吞了一枚丹药,便继续向前行走。 茫茫云海,无边无际。 一座独木桥,它通往的终点,或许正代表着死亡。 然而,人生的道路,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即便明知不利,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 第149章 四大守护神兽 黑夜再度降临。 一颗颗充满魅惑的星星在不知不觉中爬上了天幕。 这些星星,在桑北的眼中,何其熟悉,正如在古城地底,那一座秘境中所见的一般无二。 突然间,其中一颗星星,化作一颗流星,爆冲而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转眼间,化作一尊魔神形象,挥舞着刀刃,砍向桑北。 体表的一处灵穴扑通一跳,桑北的剑已然刺了出去! “地狂!” 少年怒喝,星沉剑犀利刺出,将一缕杀戮之气灌输到魔神体内。 魔神的身体轰然破碎,然而,第二尊,第三尊,铺天盖地的魔神光影,已然从四面八方,冲向桑北。 脚底光影闪烁,借助地行之法,桑北毫不犹豫冲了出去。 “地暴!”“地藏!”“地灵!”“地速!” 种种剑道,犹如大河奔流,将一尊尊冲来的魔神,斩为碎片。 看似犀利的冲杀之中,其实桑北遭遇到的压力越来越大,只是他已然无法后退,只能拼命斩杀越来越多的魔神。 “地退!”“地捷!”“地囚!” “天杀!”“天罪!”“天损!”“天慧!” 一路前行,桑北越陷越深。 漫天星斗勾勒纵横,恍惚间,已然组成一幕神秘莫测的星斗大阵。 随着中央北斗七星出现,一幕宏大的星斗杀阵,赫然成形。 星斗盘旋,一缕缕诡异的星芒明灭呈现,交融蜕变成一枚枚闪烁的符文,这些符文再相互融合,终究化作了一条条游蛇般的星纹,漫空穿梭,编织成一幕浩瀚星阵。 七星震颤,无尽星纹激发出一道道刀痕,斩杀下来。 绝境中的少年,再度出剑。 识海中的那道杀戮烙印,嗡嗡震颤,将一股凌迟的决绝,汹涌释放了出去。 咆哮声中,一头斑斓白虎,横空出世,却在短短一刻,被星斗杀阵的力量,洗劫得遍体鳞伤,在一声苍凉的咆哮声中,轰然解体,化作漫空血雨,洒向人间。 “来得好!唯因如此,我才能尽情领悟种种杀戮真谛!” 流血之秋,万物皆伤。 少年正如一个孤独行者,在杀戮的天地间,踽踽独行,留下一串血色足迹。 他将所有的伤害全部承担,并不会让背上的女孩遭受丝毫的创伤。 杀戮烙印嗡嗡震动,不断抵消着巨大的伤害。 饶是如此,随着路途的延续,带给少年的伤害愈发强烈,长此以往,他必然崩溃。 这是一个体悟杀戮的绝好机会。 只是,自己这副身体显然无法抵挡过多的伤害了。 “该怎么办?” 北斗七星一轮轮震颤,将杀阵的力量犹如潮水倾泻下来。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一头白虎,显然无法挡住过多的伤害,不如......” 吟吟! 星沉剑悬于头顶,绽放出一轮轮耀眼的剑芒,不断抵御着星斗杀阵的冲击。 突突! 体表,陶道,大椎,哑门,风府,脑户,强间,后顶,诸穴齐齐跳动,释放出一缕缕血气,冲入虚空。 识海内,东方七宿齐齐闪耀,角木蛟,亢金龙,房日兔,等等大妖形象,相继出现,彼此间吞云吐雾,转眼间,聚合成为一头蜿蜒腾挪的青龙,一声长啸,震惊天地。 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那一株的星魔古桑的幻象,婆娑呈现,万千叶片摇曳,发出佩玉撞击般的悦耳音色。 充裕的木之气息,如一条条涓涓溪流,不断汇入桑北的身体经脉和骨骼血肉之中,强势修复创伤,和桑北同呼吸,共命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声怒吼,在虚空深处传来。 周天星斗齐齐震颤,汹涌爆发。 无尽星纹,穿透虚空。 白虎凄厉,青龙悲鸣,它们看去遍体鳞伤,犹自挣扎着,向中天群星发起一次次冲击。 “朱雀!” 一头乱发飘飞,少年仰天长啸。 一粒真火,倏忽间,点亮了识海中的南方天幕。 七星闪耀,参差组合,就见一只斑斓朱雀,裹卷着一身炽烈的火焰,冉冉飞升。 唳—— 一声长鸣,朱雀愤怒地喷出一串火焰,射向中天。 朱雀的加入,使得桑北于极度被动之中,稍稍获得了喘息之机。 流血之秋,白虎之杀,一缕缕绚烂的剑意,将一幕淋漓秋色尽情释放。 识海中央,那一道杀戮烙印不住震颤,似乎越来越兴奋。 银色的眼瞳中,无尽银色星纹,在虚空中不断穿梭。 他已然透过那些星纹,看到了一枚枚小小的符文,继而透过了那一枚枚符文,解析为一缕缕细细的星芒。 这些星芒,才是最原始的东西,它们才是构成这座庞大星斗杀阵的基石。 带着一丝明悟,少年再接再厉,发出召唤:“玄武!” 一声低鸣,打破了识海北方天幕的静寂。 一尊玄武形象,缓缓呈现,甫一出现,便撼动了整个星辰世界。 当下,白虎狂啸,青龙长吟,朱雀清唳,玄武低鸣。 四大守护神兽齐齐呈现,终于将一幕守护阵图粗粗勾勒完整。 轰隆隆! 虚空中,一道道巨大的闪电陆续落下,惊天动地。 星斗罗列的天空在上,少年一步步迈着坚实的步伐,将一枚枚血色足迹,留在了桥面上。 中天,天罡地煞群星,不断组合变幻,一道道星纹再度融合蜕变,最后,居然汇聚成一条深邃的星河,于震天轰鸣声中,飞流直下,气势磅礴。 这一轮的冲击当真无法想象。 轰隆,一口乌沉沉的妖夜鼎再度横空出世,悬于头顶上方,不停转动。 若非桑北的身体融入了星魔古桑,并借助妖夜鼎的强大防御,他或许已经死在了这一轮杀劫之下。 朱雀泣血,毛羽凋零。 白虎的周身,满布着淋漓伤痕,犹自发出一声声不甘的怒吼。 青龙,周身鳞甲斑驳,伤痕累累。 那一尊玄武,无疑是最弱的存在,身体残破,明灭不定,随着又一轮杀戮的降临,已摇摇欲坠。 然而这少年的心中,兀自秉持着一股死战不退的血勇,那是他与生俱来的不屈命格,他不会自甘于失败,只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恍惚中,他再度化作了一枚秋叶,在斑斓的秋色中,带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坠向大地。 “既与我同在,便与我血战到底,即便同归,也是荣耀!” “战!” “流血之秋,刺血!” 白虎长啸,朱雀腾飞,青龙扶摇,玄武震撼。 四神兽齐齐发动,将力量齐齐汇聚在那充满期盼的一剑上,划开了天幕,刺伤了天地。 轰隆隆! 一道道惊雷次第落下,仿佛天威震怒。 又一轮巨大的冲击如山镇压而来,使得独木桥上,少年的身影,顿在了那里。 他的身体不住摇晃,只要稍稍后退,或许就能缓解。 但少年知道,那完全是错觉,一旦一步踏错,带来的便会是万劫不复。 喀嚓嚓! 一道道粗大的闪电在眼瞳中接连落下。 在少年的识海深处,同时传来一声惊雷轰鸣。 那一声轰鸣,并非是惩戒,而是在解锁。 所解锁的,正是桑北在死沼中,所获得的那种海量传承中极少极少的一部分。 惊愕之中,无尽的符文海洋,在少年的眼前翻飞,气象万千,绚烂梦幻。 第150章 我所拥抱的是无尽星空 裹卷着霓虹色彩的星光海洋,掀起万千浪潮,不断冲击在四象阵图之中。 28颗种星犹如一口口小型火山爆发,喷涌出耀眼的光华,继而化作一口口星光漩涡,开始尽情吸纳那股传承的气息,不断蜕变。 独木桥上,少年一步步向前行走,任由那一道道硕大的闪电,在耳畔掠过,发出阵阵毁灭的轰鸣声。 他是一枚秋叶,在如火如荼的秋色中奔向死亡的一枚小小叶片。 他在死亡的前夕,依旧在尽情体会那种种杀戮妙境。 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 “呼吸吧,你这一幕残酷的杀戮之天,让我全身心沐浴在你的杀戮气息之中!” “唯因忘我,故而无惧,大到群星巨峰,小到细草尘埃,无所不包,俱在这一场宏大的呼吸之中!” “从这一刻开始,我不再是桑北,不再是一个流浪中的孤独少年,我所代表的,唯有杀戮!” 秋色渐浓,霜风凛冽,杀戮无处不在。 少年的口中不觉开始吟唱,他所吟唱的,正是传自于少女卓兰的那首神秘的歌谣。 美丽精灵的身影,出现在识海中央,与桑北同呼吸,一起吟唱。 滚滚的乌琳澜河,横空出世,将浓浓生机,喷涌而出,哺育四方。 一座座山峰向天宇中尽情拓展着身姿,将大地中的血脉气息,化作滚滚呼吸浪潮,冲向天空。 星辰在呼吸,大河在呼吸,群山在呼吸,小草尘埃们,都在呼吸。 在宏大的呼吸节拍之中,桑北意入通玄,身合天地。 神识一次次靠拢过去,企图融入那一道杀戮烙印之中,却一次次被推了回来。 每一次的融合,都在经历着千刀万剐般的洗礼,那种痛苦,遍及灵魂,遍及肉身。 无尽星斗盘旋,星光杀阵一轮轮爆发,天空中万雷齐落,不断冲击而来。 少年的身体再度停住,他周身浴血,看去无比凄惨。 他手中的剑,依旧在一次次刺出,将感受到的伤害,化作漫空淋漓的秋色。 眸中银芒绽放,将种种杀戮阵图,刻印在记忆之中。 “这绝不是我感受到的荒天境世界!” “你充满了杀戮和暴戾,而荒天境的气息,却蕴含着无尽的生机和活力,它代表的是——宽容和祥和!” “明知不可为而为的推动,带来的后果会是什么?” “种种杀戮的气息,绝不是单纯为了毁灭,凌迟不是为了反噬本身,而是为了在极端痛苦之中,去感受那种本质的杀戮之道,进而试图脱离肉身的束缚,与天地同行,推动这生命的历程!” 觉醒一刻,意合通玄。 下一刻,他不再是少年桑北,他代表的流血之秋,是天行杀戮。 宏大的呼吸,撼动了杀戮烙印,继而,撼动了周边天地。 荒天境的呼吸在不觉中发生了改变,天空怒吼,大地震颤,它分明在竭力抗拒,却已经无法抗拒这种毁灭的轮回之力。 秋风飒飒,万木凋零,原本葱茏的大地山川,转眼之间,化作了黄,蜕变成了流血的红,枯萎了,零落了。 荒天境世界,一片肃杀,妖兽四处逃窜,生民哀嚎,却不知该往何处去求生。 轰隆一声! 桑北的神识,终于在经历了无数次尝试之后,融入了那道杀戮烙印之中。 他瞬间便看到了无尽的尸山血海,充塞了眼前的天空和大地。 一具具尸骨,如同枯死的木头,悬空而立,开分的皮肉和白骨之上,满布了密集的杀戮刀痕。 那些刀痕,并非来自外力的破坏,而是于自戕的决绝中触发出的杀戮,带给了桑北浪潮般的冲击,使得他的本尊不住颤抖,如同风中之叶。 “流血之秋,杀!” 剑出,一头斑斓白虎,呼啸跃出,冲向天幕。 天幕上的星光杀阵,发出阵阵怒吼,将无穷无尽的伤害,不断冲刷在白虎体表,毛皮开裂,鲜血汩汩涌出,白虎犹自死战不退,于周身斑斓中,激发出一道道剑光,撕裂虚空。 28颗种星在蜕变,喷涌出的星芒在不断碰撞融合,继而,化作了一枚枚斑斓的星符,勾勒组合成为一道道最初的星纹,星纹穿梭缠绕,渐渐编织成为第一幕杀戮星阵——白虎剑阵! 带着一丝明悟,桑北稳稳向前迈出了一步,顺手刺出了一剑,一剑流血,万物皆伤。 宏大的杀戮意境,冲击在天幕上的星斗杀阵之中。 星斗杀阵中激发出无尽波澜,阵阵怒吼声中,一道道扭曲的闪电呼啸落下。 紧跟着,一条更为汹涌的星河出现了,犹如巨龙翻滚,居高临下,冲击而来。 白虎首当其冲,撞了上去,随着一声不甘的怒吼,化作漫空血雨,洒落下来。 紧随其后,一只斑斓朱雀,奋不顾身,冲向星河。 其下,青龙,以及玄武,相继被这一轮巨大的冲击,予以淹没。 “杀!” 凄厉的嘶吼声中,少年顽强刺出了一剑。 整片天地齐齐震颤,识海中的一道烙印,犹如巨龙坠落,发出阵阵咆哮。 少年的身体不住震颤,犹如一片秋叶,遭受了无数打击,周身千疮百孔。 “退!否则,死!” 一声怒吼,仿佛神音,撼动虚空。 少年溢血的嘴角,泛起淡淡笑意。 一头白虎,再度从漫天血色中凝聚出来,经历了一次次杀戮的洗礼,尤其是沐浴了那种宏大的传承,它已经变得愈发强悍。 其下,朱雀,青龙,以及玄武,再度问世。 “各自为战绝不是目的,基于传承,你们将复现往昔的荣光!” 意念动,四方天幕之上,四象星宿再度发生了变化。 一道道星纹延伸出去,相互交织缠绕,渐渐,形成了一幅完整阵图。 独木桥上,少年拔足向前走去,在身后留下一枚深深的足迹。 天空发出阵阵怒吼,星斗阵图再度发动,第三条星河横空出世,冲向人间。 少年,正如惊涛骇浪间的一块礁石,虽经历万千冲击,依旧永不退缩。 此刻,他代表的,只是这片天地间的一种规则,那就是杀戮。 血色的杀戮烙印不断发出怒吼,显得越来越兴奋。 少年的身体在不住颤抖,独木桥也在不断颤抖,整个荒天境在颤抖。 大河决堤而出,山川崩溃倒塌,满目疮痍。 这就是杀戮! 万物不可永恒,杀戮和死亡是不可阻止的历程。 来吧!杀! 一剑一剑,刺得越来越快,每一剑,都有无尽星光陨落其中,带来了一道道巨大的伤害。 星河怒吼,宛若一条巨龙,俯冲而下! 而在龙首的前方,一个小小少年,只手擎天,竟然凭借一己之力,挡住了这条星光巨龙的冲击! 轰隆隆的冲击声中,便看到两大阵营的力量在虚空中磅礴交会,激发出一道弧形的毁灭光圈。 “你所拥有的,只是一隅的天空,而我所拥抱的,则是无尽宇宙星空!” “地煞!天罡!四象!随我令旨,杀!” “地煞变,天罡动,白虎啸,朱雀灭!” 一剑,一剑,以撼动整个荒天境的气势,将种种杀戮,淋漓宣泄了出去。 绚烂的秋色,如火如荼,它燃烧的是生命,将最后的精华予以献祭,将世界推向下一个轮回。 第151章 于绝路中开辟出生机 不知不觉中,一天星斗,在少年的眼前缓缓退去。 少年并没有立刻选择前行。 他孤独地站在那里,站在毁灭的深渊一侧,看似岌岌可危,却稳如山岳。 他的呼吸,与天地同行,他要借助这种宏大的感知意境,好好反刍适才战斗中的种种细节,梳理得失,获得提升。 荒神庙后,那片草地上,少女卓兰一次次听到那头夜灵豹发出的悲鸣,却又无法将它带到这里,忍不住泪如雨下。 那一轮轮恐怖的气息已经蔓延到了这里,原本的遍地绿草已然变得枯黄,那些蝴蝶,鸟儿,全部消失了,周边弥漫着肃杀的气息。 “莫非,我们的世界,就要毁灭了!” “奶奶,很快,兰儿就去找你了!” “只是,桑北,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我不求你能拯救我们的世界,只求你能好好活着!” 少女哽噎着,扑在地上,痛苦失声。 在独木桥最初一段上挣扎的步焉流,他承受的打击,并不次于桑北。 步焉流即便早有准备,也没有料到,这座独木桥带给他的打击,居然如此严重,他一次次拼尽全力,在入魔的边缘逃回来,几乎耗尽了力量。 修士最怕入魔,入魔往往代表着功亏一篑。 人生中的每一次遭际,都在猝不及防间,突袭而来,使得他的一颗道心,承受了一次次沉重摧残。 “我步焉流居然如此自不量力,明知不可为,偏偏要强自为之,未免自讨苦吃!” “也不知道他,走到了哪里?” 他不知道,若然他也走到那一段星斗杀阵之中,他绝撑不下去。 在他萌生退意的一刻,突然间,打了个寒战。 他仿佛感受到身后有无数双毒辣的眼睛,正死死盯住他,只要他敢后退一步,那些东西,便会扑上来,撕碎他。 步焉流倒吸了一口凉气,忖思,难道自己就在这里等死吗? 死? 他的牙死死咬住嘴唇,咬出血来。 他的一身气息开始委顿,须臾之间,他整个人看去,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只差一口气,就会被黑暗吞没。 “这......就是死的滋味吗?” “好冷啊......” “从这一刻开始,就当我步焉流是一个死人吧!” 这种濒死状态,乃是步焉流于生死间的顿悟,他要在这场绝境考验面前,充分体验死亡的气息,也不枉自己走过了这一场如此短暂的人生。 身体禁不住一晃,一股入魔的冲击,令他差一点栽倒了下去。 “只是那种种入魔之念,与死亡相比,又算个什么!” 步焉流面浮鄙夷之色,此刻毫不犹豫,继续前行,任由那种种魔念,冲击自己的道心。 人有的时候很奇怪,一旦你放下了所有执着,你瞬间会发现,原先遭遇的种种打击,完全不算什么。 重重暗影如同山岳在眼前不停晃动,步焉流秉持一颗向死之心,无惧无畏,向前走去。 冷不防,耳中便听到嗤的一声,他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流,瞬间冲破了壁障,冲入了一片无限世界。 同一时刻,识海之中,一颗新生的种星,正熠熠生辉。 “居然这么简单,就突破了!” “从这一刻开始,我步焉流乃是一个天罡圣修了!” 步焉流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身体一晃,几乎要栽入万丈虚空之中,他慌忙定住身形,出了一身冷汗。 果然是,人不可得意忘形啊! 定了定神,他盘膝而坐,开始仔细体悟那种濒死意境。 前方,一动不动的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睛。 这一轮反刍,所得甚丰,然而其中种种细节,却不是自己当前修为所能吃透的。 他深吸一口气,再度向前迈出坚实的一步。 轰隆! 巨大的震撼声惊天动地。 天空一片阴暗,苍茫的云海间,一座座巨峰,犹如一头头巨大的妖物钻出来,甫一出世,便张牙舞爪,释放出种种威压。 这也还罢了,关键是,这些巨峰仿佛活物一般,怒吼着,开始横向移动,晃出一片片虚幻的影子,那些影子交错扑来,带来的巨大杀伤,比之先前的星斗杀阵有过之而无不及。 桑北的身影向前快速掠去,他已然无暇思索。 “地煞动,天罡变!” 于星斗杀阵中获得的感悟,使得他的身法疾如风,快如电。 只是,在掠出数步之后,他的身形却如鬼魅一般退了回来,依旧站在远处,仿佛没有动。 桑北也是没有办法,因为前方的出路,早已被那些恐怖巨峰发动的力量,全部封堵住了,使得他没有选择,只能退回来。 要知道,他所能盘桓的空间,只是一座小小的独木桥。 闪电之中,他的身形再度冲了出去,这一次,他一口气冲出了十多步之远,身形一次次掠起,其中好几次,居然脱离了桥面,驾临虚空之上,在坠落的一刻,身形诡异的绕了回来。 周边巨峰的活动,越来越快,完全不给挑战者任何喘息之机,即便桑北一次次侥幸逃生,那种无形的冲击,仍旧震得桑北一次次吐血。 意合通玄,他的身法越来越快,然而越往前去,巨峰带来的威胁,便愈发巨大,生机稍纵即逝,往往一念间的疏忽,便会导致万劫不复的后果。 桑北完全被逼迫到一条死路上。 后方的路被完全堵住,前方的生机,越来越少,每一步踏错,结果只有一个字——死! 识海中,星斗盘旋,72地煞,36天罡,呼啸破空,喷涌出的星芒,勾勒出一道道诡异的星纹,那些星纹,在桑北的意念中,已然化作种种觉悟,将他的身体血运一次次推向巅峰。 “地煞动!天罡变!” 一声怒喝,桑北的身体,凭空消失了,就此逃过了眼前覆灭的杀机。 再度出现的一刻,他已出现在另一段桥面上。 这种瞬移,尤其处于当前的巨峰杀阵之中,每施展一次,消耗巨大,只是桑北已全然不顾,间不容发之时,将一枚枚珍贵丹药塞入口中。 人力有时穷。 然而,桑北就像一头濒死的孤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激发出一股至强的力量,向着希望的尽头,拼死冲锋。 呼吸,忘我,抱合天地。 桑北与天同行,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准确捕捉到了那一瞬间流逝的生机,逃了出去。 但是,前方,终究是一条死路。 桑北在最后一刻,正如一枚小小的鸡蛋,撞上无坚不摧的岩石。 生死,瞬间判定。 偏偏在这一刻,那种久违的刺痛感,在他的识海中再度爆发了。 然而,桑北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痛苦,显然早就适应了。 识海核心,那一幕灵魂太极之中,其中一泓黑暗的漩涡,骤然爆发出一轮浓烈的光芒,使得整个灵魂太极,都被笼罩其中。 念想天地,星辰罗列,盘旋不定。 “地煞变,天罡动——移星换斗,斗转星移!” 新的觉悟,扭转了一片绚烂星空。 剑动,裹卷起一条星光长河,将这片被封锁的死地,斩开了一道缝隙。 间不容发,桑北发动新觉悟的斗转星移,冲了过去。 周身沐浴在滚滚清凉气息之中,每一个毛孔中的感知都无限延伸出去,帮助桑北尽一切可能,去感知周边的世界。 身后轰隆一声,数十道雷霆落下,破碎了虚空。 第152章 共用一条命 星光满天,少年脚踏着梦幻般的步法,越走越快。 星河欲转,岁月如梭,大到星辰,小到尘埃,都在时光的洪流中,一步步走向终点。 “而我要掌控住的,只是那一个个刹那,一点点灵光,但有所得,便是莫大的欣喜!” 脚底泛起一串串星光涟漪,托起少年的身体,走入宇宙时空,走入命运长河,一颗颗星球于芥子般的微末间,转眼间放大为一颗颗遮蔽天幕的蓝色巨星,所带来的震撼,牵动少年周身血运,澎湃如潮。 于震惊之中,种种感悟如道道惊雷劈入识海,振聋发聩。 他的步法越走越快,所谓细微如尘埃,宏大如星辰,都掌控在节拍之内,他脚踏着一条浩瀚星河,滚滚向前。 不远处,已然看到这条独木桥的尽头。 只需数息的间隔,少年便可登临彼岸。 然而,那些鬼影般的巨峰,不断膨胀长高,晃出无数暗影,再度堵住了所有的出路。 突然间,所有巨峰暗影,向中央汇聚,凝聚成一张巨大的手掌,无声扑落下来! 一切,似乎早就注定。 整个濒临破碎的荒天境世界,刹那间,万籁俱寂! 荒神庙后方,静静站在一隅的卓兰,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眼瞳中已蓄满泪水。 依旧在苦苦挣扎中的步焉流,不由得抬起头,望着前方那片黑暗的天幕,他知道,最后一刻终于来了。 只是,那里还有很多尚且等着自己去破解的谜题,实在太可惜了。 此间的少年,骤然化作一颗流星,抱着以卵击石的血勇,撞向了那张巨大的手掌。 所有的觉悟和期待,在最后一刻轰然爆发。 识海中,无尽星光冲向了那一道杀戮烙印,吸足了杀戮气息的烙印,爆发出一声龙吟般的长啸,拉长了身躯,无限升高,最后,幻化成那一柄残缺形态,暴露在天地之间。 一张枯瘦的手掌猛然抓住斧柄,裹挟着无尽星辰之力,犹如石破天惊,斩向巨掌! “屠——天!” 这一刻,小老头仰天长啸,斩出了此生最为得意的绝杀! 数十道闪电,当空落下,轰击在中央,爆发出一串串震耳欲聋的雷霆声。 同一时刻,屠天战斧的幻影和那张覆灭手掌,同时破碎。 “巫常,果然是你!” 一个须发如雪的老者,手拄一根拐杖,正站在独木桥的尽头,看着行将消亡的小老头叹息道。 “当然是我,荒空老儿,算来,这场赌局是我赢了,将那颗荒天之心,拿来!” “那东西却不是为你准备,而是为他!” 老者抬起拐杖,指向桑北道:“你的一番作为,完全是由他来成就,若非他感悟了星辰奥秘,觉悟出了斗转星移之法,怎么可能走到这里?你又如何能借助他的觉悟,斩出那开天辟地般的一击?饶是如此,战巫一族,傲气冲天,即便粉身碎骨,一股无上战意,亘古不绝!” “算你识货!” 小老头巫常大笑,笑声中蕴含着无尽的苍凉,他扭首看向桑北,道:“小子,若非老夫寿元已尽,岂能容你!不过,老夫此生至此,虽死犹甘,也算死得其所了,其一,在生命走到尽头的一刻,击碎了那一幕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帝劫,何其快哉!其二,赢得了与荒空之间,打了数百年之久的赌局,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说话间,小老头巫常的身形越来越淡,眼看就要消失了,他犹自秉持住最后一点气息,说道:“小子,没有了老夫的杀戮烙印,你要想发动剑意攻击,已不可能!你身上的秘密太多,一旦被地境修士注意到,情势危矣!” 他叹息着,最后看了一眼桑北道:“只是凡事无绝对,地境之下,要想发动剑意攻击,也不是绝无可能,或许你能,感悟那剑玄......也未可知!” “剑玄?”桑北口中喃喃,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剑玄者,可遇不可求,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可惜......” 话音未完,小老头的身体终究崩溃开来,化作云气,溃散而去。 桥端的白发老者,犹自发出一声长叹,竟用衣角擦了擦眼角。 他与巫常斗了一辈子,可以说是亦敌亦友,相知甚深。 “稍等片刻,很快,老夫就会追上来!” 白发老者的嘴角浮起笑意,朝着桑北招了招手。 桑北定了定神,一步步朝着独木桥的尽头走去。 恍惚之中,犹如时光在逆流,体表的伤情,失去的精力,消逝的青春,在桑北一步步的前进中,不仅快速复原,甚至于变得更强。 荒神庙后方的草地上,少女卓兰再度瞪大了眼睛,原本枯死的草地,在转眼之间便恢复了生机,蝴蝶不知在什么地方飞了出来,鸟儿也再度婉转歌唱,春日的气息何其温煦,让少女感到无比舒畅。 “他,成功了!”少女欣喜雀跃,眼中再度落下泪来。 不止是她,便连处身独木桥上的步焉流,也在转眼之间,身体恢复为满值。 就在此刻,一个身影,犹如鬼魅一般,怒吼着,冲出了荒神庙的后门,用最短的时间穿过了这片草地,踏上了那座独木桥。 一头黑豹也早早赶到卓兰身边,不停伸出舌头,舔舐着卓兰的手臂。 “黑球儿,现在,就我们相依为命了!” 少女抱着夜灵豹,一阵抽泣。 此刻的少年,终于走出了这条神秘的独木桥,来到了白发老者的身边。 “少年,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老者微笑着看着桑北。 “救人。” “你是说她?老夫看看。” 老者给少女搭了搭脉,摇了摇头道:“按道理讲,她已是个死人,只不过么......” 老者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少年急切追问。 “若要救她,需要你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 “什么代价?” “你的生命!”老者定定看着桑北。 “好!”桑北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这一路之上,女孩为他付出太多,作为回报,他会付出所有,即便是生命。 “你不怕死?” “怕,相比我自己,她的生命同样重要,若易地自处,我相信她也会做出和我一般的决定。”少年话意平淡,目光中却透露出别样的温柔,不知不觉中,他已将女孩当做了亲人。 “生命只有一次,死了就没有了!”老者叹息。 “人总要死,就像秋天的落叶,只是,我的心会永远和他们在一起,这就足够了!何况,这一路风雨之中,我已经感受到了很多东西,算来,这辈子,值了!” 说话间,少年的眸中,蕴含了满满的绚烂秋色,流血之秋,人生最美的一幅风景!只是,我桑北多想和你们一起,走完余下的路程啊! 无论如何,我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 老者的脸上浮现满满的笑容,道:“我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了,少年,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多久?” “爷爷,您知道我?”桑北禁不住问。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总有一天,一个如你的人,会踩着命运的轮辙到来,他会接过我手中的传承,开辟出一个全新的世界!” “我其实,并不是你等待的人,我只是为了救治我的朋友,才不得不来到这里。我无法承担起更多的责任,甚至于,我连自己的爷爷也无法保护。”少年发出无奈的叹息。 “命运的长河千丝万缕,浩瀚无边,谁能超越其中?你来到这里,便是冥冥中的注定,即便你再不情愿,这份责任,还是要落在你身上!好吧,我就要死了,在我死之前,告诉我你还有什么愿望?” “没有了,爷爷,帮我治好她!”少年请求道。 “其实这女孩已然无救,不过在你接受传承的一刻,却生出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那就是,必须拿你一半的命去换她的命,或者说,你们两人,今后将共用一条命,告诉我,孩子,你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少年没有丝毫犹豫。 这个世上,除了爷爷,除了霓珍婶娘,还有颜穆,女孩是对他最好的人,她能以命相付,他又何惜自己的一半生命呢? 第153章 你怕死吗 “好!” 宛若当头棒喝,老人的身影向后略退,高举起手中的拐杖,骤然当空一划! 一股难言的痛苦,顿时在桑北的体内爆发出来。 就见一道白光,撕裂了天地,便如拉开了一面帷幕,将一个神秘世界,呈现在少年眼前。 痛苦之中,少年看到一颗硕大的青色心脏,悬于虚空,正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这跳动的节奏,也太熟悉了。 不觉中,少年的呼吸节拍,已和其同步。 他的思绪,不觉回到了那个月夜,回到了乌琳澜河畔,他听到了河流的汹涌,山峰的呼啸,大地的脉动,以及星辰的盘旋,尘埃的浮动。 整个世界,都在随着自己的呼吸,一起脉动。 刹那间,这颗硕大的心脏,化作青色的光影,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冲入了少年的胸腔之内,蔓延出无数血管般的根须,和原本那颗心脏,在千丝万缕中,融为一体。 霹雳! 一道觉悟的雷光当空劈落,使得少年周身的所有毛孔,都沉浸在酥麻般的愉悦之中。 恍惚间,他已成为主宰,主宰这片山川大地,也主宰头顶上的星空,一切存在,都处于自己的感知之内,那种超凡的掌控感,甚至于让少年以为自己成为了神明。 然而在下一刻,他立时便堕入痛苦的深渊之中。 从心脏中迸发出来的痛苦,以摧枯拉朽之势,汹涌扩散到骨骼,血脉,腑脏,以至于体表的每一处灵穴,每一个细微毛孔之内,让他全身颤抖,禁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很快,他的体表,便附着起一层腥臭之物,这种恶臭,太过浓烈,让少年不觉皱起了眉头。 他却不知道,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洗髓,已让他在短短一刻,跨越了一道艰巨的沟壑,突破了洗髓境的壁障,成功踏入破玉阶段。 其实,这一轮痛苦看似剧烈,其爆发的时间,也仅仅在十息之内。 在少年睁开眼睛的一刻,他看到眼前那个老者,已变成骷髅之态,仅仅是裹着皮的一副骨架。 他身体中的所有精华,已随着这一场传承的终结,消耗殆尽。 “咳咳......拥有了荒天之心,随着你修为的提升,你将拥有开辟小世界的能力,小世界会随着你的提升而提升,随着觉悟出的规则越多,它将变得愈发完善,强大,进而促进你对规则的感悟,和你一起成长,开辟出一个全新的恢弘世界来!” “少年,你的路注定比常人难上百倍千倍,你觉悟的将是周天星辰,无尽时空,要知道,寻常修士种星,达到圣级已是艰难,偏偏你,在小小年纪,已然种下了罡煞星辰,你知道,这是那里所不允许的!” 说话间,老者用手指,艰难指了指上方,咳嗽一声,续道:“你虽掩盖了命格,依旧无比凶险,我看不清你的前途,但,命运既然将你送到这里,便也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这个世界已穷途末路,希望你,能带着更多的人,走出去!在你没有成为至尊的一刻,一定要学会藏拙,隐忍......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了,保重,再见!” 说话间,那具骷髅之体,砰的破碎开来,化作了一堆枯骨。 少年的心头,蓦地震动,眼中有了一丝泪光。 蓦然回首间,便看到那个俊美青年,正一步步走过来。 青年顿住脚步,看了桑北一眼,忽然转回头,站在了桥面上。 远处,一个影子,手提一柄残斧,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未曾想,却被青年挡住了道路。 “我的乖徒儿,闪开,为师这一次,不和你计较!”仇穷狂笑道。 “这一次,是我在计较,你在大殿之内,置我于死地,这个仇,我不能不报!”步焉流咬牙道。 “你......在说笑?那就死吧!” 斧光裹卷霹雳,怒吼着,斩下来! 这一刻,步焉流的一身气势变了,他变得气息奄奄,仿佛已濒死。 只是他手中的剑,看似缓慢,却巧巧刺中了那道劈来的斧光,饶是如此,他犹自忍不住,退了一步,口中吐出了鲜血。 “谢谢!”少年远远答谢。 “还不快滚!”步焉流怒吼着,挺剑攻向陷入狂暴中的仇穷。 “他是在还我一个人情!” 少年喃喃说道。 这个时候,静卧在地表的女孩,终于睁开了一双美丽的眸子,她感到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处身黑夜之中,在无数妖兽的围攻之下,无论怎么挣扎,也逃不出去。 她在黑暗中越陷越深,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但她却不后悔,因为那是她的使命,她活着的目的,只是为了完成那个使命。 她在寂灭和绝望之中,最终看到一缕光影从天而降,撕开了黑暗的阴霾,同时向她枯竭的身体中,注入了一股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神奇力量,再度让她回到了人间。 “谢谢......不值得的!” 女孩的眼中蕴含着泪光,她能想象,这一路走来,这个少年到底吃了多少辛苦。 他居然为了她,不惜走遍千山万水,寻找医治自己的方法。 不枉自己那么对他。 而他也正在以同样的方式对她。 “没有你,我走不到现在,我不知道命运是什么,无论前面多么凶险,就让我们一起,走下去!” 一把拉起女孩,桑北犹自回头看了一眼激战中的步焉流,他的修为尚不及步焉流,更不是麻衣老者仇穷的对手,唯一能选择的,便是尽早离开。 眼看着即将到手的猎物又要脱逃,仇穷心急如焚,斧头连番斩落,可惜偏偏无法将这个乖徒儿立刻击倒。 “闪开,老夫不杀你!”仇穷双眸充血,怒瞪对方。 “你怕死吗?你知道我怕不怕死?这么多年,死在你手上的人太多了,为此,我决定也让你尝一尝那种滋味,师尊!” 咳嗽一声,吐出血沫,手中的剑轻轻一挥,一股萧索的意境弥漫虚空。 秋已深,人已远,回眸间,已是百年! 一股杀戮之意,不经意中,便刺中了仇穷的身体,血花绽放,仇穷如同一只受伤的老狗,暴窜而起,手中的斧头不要命砍出去,决计要杀了这孽徒。 一声叹息中,步焉流毫不犹豫,转身跳下了独木桥,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 只剩下仇穷愣在当场,因为一切变化,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仇穷很快反应过来,怒吼着,冲过独木桥的末端,冲上了那座绝峰,然而他找遍了所有角落,却无法寻找到那少年的一点蛛丝马迹。 对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上天,你为何如此戏弄老夫?便连老夫的徒儿,都敢冒犯我!老夫,究竟做错了什么?” 轰隆一声! 仇穷一斧头将一块巨石劈成两瓣,恶狠狠道:“小子,无论你逃到哪里,都逃不过老夫的手掌,老夫这辈子,跟定你了!” 捏碎一根传送卷轴,仇穷的身影被一团光影笼罩,凭空消失了。 绝峰之后,有一泓黑暗的漩涡。 融合了那颗荒天之心后,桑北清晰感受到那处小小传送阵的存在。 他不知道这一泓漩涡会将他传送到哪里,但老者荒空的安排定然不错。 他朝着女孩点点头,拉着对方同时迈入漩涡,消失不见了。 第154章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 两道光影从天而降,其中一个少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白云,蓝天,柔风,草场,一头头妖兽在安闲中低头啃食,突然被从天而降的一头妖禽所袭击,在惊慌中四散逃走,打破了宁静的场景。 食草的以食草而生,而食肉的,则为了吃掉食草的谋生。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啊。 少年默默感叹。 隆隆雷音,自天际传来。 如墨的乌云翻滚着,汹涌扩散,转眼间,遮蔽了大片天幕。 一道道扭曲的闪电,怒吼着,劈落在草原上,惊慌失措的妖兽们,似乎感受到了袭来的危险,开始向远处快速逃离。 少年眉头深深皱起,融合了荒天之心后,他的感知已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感受到了远处的大地中爆发出的浪潮般的震撼。 从大地上卷起的烟尘翻滚起来,和天空的乌云纠缠在一起,使得这片天地,变得愈发阴暗。 一道接一道闪电不要命的劈落在大地上,妖兽惨叫着,四处乱撞,终究被远处冲来的兽潮大军所淹没。 “它们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原本无忧无虑在这里生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让它们如此疲于奔命!”女孩喃喃叹息。 少年的目光望向天际,便看到在那一片阴暗的天幕之下,升起了一片如芒的密林,骑乘着高头大马的黑甲大军,高举着一面面大旗,敲起滚滚战鼓,吹动悠长的号角,犹如洪流,持续推进。 “是他们来了,走!” 拉着女孩,脚底发力间,身形连连闪烁,犹如斗转星移,在混乱的兽潮中,捕捉到间隙,快速逃离而去。 女孩的口中发出轻轻的叹息,她知道,那宿命就像身后的影子,不断追随着自己的步伐,一辈子也休想摆脱它。 “来就来吧,好在这段时间,我过得很是快乐,这就足够了!” 偷偷瞄了少年一眼,从对方专注的表情上,便依稀看到了当初那个瘦弱的男孩,小小年纪,就去艰难谋生,甚至于,在自己的刺激之下,去爬那座险峻的山峰。 逝去的光阴仿佛只是一梦,女孩好想回到那段时光,就这般过上一辈子。 感受到身后兽潮的不断追击,女孩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少年看了女孩一眼,安慰道:“放心,一切有我!” “没事,我信你!”女孩带着微笑,重重点头,长发飘飞之中,一双蔚蓝眸子,灿若星辰,当即为二人释放了一记疾风符。 二人身形如电,越跑越快,将不少妖兽,抛在了后面。 “看那里!”少年指向了一个方向。 混乱的兽潮中,一头巨兽,吼声如雷,吐气如烟火流星,极其蛮横霸道,横冲直闯,不是将妖兽踏死,就是将之撞飞出去,体形虽然庞大,其速度丝毫不慢,已然赶到了兽潮的前列。 只是,一颗缺损的脑袋上,顶着一根独角,稍稍影响了身体的平衡,使得其奔跑的姿态,看起来有些狼狈。 “是那头墨吼兽,我们去它身上!” 少年不由分说,拉着女孩,施展斗转星移,连连闪烁追去,最后高高跃起,轻松站在了那颗缺损的脑袋上。 墨吼兽发觉到了异状,刚要暴怒,突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它兴奋地发出一声低吼,不再排斥二人的存在,迈开四蹄,越跑越快。 天地苍茫,宇宙洪荒,生命的气息,汇聚成滚滚狂潮,向前汹涌奔流,而自己,此刻正站在浪潮的最前沿。 女孩情不自禁,张开了双臂,比作鸟儿的飞翔姿态。 她希望时光能够停留在这一瞬,她希望自己能够变成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永远在这片苍茫的天地间,自由飞翔。 不觉间,她将脑袋依偎在少年的胸膛间,便听到了那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声,让她安心,更让她依恋。 “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好的,我这就带你回家!” “好,我们一起回家!” 女孩再度张开了双臂,脸上浮现出满满的微笑。 不觉中,少年低下了脑袋,一口吻在女孩芳香的秀发间。 女孩的脸上迅速升起一抹绯红,艳丽如霞。 后方,一支由原住民集结的队伍,斜冲出来,其中的主体,正是一些山鬼族的战士。 “山河破碎,生灵涂炭,既然连荒神也无法庇佑我们,就让我们拿起武器,和这些凶恶的敌人,拼死一战!” “荒天境的民众绝不做入侵者的奴仆,誓死保卫家园,杀!” “杀光这些可恶的外夷,复我河山!” “杀啊,为了祖辈的荣光,杀!” 怒吼声中,原住民军队悍不畏死,扑向了滚滚而来的黑芒军。 只是他们的力量和强大的黑芒军相比,还是太过弱小。 一轮黑芒箭雨落下,已然死伤无数。 “荒天境结束了,可惜了这片原本安宁的土地!”少年叹息。 “天降杀劫,谁可独善其身呢?” 女孩的口中不觉哼起那首歌谣,故乡在遥远的想象中,但愿有朝一日能够回去。 越是前行,更多的妖兽从周边的山林中狂奔出来,不断加入逃亡的大军。 兽潮的规模越来越大,它们被无形的力量所驱赶,无法回头,只能不断向前。 少年的眼中满布着阴霾,随着兽潮规模不断扩大,他隐隐间感到自己也变成了其中一员,在无法抉择中,一头扎入一口设计好的庞大陷阱之中。 “又是黑芒军!” 他们不仅毁了自己的家园,也摧毁了荒天境。 如此,那座古城当然也凶多吉少了! 少年握紧了拳头,他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找到那个幕后策划者算账。 只是现在,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一轮轮箭雨从天而降,受伤的妖兽们发出一声声悲鸣,使得兽潮更加混乱,相互践踏,死伤无数。 远处,硝烟弥漫,原本一片葱茏的山林,早已化作了一片灰烬,其间那座矗立了无尽年头的城墙,倒塌出数不清的缺口,到处尸骨累累,枕藉上下,零星的食腐兽伏于其间进食,不断发出低沉的悲鸣。 “螣荒古城果然也完了!” 少年长长叹息。 身下的墨吼兽却不在乎那片被毁灭的废墟,它用最快的速度,便穿越了那片古城遗址,一切只为,尽快逃命。 一片全新的莽苍景观呈现在眼前,少年握了握女孩柔软的手掌,询问道:“我们,这就回家吗?” “回家吗?好像,我们暂时,没有这个机会了!”女孩的脸上,满布着愁容。 号角声中,从两侧的山林中涌现大量的黑芒军队伍,如潮水般快速包抄过来。 “果然是预先谋划好的,黑芒军过,寸草不生,斩尽杀绝是他们的本性啊!” “我们没有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兽潮如洪流滚滚向前,山石林木在这种狂暴的力量面前,纷纷被推倒下来。 翻越一座座丘峦,冲破一片片林莽,墨吼兽仰天发出一声咆哮,向天地一线间,竭力冲去。 由于后方的黑芒军不遗余力发动攻杀,妖兽们不得不爆发出所有力量,向前奔逃。 “糟了!” 少年的目光停留在前方的天地一线间,地平线的尽头,烟尘滚滚,号角震天,又一支更为强大的军队,出现了! 第155章 魔域饕餮军团 “那是,那究竟是支什么军队?” 滚滚铁蹄声中,一支强悍的军队,犹如一头巨大怪兽,在地平线上,咆哮着,展露出极具暴力的身姿。 那些战士,比之黑芒军,更为高大彪悍,他们戴着张开獠牙的魔兽头盔,双眸充血,不断捶击着胸膛,发出一声声高亢的怒吼,不时将一块块滴血的生肉啖入口中,显得极其野蛮。 黝黑的甲胄上,满布斑斑血迹,展示着他们刚刚经历过的战斗。 低沉的号角声中,原本狂躁的军队,黑压压安静下来。 一面面血色战旗在风中缓缓飘荡。 随着中央纛旗之下,一头獠牙巨兽之上,一尊身材尤为出众的将军模样的人发出号令,各种极具杀伤力的武器齐齐指向天空,图腾样的一面面魔兽盾牌齐刷刷竖立起来,大军发出低沉的怒吼,向前方稳稳推进。 獠牙巨兽之上,将军的瞳孔中泛起浓浓的贪婪之色,他知道这一次掠食,可谓撞了大运,赶上如此大的一场兽潮爆发,还不赚得盆满钵满! “他们不是大荒的人,他们一定来自魔域,随着大荒势力日渐衰微,早就觊觎这片土地的魔族人,已然多次侵入大荒,横加掠食,我明白了,他们就是传说中的魔族饕餮军团!”墨吼兽上,女孩忧心忡忡道。 “饕餮军团?”少年口角嗫嚅,遭遇这支军队,他们面临的困难无疑会更大。 兽潮犹如洪水奔涌,不受控制。 最后一刻,少年拉着女孩,不顾一切,跳下了墨吼兽。 好在借助强大的感知力,少年施展斗转星移身法,在混乱的兽潮中侥幸余生。 这一刻,那头墨吼兽首当其冲,轰轰然撞在那面巨大的盾牌阵上。 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声中,一个个高大的魔军战士,打着呼哨,高高跃起,扑入混乱的兽潮之中,展开了疯狂的血腥狩猎。 一面面带着倒钩的网,当空撒落下来,罩住了墨吼兽庞大的身体,墨吼兽疯狂挣扎,只可惜那些刺入身体的倒钩上,涂抹着魔族的特殊药剂,随着药力发作,墨吼兽的挣扎愈见无力。 就见一个黑衣祭司当空落下,手掌按在魔兽的头颅上,咒语声中,黑气弥漫,笼罩了墨吼兽的身体,墨吼兽的庞大身体,开始诡异缩小,紧跟着,被几个战士推入一口满布倒刺的囚笼之中,发出一声声无奈的悲鸣。 一排排血腥囚笼被推出来,前方的军队已然挡住了冲击的兽潮,更多的魔军加入了疯狂捕猎之中,他们的捕猎手法极其熟稔,或三两配合,或只手擒拿,借助祭司配置的神秘药剂,刺伤猎物,将猎物缩小,轻松关入一口口囚笼之中。 咔咔! 一口口捕获后的囚笼被装载上一辆辆战车之上,那一辆辆战车上刻画着神秘符文,在祭司的咒语声中,囚笼泛着魔幻之光,再度缩小。 最后,一辆战车之上装载的猎物竟达数十头之多。 中央大旗之下,饕餮军团的统帅墨夜露出大为满意的笑容,这一次不仅捕获高阶妖兽多多,甚至于,还掳掠了大量的大荒女奴,这些女奴可是稀缺物,一旦回到魔城锡蓝,一定可以卖上个好价钱。 更为重要的是,那些高阶妖兽,其鲜血不仅可以配置上好药剂,还是魔修们稀缺的补品,对于突破修为,大有裨益。 “恭喜墨夜大人,这一场狩猎,大人居功至伟,一旦回到锡蓝,魔皇陛下一定会很开心的!” 獠牙巨兽一侧,相比于高大的将军墨夜,那个祭司实在太过瘦小,一脸苍白,偏偏身下还踩着一个小小的骷髅,那骷髅看去弱不禁风,一旦活动起来,却极为灵活,它便如祭司长出的又一双腿,不时在左右跑动,迅疾如风。 “厄诺,这一场捕获盛宴,有你的功劳,好好约束你的那些手下,别出意外,一旦回到锡蓝,本将军会向魔皇陛下替你请功!” “多谢将军!”亡灵祭司厄诺露出一脸谄媚之色。 此刻,整个饕餮军团几乎全部加入了疯狂捕猎之中。 魔军战阵向两侧张开,包抄过去,分明是要将所有的妖兽一网打尽。 一个魔军战士轰轰然砸下战锤,将一头妖兽锤杀在当地,他撕下一块血肉正要大快朵颐,便看到尸体后方,站起了两个瘦弱的身影。 “人?女人!” 魔军战士眼放红光,飞扑上去,一把抓向女孩。 岂知眼前光影一闪,女孩瞬间消失不见。 魔军战士东张西望,便看到那两个身影正混在人流中,逃向后方。 魔军战士置妖兽于不顾,大步向两个人影追去。 异族的女人,倘能够种胎受孕,对于这些魔族的战士来说,便无疑多了一分倚仗,日后若然不慎修魔失败,濒危之际,若有祭司配合,当可以借助秘法,借胎还魂,便如同有了二次生命。 人族修士,最忌入魔。 魔族的魔修,为了获得强大战力,便会修习霸道魔功,虽然战力飙升,入魔的危险无疑会更大,常常危及生命。 所以,魔修常常会豢养一些女人,以为保障。 桑北和洛辞虽然身法诡异,很快就被那些嗅觉灵敏的魔军战士发现了,更多的战士怒吼着,从四面包围了过去。 不是桑北畏战,而是因为,他已察觉到周边一些强大魔修的存在,一旦被那些强大魔修盯住,几乎很难再突围出去。 所以,示敌以弱,是最好的办法。 他将自身气息,压得很弱,只凭借斗转星移,快速周旋,不觉间,已然深入重重魔军之中。 “人,抓住你了!” 一张蒲扇般的大手,凭空落下,轰然作响。 岂知一双血红的眼睛,正死死盯住了这个口水流淌的魔军战士。 这个魔军战士顿时愣住了。 恍惚中,他看到一尊高大的魔影,那种狂暴气焰,震得他的一颗心砰砰直跳,于惊悚之中,不由得膝跪了下去。 桑北和洛辞借机逃之夭夭。 一排排充斥着血腥味的囚笼横亘在眼前,战车之上,一个战士一眼瞅见二人,挥刀砍了下来。 桑北的身影,犹如鬼魅,一晃躲过,一刀刺血,刺入了这个战士的胸膛。 眼见得这个战士就要栽倒下来,桑北抓住对方甲胄,将其拖在了一旁,一手拉着洛辞,向着一排排囚笼深处,快速掠去。 怒吼声中,一个个魔军战士迅疾扑来,加入围捕。 耳中,忽然听到了一声声抽泣声。 就见囚笼之中,一个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正在呜咽哭泣。 洛辞眸光一闪,已然有了计较。 对于一个术士,要想打开囚笼机关,实在简单不过。 符光落处,咔嚓一声,锁扣已然打开,洛辞道:“我们进去!” 桑北当然明白对方的心意,时不我待,二人闪身进入囚笼,洛辞将桑北的头发披散下来,稍稍打扮,依稀有了女人的样子。 这个时候,围捕的魔军已然赶到,巡视一番,并没有发现逃逸者的影踪,便散去了。 囚笼上有祭司布置的咒语机关,很难打开,何况,猎物可不会蠢到作茧自缚,逃到里面去的。 岂知猎物正因为他们的错误判断,得以侥幸逃生。 第156章 设计好的圈套 魔军战士身材高大,膂力惊人,相互间使用各种武器和捕网等工具,配合娴熟,加上妖兽新鲜血肉的刺激,士气如虹,正如风卷残云一般,将被围困住的妖兽大批量捕获装箱。 眼见一辆辆装满妖兽的战车整齐排列在那里,厄诺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紧跟在统帅墨夜的身侧,极尽谄媚之词。 墨夜眯着的双眼突然变得凌厉,唰的一声,拔出了一柄镶嵌着宝石的名贵战刀,指向空中。 就见地平线上,烟尘冲天,怒吼的号角声中,一支黑甲军队,高举着密如野草的武器,出现在大地上,正如滚滚洪流,向饕餮军团所在方位不断推进。 “竟然是那支流寇?”厄诺瞳孔收缩,失声道。 墨夜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霾,忽然想到这一次进入大荒掠食,前所未有的顺利,一路之上,大量的女人和妖兽,尽皆被收入囊中,及至发现这一轮爆发的兽潮,整个饕餮军团就像被打了鸡血一般,不顾一切,尾随而至,开始了疯狂掠夺。 “难道,这一次是黑芒军故意做下的圈套?” 黑芒军过,寸草不生。 那一支号称古沧第一战力的军队,素来血冷,打起仗来,有进无退,当年墨夜曾与之交手过,那种残酷的场景,犹自在眼前浮现。 “只是这一次,我墨夜有备而来,岂能被你这支丧家之犬吓唬住?” 墨夜大笑,挥手之间,雄浑的号角震天响起。 几大干将齐齐赶来,膝跪在前。 “霍恩,涅鲁巴,德林,你们不是一直叫嚷着复仇吗?黑芒军团就在眼前,今日一战,必血前耻,但有后退者,畏战者,杀无赦!” “诺!” “布阵,列炮,开战,和本帅一起,冲锋!”墨夜高举战刀,怒吼道。 若非黑芒军阻挠,魔域军团或许早就一统大荒了。 目今桑京沦陷,古沧名存实亡,黑芒军沦落为流寇,正是复仇的大好时机。 若能围剿这批流寇,必能一举震慑住九族,进而,逐步蚕食大荒,那份功劳,该有多大? 一个个魔将眼中冒出红光,纷纷离去,召集本部,只待统帅一声令下,便会不遗余力发起冲锋,争一份不世之功。 一座座高大的炮台,犹如堆砌积木一般,转眼之间耸立起来。 一口口乌沉沉的魔龙炮纷纷对准了远处的黑芒军团。 号角声中,随着统帅发出号令,炮台上的一个个符文师纷纷激活了魔龙炮,一根根长长的炮管,如同一条条怒吼着的魔龙,将一颗颗灼热的弹丸,吐了出去,化作一颗颗硕大的流星,轰隆隆砸入黑芒军团之中,爆发出一团团耀眼的光团,一时间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然而,黑芒军团并没有因为眼前的打击而变得混乱,他们依旧保持着原本的队列,不但没有减缓速度,反而怒吼着,发起了冲锋。 “饕餮军团,魔龙军团,铁翼军团,冲锋!” 骑乘着一头头高大的魔域战马,魔域军团沸腾如潮,短短一刻,士气高涨,发起了强势冲锋。 后方,一个个黑袍祭司吞云吐雾,借助一口蓄满妖兽之血的血池,将一颗硕大的水晶球激活,激发出一轮轮血色光圈,扩散出去,波及了整个魔域军团。 光圈之内的魔域军团气势如虹,战力高涨,冲锋的速度越来越快,远远望去,恰似一头崛起的怪兽,疯狂扑向黑芒军。 咻咻咻! 锐啸声中,漫空黑芒箭雨落向大地,魔域军团阵列之内,爆裂出一蓬蓬艳丽血光,一个个高大的魔军战士惨叫着,栽倒在大地上。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两大军团在这片旷野之上,恰似两道洪流,交会在一起,在那一道杀戮锋线上,顷刻间绞碎成为一片尸山血海。 大荒和魔域积怨甚深,此刻仇人相见,再不留手,双方无所不用其极,展开了血腥厮杀。 魔军战士魁梧彪悍,一个战士,往往比得上三个黑芒军战士,甫一交战,立时占据了上风。 然而,黑芒军素来训练有素,善于配合,一个不行,数人结成队列,展开围攻,逐渐抵制住了魔军的强悍进攻。 一声低沉的怒吼自黑芒军后方传来。 就见一头头庞大的攻城兽被巫祝们不断召唤出来,咆哮着,加入战团,转眼之间,便扭转了颓势,压迫得魔域军团,不住后退。 “厄诺,召集你的手下,散布疾病,瘟疫,削弱敌人士气!” “诺!”厄诺衔令而去。 军团后方,无数黑袍祭司,宰杀妖兽,仰天作法。 滚滚雾气弥漫天空,其间,出现了不计其数的亡灵和乌鸦,在一声声凄厉的悲鸣声中,从天空中如雨落向黑芒军战阵之内。 数不尽的黑芒军战士瞬间呆滞了,他们的口鼻中流出了黑血,不断倒在大地上痛苦挣扎,很多战士开始发狂,失去自控,自相残杀。 战阵中央,一个黑芒军的将军长身而起,召唤出本相,当即与本相合而为一,怒吼着,手提战刀,杀了出去,在大地上强行犁开一道血肉洪流。 “来得好!” 一个魔军统领大笑着,冲了上去。 两个高大的身影在空中轰然相撞,爆发出的气浪,将周边战士冲击得东倒西歪。 “丧家之犬,也敢和我饕餮军团正面作战,今日,我将踏着你们的尸骨,征服整个大荒!”魔军统领仰天大笑,战刀狂舞。 “大荒,永远是我古沧的天下,你们这种野蛮的畜生,既然敢来,就留在这里吧!”将军借助本相的力量,连连出刀,堪堪和对方打成了平手。 “哈哈哈!我魔域的力量,岂是你们这些丧家之犬所能揣度的?今日让你看看我的魔功——魔吞万象!” 怒吼声中,魔军统领的身后,显露出一尊乌沉沉的本相,这尊本相甫一出现,浑身爆发出无尽的血光,血光波及之处,无论敌我,一具具肉身轰然崩溃,一缕缕滚滚气血,被那尊本相无厌吸纳,躯壳疯狂膨胀,突然伸出遮天之手,一把抓住了措不及防的将军,一口吞入肚腹之中。 统领仰天大笑,只不过,他的笑声未毕,便戛然而止,一张脸瞬间变作恐怖表情,就见一缕血线,自印堂间撕裂开来,将他这副彪悍的肉身,骤然撕裂成了两瓣。 跟着一起破碎的,当然还有空中那一具本相。 本相轰然破碎,造成的爆裂杀伤,波及了大面积战场,无论敌我双方,都遭受了惨重杀伤。 一幕幕惨烈场景,正在战场的各个角落发生着。 一场血战,如火如荼,愈演愈烈。 中军大旗之下,统帅大人的眉头深深皱起,他深知这场战斗即便能胜,也将是惨胜,根本不足以弥补亏空。 “可恶的黑芒军,偏偏跟本帅过不去!” “要知道,当日攻破桑京的可是九族,你们的仇人是九族,不要搞错了!” 统帅大人正自愤愤不平,小骷髅托着干瘦的祭司厄诺再度赶到,厄诺惊恐地看着墨夜,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墨夜一把将厄诺从小骷髅身上揪下来,提到眼前。 厄诺体如筛糠,颤声道:“敌......敌人来了!” 墨夜气得遏住了对方咽喉,只需稍稍用力,便能捏死这个虫子。 厄诺挣扎着,用手指向了大军后方。 墨夜一把将厄诺掷在地上,扭身望去,就见反方向的大地尽头,又一支旗甲鲜明的军队出现了,不是黑芒军又是谁? “该死!” “这分明是一个圈套!” “不过要想试图覆灭我饕餮军团,还不可能!” 第157章 金蝉脱壳之计 “厄诺!” 一声咆哮,祭司厄诺吓得膝跪在地,不住磕头。 “你召集所有手下,去后方布阵,发起召唤!” 听到召唤一词,厄诺吓得一张脸由白变得蜡黄,盖因那种召唤一旦发动,其一会损伤寿元,其二,一旦放出亡灵军团,那种东西,敌我不分,但凡只是人间活物,便会不遗余力,发动不死不休的攻杀。 “快去!” 墨夜不耐烦中,一脚便踢飞了厄诺。 “是......”厄诺的惨叫声远远传来。 远远的,又一支黑芒军正在滚滚推进。 一片宽阔的场地上,一座由数十颗璀璨晶石布置出的阵图,徐徐运转。 一个个黑袍祭司吞云吐雾,口中念念有词。 阵图盘旋,须臾间,幻化出一口黑色漩涡,中间深不见底,隐约间,传来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一个祭司浑身颤抖,结巴念咒,一不留神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入漩涡中央,便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已不见了影子。 周边祭司们心头惊悚,然而在厄诺恶毒的目光中,却不敢反抗,纷纷念咒,驱动阵图快速运转。 只是,他们的形容,已在肉眼可见之中,快速变得衰老。 紧接着,一个个祭司相继被无形的力量拖入漩涡之中,留下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眼见得手下一个个变成了祭品,化作耄耋之态的厄诺,佝偻着腰身,犹自伸长脖颈,在凄厉吟唱,只是那种吟唱声实在太难听,非哭非笑,无比诡异。 吟唱声中,厄诺摊开手掌,一口血色的小小器物,飞至漩涡之上,冉冉放大,原来是一口盛满鲜血的水晶钵盂。 钵盂倾倒,其内鲜血化作飞瀑,轰隆隆冲入漩涡之中。 那种鲜血可不是寻常之血,而是厄诺祭炼了十多年的召唤之血。 轰隆一声,一道霹雳落入漩涡之中,就见一头高高的亡灵战马从中冉冉升起,马上正骑着一个眸中喷火的亡灵将军,将军一眼瞅见厄诺,战刀一晃,犹如一片阴风袭来。 厄诺的身体一晃不见,他可不会在这里等死。 亡灵将军捕获失利,一眼瞅见黑压压涌来的黑芒军团,发出一声古怪的啸音,驱动战马,挥刀杀了过去。 身后的漩涡中,雾气漫天,无数的亡灵世界的异物,怒吼着,冲出这一扇难得开启的门户,追随着将军的步伐,杀向黑芒军团。 短短一刻,越来越多的亡灵大军,已和这一支黑芒军绞杀在了一起。 中军大纛之下,身形高大的将军眼见得那些异类正在疯狂绞杀手下,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哼声道:“你们这些卑劣的东西,岂知我主谋略!待本将出手,将尔等斩杀干净!” 将军从妖兽背脊上一跃而起,身后升起一尊巨大的本相,二者同心合力,划出一条巨大的沟壑,将无数的亡灵异物劈碎开来,溃灭成为滚滚雾气。 “祁楚,你的对手是本帅,今日相见,新仇旧怨,不死不休!” 怒吼声中,铁塔般的墨夜从天而降,刀锋横扫,无数的黑芒军战士顿时被予以腰斩。 震天价的喝彩声自魔域军团中传来。 由于又一支黑芒军加入攻击,使得魔域军团未免产生了骚乱。 惴惴不安中的魔军战士瞅见统帅大人亲自出手,再度士气高涨,纷纷不遗余力,杀向敌方。 “当年一战,未尽全力,本将军实在想不出,墨夜,你怎么敢亲自前来?难道,真的以为我大荒无人了么?”祁楚大笑,手中武器挟动风雷,裹卷天地威杀之力,横扫墨夜。 “本帅的自我相已然圆满,今日让你看看我的第二相威力!” 天地骤暗,墨夜的高大本相顿时变得模糊,刹那间,一道扭曲如长龙的闪电,直劈下来,被一张巨手抓住,化作一根纠缠无数电蛇的耀眼战刀,轰隆一声,便斩到祁楚眼前。 祁楚挥动如椽长矛轰然挡住,已然被狂暴的雷电之力所侵袭,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当日本帅于近边魔山中偶尔观察到天地交战的场景,觉悟了第二本相——雷,今日本帅便以雷力杀你!” 战刀发动,风云变色,无尽雷力注入刀锋之中,将祁楚不断击退,口鼻中俱涌出了鲜血。 然而祁楚明明在后退,脸上却浮现出轻蔑的笑意,话语不紧不慢道:“觉悟了第二相又如何?所谓贪多嚼不烂,华而不实罢了!当日离开桑京,我心已死,墨夜,是你再度唤醒了我的记忆,让我明白,应该去的地方,本将现在,就送你回家,天回地转,叶落归根!” 长长的战矛轰然一摆,并没有刺向墨夜,而是扎向了身下的土地! 这个世界,没有谁是无根之木。 任何生灵,都会走向终点。 或许在死亡的一刻,那些生灵才会幡然醒悟,原来终点,正如起点,人生,只不过是走了一个圆圈罢了。 战矛深深扎入大地,祁楚的身影,变得憔悴了很多,而对方的那柄战刀,已劈到祁楚眼前,却在最后一刻,诡异地停住了。 随后,一种不可描述的伤害,在这一尊雷之本相的体内,轰然爆发,砰地洞穿了他的胸膛! 雷之本相轰然破碎,化作数十条电蛇飞窜四方。 然而,在雷之本相破碎的一刻,一张巨手突然从混乱的光影中伸出来,一把便揪住了祁楚的胸衣,将他提到了空中。 “雷之本相是诱饵,只是为了配合本尊罢了,死吧!”怒吼声中,巨手骤然发力。 岂知祁楚哑然失笑道:“到了这步田地,墨夜,你还要装吗?我的天回地转,叶落归根,要杀的,又岂止是一尊区区本相!” “你居然......” 话音戛然而止,那一张巨手,轰然断裂开来。 与此同时,在一辆西去的战车之上,墨夜的本尊突然摇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一股莫名的痛楚,让他极为难受。 “好一个祁楚,好一记天回地转!” 好在一辆辆囚笼战车上,载满了战利品,这一次劫掠,虽然折损了多半兵力,好在收获完全可以弥补亏空,如此,就足够了。 同一时刻,在原本焦灼的战场上,随着那一尊本相破碎,失败的气息迅速波及了整个饕餮军团。 一个不好的消息不胫而走。 “同袍,我们被抛弃了!” “什么?” “我们只是诱饵,统帅大人早就带着精英们连同战利品,逃走了!” “逃吧!这一场战斗毫无意义,面对穷凶极恶的黑芒军,留下来只是一个死!” “老子不干了,逃!” “逃啊!” 于是,营啸犹如瘟疫一般,迅速爆发。 魔域军团迅速崩溃,潮水般向后逃去。 黑芒军团见状,气势高涨,于后方衔尾追杀,不断收割仇寇的生命。 旷野之上,一辆辆战车鱼贯排列,有序前进。 即便遭遇败退,这些撤退的军团精英们犹自保持着整肃的队列,稳步撤往魔域的方向。 风声猎猎,云层低压,越往前去,地形愈发崎岖。 数十个高大的魔军战士高举战锤,在前方开道,一处处怪石断崖,在一声声轰鸣中被敲碎,魔军精英长啸着,挥舞战锤,清除道路,保证后方车列顺利通行。 道路一侧,一个灵活的小骷髅跑来跑去,肩膀上坐着的厄诺大人,气息奄奄,就像垂死一般。 战车上的统帅大人一眼瞧见这个唯一余存的亡灵祭司,有些意外,淡淡一笑道:“你还没死?” 第158章 转进盘肠鬼道 “托......托大人的福,小人......侥幸还活着!”厄诺挤出比死还难看的笑容,躬了躬身体。 “没死就好!说一说吧,我们从哪里撤退比较好?” 厄诺翻着一对死鱼眼,有气无力道:“黑芒军那些贼子追击得紧,看来,咳咳,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了,若从寻常道路撤离,路道迂回且极其漫长,或许正中其下怀,很有可能,还有更大的埋伏在等着我们。” 厄诺深吸一口气,有些艰难说道:“所以,我们只有一......一条撤退的道路了!” “你是说那条盘肠鬼道?”墨夜乜斜着眼睛,看了看厄诺。 厄诺吓得打了个哆嗦,终究大着胆子说道:“盘肠鬼道一路九转曲折,路道深入地底峡谷,无比险峻,根本无法设伏,虽然路道极其难走,但也不是不能通行,只要熬过去,走出了那道鬼门,我们就安全了!” 大地尽头,践踏声隆隆传来,呼啸的黑芒箭雨一轮轮落下,惨叫声不断传来。 “祁楚,你还真是跟得紧啊,只可惜,我墨夜走了!” 一声冷笑,墨夜手挥宝刀,喝道:“各部统领,约束部下,向盘肠鬼道转进!” 甫一听到盘肠鬼道这个名词,几大统领不由得面浮忧色,盖因那条通道,太过险恶,走一次,便如同经过一次地狱,估计这一次将有大批手下折损在里面了。 军令如山,他们不得不服从,何况,黑芒军就像一群饿狼,紧紧跟在后面,一不留神便可能被死死缠住。 “转进!” “向盘肠鬼道转进!” 号令声中,前方大军犹如龙头调转了方向,向着一条更为崎岖的道路进发了。 高大的魔军精英,骑乘凶悍魔域战马,不时挥动硕大战锤,劈开荆棘怪石,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好在有大量妖兽提供血肉补充,保证了充沛的体力,加上魔龙炮的有力配合,硬生生在眼前一条丹霞山脉中,劈开一条出路,终于将穷凶极恶的黑芒军团,甩在了后面。 大地如血,山壁流丹,树木枯焦倒挂,一切景象死气沉沉。 墨夜平生第二次踏入这片绝地,上一次还是年轻时候,被九族高手追杀,不得已,遁入盘肠鬼道,可谓九死一生。 旧地重游,他的心中却像吃了个苍蝇。 明明一路气势如虹,截获大量战利品,偏偏,遇到了那个宿敌,对方爆发出的那股战力,毫不逊色过往,并且,居然设计好了圈套,企图将他逼入绝境。 这大荒世界难道又要变天了么? 好在自己总算反应机敏,否则,这个亏可要吃大了。 “无论如何,这笔账,祁楚,我一定讨还!” 一边盘算,墨夜催动身下獠牙魔兽稳稳前进。 越往前走,道路愈发狭窄,即便精英们善于开道,依旧被恶劣山势,迟缓了行程。 大军缓缓行进,道路开始向下延伸,到后来只能紧贴着一侧山壁,艰难挺进。 道路的另一侧,则是看不到底的深渊。 其中雾气弥漫,阴风阵阵,鬼哭之音,不时传来。 紧贴在绝壁上的道路,呈之字形,延伸向雾气弥漫的深谷之中。 这条道路,可谓千回百折,加上久无人行,中间缺损、堰塞处,比比皆是。 即便如此,前方的开路军团,凭借着充沛的战力,仍旧将这条险峻的盘肠鬼道铺设起来,保证着大军能够不断前进。 随着队伍向深谷中不断挺进,雾气之中,一个个飘忽的鬼影出现了,它们发出一阵阵呼号,在雾气中快速穿梭,冷不防间,一个影子扑到一个战士身上,那个战士顿时变得癫狂起来,一脚不慎,惨叫着,栽向深谷之中。 如此情形,接二连三,在前后方队伍中发生着,使得统帅墨夜一阵焦躁,喝道:“厄诺,去,给本帅赶走那些恶灵!” 厄诺不敢违背,心中其实早有不满,这一次进入大荒掠食,他带着一群手下可谓劳苦功高,忙前忙后,能够捕获大量妖兽,有近一半功劳当属于他们这些祭司,只是统帅大人不仅没有褒奖,反而在最后一刻,将他们弃之如敝履。 最后,只有他一个人侥幸逃生。 然而,在错综复杂的锡蓝城中,他并没有其他人能够依靠,不得不忍气追随墨夜,也实属无奈。 “总有一天,墨夜,我会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厄诺暗暗发誓,从小骷髅的肩上跳下来,有些怜惜地看了看小骷髅,也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口水晶钵盂,其内盛满了鲜血,递给小骷髅道:“喝吧,喝了它,你就可以回家了!” 小骷髅不疑有他,咕呱咕呱将一钵盂的鲜血喝完,一副枯骨身体,顿时变得一片血红,骨节爆响之中,小骷髅开始快速长大,不仅如此,它的后背上还长出了一对透明血翅,扇动起来,小骷髅顿时飞到了空中。 “去吧,瑙恩,如今插上了翅膀,你就可以飞回你的家乡,去吧!” 小骷髅瑙恩由于新生的一对翅膀,兴奋地飞到空中,不停盘旋。 它却不知道,它早就被那些贪婪的恶灵们盯住了。 无数的恶灵阴影,从四周包围过来,将小骷髅围在核心。 小骷髅从未见过这种阵势,惊慌中,向下方深谷中飞去,身后卷起大片阴风,其中涌现无数恶灵,潮水般追随而去。 厄诺叹了口气,情知小骷髅凶多吉少了。 “如今我厄诺倒成了个孤家寡人,这样也好!” 厄诺走到一具新鲜的尸体旁,口中念念有词,一团暗绿色的火焰落在尸体上,呼啦啦燃烧起来。 周边那些魔军战士,对于亡灵祭司的术法,大为忌惮,纷纷远远躲避。 厄诺的念咒声愈发急促,火光之中,一副高大的骷髅骨架爬了起来,有些茫然地站在厄诺的身旁。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腿脚了!” 厄诺身形一晃,已骑在骷髅的脖颈间,随着队伍,一起前进。 然而,恶灵虽然被引走了,新的麻烦接踵而至。 随着深入地底峡谷,风声愈发猛烈起来,尖锐的鸣叫声持续传来,就见一个魔军战士措不及防,被一头冲出的巨鹰抓住,掠入雾气之中。 紧接着,一头接一头凶物持续出击,开始不断袭击魔军。 仔细看去,那些凶物并非活物,而是一头头死了的妖禽,尸骨在盘肠鬼道中长年吸纳阴气,化作亡灵鬼物,通过吞噬活物,苟延残喘。 箭矢如雨,战刀如雪,各种魔族武技激发出雷火之力,和这些亡灵飞禽,不断交锋,轰鸣声响彻山谷。 一天天过去,饕餮军团在面对各种各样的亡灵怪物的袭扰中,艰难前行。 数日之后,大军终于下到谷底,走上了一条稍显平坦的道路。 谷底世界,骸骨累累,人类的,妖物的,比比皆是,凌乱枕藉。 厄诺的鼻孔中嗅到了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息,被呛得连连咳嗽,嘀咕道:“我分明嗅到了诅咒的味道,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那种气息,和魔域的截然不同,那分明是来自大荒的神秘力量。 “大荒......古沧......不死?” 厄诺顿时惊恐起来,只是他的身体已然无比脆弱,不堪折腾了。 也不知他从哪里抽出一张裹尸布,将自己紧紧包裹在里面,缩在骷髅的脖颈后,不住颤抖,将一管蓝色药剂喝下去,方缓缓安定下来。 第159章 传说中的不死军团 “厄诺——” 统帅大人的呼唤声远远传来。 无数双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厄诺的身上,厄诺尴尬一笑,驱动骷髅,快步向统帅所在的方位跑去。 “厄诺,你这家伙,不陪侍本帅左右,难道想逃?”墨夜目光斜睨,颇为不满。 “哪里敢?小人只是去打探周边情况而已。”厄诺满脸堆笑。 “打探出什么没有?” “一切正常,保持时下速度,只需半日行程,我们就可以走出那座鬼门了!” “是吗?” 墨夜一脸狐疑,自言自语道:“这个世界,似乎与我当年所遇不一样了,本帅嗅到了一股非同寻常的味道!” “什么味道?”厄诺的心提到了嗓门。 “本帅还不能准确判断,不过,这一次,只要能够顺利穿越鬼门,回到锡蓝,你的功劳,本帅不会忘记!但,要记住,本帅是你唯一的主子,你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除了本帅!” 说话间,墨夜一把将干瘦的厄诺从骷髅身上揪下来,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道:“这一次的撤退路线是你建议的,好好做事,祈祷大军平安吧!” 一把将厄诺抛在地上,墨夜约束着獠牙魔兽,向前行进。 “大不了就是一死吧。” 微微叹息,厄诺的脸色非常难看,当即跳到骷髅身上,驱动骷髅,向大军前方奔去,他要去在第一时间打探出虚实。 然而,变故还是发生了。 原本平静的泥土之中,突然间噗噗伸出一根根骨臂,泥土翻滚,一具具枯骨躯壳纷纷站立起来,挥舞着锈刀断枪,向着中央的魔军发动了疯狂进攻。 转眼间,地面上的那些残骸,也被一种神秘力量所唤醒,纷纷活转过来,同时向魔军发起了冲锋。 厄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切已被他不幸言中了。 这些复活的尸骨,并非来自亡灵界的力量,而是来自于一种更为神秘的东西——诅咒! 这种诅咒的气息太过可怕,即便修习亡灵术法多年的厄诺,也不免心惊胆战,驱动骷髅,趁着混乱,向前逃去。 他要远远逃离墨夜的视野,否则那个家伙决计饶不了他。 变故猝不及防。 一个个魔军惨叫着从高大的战马上栽倒下来。 好在魔军训练有素,反应迅捷,立时向这支复活的骷髅军团,发动反击。 “厄诺!厄诺!” 獠牙魔兽之上,墨夜发出一声声怒吼,奇怪的是,这一次,那个可恶的祭司并没有快速赶来。 “等本帅抓住你,有你好看!” 墨夜当即决断,命令几个手下分兵两处,主力部队快速前进,一定要看护好那些战车,加紧赶往鬼门方向。 他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只觉得这一次进入大荒劫掠,一切仿佛都在对手算计之中,就这么一步步踏入了一口巨大的陷阱之中。 但他还是抱着侥幸,希望自己猜错了。 远远的,雾气之中,那座隐约的鬼门已在视线之内。 鬼门,分明是一座鬼门关啊! 墨夜心中惊悚。 但只要尽快通过它,一切阴霾都将散去,一旦回到锡蓝,自己还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统帅大人。 战车隆隆行进,距离鬼门越来越近。 黑暗的雾气,犹如潮水一般,合围过来,转眼间,将周边情形遮得严严实实。 雾气之中,厄诺正站在骷髅的肩膀上,看向前方,惊得张大了嘴巴。 高高的鬼门之下,双峰夹峙的谷地当中,一支黑压压的大军,无声肃立在雾气之中,长矛如林,指向空中。 “黑......黑芒军!” “不是,他们并非是原先那支黑芒军,他们是传说中的另一支更为可怕的力量,来自古沧王朝的不死军团!” 一股腐臭味浓浓袭来,比之厄诺身上的裹尸布的味道还要难闻。 厄诺六神无主,随着身后饕餮军团步步逼近,他分明已无路可去。 “唯一的选择么?” 厄诺跳下骷髅,走入雾气之中消失不见了。 被遗弃的骷髅,突然间,哗啦一声,崩溃倒地。 滚滚推进的饕餮军团,终于停住了脚步。 高高的獠牙魔兽之上,墨夜透过雾气,已然看到了那一支可怕的军队。 他们看去队列整肃,周身盔甲衣物,已经腐烂不堪,不仅如此,他们的脸孔,他们的肉身,都在严重腐烂之中,露出了森森白骨,犹自看到,一条条蛆虫在腐肉中出没。 “黑芒军,那支不死的黑芒军团!” “魔神啊,为何让我们遭遇这支可怕的军队?” “堵住鬼门,瓮中捉鳖,我们中计了!” 整个饕餮军团一时间议论纷纷,军心动摇。 “统帅大人,我们,怎么办?”一个统领忧心忡忡问道。 “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随本帅一起,杀出鬼门!” 话音未落,后方大地震颤,滚滚尘埃之中,那一支熟悉的追兵出现了,为首一人,正站在高高的妖兽上,挥舞着巨矛,大笑道:“墨夜,你已中我计,落入圈套,新仇旧恨,今日一次了断!” “祁楚,你这卑劣的家伙!” 墨夜几乎咬碎钢牙。 对方很快就追到这里,不是走了捷径,就是预设了埋伏,可笑自己尚且自作聪明,就这么不顾一切,闯入了这个几乎无解的陷阱之中。 “饕餮军团的战士们,为了扞卫魔神的荣光,拿起武器,殊死奋战,唯有如此,我们才能杀出重围,逃出生天!”墨夜仰天疾呼。 “大荒和魔族势不两立,为了那些牺牲的袍泽,为了祖辈的仇怨,今日狭路相逢,正是大好的复仇时机,随本帅一起,杀!” “一旦冲出鬼门,每个战士赏一枚极品升魔丹,军阶上提一级!” “杀啊,歼灭黑芒军,大荒以后,就是我们的世界!” “不世功勋就在眼前,让我们踏碎敌人的尸骨,歼灭大荒最强的一支军队,其后的天下,属于 我们!” 怒吼声中,几大统领齐齐鼓噪,悠长的号角雄浑吹起。 剩余的几台魔龙炮再度被架设起来,硕大的弹丸呼啸破空,轰然落入那支不死军团之中,炸得尸骨横飞。 “杀啊!” “杀!” 墨夜身先士卒,高高跃起,巨大的本相犹如巨峰落下,将大片的不死军团碾压在了下面。 刀光呼啸,如长风横扫,波及之处,无数不死军团的战士,纷纷化作了残肢断臂。 大地,剧烈颤动。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肉眼可见之中,那些残肢断臂竟然开始了自动组合,转眼之间,便复生为一个个一身腐烂的不死战士形象,怒吼着,悍不畏死,继续冲锋杀戮。 看见这一幕情形,墨夜的心中一阵恶寒。 能够如此复生,证明了不死军团短期内是无法剿灭的,随着时间延续,战局将愈加不利。 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亡灵祭司,究竟跑哪去了? 若他在,或许能有秘法,破解不死奥秘。 “进入盘肠鬼道的主意分明是他提出的!” “可恶!” “不要让本帅抓住你!” 墨夜鹰视狼顾看向四周,断定厄诺就是个赤头赤尾的奸细。 发动本相之力,刀光撕裂出道道杀戮洪流,墨夜向不死军团纵深处快速突进。 不死军团并没有因为这一轮的打击有所混乱。 他们原本安静之时,看去平淡无奇,一经发动,立刻如同一台庞大的杀戮机器,隆隆开动,不杀光敌人,不会停止。 所过之处,即便那些魔军战士再是强大,也像被蚕吃桑叶一般,一口口被吞食掉了。 魔军在不断减少,不死军团则通过不断复生,保持了固有战力,渐渐占据了上风。 空中飞掠的墨夜,血脉贲张,胸中腾起万丈火焰,势必要将一切愤懑,化作滔天杀戮,以消灭更多的大荒余孽。 他万万没有想到,一贯不可一世的自己,居然会在这一次看似寻常的劫掠之中,功亏一篑。 所有梦想,所有功业,仿佛南柯一梦,付之一炬。 “雷!” 召唤声中,又一尊本相凭空出现,墨夜一不做二不休,竟将两尊本相,强行融合在了一起。 要知道这么做,很可能会导致入魔的危险。 然而他墨夜,已无从选择。 融合后的双相气势如虹,一团团爆裂的幻光连连砸落在大地上,将无数不死战士,直接击碎。 “墨夜,你的对手是我,来吧,今日一战,决定成王败寇!” 手提巨矛,将军祁楚一跃而至,刺向空中那尊连连咆哮的双相。 第160章 一座圆形祭台 墨夜蓦然回首,一双眼中喷出浓烈火焰,可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原本的大好前程,原本的丰功伟业,在转眼之间,化作了飞灰泡影。 锡蓝回不去了。 自己即便不死,也将成为丧家之犬。 想一想厄诺那副狼狈的模样,那绝不是自己想要的结局。 “祁楚,你该死!” 双相阴影自天空落下,墨夜的身影拉伸为一道黑色闪电,战刀如虹,劈开了天地。 岂知,祁楚竟丝毫没有退避,反而任由刀光劈在身体上,发出嗤啦的撕裂声。 从中断开的躯壳落向两侧,一副隐藏的真身终于暴露了出来。 墨夜目眦欲裂,刀势转动,噗的一声,便捅入了祁楚的胸膛。 啪嗒! 腐烂的颊上落下一块皮肉,露出了森森白骨,这一张非人的脸上浮现出无法忍受的痛苦,他伸手握住了墨夜的那把名贵的刀,叹息道:“墨夜,你永远不会明白我这类人的痛苦,世间人人畏死,他们又哪里知道,其实这世间,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莫要装神弄鬼,本帅现在就送你上路!” 唰地抽回刀锋,墨夜连连挥动,将一道道长长的刀痕,留在了祁楚那具腐烂的躯壳上,甚至于,将一条手臂也斩落了下来。 谁知祁楚另一只手当空一抄,便捉住了那条断臂,咔嚓一声,便如装配零件一般,接在了躯体上,看向墨夜叹息道:“你我也算是一世的对手了,本将军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最可怕的力量!” 咔嚓,咔嚓,祁楚一步步踩着大地上的尸骸,走向墨夜,大地之中,肉眼无法看见的气息,正滚滚涌入这副腐烂的躯体中,使得那股恶心的腐臭味,愈发浓烈。 此刻在墨夜的眼中,对方就是一具尸体,准确的说,是一具活着的尸体。 “我本该死,偏偏活着,我欲寻死,偏偏死不了,墨夜,这种力量乃万世万代的仇恨所载,天荒地老,不可断绝!” 咔嚓,祁楚手中的战矛断裂开来,露出一根细细的白骨长矛,只一刺,墨夜竟然毫无反应,便被这诡异的一刺,刺穿了胸膛。 墨夜惨叫着,倒栽了出去,在空中抛洒出一串长长的血线。 祁楚如影随形,手提白骨长矛追去。 长矛一次次刺出,墨夜一次次受伤,高大的身躯将周边军卒撞倒无数,非死即伤。 祁楚的长矛就像毒蛇的眼睛,只要被其看到,就再也无法逃脱。 “墨夜,我困于黑暗,畏见光明,那种东西,便如附骨之疽,日夜纠缠,无法摆脱,现在,你知道我之痛苦了吧!” 大笑声中,白骨长矛再度穿透了墨夜的身体。 墨夜颤抖着挺直了腰脊,咔嚓一声,将那根白骨长矛硬生生掰断,口中喝道:“魔心不死,魔血沸腾,我心向魔,万古不灭!” 蓝色火苗,呼啦一声,自墨夜体内窜出,将他烧成了一个火人,与此同时,墨夜的气势磅礴高涨,一拳如雷落下,将祁楚远远击飞。 “合!” 此刻,墨夜全无顾忌,一步跨出,和双相强行融合,融合后的躯壳闪电赶去,不断将祁楚击飞在空中,随着那尊高大的阴影跃入长空,一道流星拳影犹如石破天惊,轰隆一声,将祁楚的身体重重砸入大地之中。 墨夜环顾四周,战局已然无比惨淡,魔军人数,只剩十之一二,覆灭就在眼前。 墨夜毫不犹豫,身形连连跨越长空,奔高高的鬼门方向,大步奔去。 岂料,斜刺里,一个身影突然冲出来,竟死死抱住了他,惨笑道:“不要走,墨夜,要死,就一起死!” 以双相之力,结合魔血沸腾,居然都杀不了他! 墨夜的内心响起阵阵惊雷,然而,缠着他的祁楚,仿佛拥有无尽的吸力,竟然拖着他,强势落向大地。 恍惚间,大地仿佛张开一张深渊巨口,狂笑着,便要将他一口吞没。 吼! 墨夜的愤怒犹如火山喷发。 上方阴云低压,如同黑夜降临。 说时迟,数十道扭曲的闪电,裹挟着无尽的愤怒,轰轰然劈落下来。 数十道闪电的末端,聚于一处,赫然正是抱在一起的墨夜和祁楚。 瞬间,那一处时空发生了强烈坍塌。 紧跟着,一团蓝色的球形光影,弥天爆发,波及了鬼门之下的所有地域。 毁灭的气浪波及而来,大量魔军和不死军团的战士被抛飞出去。 不死军团不为所动,很快聚拢起来,犹如翻滚着的杀戮机器,不断犁向前方,将活着的生命无情斩杀。 一辆辆战车被轰然推倒,惊慌失措的妖兽,根本无法逃脱不死军团的铁蹄,须臾之间,被杀戮一空。 不死军团如洪流滚滚而去,很快消失在浓浓的雾霭深处。 喧嚣混乱的战场渐渐安静了下来。 漫天的乌云稍稍散开,风声呜咽悲鸣,放眼望去,已看不见一个活着的生灵。 残肢断臂,混乱堆叠成山,腥臭的血,在尸骨形成的沟壑间无声流淌。 入夜,在鬼门的上方,冉冉升起一轮圆月,月色如血,映衬鬼门下方,惨烈如地狱。 血月在不断上升,直至中天位置,终于停下。 下方,一处尸山的最高处,缓缓站起一个瘦削的身影,一个椭圆形的埙被其捧在唇间,凄厉吹响。 他吹响的却不是曲子,而是以埙的语调,传递着一种诡异的咒声。 唳! 远远的,一声悲怆的鸟啼传来。 远空,一只庞大的鸟形破开云层,呼啸着,穿越鬼门而来。 甫一进入鬼门范围,这只莫名大鸟,便开始解体。 苍白的羽毛如雪片落下,甫一接触下方的尸骸,便神奇地钻入尸骸之中,消失不见了。 大鸟悲啼盘旋,在宽旷的谷地中兜转数圈,渐渐化作骸骨之态,即便是骸骨之态,丝毫不影响它在空中灵活飞行。 大鸟继续飞行盘旋,发出凄厉悲鸣。 下方吹埙的人依旧在呜咽吹奏。 不久,诡异的事情再度发生了。 就见一具具尸骸之内,冒出一缕缕血光,血光漫空盘旋,持续融入骸骨鸟的体内,一圈圈盘旋中的大鸟,在肉眼可见之中,恢复为原本羽毛丰满的体态。 复原的大鸟,又然盘旋数圈,在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中,身形收缩,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射向上空的血月之中,消失不见了。 空中的血月嗡嗡一震,撼动周边天地一阵摇晃。 轰隆一声! 一道粗大的光柱自血月中投射而下,轰然击中了谷地中央的那一处地面。 大地震撼,仿佛复活过来。 被光柱击中的地面开始快速隆起,向上不断攀升。 很快,一座圆形祭台的模样,在肉眼可见之中,高高矗立在谷地中央。 仔细看去,祭台表面,凸显出成千上万的浮雕,那些浮雕的形态,正是一个个挣扎着的生灵,他们拼命向上方伸出手,嘶声呐喊,祈求帮助。 祭台下方的浮雕,腾起一条条毒蛇般的火焰,正无情灼烧着上方的生灵。 祭台中央,现出一条狭长的台阶,自下方一直通往祭台的顶端。 那一道道台阶,赫然是由一条条骸骨手臂堆砌而成,虽是雕刻之物,看去栩栩如生,让人不寒而栗。 第161章 只为成全你走向巅峰 吹埙的人,不知在何时,诡异出现在祭台顶端,他的眼中溢满了悲伤,捧在唇间的埙依旧在吹,这是召唤,也是祭仪。 在一处僻静的角落,几具尸骸突然向周边翻开,从中露出了一个少年的脑袋。 少年警惕看了看四周,而后挪开身体,拉起了那个藏在身下的女孩。 不死军团感知敏锐,不会放过一切活物。 不得已,少年将女孩藏在身下,以通玄境的强大感知,融入天地呼吸之中,堪堪骗过不死军团。 埙声呜咽,女孩看向祭台方向,眼中蓄满了泪水,她轻轻叹息一声,转首看向少年道:“我......要走了!” 少年心中蓦然一痛,他感到瞬间就像是被强行夺走了最为心爱的东西。 “你,不和我回......回家吗?”少年忍不住问。 “家吗?我没有家,只有使命,而我们之所以能够相遇,只因使命而已!” 女孩的口气变得冷淡,望向空中的血月,目光深邃。 少年忍不住抓住了女孩的手臂,颤声道:“无论如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 女孩静静看着少年的眼睛,她看到了过往,看到了两人的初遇,在阴森的地牢中,在怪石丛生的风吼狼滩,在险象环生的死沼中。 战斗,搏杀,相濡以沫。 一切的一切,血与火的洗礼,生与死的相依,又如何能忘? “和你走过的这一段日子,我很高兴,我的生命中因你而精彩,我永远不会忘记!但,桑北,你要知道,月有圆缺,人有离合,天胥族的神圣使命我必须完成,我将打开通往神秘世界的门户,助你走向巅峰!” 少年的眼中不觉涌出了泪水,他刚要说话,却被堵住了。 因为他的唇,正被另外两片柔软吻住了。 少年的内心瞬间一片空白。 此刻,女孩的周身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光芒中充满了浓郁的芳香,发光的芳香流动着,从全身汇聚到嘴唇处,源源度入少年的口中。 天胥圣女的祝福之力,融合洛离之花的芳香,注入了少年的身体。 不觉间,女孩转身,飘然离去,留下一串尾音:“我为你而来,因你而重生,我无有报答,唯有将生命中仅有的东西,赠予你!古沧的未来,将由你缔造,一切的一切,只为实现一个伟大的希望,这是我们共同的心愿!不必怨尤,不必悲伤,倘你活着,就是我最大的喜悦,再见!” 莫名的悲愤涌上心头。 种种狂暴的魔念在识海中瞬间重现。 他必须阻止女孩。 女孩所做的事,在他看来,绝不是好事,他隐隐判断出,那甚至于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绝不可以!” “洛辞,要知道,你的命,不只属于你自己,还属于我!” “洛辞,我会变得强大,我不需要你如此做出的帮助,倘你死去,我一辈子又如何安心!” 桑北双眸瞪圆,眼角溢出了一缕血泪。 女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他的生命,她的断然离去,无异于在他的胸口插上了一把刀! 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却发不出声,也走不出去。 这种神奇的封印之力,在他身上,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一切的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么? 如此的人生,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思? 这命运的雾霾中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 “我桑北只是我自己,无论你们是谁,要想主宰我桑北的命运,那就等着吧!” 识海中卷起惊涛骇浪,脖颈间青筋浮凸,身体剧烈震颤,他竭力要冲开封印,去追回女孩。 凄厉的埙依旧在呜咽吹奏,在桑北听来,无异于一声声丧钟。 他就这般眼睁睁看着女孩,茕茕离去,一步步走上了那座神秘祭台。 “来了。” “嗯。”女孩看着多年不见的父亲,浅浅一笑。 中年男人看着长成的女儿,目光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楚。 “对不起,这么多年,我……让你独自承受了太多的苦楚……”男人嘴角嗫嚅。 “我们的存在,只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为了古沧的未来,即便付出生命,我们在所不惜。”女孩目光坚定,一如那些故去的天胥族人,只要有一口气在,心中唯有一念,便是回家。 泪水汩汩涌出,男人知道自己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他眼睁睁看着女儿一路坎坷,历尽险阻,却不能冲在前面,为她遮风挡雨。 突然,男人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放眼望去,他已看到一个个强悍的身影,在黑暗中的尸山血海间站立了起来。 “辞,开始吗?”男人咬牙道。 “好!” 女孩咬破食指,将鲜血滴在埙上,肉眼可见之中,埙变成了血色。 男人捧埙继续吹奏,与此同时,女孩也开始吟唱。 古老的歌声和埙的伴奏完美结合,与血月映照之下的鬼门,和那遍地枕藉的尸骸,组合成一幅恐怖而凄绝的画卷。 一个个强者的目光目不转睛盯着这诡异的一幕,没有人试图打断,他们已等待了好久,这一场久已期待的结果就要到来。 洛之汤汤,苇之苍苍,我饮我沐,与汝共享。洛归何方?人漂异疆。生作蝼蚁,死弃蛮荒!洛从何来?委我荆棘!生已万苦,不如作土!洛心如铁,何入我梦?魂牵梦萦,血泪成河!咒吾骨兮,诅吾魂兮,罪洗千载,何不清兮?我心如月,泪染成血,魂兮魄兮,祭以成歌!焚其骨兮,醢其肉兮,死无所兮,吾心如铁!承其罚兮,受其凌兮,万厄千劫,其魂铭洛!流离漂泊,沐冰噙雪,其心不死,永忆归洛! 少年的记忆,顿时被悠扬的歌声拉回到遥远的风吼狼滩中。 那一次,为了他,女孩不顾一切,发动了那种献祭的力量。 少年的心在颤抖,他已从歌声中感受到了强大的献祭力量。 “她在付出生命!” “这种代价太过沉重,我不能接受!” “我必须去拉她回来,否则我一辈子不会安心!” 婉转的歌声如泣如诉,一个黑暗中肃立而起的高大身形,嘴唇嗫嚅叹息:“天胥之歌,当真令人闻之心碎,可惜了!” 远处,少年聆听着凄婉的歌声,满心的沉痛。 他听过她的歌,仿佛只在昨天,那时候自己还很小啊,当初不明白那歌声为何如此感伤,到今天才明白这是一场设定好的结局和命运。 而自己也是设定好的一颗棋子吗? 那么,我是谁? 我真正的身份来自哪里? 谁将自己丢弃在那片穷荒角落? 若真是自己的父母,他们好狠的心! 不觉中,愤怒的火焰在胸膛中熊熊燃烧,他的眼睛像要喷出火来,他想要大声呐喊。 他虽说不出话来,他的所有神情足已说明了一切。 刹那间,他的目光和她的目光隔空相撞! 她明白,但她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大意义,就是为了成全他,她的眼中有泪,她的歌声就像是从心眼里长出来的悲伤,任谁听了,都会落泪。 “放弃这任人摆布的命运,回来,回到我身边,和我一起回家,即便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不要,我的生命,只是为了成全你走向巅峰,当你有一天君临天下,我就是你头顶上最亮的那颗星,我与你同在,无论朝露与黄昏,青春还是枯朽,天涯还是海角,从前还是现在,我与你同在,永不会离开你!” 他们就如此隔空相望,彼此的心迹一望便知,被彼此泪水浸泡的模糊世界之上,那一轮血月光影,铭刻成最为悲伤的记忆。 吟唱声愈见高亢,上空的血月愈发殷红。 鬼门一带就像是撕裂在大地上的一道深深的伤疤,其间尸骨如山,触目惊心。 第162章 第一根传承石柱 咔嚓! 血月之下,女孩洁白的额头犹如瓷器皲裂开来,肉眼可见之中,一对胚芽从伤口中生长出来,挺起柔弱的身姿,倔强向上生长,转眼间开枝散叶,在女孩的头顶,结出一朵硕大的花苞。 花苞冉冉长大,越来越饱满。 与之相比,女孩的脸色看去愈发苍白,或许由于过于疼痛,她闭上了那一对美丽的眼眸。 不觉中 ,她的身体缓缓浮空,向上飞升,越来越高,与那一轮血月越来越近。 下方,吹埙的男人泪已流干,两行血泪,停留在颊上。 他依旧在拼命吹埙,他将仅有的生命气息全部灌输到埙中,在吹奏完最后一个音符之后,戛然而止。 疾风吹过,他的身体于失控中摔落下去,在溅落的一刻,已四分五裂。 埙声停止的一刻,女孩的吟唱同时结束,她猛地睁开一双蔚蓝之眸,双臂如翼,伸向虚空。 哗啦一声! 她头顶上的那一朵硕大的花苞砰地开放,将一幕惊心动魄的美丽,瞬间呈现在这片地域场景之上。 “天胥之祭,洛离之花,花开人亡,徒留悲叹,人生至此,能够有幸看到这一幕绝伦光景,不枉了!”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幽幽长叹。 根本没有恰当词汇能够形容此花的美丽,与之相比,那一轮血月顿时失色。 一处处黑暗的角落中,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眼前一幕美丽光景,生怕错过其中每个细节。 那一双蔚蓝的眸子此刻已化作一对血瞳,她轻启樱唇,开始念诵,声音高亢,若魔若神,撼动了四方观望者的心神。 尸骸之中,少年形销骨立,如同那吹埙的男人一般,耗尽了生命,只留下一具空壳,脑袋死死朝着那座祭坛的方向,看着这一幕绝世图景。 愤怒,痛恨,犹如一团烈火,再度在身体中燃烧起来,他的身体开始震颤,他要竭力挣脱束缚之力,去救回女孩。 “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夺走你的生命!” 心底的怒吼,犹如火山爆发,他的一根手指,终于能动了。 穿云裂石的咒音在峡谷中远远回荡,女孩的双臂向上有力一挥,下方的大地,齐齐震颤。 无尽血光,从万千尸骸中钻出来,千丝万缕,游弋而去,缭绕在女孩的周围,穿梭不停,在肉眼可见之中,交织成为一袭浓艳的血色霓裳,将女孩的绝美容颜衬托得明艳无俦。 华服既成,咒声不断,女孩一对摄魂的眸子向右下一扫,袍袖向上一挥,那一处大地轰然开裂,雾气奔腾,尘埃翻滚,无尽尸骨坠落其中,同一时刻,一根粗大的柱体,从大地阴影中冉冉升起 柱体表面,刀削斧凿成的一幕幕精美浮雕,徐徐展现,随着柱体完整出现在大地之上,那一幕真容终于完整呈现在旁观者的眼中。 整根柱体硕大无比,需十多名大汉联手,堪堪才能将之合抱。 耸入虚空的柱体,犹如一尊高大神明,驾临世间,呈现出古朴,宏大,庄严,肃穆,等等气度,尤其是表面雕刻出的一处处浮雕,在流光溢彩之中,仿佛活过来一般,极为动人。 一处偏僻的角落,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根石柱,嘴角由于激动而颤抖,嗫嚅道:“那完全是属于我只南一带的风格,其中展现出一幕幕画卷,赫然是妖神重明显露的曾经神迹,那是属于我只南一脉的传承,当初被古沧霸道掠夺,今天,我一定要拿回来!” 轰隆一声,高大的柱体终于停止上升,如一尊参天神明,俯瞰众生。 空中的女孩,挥舞广袖,犹如神明天降,刹那间,一根纤纤手指当空一捺,霹雳一声,一道赤色闪电自上方血月中落下,轰隆一声,劈入那根石柱之中。 巨人般的石柱,爆发出一声怒吼,骤然向上空喷涌出一条绚烂光柱,万千婆娑光影浮沉其中,转眼间,凝聚出一只华丽鸟儿的形态,连连鸣叫,栩栩如生。 与此同时,一幅古朴卷轴,在鸟儿的下方徐徐打开,其间,一行行金色铭文呈现,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重明,天,居然是伟大的重明神!”一个声音脱口而出,万般惊喜。 “那一幅卷轴,赫然是古老的重明传承!” “重明出现,上古传承,舍我其谁!” 惊叫声连连响起,一个个壮硕的身影,争先恐后,冲出黑暗,扑向那根参天的石柱。 “只南的传承只能属于我章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就见一个来自只南部落的壮汉,于拔足狂奔之中,突然出手,如苍鹰搏兔般,将一个竞争者抓住,嗤啦一声,撕成两瓣。 章吴越跑越快,于兔起鹘落之中,接连出手,将数人斩杀当场。 然而,竞争者又何止这几人? 此刻,第一个竞争者已冲到重明石柱之下,他不假思索,手脚并用,顺着柱体向上快速攀爬。 周边的人见了,纷纷红了眼,怒吼着,加速冲锋。 只是,那个攀爬中的竞争者,突然不动了,就像一只壁虎,紧紧吸附在石柱表面。 稍后,他的身体缓缓滑落下来。 一个旁观者看见,不由得捂住了嘴巴,原因则是,对方已化作了一具干尸。 这根石柱在无声无息之中,便杀死了他! 一个个修士怔怔站在石柱一侧,心头无比震惊,一时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 其时,壮汉章吴也赶到了石柱之下,立时感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镇压,身体变得无比沉重,根本无力腾挪飞升。 仰望上方,那篇流光溢彩的传承图卷已然在向自己招手,复兴本部的希望近在眼前,难道要自己就这般放弃? 章吴尚在犹豫,周边几个修士根本按捺不住心中渴求,手足并用,纷纷向石柱上方攀爬而去。 末法时代,资源匮竭,尤其传承,更为难得,何况是伟大的重明传承? 欲望驱使,利令智昏,一个个修士犹如飞蛾扑火,加入争抢队列。 一个,两个,三个,转眼间,更多的修士攀附在柱体表面,犹如一只只壁虎,向上努力爬升。 他们越爬越快,瞪着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喘着粗气,争先恐后。 甚至于,那个最高的攀爬者,此刻已爬到了柱体近三分之二的高度。 先前出现的恐怖一幕,依旧没有发生。 就在章吴准备加入其中的一刻,他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他看到石柱上的那些攀爬者,突然间不动了。 石柱轰然震撼,光影不断流转,那一个个攀爬者,在肉眼可见之中,变成了一具具干尸,坠落下来。 或许由于吸足了修士的精血,石柱再度发出震撼,轰隆一声,向上方喷涌出更为璀璨的光影,使得那一只重明鸟的投影,变得愈加细腻逼真。 “石柱上方定然布置着一种传承灌输法阵,只不过凶险和机遇并存,或许只有最为强大的修士才能被其认可,从而顺利到达顶端。” 一个修士啧啧赞叹,一手捋着山羊胡子自言自语。 章吴吓了一跳,转首望去,便看到一个瘦削的修士悄无声息站在自己一侧,对方若然偷袭,自己已凶多吉少。 “兄台不必紧张,我只是一个看热闹的过客,重明神的传承虽好,于我则没有大用,何况,我还想多活几日,不想也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瘦削修士解释道。 第163章 一张死人脸 章吴心中冷笑,心道你不觊觎传承,又来到这片大凶之地干什么? 他表面上仍旧淡淡一笑道:“阁下豁达,佩服佩服,时下局面,兄台以为该如何做才能获得这份传承?” “不仅需要强大的修为,还需要超凡的智慧,甚至于还要借助几分运气和天时,总之,要想成功登顶,此人的天分当为万里挑一!”瘦削修士摇头叹息。 “哦,阁下何妨再说得明白一点。” 瘦削修士并没有计较章吴的揶揄,指向石柱上的一处位置道:“兄台且朝着那里看,那里的纹路中灵光流动,其中符文气息极为霸道,勾连回环,上下流转,隐隐间布局成为一座镇压杀阵,若非内行,贸然闯入其中,十死无生!” 章吴怦然心动,他于阵法一道,所知肤浅,虽然如此,也看出些许门道,听瘦削修士略略点拨,心中更为渴望,眼巴巴道:“兄台既然识得阵法,为何不去登顶?想来收获传承即便自己不用,卖与他人也是好的。” 瘦削修士展颜一笑道:“不是我的,不必强求,但鄙人对石柱上布置的南部巫箓杀阵却极感兴趣,兄台若有意,你我可即兴探讨一番!” “兄台雅致,小弟今日有缘,正好讨教一番!” 章吴拱手作礼,二人一前一后,绕着柱子盘桓观看,不时指指点点,竟将一旁那些修士视若无物。 不多时,在这座重明石柱周边,已聚集了黑压压一群修士。 先前的挑战者全部身死,后来者心生畏惧,再不敢擅自去挑战。 众人听那瘦削修士大谈巫箓阵道,说的深入浅出,不多时,竟将柱子上杀阵的来龙去脉一一剖析,终于明白那些先行者死的不冤。 “这幅杀阵依照十二时辰流转变化,错过一时一刻都会招致杀身之祸,诸位若有兴致,当谨慎再谨慎,鄙人丑话在前,信与不信,自个斟酌,一旦出了问题,不要怪我多言!” 瘦削修士谆谆告诫道,忽然掐指一算,脸色骤变,惊道:“此地乃奇凶变数,时间流速分明加快,目下生门开启,若然耽搁,恐怕距离下一次生门重启将会间隔很久!” 一个修士听了他的话,心头震动,当下一咬牙,飞扑而上,顺着那一道闪亮的纹路,迂回攀爬。 有了第一个做出尝试,更多的修士争先恐后,加入竞争行列。 这根石柱就像一个活着的巨大怪物,修士攀附其上,居然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当下一个个修士心中默算时辰变化,循序渐进,不敢稍稍超越。 半个时辰之后,石柱表面已攀附着数不清的修士身影,他们再没有莽撞攀爬,而是参照那瘦削修士的指点,徐徐前进,先前被吸成干尸的恐怖情形果然再没有发生。 “兄台且在此观战,看小弟前去博取一番功名!” 章吴略一拱手,便要离去,冷不防间,肩膀被瘦削修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心中不免又惊又恼。 “贤兄稍安勿躁,且冷静观战,他们的结果或许并不算好!”瘦削修士冷笑。 章吴惊疑不定,见这瘦削修士高深莫测,三言两语就能轻松挑动他人心思,当真是个厉害人物。 “你若确实想去,我不会拦你,大道如天,各走各路!” 瘦削修士收回手,操袖环抱,不再言语。 章吴眼珠转了转,心道连瘦削修士这般人物都不去争夺,其中必然大有文章,当下按住心头浮躁,笑道:“兄台雅量,小弟肤浅了,且等一等,也是无妨!” 当下章吴陪着瘦削修士,站立一旁,作壁上观。 空中,月轮之下,身披血色霓裳的女孩,身形忽然略作转动,袅娜手指迅疾抬起,再度向下一捺,那处方位赫然处于东南。 大地震动,东南位的土地轰然中分开裂,又一根硕大的柱体,从地底冉冉上升。 女孩念诵的咒音再度改变,在一个修士耳中,赫然是属于自己部落的语种,失声道:“是我赤满部的,那难道是......” 在旁观者的震惊之中,第二根巨大的石柱,以擎天之势,驾临世间。 其上喷涌出的光影中,又一尊神明形象生动呈现在众人眼中。 “朱厌!” “是朱厌,我赤满部的传承!” 该修士不可自控,拔足狂奔而去。 立时,更多的修士被第二根传承石柱吸引了过去。 鉴于第一根石柱上的变故,那些围观修士并没有贸然攀爬,而是环绕观看,仔细琢磨,指点纷纷。 其中一些擅长阵法的修士最是兴奋,已然从石柱表面布置的杀阵中大受启发。 此刻,远处那堆尸骸之中,那个无比悲愤的少年,终于用尽全力,挣脱了束缚。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冲向中央祭坛方向,冷不防间,被一张突如其来的手掌按住了肩头。 他的反应还算迅捷,一身血运迅速平息下来,堪堪停留在血运中期。 “寿元不永的小孩,且稍安勿躁,陪我老人家观摩这一场难得的活人祭盛宴!” 少年转首间,便看到一张阴狠的死人脸,只是那人释放出的气息,犹如山岳一般,深不可测,根本不是他当下的修为所能抗拒的。 “小孩,你从哪里来?”死人脸的话不容抗拒。 “螣北。”少年语气木讷,分明受到了惊吓。 “很好,小孩你没有说谎,你,和那个天胥族的女孩什么关系?” “朋友,一个部落中的。” “你这副寿夭之相居然会和天胥族的圣女有所交集,奇怪奇怪,以我老人家的阅历,居然猜不透你的来历,告诉我你的秘密,不许说谎,否则我捏死你!” 死人脸俯下脑袋,一双恶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少年的眼睛,以他强大的神识和阅历,仍旧看不出这病弱少年有何特异之处。 这就是一个濒死的平凡少年,体内血运软弱无力,很难再有成就 “我就是一个小地方的流浪者,不慎被交战大军所裹挟,身不由己来到这里。” 少年自身遭际大抵如此,完全实话实说。 死人脸盯着少年的眼睛看了一会,森然道:“既是小地方来的,于老夫毫无价值,活着也是痛苦,顺手超度你一程!” 冰冷的手冷不防捏住了少年的脖颈,少年感到全身都不能动了,他没有想到,死亡会来得如此之快,只是,他的脸上并无多少恐惧,反而浮现出一丝解脱的笑意。 “你为什么会笑?”死人脸的手稍稍松了一些。 “在你手中,笑和哭有区别吗?” 一边说,少年的目光斜斜看向祭台方向,他看着那个女孩,满满的笑。 这世界太过冷酷无情,或许能和她同归,是最好的选择。 “小孩,你很有意思,你既然想死,老夫偏偏不让你死,等着吧,和老夫一起看场好戏!” 于是,死人脸握住少年的手臂,两人于尸堆旁一起看着,石柱上发生的那一幕幕争斗。 其时,对第二根石柱的争抢,愈演愈烈。 不时有修士惨叫着,从石柱上方栽落下来。 第一根石柱之下,章吴和瘦削修士仍旧没有参与争夺,目光中,那个领先的修士已接近石柱顶端。 章吴心如火燎,恨不得将那些修士都杀光,要知道,这份传承他志在必得,那是属于他们只南的传承,岂容旁落? “我终于上来了,重明神的传承属于我!” 那个修士一跃而起,终于成功登顶,他大笑着走向中央的灌输法阵,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近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身体在行走中,渐渐变得透明,在踏入中央阵图的最后一刻,彻底消失不见,如同人间蒸发了。 第164章 陵瀛部 第二个修士跟着登顶,他的遭遇和前者相同,转眼之间,一具肉身消失无踪。 第三和第四个攀爬者完全不清楚顶端情形,他们用尽力气爬上去,一如前者,消失无踪。 随着时间推移,石柱上的攀爬者陆续登顶,同样如泥牛入海,一去不见。 观望中的修士吓得面如土色,再不敢去参与竞争。 “现在,你看明白了吗?”瘦削修士笑道。 “明白……”章吴下意识回答,心头依旧沉浸在震撼之中,如果自己去挑战,会和他们同样的下场么? “血脉,唯有只南的纯正血脉,才有成功的可能。”瘦削修士淡淡道。 一句话点醒了章吴,他信心暴增,抱拳道:“多谢!” 话音未落,章吴飞身而去,他几经观摩,已大为熟悉石柱上布置的阵法,一路之上轻车熟路,十息之后,距离顶端只有两尺距离。 章吴深吸一口气,身体向上一纵,终于成功登顶,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身体突然陷入僵直,因为他的脖颈已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一个声音笑道:“不急不急,这最后一程我陪你一起走!” 那人紧紧贴在章吴后背上,章吴如同行尸走肉,木然走向石柱中央。 “只南的传承,我渴求很久了,若不借助你这一身嫡传血脉,我还真不敢贸然尝试,章渠老鬼,这一次获取传承之后,就是我对只南一部血洗的开端!” 瘦削修士仰天大笑,感受到充沛灵力从四周涌来,喜不自胜。 不料,忽感到屁股上重重吃了一脚,身体连带着章吴,已如流星般弹射了出去。 这一脚的力气大到匪夷所思,只不过那种熟悉的功法完全出自只南正宗,瘦削修士如何还不明白,于空中悲呼:“章老鬼,我饶不了你……” “一旦老夫获得传承,我会将你收做身边第一走狗!” 章渠早就潜伏一旁,眼见孙子辈被敌人诱惑,却将计就计,在最后一刻骤然出手,成功收获果实。 踏足石柱顶端,章渠感觉仿佛回到了故土那般亲切,他双目老泪滚滚,喃喃道:“列祖列宗,我做到了,我一定重振只南,独霸南荒!” 章渠于中央盘膝而坐,只感到一股浩瀚的传承气息冲入识海,自己和柱子快速融为一体,体内拥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禁不住发出一声呐喊,震彻周边山谷。 石柱轰然震动,剩余的攀爬者们立时被远远震飞出去,数丈之内,形成无形屏障,将那些陆续赶来的修士强行挡在了外面。 如此一幕,深深震撼了第二根石柱旁的修士,那些人利令智昏,再不顾心中忌惮,纷纷各展所长,爬向顶端。 奇怪的是,第一根柱子上的变故并没有如期出现。 如此情形,刺激了更多修士加入竞争行列。 石柱上布置的阵图拥有强大压制力,在步步登高之中,修士们的攀爬变得愈发吃力,他们喘着粗气,双眸充血,于忌惮中环顾左右,杀心骤起。 石柱上顷刻间一片片掠起刀光剑影,陷入一片血雨腥风之中,一个个修士惨叫着栽落下来。 更多的修士赶来加入竞争行列,只是他们一旦攀附到石柱之上,立时不受控制,开始相互残杀。 鲜血汩汩从上方流淌下来,柱体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第二根石柱上的混战愈演愈烈。 上方,女孩念诵咒声再变,右手拿捏怪异指诀,向下一按,轰隆一声,又一根粗大石柱破土上升。 更多的修士潮水涌来,先前的一幕幕惨烈情形仿佛和他们无关,他们各展所长,冲向石柱,只为了争夺不可多得的传承。 上空血月之内,赤色闪电持续落下,第三根石柱如一头咆哮巨兽,张开嘴巴向上猛然一吐,绚丽光华冲天而起,其中,第三尊图腾神明冉冉临世,诱使周边修士心痒难耐,不顾一切,加入疯狂争夺。 第二根石柱之下,一个身形瘦高的老者掐着腰向上看去,口中冷笑道:“区区蝼蚁也敢争夺朱厌传承?不通破杀战道,岂能获得神明认可?朱厌本不属于任何一部,他只欣赏杀业最重的强者!” 话音未落,其人一步跨出,悍然踏上石柱表面,身形由直立转为横势,一步步踏着石壁,如履平地,走向上方。 如此一幕唬得周边修士纷纷侧目。 此人每走出一步,边上的修士失去自控,纷纷爆裂为一团团血雾,掀起了又一轮惨烈洗劫。 “杀道加身,大杀四方,天地无处,任我翱翔!” 瘦高老者大笑,一步步稳稳向上走去,他每走一步,破杀战道浓烈爆发,靠近他的修士不是爆体身亡,就被无端分尸。 距离顶端越来越近,老者深深感受到那股盘踞在天地间的朱厌杀意,体内血运如江河横溢,恍惚之中,就看到那尊顶天立地的朱厌,瞪着一双血瞳正俯瞰着他,于血脉中生发出的亲和感,让他忍不住发出呐喊,疾步向上赶去,心中志在必得。 岂料一张大脚板凌空踏下,砰地踏中了他的一张老脸,轰隆一声,身体不受控制,飞速栽向石柱下方。 大脚板如影随形,竟将他深深踏入泥土之中。 倏忽间,大脚板收回石柱顶端,一个白发老人大声冷笑:“朱厌古意岂是尔等宵小辈所能揣摩?沙哲,你以为生平杀的人多就能获得朱厌垂青?做梦!” 此人一边说话,身形一闪来到中央,盘膝坐下,朱厌古意当即爆发,石柱轰然震撼,排斥法阵发动,所有攀爬中的修士顿时被震飞了出去。 泥地之上,瘦高老者沙哲狼狈跃出,指着石柱上方破口大骂:“邓屠匹夫,老子绝不会放过你!” “沙哲,有闲工夫,赶紧去争夺其他传承,否则,老夫来日功成,就是你的死期!” 沙哲心中愤怒,于不甘中骂了几句,身形一闪不见。 第一和第二根石柱已被霸占,其余修士的注意力立时转向第三根石柱。 就见第三石柱上方凝聚出的那尊神明形象,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鱼,脖颈间挂满珠光宝物,不时发出小儿啼哭之音。 此神手捧一本书卷,书卷封面上满布青色鱼鳞,文字之光于其上缭绕不断。 “那是我陵瀛部落的神明陵鱼,此等传承舍我其谁?” 就见一个陵瀛部的长老大笑着,率领数十个弟子冲到第三根石柱之下,驻足观望,并没有贸然攀爬石柱。 “既然以为是你们陵瀛的传承,尔等为何不即刻飞升?”人群之外,一个皮肤白皙的胖子带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讥讽道。 “你这头不知哪里蹦出来的死猪,休得胡言乱语,否则本长老不介意将你当场斩杀!”陵瀛长老恨声道。 “你们若是胆小,我胖子可要提前登顶了!” 胖子大笑,一副光脚板撼动大地,从容走向石柱,将周边人物视作无物。 “谁第一个登顶石柱,陵鱼神明的传承便属于他!” 长老许下承诺,众弟子心中大喜,纷纷各展所长,来到石柱边上开始攀爬。 岂知这根石柱寒冷若冰,又光滑无比,陵瀛部一干弟子未爬上数尺,便不断滑落下来。 下方的胖子哼声道:“这群虾兵蟹将也想争夺传承,看来我大荒当真无人了!” 胖子目光凶狠看向陵鱼部长老道:“一起比比看,敢不敢?” “神明在上,早有归属,你这胖子找死,老夫便陪你走一趟!” 陵瀛长老飞身一跃,即便被石柱内的力量所镇压,也达到了一丈高度,双臂张开,紧紧贴在石柱表面。 胖子冷笑道:“未见得高明多少!” 胖子一拳砸向石柱,如击腐土,石屑纷飞中现出一口凹坑。 他手足并用,向上不停攀爬,每至一处,或砸或蹬,击破石壁表面,借力攀爬,看去毫不费力,越来越快。 那陵瀛长老见了,大惊失色,慌忙拔出一口利刃,插入石壁之中,果然毫不吃力,心中大喜,连连刺出利刃,奋力攀爬,越来越快,眼见得就要追上胖子。 下方观战的修士们心中大喜,忖思石壁定然能被金物克制,纷纷借助刀剑之类,击破石柱,向上攀爬。 此刻,谷地中一座堆积成的尸山突然坍塌下来,两个藏身其中的人物暴露了出来,一人身着破烂麻衣,如同一个老乞丐,另一个,则是个俊美的年轻人,他的一只手,正被麻衣老者紧紧攥住。 第165章 原来都来了 麻衣老者指着第三根石柱冷笑道:“乖徒,你看那根石柱上的传承如何?有没有兴趣拿下来?” 年轻人擦擦脸上的血污,恭敬道:“师尊在前,徒儿安敢僭越?” “你当然有兴趣,只是老夫若不同意,你想也没用!”麻衣老者轻蔑看着这个逆徒,哼了一声。 看着那些挣扎中的虾兵蟹将,麻衣老者连连摇头,叹道:“与其成全他人,不如送给你!你虽不孝顺,到底是老夫的徒弟!那种东西老夫并不在意,不过,倒挺适合你,然而,若少了一样东西,即便你能登顶,也仍旧不能获得认可!” “师尊今日是良心发现了么?”年轻人心中冷笑,他被这麻衣老者拿住,自知无法摆脱,索性听之任之,大不了一死。 “胆子不小!”一声冷喝,力量透体,年轻人顿时骨软筋麻。 “算了,不和你这忤逆的东西计较!” 麻衣老者松开掌控,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硕大的圆珠,色泽皎洁剔透,甫一出现,表面已凝结出一层水汽。 “相传此珠乃陵鱼之泪所化,这便是药引,你带着它去登顶吧!” “师尊有赐,不敢推辞!” 年轻人情知那麻衣老者必有所算计,然而他进入荒天秘境之后,心境获得蜕变,并无多少畏惧,当下坦然接过珠子,向老乞丐行个礼,转身走向第三根石柱。 其时,第三根石柱骤然异变。 就见石柱表面瞬间长出一根根长长冰锥,锐利无比,突如其来之中,很多修士来不及躲闪,纷纷被穿透身体,寒气涌入,当即被冻成一个个冰雕,一动不动悬挂于半空。 爬在最高处的胖子遭遇突袭,手忙脚乱,再三挣扎,却无法抵挡寒气袭击,最后不得不舍弃争夺,跳了下来。 那个陵瀛长老也没有支撑多少时间,为了保命,不得不临阵脱逃。 那年轻人已走到石柱之前,只看了一看,淡淡一笑道:“鱼鳞碎星阵,果然布置巧妙,只是在我面前,还不够看!” 他素来是一个优渥骄傲的人,更不能让麻衣老者小瞧了,嗖的一声,拽出一柄秋水也似的长剑,此剑正是秋湍。 他深吸一口气,仰观石柱,其上被破坏之处已全部恢复如初,圆整光滑,不禁感叹阵法之强大。 突然,他身形斜冲,秋湍剑向前斜刺,人已走上石柱,如履平地。 剑意浓烈展开,一路切削劈砍,石屑纷飞之中,如鱼鳞繁密的阵图顿时在石柱表面呈现,青色光影明暗交替,变化纷繁,使得周边修士目瞪口呆。 那年轻人剑光落处,无不妙到毫颠,细密如刺绣,落针飞线,精妙绝伦。 不多时,他已一气呵成接近顶峰。 陵瀛长老白了一眼胖子,哼声道:“原来也是个银样镴枪头!” 胖子仰天大笑道:“我失败不打紧,只不过正宗传承旁落,当真羞煞先祖了!” “这胖子屡屡挑衅本部,杀了他!” 一干陵瀛部落弟子呈环形包围,将胖子围在当中。 “今日本不愿多生杀孽,奈何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偏偏要冒犯本座!” 胖子身躯高大,大手板突然如蒲扇扑下来,当即将一个陵瀛部的弟子扑成了一团肉泥。 转眼间,陵瀛部弟子和胖子杀成了一团。 上方,那年轻人终于成功登顶,他仰望空中的陵鱼神明,毫不犹豫,将麻衣老者赐予的那颗珠子弹了出去。 珠子准确落入陵鱼神明口中,陵鱼神明周身光芒爆发,身躯变得凝实,鱼尾强势摆动,口中发出阵阵啼哭之音。 间不容发,年轻人抢身来到中央,盘膝坐下。 刹那间,一股浓烈传承之意直透泥丸宫而下,年轻人如痴如醉,依旧稳住心神,将那一整篇传承牢牢拓印在识海之中。 尸堆上的麻衣老者看着成功登顶的年轻人,微微叹道:“不吃点亏,年轻人是不知道好歹的,如若你当真能度过这场杀劫,老夫不仅会饶你大不敬之罪,还要传你无上绝学!” 在这段时间之内,空中的女孩连连发动神威,再起三根石柱。 另一处角落,死人脸一手死死扣住病弱少年的手臂,看着那三座新起石柱冷笑道:“小孩,你知道那三尊神明唤何称谓?” 少年摇头,一副木讷表情。 “那种传承,你难道不眼红?” “传承……是什么…”少年结巴道。 “想来你这般蝼蚁如何知道天下大事?只不过,临死之前,我让你做个明白鬼。” 死人脸指着最右面一根石柱道:“那人首马身,周身虎纹,背生双翼的,谓之英招,乃是神堂部族尊崇的神明!” “其后一根石柱上显现神明,其状若牛,独眼无脚,巨口獠牙,发声如雷,谓之夔,其腾云驾雾,倒海赶山,神威莫测,为丽泽部族祭拜之神明,而丽泽部族的民众,自古脾气刚烈,乖戾叵测,大概与修习此神明传承相关。” 死人脸指向最后一根石柱侃侃而谈道:“此神谓之陆吾,人面虎身九尾,善窥人心,若存欺心盗窃念头,则被其剖心而食,凡人不能抵抗。它口中所衔那篇陆吾经广有传闻,若能习之,当可纵横大荒,你,想不想要?” “我只想和我朋友死在一处,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他的心中,除了那女孩,此时当真再无所求。 故乡,爷爷,女孩,倘若能够在死后相聚,死有何惧? “你既不怕死,也不怕我,当真符合那陆吾心意,目下西昆部大举出动,若我助你,你仍旧有极大概率登顶成功,想不想去?”死人脸死死盯住少年的眼睛。 “我这样的人,大凡是个蝼蚁,那些大事不是自己所能设想的,我唯一不明的是,他们都在争夺,你却偏偏无动于衷,我不清楚你的图谋,想来一定在他们之上。”少年淡淡道。 死人脸的眼中微微发光,点头道:“身体不行,脑子却是灵光的,就这一点,你比他们都强,如此,我便让你多看几回热闹,最后再杀你。” 随着一根根石柱出现,那些大荒九族的人物,就像是从地底钻出来似的,纷纷投入到各类传承争夺之中。 石柱上攀爬之人连连惨叫栽下,不是被立柱中的阵法杀死,就是被其他修士偷袭杀掉。 少年远远看着空中的女孩,她若魔若神,挥手间撼动天地,神威莫测。 只是她,还记得自己吗? 当前,自己偏偏连自由都不可获得,该如何去帮她?想起自己在艰难时世,颠沛流离至此,无法逃过冥冥中的算计,她一定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和来历,想来她定有难言苦衷,自己一定要想办法问明白其中究竟,而后带着她一起逃走,回到螣北,安安静静过一辈子。 少年心中打定,微微瞥了一眼死人脸。 “不要动,也不要胡思乱想,此时有一百双眼正看着你,在老夫手中,你还是很安全的!” 死人脸看了一眼空中女孩,忽然目光斜睨,远远看向鬼门两侧的高崖,冷笑道:“原来都来了,只是不知道,最后的赢家是谁?近百年期待和谋划,各自百般算计,那些人啊,相互残杀,踩着他人的尸体前行,实属无奈啊!” 死人脸的手很冷,既攥住了少年的身体,也仿佛锁定了他的灵魂,少年想象世间若有恶鬼,这死人脸一定算一个。 其时,女孩仰天长啸,声音凄厉悲怆,挥手连连发动赤色雷霆,转眼间又起三根石柱。 投影出的三尊神明模样,赫然是大荒九族中最后三族所尊崇的神明,分别是夫诸,乘黄和白泽。 第166章 突破到入微 九族修士尽数出现,其中夹杂不少散修,有的来自魔域,有的来自龙泽大陆,都疯狂投入到争夺之中。 鬼门之下,围绕着几座传承石柱的惨烈争夺中,死者无数,生者没来得及高兴,已然被他人偷袭割掉了脑袋。 每座石柱上布置的阵法各不相同,即便是相应部族的修士,也不能逃脱其害,于防不胜防之中,身死道消。 “九根石柱组合阵图并不完整,那天胥族的圣女偏偏不动了,她在等待,等待一个契机,有意思!” 死人脸口中嗫嚅,又不免向两侧高高的鬼门上看了看,他的目光不经意间,却落在一个相貌凶恶的麻衣老者脸上,惊讶道:“仇穷,你果然来了,看来哪一场热闹都少不了你!” 他的目光在麻衣老者身上扫了扫,不免好奇道:“你那口破斧头呢?是丢了还是坏了?看来祭炼并没有成功,若有那根斧子,我也不得不退避三舍了。” “将这小子交给我,过去的仇我可以忽略不计!”仇穷阴狠看着死人脸,一步步走来,在地上留下一行深深足迹。 “哈哈,仇穷,你想要的东西,我偏偏不给你!时下此地玄机深不可测,我猜想你一定会忍,俗话小不忍则乱大谋,最坏,我一定会提前杀了他,你什么也得不到,是不是?滚吧,就当彼此没看见!”死人脸一脸得意。 麻衣老者的脚顿住了。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死人脸,死人脸也直直看着他,周边混乱的血雨腥风仿佛和他们无关。 麻衣老者突然转身离去,几步跨出,背影一片模糊,恍惚之中,一柄残斧已劈到死人脸眼前。 死人脸拉着少年疾速后退,口中赞道:“阴阳道,翻脸隔世,好一记追魂斩!” 说话间,周边尸山血海飞速倒退,二人宛若穿越了漫长时空。 刹那间,死人脸便带着少年退到了高高的鬼门下方。 他的手奋力向下一按,两侧的鬼门犹如活转过来,化作狰狞二鬼,发出怒吼,扑下的阴影,将追袭过来的斧头光影按入地底,发出隆隆轰鸣。 一张死人脸上汗水涔涔,心中未免后怕。 设若麻衣老者手持那柄屠天,他绝对挡不住对方这一记阴阳道。 “最后一次,将这小子给我!” 麻衣老者的声音远远传来,仿佛阎王上门索债。 “那就给你!” 死人脸将少年向前一推,少年便轻飘飘飞了出去,凭空撞向仇穷。 仇穷没有碰少年,他不能碰,也不敢碰,否则后患无穷。 因为这是死人脸的绝学,名谓放债,借钱易,还钱难,一经接手,后患无穷。 仇穷身形飞掠,和少年擦身而过,一记隔世追魂再度出手。 少年的身体沉重落下,如钉子楔入大地。 他再度不能动了。 他此刻是死人脸放出的高利贷,也是赌注,谁敢接手,必招致最为致命的追杀。 两侧高崖壁如手掌合拢过来,令少年如坠囚笼,动弹不得。 空中的女孩蓦然转首,她俯瞰少年,隔空点了一指,这一指隔空点中少年身体,少年如梦初醒。 隐藏在身体上的一枚符文,骤然发动。 如影随形,魂牵梦绕。 那是女孩最后的赠与。 他眼中不免有泪,他知道,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忘了他! 与此同时,空中激斗的两个人影,已分合了数十次之多。 “合作吧,冤家宜解不宜结,下一步凶险莫测,你我都没有把握!” “好,只不过那少年要为你我同时掌控!” “依你!” 死人脸和麻衣老者同时落下,并肩走向少年。 始料未及的是,少年动了,他脚底星光闪烁,宛若星辰挪移,向中央祭台疾行而去。 这一幕变故,令死人脸心中疑云丛生,向着麻衣老者怒道:“一定是你做了手脚!狗改不了吃屎,你这混账!” 死人脸抢先一步,抓向少年,少年蓦然回首,竟挥手斩出一道斧影! 死人脸大笑:“果然是隐藏了的,你这修为也未免……” 他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因为这一记攻击的气势如此宏大,其中蕴含的万千杀戮,当真让他心生畏惧。 不仅如此,周边天地群山,包括那伫立天地间的九根立柱,都齐齐发出轰鸣,随着这凌厉一斧,斩向死人脸! 这一斧之威令天地失色,很多人的目光都不免看向这边。 斧光落下,死人脸呆若木鸡,嘴巴张开老大。 更为吃惊的则是仇穷,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少年对于那柄屠天的领悟,竟到了这种地步! 一瞬间,少年与女孩心意相通,借助大阵,抱合了天地,堪堪将那小老头的最后一击,粗粗模拟出来,当即镇住了死人脸和仇穷二人。 正因为出乎意料,少年乘虚而入,一击得手。 一道淡淡的血线,从死人脸印堂间直贯而下,紧跟着,死尸两分扑倒,中间闪出一个真身,向后逃去,口中发出凄厉呼喊。 少年目光斜睨,看了一眼仇穷,仇穷身子不由得一颤,恍惚中,周边天地化作囚笼,将他罩在原地。 少年转身走向祭台。 周边九根石柱,已有五根被修士占有,其余四根的争夺已达到白热化。 血雨腥风之中,死伤无数。 一个个身影,惨叫着栽落下来。 胜利者未及登顶,转眼间被更强者摘去头颅,身死道消。 少年孤独行走,对周边那些传承视若无睹。 他的眼中,唯有那个女孩,还有亟待解开的身世谜团。 距离祭台越来越近,他感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强。 身体上的压力也还罢了,精神上的压制几乎就要摧毁了他的防线。 若非借助魂牵梦绕的感应,借助那女孩最后的恩惠,他已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击溃了、 他身体一颤,单膝跪地,一只手勉强撑住地面,偏偏在如此危险的时候,那股刺痛再度从识海中爆发。 汗水如泉涌出,周身衣物很快就湿透了。 一个身影无声来到他的身侧,冷笑道:“你终究逃不出我的手心,那圣女赋予的力量只能用一次,何况,大阵反噬的滋味不好受吧!” 痛苦巅峰之上,少年几乎昏厥了过去。 他的识海内一片空白。 稍后,他愕然发现,这一刻的自己,头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以前的经历,仿佛只是一场梦罢了。 梦醒后的自己,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这是真正的自己么? 无比清晰的感知力,洞察着周边任何细微变化。 滴落的血液,濒死者发出的微弱呻吟,土地下吸血的虫子发出的疯狂躁动,风带走的细细沙粒。 刀剑轰鸣,急促的呼吸声,上方,风的咆哮,云的翻涌,无所不至,都在他的强大感知之内。 由于融合了那颗荒天之心,在不断历练之中,他已悄然突破到了炼魂灵修的第二境界——入微。 少年微微握了握拳头。 他蓦然看向追来的麻衣老者,这麻衣老者就像索命的鬼神追了一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他。 “我能斩杀死人脸,同样能斩杀你!” 轰隆! 一座乌沉沉的大鼎凭空出现! 少年探手一抓,黑白剑体倏忽出现,向下微微一划! 天地骤暗,二鬼关门,九根石柱就像九根寨栅,牢牢锁住了麻衣老者,这也还罢了,恐怖的是,黑暗天象之中,一尊尊大妖森然屹立,借助鬼门一带献祭来的滚滚血气,气势如山如海。 星沉剑轻轻一划,一股杀戮力量飞流直下,令仇穷身心震颤,颤声道:“剑……剑玄的力量,你……不!” 凄厉的惨叫声中,麻衣老者一晃不见了。 仇穷刚刚消失,少年已软瘫在地上。 刚才的一击,乃是他借助天地威势引动阵图,强行发动,根本不是什么剑玄的力量,饶是如此,也吓得仇穷魂不附体,不顾一切逃走了。 第167章 神秘的魔柱 少年稍稍平息血运,再度爬起来向前走去。 他本来是直行,此刻开始迂回,他的感知异常强大,他竭力在这片被阵法控制的空间内,找到最薄弱的路径,尽快靠近祭台。 距离祭台越近,承受的压迫感成倍攀升。 一个个黑影,仿佛从天而降,站在不同的方位,默默看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 这些强者相互忌惮,看着那触手可及的少年,都不愿第一个出手。 此刻,一声大笑远远传来:“乘黄传承,我终于拿到了!” 就见第八根石柱顶端,一个中年修士只手一按,当众激活了封印法阵,独占了乘黄传承。 唯一剩下的第九根石柱,争夺之惨烈,令人目瞪口呆。 通冥部落全部出动,犹如异军突起,不断接近石柱顶端。 “白泽属于我通冥部所有,阻挡者杀无赦!” 通冥部长老奋起神威,将周边数个修士直接斩杀。 此刻,在鬼门入口的方向,一个个尤为高大的身影在雾气中出现,他们漠然看着九根石柱,仿佛毫无兴趣。 “魔族人来了!”一个修士惊呼。 “难道魔族也是来抢夺传承的?” “修魔乃是旁门,九族传承于其无用,饕餮军团大抵在这场战斗中折损,难道,他们是……是来报仇的!” “不好说,我等弱小,还是远远回避,见机行事!” 说话间,一些零星修士,默默向峡谷深处稍稍撤退。 血月之下,女孩双瞳尽墨,口发锡蓝魔语,纤纤食指划向鬼门中央,轰隆一声,鬼门震撼,滚滚黑气无中生有喷涌而出,将鬼门之下,化作一片雾海。 咔嚓嚓,上空劈落一道紫色雷龙,直入雾海。 轰隆隆,两侧鬼门轰然震动,崩溃的山石骨碌碌滚落下来,惊天动地。 就见一根硕大的黑色立柱,犹如魔龙从雾海中钻出来,直上云霄。 这根石柱一直上升到鬼门一半的高度方才停止,相比其他九根石柱,看去更高更粗,石柱通体黑色,表面雕刻着一个个魔神,手舞刀兵,神情狰狞。 随着又一道闪电落下,石柱宛若活转过来的魔龙,向上喷吐出一团浓雾,雾气化作一朵墨玉莲花层叠开放,在中央露出一颗紫色魔眼,一道道紫色电蛇萦绕在竖立的魔眼周边,看去邪气凛然。 “魔眼开放,魔帝传承出现,获得者将称霸锡蓝,抢!” 鬼门下,肃立的一个个高大魔修,顿时动作起来,潮水般冲向黑色魔柱。 魔修性格乖戾狂暴,此刻见了传承,根本不容外物,于狂奔之中,连连出手,将一个个同族杀死当场。 上方,紫色魔眼邪魅一闪,一股威压降临,一个个高高跃起的魔修,顿时被镇压下来,深陷泥地之中。 不远处,一座尸山突然震动了一下,随着几具残骸坠落,一颗狼狈的脑袋伸了出来,虽丢失了头盔,满脸污秽,依稀还可以看出此人形容,正是饕餮军团的统帅墨夜。 “墨夜,你这场祸事不小,折损了全军,一旦回到锡蓝,即便不死,也会被发配到近边死山,再无出头之日!” 一个声音在墨夜耳畔冷冷响起,墨夜惊魂未定,如坠冰窟,颤声道:“魔…魔相大……大人!” “你时下唯一的机会,就是拿到魔帝传承,一旦传承在手,谁也动不了你!” “只是……魔相大人神威莫测,为…为何不去亲自拿回属于我们的传承?”墨夜大着胆子问。 “你胆子不小,竟敢揣测本相,不过,告诉你也无妨,魔帝传承于我无益,而这份被古沧夺走的传承,可极大补齐你的短板,相比那些邪恶魔修,本相更看好你,其实,本相是看中你的魔帝潜质,哼,看你不情愿的样子,本相另选他人!” 此人黑袍裹身,一张面孔藏于衣物阴影中,显得莫测高深,转身飘然就走。 “大人,墨夜愿意!魔相恩同再造,墨夜永志不忘!”墨夜伏地连连叩首。 与祁楚一战,墨夜可谓九死一生,最后以碎裂一尊本相的代价,侥幸脱逃。 时下想起,墨夜还是一阵后怕,担心那该死的祁楚,会不会从哪里再冒出来。 “谢不谢都是小事体,等拿到传承再说!” 魔相高高在上,他手抚墨夜头顶,将一股强大真元灌入墨夜体内,顷刻间,墨夜伤情恢复大半,心中大为感激,只是不知说什么好。 “不急,那根魔柱必须接受大量献祭,等它吸足了精血,本相亲手送你登顶!” 墨夜俯身再拜。 远望鬼门下的高大魔柱,不断接受一道道雷电洗礼,发出阵阵轰鸣。 那些魔修心性残忍,出手霸道,一旦制住对手,立时发动强大的魔龙归渊功法,将敌人吸成一堆残渣。 “优胜劣汰,唯至强者才能获得魔帝垂青!” 一个高大魔修奋力上攀,距离顶端越来越近,他一拳奋力砸入魔柱之内,正要借力跃起,未料一股吸力爆发,顿时将他吸成一副枯骨,坠落下来。 一个后继者见竞争对手惨死,不惊反喜,抓住一个措不及防的魔修向上一抛,怒吼一声,身形高高跃起,一只脚踏中抛起的身体,借力一跃,终于登临顶端! 只是他尚未来得及高兴,突然感到胸口一痛,便看到一只手从胸膛中伸出来,手中正捏着一颗滚烫跳动的心脏,稍稍用力,心脏已爆裂成浆。 来人将尸体丢掉,大笑着走向中央灌输处。 下方的墨夜见状,不免焦急起来,一旁的魔相大人却冷笑道:“献祭未半,还早还早!” 话音未落,上空那颗魔眼突然射出一道紫色光线,正中来人印堂,那人四肢震颤,连连惨叫,稍后化作干尸栽倒下来。 魔修功法尤为难得,何况还是至高的魔帝传承? 魔域相比大荒和龙泽,更为贫瘠,由于修习霸道魔功,魔族尤其嗜血好杀,他们笃信弱肉强食的法则,通过一场场血腥战斗,吞噬他人,获得晋阶。 魔帝传承深深刺激了那些魔修的欲望,一个个魔修前赴后继,奋力攀上魔柱,在不断攻杀中,向上突进。 眼见一个个魔修接连登顶,而阵图仍旧没有关闭,下方的魔修愈发急切,怒吼着,不断向上冲锋。 天地间,骤然一暗。 就见一道扭曲的紫色闪电轰轰然劈在魔柱之上,那颗魔眼犹如超新星爆发,瞬间喷涌出无数根电蛇,同时击中了所有竞争者的身体。 魔修们剧烈震颤,周身燃烧着魔火,如一只只着火的飞蛾坠落下来。 “可以了,走!” 黑衣魔相一手抓住墨夜手臂,踏破虚空,直奔魔柱而去。 两息间隔,二人已至立柱之下。 魔相脚点大地,拉着墨夜,扶摇直上。 墨夜如醉如痴,此时更觉魔相大人的修为深不见底。 在二人将要登顶一刻,立柱上方突然探出一颗硕大的脑袋,以嘲笑的口吻道:“魔相大人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岂知某才是魔帝瞩目之人,当初你将我发配近边死山,今日正是果报!” 说话间,一颗硕大的拳影势如流星砸来! “雷靖,你还未死!” 急切之中,魔相将墨夜向右一推,道:“自己去!” 同时一掌出击,和空中袭来的拳影轰然相撞,身形如飞下坠,快到不可思议。 那颗硕大拳头得势不饶人,如影追来,连出六拳! “当初你伤我七掌,今日我还你七拳,这是我从近边死山中悟出的生死七杀,滋味如何?” 雷靖撑腰大笑,只是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眼前的魔相不见了,而他的双脚却深深陷入大地之中。 第168章 龙泽来客 于骇然之中,雷靖仰首望去,就见魔相大人正站在半空之上,淡淡道:“我那七掌称作七息之变,岂是你的智慧所能揣摩的!” 说话间,黑影一晃,魔相大人于悄无声息之中已拿捏住雷靖的要害,提着对方向中央祭台方向走去,口中道:“魔帝的传承不是那么好拿的,真正好看的风景藏在后面,本相且带你看一场热闹,你若真有本事,有更好的传承等你去拿!” 雷靖战战兢兢,他在近边死山苦修这么多年,岂料在魔相面前仍旧像一只弱鸡,不禁有些灰心丧气。 “能走出近边死山,证明你还可用,不过你我虽有仇怨,却是私怨,对于外族,此刻正当同仇敌忾,勿失了根本!” “是!”雷靖低头应诺。 “这一场盛会,还有一个朋友未到,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此刻,墨夜终于封闭了阵图,魔眼中紫芒爆发,一股浓郁气息刹那间冲入识海,当真如醍醐灌顶,让墨夜且惊且喜。 原本走投无路,顷刻间绝处逢生,人生有时候实在太过刺激了。 “谢谢,魔相大人,若有来日,墨夜定当结草衔环!”墨夜暗暗发誓。 “来了!” 魔相停住脚步,望向空中华服女孩,那女孩口中的咒声再度改变了。 “她时下吟唱的是龙泽的口音,休战多年,战端或许很快就要来了,天下渔利,人为草芥!”魔相叹息。 女孩引颈长啸,浑如广寒仙音,不绝如缕。 “龙泽歌声本就美妙,由天胥圣女吟唱,简直是完美结合,可惜了!” 魔相叹息,一旁的雷靖仍旧心灰意冷,他闭关多年,渴望复仇,谁知道再次见了仇人,却发现自己在对方眼中,只是个小丑罢了。 “我这样的人,在魔相大人眼中,只是个玩偶罢了!”雷靖默默叹息。 吟唱声中,女孩兰花指划破虚空,一道闪电凭空落下,轰入西北方的地底之中。 大地再度轰鸣,紧跟着,传来一声压抑既久的咆哮。 那声咆哮,正是龙吟,由于被囚禁多时,极度愤懑,一朝出困,当即直上九霄! 昂吟! 一道青色光影于大地裂隙之中扶摇直上,没入云天。 同一时刻,轰鸣声中,一根白玉也似的立柱冲破尘封,冉冉上升。 石柱表面,雕刻着九龙之形,往复盘旋,穿云破雾,或隐或现,神妙莫测。 在这根白玉石柱上升到顶峰的一刻,那一道青色龙影于九霄间去而复还,轰隆一声,凝聚为一条青色龙形,扭转腾挪,吞云吐雾,神威莫测。 鬼门之下再度炸营。 魔柱已被魔族占有,第九根石柱之下死伤无数,通冥部修士折损大半。 更多散修的目光投向了第十一根白玉龙柱。 白玉龙柱气势磅礴,不时向周边喷涌绚烂星辉,那种巨大震撼,令在场修士无不怦然心动。 于是,最后的也是最惨烈的一场争夺,迅疾拉开了帷幕。 魔族与大荒本为世仇,双方间的争夺完全以命搏命,不留余地。 片刻之间,白玉龙柱之下尸骸累累。 黑衣魔相遥望第十一根龙柱,叹息道:“对于龙泽人来说,11乃是圆满吉祥的数字,而对于我魔域,却是一个灾变之数,充满了未知和叵测,只不过那条龙不属于我魔域,争到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雷靖,你想不想去试试?” 黑衣魔相瞥了一眼雷靖,脸上浮现淡淡笑意。 “想肯定想,但,属下还是有些自知之明,不是我的,争也没用。”雷靖叹道。 黑衣魔相点了点头,笑道:“那个人已经来了!” 雷靖根本不知道他话中所说那人是谁。 魔相远望鬼门北崖,脸浮莫名微笑,口中喃喃道:“当年一战,此人在锡蓝城之前可谓风光无限,当年因故错过,不想今日也是擦肩而过,未来在奚京,本相期待与你一战!” 雷靖顺着魔相大人的目光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瞧见,心中大为狐疑。 “啊——” 一声惊呼传来,二人寻声望去,就见那个即将登顶的通冥部长老,腰间中了一脚,眼见得就要横飞出去。 危急关头,第九根石柱上猛然伸出一只肥大的手掌,巧巧抓住通冥部长老的手臂,将他一下子拉了上去,其人又顺便踢出一脚,将那个偷袭者踢下了石柱。 通冥部长老又惊又喜,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大胖子,结巴道:“为……为何…” “不为什么,爷只是想玩一玩!” 胖子大笑,肥硕的身体一跃便跳下了石柱。 通冥部长老完全想不到世界上还有如此豁达人物,竟视珍贵传承为无物。 “阁下高义,来日通冥部必有厚报!” 通冥部长老口中道谢,快速来到中央,轰隆一声,封印了法阵,一股浓郁的传承气息随之冲入识海,心中欢喜无限。 地表世界,胖子光着一副大脚板走向中央祭台,很快便遭遇了一个缩在宽大黑袍中的神秘人和一个面目狰狞的高大魔修。 “借过,借过!”胖子拱拱手,一脸憨笑,暖暖的像春天的太阳。 “也是个有趣的家伙,能在最后一刻幡然醒悟,也不太笨!”黑袍人冷笑。 胖子顿住脚步,斜首看向黑袍人道:“你在说我?” “此地还有别人么?能看穿画地为牢之局,也算个可造就之人,怎么样,跟我混如何?”黑袍人目光灼灼。 “胖爷是个散修,素来不和魔域人打交道,叨扰叨扰,后会无期!” 胖子大笑,踏着大脚板,咣当咣当走了。 “今日之后,不知有几人能活到最后,唉!” 黑袍人长长叹息。 空中,华服女孩恢复了原本的吟唱,她袍袖翻卷,舞衣蹁跹,袅娜手掌凌空一拍,十一根石柱齐齐震撼,轰隆隆转动起来。 于是乎,祭台周边的大地如波浪起伏,须臾间,将遍体尸骸尽数掩盖干净。 如若从上往下看,十一根石柱配合中央祭台,赫然形成了一座宏大的组合阵图。 可惜的是,第十一根龙柱之上依旧无人问津,所有试图攀越者,都被一股浩瀚的力量当场抹杀。 黑袍人仰望血月下的天胥圣女,情知十息之内,第十一根龙柱若无人问津,阵图势必出现缺陷,而这场谋划既久的传承极有可能泡汤。 他屏息计算,耳中忽然听到一声如飞矢的呼啸,脸现微笑,目光看向第十一根立柱,就见一根细长如枪之物,从天呼啸而降,砰的一声,震颤着,扎入第十一根立柱顶端。 紧跟着,一个身影飘忽如风,悄无声息落在那根无主的立柱上,只一跺脚,便封闭了立柱阵图。 大地轰然震动,十一座子阵图被串联为一个整体,空中华服女孩仰天长啸,凄厉至极,周边之人闻之,心中无不惨然。 获得大量献祭之后,十一根立柱仿佛活转,远远看去,十一种图腾光影栩栩如生,盘旋腾挪,吞吐天地。 下方修士看见如此一幕神圣景象,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辉煌的上古时代。 歌声凄婉,女孩身形翩然转动,兰花手指探出,凌空书写,所对者,正是第一根石柱——重明。 落笔成血,描画勾勒,转眼间绘成一枚符文。 女孩手掌轻轻一推,符咒盘旋着飞向了重明图腾之中。 写完第一个符咒,女孩的气息分明委顿了几分。 “以身为笔,以精气神为墨,一旦十一个符咒完毕,她必死无疑,可惜了,天胥圣女的命运只是为了完成此生的献祭,人的命运大致为天所算,谁能走出樊笼?”黑袍人长叹。 祭台一侧,那少年费尽周折,盘桓多时,此刻距离祭台仍有十尺之遥。 他必须要尽快登上祭台,阻止这一场献祭的延续。 “我不相信那冥冥中的命运!” “我不在意这天,更不在意这地!我只是桑北,我的家在螣北,你们,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谁都不能夺走你们!” “一定要等着我,相信我,我既然能走到这里,一定会找到破解之法!” 魂牵梦绕,如影随形。 空中的女孩瞬间有所感应,她眸中含泪,吟唱之声,愈发凄楚。 第169章 魔龙现 “抓住那小子,他乃是古沧王养在民间的世子,他身上带着密钥,乃是唯一能够打开秘境之物,只要抓住他,就能获得至高无上的古沧传承!” 一个声音在远远的一座尸山上传来,一张死人脸惨白如霜,带着狠毒的笑意,正死死看着那少年,心道:“老夫放出的债,岂有不还的道理?你逃不出老夫的手掌!” 一席话犹如惊雷,振聋发聩。 一双双眼睛齐齐看向那个瘦弱少年,心中虽然有所狐疑,仍旧缓缓靠拢过去,目的自然是想要抓住那少年逼问一番。 “那少年和那天胥圣女同来,天胥圣女发动献祭召唤秘境出现,那把密钥一定放在少年的身上!”死人脸再补一刀。 他希望再度搅动局面,死的人越多越好,如此这般,最后的竞争者自然会减少,于自己更有利。 一个个修士闻言无不怦然心动,大步迈出,从周边向少年包围而去。 与神秘的古沧传承相比,那九族的传承,魔帝的传承,包括那龙泽的传承,完全不算什么。 古沧王朝之所以能够延续数千年,盖因那种古老传承的存在。 那种传承,对于九族拥有极大的压制力,使得九族不得不臣服在古沧王朝的威压之前。 那些修士,最差也拥有地境初期实力,若非十一根立柱形成的大阵所带来的压制,他们早就将这个少年拿下了。 强敌环伺,少年心思如潮。 他的记忆,瞬间回到遥远的风吼狼滩,回到了那一泓地藏血泉之前。 他要获得更强的力量,就必须做出唯一选择。 “她的生命气息已极度削弱,时下尚须发动多次献祭,她,绝撑不到最后一刻!” “只要能够挽救她,就让我再死一次!” “即便是我永远不再醒来,也无怨无悔!” “这一刻,让我成魔!我要撕开这天,踏碎这地,踏出一片属于我的世界!” “唯因如此,才能获得至高觉悟,获得更大的力量!” 他握紧了拳头。 意念在这一刻,迅疾坠入那片死海。 于是,他的一身气息,在一瞬间,便发生了改变。 他的一双瞳孔完全被黑暗所笼罩,他再度蜕变成为一个冷酷如冰的魔,毫无世俗情感,唯有一念,就是征服。 魔的口中微微叹息,他尚且在黑暗中沉睡,却在一瞬间,被惊醒过来。 魔稍显茫然的看着那些扑来的修士,继而,目光落在空中的女孩身上,神色有些凝重,喃喃道:“又是你!只是,动不动就以命相搏,要是毁了,未免可惜!你身上的气息,那种无所畏惧的追求,我很喜欢,等着我,这就去拉你回来!” 入微境的感知力,无比强大。 以魂牵梦绕符咒为媒介,魔很快就通过女孩的共享,洞察了这座大阵的虚实,继而身法快速挪移,在祭坛四周连连闪烁,距离那道台阶,越来越近。 那些包围过来的修士无不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气势骤变的少年,在附近快速挪移,视自己这些人如同无物,重要的是,他释放出的气息并非是大荒,分明是来自魔域。 难道这少年并非古沧世子? 他只是魔域安插进来的奸细?只为谋夺我大荒的传承罢了! 众人狐疑不定,不禁有所犹豫。 “好强大的魔念力量,这种觉醒的力量在锡蓝也极其罕见,本相必须尽快抓住他,弄个明白!” 黑袍人身形突然飞掠,于虚空中左冲右突,快速接近那入魔的少年。 那少年蓦然回首,目光直直看向黑袍人,仿佛看穿了黑袍人的心底,黑袍人的心中顿生一种古怪的感觉,这种感觉绝不是好事,他顿时停住了步伐,便看到一个美丽精怪凭空在少年上方,周身缭绕流光溢彩的条条丝带,一张如花美眷般的绝伦面孔,完美无瑕,一双美目微微闭合着,正试图睁开来。 “绝不能让此物睁眼!” 黑袍人出手如电扼向少年的脖颈,他清楚只要拿住了少年就拿住了一切。 突然间,美丽精怪睁开了眼睛,一声轰鸣,黑袍人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一只手不由得停在了空中。 少年的口中开始吟唱,他所吟唱的,依旧是女孩吟唱过的那首洛歌。 只不过,时下的乐章完全由魔意催动,入微境的强大感知,借助如影随形符咒操控整个大阵,使得这首洛歌的吟唱,不再凄婉,而是变成长风万里的宏大乐章。 11根立柱齐齐震撼,尤其是第十根魔柱,感应更为强烈,那一只魔眼极限爆发,浓烈的光芒将墨夜完全笼罩,狂暴的魔念犹如道道惊雷,在耳畔炸响,使得墨夜如痴如狂,对于传承的领悟,越来越快。 美丽精怪与主人同心同德,两相唱和,将那一阕以魔意催发的洛歌,推向巅峰。 一个个修士顿时站立不住,盘膝坐下,拼命抵抗强烈袭来的魅惑魔音。 即便以黑袍人的强大,也渐渐感到,一颗本心渐渐失防。 大地震撼,两侧高崖轰鸣,在阵法的加成之下,这首魔化的洛歌得到了最大限度的释放。 刹那间,大地之中,无尽的血光,从泥土中穿透而出,于虚空中快速凝聚为一条巨大的龙身。 只不过,这条龙并非是东方青龙,而是一条被异化了的黑色魔龙。 它藉由洛歌,从万千魔族战士的尸骸中被召唤出来,目的只为助那女孩成功。 魔龙怒啸盘旋,张开巨口,将强大的气息反哺到立柱巨阵之内。 空中的女孩发出一声高亢的长啸,如获神助,数息之间从容写出第二枚符咒,符咒盘旋落下,和那头朱厌神兽快速融合在了一起。 其下,第三第四枚符咒也一挥而就。 “好聪明的构思,借助饕餮军团的遗骨发动献祭,助那濒死女孩马到成功!” 黑袍人连连点头,又摇头叹息道:“地境之下,便拥有如此强大的魔念,本相未曾见过,可惜了!即便他能闯过眼前道道关口,于破玉之时,也必死无疑,天不佑我魔域啊!然而,这种莫大毅力和勇气,古今罕有,令我辈修魔者也不禁汗颜!” “他只是一个小小身劫境的修士,魔相大人捉他如拿鸡鸭,为何收手?”一旁的雷靖不免发问。 “他背倚阵法,又发动了那种极其诡异的乐章,现在没有人有把握拿下他,所以,静观其变才是上策!”魔相不以为意,淡淡道。 不止黑衣魔相二人,在附近盘桓的数十个大荒各部修士,也在最短时间内,远远退了回去。 入魔的少年一边吟唱,一边看向空中的女孩,他嘴角泛起残酷的笑意,他视那女孩为同类,他不会看着她死,他不顾一切作出如此召唤,只为防止那女孩力竭而亡。 他一边吟唱,一边走向那条台阶,每走一步,都撼动立柱大阵不断发出共鸣。 有赖强大的魔龙献祭,女孩如获神助,九族符咒一气呵成。 获得符咒融合,九根立柱爆发出一阵阵轰鸣,入定其上的十一个强大修士如痴如醉,生吞活剥般将种种传承刻印在心底。 然而,在书写第十根魔柱的时候,女孩却停住了。 “她之所修,与魔道大相径庭,如强力为之,必遭反噬,待我助她一臂之力!” “交给我!” 魔通过如影随形符咒发声,不容置疑。 女孩扭首看了一眼魔,便认出了他是谁。 “他不是他,他如此做,也是无奈!” “我们的命运俱身不由己,这一次合作,或将成为永别!” 双眸微微闭合,眼角有泪,口中微微叹息。 她的身体一僵,一身气息瞬间变了。 她俨然化身为一尊言出法随的神威女帝,探出手指,凌空描画。 与其说是她在描画,不如说是魔在控制她的身体,刻画符咒。 二人心意无碍交融,如行云流水一般,很快就完成了那一枚邪气凛然的魔符。 符成一刻,一道紫色魔雷轰然劈落其上,爆发出一团耀眼光芒。 黑衣魔相眼见这枚魔符诞生,不禁目瞪口呆,失声道:“竟然是十二品魔渊灵符,难得,难得!” 魔符飞向第十根魔柱,上空盘旋的那一条魔龙也是精华已尽,它发出最后一声长鸣,投射下来,将最后的力量融入了到魔符之中。 魔符越转越快,最终射入那一颗魔眼之中,魔眼中紫芒迸发,气势完全盖过了周边立柱。 入定中的墨夜,欣喜若狂,只是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如此宝贵传承,为何魔相大人不取,反而助他成功,难道,这种至强传承真的对魔相大人无用吗? 在魔符融入魔眼之后,很快,鬼门之下再度恢复了安静。 那少年气势委顿,恢复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一动不动,犹如泥塑木偶。 不止是他,空中的女孩也似乎用尽了力气,手臂缓缓落下,目光所瞩,正是第十一根立柱。 第170章 真正的古沧世子 黑衣魔相的目光同样看向最后一根立柱,只不知那最后一枚龙符如何画出。 女孩濒死,少年力亏,难道,仅差的最后一步要功亏一篑? 魔相微微皱眉,刹那间和龙柱上那人目光交会,若有所悟,叹道:“这天机,这缘由,这场前所未有的全面合作当真风云际会啊!” 一旁的雷靖如坠五里雾中,完全不明白魔相大人的话中含义。 此刻,龙柱上那人,突然捏爆了手中的物事,浓烈的光影中,一枚金色龙符盘旋飞升,与上方那条青色龙影轰然融合。 11根立柱被完全激活,大地轰鸣,泥土如潮水翻涌。 一粒粒耀眼的星光,从泥土中飞升而起,齐齐飞向祭台之上。 一个个修士眼看着周边如梦如幻的一幕,再度惊呆了。 此刻的女孩,看去已油尽灯枯。 若无少年出手相助,她或许早就死去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少年,抬起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当空一划。 半空中传来一声铿锵轰鸣,如钟鼎撞击。 幻光掠过,女孩的身影凭空消失。 伫立台阶之前的魔,骤然瞪大了眼睛,他的气势再度蓬勃高涨。 轰隆一声,祭台中央虚空,一片星光璀璨,就见一面金碧辉煌的门户浮现出来。 大地上,更多的星光,从泥土中掠起,飞向门户之中。 门户之上宛若点亮了无数颗星星,明暗交织,美轮美奂。 天地骤暗,因那一轮血月,突然凭空消失了。 如此,令那十一根石柱上的图腾光影,愈加璀璨夺目。 “月窟即将开放,时不我与,走!” “据说,那里面隐藏着古沧王朝最大的秘辛,得到它,飞升别界,指日可待!” “最后时刻到了,为了我族崛起,为了大荒,冲啊!” 一瞬间,数不清的修士冲向了中央祭台。 黑衣魔相和雷靖却没有追随众人的步伐,他们仍旧冷冷看着那个瘦弱少年,只需对方稍稍露出破绽,便会出手,将之擒拿。 黑衣魔相动了,他的手,鹰隼般抓向少年,快如闪电,却突然硬生生收了回来。 一道巨大的的斧影轰然落地,斩开一道深深沟壑。 麻衣老者凭空落下,挡住了黑衣魔相,冷笑道:“我的人,邪魔歪道也敢觊觎!” “你的人,你叫一声他答应吗?” 黑衣魔相手中握着一把剑,简单向前一刺,麻衣老者眉头微皱,手中残斧斩出,恍恍惚惚,正是一记隔世追魂。 斧剑相撞,炸裂虚空。 间不容发,黑衣魔相刺出了第二剑! 岂止是第二剑,连续六剑如一,结合先前第一剑,一共七剑,七剑合一,看似简单,其中繁复之处,宛若包容了大千世界。 “我的剑号称七息之变,你能接得下,这小子我让给你!”魔相一边出剑,一边冷笑。 “残!” 麻衣老者神情凝重,口中吐字仿佛神音。 手中残斧幻化为数丈规模,于恍惚之中,斩向连绵刺来的剑光。 虚空中雷霆炸裂,麻衣老者瞬退十丈之外,他连连喘息,嘴角溢出一缕血线。 若非他施展阴阳道的路数,此刻已受重创。 麻衣老者仇穷冷冷看着黑衣魔相,微露忌惮之色。 看似云淡风轻的黑衣魔相,其实心中更为忌惮,因为那隔世追魂的一斧,差一点引爆了他的心魔。 二人隔空相望,一动不动。 周边围拢而来的修士,也陷入短暂沉默之中,完全被两人的身手所震慑。 此刻,那木偶般的少年动了。 他的遭遇与那女孩一般,身体内的力量几乎被抽空,他却凭借一股非凡的意志,踏上了那一条暂且无人问津的台阶,一步,两步,三步,缓缓登临。 周边的修士再也按捺不住,使出浑身解数,拼命冲向台阶的方向。 距离祭台越近,不仅威压增强,甚至于,一股庞大的蛊惑力量,无形中袭来,令一个个修士心防失守,手舞足蹈,连连狂笑,口中鲜血泉涌,眼见得已堕入魔境。 更多的修士,只得按下贪婪之心,放缓了脚步,步步为营,徐徐逼近台阶。 就在这当口,一张手凭空出现,晃出一串残影,犹如勾魂之索,抓向步步攀登中的少年。 “你是老夫放出去的债,老夫怎么可以让你逃走!” 少年蓦然回首,看着那张逼近的死人脸道,骤然斩出一刀。 天地骤暗,沉入深渊。 不可控制之中,死人脸只觉得自己飞速坠向无边黑暗之中。 少年身形晃动,足底星光闪烁,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轻而易举,登上了那座祭台。 登临祭坛的一刻,少年再度不动了。 众人纷纷揣摩,不知道少年为何不去开启那扇门户。 “他一定是古沧世子无疑!” “他完全不受大阵反噬,唯有真正的古沧血脉才能做到!” “一起努力,紧跟他,一定不会错!” 众修士发动修为,齐齐逼近祭坛。 漆黑的夜空中,一个个枯瘦的身影凭空落下,他们头发发白,形容枯槁,隐居多年,此刻来到,只为一个目的——夺取古沧传承。 这些老者甫一出现,便惊呆了那些竞争者。 与这些老者相比,先前那些修士的修为,已完全不够看。 “诸位,老夫有一个提议,大家不必内讧,只须抓住古沧世子,逼他交出密钥,而后共同进入月窟秘境,至于能否得到传承,全凭各自命数!” “只南老鬼说的不错,这事等了太长年月,不急一时,我神堂部姚吉支持他!”一个破衣枯叟大声道。 “算我一个,乌澜部索真!” “西昆部冼达在此!” 一个个老鬼纷纷附和,他们自恃修为强大,竟然无视阵图压制,强行破阵前进。 一道剑光劈开虚空,一个黑袍身形一步跨出,继那少年之后,踏上了第一层台阶。 他的身形微微颤抖,像是承受了巨大的冲击,仍旧挣扎着,继续迈出一步。 “不能让魔域的人抢在前面,一起上,杀了他!” “我大荒传承,岂能让给邪门歪道,杀!” 那些大荒老鬼们心中大为焦急,疾步赶去,必欲斩杀那个魔族人。 即将落入包围圈的黑袍人动了,他以剑开路,一剑包含七剑,变化无穷。 一剑出,黑袍人连登七层台阶,待停住脚步,身体再度剧烈颤抖,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 在众人的目光锁定黑袍人之时,又一个身形成功登上了台阶,借助阴阳道身法,连走数步,距离那黑袍人越来越近。 几个大荒老者跟随其后,登上台阶,奋不顾身向上方的二人追去。 黑袍人此刻正停在半山腰之处,他陷入进退维谷之中,如要强行攀登,或许下一刻就会引起心魔暴动,后果不堪设想。 一条道上,十多个身影,前前后后,苦苦挣扎。 那种入魔的诱惑,令众多挑战者们,深陷泥潭,苦苦挣扎。 在所有修士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那条台阶上的一刻,在祭台的背面,一个苍老的身影,犹如鬼魅一般,借助祭坛上那些浮雕作为攀附物,正在迅速向上攀爬。 此刻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祭坛的背后,因为那里根本无路。 此人攀爬的很快,快的像一只熟悉道路的壁虎,中途没有遭遇任何阻力,悄然无声之中,顺利登顶。 这老者踏足祭台顶端,居高临下,仰天大笑,目光鄙夷看着那些在台阶上挣扎的修士,一步步走到少年面前,冷笑道:“作为一个替身,能走到眼下地步,你还真让我吃惊啊,父王的眼光当真不错,你的使命已然完成,下一步,看我的了!” 老者在脸上一抹,顿时换为一张青春俊美的面庞,一身旧衣也瞬间换作一袭华美长袍,他头戴冠冕,气度雍容高贵,俯瞰下方的修士大笑道:“非古沧血脉,要想得到月窟传承,纯粹痴心妄想!父王算无遗策,你们都是些不足取的蝼蚁!” 第171章 传说中的神境 “此人,居然在无声无息之中登临祭台,他,是如何做到的?” “古沧苗裔素来奸诈,我们上当了!” “原来,他才是真正的古沧世子,先前所有的操控,只是为了掩护他顺利登顶!” “古沧毁灭,这个孽种居然安然活到现在,老夫好恨!” “老子宰了他!” 九族被古沧王朝压制漫长年头,最终联合各部力量,击破桑京,屠戮数万古沧贵族,将百千巍峨宫殿,付之一炬,积年仇恨得以宣泄,可谓畅快之极。 今日见到古沧余孽居然安然无恙,甚至于将要再获传承,若然让其成功,未来哪有九族活路? “杀了他,否则,以古沧的心性,报复固然百倍!” “杀了他,绝不能让他活着!” 一个个九族老者纷纷红了眼,不顾一切强行攀登。 然而,这条道路实在太过恐怖,每攀登一阶,遭遇的精神威压成倍攀升,防不胜防。 最可怕的是,随着攀登越高,这些老鬼感到自身的精气居然不受控制,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源源吸走,长此以往,精气枯竭,只有死路。 看着这些痛苦挣扎的老怪,古沧世子疯狂大笑道:“枯盘道,生死路,一经踏足,再无退路,黄泉地狱,是你们唯一选择!” 想想往昔桑京陷落之痛,古沧世子对九族恨之入骨,无时无刻不在盘算复仇,此刻看到这些垂死挣扎的仇敌,心中大为快慰。 他再度冷笑道:“劳心者治人,与古沧相比,尔等只是土鸡瓦狗,只待本世子拿到传承的一刻,定会将你们诸部挫骨扬灰,斩草除根!” 当年桑京一战,古沧世子尚在襁褓之中,侥幸逃脱追杀,活在民间。 日后听闻桑京毁灭的惨状,对九族之恨刻骨铭心,与日俱增。 这些年来,复仇的执念如同烈火灼身,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他,所求者,只为完成先王遗愿,拿到传承,复仇九族,复兴古沧王朝。 笑毕,古沧世子一步步走向那一扇恢宏的门户,突然回首道:“忘了告诉你们,没有我古沧传承的枯盘古剑,谁也进不了月窟神境,血脉中寄托的神圣气息,岂是尔等卑鄙小人所能占有的?哈哈哈……” 大笑声中,古沧世子抽出腰间长剑,一剑刺出,正插在中间机关之内,犹如钥匙转动起来。 古沧世子一脸虔诚,一边转动古剑,一边念诵咒语,一缕缕血气自头顶缭绕而出,源源注入古剑之中。 轰隆隆! 巨大的轰鸣声中,门户之上,流光溢彩,气象万千。 中央,一道缝隙,缓缓开放,耀眼光芒从门内喷涌而出。 数息之间,巨门完全开启,内里世界,看去花团锦簇,犹如仙境。 古沧世子态度恭谨,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走入那扇神秘的门户之内,消失不见了。 “月窟神境,乃我古沧专有,擅入者死,有胆,你们进来!” 古沧世子的话在门户之内远远传来,下方老鬼们听了,心中五味俱陈,将信将疑。 祭台一隅,那木然的少年动了,继古沧世子之后,第二个走入秘境之中。 台阶上的黑袍人也动了,犹如离弦之箭,以最快的速度冲入了门户之内。 余人心头一震,仿佛如梦初醒,不顾一切,冲向门户。 鬼门之下,一时沸腾。 所有的修士,使出吃奶的力气,冲向中央祭台。 一路之上,畅行无阻,这些修士纷纷顺利进入了门户后的神秘世界。 短短一刻,除了那十一根立柱之上的入定强者,鬼门之下再无一人。 周边一片寂静。 第十一根龙柱上的陌生人睁开双眼,他已然从图腾光影中获得了感悟,口中喃喃道:“剑卜所料不虚,此行对我固然有所帮助,但要想脱身,还得多费周章。” 他环顾周边十根立柱上的那些修士,淡淡笑道:“利令智昏,画地为牢,一步走错,万事成空!若非使命,我岂会步入这座樊笼?剑卜啊,你固然算无遗策,但这一趟的利息,我还是要讨还的!” 天摇地动,山谷内一阵轰鸣。 那两扇打开的门户终于缓缓合拢,而后一点点消失不见了。 十一根立柱之上,图腾光影缓缓转动,仿佛九盏硕大的灯笼,点亮了黑暗的鬼门一带。 秘境世界,天地暗淡。 一股浓烈的肃杀气息,弥漫虚空。 一道血光响亮落地,一个木然的少年,凭空出现在这片焦土般的大地上。 少年环顾周边世界,便看到不远处的一个一身华贵的青年人,不是古沧世子还是谁? 古沧世子略略回首看了一眼少年,面浮古怪笑意,道:“我的替身,你还真不怕死啊,没有血脉庇护,你必死无疑,若非我要尽快去取回传承,收你做个手下还是不错的!” 而在古沧世子向前走出的一刻,一股无形的力量仿佛牢笼一般,将他禁锢在原地,不能动弹。 古沧世子面浮愤怒之色,恨声道:“我乃古沧贵胄,区区阵法力量何能阻挡我的道路?杀!” 枯盘剑铿锵出鞘,连连斩杀。 岂料,只激发出一道道涟漪光影,便不见了动静。 “怎么会是这样?父王啊,您的遗嘱中并没有提到这种古怪情形,为什么?” 古沧世子连连怒吼,可是无人能回答他的疑惑。 相比于古沧世子,少年仍旧木然站着,一动不动。 “替身,你能说出此中古怪之处吗?” 古沧世子一番挣扎之后,终于安静下来,禁不住向少年发问。 少年充耳不闻,他的目光远远看向天际上的一个黑点,他目力惊人,赫然看出那是一个人形,正静静悬浮在空中,周身笼罩在一道光柱之内。 一抹亮色在其眼中一闪而逝。 “你这卑贱的替身,本世子问话你为何不回答?你的生命乃是父王恩赐,为古沧献身是你唯一荣耀,快回答本世子的话!” 然而少年依旧无动于衷。 正在此刻,就听轰鸣之声不绝于耳,就见一道道血光凭空落下,一个个修士的身影接二连三,出现在大地上。 古沧世子看见这一幕,目眦欲裂,怒吼道:“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这些卑贱的九族人怎么可能进入秘境?古沧列祖列宗,发动秘境的力量,杀了他们!” 看着发狂的古沧世子,一个修士张开一口白牙,冷笑道:“或许人算不如天算,真正的神境,其实并不排斥他人进入,你这该死的余孽,等死吧,如果聪明,选择自戕倒还不错,省得痛苦!” “古沧世子,你赶快跪下,到我神堂部当一个奴仆,或许老夫高兴,能让你苟延残喘一时!”神堂部的姚吉看着适才不可一世的古沧世子,讥讽道。 周边九族修士纷纷嬉笑怒骂,浑然将世子当作一个小丑。 古沧世子气得浑身颤抖,他指着九族修士骂道:“这是属于我古沧的秘境,天罚旦夕降临,你们离死不远了!” 周边修士闻言,心中未免有些担心,秘境世界神秘莫测,或许真如古沧世子所言,也未可知。 于是众人纷纷闭嘴,盘膝入定,一边提防,一边盘算如何破除禁锢的力量。 古沧世子仰天大笑道:“果然都是些怕死的懦夫,须知进来是出不去的,你们必死无疑!” “你与我们有所不同吗?有本事,露一手?”一个修士反唇相讥。 古沧世子张口欲言,终究说不出话来。 随着时间推移,更多的修士从天而降。 古沧世子孤立其中,不免惶恐。 他遥望上空,口中默默祷告,祈求古沧先灵能降下感应。 也不知等待了多长时间。 大地突然剧烈摇晃,焦土之中,皲裂出数之不尽的裂痕,这些裂痕如树须蔓延,将一个个修士包围在中央。 紧接着,大地尽头传来一声轰鸣,放眼望去,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一轮血月冉冉升起。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威慑力,迅速冲击到每一个修士的身上,让他们心生畏惧,惴惴不安。 血月的上升很慢很慢,它在露出一半真容之后,仿佛不动了。 无形的精神威压,却在一点点潜滋暗长。 宛若被刀剑紧贴在了脖颈之上,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了。 “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了!” 一个修士奋力跃起,手中长刀凌空一劈,谁知这一刀意外没有碰到阻力,使得这个修士于失控中冲出去,正踩在地表的一道焦土裂缝上。 修士不动了! 非是他不愿动,一旁的几个修士震惊中看到,他的生命气息正如流水一般,从身体中狂泻出去,数息之间,其人已化作了一具干尸。 如此一幕,唬得周边修士面如土色,颤抖着不敢动作。 第172章 无尽的杀戮 此刻,那一轮不动的血月,仿佛攒足了力气,轰地一声,挣脱了地平线,飞升虚空。 “看那里!”一个修士惊恐的指向后方。 众人扭首望去,就见后方的天地一线间,升起了一道血色光幕,随着血月缓缓上升,那一道光幕正朝着众人一点点逼近过来。 “束缚解除,该开工了!” 随着一根权杖沉重落下,周边的裂纹仿佛怪物的触角向后退缩,袒露出一片洁净之地。 神堂部长老姚吉大笑,率先走出了第一步,他所选的方向,赫然是古沧世子所在的方位。 姚吉犹如狐狸看着一只小白兔,贪婪的目光中几乎要滴出水来。 姚吉奋起神威,连连破除大地裂纹封锁,距离古沧世子越来越近。 他很清楚,抓住古沧世子,才是最大的倚仗。 可惜,和他一般想法的人太多了,周边散落的九部高手几乎同时出动,缓缓向古沧世子的方向包围过去。 古沧世子仿佛被吓呆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觊觎他身份的九部高手,越来越近。 然而以蛮力强行破开大地裂纹封锁,起初还极为有效,越往后,裂纹中爆发的反噬力量越来越强,众人要想破开新的裂纹便愈发费力,进程越来越慢。 古沧世子忽然动了,他环顾左右冷笑道:“凭你们这些土鸡瓦狗也想抓住本世子?做梦!父王早就为我铺平了道路,再见!” 剑动,嗤的划过古沧世子的手心,鲜血汩汩涌出,落在古剑上,嗡嗡震颤中,古剑激发出浓烈血光,世子剑光挥动,斩落大地,那些裂纹仿佛极为畏惧这种剑光,迅速向后退缩。 古沧世子念动咒言,剑光连连斩落,不多时,已轻松冲出包围圈,将一干修士远远抛在后面。 “待本世子取回传承,你们谁都跑不了!” 大笑声中,古沧世子一马当先,向大阵深处不断挺进。 众人不免有所灰心,却听一个修士冷笑道:“其实,要想抓住古沧世子并不难,难的是,大家能否抛开门户之见,戮力同心,若能集中所有人的智慧,破解这些古怪裂纹,应该不难!” 一席话惹得众人纷纷沉思,眼下最要紧的,便是阻止古沧世子获得传承,彼此间若能放下芥蒂,一起合作,当不失为一个绝好的选择。 随着一个个修士首肯,众人开始三三两两聚拢,不多时,已结成十多个团体。 凭借群策群力,前方封锁的裂纹很快被破解掉了。 然而,布阵者显然考虑到了这种缺陷,当第一个人离开原位的一刻,他身后的空地上立刻出现了新的裂纹,使得后继者要想进入,得重新破阵。 这种致命的原因,使得结成的团体当即分崩离析。 “这类阵图针对的分明是每个人,它要考察每个人的真正修为,不会留下漏洞给你们钻的!”一个修士叹息道。 “月窟神境岂是你们想象这么简单?自求多福吧!”一人冷笑,一步跨出,凭借实力直接踏碎了脚底阵纹。 众人再度各自为战,苦苦思索破阵之法。 原本甩开众人的古沧世子看到那些人又追了上来,心中不免焦急。 忖思自己乃是王室贵胄,天赋使命,所谓夜长梦多,迟则生变,必须要摆脱和这些人的纠缠。 当下持剑再度划开伤口,鲜血泉涌,枯盘剑获得血祭,连连震颤,世子长剑连连斩落,再度向前突进,将众人远远抛开。 就在众人拼尽全力向前突进的一刻。 那个木然不动的少年终于动了。 他握剑在手,连连刺向大地裂纹,却屡屡被一股强大的斥力震了回来。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裂纹,久久未动。 一个时辰之后,地平线尽头的血月缓缓升高,而那一道透明的光幕,已然随着血月上升,从四面八方,向内一点点收缩。 一个修士远望着缓缓逼近的光幕,心中涌起强烈的危机感。 他清楚绝不能让光幕追上,否则必死无疑。 好可怕的月窟神境! 杀机重重,步步危机。 你只能前进,没有任何退路。 后悔也无用,这个修士咬了咬牙,奋力斩开大地,向前连走数步。 少年盘膝而坐,对后方缓缓逼近过来的光幕,好像并不放在眼里。 他的眼中,唯有那个生死不知的女孩,喃喃道:“放心,不管这秘境如何强大,我必救你回来,你这样的人,当拥有更大的理想和目标,不能白白葬送在这里!你的生命,属于本魔!” 如影随形,魂牵梦绕,两两共鸣。 魔的心中涌起一缕欣喜,他知道女孩还活着,这就够了。 入微境的感知,借助和女孩共享获得的视觉,向周边快速延伸。 血月升空,天地如同被血洗过,笼罩浓浓的血色之中。 魔的意识,驾临天地之间,不断拓展着属于他的精神世界。 突然间,那一轮上升了三竿之高的血月,嗡嗡一震,一股反噬伤害,无声无息,灌入魔的胸膛,冲入了那颗正有力跳动的心脏之内。 哇! 魔禁不住呕出一滩鲜血,当即被地面的裂纹吸收干净。 一股深深的痛楚,自心脏中传出,令他的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好厉害的反噬伤害!” “只不过要想逼迫本魔收手,还不能够!” 双眸圆睁,天地血染,魔的意识再度驾临了天地之间。 他不知道的是,若非当初融合了那颗荒天之心,他时下已被月窟神境的力量杀死了。 魔的双眸缓缓闭合。 在属于他的念想世界之上,缓缓睁开了一双冰冷的眼睛。 黑夜之尽,白昼之初,天地初分,其色如银。 银色瞳孔之下,那一层伪装着的杀戮外衣,终于被一点点剥去,露出本来面目。 即便魔心如铁,依旧感受到了那股穿越了岁月长河的震撼。 他眼中看到的,不再是一片充满裂纹的血色大地,他看到的是满目疮痍,是堆积如山的尸骨,是无休无止的仇恨和杀戮,是不断毁灭又重新崛起的一场场兴亡,小到鸡虫之争,大到国与国之间的颠覆,即便是那拥有通天彻地本领的大能,也无法逃过天地之罚,纷纷化作了劫灰。 魔看到的是一段悠久的历史,从上古延伸至末法时代,这种杀戮,从未停歇,这就是人类生存的第一法则,要想活着,就要杀人,或者被人所杀。 光影回转,天地盘旋,魔的念想刹那间重回现实。 俯瞰这片血光笼罩之下的大地,那一道道树须状延伸的裂纹,在魔的眼中愈发血腥,愈发狰狞。 它们不再是裂纹,分明是一道道杀戮,它们杀伤的不止是肉身,它们杀伤着大地,撕裂着苍天,它们妄图凭借至强的破坏力,杀出这片囚笼,杀出一片前所未有的新天。 “它们的追求,和当初那一道血痕何其相似!” 那道匕首间的血痕早就消失了,但那种记忆则如烙印镌刻在魔的心底。 魔随即想起了在螣荒古城秘境中遇到的那个小老头,想起了为了破解独木桥尽头老者荒空布下的最后考验,不得不全力发动了那一道杀戮烙印,借助小老头的执念,斩出了最后一击——屠天! 第173章 心头的那道伤痕 那一道狰狞的杀戮烙印已经消失,但那股强烈的伤害仍旧让魔记忆犹新。 正是那种力量。 它叫凌迟,欲凌迟万物,必先凌迟自身。 魔凝视着匕首上的那一道血痕,喃喃道:“欲杀人,先杀己,你可明白?如此,就让我们共赴这一场,杀戮盛宴吧!” 话音未落,蛰伏于体内的一根根血线,正如一头头嗜血的野兽苏醒过来。 体内的血运江河,瞬间汹涌澎湃,恰似万马奔腾,在天地间极限驰骋。 小老头的身影,仿佛浮现远空,正冷冷看着他。 “你能做到的,我如何不能?” 话音未落,一刀挥出,划开天地一线,噗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血花飞溅,如此艳丽,惊心动魄。 欲成杀戮,先杀本心。 眼前这片天地沧桑,正是为自己布设的一间考场。 一刀斩魔,刺入本心! 魔的意识,瞬间沉入黑暗。 他的行为,惊得附近的两个修士目瞪口呆。 “这小子挥刀自杀,他竟真的不想活了!” “月窟神境,进入何其难得,这小子不识好歹,可惜了!” 二人摇头叹息,继续专心破阵。 一刀入心,痛得魔身体剧烈颤抖,额头瞬间滚落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轰鸣声中,一棵星魔古桑的幻影,笼罩虚空,将一股生发之力,滚滚注入那颗受损的心脏之内。 只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若非他融合了那颗荒天之心,他时下必然死去。 在一刀入心的同时,远天之下的女孩,立时有了感应,僵直的身躯忽然颤动了一下,如影随形符的存在,再加上那柄勿忘原本就是她的贴身之物,让她深深感受到了对方所承受的那股钻心的痛楚。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容忍你就这般无谓死去!勿忘的存在,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希望!” 女孩口角嗫嚅着,念念有词,周身沐浴在一轮圣洁的光辉之中。 与此同时,插入魔胸口上的那柄勿忘,银芒爆发,于神奇中一点点脱离出来,化作一道光影,重新钻入魔手掌间的疤痕之中。 在那种神奇力量的驱使之下,使得那道伤害,有了痊愈的希望。 然而,那一道创伤,却永远留在了魔的心中。 它岂是简单的一道创伤? 它容纳了魔对于杀戮的所有认知,蕴含了小老头一生与天决战的凌迟战意,一刀斩魔,本可轻易切断生机,却因为那柄勿忘的存在,和那个女孩于冥冥中的发动的祝福,终究稍稍偏离了要害,再加上荒天之心的强大生机,使得重伤中的魔,开始一点点恢复。 饶是如此,魔的身体已缓缓伏倒在地上,看去气息奄奄,分明处于濒死状态。 血月在缓缓上升,后方那一道血色光幕在缓缓逼近。 一个真元耗尽的修士终于软瘫在地上,后方的光幕,距离他只是咫尺之遥。 最后一刻,他挣扎着爬起来,咬牙道:“与其等死,不如拼死一搏!” 他一步刚刚迈了出去,光幕随之紧跟上来。 他于惊魂未定之中踩住了一道裂纹,随即,犹如泥塑木偶般不动了。 不久之后,传来一声砰的爆裂,此修士已化作一地残渣。 如此恐怖的情形正在多处地域发生着。 人力有时穷。 前方大地上横亘着无穷无尽的陷阱,使得那些贸然进入的修士,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一个躺在地上等死的修士,突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了那个气息奄奄的少年,在那道光幕就要波及到他的一刻,突然动了,向前爬了出去,堪堪逃过了一劫。 这也还罢了,怪异的是,他并没有破解身下的大地裂纹,那些裂纹竟然一点没有对他造成伤害,反而如一条条蛇一般,缓缓爬进了他的躯体中,消失不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有鬼?” 无人能够解答这个修士的疑惑,因为这个修士被光幕波及之后,顷刻间灰飞湮灭了。 魔挣扎着爬起来,向口中塞入一枚丹药,盘膝而坐,缓缓疗伤。 那一道杀戮的光幕近在咫尺,他全然不顾,全身心沉浸在入定之中。 如此情形,惊掉了附近多个修士的下巴。 “这小子分明在玩命啊!” “若然这小子不是个傻子,这份胆识,万中无一!” “随他吧,重要的是,我们先保住自己!” 时间紧迫,每多停留一时,距离死亡便越近。 修士纷纷施展浑身解数,努力破阵。 念想天地,伴随着那股入心的痛楚,入微境的感知愈发敏锐,再度一点点蔓延了出去。 咚,咚...... 胸膛间,那颗受伤的心脏,随着疗伤的进行,逐渐恢复了既有的节奏。 远空中的血月,嗡嗡一震! 延伸出去的感知,再度被震退了回来。 咚,咚! 心跳犹如鼓点,在魔的耳畔回响。 冥冥之中,魔的眼睛微微睁开,他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全新的力量。 “那是......那究竟是......” 胸膛间的那颗心脏在跳动。 念想天地之间,一颗无比硕大的青色心脏,悬于虚空,按照既定的节拍,咚咚跳个不停。 只是,那一道无比深刻的伤疤,正出现在心脏之上,每每跳动,都带来了钻心的痛楚,伤口之上,牵动出一道道浮光掠影,使得魔的眼前,一阵模糊。 若有所思间,一缕神识延伸出去,居然顺着那道伤口,钻了进去。 一声霹雳,震动天地。 魔的眼前,出现了一片从未见过的世界。 被青色气息笼罩下的世界,虽然看去不大,一切尚在雏态之间,却孕育着无限的可能和希望。 “这里分明是,那颗荒天之心的内世界!” 正因为有内世界的存在,才能实现荒空老者所说的,在未来开辟出世界的可能。 “莫非,还要......” 魔敢想敢做,大胆尝试,他以神识之力,缓缓驱动内世界的气息,向外缓缓拓展延伸。 不久之后,那一轮血月再度震动,魔的神识,顿时被震退回来。 然而,在感知之中,那颗荒天之心延伸出的气息,却毫无阻力,依旧在不断拓展着它的世界。 “那种青色气息,连那一轮强大的血月都不能阻止!” 魔的眼中,异彩连连。 以入微境,借助与女孩的共同感知,入天地境,以忘我姿态,察纳天地间一切变化。 一颗硕大的心脏,悬于天地之间,咚咚跳个不停。 心有多大,天有多大。 借助荒天之心内世界的不断延伸,魔渐渐无视了那一轮血月所带来的压力,在他所掌控的精神世界,极限驰骋。 “欲杀人,先杀己!欲凌迟万物,先凌迟本心!你有多强,就尽兴施展,这个世界,终究要臣服在本魔的脚下!” 荒天之心的内世界在不断延伸,魔的眼前,那颗跳动的青色心脏越来越大,直至充塞于天地之间,就像消失了一般。 如此,只剩下那一道深深的伤口,竖立在天地之间。 其实,那并非是一道伤口那么简单,准确的说,它越来越像是一道剑痕。 一道血色剑痕,笔直悬于天地之间。 那是一道心伤,蕴含着浓烈的凌迟意境,欲杀人,先杀己。 大地裂纹之中,一道道血光接连掠起,纷纷投射到那一道血色剑痕之内,给魔带来了一次次的痛苦打击。 然而,他本是魔,世界上一切肉身打击之痛,他俱能忍受。 一道道伤口在体表裂开,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脚下的大地。 好在魔的本体中融合了那棵星魔古桑,还拥有不少极品丹药,使得他在流血的同时,得以快速恢复。 咚咚,荒天之心的跳动愈发有力。 大地之上,一道道裂纹之中,杀戮之光不断飞掠而去,带给了魔无尽的伤心之痛。 “唯有屠戮本心,才能领悟那种无尽的杀戮,这就是凌迟!” 怒吼声中,魔带着一身淋漓鲜血,在身后光幕波及的一刻,堪堪跨了出去,踩在一道伤口般的裂纹之上。 第174章 不断收缩的光幕 一个个修士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一身是伤的少年,不知道对方明明受到重创,为何到现在还能不死。 脚底的大地裂纹,犹如一条条爬虫一般,爬入魔的身体,消失不见了。 血月不时轰鸣,后方的光幕步步逼近,不断蚕食着那些无力破阵的修士的生命。 不是被光幕蚕食,就是被前方的大地裂缝所吞噬,左右都是一个死。 魔却改变了他的行走方向。 他开始横向行走,他在与步步逼近的光幕争夺时间,他要尽可能赶在光幕降临之前,走过每一寸土地。 他的身体在不断流血,他的心也在不断承受着伤害,唯因如此,他才能最大限度领悟出那一道道杀戮中蕴含的真谛。 若从上望向下看,你就会看到后方那一道不断推进的光幕,俨然是一个巨大的圆,随着光幕推进,圆便会不断缩小,在这口不断缩小的圆中,所有修士就像一只只被驱赶的鸡鸭,被迫向内部突围,然而,陷阵越深,破解难度越大,他们便愈发被动。 这个问题看去已经无解。 谁能保证自己能够保持充沛的精力,赶在光幕收割之前,顺利突破到核心区域? 在后方的光幕向前挺进的一刻,魔顺利走完了一个圆圈,回到了原地。 “看似回到原地,就像走出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圆,而其中所得,难以尽言!” “一个生命的历程也是如此!” “看似空空如也,却蕴含一切之可能,这就是心的力量!” 魔默默感慨,目光忽然和另一双视线交织在一起。 那是一个因力竭躺在地上等死的修士。 这个修士于震惊中瞪大眼睛看着魔,他明明看到魔远远离开了,怎么可能从另一个方向回到了原地?他在做什么?他无聊吗? 莫非,他掌握了破阵的秘密? 修士的脸上浮现出惊喜,他伸手向魔打招呼道:“救我,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这要看你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魔的话看似没有拒绝,却蕴含着别样的意味。 他从过往的记忆中搜索到一个身影,那是一个穿着怪异的货郎,他会诱惑别人买他的东西,他会尽可能满足别人的要求,但如果别人不能满足他的价码,他便会残忍收割掉对方的生命。 其实,货郎的开出的价码根本不可能达成,于是,那些买东西的人自然便丢掉了性命。 魔觉得自己现在就和那个货郎差不多。 “来到这里,就要有死的觉悟,能够救自己的只有自己,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只能死路一条!” 魔目光深邃,心底早就判定了对方死刑。 修士将一枚小小的纳戒抛了过来,眼巴巴看着魔将纳戒揣进怀里,并没有多说话,转身便走了。 “你收了我的东西,为何不救我?”修士愤怒道。 “我什么时候答应救你的?” 魔的话含有极大的讽刺意味,修士气得破口大骂,只是他很快就骂不出来了,因为那一道收割的光幕已无情吞噬了他。 魔的行走再度加快,他俨然是一个岁月长河中的流浪者,在沧桑中载浮载沉,在时光带来的毁灭之前,竭力奔跑,觉悟生命的渺小,感受天地间的浩瀚。 他早就落在了整个挑战队伍的最后面。 他的行为已引起了很多修士的注意。 这些修士洞察到了魔身上肯定隐藏着秘密,纷纷揣摩算计,如何才能捉住那小子。 “即便他不是真正的古沧世子,也与古沧王朝有着莫大的关联!” “随着光幕不断缩小,盘桓的空间会更小,我们去前面等他!” “这个提议不错,一起合作,拿住这个可疑的家伙!” 几个修士商量好,决定到前面等候这个可疑的少年。 一天, 两天,时间如水,默默流逝。 收割的光幕在不断推进,死去的修士不计其数,放眼望去,被光幕包围的空间已被压迫到了很小的程度。 此刻,靠近大阵核心最近的一个人,赫然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古沧世子。 他不再衣冠楚楚,一身华服已破烂不堪,头发披散,满脸血污。 九族的强者就像一头头围捕中的凶兽,在每每将要拿住古沧世子的一刻,这个狡猾的世子总会以金蝉脱壳般的手段逃出去,令九族高手恨得牙痒痒。 此刻,大地裂纹中蕴含的杀戮之力已极其恐怖,一个不慎,就会陷入绝境。 九族高手变得更加慎重,开始专心致志,破解前方阵图。 如此也就给了古沧世子喘息之机。 古沧世子脸色苍白,大口喘着粗气,为了获得突破,他已然向枯盘剑中献祭了大量的鲜血。 他仿佛看到了步步逼近的死亡阴影,心中不禁大为怨恨那位从未谋面的父王。 他为何不将一切安排周全,让自己承受如此多的痛苦和折磨! 看着又一步步追上来的九族老鬼,他的怨恨愈发强烈。 他可是堂堂的古沧世子,拥有大荒至高无上的贵胄血脉,绝不能容忍自己沦为一个阶下囚。 “投降吧,世子,到老朽这里来,我们共享传承,与天同寿!” “到我这里来,我发誓不会加害你,我会像疼亲孙子那般疼你!” “大荒诸部,白泽最强,能给你庇佑的,只能是我白泽部,老夫会证明你的选择没有错!” 讽刺挖苦,巧言诱惑之词,喋喋不休。 其实那些老鬼只为分散古沧世子的心神,干扰对方破阵罢了。 古沧世子又焉能不明白这些? “父王,您早就为我铺平了道路,我不相信您会置孩儿的安危于不顾,我知道,这是您给我的考验!” 古沧世子回头恶狠狠瞪了那些老鬼一眼,一剑挥动,划开了自己的胸膛。 鲜血喷涌,枯盘剑嗡嗡震颤,愈发兴奋,贪婪吮吸着古沧血脉的气息,绽放出一轮轮红芒。 “想要抓住本世子,凭你们这些卑劣的鼠辈,还不能够!” 狂笑声中,古沧世子挥剑斩开大地束缚,再度冲了出去。 越往前去,破阵愈发艰难。 众人就像是落在一张庞大的蜘蛛网上的飞虫,在拼死挣扎。 又是两天过去了。 古沧世子仍旧像一个打不死的小强,站在最前方。 那一轮恐怖的圆月,终于升到了中天位置,就像一只巨大的血瞳,贪婪俯视着下方的生者。 圆形的光幕将幸存者包围在两百丈方圆的地域内,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继续缩小。 留给幸存者的时间不多了。 远远望去,核心位置,两道光柱从天而降,一黑一白。 白色光柱之内,正悬浮着一个女孩的身影,依旧是一身血色霓裳,脸色煞白,一双眸子紧紧闭合,不知生死。 黑色光柱之内,空无一人。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谁能第一个进入黑色光柱之内,一定能获得古沧传承。 众人就像被打了鸡血一般,显得无比兴奋,开始竭尽全力破阵,争取第一个进入黑色光柱之内。 随着众人不断奋力突进,孤立无援的古沧世子,再度陷入了九族的包围圈。 第175章 不明来路的援助 抓住古沧世子,得到他手中的那把剑,就一定能成功进入黑色光柱之内。 一个九族老鬼,时下距离古沧世子已不足三丈,只需稍稍努力,就能捉住对方。 后面的修士更为着急,纷纷加快破阵进程,武技,术法,法宝,被纷纷施展而出,不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 古沧世子面无血色,一脸垂死之态。 他的鲜血,所剩无几,若然再流失掉,或许就会死去。 他咬着牙,身体在不停颤抖,他不想死,更不想沦落为九族的阶下囚,那还不如去死! 他还有伟大的志向没有完成,他发誓将起千年之衰,复兴伟大的古沧王朝。 “终于抓住你了!” 一张大手凌空抓向古沧世子。 古沧世子蓦地回首,就见他双眉倒竖,口中咬牙切齿,念动咒言,一缕缕黑气自头顶泥丸宫冒出,被那柄枯盘剑无厌吸纳,枯盘剑爆发丈余剑虹,凌空斜挥,快如闪电,就此将一个九部老鬼斩为两瓣,死尸扑倒在地。 古沧世子面无人色,连连斩出剑光,劈开大地束缚,向核心区域强势突进。 周边老鬼纷纷震惊,忖思那古沧世子的修为分明不如被斩杀之人,却能凭一剑之力,击杀对方,那把剑,当真太过恐怖了。 “他要死,就让他死好了,居然以命魂祭剑,我倒要看他撑得了几时!”一个驼背老头冷笑道。 一言点破迷津,众人纷纷点头。 后方,那个少年依旧在光幕边缘,不断行走,默默描画着他人生中的一个个圆圈。 少年的怪异举动,早就被一个黑袍人看在眼里,他口中喃喃嘀咕道:“古沧王的布局还真是神秘莫测啊,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世子呢?从各自表现看,本相还是看好这个修魔的少年,能在种种困扰中保持一线清醒,在破阵的同时不断突破自身觉悟,这才是一个真正世子的所为,本相看好你!” 剑光落处,七剑合一,黑袍人不断破开大地阵纹,向前挺进。 处于领先位置的古沧世子,看去已惨不忍睹。 由于屡屡发动献祭,他已变成了一个古稀老叟,白发苍苍,腰身佝偻,一脸皱纹。 他却不知道自己变成了这副苍老形容,紧紧握住手中的剑,不断祈祷:“父王,我相信您,传承之地近在眼前,求您助我一臂之力!” “抓住他!” 怒吼声连连,几个苍老身影,不顾一切,凌空飞起,扑向孤立无援的古沧世子。 “这兔崽子狡猾如狐,这一次,绝不能再让他逃脱了!” 几个人早就算计好,一起出手捕捉,而后共同瓜分战利品。 即将落入牢笼的古沧世子不怒反笑,他大声念诵咒言,再度发动献祭! 这一次献祭的后果不可想象,枯盘剑宛若变成一个黑洞,将世子体内所有的生气,全部吸空。 古沧世子就像承受着千刀万剐之痛,张大了嘴巴,偏偏叫不出声来。 不仅如此,他眼睁睁看着那些老鬼就要抓住自己,偏偏不能动作。 他痛苦,悔恨,诅咒,只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能帮助他。 猎物束手待毙,几个老鬼喜形于色。 只是,在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他们的手方未抓住古沧世子,白发苍苍的古沧世子一下子就挺直了腰身,逝去的青春,在肉眼可见之中,恢复如初。 “觊觎古沧传承者,死!” 剑光落下,一颗老大头颅随即掉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父王,你果然没有放弃我,您是爱我的啊!” 剑光挥动,古沧世子当仁不让,将另外两个老者斩杀当场。 古沧世子大笑,竟无视阵图束缚,长驱直入而去,距离那一道黑色光柱越来越近。 只是,他的身体在接近光柱的过程中,已一点点变得透明,直至最后,完全消失不见了。 后面的很多人并没有看清楚这幕情形,不知道古沧世子到底有没有进入光柱之中。 “回光返照罢了,倒有几分血性,也没玷污了古沧的血脉!”一声叹息,不知从何处传来。 轰隆隆! 雷霆声震动天穹,上空那一轮血月剧烈震颤了一下,将更为浓烈的血光投射向大地。 光幕分明加快了收缩,残酷收割掉一个个修士的生命。 浓烈的杀气从大地裂纹中喷薄而出,令一个个修士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一柄柄无形的杀戮之刃已横在每个人的咽喉处。 死亡临近,周边气氛无比压抑。 轰隆! 一道斧影破空落下,斩向光幕一侧的少年。 少年的身形向后退去,未料,一个身影,顶着一张恶心的死人脸,堵住了他的退路。 与此同时,黑袍人突然转身,看向陷入绝境的少年,他要看看这个少年到底如何破局。 少年停止了动作,仿佛认命一般,任由宰割。 两大高手雷厉风行,只想第一个抓住那少年。 岂知,在这一瞬间,后方的光幕突然动了,眼看就要吞噬了三个人的身影。 死人脸和麻衣老者吓得魂飞魄散,不得不放弃捉拿这少年的打算,转身逃向内侧。 在光幕堪堪就要吞噬少年的一刻,他的身影突然动了,几乎在光幕落在他身上的同时,他准确挪移了出去,逃脱了瞬间的杀身之祸。 并且,趁着两大高手惊魂未定的一刻,施展诡异身法,于几个闪烁之中,逃之夭夭。 “他怎么可能控制到如此精准的程度?” “如此胆识,万中无一!” 黑袍人眼中流露出异色,震惊这少年,置生死于不顾,借助收缩光幕,硬生生吓退了两大高手。 “你是老夫放出去的债,老夫怎么可能让你逃脱!” 死人脸暗自发狠,将一个措不及防的修士抓在手中,抛在前方,足踏对方躯壳,向那个少年追去。 与此同时,那面目狰狞的麻衣老者,手提斧头,大步赶去,身影恍恍惚惚,犹如鬼魅,追向少年。 这是他开悟的阴阳道,走的是生死路,若非逼不得已,他不会如此冒险。 麻衣老者仇穷从螣荒古城一路追到这里,他不能容忍这个天赋超绝的少年,落入他人之手。 黑袍人脚踏一串涟漪光影,同时快速向少年的方向包抄过去,他的速度,一点也不比麻衣老者和死人脸慢。 三大高手围攻,少年重新陷入困局。 唯一破局的机会,只有一个方位。 少年不顾一切,掠那条仅向有的缝隙。 未料,一个身影凭空出现,硬生生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身披一件血色斗篷,将一张脸隐藏在斗篷下的阴影中,看不见五官模样。 少年方未出手,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待定神一刻,却发现自己已来到一片陌生区域。 回首看去,那身披血色斗篷之人,赫然站在自己的原来位置上,以一人之力,承受了来自三大高手的重击。 剧烈的打击中,血色斗篷连连颤抖,依旧站直了身体,没有倒下去。 “此人素未谋面,为何救我?” 魔的脑中瞬间盘算了万千个猜测,仍旧一头雾水。 “好一招李代桃僵!居然将我的到手之物硬生生截获,佩服!”黑袍人赞道。 “这么多年未见,居然变得更强了,老夫喜欢!”死人脸暗自欣喜。 麻衣老者出自螣荒古城,素来眼高于顶,也不仅对这个突然杀出的人物大为佩服,哼了一声道:“你强行承受了老夫的一记阴阳杀,已被伤了心脉,此刻离去,还可善了,否则,我三大高手围攻,你以为还能支撑下去么?” “你要不要试一试?”血色斗篷哑然失笑道。 死人脸和黑袍人对望了一眼,没有再说话,不知为什么,默默转身离去。 麻衣老者提着斧头,也没有说话,阴沉着一张脸走了。 噗的一声,血色斗篷忍不住呕出一滩鲜血,目视少年的背影,淡淡一笑道:“很快,我就会摸清你的底细!只是,小小少年,恁地不学好,偏偏要修什么魔功,走什么邪门歪道!” 忽然想到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比那少年也好不到哪里,不禁长长叹了口气,脚底一踏,强行破开阵图,不紧不慢跟在少年的后面。 第176章 来自破玉境的剑意攻击 一路走来,血色斗篷看到无数修士惨死在路途中,绝望,挣扎,恐惧,哀求,凡此种种情绪,都是人族应有的软弱之处,可是这些缺点,在那个少年身上一点看不出,何况他所修习的,赫然是魔域的手段,他全身散发出的煞气,证明他入魔既深,已无回头生路。 铁石心肠,冷酷如冰,看去毫无人间烟火气息,分明断绝了俗世情欲。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上天,不应该是这样! 她那么宽厚仁慈的一个人,不应该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仰望苍穹,他仿佛再度看到了那个丽人的身影,他当初遭龙泽数大强手围攻,在濒死一刻,被她所救。 遭家族遗弃,被龙渊剑阁中的同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穷途末路,走投无路,自觉活着已毫无意义,故而存了寻死之心。 是她救了我! 是她带着我从绝望的荒漠中走出来,再度让自己看到了人间的亮色。 他无法承受那种刻骨的思念,仰首看了一眼血月,微微一叹。 他的目光骤然凌厉,他看到那黑袍人和麻衣老者,甚至于更多的大荒老鬼,一起加入了对少年的猎杀之中。 “若非这少年破解了大地阵纹中的很多秘密,他早就落入囹圄,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血色斗篷仰天长啸,口传神秘语声。 在光幕之内的不同区域,与血色斗篷服饰相似的一个个身影,纷纷接到传讯,他们很快捕捉到了各自目标,悄然尾随过去,向一个个九族老鬼们展开偷袭。 “他们都是古沧余孽,大家一起杀了他们!” 一个修士被偷袭者击伤,愤怒吼叫道。 突然爆发的争斗,将那些苦苦破解阵图的修士拉回现实,看到那些偷袭者熟悉的手段,哪里还不认识? 苦苦思索中的乌澜部长老索真,看到这一幕变故,对比之前的古沧世子,一个新的想法蓦地跳了出来,吼道:“那少年,才是真正的古沧世子,他居然能在如此狠辣的阵图中如履平地,除了真正的古沧世子,谁能做到?原来,先前的古沧世子只是一个赝品,他的出现,只是为了掩护这个少年而已,何况,这些偷袭的古沧余孽的出现,更证明了这一点!” 不止索真,还有神堂部的姚吉,西昆部的冼达,都深以为然。 “杀了那些偷袭的贼子,抓住真正的古沧世子,才能找到秘密,大家才有出路!” “说的不错,古沧余孽向来奸诈,那个少年才是真正的世子!” “抓住他,大家合力围捕,他跑不了!” 光幕步步逼近,能盘桓的区域越来越小,众人步步合围,即便那少年破解迅速,也难逃最终被捉的命运。 生死一线,九族高手纷纷出手,唯一的目标正是那个少年。 术士,傀儡师,武修,纷纷展开手段,破开阵图,向少年的方向不断逼近。 看着那些步步逼近的敌人,魔的眼中一片冷漠。 他是高高在上的魔,独一无二的魔。 这是他的主场,这是他和那个女孩所营造出的主场,谁敢在他的主场发起挑衅,他会让他们自食恶果。 “抓住你了!” 一个身影奋力挣脱了大地裂纹的束缚,一只干枯的手掌化出一道残影,快速抓向魔的身体。 然而,在他挣脱大地束缚的一刻,也正是他露出破绽的一刻。 他的所作所为,他的用意,如何能逃脱魔的强大感知? 一道杀戮之光,在他高高跃起的一刻,便无声穿透了他的胸膛。 这个九族老鬼于失控之中,坠向大地,他看到自己的血远远喷洒了出去,倏忽间,化作一枚枚血红的落叶,落向了苍凉的秋色中。 “是剑意!” “一个破玉境的小孩,如何能施展出地境才有的剑意?” “不可能啊......” 可惜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意识瞬间沉入黑暗,失去了知觉。 “天,这绝对是古沧的传承,否则,以一个区区破玉境的修为,怎么可能越阶杀死一个地境高手 ?” “一起上,抓住他!” 附近的九族老鬼们呈环形包围上来,几乎同时向少年出手了。 远处,血色斗篷静静站在那里,口角嗫嚅着,自言自语道:“是剑意么?虽不中,亦不远矣!不想他小小年纪,沦陷在魔道之中,尚能觉悟出难得的剑意,我倒要看看,他要如何对付这些土鸡瓦狗之辈!” 以这些九族老鬼们的强大,都是横行一方的人物,不曾想在血色斗篷的眼中,仅仅是些土鸡瓦狗。 “血月在上,大地疮痍,蝼蚁辈不知死活,偏要挣扎,就此让你们看看,杀戮的力量!” 一声咆哮,自西而来,就见一头硕大的斑斓白虎,怒吼着,蹿入长空,就此解体,化作一幕绚烂的秋色。 流血之秋,万物皆伤! 那些突袭中的九族老鬼们,被一种无法道明的力量所伤害,纷纷发出惨呼,喷出鲜血,如此也导致了他们的攻击发生变形,被魔寻隙突围而去。 然而,更多的九族老鬼们又包围了上来,魔顿时陷落在更大的包围圈之中。 如雨的攻击漫空袭来,魔开始受伤,他全然不顾,持着他的剑,一路进击。 “杀戮还不够,我需要更多的鲜血!” 白虎咆哮,鲜血喷洒,流血之秋,愈发绚烂。 鲜血落入大地,大地裂纹仿佛活转,蠕动着,开始变化,大地阵图,随着魔的剑意释放,变化得越来越快,所释放的杀戮,使得一个个九族高手,纷纷受伤。 不仅如此,天空中,突然落下一道道赤色雷霆,一个修士措手不及,被雷霆击中,当场化作了灰烬。 “抓住他!” “唯有抓住古沧世子,我辈才有活路!” “不拼无疑会死,拼了还有一线希望,杀!” 残酷的杀戮并没有让这些九族老鬼有所退缩,反而逼迫他们发起更强的反击。 魔连连受伤,身形踉跄奔走,若非他觉悟了斗转星移,借助了入微境的强大感知,此刻已成阶下之囚。 “掌中天地,合!” 巨大的手掌当空落下,随即合拢。 岂料一个一身影从一侧硬生生挤了进来,替代了魔,落入了对方手掌。 “古沧余孽,该死!” 手掌收拢,当即捏爆了替代者的身体。 “其实我早就想死,不过能拉着一个白泽部的老鬼一起上路,值了!” 大笑声中,替代者的身体爆裂为一团血光,然而,一股诡异的气息,也随之潜入了白泽部老鬼的体内,使得他的形容,在肉眼可见之中,开始腐烂,痛得他连连怒吼,然而那股气息一经纠缠,便如附骨之疽,再难摆脱。 “养兵千日,也该到你们献身的时候了!” 血色斗篷目视那些手下,纷纷冲上去,缠住一个个老鬼的身体,纷纷发动自爆,造成了惨烈的杀伤。 此刻的魔,已突破到了大阵前沿,稍稍摆脱了九族老鬼们的纠缠。 血色斗篷悄无声息出现在神堂部长老姚吉的后面,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姚长老,认识我吗?” 姚吉大惊,不及反应,突然感到天旋地转,即便如此,他当真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脸上顿时浮现不可置信的神色,可惜他已然说不出话来,一颗老大头颅骨碌碌滚落在地。 光幕进逼的速度越来越快,前方的大地阵纹愈发繁琐,根本不是一个人的力量所能做到的。 于是,残余九族修士们,将唯一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那个身份不明的少年身上。 抓住那少年,是唯一的出路。 血色斗篷不停在大地上渔猎,将一个个敌人无情斩杀。 第177章 冲击黑白光柱 血色斗篷的手下,纷纷以自戕的手段展开杀戮,不久之后,这批古沧死士已所剩无几。 血色斗篷的目光锁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魔域修士,这个修士正是雷靖。 少年一身煞意闻所未闻,对于从近边死山侥幸逃回的雷靖具有强大的诱惑力。 雷靖悍然出手,攻向了魔,却不知血色斗篷的必杀一击就要落在他的身上。 生死一线,一道剑光从斜刺里爆发,将血色斗篷的攻击予以化解。 黑袍人凭空出现,目光灼灼看着血色斗篷笑道:“本相很感兴趣,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少年我已预订,谁敢阻拦,杀无赦!” “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 黑袍人突然出手,剑光已逼近血色斗篷的咽喉。 一声叹息中,一个滴血人偶出现在血色斗篷手中,人偶发出凄惨的悲鸣,炸裂为一团雾气,雾气中一个老大拳头冲出,将黑袍人的剑光轻易击溃,余势不衰,继续追击黑袍人而去。 黑袍人连连后退,不停变换身位,多次出剑,方将拳头余势勉强化解,一张脸变得煞白,沉声道:“源自古沧的死法秘术,禁锢强者生魂,化为强大的攻击,不过最终必将遭受反噬,你,必死无疑!” “谁能不死,我却清楚,我一定死在你后面!”血色斗篷冷笑,无视大地阵纹束缚,一步步走向黑袍人,手中正捏着又一个滴血人偶,凄厉的悲啼声,令闻者无不骇然。 “雷靖,快去抓那少年!” 雷靖闻声,身形高高跃起,直扑少年,却被一个身受重伤的死士拦住,雷靖暴怒,一拳击穿了对方的胸膛。 “以我身受,反噬汝身,你终将不得好死!” 濒死的死士大笑,雷靖一身气血爆发,当即震碎了此人的身体。 一缕缕黑气仿佛游蛇缠绕而来,于无形之中,侵入了雷靖的身体,于是,一缕缕生机在体内快速流失,雷靖的形容开始不断衰老,脸上呈现出浓浓的衰败之色。 雷靖高高跃起,拳头不停回击胸膛,连呕数口鲜血,方才将那股反噬的气息稍稍平息。 待看了一眼少年,已生出有心无力之感。 “雷靖,除了拿住少年,你别无出路!” 黑袍人一边与血色斗篷对战,一面大声提醒。 雷靖咬牙,摸出一块紫色晶石吞服,再度如猛虎出林,扑向少年。 只是他的身体,突然间僵直在空中,因为身体中被压制的邪恶气息,再度爆发了。 摔落在地上的雷靖,转眼之间,便被大地裂缝的力量,生生抹去了痕迹。 如此混乱鏖战的局面之外,仍有几个诡异的身影正在逼近核心光柱一带。 “古沧传承近在眼前,老夫等了无尽岁月,必须拿到!” 一个苍髯老头喃喃自语,他是一个强大术士,此刻将一个燃烧符咒丢向前方,在大地上快速生成一个燃烧光圈,间不容发,他快速闪进光圈。 脚底大地轰然震动,燃烧的光圈迅速萎靡,苍髯老头迅速丢出第二枚符咒,不待光圈生成,已然走了出去。 几乎在他刚刚走出的一刻,一道赤色雷霆轰然落下,将那一处地域轰成深坑。 苍髯老头的身形落向前方,却落得很慢,在他踏足地面的一刻,新的光圈终于显露,托住了他的身体。 然而,这一次的压制来得更快,光圈四周的火焰刚刚出现,已迅速萎靡下去。 恐怖的威压从天而降! 间不容发,苍髯老头没有停留,继续走向前方的恐怖阵纹之中。 “我不能输,我必须抢在那些老鬼之前,进入那道黑色光柱!” 话音未落,高大的本相已手持法器冲了出去! 老头如影随形,紧随法相之后。 轰隆隆! 一道道恐怖雷霆迅疾落下,将老头本相轰得几乎崩溃了。 然而,这一尊忠诚的本相依旧不要命的踉跄奔行,距离那一道黑色光柱越来越近! 本相所付出的惨重代价,终于为本尊赢得了机会。 老头紧随本相之后,快速接近光圈,成功就在眼前。 然而,一声冷笑传来,令信心满满的苍髯老头如坠冰窟。 “辛捷,不好意思,领先你一步了!” 老头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一个熟悉的对手抢先接触光柱,一步跨了进去! “南荒蛊鬼,你!” 老头咬牙切齿,五内如焚。 二人乃是积年仇家,偏偏每一次争斗,这南荒蛊鬼都能快他一拍。 生死存亡之际,这叫老头情何以堪,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始料未及的是,就见那南荒蛊鬼甫一接触光柱,如遭雷击,轰隆一声,身形如同炮弹一般,被远远震飞出去,生死不知。 “人算不如天算,蛊鬼,谢谢你以身试法,替我顶罪!” 苍髯老头大笑,在本相毁灭之际,符咒连连抛出,身形飞掠而去,距离光柱只是一步之遥! 只是他选择的光柱,却非那道黑色光柱,而是那华服女孩寄身的那一道白色光柱。 既然黑色光柱不能进入,唯一的选择只剩下白色光柱了。 苍髯老头辛捷一脸得意,笃定他的选择是对的。 在他的身形就要冲入光柱的一刻,又一声冷笑传来,一个身影竟先他一步,冲向光柱! “天沙道人,我杀了你!”苍髯老头双眼几乎喷出血来,数息之间,连受打击,让他心如刀割。 “我怎么忘了天沙道人这个老鬼?” “我居然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梦里乾坤?以至于被算计,为人作嫁,老夫好恨啊!” 老头五内如焚,心乱刀绞。 岂料,一股更为恐怖的力量从白色光柱之内磅礴爆发,天沙道人的身影一如南荒蛊鬼,被远远震飞了出去。 生死一线,苍髯老头迅疾悬崖勒马,转身掠向另一边的黑色光柱。 第二本相凭空出现,带动本体,闪电飞奔。 如此一幕令后方的观者不免眼红。 第一本相乃是自我相,觉醒自我相后,如要觉醒第二本相难如登天。 很多修士滞留在第一本相阶段浑浑噩噩一世,至死都不能觉醒第二本相,可见难度之大。 难怪那苍髯老头辛捷敢舍弃第一本相,不过付出的代价也太过沉重了。 间不容发,一道空间碎裂符被抛了出去,落向白色光柱。 苍髯老头志在必得。 “唯有老夫才是天选之人,他们都不行,我才能走到最后一步!” 谁知那一道拥有强大爆发力的符咒,刚一接触光柱,只激起一串涟漪,便消失不见了。 苍髯老头已无法收脚,一头撞向黑色光柱! 几乎同时,又有三个身影从三个方位冲向了黑色光柱。 轰轰轰! 光柱内仿佛拥有大海一般的伟力,竟将老头等几人接连震飞了出去。 附近几个试图进入光柱的老者,不由得停住了步伐。 “以蛮力冲击,这个方法看来无用,如此,唯有那个少年身上,才藏着真正进入秘境的秘密!”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那个少年身上。 更多的修士,仿佛一头头走出丛林的饥饿野兽,不约而同,封死了少年能够逃出的任何道路。 后方,恐怖的赤色光幕距离众人越来越近。 天空中那一轮血月连连震撼,密植般的赤色闪电连番落下,惊天动地。 留给众人的时间不多了。 第178章 不失赤子本心 被包围在核心的少年,脸上毫无惧色,他看着不远处的女孩,嘴角邪魅翘起,继而,口中开始吟唱那一首熟悉的歌谣。 整片大地,正踩在自己的脚底。 所有的阵图,都呈现在自己的念想世界,尽收眼底。 一片血色天地,无尽血线如一头头饥饿猛兽出动,漫空狂舞。 那是魔的世界,是他的战场。 而那片战场,却与眼下血月笼罩的世界何其相似。 双眸染血,眼前世界沦为一片血泊地狱。 魔的世界就此和现实世界实现重合。 吟唱声,如此宏大,愈发高亢,使得那个保留着最后一线生机的女孩,也不免颤抖。 归洛之歌的献祭,只为祝福而发。 而那少年所吟唱的,分明代表着滔天的杀戮。 眼角溢出一滴晶莹,女孩知道,他之所为,实属无奈。 “倘若能复兴王朝之盛,魔又如何?在我眼中,你始终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片大地已然吸足了一个个强大修士的精血,禁锢了一个个修士的灵魂,如此,正是一片献祭的肥沃土壤。 所祭的,正是那一份无上真魔之意! 这一刻,黑袍人悚然动容。 他的一颗求魔之心,开始颤抖。 这才是真魔之意,这才是伟大的魔之精神! “那是天胥族的献祭之乐,这少年所唱分毫不爽,肯定此前熟知歌谣,他才是真正的古沧世子,只有抓住他,才能真正终结古沧王朝!”一个修士咬牙切齿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妖孽,当杀,否则我九族断无延续的希望了!” “杀,拿回传承,复兴我上古九族!” “杀!” 一个年老修士,一马当先,挡住了魔的去路。 魔犹如一头疾行的孤狼,毫无畏惧,直直撞向了那个地境高手,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入无物一般穿透了对方的身体,继而毫不停留冲向了第二个阻挡者。 第二个阻挡者慌忙挥刀,然而魔的剑已提前劈中了他的身体,将这副熬炼了漫长年头的强大躯壳,嗤的斩为两瓣。 口中吟唱不断,犹如战歌奔涌。 这是魔之战歌,只为杀戮而鸣。 此刻,十多个大荒强者齐齐动手。 血色斗篷看到这一幕,已鞭长莫及。 “对不起,幽凰,对不起,我辜负了你......”口中喃喃,眼角溢出一滴晶莹。 便在此刻,那片围剿的地域,忽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那种黑暗的气息,极端冷酷,让人绝望。 “心底邪恶,却自诩光明正大,吾以无上魔道埋葬尔等,为此间清除污秽!” 天地瞬间闭合,刀斩一线,其后,周边陷入短暂的寂静之中。 当血月之光重新笼罩在那片地域之上,血色斗篷赫然看到一个个身影,仿佛毫无伤害,一动不动站在大地上。 随着一道惊雷落下,那一具具木然的肉身当即崩溃,化作了尘埃。 唯一剩下的,只有那个少年,仍旧呆呆站在原地。 “这小子发动献祭,几乎耗尽了力量,时下,正是拿下他的大好时机!” 斜地里,一个高大修士恶鬼般飞扑而来。 少年的口角抖动了一下,一身煞气仿佛春日融冰,快速消散。 “你暂且歇歇,下一刻,我来!”一个声音在识海中说道。 口中依旧在吟唱,所唱者,依旧是那首洛歌。 然而这种吟唱方式已经改变,这并非是为杀戮而唱响的魔之战歌。 浓烈的思念,融汇在歌中,少年的身影,仿佛回到了那座黎明的山峰上,在天地开分的一刻,唱响了希望之歌。 剑光向上飞起,大地跟着发出震颤,二者同时发力,将那道剑光,不可思议之中,送入了高大修士的胸膛。 “刺血!” 滚烫的鲜血不要命地喷涌出来,即便以高大修士地境之强,也无法阻止那种伤害的释放,只感觉生命气息,犹如江河飞泄,短短一刻,便走完了一生。 死尸栽倒,少年如一头孤狼,掠向前方。 蓦然看到这惊喜的一幕,血色斗篷眸露异色,赞道:“这才是幽凰的好孩子,能于魔道全身而返,不失一颗赤子本心,果然是好孩子!” “不怕死的,来!” 接二连三,一个个地境修士栽倒在少年前身前,令后方的修士,不由得心生畏惧。 少年的口中依旧在不停吟唱,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赶在众人之前,成功进入那道光柱,如此方能救回女孩的生命。 “一个个蠢蛋,倘若真让这区区破玉境小子成功,吾辈羞也得羞死!” 断喝声中,苍髯老头辛捷奋起神威,发动第二本相的力量,斩破虚空,扑向少年。 少年的前方冲来了三个更加强大的地境修士,他根本无法分心对付辛捷的突袭。 结局已然注定。 就在此刻,一个身影凭空落下,悍然挡住了辛捷的进攻。 此人正是那个神秘的血色斗篷。 滴血人偶发出惨叫,被血色斗篷接连捏碎两个,邪恶的拳头咆哮出击,一个拳头挡住本相攻击,一个拳头挡住了辛捷本尊的进攻。 那股邪恶的气息连辛捷这般强者也不免心生忌惮,咬牙道:“以生魂之怨化作邪恶诅咒,你不想活了吗?” “只要拿到传承,一切付出足以抵消!” 血色斗篷冷笑,禁不住连咳数声,呕出大口鲜血,他此际遭受的反噬越来越强。 死去的人偶不是简单以个数计算,叠加的伤害随着人偶毁灭越多,遭受的反噬将会彻底断绝他的生机。 “南荒蛊鬼,天沙道人,你们两个还要藏私么?” 辛捷近乎咆哮,两个老鬼的身影果然如期而至,蛊鬼冷笑道:“辛捷原来也有暴躁的时候,放心,老夫助你杀死这个讨厌的家伙!” 瞬间,三个老鬼齐齐出手,血色斗篷此刻遭遇的危机,甚至于比前方的少年还要严重。 不说血色斗篷,单说此刻少年所遭遇的危机。 少年看着眼前陌生的三大地境高手,声音干冷道:“献祭的猪羊,来得越多越好,唯有极境的杀戮,才能让我觉悟那至强奥义!” 周边天地骤暗,一股股恐怖的气势犹如山岳冲天而起,黑暗虚空中,一尊尊大妖之相栩栩出现。 上方,一座乌沉沉的大鼎横空出世,稳稳镇压下方世界。 刹那间,一头头大妖之象,怒吼着,冲向敌人。 令这些修士更为惊骇的是,他们听到了一种更为邪魅的歌声,那种歌声仿佛天籁,虽然动听,分明如同毒药,一旦沉沦,越陷越深,不可抗拒。 惊慌之中,众人奋力,与一尊尊大妖幻象展开交锋。 混乱之中,窥见瑕疵,剑光挥动,划破长夜,带来了一线黎明。 “洛辞,我来了!”少年的身影,化作流光,飞掠而去。 骨碌碌之音接二连三,几颗老大头颅摔落下来,滚出去很远。 附近的修士目瞪口呆,震惊这破玉境少年连连越阶杀人,仿佛力大无穷,竟然不能阻挡。 “诸位勿慌!这少年借助秘境的力量,虽能越阶杀敌,但几乎掏空了他体内潜力,瞧他那副病夭模样,分明离死不远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更多的修士包围过来,必欲将这少年杀死。 此刻,少年距离那道黑色光柱,已然不远。 第179章 苍城沈西池 血色斗篷完全不为妖夜鼎生出的幻象所干扰,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道:“你们几个老不死的,还真以为重新出山就天下无敌了么?九子寻仇,桀!” 一个稍大一点的滴血人偶被血色斗篷捏在手中,鲜血汩汩从人偶中涌出,九种不同的哭泣之音,正如怨鬼夜哭,令人不寒而栗! 瞬间,人偶碎,九种不可阻挡的力量迅疾突袭天沙道人、南荒蛊鬼和辛捷三人。 “九子煞,人间化地狱,这厮不想活了!” 南荒蛊鬼惊呼,他瞬间变色,一张脸换为惨淡的蛊惑之相,砰的一声,犹如瓷器碎裂开来,刚刚碎裂之中,又有一张新生的蛊惑之相出现了,砰的一声,再度破碎, 转眼之间,南荒蛊鬼连碎五张面孔,身形退出十步之外,侵入身体的邪恶气息依旧令他不住颤抖。 辛捷和天沙道人也不好过,纷纷被九子煞的力量重所伤。 不过,三个老鬼的强悍攻击,同样使血色斗篷承受了巨大伤害。 一袭斗篷变得千疮百孔,隐藏在斗篷下的一张面孔终于暴露了出来。 这张面孔甫一面世,再度震动九族高手。 “是他!” “居然是他!古沧的大司命西池!” “传言他当年和古沧王同归于尽,为什么还活着?此贼现身,当然也是为了图谋古沧传承而来!” “人为财死,那些人偶中寄存的俱是古沧一脉的强大贵族生灵,被他活活炼为顶级煞灵,好残忍的手段!” 周边修士议论纷纷。 “不错,正是我,我所图者,正是古沧传承,今天你们都要沦为煞灵血食,替我受过,一个跑不了!” 西池冷笑,一张腐烂的面孔上啪嗒掉落一块腐肉,隐隐看到有蛆虫在内出入,白骨暴露,看去不人不鬼,令人胆寒。 “进攻,不要给他一点喘息之机,煞灵反噬即将爆发,他离死不远了!” 几个修士看透虚实,抢先发动进攻。 “看来,人大抵是翻脸无情之物,诸位也不想想,当年若无我从中策应,你们,真的能攻破桑京么?”西池淡淡看着几个修士冲来,似乎毫不在意。 他牢牢站在那里,守住了少年的背后,除非他死,否则无人可以通过。 “大司命,大家当年各取所需,哪有情面可言?今日我等必须拿到古沧传承,识相的,让开,不然必死!” 刀锋拉伸出长长残影,眼看就要穿透西池的胸膛。 虚空晃动,西池的身影变得模糊,他飘然后退,留下一串虚影。 然而,对方的攻击如漫空雪片翻飞,将那些虚影搅碎,继而,噗噗刺入西池的身体。 西池周身血如泉涌,虽然被屡屡击中,却不曾倒下,他仍在在步步后退,此刻距离背后的少年只有一步之遥。 此刻,天沙道人,南荒蛊鬼,和老头辛捷,去而复还,齐齐攻向西池。 砰砰砰! 雪片般的攻击落在西池身上,身体内接连传来沉闷的爆裂声。 他不再后退,犹如一道铁壁,牢牢挡在少年身后。 “我受之苦,当十倍偿还,这一副机关傀儡之身,乃是我留给你们这些大荒豺狼们最后的晚餐!” 轰! 这具腐朽身体轰然爆裂,漫空纷飞的碎片中,爆发出无尽剑光,将适才所承受的伤害,以犀利的剑道力量,逐一反噬到围攻者的体内。 辛捷等三个老鬼大惊失色,慌忙收住身形,快速后退,只是,那一副爆裂的傀儡中,十几年来祭炼了无数强者的灵魂和热血,其中的邪恶力量何其浓烈,一旦释放,化作滚滚黑气追袭,无孔不入! 邪恶气息进入了这些修士的身体,遭遇了修士精气之后,犹如烈火浇油,越烧越旺,生气快速枯萎,一个个修士迅速衰老,他们从未想象到,死亡来临竟是如此狠辣,根本无法抵抗。 这也还罢了,大地阵纹中的反噬力量跟着爆发,以秋风落叶之势,将他们扫荡成了一堆堆残渣。 这一股带着刻骨仇恨的剑道反噬,将适才围攻的修士杀死六成有余。 侥幸活着的,也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辛捷将一口鲜血强忍着咽回去,嘶声道:“原来,这西池根本不是古沧苗裔,他是来自龙泽的奸细,我们都被骗了!” “这是傀儡剑道!傀儡剑道乃是龙泽边陲重镇苍城沈氏不传之秘,这厮莫非来自沈氏?”天沙道人喘着粗气发问。 “无论如何,此贼已然身死,诸位,时不我待,拿下那少年!” “正是!” 血色光幕在后方不断收割,活着的修士越来越少,而唯一的出路分明藏在那少年身上,活着的修士快速聚集过来,步步迫近少年。 天沙道人三人奋起神威,抢先发起进攻。 一个陌生的身影无中生有出现,挡在了少年身后,犹如一道铁壁。 他深吸一口秘境中的气息,看去异常痛苦,强撑笑意道:“我已然感受到了你身体中隐藏的那股气息,十多年了,幽凰,我没有辜负当日的誓言,孩子,我终于找到了!” 他一边说话,手中剑光挥动,于不可思议之中,穿透了苍髯老头辛捷的胸膛,紧跟着连挥两剑,将扑来的天沙道人和南荒蛊鬼齐齐杀退。 辛捷手抚胸膛,颤声道:“你……你为何不…不死!” “傀儡本无心,行走世间,犹如刍狗!无心当真无心么?无心当与天地同心,身如刍狗,行天人道,杀尔等如杀鸡鸭!” 此人淡淡一笑,手抚胸膛,剧烈咳嗽。 辛捷挣扎着挤出最后一句话:“你……是谁……” “你们不是猜出来了么?苍城沈西池!” 辛捷的眼中浮现一丝亮色,多年前的记忆涌上心头。 沈西池五岁学剑,及至六岁,以绝伦天资,连续种星一十八颗,可谓旷绝当时。 七岁之后,苍城一带,十五岁之下少年,无人是其敌手。 同年,龙泽和魔域战端重启,苍城乃是战场前沿,双方投入大量精锐,殊死搏杀,死伤无数。 七岁的沈西池请命出战,辩称机会难得,欲以魔人之血,开悟剑道,提升修为。 沈氏前辈感其忠勇,格外恩准,令其处身外围,捕杀零星敌人,并遣族内强者保护其安全。 谁知沈西池竟不顾长老告诫,只身突入核心战场,以独悟剑道杀死魔族无数,中途强纳魔人之血为己用,一举突破到洗髓境。 如此一战,以孩童之姿异军突起,震动战场双方。 魔人重兵突袭,企图将之一举斩杀,以绝大患。 沈西池却在最后关头,再度击杀魔族无数,随后轻松脱离战场,令无数魔族高手扼腕叹息,以为这小孩日后必为魔域大敌。 及至十岁,沈西池舌战族中诸老,种种怪论发问,族中竟无人能答。 沈西池郁郁不乐,悄然离去,只身进入奚京,只凭一剑,挑战奚京最高剑道学府——龙渊剑阁,虽力有未逮,由于其屡屡展现出的剑道觉悟,实在太过惊世骇俗,竟被龙渊剑阁祭酒看中,破格提拔,直接升入先天阁。 先天阁处九品阁之上,其中修士乃八方翘楚,前途不可限量。 很多剑修进入剑阁数十年,尚且在九品阁之内徘徊,对于此名不见经传的十岁孩童,难免心生不服。 如此,自沈西池进入剑阁之日起,挑战者络绎不绝。 沈西池来者不拒,只提出一个简单条件,挑战者必须将境界压迫至同境修为,否则不接受挑战。 很多修士浸淫剑道数十年,即便压迫境界,又如何畏惧这个小鬼? 在众人眼中,沈西池仅仅是十岁少年,焉能比得过这些剑道老鬼? 然而,每每至胜负将判之时,沈栖迟却每每能于绝境翻身,将战局强行拖入僵持。 及至天时已晚,沈西池面露苦色道:“阁下剑道当真不同凡响,今日侥幸持平,来日再决胜负如何?” 一个十岁小孩提出请求,作为前辈若然拒绝未免太不近情面。 于是延期至第二日,战局重新开启。 不过结果依旧难分胜负。 沈西池淡淡一笑道:“这样的战斗未免太没有新意,实在有些无趣,不若你我回去好好思考几日,再重新比过如何?” 挑战者想想也很有道理,于是便暂且罢战。 第180章 只手翻云覆雨 不过,此人虽然休战,新的挑战者已急不可耐出现,不得已,沈西池再度和另一个挑战者进行比斗。 第二个挑战者和第一个挑战者的遭遇大致相同,虽开始占据上风,最终依旧被沈西池拖入僵持局面,难决胜负。 其后,第三个,第四个挑战者络绎不绝而来。 沈西池来者不拒,日以继夜,夜以继日,能够休息的时间屈指可数。 令人震惊的是,仍旧没有一个挑战者能够战胜沈西池。 如此局面当真令那些前辈修士感到很没有面子。 偏偏剑阁上层装作没看见,只将这种挑战当作修士私下切磋行为。 如此,这种以高位向低位发起的独特挑战,竟变成剑阁内司空见惯的日常切磋。 很多挑战者起初只是抱着打败沈西池的心理,谁知日子久了,他们在不经意之中已将这种挑战当成了相互切磋和学习,沈西池虽然年少,态度谦恭有礼,令那些挑战修士在潜移默化中,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小孩,甚至于彼此结成忘年交,竟以兄弟相称。 甚至于有的修士深夜若有开悟,便兴冲冲跑去找沈西池比斗,期望能够击败这个少年。 然而,当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修士虽再度受挫,心中不但不气馁,却高兴异常,隐隐中感到自己的修为获得了进步。 及至后来,先天阁之下的其余诸阁,很多人都和沈西池有过不同程度的交手,可惜,仍旧无人能够击败他。 沈西池每每对外声称道:“这些前辈其实都在让着我,我在这里深深感到了家一般的温暖,若无他们悉心提携,我根本不会有所成就。” 时光如水,几年悄然而过,不知不觉中,沈西池已长成为一个翩翩美少年。 这些年,他所有的时间,几乎都在剑道挑战中度过,修为越是精进,他便愈加努力,只是他从未击败过一个挑战者,隐隐中仿佛变成了一种遗憾,使得曾经惊才绝艳的少年,镀上了一层平庸的气质。 大比之年终于到来。 这种大比,不分等级,不分年龄,即便刚进入剑阁的修士,都可以直接报名参加比拼,目的只为选出十位最佳才俊,送入剑门进修。 剑门乃是天下剑修向往的圣地,其中剑道九峰各藏绝学,若能进入九峰深造,来日前途不可限量。 只可惜,剑门收徒从来谨慎,龙渊剑阁无疑是其选拔人才的最重要的途径之一,除此之外,若想进入剑门,难如登天。 常言道,剑门如天,我等无梯,奈何奈何! 如此,这一次龙渊剑阁的大比,就显得极其重要了。 所有剑阁修士,全部报名参加挑战,企图把握住这一生中难得的机会。 沈西池当然也报了名。 诸多修士看着这个小兄弟,不免有所同情,忖思当初若非境界压迫,加上这些年的挑战已对他知根知底,击败他轻而易举。 沈西池依旧是一副谦谦君子的风度,脸上笑若春风,大哥兄长叫个不停,许多修士看着这个小老弟都极为疼爱的,纷纷替他出主意,也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谢谢哥哥们厚爱,西池其实只是走个过场,汲取一点经验罢了!”沈西池憨憨笑着,一脸和气。 选拔赛终于开始。 修士间的战斗如火如荼,谁都不会再留后手,唯一的想法,便是尽快击败对手,进入下一轮挑战。 几天过去,近千名挑战者已剩下不到百人。 胜利者固然喜悦,失败者大抵羡慕嫉妒。 其中有几个修士当真万分懊悔,以他们地境的修为,居然会败给一个破玉境的少年,怎么可能? “当初明明我就要将他击落擂台,为什么偏偏在最后一刻,让他反败为胜?上天不公啊,老夫浸淫数十年剑道,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啊!”一个修士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另一个修士指着静静站在台上一角的少年,恨声道:“你说的莫不是他?这小子已被我打的吐血,偏偏在胜负之时,我的腿痉挛了一下,不由自主摔了下来,我好恨啊!”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啊,我几乎一鼓作气将他击溃,却在最后一刻收不住脚,冲出了擂台,这小子分明在扮猪吃虎,我们都上当了!” 一个修士嚎啕大哭。 台上的少年静静站着,满脸温和笑意,频频向台下作礼。 “兄弟,当真没想到啊,你居然能进入最终决赛,太不可思议了!” 站在少年一旁的修士惊喜的看着这个小老弟,满满的不可思议。 “托诸位哥哥的福,侥幸,侥幸罢了!” 如此一个态度谦恭的少年,由于站在一群成年修士之中,违和感便不言而喻了。 台下不少修士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 由于嫉妒,产生怀疑,进而纷纷愤怒的向剑阁戒律院提起申诉,认为此次大比有人舞弊。 戒律院很重视大批修士的抗议,用最短的时间便做出周密调查,很快给出答复,声明大比绝对公平公正,绝无作弊一说。 戒律院律法森严,绝不可能敷衍塞责。 然而众多修士心中总是愤懑不已,他们打算在大比结束之后,一起向这个少年挑战,以之来证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然而,其后发生的事再度亮瞎了众人的眼球。 这少年一改起先的风格,竟以从所未见的凌厉剑道,一路过关斩将,甚至于最终击溃了当年剑阁中的一代天之骄子白素问,夺得了第一名的桂冠。 “剑阁之内从没有人教过他什么,他通过一场场战斗,以众人为师,窥其长,后破其短,而后无敌,这样的天赋,百年不遇!”剑阁祭酒如是评价。 可惜大比之后,沈西池却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剑阁随即发布声明,沈西池勾结魔道败类,自甘堕落,自即日起,逐出剑阁,并派遣剑阁高手,予以诛杀。 即便苍城沈氏也毫不容情,将沈西池于族谱中除名,断绝一切关系。 没有人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多人不能理解的是,沈西池一片大好前程,为何会勾结魔道,自甘堕落? “原来这么多年,你却暗自来到了大荒,以一人之力,勾结内外势力,呼风唤雨,亲手终结了古沧王朝,倘若世上真的有神存在,无非是你这种人才有成神的资格,死在你手,老夫死得其所,死得荣光!” 辛捷用完最后的力气,说出最后一句话,终于倒下了,脸上兀自留着释然的笑意。 天沙道人极度震惊,其一,其人自爆本命傀儡分身,受到了强大反噬居然还能不死。 其二,这苍城沈西池原为龙泽剑修,居然无声无息潜入古沧,重新修习古沧秘法,其后以覆雨翻云之势,扫清异己,大受古沧王宠信,一举走上大司命的高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柄荣耀,一时无二。 此人能力当真人中龙凤。 更可怕的是,此人以一叶障目的手段瞒过古沧王,私下勾连九族势力,里应外合,一举覆灭了古沧王朝,屠戮古沧勋贵成千上万,手段极其残忍,当真太可怕了。 苍城沈氏乃是龙泽戍边大族,不传之秘称为傀儡剑道,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必然是不死不休之局。 沈氏手上,沾满了魔域和大荒人的鲜血,竟可以止婴儿夜啼。 天沙道人稍稍沉吟,忖思沈西池剑出无形,意走无心,以犀利无比的剑道,将周边大批修士杀得非死即伤,剑道中包孕的死气无孔不入,令那些修士深受困扰,心中愈发忌惮这种恐怖力量。 此刻,少年进,沈西池则在后退,他们二人就像互为依靠的知己,将身后的战场毫无保留交给对方,全身心面对前方的敌人。 第181章 让他成为绝世强者 念想天地,群星闪烁,一口巨鼎嗡嗡震颤,撼动天地。 恍惚中,一颗颗星辰,化作一尊尊如山大妖,怒吼天地。 少年看着远处的女孩,口中喃喃,他只想回家,只想和他所爱的人,相守一世,可是这可恶的命运,偏偏将他一次次逼入窘境,让他不得不拿起武器,拼死一战。 “无论如何,谁也不能从我手里夺走你!” 誓言掷地有声,识海群星璀璨。 一颗硕大的心脏,有力跳动天地。 其间,一道血色剑痕,犹如路标,指向归途。 咆哮声中,一头白虎横空出世,撕裂为无数斑斓纹路,迫得那些老鬼们手忙脚乱,而那种伤害,乃是天地的赐予,何人能逃避? 流血之秋,万物皆伤。 “此种剑意,不及地境,不可持久,这小子已难以为继,杀!” “被此小鬼所阻,实在羞煞我等!” 几个老鬼不顾受到的伤害,在淋漓的血雨中,强势冲来。 下一刻,一声悲鸣,起于南天。 这些修士震惊之中扭首望去,就见一只一身斑斓的鸟儿,裹卷着浓烈的火焰,扶摇直上,驾临天穹。 无尽的火雨纷扬落下,一个个修士措手不及,被那种异火所波及,腾的一声,周身燃起浓烈火焰。 可怕的是,那种火焰居然无法扑灭,甫一接触灵气,燃烧得愈发猛烈,老鬼们被烧得一阵惨叫,手忙脚乱。 “刺血!” 剑意爆发,乘虚而入。 伤口撕裂,鲜血喷洒,使得那种异火如同浇油,越烧越旺。 “我所求的,乃是北道,我所走的,正是归途,挡我者,杀!” 体悟的剑道,在妖夜鼎的加成之下,融合凌厉剑意,卷起狂浪,一往无前。 目光所瞩,那座熟悉山峰,那一座巨岩,天地一线之间,一缕银白,撕裂长夜。 星沉剑撕裂黑暗,击破长夜,嗤的一声,刺入一个修士的胸膛,将他的生机一举切断。 此刻,沈西池的身体中无处不痛,诅咒的伤害难以言喻,他的嘴角偏偏浮现笑容,喃喃道:“果然不愧为幽凰的好孩子,小小年纪,鏖战八方,以区区破玉境修为,越阶杀敌,幽凰冥冥中有感,一定为你骄傲,而我此生,有此最后一战,死也心甘!” 他禁不住连连呕血。 对面的南荒蛊鬼再度步步逼近,嘶声道:“龙泽人,你杀我大荒人实在太多,我若不能以蛊道杀你,必以自戕谢罪天地!” 他的脸部扭曲,换作一副邪恶鬼面,砰的一声破裂开来,与此同时,一股钻心之痛在沈西池体内骤然释放,沈西池连连呕血,禁不住单膝跪地,身体剧烈颤抖。 “你屡番受伤,体内已中了我的至毒,蛊相破碎一刻,以恶制恶,引起的反噬,爆烈如火,你必死无疑!” 南荒蛊鬼仰天大笑,接连震碎两种蛊相,看到沈西池身受惨烈之苦,心中畅爽已极。 “南荒前辈,待我助你一臂之力,逼出他的本相,一举灭杀!” 一个修士飘然而出,唇间横起一根短笛,呜呜吹奏起来。 那根短笛仿佛活物,看去如蛇蠕动,吹奏出的乐声正如百蛇吐信,簌簌之音令人毛骨悚然。 一瞬间,沈西池只感到如同遭受百蛇缠身撕咬,那种痛楚从周身毛孔钻入,直抵骨髓,痛得不住颤抖。 “不要停,大家各展手段,一起杀了他,血债血偿!” 于是,术士,巫师,御兽师,纷纷展开种种精神攻击,目的只为将沈西池的本相逼出。 沈西池缓缓倒下,身体蜷缩在一起,如一滩烂泥,伏地不动了。 “杀!” 南荒蛊鬼风驰电掣而去,嗤的一声,将一张面孔撕碎。 然而,一道其貌不扬的剑光斜飞而起,竟将他的身体一下子斩为两截。 “此剑,谓之破相,相由心生,心归何处?心,幻生幻灭,一念百感,如白驹过隙,根本无暇相随。我于天地间,只是一念所生,一念万相,一念万灭!当年,血洗桑京之时,我一时开悟,以一剑破灭本相,方觉天地之浩瀚,今日,便拿你们这些余孽试剑!” 他这般话像似自言自语,听在后方少年的耳中,却如雷音,字字击中心头,正如烙印一般深刻,永生难忘。 “吾初学剑,每一招,每一式,都务求中规中矩,尽善尽美,及至学剑深入,方知每一种剑道固有所长,也有不足。一剑如一法,存在必有道理,所以,当初我便立下宏愿,发誓此生一定要创造出一种极境剑道,臻于至善至美之境。剑如万法,正似江河湖海,即便穷极一生,也无法尽窥其中奥妙。” “吾苦苦索求,一日忽有所悟,学一剑,便入一法,法便是规矩,也是窠臼,入其中必不得自由。是以,耽于万法,不如舍弃,正如苍穹在上,无物不包,却空空如也,何物不纳?所以,最后我明白所要追求的目的,那便是一个破字,我的剑道,便是尽破世间的剑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我一路孜孜以求,不知所归,只知一路前行,至死方休。” “吾族剑道谓之傀儡,也曰行尸,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傀儡,人自降生一刻,便为命运制约,为大道束缚,终生无自由,不是傀儡为何?是以,明知身为傀儡之命运,不如遗忘一切,如浑噩行尸游走世间,以舍弃小我而企图获得无限。” “然傀儡终究是傀儡,即便如何遗忘,又如何跳出世间桎梏?这便是我最初学剑的苦恼之处。我游历十多年生涯,最终再次感悟,破他人剑道,不若破自己心道,心不自由,只是为肉身和灵魂所拘束,永难解脱!这便是当初我毅然离开龙渊剑阁,并舍弃进入剑门的最重要的原因!” “我当初如行尸走肉,离开奚京,四处漂泊,浑浑噩噩,不知所归。我万般痛恨自己,不能杀灭肉身,进而杀灭本心。我每日以刀剑加身,可谓千疮百孔。后因他人中伤,陷入围困,好歹杀出重围,却已遍体腐烂,气息奄奄!” “濒死之际,我在朦胧中看到一个人,一个当世绝无仅有的一个人,她的美丽让我感到惊心动魄,让我忘记了生死,忘记了呼吸。她并没有因为我躯壳上的腐烂恶臭,而有所厌弃,她亲自为我疗伤,为我精心缝合伤口,为我洗涤污垢,把我当做亲人般对待。我不知道,世间还有如此慈悲一个人物!” “我把她救治我的那一天称为复活日,我感到我的杀心剑道有了突破的可能!然而时移世易,厄运总会来得如此突然,如天崩地裂,狂风暴雨,它不会给你任何喘息之机,就以最残暴的方式,毁灭了你心中的美好!我痛彻心扉,不能自已,我觉得我已然失去了活着的意义,但,无论如何还要苟延残喘,因为,我要为她报仇,为她寻回唯一的骨血,而现在,我终于找到了!” “幽凰,你可以安息了,我会亲手将他送上巅峰,让他成为绝世强者!” 他这几段话如涓涓细流,只在数息之间,如烙印一般刻入少年识海,那是他独自对少年的讲述,其他人根本无从得知。 第182章 我心如你心 沈西池只手撑地,破衣中透出一截白骨也似的剑体。 他腰脊弓曲,目光苍茫,看向前方,而在那些大荒修士的视觉中,无不是在看着自己,不禁胆寒,纷纷停住了攻击。 以区区一剑,犀利斩杀南荒蛊鬼,谁能拥有这般绝对力量? 一声呼啸,撕裂虚空。 众人不禁寻声望去,就见一物如毯,掠地而起,只一晃,已冲到沈西池眼前,竖起如刀斩落下来! 沈西池一剑斜刺,击中那物,身形止不住一晃,后退了一步。 那毯子一击不中,一晃再度劈来。 闪电间,沈西池连刺数剑,连退数步,口中禁不住大口呕血。 那块毯子当仁不让,发出咆哮之音,翻卷落下! 沈西池蓦地冲出,口中发出惨淡之音:“行尸——开道!” 枯骨之剑划向上空,划开了天地,划出了一条生死路。 嗤啦! 毯子中分,化作两块,飘然落向后方,倏忽间变成两条宽大的袖子,左右垂落,中间一条躯干慢慢站起,口中赞道:“将傀儡剑道使到如此绝境,可谓空前,只不过,沈西池,你接连施展古沧秘法御鬼煞,生机已绝,此刻不过苟延残喘,我只须展开最强一击,必杀你!” “你来,我等着!” 沈西池咳嗽一声,微微站直了身体,苍白的脸上淡淡一笑。 “你不怕我?也不问问我是谁?”鬼魅般的身影森然一笑,令周边修士不寒而栗。 “我当初杀了本心,又种了一心,此心只为一人而动,尔等边角上的腌臜之物,于我何干?” 沈西池连连咳嗽,连连呕血,他禁不住伏下身体,将一块污浊肉块,吐在手中,古沧秘法无时无刻不在摧残他的肉身,留给他的时间已然无多。 稍后,他依旧站直了身体,黯淡的眼神中再度恢复了一些亮色。 他的世界很大,无物不包。 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容不下第二个人。 “当日苍城战场,你的表现让我很满意,我举手投足间便可杀你,但我没有,我让你小小年纪衣锦还乡,成为英雄,而在你的心底,早就刻下了一道阴影,随着你逐日变强,它便像一根刺,深深扎入你的心底,成为枷锁,成为噩梦,那是一笔债,当日赊欠,今日正是还债日,你躲不掉的!” 雾气散去,一张死人般的面孔清晰呈现,正是起初将桑北视作债物的那个长着死人脸的家伙。 死人脸双袖如翼,向上挥动,呼啦啦作响,中间的身影,变得恍恍惚惚,犹如鬼魅,令人见了,便会生出头晕之感。 沈西池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他看了看对方,尘封的一些记忆瞬间回归。 “想起来了?你当初在龙泽,之所以遭人中伤,无法自辩,正是由于我在你身体中留下的那种力量,那种力量随着你的修为提升而提升,起初尚可掩盖,一旦爆发,后悔已晚!不过既然你要死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的本名,若有来世,方便你找到我,哈哈哈……” 大笑声中,鬼影寒声道:“记住,我叫魔镰,拘人魂魄的魔镰,以恐为种,以惧为媒,种噩于心,囚灵入狱,生平放债无数,今日你既成熟,正好收割,来吧!” 魔镰收割,讨还旧债。 巨大的爪影探出,当空一抓,沈西池的身体禁不住开始颤抖,稍后犹如行尸,拔足走向魔镰,中途冉冉飞升,就像有一个无形的钩子,钩住了他的肉身,飘然落向魔镰展开的庞大阴影中。 斜刺里,一道凌厉的斧影,快速闪电,偷袭少年而去。 少年蓦然回首,一双目光,犹如利剑,仿佛尽窥对方心底虚实,麻衣老者禁不住心寒,劈出去的斧头已然歪斜,脚步踉跄后退,心中又羞又恼,试想自己当日在古城说一不二,怎么会沦落到如此田地? “那小子竟然如此羞我,老夫好恨啊!”一口热血按捺不住,噗地喷了出来。 圆形的光幕不断向前推进,修士被不断抹杀,剩余的地域越来越小,留给众人的时间屈指可数。 所有残存的修士,全部向少年所在的位置聚集,既然无法进入光柱,这少年才是唯一的生机。 少年在前进,他走的很慢,他是一头孤独的狼,认准了既定的方向,就九死不悔,除非倒下。 刹那间,少年出手,星沉剑如暗夜里的幽灵,没有人能预判它攻击的轨迹,嗤的一声,刺入了前方一个修士的身体中,那个修士痛不欲生,惨叫着倒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落向魔镰庞大暗影中的沈西池,出剑! 黑暗中,交会的十字刀芒,迸发出一串灿烂虹彩,沈西池的身上连连喷射出一串串血雨,他的身体被连连震退,这也还罢了,那一种神秘的寄生力量,在他身体中快速膨胀,不断夺走他所掌控的力量。 这种东西便是当初魔镰在沈西池体内放下的债,看似没有威胁,却和少年同时成长,至今终于成了祸患。 “好强大的执念和怨力,沈西池,当初本座偶尔的举措,竟意外收到如此效果,待本座吞噬了你灵魂中的怨力,一定会获得突破!” 大笑声中,魔镰咒声不断,一柄极度夸张的收割镰刀撕裂虚空,镰刀上一串串符文爆发,璀璨夺目,在飞舞盘旋中,不断剥离和收割沈西池的灵魂气息。 沈西池落在地上,踉跄后退,他时下终于明白,自己的境界为何近年不能突破,原来在少时已然被这个歹毒的魔族人,种下了那种邪恶的气息。 镰刀的弧光不断落在沈西池身上,他不能抵抗,步步后退。 另一面,大地阵纹中爆发的反噬力量,也在不断攻击他的身体。 他禁不住发出痛苦的呐喊,如此惨烈景象,使得左近修士都纷纷后退,生怕被他身体中散发出的邪恶气息所波及。 他虽在后退,仍在竭尽全力抵挡魔镰的进攻,他知道自己身后还有那个少年,少年承受的压力肯定不亚于他。 他必须尽量为少年争取更多的时间。 他在流血,少年也在流血,妖夜鼎悬浮于头顶上空,一次次被撼动,发出轰鸣,进而借助大地阵纹中的力量攻击敌人,奈何他的境界与那些修士悬殊太大,渐渐难以为继,他屡屡受伤,依旧咬着牙,在一步步竭力向前。 前面有人在等他。 即便是死,他也要和那个女孩死在一起。 这个世界太过冷酷,充满了尔虞我诈,唯有那个女孩,才能带给他仅有的温暖。 刺血,刺血,刺血! 口中吟唱着难忘的歌声,手底的剑,愈见犀利。 目光所至,那些围攻者不觉胆寒,他们感觉就像被一头嗜血的野兽盯上了,心中有些发虚,不免有所退缩。 更多的修士聚集过来,堵住了去路。 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懊恼,倘若不能拿下这个区区少年,他们这些年当真活到狗身上去了。 “不能再等了,及早拿下他,方有一线生机!” “出全力,击溃他!” “小小破玉,竟敢如此放肆,杀!” 修士们全力出击,如狂风暴雨席卷过来。 少年的眼中浮现出残酷的笑意。 他站在浑厚的大地上。 他站在属于他的天地一线之间。 无尽的星辰漫空盘旋,潮水涌来。 黑暗中的大地托住他的身体,在快速崛起。 地之杀戮和天之浩瀚,在他的意念中,快速聚向中央一线。 一道道赤色雷霆不要命劈落下来。 大地中的杀戮气息,犹如密密蛛网,飞升起来,和天空落下的星辰,融汇在一起,化作沧海横流,狂飙一般冲向天地一线。 “我心如你心,洛辞,我们一起,回家!” 黑暗瞬间降临,周边修士的心顿时沉入深渊。 随即,一缕银色之光,撕裂了长夜,也撕裂了他们的身体。 第183章 真正的断舍离 这些围攻者张口结舌。 他们无法想象,那一脸死相的瘦弱少年,居然能在力竭之时爆发出如此浩瀚的力量。 他仿佛是此间主宰,弹指间生灭万物。 他们又哪里知道,那少年正在以付出生命的代价,激发出此生最强一剑。 “那......莫非是剑玄的力量,死此剑下......无憾!” 一个修士浮现释然的笑意,身躯中断,倒下。 “想死的,来!” 少年语气冰冷,拔足前进,目光所至,几个修士慑于一剑之威,连连后退。 少年此刻已是外强中干,借助大阵,强行发动献祭,几乎掏空了他的身体。 他在勉力支撑,他不能倒下,他要完成最后这一段旅途。 下一刻,少年不得不停住脚步。 在他前方不远处,他看到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正静静看着他。 少年的后方,沈西池在步步后退,在巨大镰刀的疯狂收割之下,他的生气已所剩无几,他几乎已是一个死人。 对面魔镰的心中涌起狐疑,因为手中镰刀所能吞噬的灵魂力量,反而越来越少,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锋利的巨镰在疯狂飞舞,沈西池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却已流不出血来。 他步步后退,已然退到了少年身后。 他不能再后退,因为那样就会伤害到少年。 巨镰的虚影再度落下。 沈西池瞬间挺直了身体,手中的枯骨之剑看似轻描淡写向上一刺,竟然出乎意料的击退了巨镰的疯狂一击。 噗! 他的口中鲜血狂喷,那分明是他最后的生机,却被他无所畏惧用掉了。 “你已是个死人,放弃吧!”魔镰冷冷宣判。 沈西池的口中发出仿佛来自九幽的声音道:“种瓜得瓜,没想到我的杀心一剑臻于大成,终究要借助你这个始作俑者的力量!” 这句话深深震动了魔镰,原来起先对方看似步步后退,却是借助自己的力量,磨去了体内生机,也同时抹平了修为缺陷,铲除了魔镰种在他身体中的诡异力量,并一举突破了修为瓶颈。 “很不错,凭借一颗无畏的向死之心,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获得突破,你是我见到的绝无仅有的一人,只不过,你已是一个死人,根本无法阻止我的收割,这是你的宿命!”魔镰目光灼灼,凭高视下,智珠在握。 “是吗?焉知我不是你的宿命?” 沈西池淡淡一笑,身形突然向前走去,看似很慢,每一步的速度都在递增。 他目光环顾,看着左右的修士,口中喝道:“杀心!” 他必须抓住每一息的时间,尽可能消灭更多的敌人,减少对身后少年的威胁。 他已是一个死人,他断然舍弃了生之心,拥抱了天地,即使已经是一个走向黄泉的亡灵,手中的狭窄骨剑,却以无有入万物,无物可挡! 周边修士纷纷倒栽了出去,胸口飙射出一缕缕血线,发出痛苦惨叫。 数息之间,沈西池前冲的速度已达到极限,他如鬼魅划破虚空,向魔镰连刺数剑! 他距离魔镰仍有一段距离,然而那种恐怖的剑道杀伤,已攻入魔镰体内,令对方连连流血,止不住后退。 魔镰退,沈西池追击的速度则越来越快,他的剑如索命无常,不可避让,令魔镰不断受伤。 双方的距离在不断缩短,数息之间,二人已抵达那一道收割光幕之前。 魔镰退无可退,他仰天长啸,脖颈间喷射出一缕鲜血,宽大的袍袖中一手探出,竟一把抓住了沈西池刺来的骨剑,目光冷厉看着沈西池道:“这就是你新突破的极限?只是还不够!” 咔嚓! 骨剑断,沈西池如遭重击,身形暴退。 剑道的伤害刺激了魔镰身体中的魔性,他连连怒吼,挥舞收割镰刀疾步追杀,锐利的弧光连连落下,没入沈西池干枯的身体中。 只是沈西池的身体早就断绝了生机,根本感受不到肉体的痛苦,即便如此,灵魂中的痛苦,尤其是先前连连发动秘法所带来的反噬,依旧让他痛苦不堪。 “居然敢挑衅锡蓝城中强大的魔镰,我会让你遭受无穷折磨,再吞噬掉你的魂魄!” 镰刀光影屡屡落下,沈西池踉跄后退,几乎跌倒。 同一时刻,少年已然向黑色斗篷发起冲锋。 交会的锋芒骤然迸发,少年被连连击退。 “你的力量消耗殆尽,若竭力一战,只有死!”黑色斗篷语气平淡,看穿了虚实,手中的剑毫不手软,将少年逼迫得步步后退。 一步,两步,三步,身体几乎掉出了生命的悬崖,却在最后一刻,死死扣住了岩石。 少年的身体不再后退,稳稳站在属于他的天地一线间。 “我所追求的极限,只在那极致的一线间!” 意想天地,纵身一跃,落向无边大地。 犹如一颗流星,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冲向大地。 “不够!” “还要再快,再快!” 刹那间,天地交会,少年犹如一滴水珠,穿越天地一线,落入一片空明之中。 现实中,他的身体,沉重一踏大地,高高跃起,犹如一头巨狼横空出世,末了吐出一枚剑芒,犀利一刺,便击中了黑色斗篷。 一缕刺痛感袭来,黑色斗篷身形恍惚,退了一步,他在后退之中,依旧刺出了一记反击,令少年的体表溅起一朵血花。 少年身体倾斜,末了,用手死死撑住地表,他不能倒下,绝不! 黑色斗篷口中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境界的悬殊,乃是天渊,你不是对手,臣服吧,我乃锡蓝城黑衣魔相,归于本相麾下,并不辱没了你,你的修法太过激进,最终必然堕入黑暗魔渊,只有来锡蓝,或许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一边说话,黑衣魔相迈开步伐,朝着少年一步步走去。 “我虽卑微,固无投降的道理!生命总会终结,此生有她,足够了!” 少年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不经意间,目光落在星沉剑上,落在那一枚动人的眼眸之处。 眸中有泪,那是陨落一刻的无尽的悲伤,却于暗夜中蜕变为一颗希望的星,飞向彼岸! “一切并非终结,而希望则刚刚萌芽!” 意想天地,一颗硕大的心脏,正一声声有力搏动。 一道剑痕,撕裂天地,深深种入少年的心底。 少年身后战场,沈西池犹如风中枯树,被连连撞击,行将崩溃。 也不知从哪里激发出的力量,他虽然看似无力抗拒魔镰的攻击,却依旧能于溃局中发出几次有限的反击。 如此作为,更激怒了魔镰的杀心。 收割镰刀光华爆发,斜斩虚空,嗤的一声,一根断臂已从沈西池的身体上飞了出去。 沈西池身体一晃,看似要倒下,依旧勉力站住了残躯。 岂知第二刀再度落下,竟斩下了沈西池的一条腿。 沈西池连遭重创,身体依旧强撑不倒,一条腿如一根钉子,钉在天地之间。 他宛若一株西风枯树,在天地间发出无奈的叹息。 “结束了!” 收割镰刀撕裂虚空,沈西池的身体顿时断为两截,一截落下,一截向后飞去。 间不容发,魔镰身形一晃赶去,一把捏住沈西池的脖颈,怒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厮有何斤两,居然屡屡伤害到我!” 令他意外的是,沈西池虽然被他扼住了脖颈,脸上却浮现满足的微笑,赞道:“痛快,唯有极致的断舍离,才能体会杀心剑道的最终奥义,作为回报,我将让你感受到等同寂灭的杀戮!” 魔镰大惊,他没有想到对方陷入绝境,却仍旧把自己当作了一把锤子,不断锤炼自身剑道,使之持续提升。 紧急中,他松开手,想将对方抛开,岂知沈西池的脖颈牢牢粘住了他的手掌,二者仿佛已长在了一起。 滋滋! 奇怪的火苗从沈西池的残躯中冒出来,很快蔓延到魔镰的身体上,那种触及灵魂的灼烧之痛,令魔镰禁不住发出惨呼。 魔镰如何不晓得那种力量为何? 灵魂献祭! 他不由得想起断舍离三字,他内心惊叹这才是真正的断舍离,世间竟有如此无畏之人,竟连灵魂都要舍弃,如此决绝,当真令人畏惧。 他尚在感叹,沈西池的身体已快速崩溃,最后一刻,他闭上眼睛,口中喃喃道:“幽凰,谢谢你的赠予,我终于感受到了这种力量!” 第184章 该如何抉择 话还没说完,他的身体大多化作了飞灰,只剩一根干枯手臂,依旧捏着那柄断了的骨剑,瞬间爆发出令人不能直视的光华,刺入了魔镰的胸膛中! 怪异的是,想要抗拒的魔镰,却根本提不起防备之心,竟由着这股无坚不摧的力量,长驱直入,击溃了自己的身体,口中下意识赞道:“好剑!” 轰隆一声,魔镰的庞大躯壳爆裂成无数碎片,飞向四方。 当中有一截火红的物事,竟意外飞向了少年,滚落在他的脚边。 与此同时,在锡蓝城一间阴暗的地底密室中,魔镰的本尊发出惨烈哀嚎,胸口处塌陷出碗大伤口,其内鲜血狂涌而出。 本命分身毁灭,本尊当然受到了牵连,导致境界下跌。 那一剑之威,令魔镰的本尊痛不欲生,如同身受。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无法收回的债,这才是使得他境界下跌的最重要的原因。 月窟神境。 伏地的少年骤然感受到了那股滚烫的气息,他略略转首间,便看到了一截通红的断指,这一截断指虽经受了无尽摧残,依旧没有被摧毁,看去愈发晶莹剔透。 黑衣魔相一步步走来,他走的很慢,却只有七息的间隔,因他的规则世界只有七息间隔,七息断生死。 少年胸膛中的心脏突然加速跳动,他忍不住张开了手,抓住了那一截滚烫的断指。 一股灼烧的痛楚迅速贯穿了他的身体,少年禁不住发出一声低吟。 那一截断指如有灵性,强势和他的右手食指,融合在了一起。 一身气息,强势崛起,如火熊熊升腾,燃烧天地。 少年站起来,走向黑衣魔相,只一步,便跨越了阻隔,刺出了他手中的剑! 与此同时,一个身着麻衣的身影疾步赶来,蒲扇般的手掌凭空落下,抓向少年,口中大笑道:“小东西,你永远逃不出老夫的手掌!” 他从螣荒古城追入山鬼世界,再经历黑芒军和饕餮军团的血腥屠杀,一路艰难追踪到这里,只为抓住这个刁顽的小东西 同一时刻,黑衣魔相动了,七息的最后一息,将他的气势送入巅峰,也刺出了他手中的剑! “黑暗并非永恒,死亡亦非终结,我有一念,如心搏动,燃烧长夜,亘古不绝!” 与瑶光神君的最后一幕决战,映入眼帘。 身体滚烫,眼中有火,食指中爆发出的气息,无形中融入他的念想,融入识海中央那一道深深的剑痕中,也同时融入了黑夜尽头的天地一线间。 一线之光,犀利如银,化作永恒的思念,如同铭文,刻入识海。 一道玄之又玄的银色之光,萦绕着淡淡的雾气,悬挂于识海中天。 刹那间,少年和高大的黑衣魔相擦肩而过! 二人仿佛毫发无伤,如游历的路人,偶然相遇,接着便追寻各自的方向,相遇一刻即是别离。 如此,后方那个追击者的攻击瞬间便落在了黑衣魔相的身上。 斗篷翻卷,一掌击出,将麻衣老者远远击飞出去。 麻衣老者落在光幕之前,口中血如泉涌,颤声道:“为……为何要放……放过那小子?要知道……我们的目的都…都一样!” 嗤的一声传来。 黑衣魔相的身体中央撕裂出一道浓烈血线,他身遭重创,眸中犹自显露一股异彩,连连赞道:“好剑!” 他此刻就像一座山峰,挡在那里,挡住了那些围攻者的去路。 “没有想到,沈西池,你在临死一刻,竟找到了传人!” 黑衣魔相面浮莫名的微笑。 一剑使出,少年扑倒在地,昏厥了过去。 他在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依旧在想,那个血色斗篷,那个叫沈西池的人,为何宁死也要保护他?他在图什么? “无论如何,我桑北不会辜负你们!” 少年昏厥,意念沉入黑暗,与此同时,另一股气势在他身体上迅速崛起。 他缓缓站起来,看向前方,双眸犹如黑洞。 此刻他已非少年桑北,他是魔。 魔迈开脚步,如飞冲向那一道黑色光柱。 后方,大地轰鸣,光幕加快了移动速度,将一个个幸存者无情抹杀。 “锡蓝城的黑衣魔相,双手沾满了大荒人的鲜血,杀了他,再杀了那少年,吾辈方有一线生机!” “杀!” 大地轰鸣,天空满布血色,一个个强大的修士身影自天空和大地的各个方向,向黑衣魔相展开极限冲锋! 生死一线,谁都不会再留手。 岂知,黑衣魔相动都没有动,竟任由那一轮轮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落在自己身上。 “一切都成定局,你们都是献祭的刍狗,本相不得不赞叹,好一个古沧帝君,好一个白旭诚,数十年布局,竟将八方枭雄算为棋子,也算报了当年覆灭桑京之仇,佩服,佩服!” 黑衣魔相仰天狂笑,他眼角余光微微看向后方,看到了那个少年即将踏入黑色光柱,心中大定。 他清楚,魔域的未来,在那孩子身上。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一把。 “邪魔歪道,斩了你!” 一个修士掌化为刀,斜斜砍向黑衣魔相的脖颈,只是下一刻,黑衣魔相的高大身体突然坍塌下去,萎缩成一堆衣物。 “魔化妖法,金蝉脱壳!” “好狡猾的邪魔!” “时不我与,杀了那少年,他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杀啊!” “冲啊!” 所有修士此刻再无顾虑,使出浑身解数,潮水般向魔冲去。 魔的目光微微看向了悬浮在另一个光柱中的女孩,点了点头,毅然踏向了黑色光柱之中,正如困龙入海,没有遭受任何阻碍,便消失在光柱之内。 如此,来自所有修士的攻击全部落空。 轰隆一声,宛若钟鼎长鸣,震彻了天地。 所有修士目瞪口呆,此刻终于明白了一切。 “一切都是设定好的,唯有被天胥圣女认可的人,才能获得传承!” “可笑我等都是睁眼瞎子,竟然看不透这一点,可谓利令智昏,死有余辜!” “哈哈哈,白旭诚,我等当日覆灭桑京,今日正是果报,好阴险的算计!” “大荒从此再无我们这号人物了,再见!” 眼前无边血海翻滚,意识瞬间沉入黑暗深渊。 此刻的魔,正站在一片血色大地的中央。 这片土地,和他之前的所遇,本无区别。 唯一的区别便是,先前进入的修士,已然被阵图力量洗劫一空,唯一活着的人,只剩下了魔。 血色的土地上皲裂出难以计数的裂纹,宛若树须状的血管,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蔓延到魔的脚下。 微微踏动大地,感受到了无边的浩瀚,魔仰天怒吼,宛若此方主宰。 下一刻,魔的目光微微一动,看向天尽头。 天际线上,一股宏大气息喷薄而出,在肉眼可见之中,以无可阻挡之势升入天空,数息之间,已跃升中天之上,正是一轮硕大的血月。 这一轮血月,比之寻常的月轮大了数倍。 血月中央,一个影子快速放大,很快便展现为一个人形,但见她头顶浓艳的洛离花冠,身披朱红霓裳,其相貌赫然正如那女孩一般样子,看起来则更为成熟,也更为冷酷。 魔感受到一种凛然不可犯的神明般的气息,他清楚,她绝不是那女孩,如若要救回女孩,必须要从这女子身上找到解决办法。 这神明般的女子身形冉冉放大,身后那一轮血月则在不断缩小,最后悬挂在女子脑后,正如一轮血色慧海。 女子轻启朱唇,吐出神秘歌声。 在魔听来,这歌声虽相似于那首洛歌,传达的意味,却是一种高高在上的绝世意境。 众生刍狗,唯神永恒。天地劫灰,神明无量。 怒火熊熊,魔双目充血,在他眼中,唯有那一股无上意志,岂有神明? “我本真魔,目中无物,唯我独尊,绝非尔等祭品,若不随心,生不如死!” 魔遥望神明一般的女子,丝毫无畏,心头如此宣誓。 “人,能够来到这里,汝赢得了沐浴神恩的机会,为此,吾将与汝缔约,汝接受否?” 美丽绝伦的一张面孔,释放出如山如海的威压,令魔感到了窒息。 “汝愿否?” 神音如万道惊雷,落入魔的识海,振聋发聩。 魔思绪万千。 他必须要抉择。 他并非为获取传承而来,他要想尽办法,救回濒死的女孩。 若拒绝对方,得不到传承事小,是否会阻碍救回女孩? 若允诺对方,很可能给自己套上了一道枷锁,要知道天下无免费的午餐,自己一定会被约定所制约,那样,似乎更无可能救回女孩。 该如何抉择? 第185章 这传承不要也罢 从女孩身上,他感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种东西,与他所追求的无上真魔意志,隐隐相合。 她为他不惜付出生命去竭力触摸那种东西,他也会为他不惜牺牲一切,挽救她的生命。 如此,这女子发出的约定,魔断然不能接受。 他不会擅自冒险,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虚无缥缈的神的手里。 他要破坏这一场缔约,打破这一场传承进程,尽快将女孩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吾之所求,只为从心所欲,是故这一场缔约当由本魔发起,汝可愿意和本魔缔约?” 魔声若洪钟,掷地有声。 那柄勿忘出现在掌心,犀利一划,血如泉涌,顷刻间染红了世界。 眼前天地,沉浸在浓浓血色之中,万根血线,如同无尽洪水猛兽,在天地间纵横驰骋。 这是他的世界,这是他的主场,如要缔约,当由他来发起。 掌心鲜血浓缩成一滴浓艳的光影,浓缩着魔的不羁意志,向上冉冉飞升而去。 女子的脸上浮现出一瞬的呆滞,其实她只是一尊虚幻的投影罢了,她的出现,只为完成传承使命而已。 女子并没有表现出愠怒之色,她漠然看了魔一眼,一根纤纤手指探出,指尖处同样溢出一滴血色光影,悠悠落下。 两滴鲜血于半空交汇,瞬间融合。 霹雳! 一道赤色闪电轰轰然劈落在那滴融合的鲜血上,魔的身形连连颤动,口角溢出鲜血。 在这股伟力面前,魔感到自己正如大地上的一株小草,与那高高在上的女子相比,实在渺小到了极点。 长发披散,魔于血脉贲张之中,仰天咆哮。 他的气势随着那股亘古而来的不屈意志,无限爆发,犹如异峰突起。 他冷冷看着女子,即便对方是高高在上的星辰,即便他是大地上一块丑陋的顽石,也固有自己的骄傲。 “这是本魔的主场,本魔说了算!” 融合后的血滴就像受孕的种子,顷刻间开出一朵妖艳之花,摇曳之间尽显动人心魄的风姿。 其实那不是花,而是一枚蕴含奥义的契约符文。 契约符文冉冉升起,最终消失在女子脑后的血月慧海之中。 魔的眉头略皱,契约虽由他发起,他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女子开始吟唱,晦涩的咒言化作一枚枚血色符文,从她的朱唇间流出,于虚空中盘旋飞舞。 无尽血符,漫空飞舞,那分明是红色的雪,裹卷着残酷的杀意,驾临人间,随意屠戮。 冷酷的咒声,裹挟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字字扎心,即便如魔这般残酷无情,仍旧感受到了那种贯穿了灵与肉的痛感。 无尽血符在虚空中快速排列组合,转眼间,凝聚出一幅幅庞大的图腾光影,由模糊渐渐蜕变为清晰,最终,将大荒九族膜拜的九大神明形象,完整展现在天穹之上。 九大妖神光影环列在华服女子四周,流光溢彩。 女子挥舞广袖,释放阵阵神威,镇压四方。 魔仰望虚空,他记得从未见过这些妖神形象,偏偏在记忆中没来由生出一股熟悉感,仿佛自己早就见识过它们的神奇之处。 九大妖神在婆娑光华中,冉冉转动,展露身姿,释放神威。 华服女子手中掐诀,一双美眸突然看向魔,似乎一下子便看穿了对方底细,口中敕曰:“枯盘之咒,天地恩泽,尔等草木之躯,既沐浴神恩,必洗心革面,正心明德,常怀敬畏之心,必以赤诚敬天地,四时八节,飨祭无休,不得丝毫懈怠,否则天谴降临,尔之所有,尽付劫灰,戒之,慎之!” 又曰:“九为数之极,乃九种阴阳生死变数,一旦加身,脱凡成圣,指日可待!然神恩沐浴,上达九天,下抵幽泉,伟力造化,注于凡俗之躯,其中生死熬煎,难以言喻!一旦传承开启,造化之力,摧枯拉朽,非生即死!造化无穷,缘生缘灭,尽在天理之中,尔辈愚俗,若无赤诚之心,感悟神恩妙用,死不足惜!天道择优,大浪淘金!” 女子娓娓道来,直至念罢一篇咒言,突然引颈长啸,其声穿云裂石,撼动天地,倏忽间,她手掐指印向下一按,轰隆一声,一道怒雷落下,正中重明妖神。 重明当即爆发,化作一道光影,冲向下方的魔。 魔呆若木鸡,不能抗拒,任由这道光影冲入体内,周身腾起一道道青烟。 肌肤之上青筋浮凸,他仰首向天,双目赤红,他想要怒吼,偏偏无法发声。 仿佛有一座无形的牢笼束缚住了魔,将他周身狂暴气息硬生生压迫住了。 天地间寂然无声。 华服女子手掐法诀,一双美眸缓缓闭合,宝相庄严。 不久,魔的身体开始微微颤动,一缕缕灼热的气息,从其体表每一个毛孔间蔓延出来,化作一缕缕白色火苗,将魔的全身全部笼罩在火焰之中。 火焰之中,魔的一张脸扭曲到可怕,体表的青筋仿佛游蛇蠕动,肢体缓缓扭曲。 这种苦痛,魔本可忍受。 让他无法容忍的是,这种力量分明欲将他彻底奴役。 即便这种传承无比强大,魔也宁可不要! 更何况,他如果接受这种传承,定然无法打破制约,救回女孩。 魔血脉贲张,仰天怒吼。 “若无自由,这传承不要也罢!” 右手食指灼热如熔岩,竟将魔的一只手掌烧成赤红之色。 一股强大意志骤然从手掌中向上冲去,经肢体直入识海。 魔的口中喷出一道热血,竟于半途化作一头狼形,刹那间冲上虚空。 他的面孔此刻看去正是一副桀骜狼态,这是他作为修者的初觉。 狼性不会妥协,只会向命运发起抵死冲锋。 蓦地,他的右手向下一抓一提,便撼动了大地,树须状的裂纹正如一根根血管,将力量源源注入魔的体内。 魔站在大地的中央,他正是此方主宰。 重明的传承气息正如毒龙,死死缠住魔的身体,它欲要将魔制服为奴。 丹田内的血线愈发躁动起来。 原因则是缠绕住身体的这条毒龙,所散发出邪恶气息,正是血线嗜好之物。 于是,血线和邪恶气息千丝万缕缠绕在了一起。 魔几乎走遍了脚下的大地,他经历了大地上的无尽凌迟之痛,他的意志毫无阻碍,融入大地,他要借助大地之力,一点点从束缚中摆脱出来。 魔滴血的手指颤抖着,终于掐出一个完整的指印,他的四肢竭力从被动中扭转出来,开始试图推演108本命法。 毒龙缠身,如同野火燎原,由内到外,无处不在。 手掌中的炽热一次次将魔从迷失的边缘拉回来。 魔开始出刀,刀出黑暗,归于黑暗。 一刀斩魔,只为断绝一切不平,打破一切成规。 一刀一刀,既凌迟肉体,也凌迟大地,继而借助大地之力,斩伐天空。 困境之中,魔的身体缓缓动作,一点点挣脱束缚,终于成功做出了108本命法的第一式。 “我的命运当操在我手!” 有了第一次成功,其下的演绎,顺水推舟。 魔从大地阵图中汲取出无尽力量,向着这条缠身毒龙,展开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 身体之内,血线和毒龙如藤缠树一般,交织血战。 108本命法周而复始,循环不断,在一圈圈的打磨之中,一点点抵消掉毒龙的邪恶气息。 第186章 九根立柱九座囚笼 然而,仅仅靠着108本命法,仍旧不能彻底摆脱毒龙的束缚。 魔的全身一片赤红。 体内的血运江河,与大地一起震颤、脉动,重明传承气息所带来的伤害被极大程度抵消掉了。 幻觉中,魔看到一只斑斓的重明鸟,正朝着自己不断冲击,吐出一道道炽烈的火焰。 “来!” 魔一声怒喝,勿忘在手,划开天地。 重明鸟的身影变得极其庞大,气势汹汹向魔扑来。 右手食指,滚烫如火,一次次将魔近乎癫狂的本心,强势拉了回来。 起于黑暗,归于黑暗,一刀斩魔。 重明鸟发出一声凄厉长鸣,毛羽纷飞,鲜血滴沥。 “我之所受,当与尔共享,万物凌迟,不可逃避!” 一刀,一刀,从自身伤害中反噬到那只重明鸟的身上,将一根根羽毛剔除下来,接着开始一刀一刀,洗劫血肉。 所有的攻击,都取其极致,只为破除那冥冥中的束缚,杀出生天。 魔的进攻掀起重重狂潮,连绵不绝。 重明鸟双翼有力扇动,掀起腥风血雨,一声长鸣,奋力向魔冲去。 中途,这只残损的神鸟,突然化作一条毒龙,张开巨口,便欲一口将魔吞入肚腹之中。 这一刻,毒龙气息的反击,达到巅峰。 魔的身体,犹如狂风中的树叶,剧烈震颤。 他的双眸已然闭合,手中的刀,已换成那柄星沉剑,倏忽间,划了出去! 同一时刻,识海中央,那一道银色剑痕突然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天地骤然合拢,一切归于黑暗和毁灭之中。 魔的意识也随之沉入黑海死海,如同死去。 掌中食指,滚烫如火,它瞬间调动起这具如死的躯壳中的所有力量,融合出至强的一剑,激发出星沉剑中巨大的回应,划开了天地,划开了一线光明。 铿锵一声! 魔的体内传出一连串巨响。 枷锁破开,这一次的传承,终于被打破。 唳—— 一只巨大的生物,扑闪着斑斓翼翅,扶摇直上。 这只无比庞大的生物,屹立云巅,一双红色眼瞳,正无比炽热的看着魔。 这是一个不羁的灵魂。 它来自上古,一生与天地不断对抗战斗,至死不屈。 然而它的残魂依旧被造化所算,不幸沦为囚徒。 它无比渴望自由,宁可死,也不愿沦落为神之奴仆。 只可惜,在神布设的重重枷锁中,随着岁月漫长流逝,它逐渐沉沦,陷入了迷失之中。 是他,唤醒了自己,双方合作奋力一战,终于击破了神之枷锁,重复自由! 重明鸟的本尊,目光无比炽热,直直看着魔。 魔的眼瞳倏忽间睁开,当中掠过一丝银白。 魔看着这头不羁的生物,就像在风吼狼滩之中第一次看见那头苍茫巨狼,即便身死万年,依旧保持着那种不可征服的意志。 热血,不屈,自由。 不能从心所欲,毋宁死! 重明鸟本尊再度扇动翼翅,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魔知道,这是这个自由的意志在表达感谢。 说时迟,庞大的重明鸟俯冲直下,化为一幅图腾光影,融入了魔的身体,融入了四肢百骸,融入了血运江河之中。 魔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这才是他想要的东西! 同一时刻,鬼门之下,九根石柱之上,依旧光影婆娑,美轮美奂。 第一根代表重明神的石柱之上,只南部落长老章渠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篇完整的传承已然被他吃透,他感到自己拥有使不完的力气。 章渠霍然跃起,大步迈出,便欲冲出去。 岂知一种无形的力量顿时将他挡了回来。 章渠吃了一惊,他慌忙尝试着向其他方位冲击,却无一例外被蛮横挡住。 为什么会是这样? 章渠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扭首看向其他几根石柱。 第二根传承石柱上盘坐的白发老人邓屠长吐一口气,也从入定中苏醒过来。 他微微转首,目光与看来的章渠相交,哼声道:“区区重明传承,如何比得过我的朱厌?给你个机会,臣服于我,否则,杀无赦!” 章渠不置可否叹息道:“我不知道我的猜测是否正确,若果真如此,这个布局之人也太过了可怕了!” “你说个什么?”邓屠颇为不满。 “若你能走出朱厌石柱,我可以选择臣服你!”章渠冷笑。 “好!” 邓屠大笑,一跃而起,他一拳击出,杀气磅礴。 未料,一股不可估量的束缚之力,竟将他的攻击尽数反弹回来,震得他不住吐血。 邓屠一脸错愕,说不得再次奋身出击,依旧被挡了回来。 邓屠呆住了,怎么也想不到最终为何变成这个样子? “传承确实是真的,唯有如此,才能吸引我们毫不犹豫踏入陷阱!但,石柱顶端的传承法阵,却是一座牢狱,以传承引诱我等入彀,为其坐镇阵图,此人好毒辣的算计!”章渠叹息。 “你是说布阵者在有意利用我们?”邓屠追问。 “若老夫没有猜错,每一个传承法阵都是一个阵眼,必须由强者坐镇,唯有如此,十一根石柱串联,方能形成一座无法想象的巨大阵图,藉由这座阵图,才能开启真正的秘境,让他的后继者,去拿到无上传承,复兴古沧!我等利令智昏,吃了毒饵,时下身入牢狱,只能任由摆布。”章渠苦笑。 听了章渠的话,邓屠的心顿时沉入谷底,口中嗫嚅道:“好厉害的图谋!那个人会是谁?既然走不了,那就等吧,我相信最终一定会有机会逃出去!” 冥冥中,邓屠已猜出了那个唯一的可能之人。 自当日桑京陷落,古沧覆灭,至今近二十个年头,他在覆灭的当初,已然做出精准布局,既是算计,也是复仇, 想到这里,邓屠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若然真是那人图谋,又岂会放过他们? 章渠叹了口气,续道:“这样最好,可惜,世事大抵事与愿违,不过,除了等,我们已没有别的办法。” 第八根立柱之上,独占乘黄传承的中年修士,睁开一双阴冷的眸子,他已听到章渠和邓屠的对话,心中一阵慌乱,便试图冲出立柱阵图,果然被一层无形铁壁挡了回来。 便想到当日那个胖子,居然将第九根立柱传承轻易让给通冥部长老,愈发确认章渠二人的猜测是对的,不禁万分后悔。 第三根立柱之上的年轻人,心头笼罩一片疑云,手持一柄秋湍剑蓦然斩出,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动静。 年轻人想起当初麻衣老者慨然送自己登临石柱,定然是瞧出了其中猫腻,故意将自己送入陷阱,既是利用,也是报复,可惜时下后悔无用,只能一心盘算如何脱困。 第十根魔柱上的饕餮军团统帅墨夜,却是最后一个从入定中醒来之人,在其身后,一尊伟岸本相参天而起,身披甲胄,头戴一顶翼飞魔冠,威风无二,正是一尊获得升级后的帝级本相。 墨夜看到周边立柱上的众人一片丧气之色,冷笑道:“尔等蛮荒族类,贪多务得,终究尾大不掉,自作孽不可活,且看我魔域手段!” 众人看向墨夜,目中虽然带着嘲笑,仍旧希望墨夜能够创造出奇迹。 墨夜右手如刀落下,身后庞大的本相同步斩出一刀,未料这势大力沉的一击,根本不见回响。 上空那枚紫色魔眼精芒爆发,就见一道紫光骤然击中墨夜的身体,发出沉闷声响,墨夜骨软筋麻,一阵惶恐。 他深深感到那颗魔眼中的恐怖力量,足以将自己直接抹杀,不免心如死灰,口中嗫嚅道:“魔相大人,你亲手将我送入死局,看破不点破,好算计!我之愚笨,在魔相大人眼中不足一提,此生能作为棋子,命也!” “看来魔族更不中用,诸位,我有一个提议,不若大家齐齐动手攻击阵图,或许能找出破绽。”第八根立柱上的中年修士提议。 众人都感到有理,不免看向第十根魔柱上的墨夜。 第187章 傀儡本无心 墨夜当然明白众人意图,哼了一声,并无回应。 他虽不屑于同这些死敌合作,但谁不畏惧死亡?奈何那颗魔眼太过恐怖,他必须要看准时机。 “不管他!大荒魔域不共戴天,能不出损招已是万幸!”邓屠恨声道。 众人默然,最终看向第十一根立柱上的神秘人物。 那人自进入阵图之后,便毫无声息,仿佛置身事外。 通冥部长老朗声道:“阁下,此际大家一起被困,正当同舟共济,不若齐齐动手攻击阵图,或能一同逃出生天!” 岂料他连番发问,那人竟如死人一般,置若罔闻。 “少他一个也无妨,只待阵图破开一刻,要他好看!”白发老人邓屠哼声道。 余人点头,掐准时辰,果然齐齐动手。 岂知这十一根立柱浑然一体,众人置身阵中,其一受到压制,其二,由于阵图吸纳了海量献祭气息,牢不可破。 与之相比,众人正如蚍蜉撼树,纷纷被震伤。 通冥部长老抹去口角血渍,仰天长啸,号令周边通冥部余众,向自己所在立柱发起攻击。 其他占据者,一起发出号令,命令周边部属一起攻击石柱。 一番番攻击浪潮之中,十一根立柱齐齐震颤,阵图内气势磅礴爆发,掀起狂风巨浪,将这些进攻者齐齐震飞出去,非死即伤。 一番折腾之后,众人再度心灰意冷,情知阵图的力量太过强大,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 “蛮夷就是蛮夷,粗鲁而不开化,居然要和大势抗争,岂知越是抗争,陷得越深,尔辈已成网上飞蛾,死期不远了!” 一声嘲讽传来,却是那第十一根龙柱上的神秘人发出。 第三根立柱上的年轻人看向神秘人,眸子浮现异色。 “我等愚鲁,束手无策,阁下若有能耐,倒是走出去瞧瞧!”章渠反唇相讥。 神秘人眸子略翻,一道锋芒无中生有出现,抵在章渠咽喉处,凛冽的杀气令他顿时出了身冷汗。 第三根立柱之上,年轻人瞳孔收缩,瞅见其人竟无视阵图阻隔,将一缕杀意硬生生凝聚在对手要害处,虽不致命,却足以令对手胆寒。 这年轻人很快便想到一个来历,心底盘算道:“诛心戮神,一枪判生,居然是他!” 当下凝神仔细打量神秘人。 神秘人身前一道锋芒斜插立柱之中,赫然是那柄传说中的长枪。 “天殛,名不虚传!”年轻人喃喃道。 冷不防,神秘人目光斜睨,落在年轻人身上,年轻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大荒竟然出了个青年后进,不错!” 神秘人淡淡一笑,再度入定,宛若泥塑木偶。 十一根石柱组成的庞大阵图,如十一根钉子,深深楔入鬼门之下的大地之中。 冷风掠过,飞禽远啼,倍添肃杀气氛。 大荒九族余众几乎死伤殆尽,远远退去,不敢再稍稍靠近九根石柱。 月窟神境之内。 那女子手中再掐一诀,凌空按下。 铿锵一声轰鸣,第二道妖神光影化作流光,冲入魔的体内。 强大的束缚之力,盘根错节,再度束缚住了魔的身体。 体内血线如万蛇狂舞,倾巢而出,和那股邪恶气息全面交锋,纠缠在了一起。 身体剧烈震颤,腾起一缕缕炽热气息,魔挣扎着,试图一点点动作,去推演108本命法。 星沉剑悬于头顶之上,绽放出一缕缕剑芒,吟吟回鸣。 右手食指,滚烫焦灼,赤红如火。 一段声响,如洪钟冲入识海。 “傀儡本无心,以天地心为心!” “天地之心,道法自然,不加一力,不动分毫,无为而为!” “眸中有沙,只为一沙!眸中有山,气势如山。眸中有海,海纳百川!其上,星辰宇宙,万世万物,莫不归于一心。心有多大,天有多大!” “傀儡本无心,心归何处?百川归处是海,海的归处为何?苍穹尽头是群星,群星尽处为何?无处安心,怎得般若?” 黄钟大吕之音,浩瀚无垠,一段口诀涌入识海,魔的身体微微颤抖。 意念瞬间沉入死海。 而那段口诀的力量,则在悄然搬运他的身体骨骼,如同拆解积木,再重新搭配,咔嚓咔嚓作响。 能够成功跨入傀儡剑道的入门阶段,最要感谢108本命法,几番易筋锻骨,使得他的筋骨不断蜕变进阶。 再加上魔封印了本尊意念,使得这副身体,更是暗合傀儡要旨,被傀儡本无心的秘诀所驱动,搬运起来,一路之上,过关斩将,毫不费力。 即便是那百计缠绕的邪恶气息,也无法阻止这种看似无心的搬运。 然而,魔没有马上被那股邪恶气息所攻破,还要感谢体内的千丝万缕的血线,没有这些血线阻挠,为他争取时间,他的这副躯壳早已被那股邪恶气息封锁住了。 数日之后,随着魔体内爆发出一声铿锵的轰鸣,第一阶段的傀儡搬运,终于功德圆满。 一道犀利光华掠过身体表面,魔的身体看去更像是一具泥塑木偶了。 咔嚓一声,他的手臂动了,于毫无阻碍之中,顺利做出了108本命法的第一式。 108本命法,配合傀儡搬运,继续开始改造身体,又一次对这副躯壳展开了更高层次的易筋锻骨。 与此同时,体内血线和那股邪恶气息的交战,正如火如荼进行着。 真魔意志,绝不妥协,不自由,毋宁死! 正是靠这股莫大意志的支撑,魔才能坚持到这里,否则,一旦让这种邪恶气息入体生根,他很难跳出前人的覆辙,最终必将沦为神明之下的玩偶。 即便如此,第二种邪恶气息的束缚,难度已提升了数倍。 咔嚓一声,魔的体内再度发出铿锵轰鸣。 脚下的大地,宛若洪流奔涌,将滚滚力量,通过那一道道树须状的血管,涌入魔的身体。 傀儡本无心,举手投足,代天行道。 头顶上星沉剑轰然一震,吐出一道长长的剑芒,窜入了魔的身体中。 同一时刻,识海之内,那一道细细的银色剑痕,微微一颤。 魔的体表,所有的伤口全部撕裂开来,血如泉涌。 大地凌迟,身体凌迟,识海内那一道剑痕吟吟震颤,贪婪吮吸着那一缕缕玄之又玄的气息。 流血之秋,万物皆伤。 一头白虎,跃入长空,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瞬间解体为万千凌迟之光,没入了魔的身体中。 于是,那股顽固的邪恶气息,同时遭受了万道凌迟的洗劫。 只是,这个号称朱厌的图腾,却是极端嗜杀之物,它所带来的束缚力量,就像滚滚而来的千军万马,妄图将魔彻底埋葬。 魔的动作越来越慢,即便身如傀儡,也有力竭的一刻。 身体表面,开裂出数之不尽的伤口,这些伤口的形状,正如周边的大地裂纹,那是天与地的伤口,也是世间众生颠沛流离的无尽苦难。 鲜血淋漓,从魔的伤口中汩汩涌出,用不了多久,他体内的生气就将耗尽,他会彻底死去。 另一道白色光柱之内。 僵死的女孩微微动了一下。 她在濒死之中隐隐有所感知。 她的生机已近乎断绝,只是由于特殊机缘,她的生命早已和魔的生命缠绕在了一起,故而侥幸保有最后一丝气息,她勉强睁开暗淡的眸子,口中喃喃道:“我绝不容许你倒下!你是希望,是王朝的希望,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希望!” 她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用最后的力气,再次发动了那种可怕的献祭,在她为死,而对于那少年,则是——生! 强大的生之气息,从大地中狂涌而出。 在肉眼可见之中,魔千疮百孔的身体开始神速恢复。 魔猛然睁开他的眼眸,发出困兽般的怒吼。 他不能容忍,那个女孩,每每以这么极端的方式,对他施以援手。 要知道,他是魔,独一无二的魔,他不需要怜悯,也不需要帮助! 魔仰天长啸,正如荒原尽头的一只孤狼。 他蓦地弯下腰身,将一只手深深插进泥土,他要强势扭转局面,他要终止这一场献祭的进程。 他的识海中再度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第188章 各方协力破阵 “不要!我要你活下去,因为你是所有人的希望,你肩负着我们共同的使命!何况,我的生命已然融入了你的生命,你活着,我便不死,我会一路陪着你,看着你走向巅峰!” 而后,这个声音毫不犹豫做出了决定。 魔已然无法阻止对方的作为。 魔仰天长啸,双手抓向天空,如若可能,他会彻底撕碎这个让他厌恶的世界。 然而,强大的朱厌图腾,绝不能容忍一个凡俗之人的挑衅,它咆哮一声,巨爪猛地扑下来,妄图一举致魔于死地。 生死一线,魔的手掌中,那一根炽热的食指突然爆发。 他探空一抓,星沉剑掠入手中,向上一刺,竟诡异的刺入了朱厌体内。 朱厌妖神发动的强力一击,竟被这看似简单的一剑,挡住了! 一剑凌迟,却是将所有的凌迟之意,借助那根火红的食指,熔于一炉,发出至强一击! 魔昂起头颅,冷冷看着远方,双眸深邃,口中喃喃道:“谁都不能夺走你的生命,你属于我,属于伟大的真魔!” 随着这一剑出击,体内无尽血线漫空狂舞,一举冲破壁垒,展开全线反击。 咔嚓一声,第二重枷锁彻底破碎开来。 冥冥之中,魔看到了第二个挣脱束缚的强大意志,它的身体遮蔽了大半天空,虽然极度狂暴,嗜杀,魔仍旧感受到了它对于自由的渴望。 脱困中的朱厌光影,轰然跃起,冲入了魔的身体,和魔的肉身,融为了一体。 鬼门之下,第十一根立柱之上,神秘人蓦地睁开了眼睛,他明显感受到了什么,喃喃道:“不容易啊,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显然没有辜负我的到来!” 厚厚的阴云笼罩在鬼门峡上空,风声呜咽,仿佛鬼哭。 十一根立柱上光影婆娑流转,没有一丝声响。 十一个守阵者的身影,枯坐不动,心中各自百计揣摩,如同困兽。 其实,在表面的平静之下,阵图仍在不断变动,这种变化就像春天的小草,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人则往往不易察觉,待木已成舟之时,早已时过境迁。 第三根立柱之上,那年轻人伏下身体,将耳朵紧贴在立柱表面,他脸上的表情不断变换,由惊恐,继而沉沦,继而有所觉悟,患得患失,而后似乎有了一丝惊喜,惊喜之后,又是沮丧,其后目光变得尤其坚定,手中的秋湍剑不时挥舞,如秋水流转,绞碎虚空。 剑的挥动越来越慢,直至后来,终于不动了。 第十一根立柱上的神秘人睁开眼睛,便看到了那个木雕般的年轻人,喃喃道:“能忘记自身安危,一点点感悟出阵图中的细腻变化,不错!” 剑如指针,在年轻人的手中细微变动,外人很难看出其中奥妙之处。 随着时间的推移,年轻人的身体缓缓升空,越来越高,终于被周边立柱上的修士所发现。 邓屠张口结舌,嗫嚅道:“这……有何古怪?” 周边之人看不出底细,眼睁睁看着那年轻人不断上升,最终和上方那一尊陵鱼光影融为了一体。 “告诉我,你究竟发现了什么?”第一根立柱,章渠忍不住向那年轻人追问。 没有人回答他的发问。 章渠心痒难耐,却也无可奈何。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那年轻人终究一点点落回立柱之上,看去并无什么变化。 “他究竟得到了什么?” 看到这一幕的几个大荒长老狐疑不定。 “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第八根立柱上的中年修士嗓音嘶哑,急不可耐,他分明察觉到了越来越近的威胁。 “不可言,每人所得,都在机缘!”年轻人淡淡一笑,盘膝入定,不再回话。 周边之人又是嫉妒,又是愤怒,却拿对方没有办法。 其实,处于阵图之内开辟出的神境世界,其时间流速,相比现实,快了三倍不止。 如此,便为处身秘境中的魔,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来破解妖神传承中的秘辛。 第三类传承,夔牛。 半空中,夔牛连连怒吼,不断发动一道道光影,冲击魔的身体。 入定中的魔无比专注,他全身心沉浸在傀儡本无心的状态中,借助大地之力,发动凌迟剑道,洗劫本体,同样是又一度的伐毛洗髓。 头顶上,星沉剑剑芒绽放,笼罩了本体。 体内血线,仿佛在保卫家园,和那股邪恶气息全面交锋,殊死搏杀。 体表,鲜血淋漓之中,渐渐镀上了一层厚厚污垢。 那是一次次伐毛洗髓的成果。 魔的身体,经一次次傀儡搬运和伐毛洗髓,变得更加坚韧,更加强大。 “傀儡本无心,心有多大,天有多大!” 大到星辰,小到草木沙粒,无有不包。 一道道细细沟壑,一条条涓涓细流,一道道细密的裂纹,犹如百川汇海,融入魔的意念,也融入了识海中央那一道细细的银色剑痕之中。 星沉剑吟吟震颤,不断吐露剑芒,将细腻的剑道气息,一次次斩入本体,一次次杀伤那股邪恶的气息。 上方的夔牛,不断怒吼,发动冲击。 108本命法周而复始呈现。 融合了傀儡搬运的本命法,变得更加神奇,无视那种邪恶气息的纠缠,巧妙搬运组合,连连发动大地之力,冲击本体。 夔牛庞大如山,不断施加重压。 星沉剑所带来的杀伤,刺激得这头夔牛连连咆哮。 此刻,在鬼门之外,出现了一支庞大的军队,他们身披重甲,骑乘高大魔域战马,高举着武器,轰轰然冲入峡谷之中。 甫一看到十一根立柱组成的庞大阵图,那为首将军目露贪婪之色,当即命令所有魔军,向十一根立柱发起进攻。 无尽箭雨射去,却被一层无形的护罩所阻挡,碎裂成无尽焰火。 十一根立柱巍然屹立,没有遭受一点伤害。 “出击!” 将军发出命令,魔域战士怒吼着,潮水般向一根根立柱撞去。 然而,那一道无形的屏障正如不可逾越的天堑,将所有的魔军牢牢挡在了外面。 强大的阵图反噬,将数之不尽的魔军弹飞出去,死伤无数。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落入将军耳内:“布恩,你来迟了,不必蛮干,这座阵图,根本不是你所能破解的!” 布恩仰首看去,惊道:“墨夜,你这厮果然获得了传承!” “传承又如何?时下还不是画地为牢,苦不堪言!”墨夜叹道。 “需要我做什么?墨夜,你尽管说,我唯一的要求,便是你脱困之后,与我共享传承秘密!”布恩看出墨夜的窘境,提出筹码。 “什么也不要做,牢牢守住峡谷,等待阵图开启一刻,将这些外族一网打尽!作为回报,只要我不死,一定将传承与你共享!”墨夜传音道。 “墨夜,这可是你说的,你敢对魔神起誓么?”布恩定定看向对方。 “好!” 眼见墨夜毫不犹豫发下誓言,布恩大喜过望道:“墨夜,你这次惹祸不小,我可以替你向上面求情,一定保住你的性命!” 墨夜一脸苦笑,他连连被算计,折损了饕餮军团,此时跌入人生低谷,还有重来的机会么? 即便能回到锡蓝城,他的下场绝不会好过。 此刻,在峡谷的另一端,同样传来阵阵轰隆隆的声响。 冲天的烟尘中,数不尽的大荒军队出现了,短短一刻,已然结成环形阵势,和对面的魔军形成对峙。 刀剑如林,刺向天空,大战一触即发。 双方乃是积年死敌,俱无比仇恨看着对方。 “在没有弄明白阵图秘密之前,杀戮已毫无意义,不若暂且休战,大家群策群力,一起破解秘密,走出困境!” 墨夜看向几根立柱上的大荒长老们,主动提议道。 大荒和魔域素来不共戴天,然而面对共同的困境,相互合作,未免不是一个好的办法, 邓屠看向立柱上的几个九族长老,稍稍商议之后,已有所决断。 “可以暂且罢战,双方各自找出阵法高手,一起破解大阵!若然能成功破解阵法,我们九族将共享传承!” 章渠和几个长老大声疾呼,同样对天起誓。 他们可是被这座无形的牢狱吓怕了。 第189章 来得走不得的鬼门关 双方协议达成,一个个破阵高手或自告奋勇,或被推荐出来,一个个来到立柱附近,开始揣摩阵图变化。 “此阵依靠天时地利结成,其中蕴含时空奥义,每一息间包含近千种变化,加上吸收了海量的献祭气息,已然坚如磐石,牢不可破,蛮夷人大抵利令智昏,只是一番徒劳罢了!” 第十一根立柱上的神秘人瞑目叹息。 这句话仅仅说给第三根立柱上的年轻人所听,其他人无从得知。 他虽然摸索出了石柱中的一些秘密,却发现自己仍旧不能挣脱束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感到自身与石柱中的力量,结合的愈发紧密,牢不可分。 “天机一线,那布阵之人似乎并未做绝,你能察觉出其中奥秘,还不错,至于能否真正走出困境,其一天意,其二悟性。” 神秘人传音完毕,不再言语。 “谢谢!” 年轻人拱了拱手,算是回礼,他已然通过这一根立柱上的变化得到的启发,隐隐感到了一丝希望。 只是,感知到的东西越多,他愈发觉得自己就像一根小小鸿毛,漂浮在无底的黑暗深渊之上,随时都可能覆没。 “好可怕的阵图!”一个阵法师感叹道。 眼前十一根石柱大阵,分明只是一小部分的外露,真正的阵图,深不可测。 月窟神境之内。 那头夔牛仰天咆哮,发出最强一击,向魔冲去。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魔的身体。 “斩——魔!” 一剑挥动,世界沉入黑暗。 只是这种力量,仍旧无法破解夔牛的搏命一击。 危急时刻,一声清脆的长鸣传来,就见魔的身体之内,一只火红色的身影,扶摇直上,奋不顾身,撞入夔牛的巨大阴影之中。 烈火燎天,无边无际,即便如夔牛之强大,也一点点被火海吞没,发出了最后一声哞哞的悲啼。 天地间轰然一震,第三道枷锁,终于破碎。 鬼门之下,一个高大的魔修面对第十根魔柱静坐,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受伤的他却毫无一丝颓丧,反而面露喜色。 作为一个阵法师,一生钻研布阵之道,在阵法上能够获得突破,乃是毕生愿望。 “这布阵之人能够融合大荒,魔域,以及龙泽的阵法真谛,布下此等恐怖大阵,吾不能以师事之,乃终生憾事也!” 不止是他,一个个入定在立柱阵图之前的修士,同样收获巨大,他们抓住难得机遇,拼命破解和吸纳阵图中的秘密,每有所得,欣喜若狂。 “老夫不知道他们能否创造奇迹,但有总比没有强!” 白发老人邓屠,看着下方一个抓耳挠腮的家伙,发问道:“你感悟到了什么?可否愿与老夫共享?” 那个有所感悟的修士仰首看着邓屠,悄悄传声道:“法不可轻传,阁下若想知晓,当拿其中的传承来换!” 邓屠心头震怒,若非被困住,他早就宰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他眼珠转了转,当即将一段口诀暗暗传了过去。 那修士吃了一惊,稍稍体会,顿觉口诀中回味无穷,只是透露的东西实在太少,却勾引了他的浓浓欲望。 “这只是起初一段要诀,想要更多,拿东西来换!”邓屠笑语吟吟。 修士咬了咬牙,悄然传音道:“其中阵法,包含了阴阳生死变数,通过献祭之力,打通天地之桥,已然和周边天地浑然一体,随昼夜迁移不断生灭变化,与之相比,我们的力量太过渺小,根本不足以破开如此完美的阵图。” 听这修士所言,邓屠再度吃了一惊,瞅见那修士似乎有所保留,咬了咬牙,又将一段口诀传了过去。 修士狂喜,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悄悄传声道:“朱厌掌杀戮,我隐隐推算,十个时辰之后,这一口朱厌阵眼将露出一线破绽,能否有用,却未可知。” 邓屠闻言,心生希望,当下道了声谢,道:“你抓紧觉悟此间阵法,有了突破,速速告知,老夫不会亏待你!” 这一刻,其余立柱上的九族长老,则如同邓屠一般,纷纷抛出诱饵,鼓励那些修士抓紧破解。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阵图中已悄然发生了始料未及的巨变。 那些破阵修士根本没有发现,悄无声息之中,他们已然被不断扩展的阵图兜了进去。 第十一根立柱上的神秘人已然察觉到了什么,他望着下方一个个时有收获的得意忘形的修士,喃喃道:“诱饵好大,根本不容他们拒绝,吃的越多,陷的越深,人之所以可悲,正在于此,好一场献祭盛宴!”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大地中骤然传出剧烈震动,那些入定中的修士猛然惊醒,有些不知所措。 轰轰轰,十一根立柱齐齐震动,立柱表面流光溢彩,其上镌刻的符文和妖兽之象,竟然开始动作,如同活过来一般。 看到了这一幕的修士,无不目瞪口呆,纷纷失声道:“传承,这是真正的传承!” 周边,无论大荒修士,还是魔域战士,如潮水涌去,一根根立柱之下,人头攒动,人人目不转睛看向立柱表面的图文,生怕错过每一个变化。 而争端,不可避免发生了。 大荒与魔域之间,修士和修士之间,时而爆发械斗,死伤无数。 那些修士们已然在不知不觉中陷入癫狂状态,他们看向周边修士,如看仇敌,纷纷瞪着血红的眼睛,扑向对方,展开血腥屠戮。 尸山血海的地狱图景再度重现。 邓屠几人看到如此惨烈景象,不禁倒吸凉气,他们深深感受到了阵图的可怕。 然而,邓屠他们并没有试图提醒那些人,那些人的生死与他们无关,要紧的是,抓紧从阵图的变化中找出玄机,尽快逃出去。 魔柱之下,布恩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一拳击飞一个下属,竭力保持住最后一线清明,喝道:“墨夜,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着近乎癫狂的布恩,墨夜报以苦笑道:“我不知道,或许我们都成了盘中餐,而你,如果可能的话,赶紧走!” 这一个走字,惊得布恩目瞪口呆,他的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那是他强行咬破舌头的缘故。 借助疼痛带来的清明,布恩挥剑斩杀两个扑来战士,向外围强行逃离。 然而,他仿佛汪洋中的一叶孤舟,很快就迷失在血雨腥风的大海之中。 “人,与天地相比,只是蝼蚁!” 墨夜长叹,忽然想起进入秘境的魔相大人,不知道对方究竟怎么样了? “大人,希望你能给我带来希望!”墨夜默默祈祷。 时间流转,鬼门下的这一带山谷,时下已完全被阵图的力量所覆盖。 鬼门一带发生的变故,早就不胫而走。 更多的修士们,无论大荒还是魔域,犹如飞蛾扑火,前仆后继赶来。 “鬼门,当真是一座鬼门关啊,来可来得,却走不得了!” 神秘人的目光望向鬼门之外,他深深感受到了阵图里世界和外世界的不断变化,二者组合成一口天地磨盘,正在不断磨碎大量鲜活的生命。 十一根立柱上所释放的传承信息,对于这个世界的修士,具有致命的诱惑力。 其时的世界,不论大荒,魔域,还是龙泽,修炼的资源都愈见匮乏,而顶级的传承也遗失殆尽,要想突破修为境界,获得更长的寿元愈发艰难。 赶来的修士们,瞪着血红的眼睛,潮水般冲向十一根立柱。 强者踩着弱者的尸骨,终于来到立柱之下,仰天大笑,短短一刻,已陷入癫狂之中,开始向周边胡乱砍杀,怒吼道:“传承乃天赐我之所有,胆敢抢夺者,杀无赦!” 癫狂中的修士很快被后继者斩杀,后继者也无法抗拒立柱中释放的邪恶力量,转眼间如疯如魔,不是走火入魔而亡,就是在混战中丧生。 即便是修罗地狱,相信也不过是眼下情形。 时间一天天过去,鬼门之内,尸骨如山,血流成河。 月窟神境。 魔手持星沉剑,斩碎枷锁,幻觉中,陆吾神兽之光,风驰电掣,冲入身体。 每征服一幅图腾,他的身体便变得愈发强悍,进而借助图腾之力和血脉中的神秘血线,继续对抗那股邪恶气息。 更为重要的是,以傀儡剑道,搬运身体,借来脚底大阵中的力量,可谓用之不竭,终于一点点,将那种邪恶气息予以磨灭。 进而,将被束缚的图腾真灵解脱出来,融合进肉身,使得这副肉身的强度和战力,不断提升。 他最终明白了那个神明般的女子,口中所言的枯盘之咒,到底是什么含义。 第190章 你们属于万古星天 枯盘之咒,九幅图腾中,包含的正是九种强大的炼体之法。 此法无疑可以激发出身体中的至强战力,修到极处,可引发周边天地回应,举手投足,足可翻江倒海,力大无穷。 他还没有时间,去仔细体悟那八幅图腾中的奥义,因为,最后一个图腾中的邪恶气息,已然向他发起了进攻。 这种进攻,既是传承,也是征服和奴役。 任由这种邪恶气息奴役自己,即便你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作为禀赋无上真魔意志的魔,断然不能接受。 何况,一旦打破邪恶枷锁,获得真正的图腾真灵的认可,他得到的东西,将会更多,也更完美,对于以后的修行,将带来深远的影响。 最后一幅图腾——乘黄! 魔目视冲来的邪恶气息,喝道:“唯有我,才能给你自由!” 最后一个,或许才是最难的一个。 乘黄妖神,其毛色如雪,形态如狐,背生双角,和鹿角相似。 虚空中,乘黄引颈长啸,那双鹿角疯狂长大,转眼之间,已长成为两株婆娑大树。 一根根流光溢彩的枝条,延伸出去,化作万千根白亮细丝,从周边快速包围过来。 “这是我的主场,这是我发动的约定之战,谁都不能凌驾于本魔之上!” 魔双眸如深潭,身体一动不动,任由那些细丝,将身体死死缠绕住,包裹成为一枚白亮亮的茧壳。 肉身遭受的束缚之力越来越大,魔的身体被那股至强的力量,死死束缚住,一动不能动了。 “外来的,总是辅助,唯有自我觉悟才是根本,这最后一个,我将凭借自己的力量,将之击败!” 身体虽被束缚,魔的誓言依旧源源道出,掷地有声。 一念间,收回一根根血线,魔欲凭借一己之力,与这头乘黄决战。 傀儡搬运,108本命法,一点点从束缚中挣脱出来,骨节咔咔作响,动作虽如傀儡,却已然带动起大地之力,突破阻碍,缓缓运转。 一柄黑白星沉剑,呼啸出现,绕着巨大的茧壳,转个不停,不断将剑芒绽放出去,射入茧壳之内。 “我之所受,当与尔共享之!” 望着那头不羁的神兽光影,周身一道道伤疤,重新开裂,鲜血如注。 以大地之力,凌迟周身,也凌迟万物。 流血之秋,万物 皆伤。 识海中央,那一道银色剑痕,吟吟一颤,释放出万千寸芒。 虚空中,乘黄周身,呈现出无数道细密伤痕,便如魔的遭际一般,一道道伤痕内鲜血泉涌。 乘黄仰天长啸,看去极为震怒,于光华绽放之中,将一道道冲击,释放了出去。 一根根细丝不断收缩,茧壳发出阵阵轰鸣,在肉眼可见之中,已缩小了一圈。 如此,顿时带给了魔无比沉重的伤害。 鲜血泉涌,骨节不断爆响,若不能尽快解决困境,魔的身体即便融合了八幅图腾之力,也要被这头乘黄的力量,予以摧毁。 百试百灵的傀儡搬运,也变得愈发迟缓,若然任由发展下去,躯壳一旦被束缚住,再想挣脱,已是万难。 不觉间,一股钻心的痛楚,从食指间爆发出来。 滚烫如熔岩,炽烈如火焰。 而魔感受到的,却不止是痛苦,而是一种永不磨灭的意志。 咚,咚! 一颗硕大的心脏横空出世,其上,一道深深的剑痕,正是伤疤,暴露其上,铭记心中。 “傀儡本无心,而沈西池所追求的极境,则是杀心!” “傀儡本无心,也仅仅是傀儡而已,又如何逃脱天地之束缚?” “是故,这杀心,便是否定一切,以杀破规,以杀开疆!” “是故,这杀心,当从杀身开始,杀身凌迟,也仅仅是破坏而已,难逃过往窠臼,因而那一道道凌迟的伤害,即便至强,也还有限,那并非真正的杀戮,真正的杀戮乃是!” 魔的眼中,骤然放光。 与此同时,识海中那一道剑痕仿佛觉醒,吟的一声,激发出一道长长的剑芒! 同一时刻,咔嚓一声,从茧壳之内传来。 魔被束缚的身体,又开始继续动作了,傀儡搬运,108本命法,徐徐呈现。 他的周身气势,和以往明显有所不同。 这种不同乃是一种决绝,也是一种舍弃,既是舍弃,也是遗忘。 一柄星沉剑,盘旋不定,将一道道光华,持续斩入茧壳之内。 茧壳之中,魔原本千疮百孔的身体,竟开始了神奇的蜕变。 就见那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在肉眼可见之中,一点点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皮肤上光洁无瑕,了无痕迹。 与此同时,那头满布伤痕的乘黄,其身体表面的一道道伤疤,也一点点被抹去了。 然而,这种抹去,却带给了那头神兽,无比痛苦的伤害,它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原本光润的毛皮,和庞然的躯壳,随着那一道道疤痕的抹除,变得斑驳,变得枯瘦,到后来,仅仅是一副裹着一层皮的巨大骨架,看去颓丧到了极点。 岂知,枯骨化的乘黄,却爆发出一声冲天的怒吼,与此同时,它后背上的两株婆娑之树,也开始枯萎,解体。 邪恶气息,顷刻间异军突起,犹如厚黑云团,笼罩了魔。 “这种杀身的剑道,还是有所不足啊!” 魔的口中微微叹息,抬头一刻,便看到了那片血色天空。 除了那女子以外,便只剩下一轮殷红的血月。 “这不是本魔的天空,本魔的天空,将是无限!” 一念间,识海之内,群星闪耀,婆娑飞舞。 一缕气息,射出后脊悬枢穴。 同一时刻,西方奎星爆发,就见一头巨大的奎木狼,咆哮冲来,撞入乘黄的躯壳中,消失不见了。 奎娄胃昴毕觜参。 其下,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等妖神齐齐登场,陆续杀向那头乘黄。 最后一刻,随着一声撼动天地的咆哮传来,就见一头斑斓白虎,跃入长空,几个纵跃间,同样冲入乘黄的身体,消失不见了。 “你们不属于我,你们属于星辰大海!” 一念间的觉悟,抹除了一道道伤疤,抹除了记忆中的痕迹。 一声长鸣,一头斑斓朱雀,扶摇直上,直冲云霄。 龙吟声中,巨大的青龙,蜿蜒腾挪,怒吼着,冲入乘黄的形体之中。 云雾惨淡之中,一头玄武冉冉出现,轰隆一声,解体为万千光影,却将巨大的伤害,释放到了乘黄体内。 魔的目光,再度仰首看去。 中天之上,北斗阑干,如一柄巨勺,悬挂苍穹。 周边,108天罡地煞环绕守护,盘旋不定。 魔的眸中光华一闪,仿佛再度看到了那个神威凛凛的瑶光神君,那一剑,代天之罚,决万物生死。 而自己,却在那必死的一刻,凭借那一剑,扭转了注定的结局,起死回生。 “一切的一切,只有长存于自由的万古星天之中,方可爆发最强战力,你们不属于我,你们都有各自的追求,若要自由,必须打碎这过往的桎梏!” “杀身的尽头,是杀心!” 一念觉悟,识海中群星熄灭,归入无尽黑暗之中。 一颗颗难得的种星,就这般,被魔遗弃了。 干净彻底,不留余地。 丹田之内,那一缕白色气息,重新剥离了出来,弹指之间,掠入那柄星沉剑之中,魔一剑划破黑夜,将那一缕银色之光,斩入枯瘦的乘黄体内。 轰隆一声,巨大的骨架破碎开来。 光影爆发之中,一头真正的乘黄身影冲了出来,它发出一声声清越的长啸,似乎在感谢魔的无私帮助,倏忽间,迈开四蹄,化作万千流光,冲入了魔的身体。 至此,九幅图腾,终于集齐了。 第191章 真正的弈天诀 鬼门峡之内,经由数日鏖战,尸骨如山。 十一根立柱上的守阵者,俨然置身事外,安若磐石。 无数修士有去无回,鬼门之内已然沦为大凶之地,无论大荒还是魔域的修士,虽然觊觎无上传承,只是远远驻足观望,再不敢轻易踏足其中。 云层之上,吸引来大批猛禽游猎,一只只猛禽异兽禁不住血食诱惑,纷纷俯冲下去,却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风声呜咽中,又是十多日过去,鬼门峡中一片死寂,周边再无妖兽活动的迹象。 秘境中,一枚硕大的白色茧壳,矗立大地中央,一动不动。 咔嚓一声,一只手从茧壳中突破出来,巨大的茧壳,随之轰然破碎。 周身气血奔涌,犹如江河漫溢。 血气外泄,光华交织,须臾间,九大妖兽光影相继出现,环绕在魔的周边,吞吐气息,熠熠生辉。 魔仰首看向天空。 就见那华服女子倏忽间睁开双眼,广袖翩翩飞舞,带起无尽星光,投射于周边天穹之上。 转眼间,亿万星辰,罗列天穹之上,明暗掩映,气象磅礴。 只是,那股浓浓的血色依旧笼罩其中,使得那一颗颗星辰不觉吐露狰狞之相,浑如一头头嗜血猛兽,俯瞰人间,等待献祭。 就听女子吟唱道:“枯盘咒,弈天诀,大地为凭,天穹作盘,弈星如棋!” 女子的身形向上飞升,不久便来到北方天极之处,驾临至尊之位,接受群星朝拜。 “造化神秀,星空玄微,据地窥天,感悟枯盘,搬运星辰,安排造化!凡十二时辰,人,当惜之!” 女子言罢,缓缓闭上一双美眸。 魔静静看着这片星空,和自己本不相干的星空。 “这不是本魔的星空,本魔的星空乃是无限!” “因而,这样的传承,不要也罢!” 魔很清楚,若踏入这样的规则束缚之中,一定不能救回女孩,甚至于,自己也将沦为一个真正的傀儡,此生将永无自由。 魔缓缓闭上双眼。 念想天地,无尽星辰盘旋,落向大地。 黑暗中的大地,崛起一座座山峰,冲向天空。 一念之间,天与地合。 魔长身而起,所有的愤懑,所有的力量,所有的觉悟,浓缩在记忆中的一道狰狞伤痕中,化作一柄巨大的残斧,落入手中。 九大图腾光影,齐齐咆哮,将一道道炽烈的光芒,投射到魔的身体上。 “开天!” 屠天在手,天与地合,天地之力加于一身,借助九大神兽的齐齐抱合,斩出了至强一击,没入天穹之中! 远远的,仿佛出现了一个小老头的身影,在黑暗尽头,转过身来,捋须而笑。 魔在以这开天一斧,向小老头遥遥致敬。 轰隆隆! 一声声惊天雷鸣传来,仿佛天威震怒。 闭目中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丝错愕之色。 天空一时崩裂,雾气如潮水向周边快速散去,那一天星辰,也随之溃灭。 紧跟着,干净澄澈的天空之上,一颗颗崭新的星辰,仿佛一颗颗种子,从萌芽之中,破壳而出,一化万千,正如恒河沙数,点缀在这片自由的天空之上。 “这才是属于我的天空!” 星辰盘旋,缓缓落下,距离魔仿佛越来越近。 魔瞪大了眼睛,他的目力本就强大,此刻已透过一颗颗闪烁的星光,看见了实质。 就见那些星光包裹的中央,哪里是星星,分明是一枚枚古奥的符文。 一枚枚符文缓缓转动,无形的气息,牵动了周天,拉伸出一道道细密的星纹。 “这才是真正的弈天诀!” 枯盘咒,弈天诀,大地为凭,天穹作盘,弈星如棋! 造化神秀,星空玄微,据地窥天,感悟枯盘,搬运星辰,安排造化! 凡十二时辰,人,当惜之! 女子的话音,在魔的耳畔连连回响,十二个时辰,其实很短,要抓紧了。 必须将这一枚枚符文全部铭记在心。 只是,那一枚枚符文太过古奥,表面看去简单,要想铭记下来,却要付出很大的精力和时间。 在破译了几颗星星之后,魔终于停了下来。 他知道,如果这么做,与这场来之不易的传承将失之交臂。 人力有时穷。 “而要如何做,才能......” 眸光一闪,身体内的骨节咔咔作响,开始不停搬运起来。 识海中央,一幕灵魂太极,冉冉盘旋。 因觉悟傀儡剑道而杀身,因感悟沈西池的杀心,进而促进杀身剑道进一步蜕变。 此刻,魔遗忘了一切,也舍弃了一切。 他已和他觉悟的天地,抱合在了一起。 一幕灵魂太极缓缓转动,如同一泓止水,看似平静,平静中却蕴含着神秘的大道之运。 渐渐,这一幕灵魂太极失去了它本有的样子,变成了一泓澄澈的止水,正如一面完美的镜面,映照周天,将一颗颗玄奥的星星,拓印在镜面之上。 恍惚之中,魔的口中喃喃自语,仿佛神音,叱咤如雷。 他的手缓缓伸出,当空一拈,便神奇般的,隔空拈住一枚星星! 同一时刻,背脊处的一个穴位中,冲出一道炽烈的血气,直入云霄。 识海之内,一颗熄灭的种星,重新点亮,宛若涅盘重生,展露出全新风采。 此星为奎。 奎娄胃昴毕参觜,西方白虎七宿,次第点亮,死而复生。 其下,南方朱雀七宿,其下青龙,其下玄武。 28宿齐聚一刻,识海有感,天幕上的28宿一起爆发,照亮了东南西北四方天幕。 魔的目光,仰首看去,他可不是在观望那28宿,而是在端详那个女子。 触发28宿的气息,只是在试探那个虚假的投影,看看对方到底会作何改变。 天极之处,略显错愕的女子,神情骤变,一股神威,如异峰突起,镇压向天地之间。 拨开云雾,神威降临。 女子的气度在肉眼可见之中,快速蜕变,犹如神明临世,脚下一切都为蝼蚁。 神罚旦夕将至。 岂知,这片天地间的一切异动,都逃不过魔的感知。 这一尊神明在将要觉醒的一刻,她的耳畔忽然传来那个冰冷的声音:“我主导的契约,若不遂我心,当由本魔,一手毁去,杀!” 以浩瀚屠天战意劈开那层虚假天幕的一刻,魔的感知便牢牢锁定了那个神秘女子的投影,他在等待一个时机,等待那个女子露出破绽的时机。 那股屠天战意并未完全消除,那是他留给这个神秘女子的最后一盘菜。 也是魔判定的,能够解救女孩的唯一机会。 将醒未醒,若伪若真的一刻,正是这个伪善神明最为虚弱的一刻。 融合了一截杀心舍利的食指,滚烫如火。 “杀!” 一剑杀心,傀儡本无心,以一心融天地之心。 一股屠天战意无限释放。 与此同时,魔的意识,沉入黑暗死海。 一柄星沉剑融入暗夜,裹挟着天地间的毁灭气息,于无声无息之中,刺入了将要成神的女子的胸膛。 一缕莫名惊诧之意浮现在女子脸上。 稍后,这张脸变得声色俱厉,只可惜,这副躯壳本为投影,根本无法容纳浩瀚无边的神威,咔嚓一声断裂中,这具完美的躯壳,如同一件细腻瓷器,崩溃开来。 崩溃的光影中,一道金色雷光,怒不可遏,劈落下来! 然而,魔的身影早就融入无边的大地,融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他的气息融入了一片汪洋之中,藏的严严实实。 饶是如此,这股不可一世的神罚,所造成的反噬,依旧深深震伤了他。 同一时刻,鬼门之下,十一根石柱之内,坐镇阵眼的十一人,齐齐遭受了莫名重击,口鼻中鲜血喷涌。 第十一根龙柱之上,神秘人抬头望了望神秘莫测的天空,喃喃道:“真正的杀劫,要来了么?” 第192章 主动挑衅 鬼门上空,云海低压,中央,一泓深邃的劫眼正在快速成形。 坐镇第二根石柱上的邓屠,望着莫测天威,心中无比沮丧。 这无中生有的一击,便如此可怕,一旦天劫降临,该是何等威力? 这天劫因何而来? 难道真的是天怒人怨,恶贯满盈了么? 鬼门之下,尸骨如山,怨气冲天,所引发的天劫反噬,将是何等可怕! 原本一场大好图谋,转瞬化作泡影。 “邓屠啊邓屠,你自以为聪明,其实只是他人棋盘中一枚小小的棋子罢了!” 月窟神境之内。 大地一隅,魔重新露出身影,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一脸苍白。 他已感受到那冥冥之中即将降临的天威,他必须要赶在天劫降临之前,尽可能借助这片鬼设神施的秘境,种下更多种星。 魔盘膝而坐,一念间沉入黑暗死海。 识海之内,一幕灵魂太极冉冉盘旋,不起微澜,静如止水。 傀儡搬运,108本命法徐徐演绎,周身骨节不断发出机括一般的转动声。 以入微境,察纳天地,抱合于天地。 咔嚓一声,如臂使指,一颗种星于识海天空点亮,恍惚中,魔便看到了那一尊瑶光神君的幻影,一脸肃然,代天行杀。 其下六星,逐一呈现。 北斗七星斗柄纵横,以区区一勺,舀动了天地。 其下,天罡地煞,一颗颗种星,在魔玄之又玄的操控之中,如一枚枚种子,片刻发芽,焕发出了蓬勃生机。 人体藏穴,周天布星,对于眼下修真界来说,大抵确定为720处灵穴。 末法时代,大道残缺,资源匮乏,能达到圣修级别的修士,已不多见,更不可能有人能遍察身体诸穴奥秘,进而洞察天机,成就混元大修士。 然而自己,偏偏在这条看去毫无希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仰望周天繁星,又岂止是720这么小的数字? 魔时下犹如一个极度饥渴的学子,在无边沙漠之中,踽踽独行,如痴如醉,去竭力参悟犹如恒河沙数般的星辰世界,当真如初生牛犊,凭借一股悍勇,一往无前。 嗤嗤! 体表之上,一处处莫名的穴位被一缕缕气血冲开,同一时刻,识海之中,一颗颗新生的种星相继浮现。 鬼门之上,云层低压,一口劫眼犹如深邃的黑洞,张开大口,想要将人间一切生灵,尽数吞噬干净。 一声声惊天动地的雷音,震得石柱之上的坐镇者神魂颠倒,惶惶不可终日。 一些原本还藏在远处窥视的修士,此刻无不被那股浓浓的天威所震慑,在短短一刻,逃之夭夭。 翻滚的云层,犹如万马奔腾,不断从四方涌来,表面染上一层浓浓的血色。 那口深邃的劫眼,在不知不觉中镶上了一圈耀眼的金边。 第11根龙柱上的神秘人已然看到了这一幕变化,口中喃喃道:“抹杀劫么?剑卜啊剑卜,你可是害苦我了!” 嘴角带着苦笑,神秘人霍然站起来,一旁的那根长长的天殛,嗖的一声,落入手中,不住震颤。 “来了!” “终于来了!” “这分明是一座死局,我好恨啊!” 白发老人邓屠悲愤莫名。 “除了倾力对抗此劫,没有退路!”第三根立柱上的年轻人喃喃道。 隆隆雷声如千军万马发起冲锋,说时迟,一道金色的雷光如怒龙俯冲直下,劈入阵图。 大地轰鸣,腾起冲天烟尘。 十一根立柱上的坐镇者东倒西歪,口鼻中汩汩涌出鲜血。 这一轮杀劫过后,唯有第三根石柱上的年轻人,和第十一根龙柱上的神秘人,依旧稳住身形,牢牢站立在那里。 “果然是这样!” 年轻人口中喃喃,周身上下,覆盖的一层厚厚冰晶轰然崩溃。 “告诉我们你知道秘密,否则我们一旦死了,你也不会好过!”第一根石柱上的章渠威胁道。 “感悟造化之力,与大阵充分融合,我能说的,只有这些!”年轻人叹息。 这句话让周边人心头一惊,很快便变得一脸丧气,要知道他们都不是傻瓜,若是那么容易感悟,他们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这一刻,第二道更为强大的金雷已怒不可遏劈落了下来。 大地在深深颤抖,它仿佛也在恐惧天威的力量。 第十一根立柱,神秘人手握天殛,枪尖上迸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锋芒斜斜一划,向上轻轻一挑,喝道:“今日难得一战,某倒要看看你这天威到底有多大本事,来,杀!” 一道怒吼的金色闪电方至半空,已被一道幻化出的巨大枪锋挑中,撕裂为两截。 半截闪电坠落一侧山体中,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其中一半山体已崩溃倒塌下来。 然而,剩余半截闪电仍旧轰入阵图,即便其余十个守阵者严阵以待,依旧被再度震伤。 “谢谢!” 第三根立柱上的年轻人向着神秘人远远拱了拱手。 “不用,我帮你也在帮自己,若你们过早失败,我定然独木难支,不过,大家时下属于同一阵营,定要同舟共济,不必藏私!” 神秘人的话落在其余人耳中,众人脸上不免有些羞赧,原因是谁都想留一手,以应付无法预测的局面。 说话间,神秘人手紧握锐利枪锋,鲜血汩汩涌出,长枪再刺,如巨笔划向虚空,枪尖勾勒出一枚符文,射入劫眼之内。 轰隆隆,云层之上,万雷齐发,震耳欲聋。 煌煌天威之下,凡人只是草芥。 邓屠远远瞅见神秘人的举措,忖思那神秘人莫非是个蠢货,居然敢主动向天劫发起挑战,当真不想活了。 “不过这样更好,倘若他能抵抗更多的天劫气息,或许自己会轻松一些!” 章渠等人见到这一幕,心中也是窃喜。 在第三道恐怖天威将要落下的一刻,就听第三根立柱上的年轻人道:“前辈,我来助你!” 年轻人身形缓缓浮起,再度和上方的陵鱼幻象实现合体,周身爆发出璀璨光华。 第八根立柱上的中年修士禁不住噗嗤一笑,他没想到有蠢的,后面还有更蠢的,有你们替自己挡灾,乐得清闲。 下一刻,天地间骤然一静,众人无不惊悚,因为这一道天劫释放的气息太过可怕,可怕到让他们断定可以直接抹杀掉自己。 此刻众人再不藏私,纷纷亮出压箱底的功夫,严阵以待。 寂灭之中,就见一道枪影化作游龙扶摇直上,竟赶在天劫落下之前,抢先发难,刺入劫眼之中! 一串闷雷爆响,无尽电蛇狂舞,上方整个天幕化作一片翻滚血海。 说时迟,就见那年轻人挥起秋湍剑向上挑去,铿锵的轰鸣声中,第三根立柱之上,跃起一条庞大的鱼身,鱼尾一摆,快速游入上方劫眼,同样引起一串沉闷雷音。 天空变得愈发血红,很快,竟下起雨来,雨水落在地上,遍地尸骨开始快速腐烂,一座座尸山相继倒塌。 “要死!这是可怕的诅咒力量,原本希望二人能够替自己挡灾,谁知道竟惹来了更厉害的天罚!” 第八根立柱,中年修士恨恨骂了一声,很快将外衣脱下来,盖住了整个身体。 “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吗?” 神秘人冷笑,长枪划破虚空,枪影无限拉伸,瞬间连刺七枪,直入劫眼,他欲一鼓作气,捅穿这片可恶的天空。 同一时刻,年轻人同气连枝,唤出本相,数道剑光如虹破空,刺中劫眼。 霹雳! 巨大的雷音震天动地,厚厚的云层翻滚如血海,天空中血雨茫茫,越下越大。 只是,那一道预计中的天劫仍旧没有如期罚下。 第193章 无相劫 血雨天降,众人惴惴不安,有赖大阵庇护,他们并没有被雨水中的诅咒气息伤害到多少。 章渠战战兢兢伏在石柱上,他感到天劫的威势依旧在快速攀升,即将罚下的天劫,该可怕到何等地步? 轰隆一声,华光绽放,一座玲珑宝塔冉冉飞升,将章渠挡在下方。 其余诸人不再藏拙,纷纷祭出宝物,或唤出灵兽,企图挡住这一道恐怖天劫。 “天既无道,人岂甘沦为鱼肉?唯有破天自立,方有一线生机,杀!” 锋芒划过胸膛,借助热血浇灌,那一根天殛化为巨椽之形,神秘人长身而起,身后升起一尊本相,手握巨枪幻影,轰轰然捅入劫眼之内! 顷刻间,巨椽枪影轰然破碎,一条怒龙从中显现,咆哮一声,钻入劫眼,炸裂为一团耀眼光芒。 第三根石柱上的年轻人看的目眩神离,他决没有想到世间有人竟敢借助天劫悟道。 只要渡过天劫,其人此后不可限量。 “我来!” 年轻人明显受到感染,唤起昂扬斗志,一声怒吼,也然将一腔热血祭出,其所有的觉悟爆发出来,化作一道天际飞瀑,斩入劫眼。 随之,一道无形的反噬袭来,年轻人禁不住呕出数口鲜血,苍白的脸上并无沮丧之色,反而浮现出一丝明悟,他看向神秘人,再度道了声“谢”。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认定,绝无反悔之理!” 大笑声中,神秘人发动本相力量,竟连刺数十枪之多,每一枪都是一种觉悟,一种人生体会,也是对修为壁障的一次次冲击。 同一时刻,年轻人发动剑意,雪片般的剑光泄入劫眼之内。 然而每一次的攻击,必遭受一次反噬,他的身体连连颤抖,七窍中都溢出了鲜血,看去无比凄惨。 “这不是极限,决不是我的终点,若不能尽吐胸中块垒,死不足惜!” 年轻人战意熊熊,胸中热血抛洒,祭入本相,本相借助热血灌溉,长高数丈,仰天咆哮一声,剑斩苍穹。 立柱上其余人物,突感身上一轻,只觉得真元不受控制,滚滚而去,竟被那年轻人的本相所裹挟,聚向那道倚天剑光之内,斩入劫眼之中。 半盏茶的工夫,神秘人和年轻人不约而同,齐齐发力,发起近百次攻击。 劫眼中的雷声愈发沉闷,只待所有声响平息一刻,骤然传来一串铿锵轰鸣。 就见那一口恐怖劫眼,瞬间崩溃开来,随之被周边云海所覆盖。 同一时刻,年轻人伏地狂呕鲜血,显然遭受了重创。 神秘人也禁不住伏下身体,连连呕吐。 然而,在一轮轮生死对抗之中,他显然摸到了一丝异样的玄机。 不止二人,其余几人也承受了不同程度的反噬,连连吐血。 “好小子,好胆,只不过,这笔账,老夫定然要讨还!”邓屠冷哼,抬头观看天象,忖思劫眼崩溃,难道这场天劫过去了吗? 他心中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结果,却又期望天劫赶快过去。 只是,冥冥之中,那股莫名的天威并无丝毫消退,强大的覆灭气息犹如异峰突起,化作一座山岳,牢牢镇压在上空。 太可怕了! 邓屠缩了缩脑袋,心中一片绝望。 “后悔吗?” 神秘人看也没看年轻人说道。 “既然认定,断无后悔的道理!” 神秘人嘴角微翘,道:“好,若有缘,日后来奚京,我请你喝酒!” “我很期待!”年轻人洒然一笑。 “真正的天劫就要来了,我们既然改变了开头,就要承担后果,听说过无相劫吗?” 这话看似问向年轻人,其实也是说给周边人听的。 “无相劫?” 邓屠等人听到此话,不禁整个身子颤抖起来。 但有所思,必有所感,心生万相,难逃无相! “这神秘人害了我们啊,完了!” 章渠跌坐石柱之上,如丧考妣。 “你这家伙,以一人之私,祸害我等,所谓害人害己,天理难容,我若不死,必不与你干休!”中年修士气得浑身颤抖。 “好贼子,居然敢如此算计我等,我大荒只南与你不共戴天!” “神堂部必追杀你至天涯海角!” 面对众人恶毒咒骂,神秘人淡淡一笑道:“都来,我等着,我薛陌行若怕了一分,不是男儿!” 甫听到薛陌行三字,众人再度惊呆了。 那是一个什么人物? 当年匹马单枪杀到锡蓝城下,杀异魔如屠猪狗,一柄天殛,令群魔辟易,魔帝失声。 这样的人物,是他们所能招惹的吗? “无相劫至,在劫难逃,好好想想如何应对大劫才是正理!” 薛陌行大笑,盘膝而坐,缓缓闭上双眼。 恍惚之中,天在下沉,地在上升,天与地正在缓缓靠拢,妄图碾碎众生。 十一根石柱上的光影,如十一盏巨灯,照亮长夜的一隅。 恐怖气息如山岳横空,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相由心生,若心无所虑,无惧无畏,抱一御外,以不变应变,因法破相,必成机缘。” 寂灭之中,年轻人耳中再度听到传音,恰如醍醐灌顶,且惊且喜。 当下道心清明,渐觉天地间只余自己一人,天地好似一座房屋,自己仅仅只是一个过客罢了。 正踌躇之时,心中忽有所感,秋湍剑横空出世,正斩中一条凭空出现的电蛇,未料那条蛇哧溜一声,竟然顺着剑体游了下来,缠住了自己身体。 灼热的苦痛缠绕周身,年轻人汗水如注。 同一时刻,神秘人手持天殛蓦地刺出,当即将一条滋滋爆裂的电蛇钉在石柱上,口中笑道:“素闻无相劫无可阻挡,既来了,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乱我道心!” 话音未落,周边景物骤变,就见青山碧水,流云暖阳,一个少年正在河里捡取石头,不曾想,被一条水蛇钻出来,缠绕在手腕上,张开嘴巴狠狠咬了一口。 痛楚袭来,无比真切。 将水蛇一把扯断,却感到手中无比刺痛,定睛看去,手中正死死握着一根长满荆棘的棍子,一根根锐利的棘刺扎入手掌,鲜血淋漓。 他百计想要摆脱,那根棍子仍牢牢粘在手上,仿佛成为身体的一部分,除非拿刀切断手臂,否则根本无法摆脱。 正犹豫间,一根结实的东西砰的落在头顶,打得他眼冒金星,一声断喝道:“身体上的痛犹可治,心上的恨,该如何消除!” 心中的恨该如何消除? 一想起那个仇人,刹那间熊熊火焰在胸膛间燃烧起来。 他知道,若消此恨,必以牙还牙。 他不顾手上的痛楚,握着这根长满荆棘的棒子,回到故乡,一口气杀了仇人全家。 当他回到宗门一刻,那根被鲜血浸透了的棍子,依旧紧紧握在手中。 “杀了他们,你快乐吗?” “棍子还在,那一根根刺还在,你根本无法拔掉心中的刺,此生已修行无望,走吧!” “滚滚红尘才是你的归宿,去吧,不要再回来!” 他被无情驱逐下山。 那根棍子长在手上,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无论他想尽办法,仍旧拿不下来。 他开始流浪,一身破衣褴褛,却依靠这根带刺的棍子,对抗恶犬和敌人,侥幸逃脱了一次次危机。 时间长了,荆棘和血肉牢牢长在了一起,痛苦和仇恨已然和自己的血脉紧紧融合,他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是谁。 他走遍了天南地北,有一天走到一处绝境的一刻,他意外看到了绝崖上的一棵树,不免呆住了。 他没有想到,在如此绝境之中,这棵树居然还能活着。 干旱,岩壁,冰霜,疾风,烈日,以及那些讨厌的刺藤,都是它的敌人,可是它依旧倔强的向上生长,终于撑起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第194章 天意留仙 他霍然有悟。 他没有离开,一个人枯坐在绝崖上顿悟。 不觉中,他变成了一棵树,身上长出了青苔和蒿草,甚至于,鸟儿在他的头上筑起了巢穴。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来了一个人,一个女孩。 女孩背着剑,一身劲装,显得英姿飒爽。 她在绝崖上来回走动,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这一段枯树桩上。 她好奇的看着枯树桩,她从各个方位,各个细节去琢磨,后来便开始一点点清除杂物,便最终露出了这个男人的身体。 看见一张长满胡须的面庞,女孩惊的捂住了嘴巴。 这个男人就像一个死人,偏偏还保有最后一口气,他在干什么?他难道在寻死?他怕死,所以在最后一刻选择苟且偷生! 一定是这样! 女孩于是决定戏弄她一番。 她刮掉了男人脸上的胡须,意外发现男人居然很漂亮。 那是一张历经沧桑,富有内涵的面孔,对她这般涉世未深的女孩具有强大的吸引力。 女孩并不介意世俗的礼节,给对方清洗身体,甚至于换了一身新衣裳。 只是,男人依旧牢牢握住手中的棍子,那是一根长满荆棘的棍子,女孩使尽解数,屡屡被刺伤手掌,依旧无法将棍子拔出来。 女孩只好放弃了尝试,她选择在绝崖上安营扎寨,打猎,做饭,烧烤,浣洗,给男人喂食物,讲她的故事。 不知不觉中,他们就像两口子,相依为命,相濡以沫。 于是,男人的身体就像经受阳光的寒冰,一点点融化开来。 他说出的第一个字,就是“谢”。 他的第一个字刚刚吐出来,就被女孩捂住了嘴巴。 “不许说,我的,就是你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求你这辈子不要离开我,不要辜负我,更不许忘了我!” 女孩娇嗔着躺在男人的怀里,男人吓了一跳,因为他知道手中的棍子上是有刺的。 男人一把扔掉了棍子,将女孩紧紧搂在怀里。 他却没有发现,成为自己身体一部分的棍子,就这么不知不觉被摆脱掉了。 星光之下,是夜无比美好。 男人在这一夜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女孩用手指轻轻点着男人的鼻翼,有些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舍得丢掉那根烧火棍呢!” 男人犹如一头受惊的狼一跃而起,一把将棍子握在手中,却意外发现,棍子上的刺不见了。 男人百思不得其解。 只觉得心中一片空洞,空洞的一无所有。 “我要变成一根刺,一根你心头的刺,我要占据你的所有,我要你这辈子无法再爱其他女人!” 女孩咯咯笑着,不顾一切冲进男人的胸膛,男人紧紧搂住女人,他要用尽所有力量爱她,将她变成自己骨中的骨,肉中的肉。 这一夜的销魂,似乎让男人彻底忘记了曾经的伤与痛。 然而,在第二日黎明出现的一刻,男人却被一股刺痛惊醒。 他惊愕的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换上了曾经的行头,将一柄剑死死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起来,拿起你的棍子,和我决一死战!”女孩的声音仿佛诅咒,字字诛心。 “为什么?” 男人无比痛心的看着女孩。 “那一天夜里,阳社城,秦家府邸,你杀了他们家几乎所有人,最后偏偏放过了一个襁褓中的孩子,那就是我!” 女孩无比怨毒的看着男人,一字字道:“今天我特来报仇,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你为什么要……要这么做……” 男人几乎要被对方的话击垮,他的心,无比痛楚,这种痛显然比当年他痛恨秦家人来的更为深重,刻骨铭心。 女孩仰天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么多年,我的修行,遇到了瓶颈,这个瓶颈,就是由于你的存在,我若用邪门歪道杀了你,我相信这辈子也无法心安,我会选择正面击杀你,以正道心,消除孽缘!” “好吧,我成全你!” 男人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他宁可被对方杀死,也不会杀掉这个自己爱过的且亲手拯救过自己的女人。 “拿起你的棍子,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就像当年你杀我全家那般无情,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女孩发疯般冲了过来。 然而,在她的剑抵住男人咽喉的一刻,男人仍旧无动于衷。 “若你心底还有那么一点点爱我,就拿起武器,成全我,要知道,你这种死,毫无价值,不若用你的牺牲,来成全我的飞升!” 这一刻男人心动了。 原来,他其实早就该死啊。 偏偏是这个女孩将他一手拉出了地狱,又在获得希望的一刻,重新将他推进了深渊。 这种痛苦已然超越了他往昔所有的苦痛。 孽债啊! 他发出痛苦呻吟。 “所有一切当由我来偿还,我最后存在的价值就是将她送入巅峰,原来这就是我此生的唯一意义!” 他喃喃自语,脸上带着释然的笑。 若能以他的死,来成全他唯一爱过的女人,他心甘情愿。 男人握紧了棍子。 他无所畏惧,襟怀坦荡。 他未曾发现的是,手底的棍子,已隐隐发出了龙吟。 男人如雄狮冲向了女孩,他尽展所长,攻势无比凌厉。 只是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击败并杀死对方,而是为了激发出女孩的最大潜力。 女孩的剑犀利又狠辣。 男人很快受伤,周身鲜血淋漓。 他毫不在意受到的伤害,棍子发出阵阵龙吟,掀起狂风暴雨,毫不退让,步步紧逼。 他知道,唯有如此,才能成全女孩。 女孩的目光中有了一瞬的呆滞,继而,隐隐浮现一丝温柔,她口中喃喃道:“我秦惜儿看中的男人断然与众不同,只是,那最后一刻的考验,就留给天意吧!” 女孩的脸上浮现一丝决绝。 她的剑势骤变,一股缥缈的意境释放开来,剑光斑斓绽放,化作一道越空长虹,这条虹不唯杀戮,它可渡人,渡心,渡仙,其名——天意留仙。 她许多年来无法自渡,她相信,唯有这个男人才能打开她内心的那道枷锁,让她的一颗心蜕变成仙。 “男人,绽放你所有的力量,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女孩嘶吼,她要用男人的血祭剑,破内心痴妄。 一道道美丽的虹影,纵横穿梭,撕裂虚空,男人无法抵挡,不断流血,淋漓之血渗入虹影,使得那一道道虹影,变得愈发艳丽,夺目,催生出一股凄厉悲怆的美丽。 “你若真想成全我,就拿出最强的力量,也不枉你来这世间走一遭!” “来,杀!不够,远远不够,再强点,我要你燃烧你的血,燃烧你的魂魄,将你这一生最强的感悟释放出来,助我飞升!” “男人,你没吃饭吗?原来你当真是一滩烂泥,一个断了脊背的乞丐,你活在世上完全是多余,让我来超度你!” 在女孩的鄙视和嘲笑声中,男人不断爬起,不断跌倒,女孩的剑一次次刺入他的身体,那是他曾经的痛苦记忆啊,是这人世赐予他的一道道疤痕。 不知不觉中,男人的记忆被一点点唤起,手中的棍被热血染红,就像烧红的铁块那般炽热。 携带着愤怒的棍一次次飞起,将女孩的剑震飞出去。 第195章 错的是这个时代 “这才是真正的你啊,曾经的伤痕又怎么能忘?就像我,你早已长成我心中那根最长最痛的刺,你若不死,我注定无法斩掉心魔!” 天意留仙的意境如一重重晚霞交织,重叠,燃烧,锐利的剑一层一层向巅峰提升,女孩深吸一口气,将一腔热血献祭入剑中,剑光红的如盛开的杜鹃花,惊心动魄,让人心痛。 剑光眼见得就要穿透男人的心脏,岂料男人根本没有躲避,他带着释然的笑意奋不顾身冲了上去,口中说道:“谢谢,是你让我明悟了我这一生的真正含义,作为回报,我会让你顿悟其中真正内涵!” 手中烧红的棍子如游龙前冲,竟意外的赶在女孩的剑刺中自己之前,捅进了女孩的胸膛。 时光定格。 女孩的脸上浮现释然的微笑,道:“这才是我要的男人,这才是那个当初傲视一切的薛陌行,你的道终于彻底开悟,但仍不完满……咳咳…” 女孩的口中鲜血泉涌,呛的她说不出话来。 男人不顾一切抱住女孩的身体,他不敢触碰那根棍子,他不敢让他真心爱着的女孩产生一丝一毫的痛楚。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傻?” 女孩苍白的脸上勉强浮现笑意,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听我说,我们都是受害者,我们两家其实并…并无一点仇怨……所有的原因只是因为……这…这根被诅咒的棍子!” 女孩痛的皱了皱眉,男人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做。 女孩笑着劝止,咳嗽道:“这根棍子其实由来已久,它隐藏着极为恐怖的……的力量,它意外被九仙宗得…得到,却无人能抵挡其……其中的反噬,数代之后,九仙宗人才凋零,新一代宗主吕…吕望为了重振宗门,走遍天下寻找合适传人,最后终于……终于找到了你!” 女孩连连咳嗽,上气不接下气。 男人心痛无比,他捂住女孩的嘴巴,含泪道:“你不要再说,让我……让我来猜这个结果,我被师傅领进宗门,修习这根棍子,我被其中的力量所反噬,眼见得面临崩溃,偏偏在这个时候,我的家族面临灭顶之灾的消息传来,而这个仇人,偏偏是你们秦家,我的愤怒可想而知,当即不顾一切赶回去,杀了你家一门老小,只是我的心中仍旧难以释怀,我当初不知道原因,现在终于明白了,惜儿,该死的人是我,你为什么要替代我承受如此惨痛的结果,你让我情何以堪?” 男人的眼中流出血泪,他的愤怒再度如当初的那个少年熊熊燃烧起来。 女孩轻轻抚摸男人的脸,道:“薛郎,我这一辈子完全在仇恨中度过,咳咳……我活着的目的只是…只是为了找你报……报仇,后来…后来当我知晓真正的原因,我很同情你,我们都是……都是糊涂人,被……被命运所愚弄的人,我在找到你的一刻,便…便一路跟着你,我一边修习剑道…咳咳……一边思忖报仇的办法……” 女孩喘息了好一会,定定看着男人道:“后…后来我发现,我的力量或…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打败吕望,而…而杀掉吕望的唯一办法,就是助……助你突……突破!” 男人想要阻止女孩说话,却被女孩阻止,女孩目中有泪,泪中却带着满足的笑意,道:“以我…我的生命来祭……祭你的棍子,你会突破,一定能杀…杀掉吕望,我就知道,我的薛郎不……不会让我…咳咳!” “我答应你!我要你好好活着!”男人怒吼。 “我的生…生命已融入了你的武器……你这辈子休……休想甩掉…甩掉我……” 女孩的话未说完,口中的血不要命涌了出来,男人手忙脚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孩,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一座新坟矗立在绝崖之上,男人的眼中再度落泪,哽咽道:“杀了吕望,我便来陪你,我们生死永不分离!” 男人扛着染血的棍子一步步走回九仙宗,走上曾经熟悉的一道道台阶,走回那座阴森大殿,意外看到了吕望——那个干瘦的道人。 “回来了,我在等你!”吕望笑着,像一个慈祥的长者,尤其满意的看着这个他亲手打磨出来的弟子。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几乎毁了我,你让我在地狱中逐日熬煎,而你却像个没事人置身事外,作为回报,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我会让你尝尽痛苦,让你神魂俱灭!” 男人双目喷火,死死看着老头。 “没有时间了,照这么下去,九仙宗很快就会覆灭,我的日子不多了,我活着的意义就是复兴九仙宗,亲眼看着你走向巅峰!” “你的心肠何其毒辣?我薛家加上秦家几百口性命,在你眼里,竟一文不值!你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牲!” “你尽管骂,我坦然接受,因为,你是我一手培养的最得意的弟子,现在,用你的所有心得,向我进攻,不要再让我看到那个懦夫的影子!” 道人笑意收敛,目光冰冷,男人再度看到了那一副作古正经的可恶嘴脸。 “好,我满足你!” 男人冲了出去,一瞬间就达到了巅峰。 棍子如枪,一次次刺中了老头,一阵阵骨骼断裂声传来,那副皮囊被不断抛飞起来,被疯狂击打,意外没有流出一滴血。 “你没吃饭吗?你的愤怒哪里去了?你若然连我一个濒死的老头都杀不了,还不如去死!” 像沙包般被连连击飞的老头,不断发出恶毒咒骂,男人的愤怒节节攀升,手中的棍如火龙咆哮出击,不断击中道人枯瘦的身体,到后来,几乎所有的骨骼都被击碎了,道人的咒骂偏偏还不停止。 “你多活一息,都是对惜儿的亵渎,作为回报,我会让你神魂俱灭!” 滚烫的棍子化作一道赤色闪电击中了空中的道人,时间定格,道人的一张脸露出最后一丝释然的笑意,道:“能死在天殛之下,我吕望死得其所,再见了,我最爱的徒儿……” 话未说完,这一副破败的皮囊轰然爆裂,跟着溃灭的,还有身体中那个求死的灵魂,只不过,那个灵魂已自主献祭到那根火红的棍子中去了。 霹雳! 一道赤色惊雷无中生有出现,正劈在火红的棍子上。 哗啦一声,棍子破碎,脱落一层外壳,终于将它的原有本相暴露在天下。 锐利的枪锋上刻着一道深深的血痕,男人看见那一道伤疤般的血痕,心不由得痛了起来。 他知道,那一道血痕乃是女孩所化。 她让他得以重生,却在他得到希望的一刻,决然毁灭了他的所有。 偏偏,那一道道携带着刻骨仇恨的枪法,犹如宿命,浮现脑海,令他永远无法遗忘,刻骨铭心,正是滴滴血泪。 他恍然觉悟,原来当初,那棍子上的一根根利刺,既是诅咒,也是枪法,带着强大诅咒气息的枪法。 坟墓前,男人与枪对面凝视。 “为什么要选中我?” 锐利的枪锋对准自己的咽喉,长枪吟吟震颤,似嗜血野兽,发出兴奋的呻吟。 “杀!” 枪锋所向,正是自己的咽喉。 然而,在贴近皮肤的一刻,枪静止了,一动不动,如一座乌沉沉的峰巅,将男人托向生命的绝崖上。 男人弃枪,选择用其他方式自杀,他要兑现对女孩的承诺。 然而,那根乌沉沉的枪,就像影子般跟着他,保护着他,无论他绞尽脑汁,百计图谋,却一次次阻断了他的自杀过程。 他极其厌恶这根讨厌的枪,就像当初厌恶棍子上那一根根让他刻骨铭心的刺。 “为什么?” “为什么!” “谁能告诉我答案!” 男人仰天咆哮,不断叩问。 他流光了眼泪,抱着坟冢呜呜哭泣。 风声呜咽,携带着微雨,像在陪着他一起哭泣。 他昏昏睡去,不知白天和黑夜。 他在惊涛骇浪中浮沉,一次又一次看见那个美丽的影子,他想要抱紧对方,和她生死缠绵在一起,永不分离,却一次次被黑暗中升起的魔影,推下了深渊。 生存,毁灭,毁灭,生存…… 他在痛苦的梦幻中熬煎浮沉,忘记了生死,忘记了时光流逝,就这么一梦三载,身体上长满了青草,和墓冢连在了一起。 未来一日,他在混沌之中意外听到了一声叹息:“你这么做决不是个好办法,既然求死不得,就一定存在活着的理由和价值。” 男人睁开一双混浊的眼睛,看到一双手拨开脸颊上的青草。 他看到一个如吕望一般的老头,穿着一尘不染的一件旧袍子,满头银发,正一脸悲悯的看着自己。 “看来你也是一个和吕望一样的人,或许我身上存在你想要的价值,不过,不要试图说服我,多一个字,我就杀了你!滚!”男人语气冰冷,不想再说一个字。 “你没错,我没错,吕望没错,如果要说谁错,错的,就是这个时代!” “末法时代,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196章 无孔不入的杀戮 老头如鬼魅般飞速后退,他一边退,一边说话,一边从容出剑,每说出一个字,都要承受那一根天殛带来的雷霆之怒。 只是,他的剑拿捏的极轻极准,浑若吃饭说话那般随意平淡,每一剑都刺中了锋芒,抵消了对方大半的雷霆攻击。 男人并不说话,倾力进攻,蕴含诅咒气息的枪道,犀利通透,简单直接,不留余地,每一击都取其极致,务求必杀。 二人之决,从男人看到老头的一刻开始,延续了数天数夜。 “你的枪道似有所悟,但还没有真正获得开悟,若你这么浑浑噩噩死去,相信那女孩绝不会原谅你!” “闭嘴!”男人提枪冲锋。 剑锋轻轻一弹,男人被远远震飞出去。 “你杀不了我,我已然看透了你的底细,随时可以杀了你,只是,我实在不忍心这一柄来自异界的枪随你埋没,故而今日来提点你一下!” 男人茫然看着另一个方向,似乎没有听到老头的话。 “若你可以彻底解锁天殛中的秘密,或许,未来一天,你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挽回那个女孩!” 老头话音未落,男人已如鬼魅般贴近了他的身体,一把提住了老头的颈领,森然道:“若你敢骗我,我会杀掉和你相关的所有人,包括你!” 老头毫不介意对方的粗鲁,淡淡笑道:“天殛中的力量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它是这个世界的最终守护,这才是我来寻你的目的!有一天,你会读懂它的意义,那个时候,你或许会拥有击穿阴阳的力量,找回失去的东西。我走了,我会告诉你准确的时间和地点。” 老头一晃离去,轻易摆脱了男人的纠缠。 “你……是谁?”男人终于发问。 “剑门,饮血湖,剑卜,去奚京吧,入龙渊剑阁,那里典籍众多,有你想要的东西。未来,我会通知你要去的所在。” 老头已经看不见影子,那句话无比清晰传到了男人耳中。 “惜儿,在这里等我,当你再度看到我的一刻,我们将永不分离!” 男人走了,临走前,在绝崖上布下了禁制。 所有的思念如画面快速翻飞,从过去到现在,从现在快速返回过去,所有的痛苦和仇恨,化作一道道复仇的枪影,一次次撕开曾经的伤痕,翻出痛苦,让他无比疯狂。 鬼门。 第三根立柱之上,年轻人看着周边那些陷入疯癫的宗门长老,他们撕扯着自己的血肉和毛发,和自己的灵宠或本相展开血战,和幻境中的假想敌疯狂战斗,无所不用其极。 “或许很快,他们就会精力耗尽死亡,而我,却凭借大阵的庇护,暂时逃过了一劫,不过,这无相劫必定不会放过自己,下一步的报复将无比惨烈,我该怎么办?” 年轻人喃喃自语,不由得望向第十一根立柱上的神秘人,那人的疯狂超过了所有人,锐利的枪一次次刺进身体,他决然活不了了! 天空中的血雨越来越大,最后,竟下起了血肉,这也还罢了,要命的是,那些从天而降的血肉中充斥着腐烂的尸臭味。 年轻人禁不住呕吐起来。 这也还罢了,偏偏那些血肉中夹带着数不尽的白花花的蛆虫。 很快,鬼门峡地表形成了一片蛆虫海洋,白花花的蛆虫掀起了起伏的波浪,看去如此壮观,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年轻人呕空了肚腹中的所有东西。 他惊愕的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蛆虫已顺着石柱表面爬了上来。 很快爬到了顶端,继而爬上了他的身体。 “滚开,滚开!” 年轻人高高跃起,挥剑斩杀。 只是蛆虫的数量太过惊人,哪里是他杀得完的?他的身体一点点陷入蛆虫海洋,无法自拔,偏偏他是一个极爱干净的人物,一朝被极度腌臜的东西所玷污,这种痛苦让他生不如死。 他张嘴想要呼号,却被大量蛆虫灌进口腔,活着是无尽煎熬,死后也将永不超生,他在极度恶心中一点点被黑暗所吞没。 “杀!” “我要杀光你们这些卑鄙的杂碎,让这个世界回复为清平国度!” “杀,惜儿,杀光他们,我们就会团聚了!” 神秘人挥枪自戕,鲜血汩汩涌出身体。 厚厚的云层上,似乎有一张无形的面孔,在漠然看着下方世界,任谁都无法逃过它的惩罚。 霹雳! 一道金色闪电落下,正中神秘人头顶,腾起一缕青烟。 神秘人全然不顾,一次次持枪自虐。 一道道闪电次第落下,神秘人全身焦黑,几无完肤。 轰隆隆! 万雷齐发,神威如狱。 正当此刻,一棵古树般的硕大闪电,凭空落下,劈向了第十一根龙柱。 生死一线,神秘人一跃而起,竟一把擎住了闪电,宛若锁住一条恶龙的咽喉,口中大笑道:“区区无相,连面也不敢露,我只是作一场戏,你还当真了!” 说话间,神秘人一声怒吼,长枪跃出空际,锋芒绽放,轰然刺中了闪电。 这条硕大的闪电,此时就像一条泥蛇,轰然崩溃。 神秘人口中说的轻松,他其实在经历一场无比残酷的凌迟之刑,他要借助无相劫的力量开悟,获得突破。 “天既不仁,是为无道,你既无道,偏偏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既然如此,我便给你开一张脸,让你的丑态大白于天下!” 天殛在手,睥睨苍穹,一声怒喝,所有愤怒俱浓缩于天殛之中,他一跃而起,掠向天空! 若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愕于这个神秘人,为何能摆脱大阵的束缚。 轰隆隆! 天威震怒,就见一道巨龙般的枪影捅入厚厚云层,捅开了神秘天幕,露出了一道深深的疤痕,那是天伤,其内鲜血狂涌而出,化作漫天血雨腥风,洒向大地。 砰! 高大的身影落回第十一根龙柱上,神秘人天殛在手,仰望茫茫天空。 其时,一个个无比狼狈的宗门长老恍若从梦中惊醒,他们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第三根石柱,年轻人悠悠醒转,禁不住又要呕吐,那种大恶之感让他终生难忘。 “太可怕了,又是他!” 年轻人望向神秘人,情知是对方挽回了局面。 他呕光了体内的一切东西,变得形容枯槁,只是一双眼睛却显得格外有神。 风住,雨歇,雷声也停住了。 所有的幻象也不见了。 一切如噩梦,他终于从那片可怕的地狱中走出来,侥幸重生。 年轻人忽然想到了什么。 无相劫虽极端恐怖,一旦度过,所得不可估量。 他感到身体的强度攀升一倍不止,秋湍剑吟吟入手,竟然和他的肉身一起,获得了蜕变。 天地间极度寂静,寂静的可怕,令那些宗门长老忍不住颤抖。 神秘人望向被他捅开的那一道天之伤口,自语道:“抹杀劫到了,诸位各安天命吧!” 轰隆隆! 天威震怒,天劫降临! 只是这罚下的一道道雷劫却是看不见的,因为它们基于无相,抹杀于无形。 秋湍剑瞬间合体,无形的雷劫劈得年轻人骨软筋麻,七窍流血,全身肌肤焦黑,像个木乃伊。 同一时刻,神秘人木然而立,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空壳,他所中的却是无相劫中的销魂杀,他因宿命因果缠身,根本无法逃脱。 第五根立柱,那个守阵者的肉身,悄然萎缩下去,化作了一摊血水。 下一刻,血水之中,升起一个淡淡的影子,缓缓凝实,聚合成一个男人形象,只是他全身上下尽皆腐烂,全身颤抖,痛不欲生,发出呜呜哭声,正如鬼哭。 第六根立柱,守阵者在生死一线献祭了灵宠,自身遭受巨大反噬,比之第五根立柱上的人,好不了多少。 第二根立柱,邓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那孩童自一袭破衣中钻出,仰天哇哇哭着,看去何其无助。 第一根立柱,章渠抱着一堆枯骨痛哭不已,那是他的同胞兄弟,也是他的隐身保护者,只是他的同胞兄弟自幼就被祭炼为傀儡,与他同步进修,故而在生死关头,挺身而出保护了他。 同胞兄弟的死,令章渠痛不欲生。 第197章 与我共赴未来 章渠泪眼婆娑看着四周,下一轮无相劫旦夕降临,他们绝逃不过去。 “生死一线,一切都不重要,诸位当全力融入大阵,或许可以多支撑一段时间。” 年轻人的声音传来,哇哇啼哭的孩童止住哭泣,似乎听懂了对方的话,他的稚嫩的脸上浮现一丝痛苦之色,面容瞬间开始变换,从幼到老,再从老返幼,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住痛苦,双手置于前方,连连变换,竟然在短短一刻,融入了巨大的阵图意境之中。 “献祭!” 章渠看到这一幕,终于明白了融阵之法,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都想多活一段时间,既然无力抗拒无相劫,这是唯一选择。 他叹了口气,道:“邓屠的选择是极好的,与其将自己献祭给返童蛊,不若献祭给这座恐怖大阵,以博取那万一的生机!” “兄长,你英灵不远,等我!” 章渠面浮惨然笑意,终于做出了决定。 眼前烈焰冲天而起,幻光中,章渠看到了一片无边血海,血海中,无穷无尽魂魄呜呜哭泣,他感到自己也变成他们中的一员,他拥有了所有魂魄的力量,他仰望血色云层,冷笑道:“无相劫,来吧,不是我死,就是你亡!” 手臂向上挥动,无尽魂魄被召唤而来,很快聚合成一柄巨剑,斩向天空! 霹雳! 似有无形力量击中巨剑,咔嚓一声,巨剑断折,章渠被远远抛飞出去,却很快重整旗鼓,向天喝道:“再来!” 随着一个个守阵者融入阵图,鬼门峡之内发动巨变,无数巨大鬼物从地底跃出,撞向天空,化作一团团爆裂光影,惊天动地。 第十一根立柱,神秘人被销魂杀连连击中,看似危如累卵,偏偏顽强不倒。 仔细看去,在他的体内,朦胧出现一段乌黑枪影,枪影被无相劫连连冲击,发出阵阵颤音。 “你若有灵,当与我彻底融合,你的宿命便如我的宿命,我的未来正是你的未来,我若不死,当共享永生!” 一阵龙吟透体而出,似为回应。 神秘人双眸翻白,气度狂傲,声音冷厉:“看来你已黔驴技穷,区区无相,已无脸见人,悲呼,天将不天,道已无道,不若逃向天外,再不要出来现世!” 同一时刻,天殛吟吟震颤,枪锋透体而出,正指着天空中那一道深深的伤痕。 愤怒已极的雷声惊天动地,无相之劫轰然击中神秘人,随之,极寒之意汹涌释放,转眼间将神秘人冻成了一块巨大寒冰。 天殛不再震颤,也被巨大寒意冻住了。 这也还罢了,下一刻,巨大的雷鸣再度爆发,蓝色的冰块瞬间化火燃烧,神秘人完全被烈焰所笼罩。 阵图幻象中,血海翻涌,一个个守阵者各展所长,掀起阵图力量,不断冲击天空。 然而,天威何其浩瀚,无形杀劫连连落下,将阵图的冲击消弭为无形。 成千上万的灵魂顷刻间化为灰烬。 在这些灵魂消亡的同时,守阵者遭遇的反噬正如千刀万剐,令他们痛不欲生。 当天地间再度恢复为一片死寂,守阵者们木然看向天空,往事如梦,今朝梦醒,最后的时间终于要来了。 “兄长,等我!” “返童蛊,你一世将我当做奴才,可知今朝与我同归?哈哈哈!”孩童嗓音稚嫩,疯狂大笑。 而在一个遥远的洞穴之内,无尽尸骨中,钻出一颗狰狞的头颅,狞笑道:“邓屠,你敢拉我下水,我让你世代子孙俱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反噬之力无中生有爆发,头颅快速腐烂,七窍中黑血泉涌,头颅禁不住发出凄厉嘶吼。 鬼门之下。 “献祭吧,上苍不让我等活下去,我等当以死相搏,决不让其好过!唯有以死相报,以血还血!” “来,算我一个!” “皱下眉的不是好汉!” 一个个守阵者,相继发动了献祭。 大阵发出阵阵轰鸣,滔天血浪奔涌,聚合出一幅幅图腾光影,齐齐聚向血海中央。 第三根立柱,那个形容枯槁的年轻人同时发动了攻击,只不过,他只是跟着推波助澜,而不是发动献祭。 “我没有看到那最后一幕,如何甘心?” 年轻人看向第十一根立柱,熊熊烈焰之中,无穷劫力正不断洗刷神秘人周身。 然而,对方完全置生死于度外,这样下去如何长久? 他在等什么?他能得到什么? 他似乎完全超越于阵图之外,以一人之力,对抗上天,勇气可嘉,然勇则勇矣,连命都不要,这样便失去了意义。 难道他在寻死? 他们求死,我怎么办? 年轻人的心中无比失落,一月之内的变化天翻地覆,他如何想象不到,自己居然会逃到一座作死的阵中。 这布阵之人太过可怕,也太过可恶了! 第十一根立柱。 幻觉中,那个熟悉的女孩身影一次次向自己冲来,一次次撕开那一道道陈旧的伤痕。 过去,未来,复仇,悔恨,种种情欲,化作一道道复仇的枪影,不断洗劫他的肉身。 “来吧,惜儿,这伤害还远远不够,你既要飞升,我会成全你,来,使出你最强的力量,就像当初我杀死你的亲人那般,杀了我!” 雷声轰鸣,但凡世间存在的种种伤害,俱倾泻到这具肉身上,然而,当那种顽固诅咒存在,要杀死这个渎神的肉身,却并不容易。 剑门,饮血湖畔,默然垂钓中的白发老者突然睁开了眼睛,他深邃的目光看向远方,口中喃喃:“可怕的无相之劫,薛陌行,你到底能扛过去吗?” 鬼门之内。 第十根魔柱。 墨夜吐出鲜血,望向锡蓝城的方向,喃喃道:“千算万算,总逃不过大佬们的手掌,然此生不能体悟终极魔道,如何甘心?魔相大人,这个机会是你赐予的,必不会教你失望!” 墨夜瞑目祈祷:“永生之魔,今献祭吾身,以表万世追随之心,请赐予我无上魔力,以彰无上魔道,震慑无道天意!” 祈祷之中,墨夜的手中出现一个小小水晶球,球内紫色电蛇飞舞,发出滋滋颤音。 掌中鲜血泉涌,被水晶球疯狂吞噬,球体化血,核心中一个小小人影快速成形,身披黑衣斗篷,一双眼睛紧闭。 “魔道无疆,此心向魔九死不悔,然此身之遗,承泽不绝,受益者——锡蓝城赫连孤坟!” 墨夜念咒不断,面色苍白,咒音晦涩,每咒一字,身体便苍老一分,直至最后,他高大的身体已然消失不见,一身破败衣物如蝉蜕落下。 而那枚悬空的水晶球中,一个身着黑衣斗篷的小人,突然睁开紫色眼眸,发出凄厉长啸。 水晶球骤然升空,与上方魔眼融合,魔眼中紫芒大盛,投射出一道光柱,正中大阵核心。 轰隆一声,阵图光影喷薄绽放,当中一条巨大龙身摇摆出现,此龙全身鲜血淋漓,鳞甲剥落,白骨森然,断折一角,缺失一眼,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发出阵阵悲鸣。 那年轻人看到这一幕,神色惨然,口中喃喃道:“末法之世,天道不周,地维难继,天地无情,众生无所有,唯独献祭一龙,以馈苍天,此龙为——桀!” 话音未落,此龙化作一道残影扶摇直上,轰轰然冲入那一道天伤之内消失不见。 一声霹雳上动九天,下彻深渊,其后,天地之间,寂灭无声。 无声之中,天依旧在缓缓转动,地跟着盘旋,只不过天地旋转的方向却是互逆。 毁灭的气息遍布每一个角落,每一粒尘埃。 天地磨盘转动,无物可以幸免。 第十一根立柱,神秘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眼前情形,喃喃道:“生与死是什么?阴与阳是什么?爱与恨是什么?是诅咒还是祝福?我隐隐感觉到了什么?那是……两个字——奉献么?原来,我的圈子只是小小一隅,而那最后一刻,惜儿,你走出的才是浩瀚天地!” 他探手一抓,天殛吟吟入手,他与枪对视,自语道:“我错了,其实,你不是枪,我总把你归结于外形上,如此,根本不足以发挥出你的真正力量!而那些刺的伤痕,一如你曾经的沧桑,你的仇恨一如我的仇恨,那些属于过去,现在,我不会介意你的一切,就像那一根根恶毒的刺,我已然一点点从心中拔掉它们,你也将接受我的所有,与我共赴未来!” 天殛吟吟震颤,如此激奋,似在回应。 第198章 四凶印 那突破的一线契机,已然到来! 在毁灭到来的一瞬,神秘人身影一晃,已来到阵图核心,他要借助天劫之威,冲开枷锁。 就见一道如椽枪影冲出身体,向上骤然一刺,和一道凭空出现的雷龙轰然相撞,发出一串震耳欲聋的爆裂之音。 奇怪的是,遭受如此巨大冲击,那副身体不仅没有再受伤,一道道伤痕反而在肉眼可见之中愈合起来,到后来竟然看不出一丝痕迹。 同一时刻,那根巨大的枪影,节节崩溃,其内的诅咒封印,已然被恐怖的天劫气息,直接劈碎。 也正是借助这种彻底破碎,抵消了大部天劫的杀伤,并使得一部分天劫之力,逆转为生机。 神秘人的身体向上漂浮,如鱼儿游动,盘旋不定。 他在濒死一线,一举冲破窠臼,觉悟了生死相依之境,与那个破开束缚的真灵,实现了真正融合。 “来,让我看看你最后的手段!” 吟! 一道锐利的枪魂破空出现,轰然刺中又一道硕大的金色雷龙。 扭曲而狰狞的雷龙轰隆一声破碎开来。 不待天劫发动,神秘人与枪魂合体,化作一道巨大枪影,如闪电突破天际,连连刺中上空的那一道天伤。 下一刻,那道身影从空中飞速掠回。 神秘人落回第十一很立柱,扭首看了那个年轻人一眼,锐利的枪魂划开虚空,他一闪而入,消失不见。 惊心动魄的瞬间,年轻人福至心灵,他的剑所蕴含的意境,也同样借助大阵中最后的力量,划破了虚空。 一线生机,只是在大阵崩溃的那一刻出现。 下一刻,毁灭的天劫从天而降。 数十道巨大的金色雷龙,齐齐劈落在鬼门之内。 一座精心布置的宏大阵图,彻底崩溃。 所有生者全部化作了飞灰。 天依旧在咆哮,地依旧在怒吼,无形的大道之眼,不断在天地间巡视游弋,因为它分明发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那是绝不可容忍的存在! 敢于挑衅天地法则者,抹杀之! 巨大的雷劫接连轰入大地。 泥土如怒潮不断翻滚,被一次次毁灭。 在不断被天地力量开垦的大地上,意外出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情形。 又一幅更为庞大的阵图出现了。 光影婆娑交织,一条条符文江河穿梭奔涌。 光影斑斓的阵图突破大地束缚,冉冉上升。 阵图之内,一头头庞大的凶兽之影正在快速聚合出来。 它们已然沉睡了无尽年头,却被无边的杀戮气息,强行召唤出来。 不久,四头凶兽的身体完全展露,它们的巨大身体超越于周边山峰之上,只微微一动,周边大地轰然开裂,一座座山峰接连崩塌。 若有大荒人看到这一幕,定然可以认出它们的名讳。 来自上古的四大凶兽,它们是饕餮,梼杌,混沌,以及穷奇。 四凶兽刚刚觉醒,有些茫然看着眼前的陌生世界,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它仿佛看到死敌一般,奋力破山开土,翻江倒海,齐齐向天咆哮。 当初生死一战如何能忘? 它们咆哮着,连连发动冲击,企图破开天网束缚,获得自由。 大地如怒龙翻滚,企图将四大凶兽拖入地狱。 上方的天威更是无比震怒,这些上古残存的泥虫居然敢连连挑衅大道,必须予以抹杀! 一条条更为巨大的雷龙从天而降,纷纷劈中四大凶兽的身体。 四大凶兽,刚刚被召唤出来,其实力已然远远不如上古时代。 身体开裂,千疮百孔,鲜血如瀑,向下方泥土中倾泻。 然而,四凶兽从来无法无天,岂甘臣服于末法天道? 饕餮张开大口,发动血脉之力,妄图一口吞天。 穷奇掠飞天穹之上,不停撕扯厚厚云层,就像撕下大块血肉,吞入腹内。 梼杌纵身一跃,悍然咬中一条雷龙,扯为两段。 混沌所至,大地纵横开裂,身体入土中如入波浪,畅行无阻。 鬼门峡一带,面目全非。 然天威之力仿佛无穷无尽。 四大凶兽虽然极其凶悍,却终究不能持久。 无尽雷劫从天而降,到后来,四凶兽的血肉几乎被剥落干净,化作白骨亡灵之态。 四凶兽发出最后一声怆然悲鸣,它们无比怀念属于它们的时代,若然能恢复巅峰实力,又岂能被末世小小天劫欺负到如此地步? 雷劫不断从天而降。 四凶兽最后对视一眼,已然觉察到大地中隐隐传来的气息。 它们纵身一跃,来到中央虚空,身体轰然崩溃,聚合出一幕圆形符阵,盘旋不定。 大地之中,献祭气息滚滚涌出,不断汇聚到符阵之中。 符阵中光华冲天爆发,一枚四凶印被聚合出来,化作一轮光影,轰隆隆冲入天穹。 石破天惊的巨大轰鸣声中,四凶印破碎,那一道天伤之处,溃决成一口更为巨大的伤口。 然而,随着四凶兽消亡,天威之怒依旧没有停歇。 雷劫接连不断落下,不将那些忤逆者扫除干净,绝不罢休。 此日之后,鬼门不复存在。 这一片凶地,被魔域人称之为废土,很多年过去,依旧少人问津。 无尽的雷劫不要命的倾泻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大地如波浪起伏,不断改变形态,即便是那些深藏在地底的细微的生命,也被天劫之力抹杀一空。 数个时辰之后,这一场恐怖天劫终于偃旗息鼓。 天穹中,那一道巨大的残缺天伤,正如一只丑陋独眼,怏怏扫视一遍大地,终因精华已尽,一天劫云在肉眼可见之中消失不见。 清瘦的月轮露出了身影,孤寂悬挂在苍凉的空中。 它不再是红色,将淡淡的清辉洒向死寂的人间。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 在这片绝地的中央地带,光华一闪,仿佛打开了一扇门户,就见一个瘦瘦的身影,背着一个昏迷的女孩,走了出来。 转眼间,门户闭合,消失不见了。 鬼门之外,地平线的尽头,一个身影站了起来,眼睁睁看着那一扇神秘的门户从眼中消失了,同样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年从那片废土中神奇生还,喃喃道:“月窟神境,或许再不会出现了!而寿将不永的你,偏偏屡屡创造出了奇迹,我对你当真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一身破衣,偏偏用五颜六色的补丁拼凑起来,看起来就像一个玩杂耍的丑角。 这个人摇了摇头,忽然看到不远处一具死尸动了一下,不免吓了一跳,走过去将趴着的死尸翻过来,却见那死尸圆睁着眼,将口中的土吐出来,咳嗽道:“把你的酒给我喝……喝一口!” “我的酒你这么敢喝?”这个人冷笑。 岂知死尸的手反应很快,这个人没来得及反应,酒葫芦已被对方夺了过去,死尸就像一个渴极了的饿鬼,一口气将一葫芦酒全部喝净,赞道:“好酒,够味!” 这个人摸着下巴看着死尸的反应。 岂知那死尸恍若无事,从地上试图爬起来,这才发现右腿齐膝断了,苦笑道:“这副身体也太残废了,不过总好过无!” 第199章 突然来袭的魔潮 死尸捡起根木棍绑在右腿上,稍稍整顿一番,看着那个有些吃惊的人,哼声道:“我老人家乃是借尸还魂,你那区区毒酒,对于我只会是补品!” 说话间,周身气势飙升,那人顿时吓了一跳。 “走不走?结个伴?” “去哪里?”那人问。 “素闻锡蓝城犹如龙潭虎穴,敢去不?”死尸挑衅。 “那个地方啊,我当真想去看一看!” “不怕死,跟我来。” 死尸捡了一根木棍为拐,一瘸一拐,缓缓向前走去。 这个人犹自回头看了一眼,默默无声,跟在了死尸后面。 远远的,那个背着一个女孩的瘦瘦身影,看着远处那两个神秘人物,未曾想其中一个,他居然认识。 能在这一场恐怖天劫中侥幸存活下来,当真是万幸。 他虽借助秘境遁形,但天劫之后,感到身体空空,腹中极度饥饿,他急需飨祭,以补充体力,偏偏在这个时候,看到了那个熟人,将他带进那一处恐怖蛇罐,经历了九死一生的熟人。 他没有退路,也不会逃离。 他承诺这女孩,一定会救活她。 他不知道去哪里寻找到救治的办法,但只要向前走,就有希望。 随着步步深入魔域,心头的那股躁动,便愈发强烈。 “种星越多,入魔风险越大,识海中的魔念暴动越来越明显了,若不能设法压制,一旦暴动成功,自己的一切付出,都将付之东流!” “那座传说中的锡蓝城,魔域的中心,在那里,或许能找到办法!” 救治女孩,解决掉自己身体内的隐患。 对,就去魔城锡蓝。 魔步步前行,就像没有看见那两个路人,和他们擦肩而过。 双方都像没有看见对方,各走各路。 一路之上,魔犹如一头孤狼,踽踽独行。 “你认识他吗间?”死尸狡黠看了一眼新结识的伙伴。 “啊……不,我只是好奇而已。”这个人干笑道。 “也是,一个病恹恹的小孩,背着一个死人,居然敢独自前往魔城锡蓝,岂非怪事?” 这两个人不紧不慢,远远衔在魔的后面。 魔域的天说变就变,一会儿狂风大作,乌云翻滚,便下起了漫天大雨。 这一场雨接连下了几个时辰,这几个人却一直在雨地里走着,仿佛毫不在乎雨水的冲洗。 迷茫的大雨尽头,出现了十多双绿油油的光点,不停闪烁摇晃,从周边呈环形逼近过来。 几个人依旧无视这些绿油油的光点,默默前行,直到完全被数十头高大的家伙挡住了去路,才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死尸冷冷看着前方的魔,他要看看对方如何对付这些凶残的嗜血魔狼。 魔一步不停,径直走向群狼,如此举措,竟唬得群狼连连后退,因为它们从未见过如此胆大的人类。 终于,一头牛犊子大的家伙一跃而起,凌空扑向了魔。 奇怪的是,这头巨大的魔狼忽然一动不动,停在了空中。 从侧面看去,瘦弱的魔,高举起手,凭借只手之力,竟将这头庞然巨物擎在了空中。 “那畜牲被拿捏住了气机,已属死物。”死尸感叹。 群狼显然被如此诡异的一幕惊呆了。 就见魔手一松,巨狼落地,已然变成一头干尸。 闪电之间,魔的身影快如鬼魅,接连擒住两头魔狼,迅速吸干了对方的体液。 中央一头最大的魔狼尤其愤怒,它仰天长啸,发动了召唤。 很快,雨地里,不计其数的魔狼,从四周快速合围而来。 魔的眼中泛起淡淡的血色,他竟和那头魔狼一般,仰天长啸起来。 随之,在他的身后虚空,出现了一头周身覆盖星辉的巨大狼形。 星辉巨狼咆哮一声,显得无比落寞,看都不看这些卑贱的子孙。 群狼见此一幕,显得无比敬畏,顷刻间,黑压压跪了一地。 魔大步流星朝前走去,所过之处,一头头干瘪的狼尸连连扑倒。 他需要更多的血食,以尽快恢复力量。 “好神奇的小子,敢不敢动手拿下他?或许我们可以从他身上逼问出有用的东西!”死尸建议。 “我总觉得还是没有把握,何况,我和他并无仇怨。”同伙有些犹豫。 “他只是个破玉境的修为,你这个地境的高手居然会怕他?笑话!”死尸讥讽。 “你感兴趣完全可以去抓住他啊!”同伙讥讽。 “可惜我的实力远远没有恢复,不然,哼!” 吞噬了数十头魔狼,魔的气血恢复了不到半成,这些魔狼的气血太弱,根本无法补充他体内近乎枯竭的血运江河。 体内血线又隐隐开始了躁动,新一轮的反噬或许很快就要到来。 魔的意志稍稍放开,群狼如蒙大赦,潮水遁去。 突破魔狼阵营,很快又遭遇了铁爪血鹰,和腐尸,恐鳄等等怪物的聚居地。 魔一路直行,过关斩将,可惜这些家伙的气血依旧稀薄,无法满足自己的饥渴需求。 大雨之后,天空恢复了一点清明之色。 不过稍纵即逝,很快又下起了硕大的冰雹。 走在冰雹中的魔,看似很慢,却没有一粒冰雹能够砸落在他身上。 两天之后,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渐渐升起一道长长的黑线。 魔目力惊人,已看出那是一排长长的城池,甚至于,斑驳的城墙上,那些污浊的血色和雉堞的形态都能被他清晰看见。 一缕风,在身侧卷起了尘埃,魔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从这一缕不起眼的风中,他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远处的大地开始震动,进而发出怒吼,越来越近。 无数个黑点,在肉眼可见之中变大,怒吼着,踊跃突进。 风声呼啸,愈发凛冽。 大地尽头,血色尘嚣,翻腾着,冲入云霄,将天空镀上了一层浓浓的血色。 魔的周身血运顿时开始躁动起来。 那种狂野的血运气息,不同于妖物,也不同魔修战士,毫无章法,霸道蛮横。 在涌来的潮汐锋线上,魔看到了一头头怪物的身影,它们的身体比魔域战士还要高大,还要强悍,只可惜,它们的身体已然异化,一颗颗硕大的脑袋,有的长在胸腹之间,有的托在手掌中。 一条条牲畜般的粗壮长腿,有力踏动大地,不时高高跃起。 章鱼触须般的手臂,漫空飞舞,不时抓住弱小同类,塞入口中,砰砰咬爆开来。 可以说,这些异类奇形怪状,无奇不有,整个场景,正如群魔乱舞。 这也还罢了。 就见无数个黑点,从云层上飞扑下来,以巨石,闪电,冰雹,等等手段不断向大地上发起攻击,时而飞掠而下,用利爪抓住猎物,飞上云端,撕裂开来,抛洒血雨腥风。 “那是飞魔,最恶心的畜生!” “落入异魔围困,十死无生,逃!” “魔潮爆发了,赶紧走!” 零星的散修,抢在异魔飞魔赶到之前,向城池方向竭力飞奔而去。 “来不及了!在进入城池之前,一定会被那些魔物包围住的!” 魔得出判断,环顾左右,他必须尽快找到藏身之地。 “据说进入锡蓝之前,有一片杀魔地,时有魔潮爆发,陷入其中,无比凶险。”死尸道。 “怎么办?”穿着褴褛花衣的人随口问。 “去那里吧,我们没有其他选择!”死尸用棍子指向了右侧那一座高高的土丘。 这座土丘的形状,看去就像一大块被新切下的肥肉,极不规则,数十间破落房子堆在一起,摇摇欲坠,中间最高的一座堡垒般的建筑,看去就像一颗丑陋的脑袋,瞪着长歪的眼睛,不怀好意看过来。 偏偏,一面残破的酒旗,从那颗硕大的脑袋旁斜伸出来,在风中哗啦啦飞舞。 酒旗上停着一只魔鸦,若无其事发出几声呱呱啼叫,对即将合围的魔潮毫不在意。 第200章 柳絮如雪的时节 飞魔,异魔,铺天盖地,犹如滚滚洪流,从四方合围而来。 死尸拄着棍,朝着客栈走去,加快了脚步。 一身花布丁的怪人跟在后面。 这个时候,魔已经顺着那一条曲折台阶走近了客栈。 就见门楣上悬挂着一块匾额,镌刻着滴血般的三个大字,那字体在魔的眼中仿佛活的一般,原本还是不认识的字体,很快就蜕变成魔认识的三个大字——不归乡! “好古怪!这字体居然能够适应人的心思,作出改变,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魔尚在疑惑,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古怪的人。 这是一个极其丑陋的驼子,他的后背拱起如丘,大如斗的脑袋耷拉下来,尖尖的下巴几乎要垂到了地面,一手拄着根扭曲的拐杖,说着话,就将地表尘土吹了起来。 此刻,在这间不归乡的周边,天空和大地上,已然满布着飞魔异魔,它们贪婪盯着这些外乡人,似乎忍不住就要冲上去,撕碎这些家伙,却不知何故,停在了周边。 “异乡人,没有魔灵之牌,我的不归乡拒绝投宿!”驼子没好气道。 魔冷冷看着驼子,驼子的一颗心顿时剧烈跳动起来,他禁不住想起了数十年前,他在魔域战场,意外见到魔皇的一刻,那种强大的魔念冲击,几乎令他的心脏因跳动过快而破碎开来。 眼前这个瘦弱的异乡人,竟隐隐带给他那种强悍压迫感,怎么可能? 驼子咬了咬嘴巴,依旧道:“异乡人,这是规矩,所谓入乡随俗,没有魔灵之牌,请回。” “我没有魔灵之牌,我只有这个!” 魔摊开手掌,露出一粒丹丸,一股异香立时散发开来。 后面的死尸和花布丁怪人目光凝滞,直直看着那枚极品丹药,恨不得立马抢过来。 驼子的眼中出现一瞬惊愕,随后一把将丹丸抢了过去,仔细收好,向左右看了看,一张丑脸挤出笑容道:“有了魔灵之牌,您便是今夜尊贵的客人,请!” 魔面无表情走向漆黑的店门,门缝稍稍打开,仅仅容纳一个人可以进入。 在魔走入这一扇门户的一刻,眼前豁然开朗,便如走进了一处花团锦簇的世界。 无数个琉璃灯盏,点缀其上,盘旋转动,光影流转,如婆娑星河。 其下,鲜花,美人,酒池,层层堆砌的珍馐美味,光影暧昧,莺歌燕舞,丝竹入耳,笑语吟吟。 如要用词语来形容,那就是活色生香,纸醉金迷,天上人间。 魔没有想到,如此破烂的外表之下,居然藏着如此大的一个桃源世界。 一个个魔女,袒露着大片雪白肌肤,在觥筹交错中,用一对对巍峨的丰盈,挑逗着玩客,甚至于用妙曼的舌尖,将美味亲自送到对方口中,呻吟,娇嗔,耳鬓厮磨,但愿长醉不愿醒。 就见一个深眸翘鼻的魔女,摇曳着袅娜的身姿,早早迎上来,攀附在魔的身体上,口吐芬芳道:“客官,既然进了不归乡,就像到了家,哦,不,应该说忘了家,忘了一切,奴家一定让客官满意,奴会让客官一辈子记住奴的!” 手指袅娜,顺着肢体向上蔓延,却一下子停在了那里,魔女的一张脸变得煞白,无比敬畏的看着魔,不觉向后退了一步。 “一壶酒,一个位置。”魔的话犹如圣旨,不容置疑。 “好……好!” 魔女花容失色,恨不得抽身逃走,却强忍着在前方引路。 在靡靡光色中几经盘桓,来到一处边角的位置上,魔解下女孩,让她小心躺在靠近的一张椅子上,这才坐下来,向杯中倒下酒,喝入口中。 他的神情忽然僵了僵,接着又倒了一杯,喝了下去。 这杯子还是太小了,魔索性提起壶,直接倒入口中。 一壶酒下肚,神情一如往常。 在魔正要叫酒的一刻,他的目光,忽然和另一双无比炽热的目光交集在一起。 那是一个熟人,一个炼丹师,一个平素杀人如麻的家伙。 那家伙兜兜转转,经历九死一生方逃出螣荒古城,继而逃入魔域,侥幸混入这座不归乡,想要借机找到进入锡蓝城的办法。 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居然会在这里撞到了那个少年! 他激动得手脚发抖,恨不得一把抓住这狡猾小子,要知道,那可是一座活宝库啊! 若不是因为这座客栈神秘莫测,他早就不顾一切动手了。 他强行平抑心中的激动,装作若无其事,一步步走了过来,一张鹰爪般的枯手,眼看就要抓住了魔! 岂料一具身体突如其来挡在了前面,一手提着酒壶,朝着魔面前的空杯中倒入酒水,口中笑道:“相请不如偶遇,这杯酒中魔意猛烈,一旦喝了,会忘记所有烦恼,兄弟,敢喝吗?” 话音未落,那杯酒已落在魔的手中,顺势倒入口中,瞬间,一团烈火升腾起来,另有一股魅惑之意,扶摇直上,冲入识海,顿时生出天旋地转般的晕眩感。 此人目不转睛看着魔,他要看看对方如何对付这一杯颠倒众生。 一座火山,即将喷涌释放。 诡异的是,那股冲天的气势,却在转眼之间,萎靡下来,甚至于,那一股燥热气息,很快熄灭,表面看去,魔依旧变成一副冰冷模样,孤傲,高远,目空一切。 “区区破玉,居然拥有如此大的定力!” 那人内心的震撼可想而知。 即便他当初刚刚进入不归乡,初品颠倒众生,也差点乱了方寸,落入了魔女们的掌控。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带着疑惑,脸上的愕然瞬间恢复为笑意,当即大大咧咧坐下来,拍拍手,叫来一个魔女吩咐一番,脸上笑道:“多有得罪,今日一切花费算我的!” 身后,那个熟人的手依旧停在空中,他想要抓住魔,却慑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家伙高深莫测,不得不忍住冲动。 突如其来的家伙朝着熟人拱拱手道:“不好意思,他是我的朋友,有事明天说。” 熟人忍住爆发的冲动,一步步默默走回原位。 魔却不知道,他刚刚进入不归乡的一刻,已被许多双眼睛盯上了。 饕餮军团死灵祭师厄诺,这家伙能够活着逃出鬼门,却是倚仗着一门假死的功夫。 厄诺眼睁睁看着少年进入月窟神境,时下看到对方完身回来,内心的震动可想而知。 另一张桌上,一个衣着考究,丰神俊朗的年轻人,也不时看着魔,内心更是五味杂陈。 他在最后一刻,遁出石柱大阵,侥幸抓住了那万一的生机。 身负陵鱼传承,修为再获突破,此刻踌躇满志,且酙且饮。 然而,当他看到少年的一刻,内心依旧大为震动。 要知道,对方可是亲自进入那处秘境的,还能够全身而返,那种收获相比自己简直是天壤之别。 货比货得扔,没办法! 年轻人下意识中将目光看向另一个方向,他看到了一双依稀熟悉的目光,偏偏那一副容貌,完全未见过,口中呼出的,分明不是活人的气息,他,究竟是谁? 一具毫无生气的死尸? 死尸同样看着年轻人,朝着对方,招了招手,道:“来!” 年轻人没有动,目光转回,依旧自斟自饮。 魔稍稍打量着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青年。 年龄大概也就刚刚加冠,穿着一身旧衣衫,洗的发白,一身平淡,毫无华贵之气,看去干干净净,一丝不苟。 “殷白柳,家住奚京,生于春末,柳絮如雪的时节,故曰白柳。兄台贵姓?” 面对一脸清静的殷白柳,魔觉得无法拒绝那份坦诚,终究有所犹豫,稍后吐出一个字道:“桑北。” “桑北?”殷白柳咀嚼着这个名字,有些不明白,一个姓名而已,为何会犹豫?难道对方是不喜我的冒昧? “抱歉!” 殷白柳拱拱手续道:“魔域混乱不堪,遇到个好朋友极为难得,不知为什么,一看见兄弟,我就想结交,冒昧之处尚请海涵!” 魔目光深邃,并没有答话,隐隐中,他感到对方身上藏着自己熟悉的气息。 一个奚京来的人,怎么会? 片刻间,一个个魔女将一些杯盘食物,罗列上来。 岂知都是些简单的菜蔬,份量也不多,但做的很讲究,正如殷白柳给人的印象,看似简单,却一丝不苟。 “这些东西,除了我,没人能吃到,这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娘,亲手给我做的!兄弟尝尝,看看滋味如何?” 看着一脸殷勤但殷白柳,对人间烟火并无兴趣的魔,依旧伸出筷子,夹了一片菜,放入口中 第201章 神秘的魔刹海市 那个有些郁闷的熟人,嘴里自言自语,这个叫殷白柳的讨厌的家伙,居然敢搅自己的局,逮到机会,一定不能放过他。 只是,那些金银水晶之类的高贵餐具,偏偏配上些乡野间的粗陋菜肴,这个殷白柳还真是不一般啊。 熟人的目光落在和死尸坐在一桌的花布丁身上,有些愕然,随即笑了笑,端起酒杯走了过去,道:“能在这里遇见老朋友,这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有没有兴趣,在这家不归乡玩一把?” 花布丁苦笑道:“在下只是游历,以前的生意早不做了!” “阮竹一向靠买卖货物行走世间,不做老本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熟人大大咧咧坐下,拍拍手,唤来魔女道:“这一桌的吃食,算在我账上!” 另一桌上,殷白柳瞪大眼睛看着魔,期待对方能对菜肴作出评判。 咀嚼着一片菜肴,魔的眼睛忽然一亮,道:“这菜和你一般干净,看来一定是你亲手种的!” 殷白柳的脸上浮现出大大的欣喜,道:“兄弟是第一个作出如此评判的人,我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 “我也没有想到,一个能种出如此空灵之物的人,你的心为何会如此不安?”魔直视对方。 殷白柳轻轻一叹道:“我不知道我的心为何如此不安,但,当我第一眼看到兄弟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冲动,一定要和兄弟结交一番!” “背井离乡,深入魔域,与群魔共舞,偏偏能够独善其身,你的背景,不简单!” “兄弟看出什么了吗?”殷白柳追问。 “纸醉金迷,声色犬马,其间那些寻欢作乐之徒,恐怕早就堕落成为行尸走肉,被那店主充当牌面。那杯酒便如一粒种子,一旦喝了下去,悄无声息潜入肉身,潜滋暗长,且会上瘾,愈发不能自控,天长日久,不知不觉中,都将变作傀儡,你有什么图谋,说吧!”说话间,魔再度喝下一杯酒,蛰伏于体内的血线,早就按捺不住,将酒中潜藏的魔魇气息,吞噬一空。 “佩服!兄弟明知此酒有毒,依旧从容喝下,你这样的人,我没有见过!只是,盯着兄弟的人可不少啊,兄弟要想脱身,还是很麻烦的!” 说话间,殷白柳皱着眉头,喝下杯中酒,他一方面想要拒绝那种诱惑,一方面偏偏又忍不住要和那种诱惑交锋一番,这让他看起来有些纠结,但随着酒液入腹,脸上很快就浮现出释然的笑意。 放下酒杯,殷白柳无比认真看着魔道:“我在找人,兄弟或许就是我要找的人,我想兄弟既然来到魔域,一定有所目的,这方面,我可以做个向导。”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希望我能为你做什么?”魔一边喝酒,冷冷道。 殷白柳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女孩身上,皱了皱眉道:“她的气息太过微弱,偏偏能延续不断,这种情况我没有见过。我大胆猜测,兄弟多半是为了这个女孩而来,这间不归乡的店主是个尤其厉害的人物,需不需要我帮助引见一番,或许她能够找到救治女孩的办法,也未可知。” 魔没有说话,他已感受到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目光正看着他,夜长梦多,这里的情况将越来越凶险,绝非逗留之地。 喝下一杯酒,魔点了点头。 他站起来,依旧将女孩背在背上,小心翼翼用布条绑好。 一双双目光齐刷刷瞄了过来。 殷白柳朗声一笑,道:“爽快,我这就帮兄弟引见!” 他一边说话,一边以秘法传声道:“待会跟我走,一步都不要错!记住,是每一步!” 殷白柳转过身,大步朝前走去,斜刺里,那个熟人冷不防站了出来,硬生生挡住了去路。 殷白柳一步不停,眼看就要撞在熟人身上。 如此一幕变故,顿时看呆了周边那些人。 相撞的一刹那,熟人的身体微微一颤,不由得闪向一旁,间不容发,殷白柳已走了过去。 跟着走过去的,还有魔,他就像殷白柳的影子,一步不差跟在后面,在熟人来不及反应之时,二人已走到十步之外。 熟人气得浑身颤抖,喝道:“阮竹,看着老夫吃瘪,你是死人么?” 熟人一边责骂,一边试图朝着二人追去,岂知在光影婆娑之中,二人很快就失去了踪迹。 “这间不归乡深不可测,左迟兄还是稍安勿躁,当徐徐图之!”阮竹淡淡一笑。 左迟猛然转首,声色俱厉看着阮竹道:“你不怕老夫报复?” 阮竹不置可否,依旧从容喝下杯中酒。 然而,左迟的内心却骤起波澜,因为,当初在阮竹身上种下的丹毒,居然无故消失了。 不仅如此,他感到阮竹的修为,居然获得了精进,甚至于比他差不了多少! “左迟兄加于我的痛苦,我阮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我能有今日,还要拜左迟兄所赐!” 左迟万万想不到,一趟古城之行,本以为已拿下阮竹,谁知道对方竟然咸鱼翻身,挣脱了掌控。 顿时,左迟的一张脸绽放成了一朵菊花,他自来熟一般坐到阮竹一旁,倒了杯酒,赔罪道:“兄弟能有今日,可喜可贺,不到之处,老哥先在这里赔罪!” 说话间,左迟从囊中摸出一个葫芦,递给阮竹道:“这一葫芦丹药,兄弟且拿着,但请宽恕老夫的无礼!” 阮竹来者不拒,当即将葫芦收入怀中,冷笑道:“我看,在这间不归乡中,还是要老实一点,急不得!” “那是!”左迟连连赔笑,环顾店内,但凡喝下颠倒众生后,能凭借一己之力镇压住魔魇气息的人,哪一个又是凡人? 魔域非螣荒古城,魔族人行事尤其霸道,不讲章法,能稳住阮竹作为臂助,才是上策。 阮竹看着魔消失的背影,口中喃喃,不知在说着什么。 不说他们。 单说魔紧跟在殷白柳的身后,一路之上,宛若穿花绕树,穿越了一座座仙境般的世界,最终,来到了一座宏大的殿堂之前。 就见那间门户之上,左右墙壁之间,雕刻着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物形象,有美丽女子,也有天真孩童,还有一些恶鬼罗刹之像,隐藏在云雾之中,此刻感受到生人到来,立时齐齐转过头颅,看向二人。 殷白柳停住脚步,目光落在魔的身上,他倒要看看,面临这一座魔刹海市,群魔乱舞之象,对方究竟能否闯过去。 若然连这一关也过不去,恐怕见那老板娘也无甚必要了。 魔没有看殷白柳,已一步跨出,走向门户之内。 眼中血色,翻起滔天巨浪,偏偏表面看去,冷若一块寒冰,如同游玩一般,若无其事走了进去。 殷白柳微微张开嘴巴,当初他刚刚遭遇这座魔刹海市之时,却是差一点走火入魔,陷入癫狂之中。 魔看去若无其事,一步步朝前走去,波澜不惊。 殷白柳的眼中微微发亮,他紧随其后,走入殿堂。 他就像一把剑,一把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剑,却无物可以挡住他的前进步伐,即便是刚刚遇上左迟,殷白柳依旧一往无前,硬生生逼退对方。 越往前去,各种声色光影婆娑呈现,无中生有一般,凝聚出一个个燕瘦环肥的魔女形象,穿着极其暴露,摇曳着婀娜身姿,巧笑倩兮,呻吟娇喘,顾盼挑逗,纷纷缠绕而来。 魔的体表,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寒气,背着女孩的他,仿佛没有看到那些魔女,一路朝前走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突然间,他的手伸了出去,便抓住了一个魔女的细腻脖颈,提在空中。 魔女拼命挣扎,发出尖锐嘶吼,转眼之间,已变成一个半人半蛇的娜迦之态,张开獠牙之口,吞吐着蛇信,咬向了魔。 然而,它已被魔扼住了生机,周身冒出一缕缕黑气,转眼间化作了一副腐朽枯骨。 殷白柳面浮愕然,不由得停住脚步。 要知道娜迦之血包含邪恶气息,若然强行吸纳,极易被拖入魔境,迷失本性。 他,怎么敢? 正思忖之时,就见魔再度出手,于幻光之中,直接抓住一个罗刹鬼物,从对方胸膛中,掏出一颗热腾腾的心脏,将其中热血转眼吸干。 “真魔之意,当驾临九天之上,岂是尔等这些不见天日的污浊鬼物所能知晓?今日,便拿尔等祭魔!” 虽然背着女孩,并不妨碍魔的行动,他在殿堂之中左冲右突,闲庭信步,须臾间,便将十多个藏在阴影中的魔物抓出来,吸干了躯壳。 “红颜祸水,剧毒若饴,若不能以身受之,如何能证悟至高魔意?” 一声冷笑,魔的步法突然变了,他竟然消融在周边的婆娑光影之中,失去了影踪。 即便以殷白柳的修为,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出他的准确方位。 第202章 天生的一把斩魔之剑 凄厉的惨叫声中,一具具干枯的罗刹娜迦枯骨栽倒在地,四分五裂。 “魔刹海市重重危机,当日若非魔姬海若留手,或许我早就落入罗网,迷失了本性!殷白柳啊殷白柳,师尊派你前来,觉悟断魔之道,数年蹉跎,止步不前,今日才明白,盖因你的内心,自比高洁,与魔道划开了鸿沟,故而裹足不前,与这少年相比,你已远远落后了!” 当下一声长啸,拔出一把剑,冲了出去,当即将一头魔物枭去首级,鲜血喷溅周身,一张脸愈显冷厉。 一声铿锵轰鸣过后,这座宏大殿堂之内,靡靡之音纷纷扬扬传来,随着丝竹管弦奏响,一股股魅惑之意,浓烈释放。 一具具高大的罗刹鬼物,一个个丰满暴露的娜迦魔女,纷纷冲出来,借助魔音魅惑,招摇于声色光影之中,攻向二人。 “今日若不能杀魔证道,我殷白柳就此沉沦!” 一柄其貌不扬的木剑犀利一刺,就将一个隐藏在光影中的魔女割断了咽喉。 面目狰狞的殷白柳伸出舌头,舔了舔脖颈上的血汁,一股甘美之意涌上心头,他没有想到魔女之血居然如此美味。 待心生警觉一刻,为时已晚,身体变得尤其燥热,只觉得被一条条毒蛇缠住一般,那种蕴含着无尽快乐之痛,当真难以言表。 殷白柳双眸充血,一声怒吼,镇压住种种幻觉,冲了出去。 他的剑,犹如春天的柳絮,飘逸轻灵,无迹可寻,将一头头鬼物犀利斩杀。 只是他的脸色却愈发苍白,一张脸于扭曲中凸显狰狞之态。 那种不断演绎的靡靡之音显然极大程度干扰了他,他无法解脱,只能将一切愤怒诉诸剑道之内,尽兴宣泄出去,以排解那种种魔念对道心的强大诱惑。 “魔刹海市,乃是我南海魔族的不传之秘,连我都不敢深陷其中,那殷白柳不顾惜我的一番怜才之意,死在其中,也是活该!” 一个声音,在幕后的一隅轻轻叹息道:“想我南海魔族,被魔域蛊惑,背井离乡,来此异域,沦为他人帮凶,深陷其中,不得脱离!冥冥之中,那个救赎者,何时来到啊!” 眼见那两个挑战者在魔刹海市中越陷越深,幕后人物连连摇头,随手一摆,腕上的一串铃铛响起清脆铃音,不归乡之内的一个个魔女顿时知悉,展开了又一轮的收割。 此刻的魔,已然陷入重重魔影的围攻之中。 他还是小瞧了这座声色光影的幻阵。 入阵越深,那种种魅惑之力便愈发强大,虚虚实实的攻击层叠如潮,纠缠不尽。 若非拥有天祝幽昙的帮助,镇住识海,他此刻已然入魔。 饶是如此,反哺在血脉中的那股邪恶气息,已然生出种种乱象,使得他的周身血运渐渐失控。 他不得不停住脚步,以本命法配合傀儡搬运,镇压血脉,以图炼化掉那种邪恶气息。 他蓦地回首,便看到殷白柳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口中鲜血狂喷,怒喝道:“你,你不是我母亲,我母亲乃是奚京何等高贵的出身,你这样的卑贱东西,居然敢玷污我母亲的名节,当杀!” 一剑横扫,何等犀利,就此将周边潜伏的几个鬼物,一道斩杀! “那剑道,居然如此果决,不留余地!” 魔想到了自己的斩魔,将所有力量,浓缩于天地一线,予以斩杀。 本以为这种剑道已然无所顾忌了,只待见到殷白柳的剑道之后,他方知天外有天的道理。 殷白柳的剑道,仿佛只为斩杀这类魔物而存在,将血运,意志,和剑道融为一体,以无尽愤怒,斩掉根源,断绝一切魔念。 “他仿佛天生就是一把斩魔之剑,他的存在,只为断绝魔念,扫除邪魔为唯一目的!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居然能种出那么纯净的菜蔬,其中内涵,当真值得仔细回味!” 自言自语间,魔一挥手,将一头魔物,斩为两截。 他于是不再一味追杀周边魔物,开始仔细观察体悟殷白柳所施展的剑道。 以傀儡搬运,配合108本命法,演绎得愈发熟稔,继而,将体悟的剑道力量引入其中,体内无尽燥热,宛若遭遇雪山,顷刻间,土崩瓦解。 只是,斩魔越多,殷白柳的一双眼睛愈见血红,他连连发出嘶吼,分明已处在崩溃的边缘。 脚底一滑,星光闪烁之中,魔已来到近前,刺出了他的剑! 那股锋锐之气,撕开了殷白柳的肌肤,使得癫狂中的他,恢复了一点清明。 “我才是魔,你欲杀魔,便来杀我!” 魔狠狠瞪着对方,突然转身就走。 癫狂中的殷白柳哪里容他逃离? 急步赶来,刺出一剑! 噗的一声! 一个魔女被魔抓在胸前,被殷白柳一剑断喉。 掌心旋涡强势一吸,魔女化作干尸,扑倒在地。 体内的血线愈发疯狂躁动,显然对那些娜迦魔物之血,极度渴求。 “我为真魔,杀!” 铿锵一声,刀剑碰撞,魔被远远震退出去。 殷白柳如影随形,一步不让,连连出手。 癫狂中的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魔! 脚底星光流转,魔的身影闪烁不定,快到不可思议。 然而,殷白柳的木剑,就像影子一般,紧跟在他身后,连呼吸的间歇都不会留给他,只需稍稍判断有误,便可能被对方的剑刺中要害。 靡靡之音在耳畔不停回响,将种种魅惑之意尽情释放,此刻的魔不仅遭受殷白柳的追杀,还要应付那些罗刹娜迦的围攻,可谓险象环生。 相反,殷白柳此刻却陷入极端的杀戮之中,他将所有顾虑抛诸脑后,唯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魔。 这种极端的索求反而让他暂时避免了种种魔念的纠缠,相比于陷入重重危机中的魔要好的多。 一头头愈发强悍的魔物鬼影潮水般涌上来,挡住了魔的去路。 “不入魔窟,怎知真魔之意!” 一声怒吼,魔的口中喷出一团血雾,一把银色匕首早就握在手中,爆发出浓烈的血光。 眼看着,魔就要和一头高大的夜叉鬼物撞在一起,却听嗤的一声,血雨抛洒之中,魔竟从夜叉的胸膛间冲了过去。 不仅是他,紧随而来的殷白柳也同样从这头夜叉的身体中冲了过去。 原因则是,这头夜叉早就被锐利的匕首切成了两瓣,死尸尚未栽倒,二人已闪电般冲了过去。 血色天地,魔仰天怒吼,他不顾一切,将意志完全融入这片血腥的世界,只为追求那种极限的杀戮。 他却不知道,他这么做的风险有多大,很有可能陷入这个杀戮世界,再也走不出去了。 他没有选择。 其实,这就是他的唯一选择。 他欲借助殷白柳的断魔剑道,来淬炼他的斩魔,获得突破。 魔的路一往无前,从不后顾。 一切挫折,一切坎坷,都将成为他不断进取的阶梯。 若非他觉悟了斗转星移,此刻或许已葬身在殷白柳的剑下。 魔犹如一头孤狼,一路向北,矢志追求着他心中的大道。 满天血色,无穷魔影,从四面八方,飞扑而来。 手中的刀匕首,犹如一条嗜血的长舌,不断将眼前的魔物,切割成碎片。 右手握刀,左手旋涡呈现,疯狂吸纳魔物们喷洒出来的鲜血。 体内的血线,疯狂舞动,贪婪享用着这一场丰盛的鲜血盛宴。 “不够,远远不够,本座需要更多的魔血,来献祭无上真魔之意!” 血线狂舞,魔影摇曳,魔的身影,一次次重叠在一个个魔影之中,随即被殷白柳爆发出的剑意撕碎。 一声长啸,魔向着天地一线间,疾速飞驰,越跑越快。 第203章 绝境中的顿悟 仿佛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挑衅之意,殷白柳发出一声激越的长啸,热血从掌心涌出,被那柄木剑汩汩吸纳。 其实,那把木剑并非木剑。 那原本是一棵将要枯死的树木,乃是一片绝境中唯一活着的东西。 它在将死一刻,被路过的殷白柳看见,殷白柳感受到了一股至死不灭的顽强,因而将它从这片绝境中移取出来,用自己的心血予以灌溉,继而以剑意不断淬炼,终于在有朝一日,养成了一柄利器,一柄活着的木剑。 鲜血滋养,使得二者心意相通,施展起来,如臂使指,借助它,殷白柳对剑道的觉悟可谓一日千里。 时下,这柄剑不断将一头头魔物斩碎,却不沾一点血腥,可谓颇为神奇。 因为它的心中,只有一个殷白柳,再也无法容纳多余的东西。 此刻,那个幕后人物再度窥视这座殿堂中的情形,不觉勃然变色。 要知道,即便那些东西都是魔物,也是经自己悉心灌溉,豢养了多少年东西。 如此毁于一旦,怎么能不心疼? “这二人入魔已深,再无退路,这是尔等自寻死路,不要怪我心狠!” 幕后人物踏动脚底机关,便听一声轰鸣传来,整座殿堂内的魔刹海市大阵,全部被激活了。 一头头更为强大的魔物凭空出现,冲向二人。 魔时下已变成一头极度嗜血的野兽,他毫无理智,他的一切作为,仿佛都依赖本能来驱动,他闪电般冲向一头双头魔怪,在即将撞上魔怪的一刻,身体凭空消失。 消失的一刻,魔已来到魔怪身后,伸手捏住魔怪的脖颈,瞬间抡起来,当做一柄武器,斩出一道长长刀芒,直取追来的殷白柳。 殷白柳的剑何其犀利,无声之中,已将这头魔怪斩为两瓣。 魔的身影再度闪烁而去,他体内血运卷起狂飙,斗转星移被发挥到了极致,瞬间来到另一头魔怪后面,一手擎住魔怪要害,短短一刻,已然和魔怪体内的疯狂血运,贯通一气,犹如抡起一件巨大的兵器,再度斩向殷白柳。 魔怪的身体顿时被犀利的剑道力量,切割成了一个个尸块。 于是,癫狂中的魔,宛若信手拈来,将一个个巨大的魔物,捉拿在手,既充当兵器,也不误吸血,竟与追击而来的殷白柳斗了个旗鼓相当。 幕后人物看到一幕,气得浑身颤抖。 “音魔,魅魔,启动魔音噬魂极乐之乐,我要杀这二人,一泄心头之恨!” 一声令下,一个个飘忽的身影倾巢出动,飞舞在魔刹海市大阵之上,有的引颈高歌,有的弹奏丝竹,种种魅惑之音,经由大阵扩散,将一股入魔之意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种极乐之乐,在那些魔物眼中,却是鼓舞士气的大补之药,沐浴其中,一个个魔物斗志昂扬,战力成倍飙升。 相比之下,阵中二人的处境顿时变的岌岌可危起来。 在魔物们的连番打击之下,二人开始受伤,流血,看去愈加狼狈,愈显被动。 要命的是,即便处于被动之中,殷白柳的剑,却愈加犀利,愈见迅捷,但凭直觉,一发致命。 而此刻的魔,已被一步步逼入大阵的死角,阵图的运转,纠集群魔之力,倾轧而至,再加上殷白柳不断追击的致命一击,此刻的魔,可以说完全落入了一幕必杀之局中。 绝境之中,体内的血运被外力完全镇压,魔的身影,仰天倒下,跟着倒下的,还有他背上的女孩。 此处,乃是这座大阵中的绝地。 在极乐之乐的催发之下,所有的力量,潮水涌来,如山一般,镇压下来。 在落向大地的过程中,魔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 周身伤口豁开,鲜血喷涌不息。 只是他的口中,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不够,还远远不够,我要更强,我需要更强,唯有极端的绝境,才能让我真正贴近那种真意!” 他的身形倒向大地,越来越快! 恍惚之中,他已回到风吼狼滩,回到了那座绝崖之前,在最后一刻,奋不顾身,跳了出去,如同一颗流星,冲向大地,越来越快! 周身的血运,沸腾如潮,达到了极限。 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融汇在不断攀升的压力之中,迫向了冥冥中的天地一线间! 倏忽间,魔的眼睛睁了开来,便看到了死寂的天地之间,撕开了一道银色的微光。 与此同时,识海中央,一道细细的银色剑痕,吟吟一震! 这一刻,魔福至心灵,犹如醍醐灌顶。 “原来,竟然是这样!” “一切魔念和暴力,看似无视规则,依旧如大道在天,总逃不过一个理字!而一味用强,并非追求至上的唯一途径!” “那种极端的追求原本无错,错的是,一切暴力总有尽头,总有归宿,而那种心境的包容,正如无尽的黑暗,它足以容纳万物,埋葬万物,那才是我矢志砥砺的真魔之境,心如止水,冷若冰山,即便你是万丈熔岩,也终将化作我心底的一点渺小之物!” 魔的一身气势瞬间变了。 他不再愤懑,不再癫狂,他化身为天地一线间的一道黑暗,一道深不可测的深渊,他永远矗立在那里,不可剥夺,不可更改,永恒于万世。 他几乎扑倒在大地上的身体,神奇般站立起来,只一刀划出,便牵动了整座魔刹海市阵图,切开了无尽阴霾,同时划开了殷白柳的衣襟,令对方的胸膛间,喷射出一道炽烈的血线。 银色勿忘划开一道圆弧,将围上来的群魔,切割成一堆堆尸块。 深潭般的目光环顾周遭,即便那些毫无理智的魔物,也不仅吓得连连后退,眼中显露敬畏之色,不敢再发起攻击,更不敢再看魔一眼。 而魔最后的一刀,分明深深伤害到了殷白柳。 殷白柳眼中的血色缓缓消退,露出一丝茫然,鲜血汩汩涌出胸膛,手中木剑吟吟震颤,嗖的飞回体内,融入血脉,发动乙木之气为殷白柳疗伤。 无法想象,对方在绝境中的犀利一刀,居然斩断了自己心中的万千魔念,将自己从入魔之中一下子拉了回来。 只是那一刀,为何让自己伤的如此深重? 若非凭借回春剑的庇佑,说不定自己已被对方杀死了。 “谢……谢!”嘴角嗫嚅,终究还是说出了两个字。 “各取所需而已!” 魔毫不在意身体上的创伤,星魔古桑正在为他强势疗伤。 融合了荒天之心的那颗心脏,正在有力跳动,稳稳配合血运,治疗伤情。 若非融合了那颗荒天之心,他早已在刚才的绝境中被击溃了。 幕后人物无言了。 原本注定的死局,就这般被突然破解了。 绝境中的觉悟,使得魔的精神感知,再度突破。 眼前的魔刹海市,所有的细节,所有的机密,都无法逃过他的洞察,便如看书翻页,随着一步步前行,大阵的秘密被逐一破解。 殷白柳缓缓跟在后面。 拥有地境明心期的修为,就这般被这个魔一般的少年,击伤了。 心中涌起淡淡的沮丧感,只不过,也是一念间的事。 需要仔细体悟的是,这少年在最后一刻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他必须好好梳理一番。 第204章 眼中所见并非真实 “对这座大阵你怎么看?你之前可曾遇到过?”魔看着前方一枚悬浮在空中的蓝色水晶,问殷白柳。 “第一次见到,应该是这间不归乡的掌柜故意布下的考验。”殷白柳沉吟道。 “你眼中所看到的一切,包括你曾见过的那个掌柜,你以为是真实的么?” “我不在乎它们是真实还是虚伪,只要不辜负我手中的剑,能够不断砥砺前行,足够了!”殷白柳口气淡淡,就像春日里一枚可有可无的柳絮,随时会坠落尘埃,却始终保持着一种最好的姿态,从容,自然,那是他唯一的道,将和他的生命一起呼吸,一起生灭。 “世人大抵如此,只是彼此利用而已,比如你我。不要试图阻止我的步伐,无论是谁,我会出手。”魔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殷白柳。 他的目光,犹如无底深渊,足以吞噬一切。 殷白柳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他无法想象,这么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是如何锻炼出这般冷酷心性的。 说话间,眼前这枚悬空的水晶,突然向周边投射出无数道光线,且开始转动,将周边虚空顷刻间装点成一幅波光水影的梦幻图景。 紧跟着,更多的水晶出现了,它们颜色不一,所投射出的光线,不停交织组合,恍惚间,在魔的眼前拼凑成为活生生的场景,那些景物,所有的细枝末节,都刻画得精细入微,栩栩如生。 魔没有动,他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的生动世界,就像是看呆了一般,一动不动。 这个时候,殷白柳动了,他身影一晃,便走了进去,消失不见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紧跟着又过去了两个时辰。 一天过去了。 魔依旧没有动,犹如一尊雕像站在那里。 他曾经挑战过不少大阵。 诸如螣荒古城之下的天罡地煞星斗大阵,还有妖神殿中的恐怖杀阵。 以及不久前进入月窟神境所面对的那片血色大地,可以说他对阵图的理解,已经入门。 然而,当他看到眼前这座奇幻阵图的时候,仍旧被深深撼动了内心。 这座阵图和以前的所见迥然不同,原因则是,这是一座空间幻阵。 通过空间幻阵营造出活灵活现的真实场景,魔从未见过,当即勾起了他浓厚的兴趣。 他的双眸犹如深潭,将眼前的场景完整拓印在识海中那一泓灵魂太极的镜面上。 入微境的感知全面释放,贪婪吮吸着空间幻阵中的一缕缕规则气息。 表面看去,他依旧如同一个木头人,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又一天过去了。 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好几天,魔就这般不吃不喝站在那里。 一个身影,就像一棵树,从地底长出来,青面獠牙,张开手臂,突然扑向了魔。 最后一刻,一动不动的魔,突然一伸手,就捏住了这头魔物的脖颈,直接将之捏成了一堆废渣。 杀了魔物的魔,再度安静下来。 入微境的感知无限释放出去,他孜孜以求,如痴如醉。 又是几天过去了,魔忽然轻轻一叹道:“其中的变化太过迅捷,机会往往稍纵即逝,该如何去……” 嘴角嗫嚅,魔的眼睛突然一亮,露出欣喜之色。 精神潮水再度释放,他的体表萦绕起一缕缕淡淡的星光,绕着他的身体不停穿梭盘旋。 随着时间的推移,星光越来越多,愈发璀璨夺目,紧接着,在他周边的虚空中,凝聚出一颗颗星星。 星星越来越多,相互排列组合,形成了一个个大小星座,斑斓夺目,将虚空点缀得如梦如幻。 若有人看见,当然会认得其中那些熟悉的星座。 诸如二十八宿,北斗七星。等等。 渐渐,更多的星星衍生了出来。 其实,这一幕星空图景,正是魔在月窟神境中拓印下来的那片浩瀚星空。 星光交织变幻,一道道星纹被凝聚出来,漫空穿梭,犹如一条条游鱼那般迅捷,灵活自如。 无数道星纹,向中央汇聚,最终形成了磅礴的星光长河,怒吼一声,横越虚空,冲向虚空尽头。 这一刻,魔深深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与这条无尽的星光长河相比,自己只是一粒细沙。 但他并不气馁。 心有多大,天有多大。 秉持那股无上真意,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走出去。 脚底星光流转,魔的呼吸开始变化,带动起他召唤出的星光世界,一起有节奏的呼吸,渐而,一点点,开始向眼前这片活生生的幻景中渗透。 呼吸之间,魔愈发感受到时空变化的无穷无尽,一颗颗星斗在眼中呼啸盘旋,追逐不定,它们仿佛拥有神秘的力量,从过去而来,向未来而去。 于一个呼吸之间,这些星斗就跨越了长长的时空阻隔,向永恒的彼岸不断驰骋。 魔的眼睛再度亮了一下,他对于星空的理解再度多了些感悟。 脚底星光缭绕,愈发璀璨。 突然之间,魔一步跨了出去,身影犹如一颗裹挟着璀璨星光的流星,在不断闪烁之中,神奇般的穿越了眼前这座幻阵空间。 站在幻阵的对面,魔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对于每个瑕疵,都无法容忍。 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 魔的身影犹如倒行逆施一般,倒退着,穿越了这座幻阵,再度回到了起点位置。 而后,他便以更快的速度,一次次穿越了这座幻阵,完全不厌其烦,就像在不断做一个重复的游戏。 最后一次回到起点,魔深吸了一口气,再度迈开脚步,缓缓走入幻阵,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又是几天过去了。 未来的某刻,一个身影,缓缓穿过了一层波光水影,走了出来。 他点了点头,回头再看这座幻阵的时候,就像被剥离了一层华丽的外衣,一枚枚水晶重新出现在虚空中,紧接着,一枚枚相继消失不见。 最后,只剩下最后一枚水晶悬浮在那里。 魔招了招手,那枚水晶就像通人性一般,飞入了他的手中。 一切幻光彻底消失不见。 一脸愁容的殷白柳正站在一处角落里,看去极为憔悴。 前方,光影婆娑之中,便如同开放了一朵璀璨的花苞。 花苞中央,一个身着华丽衣裙的女子出现了。 发髻层叠如云,珠玉宝石点缀其间,凸显了一股高贵典雅气质,一双眸子深邃如海,偏偏,镀上了一层淡淡血色,使得她看去带着一股邪气。 “人,你既破了我的海市幻阵,将那枚水晶还给我!”女子带着一丝愠色说道。 “可以给你,但不是现在,因为我还没有弄清楚其中的奥妙!”魔摩挲着水晶,冷冷道。 “不知好歹!” 一根毒牙般的长矛不知从哪里摸出来,女子一声怒吼,持矛闪电刺向了魔。 魔没有动,眼睁睁看着这根尖尖的长矛刺向了自己的咽喉。 一只手凭空出现,一把握住了锐利的锋芒,甚至于扎出血来,口中说道:“海若,这就是我找到的人,请罢战!” “我知道他是你找来的,否则我早就动手了!只是,这小子忒不识好歹,居然想霸占我的空间水晶,岂能饶他!”海若哼了一声。 殷白柳看向魔,心意不言而喻。 “她的东西我不会要,只是在没有弄明白其中原委之前,不能还给她!”魔的话不容置疑。 海若的脸气得煞白,一声娇叱,一股力量涌入长矛,再度刺出。 殷白柳的手依旧死死握住长矛,海若于愤怒之中连连发力,岂料依旧动不得分毫。 “南海魔族对于医道,有独到见解,兄弟若想救助你的朋友,不如将那东西还给她!”殷白柳显得很为难道。 “眼中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东西!我在进入不归乡之前,看到的那些异魔,乃是世间最为丑陋的东西。进入不归乡之后,仿佛进入了人间仙境,你说说看,他们和外面那些东西有什么不同吗?”魔别有意味看着海若说道。 听了魔的话,海若的脸色顿时变了。 殷白柳的脸上浮现一丝惊愕,只是他未及反应,手中的长矛顷刻间化作数十条海蛇,张开獠牙,突然死死咬在殷白柳的手臂上。 嗖的一声,剑光过处,一条条海蛇纷纷被切掉了脑袋,啪嗒啪嗒落在地上,不停蠕动。 魔一把拉住殷白柳,向后退去,看向海若喝道:“此时此地,还不显露真形更待何时?” 第205章 激发潜力冲击极境 “看来,你好似看透了一切,你以为,你真的能逃出我的掌控么?” 魔姬海若冷笑,笑声中,她的形象开始魔化,原本的一身蓝色衣裙蜕变为紫色,高耸的发髻,化作火焰缭绕之形,一双眸子浸透血色,眉间出现一道竖着的血痕,增添了一股浓郁的邪气。 “没有人能控制我,你们这些边角魔类更不能,谁敢阻我前行,唯有一个字——杀!” 魔的目光停留在手中的银色匕首上,匕首嗡嗡震动,仿佛在兴奋,也在期待。 魔姬海若双目微眯,哼声道:“进了我的不归乡,喝了颠倒众生,药剂的力量已渗透到你的血液中,何况,既来到了这里,你以为还能走得出去么?” 说话间,她的双臂翼张,细长的脖颈高高扬起,骤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 那笑声中仿佛拥有无穷魔力,震的魔和殷白柳二人浑身颤抖,目光涣散,看去六神无主。 然而魔姬的吟唱才刚刚开始,她的声调愈见高亢,如此晦涩的音节也被她轻松吟唱出来,歌声不停跳跃,吟唱速度越来越快。 凄美的声音足以穿透一切阻隔,令二人的身体震颤得愈发激烈,头顶上冒起了一缕缕青烟,目光愈见空洞,仿佛丢了魂一般。 魔姬海若缓缓升至半空,她并没有因为二人身体出现的强烈变化有所停止,她的音色继续向上拔升,种种魔幻之音弥漫虚空,若是寻常人早就被她这一轮声波攻击所击溃。 须臾间,魔姬的吟唱戛然而止,看着呆若木鸡的二人,口中赞道:“果然是被我选中的苗子,居然在连番的妄语诳音攻击下,还保留一丝神志,很不错!” 她的目光停留在魔的脸上,点了点头道:“你的底子很不错,精神力尤其强大,我会以南海魔族的秘法,逐日打磨,直至将你熬炼成为一具理想傀儡!” 她的目光中突然浮现一丝惊愕,因为她看到魔的目光不再处于茫然,恢复了那种固有的冷酷,嘴脸微翘,淡淡道:“你的歌声刚刚唱完,我的歌声虽然初学,忍不住就要表演一番!” 魔的语调变了,他开始吟唱,刚刚开始,颇有些生涩,虽然生涩,却终究将其中一个个晦涩音节,完整表达了出来。 魔姬海若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即便她当初修习这种吟唱,也颇费了一番工夫,这个人类少年,究竟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的? 这种天赋也太惊人了吧? 然而,让她更惊讶的事还在后面。 一曲既毕,魔立刻从头再来,吟唱的速度和准确性得到了极大提高,他的歌声中蕴含着强大的魅惑气息,令魔姬海若禁不住血脉贲张,一颗心按捺不住,怦怦跳动起来。 “班门弄斧,今日让你看看顶级的妄语诳音是何滋味!” 魔姬海若仿佛被打了鸡血,并没有因为魔的特异表现有所失落,反而愈发兴奋,她使出十二分的气力,将一整首咒言淋漓尽致展现出来,终于稳稳压住了魔的吟唱。 她原以为可以借之控制住魔的心智,岂料魔依旧扛住了她的吟唱攻击,不仅如此,魔的吟唱渐渐和魔姬合拍,两相共鸣之下,就见魔姬一张脸涨的通红,双眸充血,死死看着魔,毫无厌恶,就像看见一件宝物一般。 只是,南海魔族天生以歌声自傲,怎么可能在这个人类面前认输? 吟唱声中,源自精血中的神奇气息融入歌声,使得歌声愈见凄美,愈发动人,充满了强大的魅惑力量。 下方的殷白柳仿佛变成了一个木头人,目光痴迷,分明陷入迷失之中。 只是,那些潜伏在暗中的娜迦和魔女却遭了殃,被纷纷震的七窍流血,陷入癫狂,相互撕咬缠斗,乱成了一团。 吟唱中的魔姬海若,歌声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了对面虚空中,出现了一个美丽精怪,那精怪张开樱唇,甫一吟唱,那天籁般的歌声,便深深震惊了海若。 原来世上还有如此歌唱天才么? 即便当初在南海,也相信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绝伦人物。 她是谁? 为何不属于我南海魔族? 此刻,魔的吟唱并没有停止,他的嗓音虽然不如精怪,然而他的吟唱,藉由强大的精神辅助,再加上与妖宠间的默契配合,两相共鸣之下,使得这一场演绎愈发自然,于酣畅淋漓之中,逐步推向巅峰。 然而,此刻的魔姬海若毫无颓丧之色,反而愈加兴奋,面对对方的这一轮吟唱攻击,高昂起头颅,一双眸子浸透鲜血,口中发出一声凄厉长啸! 周边血光笼罩,一个个飘忽的身影浮空出现,转眼间,十二个光怪陆离的海魔女环绕在魔姬海若周边,和魔姬一起,引吭高歌! 一篇妄语诳音,汇成音波海洋,一浪高过一浪的潮水,冲向美丽精怪。 然而,吟唱乃是美丽精怪的天赋神通,血脉中的高傲无论如何不会让她服输,她的声调高亢崛起,强大的精神力融汇在歌声之中,极具魅惑攻击,一时间,竟生生抗住了魔姬一方的强大精神攻势。 只是,魔姬口中的吟唱,再度发生了变化。 她脱离了海魔女们的阵营,独自一人,驾临虚空,口中默默念诵。 与此同时,下方的一处处地面,开始快速隆起,长成一座座饱满的血色土丘,土丘被一只只利爪和巨手骤然撕裂开来,从中轰轰然跳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异魔,二话不说,纷纷跃起,向魔冲去。 一股股狂暴的气血冲击,如潮水滚滚涌来。 体内的血线,骤然苏醒,犹如群魔乱舞,充满了渴求和期盼。 脚底星光迷离,身影疾如飞星,魔在群魔之中,连连闪烁,手中的银色匕首疾速刺出,在坚硬如石的异魔身体上,激发出一串串火星。 与此同时,十二海魔女针对美丽精怪的吟唱攻击,正如火如荼展开。 魔姬海若口诵咒言,有意识控制那些异魔。 这些异魔连连咆哮,展开拳脚攻击,爆裂出一团团毁灭光影。 魔的处境,岌岌可危。 他正如一片枯叶,在寒风中飞舞,看似危在旦夕,却保持着他的独有节奏,书写着他的规则天地,无人可以阻止他的行程。 魔的刀在变,变得更加犀利,更加诡异。 黑暗乃是永恒,杀戮代表终结,没有人能逃脱这一场审判。 天地一线,刀斩一线,归于黑暗。 火花飞溅之中,魔终于捕捉到了气血瑕疵,切开了一头异魔的身体,喷溅出一团浓烈血雾。 掌中旋涡盘旋,将异魔之血趁机吸纳,而一股狂暴之意,顿时在周身血运中爆发。 斗转星移,世界在魔的周边盘旋,一头头异魔犹如一座座山峰在周边晃动,看似险之又险,魔依旧从容从一道道罅隙中穿越了过去。 他在毁灭的洪流中一次次飞跃,他的身体却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中,一次次推演本命法,一次次搬运周身骨节,开始从容化解血脉中的戾气。 魔姬海若的目光精准捕捉着魔的轨迹,她倒要看看这人类少年究竟能否支撑下去。 匕首如梦似幻,一次次划开了异魔们的身体,体内血线疯狂躁动,开始了又一轮饕餮盛宴。 狂暴的气息在魔的体内对立冲突,即便以傀儡搬运娴熟配合本命法的演绎,魔依旧感受到了越来越大的压力。 压力之一是来自于外。 更多的则来自于内。 异魔之血毫无章法,无序而狂暴,所引发出的一轮轮暴动,使得魔的体内血运,险象环生,一次次趋于崩溃边缘。 “我需要更强的力量,我需要更犀利的杀戮,唯有如此,才能将我的斩魔不断推向极境!” “时下入魔风险越来越大,难道要让我中途放弃?” “那固然非本魔的道理!” “我的世界我做主,唯有在生与死的激烈对抗中,才能最大限度激发潜力,冲击极境!” 一声怒吼,魔的身影骤然加速,刀出如电,一次次切开异魔的身体,将滚滚热血吸纳一空。 魔的体内宛若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体表肌肤赤红,皲裂的伤口如同一张张裂开的嘴巴,汩汩涌出鲜血,一根根血管浮凸膨胀,满头长发披散,双目血红,状若疯癫。 第206章 我需要更强的你 空中,魔姬海若的吟唱,有所减缓,她的心在颤抖,她在艰难取舍中阵阵熬煎,她不舍得就此毁灭了一棵难得的苗子。 “你,会是我的希望吗?” “你上一次还能从绝境中复生,这一次,无论如何不会让我失望,就让我,再次给你加一把力!” “若不能成功,那不如去死!即便是死,也当由我亲手毁去!” 魔姬凄厉吟唱,下方的一处处地面再度高高隆起,一头头更为强大的异魔冲开束缚,跳了出来,相继加入围剿阵营,魔的情形岌岌可危。 更要命的是,种种入魔的暴动迫在眼前,而那个美丽精怪正被十二个海魔女死死缠住,魔分明已陷入绝境。 绝境中的魔发出一声高亢的嘶吼,爆冲而出,就此将一柄匕首深深捅入一头异魔的身体! 血线狂舞,就此将一头高大异魔吸成干尸,魔默然转身,发出野兽般的狂啸,一双血瞳死死盯住一头冲来的异魔,竟生生将对方吓退了回去。 在体内血运即将崩溃的边缘,魔的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撕裂天地的长啸,在一轮冲天的血光之中,一头巨大的猿形怪物冉冉升起,白首,赤足,红尾,双眸中投射出一道道血光,于咆哮声中疯狂捶击胸膛,竟吓得那些围攻而来的异魔,愣了一愣。 一段口诀在识海中回响。 魔的意志瞬间和这头现身的猿形怪物,融为一体。 傀儡搬运配合本命法再度运作,周身骨节咔咔作响,发出一声声雷鸣。 只是这一次的搬运,却非同寻常。 这是一次融合了大妖神通的搬运,使得魔的身体再度面临了一场脱胎换骨的机遇。 魔姬海若张大了嘴巴。 她没有想到,几乎注定的死局,就这么咸鱼翻身了。 覆灭的希望之火,再度点燃。 魔姬海若的眼中一片星光。 纤纤玉手骤然向下一按,口中念咒不断。 就见下方大地上,一座座更为高大的圆形土丘快速崛起,骤然炸裂开来,一头头更为高大的异魔怒吼着冲出来,从四面八方,扑向了魔。 魔姬海若,俨然为此方主宰,她指挥着她的异魔大军,不遗余力,杀向小小的魔。 周身骨节咔咔作响,结合本命法的傀儡搬运,正在快速融合大妖之法,与时光赛跑,与死亡竞速,只为博取那一线的生机。 身影飘忽,在一团团爆裂的毁灭光影中,魔连连闪烁,饶是如此,他还是被连连击伤,若非周身气血所凝聚的那一头朱厌在庇护,他已然被击溃。 周身骨节在快速搬运,大妖朱厌从血脉中不断汲取力量,持续膨胀。 与此同时,魔的识海正在疯狂运转,他在竭力感知这片天地中的所有细节,以便捕捉到那些瞬间逃逸的变化,迅速做出判断,以奇妙身法,挪移出去。 饶是魔的判断如此迅捷,他能盘桓的空间依旧越来越小。 可怕的是,周边出现的那些越来越强大的异魔,它们不再各自为战,在魔姬海若的指令之下,开始配合进攻,不仅如此,它们彼此间,渐渐组合成为一座宏大的阵型,激发出更为强大的攻击力,带给魔的压力越来越大。 刀出犀利,不断割伤异魔,吸纳一缕缕炽热精血。 魔在弹指即过的生死间隙中,不断出刀,杀伤异魔,他必须吸纳更多的热血,结合自身搬运,快速变强。 否则,等待他的只有一个结果。 半空中,大妖朱厌的幻象不断挥舞臂膀,和周边的异魔展开猛烈交锋,却依旧被异魔组合成的阵型不断击伤,发出一声声凄厉嘶吼。 魔姬海若口中低声念咒,双手则在不停结印,目光所至,异魔阵型中凝聚出一枚巨大的拳头,轰然砸下! 魔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依旧被气浪所波及,身影远远抛飞了出去。 他的身影尚在空中飞驰,又一枚凝聚出的拳头,早已在前方等着他。 一声怒吼,刀出如电,正中这枚巨大的拳头。 超出想象的冲击力,立刻将魔再度击飞。 被动后退中的魔,在撞向第三枚攻来的拳头的一刻,身影突然于空中转折,朝着魔姬海若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这是魔谋划好的一步。 借助第二枚拳头的巨大攻击,突然在中途改变方向,攻向海若,果然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领悟斗转星移的魔,借助外力突破了速度的极限,银色匕首划开虚空,距离魔姬海若越来越近。 魔姬海若神色中果然出现了慌张,她疾速闪退,依旧没有逃过魔的至强一击,一缕血线自体内飙射出来,当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然而,周边的异魔,反应太快,迅速合围。 魔怎么可能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战机? 一身气血强势爆发,虚空中那头巨大的朱厌光影,咆哮一声,重重砸下一拳! 同步落下的,还有魔手中的那把刀! 在这极限爆发的巅峰上,魔感到自己真正变成了大妖朱厌,手中的匕首,拉伸出一道长长的锋芒,将一条条拦阻的手臂生生切断,强行杀出一条血雨腥风的生路。 吸纳精血,搬运肉身,推演血运,一刻不停。 间不容发,魔犹如一头孤狼,高高跃起,直取魔姬海若。 魔姬海若脸色苍白,步步后退。 危急之中,一头异魔横冲过来,堵住了魔的去路。 大妖朱厌,一声怒吼,双臂发力,扯住这头异魔的身体,当即将这头异魔撕成两瓣。 其实,在中央撕裂的血光中,却有一道不易觉察的刀光掠过,这才是将这头异魔分尸的始作俑者。 “从这一刻开始,我不再是魔,我只是大妖朱厌!” 一念明悟,魔瞬间沉入黑暗死海,将身体的掌控权,完全交由大妖朱厌。 朱厌飞身跃起,裹挟着魔的肉身,一路长驱直入,将一头头异魔无情斩杀。 生死之际,在一轮轮血与火的搏杀之中,魔的肉身与大妖朱厌之间的融合愈发充分。 冥冥之中,那一段传承咒言的力量,融入了身体,融入了血脉,在一次次的肉身搬运之中,逼迫出潜力,促使肉身不断蜕变,与大妖朱厌的图腾之力不断融合,不断深化。 魔姬海若不断后退,愈发狼狈,若非前赴后继赶来的异魔阻挡,她或许已伏诛于魔的刀下。 魔姬海若长发披散,发出凄厉悲鸣,更多的异魔,无中生有出现,它们宛若凭空长出来的血肉森林,潮水涌来,封堵住了所有去路。 此刻的魔只是大妖朱厌。 他凭借一股本能,发出殊死冲锋。 即便魔此刻能保持住清醒,也无从选择,只有追杀魔姬海若这一条路可以选。 魔姬海若依旧在不断后退。 她的脸上不再惊慌,她热切的看着追击而来的朱厌光影,口中喃喃道:“你还不够强,我需要更强的你!” 手中结印,口中念诵,更多的异魔被召唤了出来,悍不畏死冲向朱厌。 朱厌连连咆哮,将一头头异魔撕碎,引颈鲸吞,将浓郁的异魔精血吸纳一空。 魔的体内爆发出一串串雷鸣。 结合了傀儡搬运的108本命法,此刻已然融合了古老的图腾之力,在疯狂炼化异魔精血的同时,既逼迫出身体潜力,也在疯狂改造着魔的肉身。 若非魔的肉身经历了多次淬炼,他已然被这种蛮横的改造之力生生撕碎了。 一步,两步,十步之后,魔姬海若不再后退,她站在那里,犹如一棵树,双臂翼张,连连咆哮。 血色天地,异魔无数,重重叠叠冲锋而来。 留给魔的时间不多了。 此刻的朱厌,犹如一艘破浪之船,犁碎一头头异魔的肉身,距离魔姬海若越来越近。 最后一刻,朱厌高高跃起,手掌如刀,怒斩而下! 岂知魔姬海若的气势犹如异军突起,身影快速长高,犹如一尊巨人,抬手一挥,竟强势挡住了朱厌的疯狂一击! 饶是如此,她的体内再度喷射出一道浓烈的血雾,显然受伤不轻。 “小子,你已深陷我的血海魔疆大阵,你屡屡冒犯我的威严,我必杀你一雪耻辱!你若有种,便拿出至强一击,不要让我小瞧了你!” 大笑声中,魔姬双手向中央合拢,血海阵图全力发动,如排山倒海,向中央汇聚,令魔瞬间压力倍增。 朱厌光影仰天嘶吼,它双臂翻飞,将一头头异魔无情斩杀,疯狂鲸吞滚滚热血,体内响起滚滚雷鸣。 第207章 带他们回家 图腾,傀儡搬运,和108本命法,三方合力,强势炼化精血,推动肉身不断蜕变。 这一场生死交锋,毫无退路,若不能以超强战力斩杀对手,注定是死局。 朱厌光影连连冲锋,划出一串光影轮廓,和巨人般的海若连连碰撞。 二者间的冲击所掀起的气浪,将周边一头头异魔震得东倒西歪。 朱厌闪退,身影高高跃起,一抹银色匕首,划出一道长长虹影,从天而降。 生死一线,魔姬海若仰天咆哮,就见她的形象在瞬间改变了。 她已变成了一棵紫色魔树,周身长满数十条臂膀,身下无数条根须般的血管,向周边大地蜿蜒延伸了出去。 血盆大口中吐出一条长长的分叉之舌,仿佛蛇信,发出嘶嘶颤音。 更为可怕的是,是那一头紫色魔发变得又长又粗,漫空披散,末端张开一张张毒牙之口,既喷吐毒雾,也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凝神观望,那一头披散的,哪里是头发,分明是一条条毒蛇。 原来,这才是魔姬海若的本来面目。 说时迟,银色的虹影自中天落下,在魔姬海若的紫色躯干上,切开一道深深的伤痕。 魔树化的魔姬海若,发出凄厉长啸,无数条手臂挥舞,从血海魔疆大阵中吸来滚滚气血,于肉眼可见之中,强势愈合了这道长长的伤疤。 “人,你已技穷于此,待我以血海大阵将你炼化,当融合你的能力,化为己用,你命中注定死于我手,杀!” 魔姬口中凄厉念咒,无数条手臂翻飞,血海魔疆大阵中,一头头异魔砰砰崩溃,化作滚滚热血汇聚而来,被魔姬纳入体内,生出无穷力量,连连拍向庞大的朱厌光影。 虚空中晃起一圈圈血色涟漪,无数条手臂鱼贯落下,最后聚合成为一张遮天大手,强势按下! 原本还咆哮动作的朱厌,渐渐变得迟缓起来,分明如同陷身泥潭,被一种无法想象的力量,束缚住了身体,终究一动不动了! 魔姬海若口中念咒不断,驱动巨掌缓缓落下,数息之内,必然将魔碾成肉泥。 “小子,给过你机会,你不珍惜,穷途末路,我让你看看什么才是魔道的力量!” 魔姬海若声色俱厉,念咒不断,巨大的掌影缓缓落下,朱厌体内响起一声声闷雷,眼见得就要被彻底击溃。 岂知,处于朱厌光影中的魔,突然抬起了头,冷笑道:“穷途末路,我其实并无适当解决之法,却幸得你的极境碾压,让我在生死一线上,充分领悟了这座大阵的奥妙!所谓投桃报李,今日让你看看,什么才是魔道之威!” 话音未落,魔的意识沉入死海。 这一刻,他将身体,完全交给了那把匕首,也同时交给了朱厌图腾,这一刻三位合一,刀斩一线,竟意外引发了血海魔疆大阵的巨大回应,斩碎虚空,直入魔姬本相体内。 嗤的一声,树干上裂开巨大的伤口,其内鲜血如同瀑布飞流而下,这也还罢了,魔树上的手臂几乎全部断折,魔姬一张脸白若寒霜,沾染几缕血污,看去极为狼狈。 岂知受伤的魔姬海若反而发出疯狂大笑,树身一晃,裹挟大阵之力,向魔发出连番冲击,爆发出一轮轮惊天轰鸣。 朱厌光影毫不畏惧,和魔姬海若的本相连连相撞,扩散出的冲击气浪,将周边无数头异魔直接震碎。 轰隆隆! 一声声雷鸣自魔的体内爆发而出,体内精血在一轮轮疯狂运转中不断攀升。 只是,距离那顶峰一线,仍有一步之差。 魔姬海若的本相双眉倒竖,口中念咒频繁,口鼻中俱溢出汩汩黑血,嘶声道:“人,你自找的,我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终极的力量!” 轰隆一声,周边世界瞬间堕入无尽黑暗之中。 这一刻所有的压力,全部聚积到那头朱厌身上。 闷雷声中,覆灭近在眼前。 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之中,在魔的印堂间,仿佛正有一支无形的笔,在快速描画。 正是魔姬海若施加的极端压力,给了魔机会。 无边黑暗,纳于一心,正是斩魔。 斩掉万物,唯余一魔。 无穷魔念将魔的体内血运推向巅峰。 与此同时,手中那枚食指,滚烫如熔岩,那种炽热,波及全身,从周身沸腾般的热血中,淬炼出一股炽烈的气息,凝聚向魔的印堂之间。 识海中央,那道银色剑痕,浮空出现,微微一震,毫光万道。 刹那间,一道霹雳之音,穿透黑暗,正劈落在魔的印堂间,化作一道锐利的血痕,正如一把锐利之剑,穿透了重重阻隔,至此终于结成了一枚完整的符文。 在数不清的蛇形触须缠绕之中,一道赤色剑痕纵贯而下。 那些蛇形触须正如无尽邪恶魔念的化身,而那道赤色剑痕,却是识海中那道银色剑痕,借助了杀心舍利的力量,从魔的滚滚热血之中,萃取出来的神秘规则力量。 那种力量,如要给个名目,正是剑巫一脉的不传之秘,巫道剑铭,且是融合了魔念力量的巫道剑铭。 这是剑巫一脉在修行过程中,最为难得的突破,由肉身搬运跃迁到规则天地的一种质的突破。 识海之内,银色剑痕嗡嗡一震,显得极为愉悦。 一道犀利电光从上落下,劈开黑暗。 对面,魔姬海若的本相出现了。 只不过,她已非原本那副模样,而是被何其锐利的一击,将她的本相直接斩为两瓣。 树身栽倒,快速腐烂,化作血水,四处流淌。 “谢……谢!” 一声答谢之后,幻光一闪,一身蓝色衣裙的女子形象重新浮现。 她脸色白的吓人,却浮现出一丝解脱的笑意,道:“海若今日能够解脱束缚,全拜恩公所赐,来日有缘,当结草衔环以报之!” 庞大的朱厌之相连连咆哮,其天性嗜杀,加上吞噬了海量的异魔精血,如何也按捺不住杀戮气焰,手臂连连挥动,将周边几头残余异魔绞杀一空,复冲着魔姬海若怒吼数声,作势欲扑。 魔的印堂间,那一枚巫道剑铭中掠过一道光华,朱厌之相顿时有所收敛,低吼数声,光影萎缩,转眼间消失不见。 魔的眼睛倏忽睁开,看向魔姬海若,心中颇有疑惑。 魔姬海若面浮苦笑道:“你不知道,像我们这些异类的痛苦!当年,南海魔族受人蛊惑,不得已,离井背乡,来此异域,原以为可以开辟出一片新家园,哪曾想却是落入了厉害人物的算计,中了诅咒,异化成魔,沦落为他人工具,在暗无天日中苟且求活,终日屠戮生灵,吞噬鲜血,以此供养那些潜伏在黑暗中的强大势力,换取活下去的机会!却渐渐迷失本性,忘记了本来面目,忘记了南海魔族的祖辈荣光!” 魔姬海若顿了顿,显得极为痛苦,道:“都是我,被那人诱惑,使得我的族人深陷其中,无法解脱,我当真该死啊!” 说话间,魔姬海若流下泪来,她的异化之相被魔彻底斩杀,此刻灵魂寄托在一具分身上,可以说极其脆弱,她连连咳嗽,呕出大口鲜血。 待喘了几口粗气之后,魔姬海若一挥手,召回了十二海魔女。 美丽精怪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魔姬海若深深看了魔一眼,续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一个人,一个能对抗住种种魔念蛊惑,进入血海魔疆大阵之中,凭借一己之力,斩破大阵束缚,将我等于困境中解放之人,这样的人太少了,后来,我遇到一个无比执着的年轻人,他就是殷白柳,只可惜,他乃人族,血脉中偏偏蕴含魔域的气息,若然进入血海魔疆,必然遭受蛊惑,凶多吉少!” “直到后来,我遇到了你!我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居然会出现你这般绝伦的人物,修习极端魔道,偏偏能对抗住种种魔念蛊惑,一路走来,连破数关,终于让我看到了希望!” 说到这里,魔姬海若颇有歉意看着魔道:“对不起,我为了脱困,一而再,再而三,将你置于险境,甚至于,多次危及你的性命,这是我的过错,我知道,无论如何,无法偿还你的恩德,为了补偿你,那枚南海魔族的圣物——深蓝之魂,也就是那枚水晶,便赠予你!” 说话间,魔姬海若双臂挥动广袖,雾气弥漫之中,黑压压的南海魔族的亡灵,层叠出现,跟随着魔姬海若一起,齐齐向魔下拜。 礼拜之余,魔姬海若仍旧将黑压压的族人亡灵收回袖中,叹息道:“我答应要带他们回家,即便是付出所有,我也一定要满足他们的心愿!他们因我而亡,若不能魂归故土,如何能安息?” 第208章 海枯石烂咒 “我来此间,其一为了救这女孩,其二则是为了变得更强,世俗之事,于我无关。”魔口气淡淡,不带一丝情调。 魔姬海若看了魔一眼,叹息道:“世人都不爱听真话,但你对我族,恩重如山,所以,即便不是好话,我还是要说。” 魔姬看了一眼魔后背上的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其实,她已经死了,偏偏,她的最后一丝气息,和你的气息死死纠缠在了一起,故而看去,她好像还有一口气,只是,这样的活着,与死无异,我实在看不到能够解决的希望!” “我不容许,死神也不能带走她!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救回她的生命!”魔的话不容置疑。 魔姬海若看了魔一眼,叹息道:“世事无绝对,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妥善解决的办法,只是,你虽然屡屡获得突破,但相对于魔域世界的庞大,你依旧很弱小,一定要低调,不要过早引起那些强者的注意,在你没有掌握绝对力量之前,一定不要主动去挑衅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强者,要知道,魔域太大了,处处卧虎藏龙,我这区区不归乡,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魔目光深邃看向远处,他当然也想走上一条稳妥之路,只是可惜,体内的暴动气息越来越强,他没有时间滞留,他必须与时间赛跑,去赢得那一线生机。 “魔域分地表和地下两重世界,地下世界,无比黑暗,无比血腥,便如这座血海魔疆大阵,你已经见识到了,道路在前,如何抉择,在你!我可以为你稍稍指点一番!” 魔姬海若话音未落,远远的,便听到一声冷笑道:“南海魔姬,你自身尚且难保,又谈何帮助这几条漏网的小鱼?” 南海魔姬面色骤变,仰首看去,就见上方的血色天幕,已然撕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当中暴露一人,身披庞大披风,如同一只巨鹰,冉冉落下。 “大祭司,魔域的大祭司!” 这一惊非同小可。 魔域大祭司的修为深不可测,魔姬海若来不及细细叮嘱,身影前冲,挡在了前面,百忙中传音道:“将意念注入那枚深蓝之魂,它会引领你们一段行程!” 魔姬双臂翼张,身后虚空荡漾起万千道波纹,波纹之中,无数颗充满魅惑的眼睛陆续睁开,放射出一道道梦幻光芒,转眼间组合成为一座宏大的海市阵图。 “我们走!” 魔反应果断,将意念注入深蓝之魂,水晶吟吟震颤,挣脱掌控,朝前方飞去。 魔紧随其后。 另一个身影从一侧跟来,并驾齐驱,正是殷白柳。 脚底星光闪烁,几个转折之中,魔与殷白柳已消失不见。 “若让他们逃了,岂非笑话?”空中的大祭司冷笑道。 “想抓住他们,先过我这关!” 冷笑声中,魔姬海若广袖飞舞,宏大的海市阵图中,顿时冲出无数大鱼身影,鱼鳍划破虚空,直取大祭司而去。 “海若,你以为冲出了血海魔疆的束缚,就逃出生天了么?你也太小看地巫大人的手段了!” 冷笑声中,大祭司手中掐诀,口中诵咒。 一股钻心之痛袭来,魔姬海若的一张脸,变得扭曲,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盘算了多少年,只为打破血海魔疆束缚,逃出生天,谁知最终发现,命门依旧死死捏在了敌人手中。 魔姬海若此刻万念俱灰。 “投降吧,真心归顺地巫大人,我会为你求情,留你一命!”大祭司嘲讽道,手中魔杖挥动,卷起风暴,当即将冲来的大鱼幻影,消弭为虚无。 “海若,你早就该死,自走出南海祖地一刻,你就该死!你为何到现在还活着!” “你这十恶不赦的罪人,尚且想苟且偷生,试想天地之大,还有你的容身之地么?” “该死,魔姬海若,你早就该死!” 魔姬海若涕泗横流,蓦地拔出一把刀,深深扎入胸膛,浑身都在颤抖,寒声道:“我的族人,海若十恶不赦,今日就和你们同赴黄泉!” 她的口中咬牙切齿,开始念咒,于是,她的肉身开始快速腐烂,于腐烂之中,身形开始异化长高,转眼间,就长成为一个丑陋鬼物。 “海枯石烂咒!” 大祭司暗道不妙,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一贯贪生怕死的魔姬海若,怎么会变得如此决绝。 他不知道,一个人默默抗拒了多少年,压抑了好多年,最后发现自己的努力如同儿戏,活着只会徒增懊悔,新仇旧恨一时间如同火山喷涌,唯一的念头,只为复仇! 他此刻想要抽身逃走,已然来不及了。 因为他已然被海枯石烂咒的诡异力量,锁定了。 魔姬海若化作的腐烂鬼物,口中念咒不断,迈开大步,朝着大祭司走去,她踏空而起,如履平地。 周边阴风阵阵,雾气弥漫,无数黑压压的南海魔族亡灵,齐齐出现,和鬼化的魔姬一起,恶毒念咒,他们死死看向大祭司,顿时带给了对方庞大的压力。 由于这座血海魔疆大阵和魔姬海若的肉身融合多年,此刻发动大阵之力,牢牢锁定了大祭司。 大祭司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和鬼物化的海若一般,开始快速腐烂,那种痛苦深入骨髓,令大祭司禁不住发出呻吟,他竭力晃动魔杖,召唤来地下世界的力量,凝聚成一道道赤色闪电,不断劈落在魔姬海若的腐烂肉身上。 闪电的毁灭力量,加上腐烂气息的巨大破坏力,带给魔姬海若沉重杀伤。 大片的腐肉从身体上剥落下去,露出了森森白骨,不仅如此,炽烈的魔火从体内冒出,开始疯狂燃烧。 即便如此,魔姬海若依旧发出一声声凄厉惨笑,咬牙切齿,带领周边的亡灵们一起诵念那篇恶毒的咒文,一步步朝着大祭司走去。 大量的亡灵在诅咒声中化作了灰烬,白骨化的魔姬海若,越走越快,朝着大祭司飞速扑去。 咔嚓嚓! 一道道凌厉的闪电不断劈中魔姬海若,她的身体在肉眼可见之中化为灰烬,却在最后一刻,纵身一跃,将那般恶毒的气息融入了大祭司的身体,发出最后一声冷笑道:“生仇死报,以牙还牙,贝俨,你躲不掉的,和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一团魔火熊熊燃烧,笼罩了大祭司的身体。 大祭司的口中不断吟唱,此刻终于挣脱了束缚,一步步向后退去,将烧着的外衣剥落下来。 他就像变戏法一般,不停从身上剥下一件件烧着的衣服,与此同时,那周身燃烧的火焰也在不断萎缩。 渐而,他的肉身终于停止了腐烂,也在肉眼可见之中,一点点恢复元气,不断将那种可怕的诅咒气息驱离出来。 饶是如此,要想彻底化解这种邪恶的诅咒,又谈何容易? 若非借助地下世界的庇护,他此刻即便不死,也将变成废人。 “地巫大人保佑!” 大祭司贝俨默默祈祷,终于将身体上的最后一点余火熄灭掉,咳嗽着,呕出大口黑血。 “我有罪啊,地巫大人,我没有想到,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转化,南海魔族竟然还是如此冥顽不灵,这是属下的失职,请大人责罚!” 贝俨伏地而拜,连连叩首。 虚空尽头,浮现一双血瞳,冷冷看了一眼贝俨,发出干涩的声音道:“念你一向忠心,姑且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这一方血海魔疆已出现疏漏,肯定会混入敌人,速速前往,将入侵之敌全部剿除,不得有误!” “诺!”贝俨伏地,连连叩首。 这大祭司贝俨一向眼高于顶,即便面对魔皇都不卑不亢,没曾想在此人面前,竟卑微如此。 贝俨身影一晃,穿越了一扇扇光怪陆离的门户,待定住身体的一刻,已站在一座巅峰之上。 说是巅峰,原来却是由成千上万个箱子堆砌而成的一座山峰。 放眼望去,眼前世界赫然是由无数口箱子,堆砌成的一片庞大森林。 一望无际,重重叠叠的箱子世界,犹如恒河沙数,规模之大,不可想象。 一声声沉重的心跳,从一口口箱子中传来,树须状的血管,如藤蔓攀附在一口口箱体上,既在输送养分,同时将炼化出的气息抽走,送往更为神秘的地下世界。 第209章 唯一的选择 贝俨盘膝而坐,噗的一声,将手中魔杖插入箱子,借以吸纳其中精纯气息,帮助疗伤。 他必须尽快恢复,而后,迅速出手,抓住那些混进来的奸细。 此刻,在魔箱丛林的一隅,魔背着女孩,和殷白柳正站在一口箱子上,他们看着周边由不计其数的箱子堆砌成的世界,一时间不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进发。 “每口箱子里都豢养着魔物,它们的神志显然被控制住了,它们的身体如同肉羊,被不断压迫出潜力,产出有用的东西,一旦它们的价值被压榨完,下场可想而知,或者如同南海魔族那些死去的亡灵,也或者,被输送到地面世界,变成那些毫无人性的飞魔和异魔。”殷白柳咬牙道。 “说的不错,我们既然来到这里,便没有不寻根究底的道理,无论这个世界如何庞大,总归有迹可循,这些箱子都是浮在表面的东西,而潜伏在底层的黑暗世界,一定隐藏着魔域的许多秘辛,我对那里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体内的血线正如群魔乱舞,若非魔竭力镇压,源自朱厌图腾中传来的那股杀戮躁动早就按捺不住了。 殷白柳的一颗心砰砰跳动,他口中喃喃,依稀念叨着师尊的称谓,若要平息那股疯狂躁动,唯有以魔血来浇灌。 “师尊,我定不叫你失望!” 他暗暗发誓,只是,潜伏在血脉中的那股躁动,随着他深入地底世界之后,愈发强烈了。 他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他担心自己会最终堕落并异化为那种魔物。 “放心,师尊,若我不幸沉沦,我也会在最后一刻杀了自己,绝不玷污断魔寺的盛名!” 殷白柳看了一眼魔道:“分头吧,这个世界太大,我们各自去寻找出路,而后再会合。” “可,但我希望,会合之后,你会有所突破。” “不会让你失望!” 殷白柳拱拱手,淡淡一笑,身影轻若柳絮,飘然而去。 看着离去的殷白柳,魔并没有贸然行动。 在他的感知中,这片诡异的魔箱世界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无数根无形的感知触觉编织成了一张张细密的蜘蛛网,布满虚空,肉眼不可见,一不留神间,便可能触发那些感知陷阱,如此,那些被潜伏在箱体中的异物,便会凭借本能展开捕杀。 一旦陷入这些异物的围攻,自己将陷入不可预知的危险之中。 何况,还有那个潜伏在暗中的敌人,也一定会出手。 魔一动不动站了好久。 周边魔箱中一声声心跳传来,高低起伏,种种魅惑之意袭来,令魔的心中未免烦躁,刀光犀利刺出,将种种魔念斩灭。 他非是不想动,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极好的时机。 他的目光在一口口箱子间飞速移动,最后,视线锁定在一口体积最为庞大的箱体之上。 那口箱体处于无数口箱子堆砌的巅峰之上,它可以借助血色藤蔓,从下方的所有箱体中吸取力量,俨然如那片地域中的王者。 在魔看来,那口箱子中囚禁的一定是个大人物,故而,需要以更强的封印力量才能将他困在里面。 若能破解那口箱子中的秘密,进而顺藤摸瓜,或许就能找到走出去的方法。 他的感知不断在无形的蛛网间穿梭,小心翼翼,唯恐不慎间会惊动那些异物。 他在不断推算,以期找到一条最恰当的途径。 他的耳中已听到一声声惨叫在远处传来,那一定是闯入者们不慎触发了异物们的感知,而遭受了不测。 一声声心跳此起彼伏,魔在仔细聆听,他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机会。 在无数个心跳汇聚成的嘈杂和混乱之中,他的身形突然飞掠了出去,划出了一个个“之”字形的轨迹,几经转折,终于有惊无险地落在了那口庞大的目标箱子上。 即便他早有预料,依旧被一声沉闷的心跳声所震撼,差一点把持不住,栽了下去。 他反应很快,自身血运很快做出调整,他不再抗拒那种心跳的巨大诱惑,一点点将自身的血运融入了那种脉动节拍之中。 他知道其中的风险。 然而,若不能融合进去,根本不能破解其中的秘密,要想逃出这个世界,绝无可能。 不入魔穴,又如何觉悟那种至高魔意? 心跳一声声跳动,魔的血运渐渐融入了这口巨大的箱体之中。 他很快就觉察到了异状,低头看去,就看见箱体上的血管状的藤蔓,已蔓延到自己的脚上,继而顺着脚踝,向上快速爬升。 他本能中想要摆脱纠缠,最终还是熄灭了这个念头,任由这些古怪的藤蔓,不断爬升,直至爬满了自己的身体。 在他察觉到有所不妥的一刻,就见下方这口巨大的箱子,正如一头巨兽,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将魔一下子吞了进去。 而后,这口巨大的箱子便恢复了原状,看去毫无变化。 霹雳! 一道道赤色的闪电不断从上方劈落下来。 魔看到自己置身在一片粘稠的血海之中,周身缠满了血管状的藤蔓,那些藤蔓仿佛活物一般,张开嘴巴,拼命撕咬他的肌肤,想要钻进去。 那些赤色闪电并无多少破坏力,可怕的是,它所带来的种种蛊惑力量,已引起魔的识海内险象环生。 一颗颗种星化作血红色,发出剧烈震颤,试图冲破束缚,逃出去。 美丽精怪应时出现,她发动天赋神通,引吭高歌,终于渐渐平抑住了一颗颗种星的暴动。 然而,这只是权宜之计。 因为魔已深深感受到,这口魔箱所连通的地下浩瀚世界中,一缕缕强烈的魔念,正顺着一条条脉络,源源不断输送而来,长此以往,他必然无力抗拒,进而被种种魔念所征服,陷入沉沦,最终,沦为一头无知无觉的异物,永无出头之日。 魔试图抗拒。 此刻,他才发觉,自己就像落在网上的一个小小飞虫,所有的挣扎,只是徒劳。 该怎么办?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魔显然有所决断。 只是在下一刻,他又陷入犹豫之中。 因为这里,并非外部世界。 并非那片风吼狼滩,也并非那片神秘的死沼。 他可以借助感知,合于天地,进而借助天地之力,打破束缚。 而眼前这片恐怖的魔箱世界,它就像一头庞然怪兽,它的目的只是为了吞噬自己,自己又怎么可能从这头暴戾的怪物身上,获得帮助? 一念间,眼前闪现过无数个盘算。 他的眼中再度一亮,口中喃喃道:“求之于外,固然是一种途径,更重要的是,还是来自于自觉,发自于内的觉悟,才是一种真正的觉悟和蜕变,面对如此绝境,就让我作出尝试,不就此沉沦,就让我一举飞升!” 他却不知道他这么做所面临的风险会有多大。 他并无其他的选择,这是他不得不走的一条路。 一念间,魔堕入了那片无知无觉的死海。 他希望在那种如死的绝境之中,他的傀儡般的身体,会自然而然,作出模拟,模拟出那种天人感应的道天意境,进而搬运肉身,获得蜕变。 咔嚓,咔嚓! 他的体表快速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晶。 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块木头,无知无觉。 正快速向他体内进攻的那些血管,突然间变得僵直,稍后缓缓缩了回去。 显然,它们对魔后背上的女孩,更无兴趣。 第210章 复刻天人境 巨大的箱体内部,魔一动不动,仿佛一个死人。 在他的对面,正蜷缩着一头庞然大物,这头庞然大物看去正如一头肥硕的蠕虫,长着十几对肉足,顶着一颗斗大的脑袋,正在酣睡之中。 怪物周身爬满了血管状的藤蔓,这些藤蔓不停从它的肉体中抽走养分,同时注入一缕缕神秘的气息,用以麻痹这头怪物,让它永远不再醒来。 此刻,在这片魔箱世界的一隅,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爆裂声。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周边一口口箱子跟着爆裂,一头头原本酣睡中的魔物,纷纷从束缚中苏醒过来,向那个闯入者发起疯狂围击。 其实这种苏醒,也仅仅是一种本能而已。 原因则是,那些灵魂早已被封印住了。 那个始作俑者顿时陷入危险境地。 上空,一个人影凭空出现,他高举魔杖,口中不断吟唱。 下方的一头头暴动中的异魔,快速安静下来,目光变得茫然,稍后相继缩回巢穴中,于是,那一口口破碎的箱体,在肉眼可见之中生长出来,继而将一头头异魔重新封锁在了里面。 “来者,你擅闯禁地,罪过不小,本大祭司看你修为不错,给你个机会,臣服于我麾下,否则,毁灭之力旦夕降临,你必死无疑!” 大祭司贝俨看着周身伤痕累累的年轻人说道。 那年轻人吐了一口血,淡淡笑道:“我此生只为一剑而存,若不能一展胸中抱负,生不如死!来,战!” “狂妄!” 大祭司右手向下一按,一股庞大的束缚之力犹如泰山压顶落下,立时困住了那年轻人。 贝俨口中念咒不断,一道道赤色闪电持续落下。 轰隆一声,就见那年轻人的身体已被一团血光笼罩,树须状的血色藤蔓在肉眼可见之中,爬满了他的身体,转眼之间,一口新生的箱体出现,将这年轻人完全封印在了里面。 “可惜了,一个略有潜力的小虾米!且去追寻下一个漏网之鱼!” 贝俨身影一转,消失不见。 魔箱森林的一隅,在那口最为庞大的箱子内,经历了漫长的寂静之后,魔僵直的身体,终于动了一动。 那只是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发出声音的对象,只是一根小小的手指。 虽然只是微不可察的动作,却是破冰的最初,也是希望的开始。 渐渐,一张手的其余指节都在动了,紧跟着,是腕部,肘关节,肩关节,直至整条手臂都能动作了。 只不过,这种动作看去麻木不仁,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并不属于这具肉身自主做出动作,而是被一股神秘力量所操控。 这种动作,极为怪异,看去玄之又玄。 从一张手的动作,传播到另一张手,后来是双腿,渐而波及全身,骨节咔咔作响,整个身体的动作,看去混乱而毫无规律,和人类行动常态迥然不同,扭曲,怪异,反其道而为,不仅是怪异,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大,骨节间的撞击和摩擦声越来越响亮,进而使得整个箱子,引发出一阵阵共鸣。 不仅如此,对面那头蠕虫般的怪物,也好像感知到了什么,开始躁动不安,使得这口庞大箱子,开始不停摇晃,发出哐哐的巨响。 魔箱森林的高处,黑暗之中,一个身披黑暗斗篷的大人物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展开斗篷,犹如巨大飞翼,穿越大片箱子丛林,直扑而来。 此刻,魔的处境可以说极度危险。 若然他被这个大人物发现,即便不死,也将沉沦为一头异物。 危急时刻,魔右手的食指突然变得滚烫无比,这副无主的身体,仿佛接受到指令一般,迅速安静了下来。 在他刚刚安静的一刻,那个大人物已落在这口巨箱之上,轰然落下了手中的魔杖。 魔箱剧震,滚滚镇压之力汇聚而来,短短一刻,再度封印住了那一头躁动的蠕虫身体。 大人物口中冷笑道:“剧仲,进了我的彀中,这辈子也休想翻身!” 他手中连连结印,在这口箱子上加了两道封锁,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在黑暗中隐去了身形。 他却不知道,这口箱子中已悄然潜入了另一个敌人。 良久之后,魔一动不动的身体,再度有所动作。 所能动作的,仍旧是那一枚食指。 食指滚烫如火,刹那间,将一缕气息,顺着身体脉络,直入识海,注入到识海中央,那一道银色剑痕之中。 原本静止的银色剑痕,微微荡漾起一圈圈波澜,迅速波及整个识海。 识海天地中央,一幅混沌的太极图冉冉呈现。 看不出黑白阴阳界面,只是一泓模糊的光影。 那一道竖着的银色剑痕,就像钟表中的一根指针,荡漾出一圈圈涟漪,使得那一泓不动的混沌光影,开始冉冉转动。 银色剑痕仿佛被激活,不断激发出一圈圈涟漪,以之推动那一泓混沌光影,不断转动。 一圈,两圈,无数个轮回之后,混乱无序的混沌光影中,渐渐生发出一缕缕方向统一的线条,这些线条朝着同一个方向,不停追逐盘旋。 又经历了无数个轮回之后,那一泓模糊的光影,渐渐分离出界面,蜕变出黑白二色,继续追逐盘旋。 银色剑痕吟吟一震,似乎极为不满。 它分明在竭力捕捉过往中遭遇的一幕理想状态,唯有那种状态,才是让它稍稍感到满意的境界,除此之外,都已被它视作垃圾。 它不能容忍那些残缺的存在,它必须竭力将之铲除,以恢复到那种天人合一间的妙境之中。 银色剑痕吟吟震颤,它不再激发出涟漪,而是激发出一道道犀利的剑芒,斩入那一泓模糊光影之中。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个时日,经历了多少次的斩伐,那一轮模糊光影中的黑白二色,色彩愈见纯正,彼此间的界限愈见清晰。 此时看去,赫然正是一幅阴阳太极图的宏大图景。 吟! 银色剑痕激发出一圈圈涟漪,撼动整个太极图。 一幕波光水影之中,完整的阴阳太极图生动浮现而出,缓缓转动间,已牵动识海中一天星斗,彼此映衬,美轮美奂。 与此同时,一缕神秘气息顿时被反馈到魔右手的那根食指之中,宛若收到指令,这个食指瞬间变得无比火热,开始驱动整个身体,展开搬运。 骨节声咔咔作响,不再嘈杂和无序,清脆的骨节撞击之音配合有序,波及全身,仿佛一首歌曲,被完美演绎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骨节搬运之音越来越快。 魔的周身不断蒸发出一缕缕炽热的气息,他的肌肤变得一片火红,青筋暴露,显然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只是这种痛苦,他并不能感受到。 他依旧沉沦在属于他的那片死海之底,无知无觉,浑然不知身体上发生的一系列变化。 伴随着最后一声巨大的轰鸣之后,这口巨大的箱子再度恢复了安静。 与此同时,一个庞大的身影犹如飞鸟落下,一脚踏动箱体,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能感受到箱子中那个敌人依旧被封印住,并没有突破封锁。 而那种突然的异动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静静站在箱子上,一动不动,他必须要找出其中究竟,将危险的种子熄灭在萌芽状态。 第211章 无骨境 大人物站了很久,并没有再次感受到箱子中传出的异动,心中非常疑惑。 要知道这口箱子中困住的可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他决不会容许对方逃出去,因为那样的结果一定会导致这个世界出现大片混乱。 他又等了一会,在他正决定离开的一刻,脚下的箱子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非常惊愕,惊愕于那种震动并非来自那个被困者,而是来自于箱子中的另一个方位。 为什么会这样? 那引起震动的一方会是谁?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口箱子中? 他并没有马上阻止这种震动,他要看看,这个家伙到底是谁。 他仔细聆听着这种震动,他很快明白那并非是震动,那是身体中的骨节不停在动作,进而驱使体内的血液在流动,这种血液的流动看似毫无规律,却像风一般掠过山川,水自然而然流过土地,初春温暖的气息无声滋润万物,草木悄然发芽,大地无声解冻,便连自己略显紧张的心情也仿佛变好了。 大人物突然间吓了一跳。 因为,他突然感受到在这口巨大箱子的周边,原本安安静静的那些大小箱子,仿佛受到了传染,也开始震动起来。 它们的震动看似杂乱无章,却好像春天里的一个个生命,于无所顾忌之中,竭力敞开怀抱,去迎接一个复苏的季节重新来临。 它们就像困在硬壳中的胚芽,竭力想要突破那最后一层坚硬的外壳,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居然如此神奇,不受压制。 便连自己心底那一层尘封的黑暗,也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 “决不能再让他继续下去,否则,必然会影响地巫大人苦心经营的大好局面!” 砰的一声! 手中的权杖重重落在箱子上,更多的血管状的藤蔓从周边蔓延过来,死死缠住了这口震动的箱子。 不仅如此,大人物又接连加持了数道封印,看到脚下的箱子缓缓恢复了平静,总算喘了口气,冷笑道:“本大人不管你是谁,既然落入我的囚笼,就乖乖做个听话的奴仆吧!”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十息的间隔,这口箱子便再度挣脱了束缚,震动了起来。 大人物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要知道他所加持的封印之力岂同凡响? 地境的修为,藉由对这座魔箱世界的深刻理解,通过血脉所施加的封印,即便不可能永无破绽,也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就被轻松冲开封印。 这口箱子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论如何不能让那个怪物冲出牢笼!” 大人物声色俱厉,口中连连念咒,手中不断结印,当即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竭尽全力,在这口箱子上落下了一道前所未有的封印。 这一道封印,乃是他凭借神魂之力,从地底世界中借来一缕强大的力量,所结成的一枚强大魔符。 “地巫大人保佑,让我彻底封印此贼!” 这枚封印耗尽了大人物近半的气血,待完成封印一刻,他脸色苍白,连连喘了几口粗气。 “本大人绝不相信,你还能挣脱这一道至强封印!” 他的心中犹自带着不安,在这口箱子上守了好一会。 看着一动不动的箱子,他总算长长松了口气。 披风掠起,在他正准备离去的一刻,他的眉头再度皱了起来,因为,他好像再度感受到了那种可怕的异动。 他屏住呼吸,又等了好一会,发觉箱子依旧一动不动,哑然失笑,便将之归结于自己的错觉。 只不过,在他准备抽身离开的一刻,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因为他已确认,这口箱子真的动了。 巨大的箱体一点点从束缚中挣脱出来,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不仅如此,还带动起周边的箱子,一起开始了震动。 这一惊非同小可。 眼前出现的诡异情形,他之前从未见过,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心头的愤怒如魔火熊熊燃烧。 要知道,他贝俨可是连魔皇都不给面子的人,他能够纵横于地底黑暗世界,无所顾忌,完全归结于地巫大人的教诲。 若然连这口箱子都镇压不了,叫他如何还有脸面面对地巫大人? “我贝俨即便将这里当做牢狱,也必然要将你彻底封印!剧仲,死了这条心吧,你注定永远沉沦在锡蓝城的地底世界!” 一根权杖脱离手中冉冉升起。 这根权杖乃是贝俨用心血浇灌成的灵器,彼此间血肉相连,便如身体的一部分,密不可分。 贝俨盘膝而坐,瞑目念咒。 就见悬于头顶上的那根权杖,在肉眼可见之中,开枝散叶,冉冉长高,很快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此树表皮血红,爬满了了一条条蟒蛇般的藤蔓,这些蟒蛇般的藤蔓缠绕树身枝条蜿蜒攀爬,穿过重重枝叶悬垂下来,末端的一颗颗邪恶蛇首大大张开,偏偏在口中衔着一枚枚血色浆果,可怕的是,那一枚枚肥硕浆果上,居然长着一张张恶魔面孔,这些恶魔不时张开嘴巴,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与此同时,这棵婆娑怪树的根须不断向下生长,最后竟然和这口箱子牢牢长在了一起。 “有我贝俨坐镇于此,剧仲你且死心吧!” 这棵怪树乃是剧仲觉悟的第一本相,此刻甫一面世,已然牵动整个地下世界的力量,将这口箱子牢牢封死。 感受到身下的箱子一片死寂,贝俨总算长长松了口气。 “那些漏网之鱼,姑且让他们逍遥一时,本大人料定他们无法走出这座地底迷宫!” 贝俨冷笑,当下眼观鼻,鼻观心,凭借本相,自身,和地底世界,三位融合,牢牢锁死这口古怪的箱子。 箱子内,魔的本尊分明感受到了巨大的封印力量。 他的身体被无数根藤蔓缠绕,想要动作,难上百倍。 然而,随着识海中那一道银色剑痕微微一震,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再度波及全身。 那种气息,分明是源自一种规则层面,它凌驾于万物之上,即便贝俨所施加的封印无比强大,仍旧无法控制住它的自由。 一点点,一分分,魔的身体缓缓从巨大的束缚之中挣脱出来,开始了新一轮的神奇搬运。 时下,魔并不清楚,他的傀儡剑道,在不知不觉中已有所突破。 正是由于,他的本体在不知不觉中,巧巧模拟出那种天人合一的状态,暗合了道法自然的意旨,故而每每能够挣脱封印,重新获得自由。 而这种天人合一状态下的肉身搬运,却借助贝俨施加的一次次强大封印,以之作为砥砺,最后竟然神奇地突破了壁障,得以跻身无骨境。 要知道,即便是以沈西池那般修为,也不曾在其有限生涯中突破到无骨境。 无骨境,可悟不可求。 当世,作为傀儡剑派集大成的沈氏一门,也无人成功觉悟出无骨境。 时下,无骨境的搬运,结合108本命法,再融入朱厌的图腾之力,使得这种道法自然的神奇搬运,一点点突破束缚,使得这口箱子再度震动起来。 如此一幕变故,惊得大祭司贝俨差点跳了起来。 “连如此强大的封印都能被突破,这绝非是被封印多年的剧仲所能做到,你,究竟是谁!” “无论你是谁,要想突破我贝俨的掌控,还不能够!” 一念间,贝俨划开胸膛,鲜血汩汩涌出,身下血管状的藤蔓,获得鲜血滋润,开始快速生长,将一口箱子死死缠住。 恍惚中,整个地底世界爆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 地底深处,一片庞大血湖的中央孤岛上,正长着一棵参天大树,此树的形态,赫然和贝俨召唤出的本相一般无二。 只不过,贝俨那棵乃是仿品。 这一棵树才是本尊。 第212章 带你逃出生天 在这棵巨大的怪树的根部,若不仔细看,很难看到正盘膝坐着一个枯瘦的苍老身影。 眼前原本一片平静的血湖,骤然掀起一道道波澜,湖心孤岛一片震动,参天的怪树连连摇晃。 苍老身影睁开一双混浊的眸子,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那股巨大的冲击。 “魔箱世界牢牢掌控多年,为何会生出变故?竟然以贝俨的能力都不能镇压?本座所主宰的世界,怎么可能容忍这些虫子们翻身!” 苍老身影伸出一张枯瘦的手掌,猛然一抓,身后巨大的怪树宛若一头苏醒的巨兽,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 同一时刻,在魔箱世界那口巨大的箱子上,贝俨双眸圆睁,露出惊喜之色道:“有赖大人坐镇此方,施加庇佑,贝俨当竭尽所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刹那间,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涌入上方那棵参天怪树之中,一段晦涩咒言同时传入贝俨的识海,贝俨口中念诵,双手连连掐诀。 就见身下箱体之上,那些攀附在表面的血管状的藤蔓,在肉眼可见之中,开始魔化,不仅变得更粗,表面渐渐长满了鳞甲,渐而长出了一只只锐利的爪子,死死扣住箱子,越缠越紧。 “锁!” 贝俨一声怒喝,双手结印向下一按,就见身下的箱子宛若被一条条毒龙缠绕,不断向内收缩,箱子内接连传来低沉的坍塌声。 原本还震动的箱子,顿时被这股不可抗拒的力量镇压住了。 贝俨拍拍手,露出讥讽之色道:“无论你是谁,中了大人的锁龙咒,此生再无逃脱的道理!” 魔箱之内,魔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他已然被这股邪恶的封印气息,直接从无知无觉的死海之底拽了回来。 他感受到周边涌来一股股邪恶的气息,宛若一条条毒蛇一般,死死缠住了他的身体,束缚住了他的血运,越收越紧。 即便他已然觉悟了无骨境的搬运之法,面对这股封印的气息,依旧无能为力,被越缠越紧,宛若陷身泥潭之中,无法自拔。 他的修为,他的所有觉悟,他的一身气血之力,面对这股霸道的力量,似已束手无策。 “怎么办?” “难道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封印住,最后被异化一头怪物,在这里等死?” “要知道,我可是魔!” “秉持无上北道的魔!” “没有谁能束缚住我的身体,也没有谁能封印住我的一颗真魔之心!” 魔发出一声声嘶吼,口中连连喷血。 只不过他的力量,面对这种霸道的碾压之力,浑如蚍蜉撼树,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外面的贝俨已然感受到了箱子内那种绝望的挣扎,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这是地巫大人所主宰的世界,你们都是她脚底下的蝼蚁!除了逆来顺受,别无他途!” 无边黑暗袭来,魔的意识飞速坠向无底深渊。 在他的最后一丝意识就要完全沉沦的一刻,胸膛之内,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心跳声。 一声一声,看似柔弱,却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它的跳动,一声一声,穿透无尽的黑暗,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中,自由跳动。 不知为何,一段不久前的记忆,突然浮现在魔的心头。 那条长长的河流,那个满月之夜,那个山鬼族的女孩,所吟唱的那首歌谣。 沸腾的乌琳澜河,充满活力的莽苍森林,自由的风,无边的草场,小至沙砾,大到无尽星辰,都在那一声声跳动的节拍中,呼吸天地,呼吸宇宙,汇聚成浩瀚的生命海洋,自亘古而来,连绵不绝,滚滚奔向未来。 咚,咚! 心跳声,声声入耳,如此清晰,如此动人。 魔的口中,禁不住开始吟唱。 即便他自负冷酷无情,依旧被那种脉动的节奏所感染,将思绪牵向远方。 美丽精怪应时出现,发出天籁般的美妙歌声,所吟唱的,如魔一般,正是传自山鬼族女孩的那首歌谣。 歌声中蕴含着沟通万物的力量,随着魔与美丽精怪间的吟唱渐入佳境,一枚枚符文浮空出现,转眼间,串联成一个圆环,冉冉转动,进而,从中喷涌出皎洁的月华般的气息,照亮了魔箱内的黑暗世界。 昏睡中的蠕虫怪物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有所感受。 咚,咚! 感受着胸膛间传来的一声声充满活力的跳动,魔体内的血运江河,犹如漫越过堤坝的洪流,怒吼着,朝着天地尽头,极限奔涌而去。 轰隆隆! 魔的眼前,看到一条巨大的河流,从莽荒尽头而来,跨越无尽尘嚣,朝着未来奔流而去,浩浩荡荡,永不停歇。 魔的吟唱愈发高亢,他与美丽精怪的吟唱彼此追逐,一高一低,相互唱和,渐入佳境。 巨大的箱体,再度从封印中挣脱出来,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 不仅如此,周边的那些魔箱,好似受到了传染,渐渐跟着那一口最大的箱体,一起颤动,汇聚成一曲宏大的生命脉动之歌,汇聚在那一条无形的生命长河之中,无可阻挡,滚滚向前。 贝俨呆若木鸡,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那种无法想象的力量,竟然能够冲破锁龙咒的束缚,那口箱子里面,到底混进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同一时刻,在地下血湖的中央,那棵参天怪树的根部,那个入定中的苍老的身影,突然睁开了眼睛,颤声道:“是你吗?天择者,一定是你,除了你,还有谁能解开本座的锁龙咒?我的等待实在太过漫长,我几乎无法再忍受下去了,天可怜见,你,终于出现了!” 魔箱世界,那口巨大的箱子之上,贝俨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 即便他连连施展封印手段,也不能控制住那种宏大的震动,甚至于,他的一颗心,也不受控制,加入其中,一起跳动。 一声凄厉长啸传来,贝俨仰天喷出一道长长的血箭,他身影踉跄,差点栽倒下去。 他将身体强行融合在那棵参天巨树之中,即便是死,他也不能容忍箱内的人物逃出来。 “你们都是地巫大人豢养的牲畜,有我贝俨在,你们就是死,也要死在里面!” “锁龙之咒,锁我神魂,我心不死,永镇魔天!” 就见贝俨声色俱厉,居然将锁龙咒施加在自己身上,上方那棵巨大怪树发出阵阵轰鸣,生出无尽根须,将那口巨大箱体死死缠住。 魔箱之内,魔的吟唱,愈见宏大。 咆哮声中,一头巨大的朱厌化身冉冉升起,连连拍打胸脯,发出怒吼。 血色的巫道剑铭浮现在魔的印堂间,源自血脉中的神秘力量,通过山鬼族的歌谣,穿透重重束缚,波及周边。 魔手持银色勿忘,目光定定,看向那头巨大的蠕虫。 他没有轻易出刀,他在竭力感受着那条生命长河中的气息,他要将自身的血运彻底融入那条长河之中,借助血脉中的冲击看破瑕疵,务求一刀中的! 眉心间的那枚巫道剑铭,愈发明亮,爆发出一轮轮红光,冉冉转动。 吟唱声中,蠕虫的体内激发出一阵阵躁动,他似乎想挣扎着醒来,只可惜,他沉沦太久,那种封印的力量,早已死死锁住了他的神魂,使得他根本无力冲破枷锁。 魔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头蠕虫。 他的目光穿透了遮盖在表层的喧嚣和迷雾,终于捕捉到那种本来的东西。 他深深感受到了那种愤怒,那种极度的渴求,和最终因不可得所导致的失望。 对方一心求死,故而被种种强大的魔念攻破心防,就此沉沦。 “求人不如求己,其实,这世间无人能束缚你的自由,遮蔽眼睛的,往往只是一片树叶而已,揭开它,再简单不过,关键在于你的心,是否想从沉沦中觉醒!自欺欺人,无法逃脱来自于本心的惩罚,即便逃过眼下,绝逃不过永恒!” “来,我带你一起,逃出生天!” “来!” 一声怒喝,魔和精怪同仇敌忾,引吭高歌,卷起无形的精神浪潮,冲击蠕虫。 第213章 燃我热血祭我真魂 与此同时,刀,自身血运中激发出的那股锐不可当的力量,还有那头庞大的朱厌,三位一体,斩出一道锐利的光芒,划破虚空! “刺血!” 血脉中凝聚出一缕锐利的规则气息,纠集朱厌的庞大图腾力量,齐齐涌入手中的小小匕首中,爆发出一道锐利的光芒! 刺血! 这一招刺血不为杀戮,而是为了击破虚妄,将那个沉沦的灵魂,拉回现实! 同一时刻,一股钻心痛楚,在贝俨的胸膛间爆发开来,他的口中鲜血泉涌,身体摇摇欲坠。 魔箱之内,庞大的蠕虫体内,涌出汩汩热血。 一颗斗大的脑袋猛然抬起,微微睁开的一双硕大的眼瞳中,终究恢复了一丝如梦初醒的亮色,口中喃喃道:“这是哪里?为何,我的心好痛!” 他的目光骤然落在魔的身上,道:“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能找回真正的自己!” 魔的话宛若当头棒喝,使得对方宛若遭受雷击,他呆了一呆,目光落下,骤然看到这副异化的躯壳,不免浑身颤抖道:“我……自己?我是谁?这副丑陋的躯壳又是谁的?这不是我,这绝不是我,我是堂堂的大将军,我有一帮同生共死的袍泽在等我,我要去找他们!” 他竭力想要爬起来,岂料周身上下那一对对软足,根本无法支撑起这副肥硕的躯壳,轰隆一声,肉身失控跌倒下来。 他发出怒吼,甚至于眼中涌出了泪水,大声道:“这绝不是我,要知道,我可是陛下座前的第一战将,我剧仲堂堂男儿,行走天地之间,只求站着死,何曾卧着生!” “剧仲,你的那些手足早就如你一般,沉沦不醒!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即便强大如太咸剑帝,也终究被困于地下魔境,永远无法回来了,更遑论尔辈?” “毒龙锁心,万魔镇魂,封!” 冷笑声中,巨大的封印之力滚滚爆发,魔箱之内,那颗斗大的头颅露出万般痛苦之色,他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变成这副模样。 这副面孔,这副形容,叫他如何面对陛下? 即便身死一刻,也再无脸去面对列祖列宗。 这一刻,他万念俱灰,居然放弃了抵抗,只一心求死。 外界的贝俨深深洞察到了这一幕,手中连连结印,要的是尽早将此人打回混沌不明之中。 “就你,还敢妄称自己是第一战将?大仇未报,只知道自怨自艾,说不定,还有很多兄弟等着你去拯救,你却逃避现实,一心求死,死吧,趁早去死,忘了一切,死了一了百了!” 一声冷笑传来。 一颗麻木的心骤然惊悚了一下,他强行撑起躯壳,咆哮着就要扑向魔。 谁知一记刀光袭来,那股心痛再度爆发,同一时刻,宿命的记忆涌上心头,让他痛不欲生。 蠕虫怪物仰起头颅,连连怒吼,他呼天抢地,眸中泪如泉涌。 “我若是你,即便是死,也要发起玉石俱焚的攻击,叫他们好看!” 冷笑如刀,再度刺痛了蠕虫的一颗麻木的心。 他挣扎着,缓缓抬起头道:“少年,你说的对,人总有一死,但要死得其所!能困住我内心的,除了我自己,那些邪魔歪道,如何挡我?” 他猛然抬起斗大的一颗头颅,发出一声长啸。 上方的贝俨甫一听到这声长啸,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心道要糟! 手底结印,连连施加镇压之力。 魔箱之内,蠕虫怪物挥动一条软足上的硬甲,嗤啦划开肥硕的肉身,其内鲜血浑如溪水奔涌而出。 “这副丑恶躯壳,乃是魔域施加于我太咸一族的耻辱,今当以之为祭品,请出血海战旗,聚我一干手足,一起杀敌!” 大笑声中,蠕虫怪物引吭高歌,起初略显低沉,渐而高亢,魔听在耳中,只觉得一腔热血就要冲出胸膛,化火熊熊燃烧。 此刻,就见一团团炽烈的火焰,钻出蠕虫的躯壳,将那一条肥硕的身躯,俱笼罩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中,烧的毕剥作响,烧的皮开肉绽。 只是那颗斗大脑袋看去却毫无痛苦之色,反而露出解脱般的笑意,朗声道:“贝俨,当年你以毒计诱我入彀,祸害我无尽手足,沉沦不醒,今日洗净脖颈,等我来摘你的项上人头!” 火势汹涌,越烧越旺。 生命气息犹如滚油浇灌,使得献祭出的火焰,顷刻间烧成燎天之势。 烈焰之中,一面铁血战旗冉冉浮现,迎风招展,卷动风雷。 烈焰焚烧,大旗怒卷,那首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太咸战歌,犹如狂飙突进,响彻云天。 与此同时,在这口巨大的箱体之外,周边的成百上千口箱子就像是感受到了召唤,纷纷剧烈震颤,想要摆脱束缚。 贝俨的脸色一片煞白,他没有想到,当初百计请君入瓮,今朝反噬来得何其强烈! “地巫大人,某已尽力,只恨力有未逮,唯有以死报之!” 贝俨伏地祈祷,面色惨淡。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一股怒卷的狂飙,远远抛飞了出去。 霹雳! 刹那间,数十道雷光攒集在巨大的箱体上,这口封印了太咸第一战将漫长年头的魔箱,在这一刻,终于四分五裂! 烈焰翻腾之中,一尊高大的身影缓缓站立起来,手中高擎一面血海战旗,连连挥舞,撼动天地。 口中的战歌愈发高亢,战旗挥舞,卷起狂飙雷霆,横扫而去。 远处的贝俨,连遭重击,口中鲜血狂喷。 他强自撑住身体,嘶声道:“剧仲,毁我魔箱世界,我便拿你们陪葬!” 身后魔树冉冉升起,据有魔箱世界的掌控之力,贝俨唱起妄语诳音,如海如潮,波及了整个魔箱世界。 咔嚓嚓! 一口口箱子轰然破碎,一头头觉醒后的异魔,怒吼着,跳起来,从四面八方,冲向剧仲所在的方位。 剧仲看见这一幕不惊反喜,道:“来得好,今日以血海战旗,召集一干太咸手足,一同杀敌,雪此大辱!” 战旗猎猎,歌声震天。 在这一面献祭出的血海战旗之上,一个个曾经战死的太咸先灵们的身影出现了,层层叠叠,如海如潮。 他们周身浴血,战甲斑驳,肢体残缺,却无不高昂起一颗颗头颅,齐齐朝向远方,大声吟唱,所唱者,正是那首气吞寰宇,横扫六合的太咸战歌。 随着献祭的气息不断滚滚涌入,战旗撕裂虚空,犹如一把利刃,将阻挡之物扫荡一空,强势突进。 一口口破碎的箱体中,一头头奇形怪状的异魔们纷纷仰起头颅,他们于懵懂之中很快感受到那面战旗的召唤,纷纷流出了热泪。 “太咸不灭!太咸无敌!” “燃我热血,祭我真魂,一灵不灭,永归故土!” “大将军,我们来了!” “有此一战,我辈死得其所!” “陛下,我等来了!太咸的列祖列宗,我们来了!” “燃我热血,洗此耻辱,杀光寇仇,唯以残躯,祭此山河!” 他们一起引吭高歌,毅然发动献祭的力量,破碎躯壳,一具具朦胧的魂魄呐喊着冲锋而去,滚滚涌入那面血海战旗之中。 呼啦啦! 血海战旗摇动天地,剧仲的高大身躯乘风破浪,一马当先。 战旗犁开岁月阻隔,犁开尸山血海,汇聚一道铁血洪流,将周边悍不畏死冲来的无数异魔,顷刻间绞杀一空。 第214章 孤岛上的无皮怪树 远处的虚空,贝俨发动本相之力,牵动整座魔箱大阵,将更多的异魔召唤出来,汇聚成滚滚怪物洪流,和那一面献祭出的血海战旗,轰轰然撞击在一道锋线上,激发出接连不断的巨大轰鸣。 以鲜血气息所凝聚出的一尊幻体,高擎血海战旗,挥舞出一道道血海狂浪,不断收割异魔的生命。 “小子,有赖你唤醒本将军,就让你看看我太咸杀阵的终极战力——血海葬天!” 剧仲大笑,高唱战歌,周边,更多被异化的太咸战士,纷纷解体,将灵魂,将热血,毫无保留,俱皆献祭到那一面血海战旗之上。 就见一枚血色的咸字,在战旗中央冉冉浮现而出,渐而化作一颗血肉未尽的狰狞骷髅头,骷髅头的一张空洞的嘴巴,骤然张开到极限,将所有的愤怒凝聚为一声声呐喊,响彻云天。 此刻,在剧仲的肩头,正站着一个枯瘦的身影,不是魔又是谁? “小子,是你唤醒了我的一颗沉沦之心,给了我一次复仇的机会,我如今斩开这一层束缚的天,污浊的地,送你出去!来日如有幸见到我主,告诉他,剧仲尽力了,只可惜剧仲无能,辜负了他的期待,唯有以死报之!” “再见,少年!” 一语完毕,剧仲的幻体一步跨出,消失在上空那一面血色战旗之内。 战旗表面,那一张化作黑洞的骷髅嘴巴,骤然破碎,从中斩出一道血色长剑,顷刻间绞碎了眼前天地,化作一条血色剑河,冲开重重阻隔,犹如一道九天飞瀑,飞流直下。 处于飞瀑前沿的魔,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在伸开手的一刻,就见一枚黑色的令牌已凭空落入手中。 后方,残破的魔箱大阵之内,大祭司贝俨的周身,千疮百孔,血流如注。 他以肉身结合本相,欲强行封印住剧仲的异化肉身,故而在剧仲打破魔箱大阵的一刻,受到的反噬最为惨重。 以至于他的修为几乎跌到了凝相境的低谷。 贝俨悲愤欲死一刻,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通过魔箱大阵,灌入他的体内,他禁不住泣不成声。 他没有想到,到了这一刻,地巫大人仍旧没有抛弃他! 他伏地连连叩首,感激涕零。 此刻,在魔箱大阵的一隅,飞起一道不起眼的剑光,随后,那口束缚的箱子轰然解体,从中走出一个年轻人。 依旧是一身很干净的旧衣服,手中正握着那一把回春木剑。 他口中喃喃,脑海中再度浮现出惊心动魄的一幕,那一面遮天蔽日的血海战旗,在最后一刻,居然切开了这座魔箱大阵的重重束缚! 那种力量,强大到不可思议,强大到毁天灭地。 “殷白柳,你所追求的,不正是那种极端的力量么?” “不屠尽世间之魔,又如何成就我的断魔剑道!” 带着一丝明悟,他一剑斜挥,将一头张牙舞爪扑上来的强大异魔,轻轻斩为两瓣。 目中所见,那些层层叠叠的魔箱大阵,正是遮挡自己明悟的无尽魔障,要想破开,唯凭一剑断之! 他的身影轻若柳絮,瞬间飞掠而去,沿途所过,一头头异魔顿时被肢解,体内生机,已被那一缕凌厉剑意,彻底断绝。 伏地而拜的贝俨缓缓抬起头,就看到眼前虚空一阵扭曲,稍后,就见一尊身披暗金披风的魁伟身影,浮空出现,看着如丧家犬一般狼狈的贝俨,冷笑道:“魔箱已破,地下世界已然残缺,再难修补如初,贝俨,回来吧,魔顶大殿之内,本皇始终给你留个位置!” “不劳魔皇费心,我贝俨既证道魔域大地之下,即便跌倒,也要从那里爬起来,绝无半途而废的道理!”贝俨不卑不亢,淡淡一笑。 魔皇的一张面孔完全隐藏在黑暗阴影之中,看不清真实细节,他微微一叹道:“贝俨,时局大势,非你的眼光所能洞察,只可惜,你当初走出了那一步,回头也难!好自为之吧!” 话音未落,魔皇的高大身影缓缓隐去。 “孔照,我贝俨只想掌控自己的命运,不会去做个趋炎附势的傀儡,即便将这条命送给地巫大人,也不会后悔!” “今后的魔域,我不知道你能否掌控住,可惜我不会有丝毫兴趣,我的目标,是要走出去,魔道无疆,一片区区魔域,如何承载得下?” 贝俨轻轻叹息,手中魔杖连连挥动,开始试图修复这座残破的魔箱大阵。 虚空之中。 魔的身体无限下落。 起初快到不可思议,却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慢,在那一阵阵惊天动地的怒吼声彻底消失之后,魔身体微微一震,已落在一片未知的土地上。 脚下的泥土很是松软,魔的双脚缓缓陷入其中,浓浓的血腥味扑入鼻孔中,比先前魔箱世界中散发出的那股气息还要浓烈数倍。 可怕的是,这股血腥味竟能激发出人的强烈欲望,继而会生出种种邪念,若然无法镇压住这种邪念,便会入魔,陷入不可控的境地。 黑暗的天空中渐渐亮起微微的光芒,红色的光芒仿佛被鲜血浸透,将天地之间涂抹成一片血色恐怖的场景。 前方,广袤的土地上的景物渐渐呈现在魔的眼中。 血色的土地,仿佛是被扯掉表皮的血肉,向空气中不断释放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魔所处的位置很高,他居高临下,俯瞰下方,一切情形尽收眼底。 下方大地上满布着粗粗细细的血管状的河流,这些密密分布的血管状的河流,不停向低处流淌,不知流向什么地方。 在这片被树须状的河流所分割的一块块土地之中,竟然长着一株株高大的树木。 这些树木看去没有表皮,也没有叶子,主干尤其肥硕粗大,上方一根根光秃秃的树枝,就像一条条手臂伸向天空,仿佛在宣告,它所占领的这一座孤岛,乃是属于它的势力范围。 密密的树须状的河流,分割出星罗棋布的一座座孤岛,孤岛上长着一棵棵无皮怪树,每一座孤岛都是一座堡垒,要想通过它们,一定会生出危险和变故。 在魔的眼中,那些无皮怪树无异于一头头没有理智的洪荒怪兽,只要察觉到有猎物进入,就会不遗余力发起攻击。 魔的一颗心怦怦跳动,越跳越快。 体内的神秘血线,倾巢出动,犹如群魔狂舞,期待着又一轮即将到来的饕餮盛宴。 这也还罢了。 魔的识海中,同时风起云涌。 一道道魔念闪电犹如撕裂虚空的伤疤,怒吼着劈落下来,疯狂的撕扯着识海天地,妄图将之彻底分割。 一颗颗种星摇曳不定,镀上了一层血色,开始颤动,愈发不安,随着更多的魔念闪电落下,这些种星的躁动变得愈发强烈。 它们期待挣脱枷锁,重复自由。 刀在手,倏忽间斜斜刺出,切断一道道魔念。 魔发出一声怒吼,宣泄着无上的北道意志。 在他看来,那种种暴动的魔念,都是他的臣民,最终都要彻底臣服在他的面前。 他来魔域,是为了征服,是为了破坏,为了变得更强。 同样,也是为了将那女孩,从死神的手中夺回来。 救治这个女孩,既是他的誓言,也是他笃求的道,肯定是一场无比凶险的证道之旅。 他没有选择,他必须一往无前,因为这是他存在的唯一要义。 凡走过的土地,都将被其践踏在脚下。 他不会回头,只会一路征服前行。 刀在手,绽放着一道道璀璨寸芒,不断斩碎魔念。 与此同时,魔终于迈开脚步走了出去。 他感受着一条条如血的河流在大地的脉络中狂野奔流,他感受着一声声如雷的心跳声传来,不断冲击着他的血运,妄图将他的血运彻底引向混乱。 巫道剑铭冉冉浮现在印堂间,手中匕首犀利一刺,释放出一道血色的锋芒,同一时刻,识海中落下的无数道闪电,已然被这犀利的一击,拦腰斩断。 第215章 你已变成我的心魔 魔的步伐不紧不慢,每一步都留下一枚坚实的足迹,他距离第一条河流越来越近,同样,距离第一棵怪树所盘踞的孤岛也越来越近。 突然间,他停住了脚步,脚下的一片土地快速隆起,进而砰的一声爆裂开来,当中一条血色触须,犹如怪蟒翻身,无比灵活的缠住了魔的身体,当然也缠住了他后背上的女孩,将二人缠绕成一个粽子状,提起来,快速拖向空中,直至拖到那一株肥硕的无皮怪树面前。 咚,咚,咚! 狂暴的心跳声掀起重重狂浪,冲击着魔的血运,撞得他一身气血翻涌,口角溢出了鲜血。 魔暗暗心惊,因为这头怪物的攻击力,比之先前遭遇的那些魔箱中的异魔,还要厉害。 肥硕的树干中间突然塌陷,生成一张黑洞般的嘴巴,将魔一口就吞了进去。 魔此刻如坠深渊。 无数根树须状的触手,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转眼间将魔缠包裹在一枚血色的茧壳中,死死束缚住。 魔想要挣扎,却发现根本无能为力,那种力量蛮横霸道,不会留给他丝毫机会,必欲将他一举击溃。 识海之内,无穷无尽的魔念闪电无中生有出现,将魔苦心经营的规则秩序,顷刻间引向崩溃的边缘。 内外交困,魔似已束手无策。 生死攸关的一刻,在这枚大大的血色茧壳的表面,突然亮起一团蓝色星光。 那一团星光正是一只睁开的眼睛,甫一问世,便不停闪烁着,释放出强烈的魅惑气息。 第一只蓝眼睛出现之后,第二只,第三只眼睛接连睁开。 转眼之间,这枚血色茧壳的表面,便出现了数十只蓝色的眼睛。 在这些蓝色眼睛出现之后,这枚血色茧壳突然颤抖了一下,紧跟着便不动了。 如此,魔周身所承受的巨大压力,顿时大为减轻。 不久,一株星魔古桑的幻体冉冉升空,稳稳镇压住了这枚血色茧壳。 茧壳之内,魔开始了新一轮的身体搬运,搬运的同时,那把银色寸芒,开始不断出击,它斩开的不仅是身体上的束缚,也在斩杀识海中无穷无尽的魔念闪电。 那些闪电无中生有,异常诡异。 起初的斩杀还比较顺利,后出现的闪电变得更诡异,更狡猾,也更顽固。 魔往往要出手数十次,才能堪堪击溃其中一条闪电。 然而,随着时间延续,这些闪电的数量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强大,使得魔越来越难以应付,力不从心。 群星晦暗不明,识海内一片混乱,若不能尽快将这些狂暴魔念清除干净,等待魔的只有一个结局。 彻底坠入魔境,崩坏道心,一身修为,必将化作泡影。 美丽精怪当然不会错过这一场难得的盛宴,她不断施展本命神通,蚕食着一道道魔念闪电,同时发出歌声予以镇压,以缓解魔的压力。 这头精怪还没有完全恢复到她的巅峰状态,何况,她要对付的魔念成千上万,完全超出了她的能力。 魔突然停止了动作。 在他看来,这种斩杀已失去意义。 他必须改变策略,迅速作出决断。 一念间,点亮智慧火花。 魔的意志瞬间沉入黑暗死海。 他的身体表面快速覆盖起一层寒霜。 右手食指宛若烧红的熔岩,当即将一缕神秘气息,融入到识海中的那一道银色剑痕之中。 银色剑痕微微一颤,释放出一圈圈涟漪。 先前模拟出的天人境终究再次重现。 108本命法驱动自身血运,和无骨境搬运之道自然融合,手中寸芒接连刺出,呼啸破空。 一枚血色的巫道剑铭凸显印堂之中,在一道道斩伐之中,形态愈见细腻完整。 刀刀破空,体内响起阵阵雷鸣,那是由血脉中激发出的强大回应。 刀刀刺血,愈见犀利,激发出的雷鸣声愈发高亢。 未来一刻,一刀犹如飞星掠起。 伴随而来的,是一声高亢的龙吟,那是一道由血脉中蜕变出的强大力量,犹如怒龙飞升,直入识海。 识海之内,银色剑痕微微一震,将一缕蜕变出的剑道气息纳入自身,一圈涟漪横扫而出,就此将漫天的魔念闪电尽数腰斩。 崩溃的魔念闪电,化作肉眼无法看见的气息,散入周天,被无数颗种星缓缓吸纳。 无论佛还是魔,就像天地,阴阳,黑白,乃是事物的两面,善加利用者,谓之道。 魔的印堂之间,那枚巫道剑铭鲜艳夺目,愈发完美。 魔的双眸倏忽睁开,手中寸芒飞速斩落,眼前虚空破碎,终于露出一头庞大的异魔本尊。 生着三颗硕大如斗的脑袋,长着十二条长长手臂,唯有中央一颗脑袋中央,长着一颗大大的眼睛,此刻突然睁开,射出一缕红光。 这头异魔甫一看见魔,发出一声咆哮,十二条手臂轮番挥舞,攻向了魔。 魔的身影连连闪烁挪移,看似险之又险,其实早就对对方的一身狂暴血运,有所窥视,故能提前一步作出避让。 饶是如此,他依旧被那种疯狂的力量所波及,被震得连连吐血。 体内的无尽血线疯狂躁动,似已迫不及待。 在一轮轮疯狂攻杀之中,处于被动中的魔,一点点恢复主动,他开始反击,一次次刺中异魔的身体,虽然带来的杀伤极为有限,却乐此不疲,以此作为砥砺,不断获得精进。 这种对决,正如他当初遭遇异化的剧仲,一点点窥破端倪,直至发动犀利一击,一刀中的。 刀在手,食指滚烫如火,目光落处,一刀犹如飞星落下! 嗤的一声,异魔当中那颗脑袋上,那只大大的眼睛中,爆射出一团浓烈的血雾。 “痛快!” “犀利一刀,解此沉疴,吾能就此脱困,多谢!” 一袭淡淡的身影,飘然而出,朝着魔拱了拱手,道:“这一身异血,无尽戾气,你的刀既能解开此中魔念,当可尽数纳为己用,祝你好运,再见!” 话音未毕,这一缕魂魄飘然上升,消失不见。 体内血线倾巢而出,竟然不听召唤,疯狂侵入那一尊无主的异魔肉身,顷刻间,将异魔肉身化作一堆废渣。 魔并没有立刻离开这一棵怪树内部。 他必须接受反哺,炼化掉那股充沛的气息。 他的身后,一株星魔古桑的幻象吟吟震颤,开始疯狂吸纳这一株怪树体内的乙木气息,作为养料,不断成长。 不久之后,这一座孤岛上的粗大怪树,已然彻底枯死。 咔嚓一声,魔破开树干走了出来,目光所瞩,赫然是一株最近的怪树。 他如一缕微风,飘然来到那株怪树之前,奇怪的是,这一株怪树居然毫无反应。 魔的双瞳从极端冷漠中恢复了一起亮色,他刚刚从天人合一的模拟态中清醒的一刻,立时被这株怪树觉察到,长出无数条触手,缠绕住魔,将他抓了进去。 此刻,在第一株枯死的怪树之前,一个身影从天而降,一身衣衫洗的泛白,干干净净,不沾一丝污迹。 即便他宰杀了很多异魔,依旧不让一丝污血沾染自己的衣服,因为,那是他秉持的道,断魔之道,纤尘不染。 “师尊,我已经找到完善剑道的法门了,如果不能突破,这辈子,我殷白柳绝不离开魔域!” 他抬起头,看着将魔吞噬掉的那株怪树,喃喃道:“只是对不起,与剑道相比,一切都将排在后面,即便我受过你的恩惠,也把你当成朋友,但,你已变成我的最大心魔,师尊所言,我的道,应在魔域,我如今才知道,是应在你的身上!” “这命运,当真不可言!桑北,对不起了!” 殷白柳静静站在那里,看着这片被蛛网状的血色河流所分割的世界,视若无物。 他的眼中,唯有那个瘦弱的少年身影。 “可惜了,你欲成魔,而我的道,却是断魔!” 第216章 放出的一只禅蛾 数天过去,第二座孤岛上的怪树轰然倒塌,魔的身影一步跨出,毫不停留,走向了下一座孤岛。 “他身上的魔念气息愈发浓烈了!长此以往,即便我不出手,他也将自取灭亡!” 这一次,殷白柳并没有再驻足停留,他就像一个影子,跟在魔的身后,而后两个人一起被第三棵怪树吞了进去。 怪树之内,殷白柳心头邪念丛生。 然而他的道就是那般极端,倘若他认定了目标,一切都将被直接无视,眼中剩下的,唯有一个魔。 那种天人合一之态,在殷白柳看来太过不可思议,他完全想象不出,一个人究竟如何观想出那般宏大而纷繁的意境,仿佛道法自然一般,消化掉了种种邪恶魔念,即便如此,未来生成的魔念将会越来越强,人力有时穷,终有力竭之时。 “那一刻,当由我来超度你,也算全了你我相见之缘!” 手中的回春剑不断刺出,种种魔念之光在剑底泯灭。 殷白柳不知道能否给对方帮助,依旧如此做了,希望能稍稍缓解对方的压力。 随着消化掉的魔念越来越多,识海中的一颗颗种星渐渐镀上浓浓的血色。 魔的额头开始有汗珠滚落下来。 他面临的入魔压力越来越大。 他不知道的是,他每释放一株怪树内的灵魂,他就像被套上了一重无形的枷锁,随着他逐步深入这个世界,他面临的重压将难以想象。 然而,魔的眼前,绝无退缩的道理。 倘若不能征服,不如就此毁灭。 地底中央血湖,那棵庞大怪树的根部,那个小小的枯瘦身影,再度睁开了一双眼睛,她看着远方,似乎已然看到了那个挑战者的身影,口中喃喃道:“倘若你真的是天择者,你就一定能走到这里!否则,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一株怪树内部空间,突然落下数十道闪电,一个手持木剑的年轻人突然一跃而起,刺向了魔,他口中喝道:“就让我成为你的影子,就让我聆听你的真意,当我完全读懂了你的世界,唯凭一剑断之!” 在年轻人刺出手中剑的一刻,魔同时刺出了手中的勿忘,两道攻击轨迹意外重合在了一起,斩碎了虚空。 而这一道重合的攻击轨迹,则被完整记录在那一泓灵魂太极的镜面上。 那一幕灵魂太极犹如大道之轮,缓缓转动,化作一面镜子,将一切规则细节,俱投映其中。 虚空破碎,一头庞大异魔的身影终于暴露了出来。 血脉中激发出的气息融入那柄匕首,和背后影子中发动的一道剑道气息,合而为一,斩入异魔的身体。 异魔咆哮冲击,连连发动强悍进攻。 魔与身后的年轻人共进退,起初二人间的节拍并不能保持一致,随着与异魔间的战斗愈发火热化,在一轮轮血与火的洗礼中,二人间的配合愈发默契,因而爆发出的攻击力愈见强悍。 随着魔爆发出一声怒吼,一抹刀光切入异魔的身体,飙射出一缕浓烈的血光。 咔嚓破碎声中,一具灵魂终于摆脱肉身枷锁,飞升不见。 而殷白柳的心中却升起浓浓的震惊。 他没有想到,桑北血脉中所激发出的剑道力量居然如此恐怖。 要知道对方至多是破玉境初期的修为,而那种恐怖的攻击力,显然达到了地境初期的水准。 如果按照这条路走下去,却不失为另一条修身之路。 “可惜了!” 殷白柳微微叹息。 他的剑道谓之断魔,而魔的那种犀利的刀意,似乎在不断融合魔念的力量,变得越来越不可控,长此以往,必然导致崩坏的结局。 恐怖的是,这少年不仅肉身强悍,精神力也远远超出了预期,否则他根本无法镇压那一次次魔念暴动。 “饶是如此,这条路注定是一条不归路,这最后一段路途,我殷白柳便陪你走上一遭!” 有赖殷白柳的配合,二人击杀怪树的速度越来越快。 殷白柳眼睁睁看着对方将一头头庞大的异魔吸成空壳,只是那具身体依旧保持着那般枯瘦模样,看起来没有一点变化。 唯有额头上,那一枚血色符文,变得愈发清晰,而由血脉中所激发出的那种伤害,则愈见强悍,愈见犀利。 同样,殷白柳的断魔剑道,随着斩杀异魔越来越多,不断提升。 他的一身气息,看去则愈见平淡和宽和,如果换一身僧袍,剃光头发,看去更像是一个得道的僧人了。 河流如血,一座座孤岛上的怪树如同一座座墓碑。 随着一座座墓碑轰然倒下,二人不知不觉中已然来到了河流的下游地带。 密如蛛网的河流不见了。 眼前汇聚出一条尤为庞大的河流,河流粘稠如血,缓缓流动。 它就像一条懒洋洋的血龙,一点点向前游动着。 魔和殷白柳并排走在河岸上。 魔的身后留下了一枚枚深深的足迹。 殷白柳则如一枚春天的柳絮,静静的来,静静的去,他不会将多余的痕迹留在世间,他只是梦中的影子,最多留下一声叹息。 正如春的脚步,悄然而来,在人们方未适应的时候,已悄然逝去。 “你的路已然近乎走到终点,而我的断魔剑道也已趋于圆满,谢谢你陪我一起证道,作为感谢,我将以我的最终觉悟,向你发出挑战!”殷白柳看着魔,定定道。 魔的双瞳犹如黑洞,看不见一丝亮色,他此刻正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再也按捺不住识海中一颗颗急于暴动的种星。 种星如血,也如一颗颗血红的眼睛,充满了贪婪,充斥着暴戾。 “你很自信,这是好事,我不介意在这里增添一座墓冢!” 魔一步步朝前走去,十步之外,蓦然转身,一身气势骤然泯灭,瞬间,他看去就像是一方天地,只不过那是一方黑暗的魔天。 殷白柳的眼中浮现一丝亮色,他所期盼的,正是这样一个魔,拥有至高杀戮的魔。 杀了对方,自己的道必然臻于圆满。 殷白柳身影一晃,已然穿越了时空阻隔,同时刺出了手中的剑! 剑距离魔的咽喉只有一寸的距离! 一寸定生死! 砰的一声,雷光爆发,一抹银色匕首,准确挡住了殷白柳的回春一剑! 宛若天地碰撞般的一轮冲击,迅速扩散至极远之地。 血湖中央,那棵最为高大的婆娑怪树的根部,那个苍老的身影骤然睁开一双眼睛,射出寒光,哼声道:“断魔寺的家伙居然追到了这里,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法性,这是你放出的一只禅蛾么?以他人性命作蛹,融你本道,化出禅蛾,禅蛾身死一刻,便是你成道之时,想的美啊,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天择之子身负冥冥中的大运,若真被你算计,那还能叫做天择么?” 一声冷笑,苍老身影目光看向远方,便看到了不共戴天般对决中的两个人,点首道:“天人之魔,断魔之剑,这场对决,有点意思!” 殷白柳的剑只容唯一,不可存二,随着他的剑道日臻圆满,他的剑愈见返璞归真,一剑既出,只求断灭,不疑有他。 他刺出的剑越来越快,看起来越来越简单,就像穿衣吃饭那般直接明了。 他只吃自己种的菜,只穿一件自纺自缝的衣服,他生来如一缕清风行走世间,他干净的就像一块无瑕的水晶,在他出剑的一刻,只会有两个结果,魔死,或者他死。 而魔则像充满破坏力的一团风暴,他欲摧毁一切秩序,他欲践踏一切规则,只为一个目的,不自由,毋宁死! 他以天人合一之境,造出了属于他的一方魔天。 刀出,归于天地一线,归于无尽的黑暗,斩掉万物,唯余一魔! 他为此方主宰,但凡意到,就是毁灭。 双方的攻击仿佛殊途同归,每一次交会所迸发出的耀眼火花,都深深撼动了这一方土地,撼动了那片中央血湖,撼动了那棵婆娑魔树。 第217章 一个无主傀儡 在那棵婆娑魔树的树干中央,核心之处,此刻正睡着一个胖胖的孩童,孩童略略翻身,皱了皱眉头,似乎很不高兴。 只是他微微一皱眉的工夫,这片血湖已然激起千重浪,撼动了整片地下世界。 便连高居魔顶大殿宝座之上的魔皇,都在瞬间感受到了这股异动。 魔皇的眸中射出一缕寒光,口中喃喃道:“变故出现了?至于会导向何方,却不得而知啊!” 地底世界,婆娑魔树根部,苍老身影哼起了未知的歌谣,就像在哄着一个淘气的孩子。 “睡吧,睡吧,睡好了,养精蓄锐,你的最终的对决,就要来了!” 一边哼着歌谣,苍老身影一边目瞩远方。 血湖彼岸,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对决,当真棋逢敌手,如火如荼。 两个身影一错而分,掠向彼此的反方向,却在去往极远处的一刻,瞬间反折而回。 这一刻,天与地合,必决生死! “断——魔!” 殷白柳声音凄厉,如同杜鹃啼血,血染长空。 他居高临下,踏碎虚空,一剑挥出,已然斩断一切魔根! 而此刻的魔,正站在属于他的天地一线间,斩出了超越过往的决死一刀! 二人便如生死两枚字符,瞬间就要交会。 然而,就在生死立判的一刻,一股钻心痛楚突然在殷白柳的身体中爆发出来。 他的身影骤然一转,仍旧没有躲过魔的致命一击,体内飙射出一串长长的血线,犹如一只受伤的兀鹰,翻转着,踉跄落在河岸上。 他素来是个极讲究的人,仍旧被自己的鲜血染红了衣衫。 他捂着胸口,脸部扭曲到可怕,颤声道:“师尊,为何是这样?为何我的身体中,居然藏着一个魔?不可能!我一心求道,不疑有二,为何我的身体中居然藏着这么个邪恶的东西?” “师尊,求您……为我解惑!” 他呼天抢地,痛不欲生。 他所求之道不容有他,就是断魔二字。 为何,到了最后,原来那个最后的魔,竟然藏在自己的身体中? 那一具身体中所飙射出的鲜血气息,已在第一时间被湖心魔树下的那个枯瘦身影觉察到,她舔了舔干涩都嘴唇,手握魔杖的右手剧烈颤抖了一下,颤声道:“法性,你果然够狠,以龙泽高贵的血统结合魔域圣女,所生出的后代,一旦修习断魔寺的法门,注定是个死局,可惜了那个天赋非凡的年轻人!” 河岸一隅,伏地颤抖的年轻人猛然抬起头,望着前方虚空道:“师尊,我知道了!我这样的人,原本就不该降生在世间,师尊慈悲,不杀我,反传我大道,让我自悟,这是我命,如今,我便以这一腔热血——证道!” 他瞬间高高跃起,爆冲而去,口中喝道:“杀我,杀了我,你的道足可圆满!” 魔的目光深邃如黑洞,他明白对方的话不假,这是个机会,是他突破眼前魔障的机会。 斩杀万物,唯余一魔! 何况,即便他放过对方,那人的道心已坏,也是必死无疑。 他的刀几乎就要刺出去,只是,他的左眼中却闪现一缕皎洁之光,正如晨曦初露一刻,那般纯粹清冷的色彩。 这一刻,魔的周身气息变了。 他一半为魔,一半为人。 这副亦人亦魔的身体,偏偏统一在同一副躯壳之上,看去极为诡异。 这一刻,亦人亦魔的魔动了。 他并没有出刀。 一心求死的殷白柳已冲到了眼前。 魔看似轻描淡写,一把就捉住了殷白柳刺来的那把回春剑,而后凭借人魔融合的诡异状态,将合璧的一剑,轻轻送入了殷白柳的身体,将那副断绝生念、一心求死的躯壳,以神奇的合璧一剑,予以封印! 殷白柳的身体轻轻落下,柔若一枚柳絮。 魔的身影停留在十步之外,背对着殷白柳。 那柄木剑中拥有强大的复生气息,对于恢复伤情大有裨益,更何况,人与剑之间血脉融合已久,带来的恢复效果无疑更好。 魔静静站在那里,背上依旧背着那个昏睡中的女孩。 “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是处,一路过来,那种断魔剑道,看来已被你融合的不离八九了!” 魔嘴脸微翘,像在自言自语。 “我没有办法,若不努力,倘若你走向极端,很可能招致毁灭的结果,倘若你覆灭,我的结果难道还能独善其身么?何况,这是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对方的断魔剑道正可以克制你的疯狂魔念,我被你压迫太久,那种剑道,终究为我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魔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他到现在总算明白了这副身体中还活着另一个我。 倘若另一个我死去,正如对方所说,导致的结果,一定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我们都要努力了!” “可惜,随着你深入魔界,入魔越深,我的结局已然注定,必将长眠不醒!你,好自为之吧!” 魔沉默了。 为了追求属于他的无上大道,他不会退缩,只会一步步向前。 入魔越深,另一个自己遭受的压力会越来越大,这是一个无解的死结。 魔的眸子一闪,再度回忆起那最后的一剑,断魔剑道和自己的斩魔一刀,居然如此完美融为一体,成功合璧,神奇般的将殷白柳的肉身予以封印,堪堪保住了他的性命。 “很有意思的一剑!” 带着收获的喜悦,魔顺着河岸,一步步朝下游走去。 殷白柳静静站在河岸上,不知生死。 顺着如血的河流一步步前进,魔的步伐越走越慢,一路之上,他击杀了无数棵肥硕怪树,吸纳了海量的异魔之血,并凭借与另一个本我的合璧剑道,暂时镇压住了一股股企图暴动的魔念。 然而,随着他一步步前行,一股无法想象的恐怖威压,就像一座山岳般升起,妄图将他彻底镇压。 而种种潜伏的魔念,又然潜滋暗长,企图暴动。 “我需要你的配合,你我生死一体,一荣俱荣,没有退路!” “好!”另一个声音在识海中回应道。 “沉沦吧,一起沉入那片黑暗极境,将我们共同的身体,交给那冥冥中的大道!” “善!” 瞬间,两种意志,同步合辙,沉入黑暗死海。 在一轮剧烈的震颤中,这副身体缓缓恢复了平静。 他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空壳,静静站在那里。 良久之后,这具空壳般的傀儡终于动了。 首先动作的,正是右手那根仿佛被烧红的食指。 渐渐,右手一点点抬高,突然间,闪电落下,食指凌空捺出一道深邃的剑痕,发出一声轰鸣。 下一刻,左手的食指也动了,轻若一片飞絮,看似无比柔弱,却不容丝毫瑕疵,同样捺出一道剑痕,捺碎了尘缘。 起初,左手和右手的动作并不同步,麻木不仁,正如两个毫无干涉的傀儡。 它们在无数次的动作之后,渐渐变得同步。 它们本是水火不容的两种力量,却在天人境的状态驱使之下,不断搬运自身,搬运识海,在经历了无数次的无骨搬运之后,两种气息越来越接近,靠向中央一线。 最后一刻,周边突然坠入无尽黑暗之中。 嗤的一声! 一道剑光撕裂了黑暗,撕开了黎明一线的光明。 黎明一线,天地初分,似合未合,似分未分,其中妙处,难以尽言。 虚空中,一柄黑白剑微微一沉,在河岸上斩开一道长长的沟壑,一直延伸到河流中央,将一头潜伏在里面的庞大异魔,直接分尸。 魔依旧站在那里,右手木然伸出,抓住了那把星沉剑,一次次刺出,划开天地,划开黑暗,划出了一线黎明。 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刺杀之后,魔终于收了剑,再度向前迈出了一步。 霹雳! 一道觉雷凌空劈落,撼动了周边大地。 第二步,第三步。 每一步都留下一枚清晰的脚印,如剑一般指向前方。 如滚滚暗流不断袭来的重压,已然被这一枚枚脚印,直接踏碎。 此刻的魔,就像一个无主傀儡,茫然行于世间,不求目的,只为步步向前。 咔嚓嚓! 周边的虚空中落下一道道惊雷,宣泄着浓浓的愤怒,似乎在警告这个不速之客。 傀儡本无心,以天地心为心。 魔的眼中别无他物,唯有一颗不断求索之心,驱使着他不断向前。 第218章 他明显已经死了 湖心中央,那棵婆娑魔树的根部,一直盘膝而坐的枯瘦身影,突然站了起来。 她的目光看向远方,口中冷笑道:“好犀利的剑道!居然是从断魔寺的传承中找到的突破之法,法性,你有心栽花,未曾想却助本座意外插柳了!” “血脉之末,魔念归宗!邪龙之咒,万魔是从!生死荣枯,暗灭寂空!” 枯瘦身影口中念咒,已然看到了那个踽踽而来的身影,喃喃道:“最后的一段路,是最难的一段路,你屠戮了无尽异魔,吸纳了海量精血,早已被龙血之咒锁定,这一路,由生到死,由光明归于黑暗,由希望泯灭于绝望,倘你被杀死,那副空壳,会被继承。而你,会创造一份奇迹么?我看不到希望,不过,我仍旧期待,我期待了漫长年头,我深埋在这座邪恶的地底墓冢之中,在近乎绝望中等待,我期待破茧重生,和你重新上路!” 河岸上,魔一步步向前走去,他所遗留的一枚枚足迹,愈发清晰,愈发完整,几近完美。 在他的身后,遥远的天尽头,一座高高的孤岛之上,一双眼睛,正死死看着他的背影。 那个人,正是大祭司贝俨。 贝俨恨不能杀了魔。 只是,对方已然深入了那片核心地带,那里的邪恶气息太过浓烈,使得贝俨根本没有追过去的勇气。 其实贝俨的内心,早就对那片神秘的核心地带颇为期待,他想去看看,他想去朝圣,地巫大人并没有明确拒绝他前去,只是他无法做到而已。 “大人,我还不配!” 他狠狠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中,流出了鲜血。 此刻又岂止是他内心懊恼。 由于魔箱大阵被破坏,还有两个人意外闯入了这片核心地域。 他们相比于贝俨所处的位置,要更深入。 并非是因为他们的修为高于贝俨,而是因为这两个人修的都是死法。 即便他们修的是死法,能够稍稍对抗那种恐怖的威压,但相比于魔,他们仍旧落后太多。 其中一个人,一条腿齐膝而断,绑缚着一根树枝作腿,手中拄着根拐杖,目光阴毒看向魔的方向。 他从螣荒古城追入山鬼秘境,又一路追到鬼门之下,冒死进入月窟神境,在几乎身死的一刻,以秘法遁出,借尸还魂般附身在一具残缺死尸上,侥幸余存。 他心中可以说是恨透了那个少年。 “这里明显是一条绝路,老夫倒要看看,你到底怎么死!” 他这一生至此可以说已走到了山穷水尽。 能够追到这里,只凭借一股执念支撑。 “小子,这辈子想摆脱老夫,做梦!” 河岸上,魔一步步前行。 他一身沧桑,仿佛经历了无尽的苦难,他每走出一步,都在消耗着自己的生命,即便明知会死,他还是毫不犹豫向前不断迈进,因为,这是他的道,从不后退的道。 只是,他越走越慢,他的生命气息就像不断流失的沙漏,越来越少。 他的腰身渐渐变得佝偻,依旧竭力挺直,背着他亟待拯救的女孩,不断向前。 原本深深的,完整而清晰的脚印,变得越来越浅,越来越模糊,直至最后,再无脚印留下了。 他的生命气息近乎枯竭,他的步伐越来越慢,在迈出最后一步的时候,他终于呼尽了最后一口生气,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腰身微曲,目光直直看向前方。 血色的天空变得越来越暗淡,当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之后,魔瘦弱的身影,已然被黑暗完全吞噬了。 黑暗的湖心世界,在那片无比压抑的核心地带,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终于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自语道:“连我都觉得好像又死了一回,那小子到底造了多少杀孽!若非借助魔魇邪龙树的力量,本座定然撑不下去!” 她顿了数息间隔,却没有听到身后的魔魇邪龙树内的动静,不仅大为惊愕,要知道魔子早就急于脱困,为何那猎物已到眼前,依旧无动于衷? 她尚在惊愕之中,耳中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声响,而那,究竟是什么声音? 她禁不住屏息侧耳,仔细聆听。 咚,咚…… 咚,咚…… 仿佛水滴落入泉中,看似微弱,那声音却已穿透了遥远的时空。 咚咚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她禁不住张开了嘴巴,露出了极为震惊的神色。 那明显是一声声心跳声。 从起初的微弱恢复至巅峰,仿佛只在一念之间。 “他明显已经死了,却为何能起死回生?” 她百思不得其解。 又哪里知晓那少年的曲折奇遇?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一切的遇合,催生出破局的机遇,同样也来自于他不懈的努力。 刹那间,一缕皎洁的剑光,自黑暗底部飞掠而起,就此撕裂黑暗之幕,使得这个世界重复光明。 恍惚之中,魔魇邪龙树前的那个枯瘦的身影,感到自己仿佛跟着获得了新生。 此刻,一片涌动的血湖,正横亘在魔的眼前。 魔的目光穿越湖面,便看到了那棵柱立于此方天地间的庞然大树。 血红色的万千叶片微微摇晃间,送来了阵阵荡人心魄的清脆乐响。 一根根蟒蛇般的藤蔓穿梭缠绕,在枝叶间时隐时现,勾画出斑驳而诡异的光影。 尤其是一颗颗张开的邪恶蛇首,咬合住的一枚枚紫色浆果,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芒,完全吸引了魔的注意力。 魔的心在跳,三千毛孔在同样的节拍中呼吸。 这棵魔魇邪龙树也在呼吸。 血湖在流动,在起伏,在呼吸。 整个地下世界同时在呼吸。 它们与这棵魔魇邪龙树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随着这棵神秘树木一起呼吸生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此刻,魔的眼中,已然将其余物事尽数舍弃,眼中所见,唯有那一枚枚肥硕的紫色浆果。 恍惚中,一枚枚紫色浆果冉冉飞升,散布诸天之上,闪烁不定,恰似满天星辰。 同一时刻,识海世界的一颗颗种星自然投影而去,各寻目标,最后和一颗颗紫色浆果相互重叠、融合,化作了漫天的邪魅紫星。 魔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感到那些被镇压下去的魔念,顷刻间,开始了新一轮的暴动! 魔一眸尽墨,一眸如银。 念想天地,一颗颗紫色种星,邪魅闪烁,正如一只只充满魅惑的眼睛,倘若不慎与之对视,相信很快就会被其拖入魔境,更何况这是漫天充满戾气的种星? 魔的处境岌岌可危。 然而,此刻的魔已非魔,而是处于天人合一境中的一具傀儡而已。 傀儡本无心,以天地心为心。 双眸倏忽间闭合,魔所掌控的天地瞬间坠入无边黑暗。 黑暗可以吞没一切,便连这些躁动的亿万魔念,也无法逃脱它所掌控的深渊。 深渊底部,傀儡如魔,并没有因置身无尽黑暗之中而失去自由。 在天人境的驱使之下,他在进行无骨搬运,与108本命法和朱厌图腾之间的融合,越来越充分,将这副肉身控制得如臂使指,妙到毫巅。 随着搬运的不断深化,这种融合变得愈发自然,宛若水乳交融,密不可分。 在搬运的同时,一把匕首悄然落在魔的左手,一次次刺出,不断砥砺,精益求精。 同一时刻,那把星沉剑则握在他的右手,同样一次次刺出,所施展的剑道,则是来自于殷白柳的断魔剑道。 这种剑道的修习极为苛刻,不容一丝瑕疵,要的是一个断字。 如此极端的追求,同样迫使魔左手所持的斩魔之刀,必须达到同等的要求,唯有如此,才能使得最终的合璧,极尽完美。 傀儡一般的魔,做着木偶般的机械动作,在魔魇邪龙树下那人的眼中,实在太过单调乏味,让她极度惊愕的是,在面对这棵魔魇邪龙树的庞大压力面前,这个修为仅仅达到破玉境的少年,为何还没有崩溃? 要知道,他所面对的可是整个庞大的魔域地下世界的恐怖力量啊! 第219章 魔迦沙谛之果 “不过,他坚持的越久,则证明了这具肉身愈发理想,也才能更满足魔子的品味!本座倒要看看,你究竟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枯瘦身影嘴脸微翘,露出淡淡的笑意。 处于血湖之畔的魔,依旧在不断刺出他的匕首和剑,一丝不苟,精益求精。 他依旧沉浸在他所念想出的黑暗死海中,以黑暗封印了一切,包括那些急待暴动的种星,和他的肉身,包括他的灵魂。 他之所以还能动,则是因为,那根火红的杀心舍利,正联系着识海中央那一道剑痕,在不断共鸣,以模拟出的天人境的气息,不断搬运这具傀儡之身。 无数次的单调乏味的刺杀,使得血湖对面那个枯瘦身影变得麻木。 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将睡未睡,就这般处于浑浑噩噩之中。 睡眠对于她这类的修士已失去意义。 修士一路逆水行舟,与天地相争,只为博取那万一的生机。 当她再度睁开眼睛的一刻,她才愕然发现,对面湖畔的那个少年居然不动了。 他木然站在那里,就这般站了数十天的光景。 他右手所握的一柄极为精致的银色匕首,叫做勿忘。 黑夜无声降临。 原本处于微光中的地下世界,很快被黑暗所吞噬。 即便身后那棵光怪陆离的魔魇邪龙树,也一无例外的被黑暗的力量吞噬掉了。 浓浓的绝望感油然而生。 即便经历了那么多年的等待,即便在濒死中连连挣扎,她都从未生出当前的绝望感。 那是一种绝对的力量。 在它面前一切毫无意义,全部都会被埋葬。 她感到体内的生命气息,就像被榨油一般,一点点磨蚀光了。 在她以为真的就要死去的一刻,她意外看到一缕微光,撕开了绝望的黑幕,送来了一线希望的黎明。 魔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湖岸上,他仅仅手握一柄银色勿忘,不断划破虚空,激发出一轮轮如珠玉撞击的清脆声响,令人闻之不觉心生愉悦。 在那枯瘦身影的眼中,与其说魔不断在持刀攻击,不如说他在专心雕刻。 他在雕刻处于念想星空中的一颗紫色种星。 由两种剑道合璧出的一把刻刀,谓之黎明,它纯粹,无瑕,有着近乎完美的冷酷理智,一旦出手,务求尽善尽美。 种星上蕴含的强大魔念气息,被这把黎明刻刀一点点削去,一点点被打磨,使得这颗种星愈见晶莹剔透,激发出一轮轮璀璨的光华。 每一次的出刀,双方都在蜕变,都在精进。 识海中央,那道银色剑痕连连震颤,显得极为愉悦,它在不断从那把蜕变中的黎明刻刀中吸取养分,完善自身。 经历了无数次的打磨之后,一颗近乎完美的种星,终于完整呈现在魔的眼中。 他的眼中唯有冷酷的规则,毫无一丝人间情愫。 如此极端的苛求,使得这一轮打磨终究趋于完美之态。 魔停住了手中的黎明刻刀,他的手停在了空中,将动未动。 这个时候,一段记忆的声音突然跳了出来:“枯盘咒,弈天诀,大地为凭,天穹作盘,弈星如棋!” “弈星?” 他口中喃喃,犹如冰块撞击激发出的冰冷音调,手中的刀倏忽不见,他的右手三指突然凌空拈去,所要摘取的,正是念想天空中的那颗被打磨好的种星。 咔嚓! 一声清脆之音传来,湖心岛上的那棵魔魇邪龙树齐齐震颤,满树的叶片激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乐音。 树下的枯瘦身影顿时呆住了,因为她看到魔的手中,凭空拈住了一枚东西,那个东西,赫然是来自于魔魇邪龙树上的一枚浆果——那种号称魔迦沙谛的果子! 这一刻,枯瘦身影蓦然心痛,宛若被人剜去了一块心头肉。 要命的是,那个一向乖戾的魔子,居然毫无反应,仍旧在甜甜酣睡。 下一刻,她再度陷入震惊之中,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因为她看到魔居然将那枚凭空摘取的魔迦沙谛之果,塞入了口中! “要死了!那种果子的力量绝对致命,区区破玉修为的他,怎么敢!” “倘若他的肉身崩坏,本座这么多年的图谋,难道就要就此落空!” 枯瘦身影差点按捺不住,就要出手。 不过在最后一刻,她硬生生忍住了这种冲动,她想看看,吞了魔迦沙谛的魔,究竟会生发何等惨烈的变故。 转眼间,魔的肉身果然发生了可怕的变化。 一个人从幼年到老年的数十年光阴历程,在魔的肉身上正在快速呈现。 肉眼可见之中,魔已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肉身的精华被彻底耗空,最后变成了一具干枯的木乃伊。 只是这具近乎枯朽的干尸,仍旧如傀儡一般,在木然动作。 “魔迦沙谛,蕴含至高生命奥义的黑暗禁果,居然被他于无中生有之中摘取了过去,奇怪的是,魔子并没有阻止,更为奇怪的是,他居然敢直接将之吞服,这到底是无知者无畏,还是有所倚仗?但愿这具肉身不要彻底崩坏!” 枯瘦身影死死盯着木乃伊化的魔,看着对方做些毫无意义的动作,看着他的生命气息一点点枯竭下去,她忘记了呼吸,便连心跳也近乎停止了。 “世间的生灵倘不懂黑暗修法,贸然吞食魔迦沙谛的后果,必然自取灭亡!” “这副肉身的生命气息已然枯竭,为何魔子还没有出手?难道他根本没有看好这具人类的肉身么?” 宛若一根蜡烛被耗尽,生命已然终结,不会再有奇迹了! 枯瘦身影摇头叹息,内心充满了绝望和颓丧。 “原以为他是天择之子,但魔子对他似乎毫无兴趣,看来他并不是!” 枯瘦身影闭上了眼睛。 对方明明生命气息枯竭,为何还能作出那种木偶般的无聊动作? “罢了!由他去吧!” 在她正要重新入定的一刻,她突然瞪圆了眼睛,直直看着湖对面的魔,似乎觉察到了有什么不同。 “对方好像并没有死,还保留着一丝残余的生命气息,只是那一点微弱的生命迹象,究竟于事无补!” 她摇头叹了口气,突然间再度变得吃惊起来,因为她看到魔的印堂间浮现出一枚血色符文,由触须般的脉络交织成的一枚符文,中间正贯穿着一道血色剑痕! “上古巫修的力量!居然会是那种力量,难怪!” 她的眼中重新点亮希望的火花,目不转睛看着正做着傀儡动作的魔。 “只要有一滴血存在,那些强大的上古巫修就能起死回生,更令人震惊的是,那种由血脉中觉醒的力量,居然会通过剑道予以实现,当真闻之未闻!” 她感受到了对方血脉的气息在一点点复苏,又是好奇,又是兴奋。 好奇的是,她所修习的魔域黑暗巫道,和那些专修血脉的上古大巫截然不同,若能从中瞧出些端倪,将会大有裨益。 此刻,在魔的识海中,一篇传承文字,化作钟吕乐声,在虚空中久久回荡。 “枯盘咒,弈天诀,大地为凭,天穹作盘,弈星如棋! “九为数之极,乃九种阴阳生死变数,可上达九天,下抵幽泉,伟力造化,难以尽言!” 这篇古老传承,正是得自月窟神境之中,那个神秘女子所授。 枯盘咒炼身,弈天诀炼魂,二者修法互补,相得益彰。 第220章 生死涅盘 此刻在模拟出的天人境推演之中,由于感受到魔的身体上受到的巨大伤害,那种修法,被直接从记忆中搜索而出,拿来就用。 魔的身体一直在不停搬运。 随着周身气血之力在近乎枯竭之中,一点点得到恢复,在魔的身后虚空,一尊庞大的妖物幻象,正在一点点浮现出来。 魔魇邪龙树下的身影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失声道:“居然会是大荒世界神秘的图腾力量!从妖物身上经观想而感悟出的图腾力量,那分明是截然不同的另类修法,为什么会被这小子得到?天啊,妖巫兼修,还修习黑暗魔道,甚至于,还得到了断魔寺的古老剑道传承,这个世界不要太疯狂了!” 她不知道,这少年还得到了苍城沈氏的傀儡剑道传承,否则一定会惊掉了下巴。 大荒,魔域,龙泽,三个世界的不同修法,都在这个少年身上出现了。 如此,他不是天择之子,还能是谁? 枯瘦身影的目光,此刻已然穿透了那尊庞大朱厌的幻象,看出了一点眉目。 那尊大妖朱厌,赫然是一幅庞大的图腾框架。 这幅图腾之中,已然生出无数细密的根须,延伸到魔的体内,和血管,经脉,千丝万缕交织在了一起,继而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运行回路,对这具肉身不断施加改造。 魔的眼睛倏忽睁开,一眸尽墨,一眸如银。 他的自身搬运之道,已然和图腾之力得到极大的融合,故而使得这具起死回生的身体,打通了所有阻碍,开始强势恢复。 身体在搬运的同时,手中那把黎明刻刀,则在一次次划破虚空,不断雕琢着念想天地中的又一枚紫星。 黎明刻刀脱胎于断魔剑道和斩魔一刀的神奇合璧,那是在生死之间感悟出的剑道,是天地将分未分之时的一缕纯粹的气息,此刻,在天人境的模拟态驱使之下,又融入了弈天诀的修法,使得此刀的雕琢愈发精妙。 每一次挥动,便有无尽的魔念烟消云散。 经历了无数次的切割之后,魔的口中宛若梦呓一般道出了神音:“弈天诀,弈星如棋!” 右手手指轻轻一拈,宛若拈住了一枚闪烁星光的棋子。 现实之中,一枚饱满的紫色浆果,无中生有出现在魔的指间,随手一丢,便送进了口里。 “要死了!魔迦沙谛禁果岂是这般吃法!”枯瘦身影失声道。 即便魔迦沙谛中蕴含强大的毁灭气息,魔依旧毫不畏惧将之吞下,辅以强大搬运之法,徐徐炼化。 “这般糟践的暴烈修法,导致的结果必然自取灭亡!如此地步,那魔子居然事不关己,呼呼沉睡,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眼瞅魔周身的气血之力在一点点回复,谁曾想在第二枚浆果吞服之后,那副刚刚有所恢复的身体,再度经历了一场由生往死的残酷熬煎。 庞大的朱厌幻象连连怒吼,不断拍击着胸膛,发出阵阵雷鸣。 魔毫不在意肉身上的惨烈变化,不断挥舞着手中的黎明刻刀,雕琢着第三颗识海种星。 未来一刻,只手凭空一拈,第三枚魔迦沙谛已被拈在手中,魔毫不犹豫,依旧一口吞服。 如此情形,又一次颠覆了枯瘦身影的认知。 她可是在进入约萨神殿之后,成功返回的强大地巫,便连高高在上的魔皇,都不放在眼里。 她看惯了魔域的多少次兴亡,经历了一次次杀劫而侥幸余存,她分明属于上个时代的人物,此刻当然属于站在此界巅峰上的至强人物。 “你即便再强,也扛不住黑暗禁果的巨大毁灭力量,只可惜了,这副强大的肉身!” “魔子,你为何还不出手!”枯瘦身影禁不住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 时光流逝,一枚枚浆果落入肚腹,魔的生命气息几乎被剥离干净。 巨大的雷鸣声中,那尊庞大的朱厌幻象终究轰然解体。 “结束了!” “只可惜本座那近十枚魔迦沙谛!” 此刻看去,魔的身体就像一副裹着一层皮的小小骷髅,看去毫无生命征象。 只是那一只干枯的手,依旧在不断挥刀,他分明不甘于毁灭的命运,依旧在殊死抵抗。 背上的女孩仍旧静静安睡,仿佛一点不担心魔所面临的死亡威胁。 “不能同生,却能共死,这小子还有点艳福!”枯瘦身影叹息。 在无比压抑之中,枯瘦身影的眸中再度浮现出了一抹亮色。 因为她看到了一朵火苗。 在魔的印堂间涌现的一朵火苗,转眼间,就将魔烧成了一个火人。 火焰向上缭绕飞舞,越烧越旺。 在那片浓烈的火光之中,一只羽翼斑斓的鸟儿浮现而出,它扇动翼翅,禁不住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 “第二幅图腾?” “每只眸中俱生有双瞳,故曰重明,此鸟不是重明又是何物!” “天,这小子到底是何等人物,居然能得到如此多的传承!” “难道他前来,是专门为了收割这棵魔魇邪龙树的么?” 黎明刻刀划破虚空。 它不再拘泥于任一颗种星的雕琢,晃动之间,刀光如水,波及整个识海天幕。 一颗颗紫色种星沐浴在刀光洗礼之中,不断吸纳着一枚枚魔迦沙谛禁果中释放出的气息,洗去沉渣,不断蜕变。 随着魔对于弈天诀的领悟和运用愈发深刻,他从一枚枚魔化的种星上所获得的感悟越来越多。 枯盘咒搬运肉身。 弈天诀搬运种星。 领悟规则越多,理解愈发深刻,对于种星的搬运愈发熟稔。 “弈星!” 口中诵念,仿佛神音,右手手指当空一拈,又一枚紫色浆果被摘取下来,丢入口中,大部分禁果气息经枯盘咒的搬运,炼入肉身。 一少部分精纯的气息,则升入识海,被炼化进无尽星海之中。 魔的肉身在生死轮回中不断变化,四季更迭的荣枯景象周而复始呈现。 其中痛苦难以尽言,在一场场血与火的洗礼中,那具肉身不断获得蜕变。 若非他进入了天人境的模拟状态,以傀儡之心合于道天意境,完全封印住了自我意识,并凭借那把精巧的黎明刻刀杀伐万千魔念,他早就被一轮轮毁灭的力量击溃了。 枯盘咒炼身,弈天诀煅魂,辅以魔迦沙谛禁果中的强大力量,一路之上,种种际遇,促使魔的修为水涨船高,不断获得精进。 体表的一处处新开辟的灵穴中冲出一缕缕炽热的血气,同一时刻,一颗颗新生的种星,在识海虚空凝聚而出。 第221章 不灭深渊劫火 在月窟神境中拓印的那幅星图可以说非常完善了,借助弈天诀和枯盘咒的合力搬运,加上那一颗颗禁果中提供了源源助力,使得魔的肉身得到了极大程度的开发。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处处灵穴被开辟出来,一颗颗种星萌芽诞生。 不知不觉中,近半年的光阴弹指即过。 “起先是朱厌,第二个是重明,其三夫诸,其四陵鱼,这第五个图腾究竟是什么?” 枯瘦身影目不转睛看着魔身上的种种细节变化,看着魔再一次于枯死状态中死灰复燃,无尽婆娑光影交织穿梭,冉冉升起,不久之后,一尊庞大妖兽形象,浮现而出。 “那是……那是白泽,又称翼羊,狮身,羊胡,头生双角,背生双翼,乃是传说中的吉祥瑞兽,天,种种图腾之中分明蕴含通天彻地的造化之力,若非天择之子,他如何能拥有如此丰厚之福报?” 枯瘦身影面浮满意神色,喃喃道:“既食我果,当负我因,无数年头的等待,眼见得有了结果!” 时光如水,又是数月过去,剩余的陆吾,乘黄,英招,以及夔牛等四大图腾,相继出现。 每一种图腾的出现,使得这具肉身都经历了一次由生往死、再由死转生的熬炼历程。 九大图腾,便如经历了九转生死熬炼,使得这具经历了无数次搬运的肉身,锻炼成了金刚不坏之躯,肉身之强,已然远超当今世界的修士。 “九转生死,宛若将这具肉身炼成了一枚极品金丹,唯有这副躯壳,才能配得上目空一切的魔子!” 枯瘦身影啧啧称赞,续道:“九转之后,不知还会有何等变化?树心中的魔子仍旧在酣睡,似乎无动于衷,他,在等待什么?” 正嘀咕间,枯瘦身影目光锐利,已然看到一缕火焰在魔的印堂炼冒出,转眼间将魔烧成了一个火人。 “那是……那竟然会是不灭深渊劫火!” “本座明白了,他吞噬了大量的魔迦沙谛禁果,当然会遭受如此反噬,同样,恐怕也是他所修习的功法必然催生出的结果!” “只是,那劫火中蕴含无穷魔念,当生出无尽幻象,一念不慎,说不得万劫不复,他……究竟能撑得过去吗?” 枯瘦身影声音颤抖,一颗心当即悬了起来。 奇怪的是,这种无比邪恶的火焰,仿佛只认准了魔,对魔后背上熟睡的女孩,秋毫无犯,甚至于连一根毫毛都不曾伤害,可以说极为神奇。 “肉身九转,灵魂九转,一旦熬过去,这副身体将强大到何等地步!” “真魔庇佑,但愿他马到功成,不负本座无数年头的心血!” 河岸之上,魔的身体剧烈震颤,笼罩周身的不灭深渊劫火越烧越旺。 在绝对黑暗领域。 少年桑北猛的惊醒过来,全身上下已然被冷汗浸透。 他虽未真正经历死亡,已然深有体会,死后的世界绝对是那种情形,无知无觉,与黑暗一体,没有起始,也不存在结束,没有时间和空间,那是一种绝对虚无和寂静。 光影瞬间从天而降。 熟悉的场景再度出现。 只是,他的咽喉被对手死死扼住,那是一个胖胖的高个子男孩,新任族长乌战的儿子乌图。 十多个孩童在一旁拍手叫好,乌图一边大笑,一边骂道:“你这个不知来历的杂种,居然敢混入我滕北部落,司命大人给过你们机会,居然还敢在部族中逗留,当真该死!” 看着桑北被自己掐得面色通红,无法喘息,胖子男孩更是得意,大笑道:“小东西,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个老不死的爷爷由于走入密林,已然被野兽吃了,哈哈哈……” 听了胖子男孩的话,桑北心中又急又怒,所有的仇恨涌上心头,只是,他的力气却无法挣脱男孩的手掌,心中的火焰越烧越旺,烧得周边天地变得一片血红,他张开嘴巴,越张越大,最后如野兽一般咬向男孩。 乌图吓呆了,待想逃走已然来不及,就这般被桑北死死咬住了手臂。 周边观战的男孩们完全被吓呆了。 稍后一起冲上来,想要将桑北拉开。 只是愤怒如野兽般的桑北,死死咬住乌图的手臂,根本无法分开。 乌图的鲜血汩汩涌出,被桑北源源吸入肚腹,也就是十数息时间,竟被愤怒已极的桑北活活吸成一具干尸。 所有的男孩被吓得连连后退,大叫对方是魔鬼,向四周疯狂逃窜。 “杀了他们!他们……都是杀害你爷爷的帮凶,血债血偿,你,还在犹豫什么!” 沙哑而充满诱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循循善诱道:“唯有杀了他们,你的心才会平静,才会获得解脱,否则你终生将会在极度懊悔中度过,受尽折磨,而后在绝望中死去,杀光他们,这是你唯一的选择,杀!” 鼓噪的声音,嗜血般的呼吸,使得桑北血脉贲张,他一跃而起,犹如一头迅捷的豹子,快速冲出去,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直接咬死,吸干了他们的鲜血。 近乎癫狂的桑北,望向部落方向,双目赤红,不停怒吼。 “唯有杀戮才能平息你心中的愤怒,杀光这个部族的所有人,他们都是帮凶,尤其那个部落司命,他是罪魁祸首,必须伏诛!” “唯有杀戮,才能让你变得强大,而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就是杀戮,唯有杀戮,才能让你不断变强,而后让你的敌人彻底臣服在你的脚下,生杀予夺,随心所欲,杀!” “杀——光——他——们!” 嘶哑的声音,回荡虚空,令桑北全身气血奔涌,他怒视前方,便看到天幕上出现了一双邪魅的眼睛,这一双紫色的眼睛中,透露出无尽的欲望,使得魔不能拒绝,向着部落方向一路狂奔。 一路直上,但凡看到之人,无不被桑北无情宰杀,如屠猪狗。 但凡杀了一人,心中那种嗜血欲望便增强一分,只觉快意无限,所拥有的力量也在不断增强。 桑北如同野兽,在部落中四处游弋,疯狂屠戮。 只是后来,他再也看不到一个人。 在他来到部落广场上的一刻,他终于看到了那个极端痛恨的身影,那个部落中可随意主宰他人生死的司命大人。 第222章 唯有杀你献祭 “你终于来了,我期待已久,这一战将决定谁强谁弱,你注定是本大人的垫脚石,我将踩着你的尸骨,征服所有南疆部落!” “告诉我,我爷爷在哪里?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一些!”桑北怒吼着,全身气血刹那间就像要从口腔中喷涌出来。 “你说那个老家伙啊?他死了,死的很惨,其实他本来不用死的,只可惜为了唤起你心中的仇恨,我引来了血狼,已将他吃的尸骨无存,哈哈,你想要报仇么,来吧,你我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吼! 心中的愤怒如狂浪奔涌,桑北犹如失控的野兽,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司命大人。 两个人如同野兽在地表的各个角落疯狂缠斗,将周边屋舍化作一片片废墟。 他们各自都受了无数的伤,最后,几乎同时倒在了地上。 “杀了他,这是最后的机会,杀了他,你将彻底解脱,而后,这个世界将会臣服在你的脚下,你将获得绝对自由!” 魅惑的声音再度响起,粗浊的呼吸声越来越快,急促如紧迫的鼓点。 桑北挣扎着爬起来,死死扼住司命大人的脖颈,提着对方,走向部族中央的广场,他将对手捆绑在行刑架上,剥光对方衣物,摸出一口刀子,开始一刀刀凌迟对方的肉体。 看着死敌在手底痛苦呻吟,桑北的心中无比畅爽。 只是,那一刀刀的凌迟,仿佛正同时施加在自己的身上,痛的自己不住颤抖。 他明明在切割对手,为何像在同时凌迟自己? 他禁不住发出痛苦的怒吼,便将这种痛苦归结为心中仇恨,手底的刀不停翻飞,一条条血肉如雪片落下。 他在极端痛苦中挥刀,怒吼。 最后,他几乎麻木,只是机械的挥刀,不停凌迟对手肉身,其实,无异于在同时凌迟自己的身体。 后来,脖颈下的肉几乎被切割一空,他正欲挥刀将司命大人的头颅一刀斩断,却突然呆住了! 他绝对不相信,但无法否定眼前的事实,他在一瞬间到达了痛苦的巅峰,嗫嚅道:“为……为什么?不……不该这……这样……爷……爷爷……” 爷爷两个字说出竟是如此艰难,桑北此刻觉得万箭穿心,泪如泉涌。 “快……杀了……我……唯有用我的鲜血,才能让你彻底断绝世间情欲,成……成为……至高无上的……强者!” “我……不能……” 桑北捧着那颗熟悉的饱经沧桑的苍老头颅,浑身颤抖,几乎失控。 我,我居然亲手凌迟了至亲的人,我是禽兽,不该活在世上! 桑北心如刀绞,挥刀欲要自戕。 “一切都是预定的结果,你是天之骄子,我们都是你的垫脚石,快……杀了……我……莫非……你……你要让我…死……死不瞑目么?” 老人用尽全力说出最后一句话,双目中突然血如泉涌。 “不——” 桑北仰天嘶吼,如北方冰原上的一头孤狼。 恍惚间,此生遭遇的敌人,无论人族,还是妖兽,如洪水涌来,将他围堵在中间,撕咬,攻击,巨大的压力袭来,几乎令他窒息。 黑暗降临,桑北再度坠向深渊。 他情愿死去。 因为他这样的人,便连至亲之人都能手刃,活着只能增加痛苦,还有什么意思? 一股剧痛突然在胸膛中爆发,使得桑北骤然惊醒,他瞪大了眼睛,便看到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将一把银色的匕首,深深捅入了自己的胸膛。 “你是......谁?为何杀......我?”桑北忍不住发问。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成为我晋升之路上的障碍,唯有杀了你,我的道才能圆满!更何况,你这样卑微懦弱的家伙,活在世上多一天,都是对我心目中至高大道的亵渎!” 说话间,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再度将那把银色匕首,深深捅入几分,桑北感到自己的一颗心几乎碎了。 他当真觉得对方的话没有错。 我亲手杀了这个世上最爱自己的人,当真该死! 对,就这般死吧,死了一了百了,归于黑暗,再无丝毫痛苦。 身体中突然拥有了力量,他一下子冲了出去,抱住了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就此将那把刀更深一步捅入了自己的心脏。 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一下子呆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真的不怕死。 就在此刻,刺入胸膛中的那柄匕首,突然颤抖了一下,就此将一股清凉的气息释放出来,将那股钻心的痛楚,缓解了好多。 桑北的耳中,便再度听到了那首熟悉的歌谣。 洛之汤汤,苇之苍苍,我饮我沐,与汝共享...... “这个世界,不惟毁灭,还有......希望!” “洛辞,我知道,你不想我死,而我更要活着,我还要治好你,带你一起回家!” “那种痛苦,乃是我的执念,故而被种种魔念趁虚而入,堕入幻境,谢谢你,洛辞,我明白了!” 带着一丝明悟,桑北闪身而退,顺手间,将那把匕首抢了过来。 那是洛辞赠与他的东西,那是爱,是关怀,也是他们彼此间的信念。 只是周边,那些魔物妖物,敌人仇人,仿佛无穷无尽,犹如一轮轮潮水涌来,即便桑北拼尽全力,仍旧冲不出去,更不知道朝那个方向去突破。 恍惚之中,他看到了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已然被那些妖兽,娜迦,和异魔们所包围,陷入重围,却分明放弃了抵抗,任由那些怪物们宰割。 而那种杀伐,落在对方身上,为何自己同样感受到了那种深深的痛苦? 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些异魔,这些妖兽,近乎无尽的血狼,显然是种种魔念幻化而出,为何,它们的攻击,落在自己身上,所带来的伤害,显得那么真实,那般痛苦? 挥刀斩杀掉一头异魔,桑北的眉头深深皱起。 突然间,传来一声惊天怒吼,就见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挥剑斩开一道黑暗刀光,冲出包围,冲了过来,口中喝道:“都是你在作祟,使我不得解脱,唯有杀你献祭,我心方得自由!” 桑北的身影快速飘移了出去,他凝视着紧随而来的对方,淡淡道:“杀了我,你以为,你就能获得解脱么?” “或许我死一刻,也正是你陨落之时。”桑北仰天一叹。 “你说的什么!”那个自己顿住脚步,一脸愤怒和不解。 第223章 什么是希望 “你,或许正是冥冥中的另一个我,倘若我死了,你定不可独存,所以,你愿意选择相信我么?” 说话间,无尽的魔物再度涌来,堵住了所有去路。 一念间,天地盘旋,时空纵横,眼前光影恍惚,桑北已来到那另一个自己的眼前,一伸手,便握住了对方的手臂,深渊劫火立刻从对方身上蔓延到自己的周身,烧得毕剥作响,痛的全身都在颤抖。 “不需思虑,我带你回家!” 脚底挪移,时空变易,斗转星移。 桑北拉着对方,循着记忆中的脉络,向着曾经的过往,一路溯游而去。 周边无尽的黑暗魔物,化作滚滚雾气,缠绕而来,紧追不舍。 越是前行,黑暗愈发浓重,看不见一丝亮色。 然而,那片记忆中的世界,已然深深沉浸在桑北的血脉中,刻进每一根骨头里,他即便闭着眼睛,也能找到那片归途。 想象之中,那片熟悉的山水,草木,迎面扑来。 “那是属于我的世界,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无人能够夺走它们!” 口中犹如梦呓,唱响那段歌谣,手中的勿忘划开一道道杀戮锋线,将万千魔念,尽皆搅碎。 想象中的家园越来越近,桑北紧紧握住魔的手,拉着对方,一路飞奔。 他们都来自螣北,那是他们共同的家园。 只是,魔的手越来越冷,那股彻骨的寒意一直蔓延到桑北的全身,冻得他直打哆嗦。 然而,他犹自握紧对方的手,他发誓永远不会松开。 “我会带你回家!我们都来自那里,我们的心只有回到那里,才会安宁!” 熟悉的山川大地近在眼前,他们飞驰的速度越来越快,距离越来越近。 眼前一阵恍惚,桑北眨了眨眼睛,却发现眼前那片熟悉的景象,仿佛时光流逝一般,瞬间远去,远的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影子。 “世界上的一切名利都可舍弃,唯有家,永不能忘!谁都别想阻止我回去!” 脚底星光闪烁,斗转星移发动,桑北一步跨出,带着魔穿越了千山万水,那片熟悉的景象,再度出现在眼前。 然而,那些熟悉的故园情形,就像梦里的画面一般,看起来近在咫尺,却偏偏无法触及分毫,如流水瞬息千里,消逝而去。 “为什么会是这样?” “我不相信!” 桑北索性闭上了眼睛,循着记忆的脉络,一路狂奔,心中只剩下唯一念头,那就是回家。 “过去的已成过去,永远不可能回去!唯有黑暗才是万物归宿,才是最为强大的力量,我将沉入黑暗,我将彻底拥抱黑暗,倘若永远无法醒来,我也无怨无悔!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见!” 魔的手越来越冷,他试图摆脱桑北的纠缠,他已放弃了一切挣扎,任由自己被黑暗吞没,坠向深渊。 然而,桑北怎么可能放手? 于是,他和魔一起坠向黑暗深渊。 “我会带着你回家,休想一个人逃离!”桑北如同宣誓。 “放手!你所求的,并非黑暗,倘若坠落其中,你必死无疑!” “你怎么知道,你所求的就是黑暗?我不相信,你的本来面目就是一个魔,你无非只想变得更强,而一旦坠入无尽魔念深渊,你必将被彻底撕碎,尸骨无存!” “你害怕了吗?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不入魔窟,怎知真魔意志?” “我害怕什么?我只是不想做愚蠢和无谓的牺牲罢了!” “那就和我一起坠入地狱!” “好,你我本来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便陪你走上一遭,但愿你,不要忘记本来面目!我不会放弃你,你也不可放弃你自己!” “我的心属于道,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好!” 话音未落,一股尖锐的痛楚,在魔的胸膛间骤然释放。 魔此刻才明白,那种心碎的痛苦,居然如此难以忍受。 “你适才加于我的痛苦,若不能让你感同身受,我又如何甘心?” 桑北冷笑,从对方的胸膛间抽出那柄匕首,喷出一团血雾。 他虽在冷笑,一颗心正在飞速坠向深渊,他感到魔的身体就如一块万年寒冰,已然被无尽的魔念死死缠住,冻结为一块顽石。 眼前不由得浮现起女孩的样子,口中未免叹息,他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他清楚女孩不会怪他。 一路走来,几经辗转,能够死在一起,也算一个不错的结局。 “我的心永远不会死,黑暗可以吞噬我们的肉身,但无法剥夺我心中的希望!” “而......什么是希望?” 那座山峰,那一缕天地初开时的亮色么? 还是,那一只眼睛,那一只含泪的眼睛,在陨落的一刻,却将无尽的爱深埋在黑暗之中,期待在未来一刻,如一颗种子发芽么? 还是那首古老的歌谣,那条传说的河流,洛人一辈子都不能忘的归途? 他的口中开始吟唱,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被无边的黑暗完全吞噬了。 现实世界。 血湖之畔,被深渊劫火笼罩的肉身,越烧越旺,怪异的是,那副躯壳并没有被烧成焦灼之态,皮肤表面,反而渐渐覆盖起一层寒冰,寒冰越来越厚,最后就像一块透明的蓝色水晶,将魔的身体冻结其中。 从那块多面体的蓝色水晶表面,可以看见无数个魔的影子正深陷在一口口黑暗牢笼之中,无数道电蛇犹如锁链死死缠绕住他的身体,带给了魔无尽的苦痛。 湖心树下,枯瘦身影看着被封印的魔叹息道:“这棵魔魇邪龙树的禁果已然被这少年吞噬了十之八九,要知道一枚禁果,其内足以释放十万魔念,人力有时穷,他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这一树禁果的反噬!” “冰火禁锢,深渊魔劫,足以将那具灵魂炼化干净,如此,总算为魔子寻了副好皮囊!本座且助一把力!” 枯瘦身影口中念诵,枯瘦的右手猛然向下一按,整座地底世界齐齐震撼,少时就见一道道赤色闪电轮番劈落在那枚巨大的蓝色水晶之上,囚禁在一处处魔念空间中的魔的投影,顿时变得扭曲,虽然竭力挣扎,却越陷越深。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天。 虚空中劈落的闪电终于停了下来。 再看那块蓝色水晶中,原本出现的魔的一个个投影,已然消失不见了。 炽烈的深渊劫火也偃旗息鼓,不见了踪影。 第224章 当由我们说了算 此刻,那块蓝色水晶已完全变成了墨色,看不见一点光亮。 在那片黑暗的中央世界,周身缠满锁链的魔,那具久已冻僵的身体突然动了动。 那或许是他的最后一点力量了。 死寂的黑暗领域。 “我不信,一贯目空一切的你,你的一颗心会甘愿死去!” 桑北的话犹如惊雷响起。 魔的冻僵的身体骤然痉挛了一下。 “要知道,我可是至高无上的魔,即便要毁灭,也该由我自己去毁灭!” 一股愤怒顿时爆发。 只是,他的身体早已被深深封印,根本无法摆脱黑暗的束缚。 他的眼皮剧烈震颤,想要睁开。 却被无尽的魔念毒蛇死死缠住,难以挣脱。 “即便是死,谁也无法阻止我最后看一眼这个世界!” 熄灭的魔火再度熊熊燃烧。 借助灵魂中激发出的力量,魔终于撕开了沉重的眼皮,看到了外界。 只是他眼中看到的,仍旧是无边的黑暗,毫无一丝亮色。 他不甘心,目光竭力想要穿透黑暗,以便看到他所期待的那一幕情形。 只是,他注定还是失望了。 他的眼睛缓缓闭合,他知道自己已经尽力。 在他的眼皮几乎闭合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一道银色的剑光撕裂了黑暗,掠向了长空。 他眼角的余光,便从那道撕裂的光明缝隙中,看到一粒如豆的亮光,从天际飞射而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大! 只在一瞬间便穿透了黑暗的阴霾,爆发出一串巨大的轰鸣声。 他倾尽全力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一颗硕大的流星,迎面扑来,轰隆一声,便冲入了他的胸膛。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好痛,好痛! 一股浓浓的悲伤感油然而生。 这类人类的情欲当真让魔无法适应,如此纠结,如此痛苦。 他瞬间变得愤怒起来,要知道,他可是至高无上的魔,怎么可以被区区世俗情绪所左右? 突然伸来的一只手,再度握住了他的手臂,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你终究没有让我失望!” 那张手带着他,在黑暗之中无限上升。 “没有用的,我们走不出去……” “其实最重要的,并非眼前能否走出去,而是我们究竟想不想!” “这原本是我们掌控的世界,当由我们说了算!” “它可以是深渊,也可以是绝峰!它可以是黑暗,当然也可以是光明!” 那只手带着魔冲破虚空,冲破无尽的黑暗,终于冲到了那一线间的光明之中! 脚底是熟悉的山峰,故园的风光一览无余。 “谁也不能抹杀我们的本来!现在就由我们一起打破这无尽的黑暗!” 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 魔口中喃喃:“谁也不能抹杀我们的本来,即便是死!” “融合吧,以最强的姿态,攻略这片黑暗!” 绝峰之上,两个模糊的身影,缓缓重叠在了一起。 黎明刻刀当空落下。 血湖之畔,那一块巨大的寒冰静静矗立在那里。 一天,两天,自深渊劫火熄灭之后,一连九天,毫无动静。 九天之后,魔魇邪龙树下的枯瘦身影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看到,熄灭的深渊劫火,再度在那块寒冰上燃烧起来,火焰越烧越旺,直至将整块寒冰烧成了火红色。 “看来,一转劫火之力,并不足以炼化其魂魄,很好,随着劫火不断变强,炼化只是时间的问题,一旦能经历了九重劫火焚烧,那副身体,将更为完美!” 枯瘦身影点点头,再度闭上了眼睛。 她一点都不担心,即便那少年能撑到最后,也会被魔子收割掉。 融合魔念越多,越难逃脱魔子的掌控。 又是九日过去,劫火缓缓熄灭。 再九日过去,劫火果然又死灰复燃。 一月,两月,光阴如水。 枯瘦身影又一次睁开了眼睛,看着徐徐熄灭的九转劫火,点头道:“好一个天择之子,居然真的熬过了九转劫火,看来,魔子就是魔子,一眼便看透底蕴,一切都无法逃脱他的掌控!” 那块坚硬的寒冰,再度恢复为蓝色。 寒冰之内,魔的身影孤零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接连九天过去之后,那块寒冰,依旧毫无动静。 枯瘦身影不免心生疑惑。 她忍不住就想亲自过去探查一番,最终还是忍住了冲动。 咔嚓! 她的耳中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她循声望去,仔细查看那块坚冰,却没有看到一点断裂的痕迹。 她犹自不甘心,又仔细搜索了一遍,终于在魔的胸口处,发现了一粒微弱的火苗,就像刚刚萌芽的一粒种子,小到不能再小,微微颤动着,呼吸着周边的气息。 “那是……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本座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深渊劫火,仿佛是从生命中孕育出来的东西!” “而那一声清脆的断裂之音,明显是那小东西在萌芽一刻发出的声响!” “好神奇的火焰,本座当真想拿过来瞧上一瞧!” 那朵小小的火苗,起初还很弱小,谁知一天一个样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燃烧成一团熊熊烈火,完全吞没了那块坚冰。 未来一刻,一只手探出火焰,凭空一拈,便摘取到一枚魔迦沙谛禁果,毫不迟疑丢入口中。 魔如法炮制,当仁不让,在枯瘦身影震惊的目光中,接二连三,将那棵魔魇邪龙树上最后几枚禁果摘取一空,全部吞入肚腹。 银色匕首落在手中,犀利一刺,就见数十道电蛇聚集在刀尖上,暴裂成一团浓烈的光影。 也就在这一刻,这棵魔魇邪龙树轰然一震,上空跟着劈落一道赤红色的巨大闪电,崩溃为数十道电蛇,在树身上下飞窜,激发出连绵不断的爆裂声。 枯瘦身影猛然站起,眼中灼灼放光,她知道,最后一刻,到了! 同一时刻,就见一个肥胖的婴孩凭空出现在枯瘦身影的头顶,枯瘦身影骤然发现,自己动都不能动了! 倘若这小东西发难,她此刻必死无疑。 肥胖的身影一晃,凭空消失。 再度出现的时候,已出现在魔的对面,一双深邃如黑洞的眼瞳,定定看了魔一眼,点了点头,嘴角翘起,浮现一抹残忍的笑意。 婴孩腰身一扭,再度凭空消失。 他第三次出现的时候,已来到了魔的识海中央。 那些束缚的精神规则,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第225章 你的时间到了 婴孩黑洞般的双瞳,看向那一幕灵魂太极,啧啧赞叹道:“很神奇的灵魂气息,不过,我只对属于黑暗的那部分感兴趣,你,还不出来?” 一轮波光水影之中,一身漆黑皂衣的魔浮空出现,他看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婴孩,对方闯入自己的精神世界,如入无人之境。 这个婴孩绝不简单,一身气息浑然,看去毫无破绽。 “你既然闯入我所掌控的世界,必有图谋,两个选择,其一,退出去,我就当你没来过。其二,我会毫不留情杀了你。”魔毫无表情,语气冷若冰霜。 婴孩胖胖的脸上不置可否笑了,道:“我既然来了,便是要取缔你,你可以投降,或者由我抓住你,将你强行吞噬掉。” “那就——战!” 话音未落,那把银色匕首已如闪电刺到婴孩的咽喉前,不假思索,一发中的。 由于吞噬了一树的禁果,斩灭了海量魔念,这把刀的犀利程度,已然远超先前。 婴孩的身体瞬间变得恍惚,仿佛即将消失,与此同时,那把锐利的刀锋已然掠过了他的咽喉。 魔出刀收刀只在一念之间。 岂知那具变得模糊的婴孩身体,瞬间恢复为原本模样,就此轻松躲过魔的致命一击,点了点头道:“很不错,但要凭借此刀杀我,本无可能!” 魔闪电出刀,一念间,连斩十刀,十刀从不同方位穿透了婴孩的身体,岂料本该支离破碎的婴孩,依旧完好无损站在那里,点了点头道:“天赋不错,十方魔念已被领悟的七七八八,但,这个世界到处弥漫着我的本源气息,甚至于你的身体中也充斥着我的味道,除非你不想活了,除非你将这个世界彻底毁去,但如果那样的话,你必死,而我,与这个世界同在,永恒不灭!所以,你的命运注定失败,你的历史将由我来终结!” “狂悖无知!” 怒喝声中,魔的身影闪电冲了出去,刀斩天地,归于一线。 天地崩溃,虚空坍塌,黑暗降临。 一抹微光划开天地,魔的身影重新出现,他的眸子环顾周边,并没有看到那个婴孩的身影。 在他正准备转身离开的一刻,耳中忽然听到一阵咯咯的笑声,那般刺耳,充满了嘲讽。 目光扫视天地,依旧没有发现婴孩的身影,魔的身影微微颤抖,有些失控。 一隅虚空扭曲,婴孩胖胖的身影终于出现了,摇头叹息道:“无谓的挣扎,只是徒劳罢了,结束了!” 一只肥胖的手探空抓去,转眼间化作遮天之形,几乎就要抓住了魔的身体。 魔动了。 他并非逃离,而是持刀,反向一刺,毫不犹豫扎入了自己的胸膛! 钻心的痛苦骤然爆发。 同时感受到那股痛苦的,当然还有那个婴孩。 一刀既出,魔再不留手,刀刀凌迟,切割自己的肉身。 欲杀人,先杀己。 傀儡本无心,以天地心为心。 而最彻底的凌迟杀法,便是杀心。 这种凌迟杀法,本脱胎于古城秘境中那个小老头。 此刻融合了傀儡剑道获得蜕变,并通过模拟出的天人境驱使,使得那刀刀凌迟,看似在切割魔的身体,实则在切割这片精神天地。 此刻魔已非魔,他已成为这方天地间的道,一刀一刀,如阴阳变化,四季流转,道法自然,无形无迹。 婴孩胖乎乎的脸蛋,由于极度痛苦变得扭曲,密如雨丝的伤痕在他的肉身上快速呈现,一块块血肉嗤嗤从身体间落下,血如泉涌,生命气息在滚滚飞逝,如时光流逝,不可遏制。 随着时间的推移,落下的血肉越来越多,直至后来,他的周身血肉已然完全被剥离干净,整个身体,化作一副骷髅之态。 与他同时化作骷髅之态的,当然还有魔。 魔的刀并没有因为将血肉剥离干净而有所停止。 他一刀紧似一刀,开始切割脏器,待脏器分割结束,便开始切割周身白骨。 生命本从无中而生,最终当归结于虚无。 臂骨,腿骨,肋骨,大小骨头分离有序,被一刀刀,准确的从躯壳上摘除出去。 一副白骨之躯,转眼间化作一堆枯骨。 只是那把刀,兀自在空中挥舞,直至将那一堆枯骨,完全切碎,化作了齑粉。 稍后,虚空扭曲,魔的身影再度浮现。 他以凌迟之道杀戮天地,进而反噬那婴孩,毫不留手,必欲将之彻底灭除。 盖因那婴孩太过诡异,太过强大,若不能尽快将之斩杀,必留后患。 魔的神识感知全部释放,并没有感受到那婴孩的气息,总算长长松了口气。 正在此刻,对面的虚空荡漾起一层水幕,一圈圈光影之中,瞬间走出一个婴孩,婴孩看着魔点了点头,一步步凭空虚度,向魔走去。 随着他距离魔越来越近,那一场残酷的凌迟之刑,再度在婴孩身上呈现,然而他的脸上毫无痛苦,反而浮现诡异的微笑,恍惚之中,他的形体缓缓长高,形容开始变化,转眼之间,他就变成了另一个魔,同样的服饰,同样的面孔,同样的气度。 “你做的已经够好,以无畏之刀自虐,以身噬天,使得我能够充分领悟那一份凌迟的精髓,谢谢,作为回报,我将以你无法想象的力量,将你击杀!” 说话间,这个一模一样的魔,右手探空一抓,便拈住了上空的一颗璀璨的种星,这颗种星在其手中变得越来越大,转眼之间,已化作一颗硕大的星球,星球遮天蔽日,瞬间被他投掷了出去。 而魔就像一个小小的蝼蚁一般,被死死碾压在了下面。 “这种碾压,不止精神上的统治,更多的则是来自于力量上的绝对碾压,实力悬殊,内外交困,你的时间,到了!” 这个一模一样魔,只手向下一按,眼前这颗硕大的星球,骤然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 “你能掌控的,我同样能够做到!” 一声怒吼中,蝼蚁形态的魔冉冉长高,竟将那颗硕大的星球托了起来。 一模一样的魔不惊反笑道:“很好,果然是吃了我一树禁果的异类,不过,这才刚刚开始!” 第226章 打结封印灭杀 这个魔探空一拈,再度摘来一颗种星,他轻轻弹射出去,转眼间,化作了第二颗硕大无比的星球,重叠在第一颗星球之上,巨大压力,迫得魔腰脊弯曲,周身骨节簌簌爆响。 这个魔冷笑道:“不需发动此界所有力量,九颗魔念种星,足以将你彻底抹杀!” 他只手犹如拈花,连连发动,转眼间召唤出九颗硕大的种星,串成连珠之态,将蝼蚁般的魔,死死碾压在了下面。 良久之后,感受到九颗硕大的种星之下再无动静,这个魔方移走九颗种星,一步步走过去,查看端倪。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对方毁灭之后遗留的任一点痕迹。 “死的也太干净了?” “难道,被我发动的恐怖星辰之力直接抹杀了吗?似乎,并非这么简单,这个游戏愈发有些意思了!” 这个魔的嘴脸浮现起诡异笑容,目光忽然看向一个方向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里!” 魔的身影一晃出现,看着对方道:“一念生,足可逃,世界这么浩瀚,总归有一粒沙子的容身之地!” “是吗?种种魔念如同本源,天然存在,要想将它们彻底抹杀,看来是不可能了,如此,你便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吗?”这个魔似笑非笑道。 他看起来与魔一般无二,若仔细端详,他的气质还是和魔有着很大的不同。 “我不知道,魔念如海,我或许只是其间投影出的一个影子,你若想抓住并消灭我,尽管来!”魔冷冷道。 “看来,你笃定我无法抓住你了吗?无论如何,这个过程将无比有趣,我很享受那份即将获得的成就感!”这个魔咧开嘴巴笑了。 “不如打个赌吧,这样会更刺激,倘你真的能抓住我,我不会反抗,任由宰割!不过,若你不能抓住我,这个条件同样适用你!”魔似乎早有决断。 “其实结果已然注定,不过,为了让你心服口服,我还是决定满足你的要求!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失去了梦想,也太过无趣了不是?” 说话间,这个魔的手指当空一画,一座黑暗的方形囚笼当空出现,顿时将魔囚禁在了里面。 方形囚笼内空间一阵扭曲,魔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而后消失不见了。 “虽然粗粗领悟了魔念世界的力量,但他的领悟方式依旧很有趣,完全值得我探究一番!” 这个魔点了点头,续道:“一枚魔迦沙谛禁果孕育十万魔念禁狱,我还是有些小看了他,若要拿住他,还要颇费些手脚,不过这样的挑战,我喜欢!” 这个魔嘴角翘起,抬起的手猛然落下,眼前的世界顿时被切分成无数块方形黑暗禁狱,他的目光俯瞰无尽禁狱空间,已然在恒河沙数般的世界中看出些许端倪,再度咧开嘴巴笑了笑,他探手一抓,已然从禁狱世界中扯出一根黑色丝线,这根丝线在手指间略作缠绕,灵活的打了个绳结。 这一枚绳结并非无中生有,它循着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追踪而去,从开始打结,到打结结束,已然将那一缕脱逃的气息磨灭掉了。 随后,这个魔的眼中亮起一粒火花,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其下,他打结的速度越来越快,虚空中的一口口禁狱空间,被彻底封死。 这种做法看似蠢笨,却如蚕吃桑叶,看似缓慢,不经意之中,无一疏漏,那一树繁华已然凋零一空。 打成结的一端无限延伸出去,另一端的黑色丝线取之不尽,源源抽送而来,这个魔的打结速度已然快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同时,他的一身气势正在快速蜕变,变得更像一个常人,或者说和魔的气息越来越接近了。 他就像一个绣花的巧女,不厌其烦的做着精细的工作,不断精益求精,推陈出新。 现实世界,那棵魔魇邪龙树之下,枯瘦身影惊愕的看到,魔的一身气势在一点点萎靡,一种强大的封印之力,已然近乎完整的吞噬了他的身体,当然也包含他的灵魂。 “魔子出手果决,那少年即便是天择之子,也在劫难逃,本座这么多年的等待,总算即将功德圆满!” 枯瘦身影的目光忽然投射到另一个方向,突然变得杀气凛然,只手破空一抓,已然将一个潜伏在远处的敌人,隔空抓了过来,死死捏住了对方的脖颈! “这个世界到底出了问题,便连一只蝼蚁也敢混入地下世界?不过,今天本座到底心情不错,便给你一个选择,说,想怎么死?”枯瘦身影凝视这个蝼蚁般的家伙,冷笑道。 手指略松,那人终于获得一丝喘息之机,慌忙吸了几口气,一脸谄媚道:“您……一定就是传说中的伟大的地巫大人,小人叫厄诺,素来仰慕大人威名,恨不能以身侍奉,相报万一!” “一身浅薄的死灵修为,也幸亏修的是黑暗巫道,否则早就被地下世界的力量杀死了!”枯瘦身影看着手中这个干瘦的猎物,一脸嫌弃。 “魔皇残暴不仁,小人一直想另投明主,目今偶然发现地底世界出现状况,机会难得,故而冒死前来,投奔地巫大人,还请大人不要嫌弃,小人愿竭尽所能,以报万一!” 其实厄诺虽侥幸逃出鬼门,锡蓝城中已无容身之地,于走投无路之时,不得已混入地底世界,只为找到更好的出路,以期改变命运。 此刻被地巫抓住,说不得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妄图蒙混过关罢了。 “你,真的愿意成为本座的手下,并愿意做任何事情吗?”枯瘦身影死死盯住厄诺的眼睛。 “当……当然!” “我若是要你的命,你也愿意付出吗?” 厄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道:“愿……愿意!” “很好!即便你不是一个很好的躯壳,不过,你所修习的乃是黑暗巫道,和本座同源,本座的躯壳行将腐朽,便拿你的躯壳作为替代,我知道你对魔皇颇有怨念,放心,这个仇,本座替你报了!” 枯瘦身影的一席话,吓的厄诺魂飞魄散,他想要辩驳,可惜对方并不会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第227章 这是我的主场 就见一团黑烟从枯瘦身影的体内钻出,转眼间将厄诺的整个身体笼罩在漆黑的雾气之中。 待雾气完全消散的一刻,厄诺的身体已缓缓落在地上,一副男人的面孔开始扭曲,转而变得一片模糊,待重新凝实的一刻,那张男人面孔赫然变成一副女人模样,看起来无比邪恶。 分明是男人的身体,却长着一张女人的面孔,表面看去极为违和。 这副新生的身体,扭了扭脖颈,机械般动了动四肢,叹息道:“找个理想身体寄宿确实不易,也是命中如此,总比没有强!” 说话间,这个男身女相的家伙探手一抓,已然从那副枯瘦肉身的手中抓来那根法杖,舞动了两下。 与此同时,原本那具枯瘦肉身已崩溃为一堆灰烬。 男身女相转眼间换了身黑色长袍,待转过身来,看向对面湖畔的一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因为那种熄灭了的深渊劫火,不知在何时重新燃烧了起来,那种异乎寻常的火焰,寒冷透骨,再度将魔的身体冻结成了一块寒冰。 “糟糕!劫火分明在蜕变,难道要升华成为禁断焚心涅火不成?” “要死了,如果真的生成那种火焰,所过之处,十死无生!这一次,那魔子分明玩大了!” 原本,魔的识海世界。 那个一模一样的魔一直在不厌其烦打结,在打结的过程中,他的一身气势不断蜕变,越来越像一个平常人了。 未来一刻,他的打结戛然而止,最后一个绳结被捏在指间,也同时捏住了那个潜逃猎物的咽喉。 对面的虚空一阵晃动,魔的身体一点点浮现而出,他的身体显然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游戏,结束了,我想,你不会再有话说了吧?”一模一样的魔缓缓走过去,张开嘴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结束了吗?我看,这个游戏或许才刚刚开始吧!”魔笑道,他的气度和先前分明有所不同。 一模一样的魔皱了皱眉头,看着对方道:“原来,还有另一只耗子,我倒是忘记了,不过,你也一样要死!” 他的话宛若恶毒诅咒,那种强大的束缚之力,顿时将魔压迫得越来越小,直至砰的一声,爆裂开来,化作了一片虚无。 其实,在毁灭的一瞬间,魔的身影已然以一种无法想象的方式,逃逸了出去。 他此刻正站在犹如恒河沙数般的一口口禁狱空间之间,感受着不断吞噬虚空的那种强大的封锁力量,目光穿透无数个禁狱空间,便看到了那另一个自己,那才是真正的魔。 他以独有的方式传声道:“时间非常紧迫,入侵的敌人会通过黑暗的力量不断蚕食虚空,最后将我们彻底困死,时下的我非常虚弱,迫切需要你的配合。” “如何配合?”魔很快回应。 “其一,你我一体,我们之间必须绝对信任,放开任何芥蒂,在此基础上,彼此做最充分的融合,才能发挥最强的力量,去对付那个强大的入侵者。” “可以尝试一番,但你的气息已快速衰弱,我担心你支撑不下去。”魔沉吟道。 “不用担心,我会坚持到底。而为了达成最高程度的融合,我们必须主动出击,通过一场场恶战,去竭力促进彼此间达到最佳融合,唯有如此,才有可能激发出最强战力去击败那个入侵者!” “放心,你背后的世界,交由我来掌控,我不会后退半步,除非死!” “好,战!” 话音未落,这个看去特别衰弱的魔,骤然看到眼前空间破碎开来,一张遮天大手快速伸出来,几乎就要抓住了自己。 一念间,他的眼中,看到了满天星斗,看到了一条条盘旋的星河,看到了不断转动的岁月巨轮,他口中喃喃,面浮微笑道:“心又多大,天有多大,我的世界,你怎么可能明白?” 周边空间快速扭曲,衰弱的魔一步跨越满天星河,在斗转星移的光影中,从那张大手的缝隙中犹如一粒沙子,漏了出去。 那张大手迅疾缩回原先的位置,脸上浮现一丝明悟之色道:“居然蕴含了一丝时空规则的气息,不错,有所得,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支撑多少时间!” 这个一模一样的魔,从虚空中再度扯出一根丝线,不断打结,与此同时,那张大手,神出鬼没,不断出击。 看着那两个猎物疲于奔命,他面浮讥讽之色,打结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手中那根黑色的丝线上居然萦绕着淡淡的星辉,微微抖动间,整个世界都开始发出颤抖。 同样,那张大手上也弥漫着一层星辉,看去极为梦幻,大手连连出击,变得更快,更精准,使得那两个猎物的每一次潜逃,都变得更为困难了。 大手浮现虚空,骤然停在了那里。 那个正不断打结的魔也忽然停止了动作。 这个停顿也不过是一念的间隔,随后,这个魔的口中哼声道:“游戏,结束了!” 大手骤然爆发,穿透层层虚空,一把便抓住了其中一个猎物,只需稍稍发力,便能将之捏碎。 正在此刻,猎物的身影突然变得扭曲和模糊,也就是转眼的工夫,这具身体重新凝实,竟挣脱了大手的掌控,刺出了一剑! 大手骤然收缩,伴随一声雷霆般的怒吼。 岂知那具凝实的身体,突然再度变得模糊,与此同时,那刺出的一剑,却变成了一道犀利的刀光! 大手收缩,黑暗降临,暮色四合,毁灭只是一瞬。 而那道犀利的攻击竟然不受束缚,刺在了其中一根手指上,立时喷洒出一片淋漓血雨。 手捏丝线的魔瞬间有些颤抖,一种莫名的痛楚袭来,让他很不适应。 此刻,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浮空出现,站在了手捏丝线的魔的对面。 一模一样的三个人,看去当真难以分辨。 手捏丝线的魔很快恢复了正常,看着对面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冷笑道:“不逃了?如此,倒省去了麻烦!” 手持匕首的魔淡淡一笑道:“这是我的主场,要逃,也应该是你!” “那就死吧!” 大手一晃,虚空崩塌成了万千碎片,化作无尽刀光,斩向了另一个持剑的魔! 持剑的魔,口中喃喃道:“一个邪恶世界孕育出的异类,如何也不会理解到人间的力量,我会让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第228章 必须要作出抉择 无尽种星,撕裂黑夜,漫空盘旋,倏忽间,已化作一枚枚斑斓的秋叶,化火燃烧,落向无边的大地! “秋——祭!” 目光穿越无尽黑暗,看向过往。 一剑掠起,追本溯源,献祭过往,献祭曾经的岁月,也祭奠永远不能忘却的怀念! 剑光穿透无尽空间碎片,再度刺伤了那张大手。 只是,剑光未尽,骤然蜕变成一抹刀光,再度刺中了那道伤口! 血雨漫空洒落,拈住丝线的魔,仰天怒吼,骤然扯动丝线,崩塌了无尽的黑暗空间,将那进攻的两个人当即震飞了出去。 丝线摇曳,扯起一道道黑暗狂浪,不断向两个对手发起强势冲击。 两个对手不断后退,看去已无力反击。 他们遍体鳞伤,血流不止,显得极为狼狈,偏偏在如此被动的局面中,仍旧一次次联手出击,带给了对方或多或少的伤害。 “我明明掌控住了局面,为何这两个小小的猎物,偏偏能挣脱掌控,发出攻击?” “封印的力量还是不够,既然流血,便让这世界彻底血染!” 手拈丝线,念动咒声,周边宛若万魔齐齐咆哮,死死封印住了十方空间,与此同时,翻滚的血潮不知从何处奔涌而出,将眼前世界化作一片地狱血海。 两个小小猎物,根本无力挣扎,眼见得就要被无边血海吞没。 这个时候,一张手突然伸了出去,瞬间握住了伸过来的另一向手,一个声音道:“最后一刻到了,或许会死,但,我渴望能够激发出最强战力!” “忘记一切,忘记你我,将一切交给那冥冥中的力量,唯有如此,才有可能发现破绽!” “善!” 两个身影快速接近,彼此抱合在了一起!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魔,也并非桑北,天人境模拟出的大道意境骤然释放,让两具身体,化作游鱼,彼此追逐,形成一泓模糊的光影。 “深渊埋葬,黑暗寂灭,万世万劫,难逃归宿,无尽魔念,十方禁狱,封!” 双手交叠,丝线飞走,转眼间织成一枚繁密的符文,向下一按,随着一声炸裂的雷霆爆发之后,万籁俱寂。 中央一隅,那一泓模糊的光影,被无尽黑暗力量压迫得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一个光点,波的一声,终于彻底熄灭了。 周边全部被黑暗所吞没。 良久之后,死寂的黑暗尽头,突然睁开一双紫色的眼瞳,无比邪魅,无比邪恶,只一眼便将这片黑暗的世界一览无余。 黑暗稍退,那具如魔一般模样的躯壳缓缓浮现,他的目光洞若观火,便连一粒细细尘埃都无法逃过他的感知,他反复扫描着被他所掌控的世界,好像并没有嗅到那两个猎物的气息。 然而他的一颗心偏偏无法平静下来,隐隐有些不安。 他很快就找到了这种不安的来源,他看到一片虚空开始扭曲,渐渐分离出两条游鱼般的身影,彼此追逐,越游越快。 “黑暗,乃是埋葬万物的墓冢,谁都无法逃离,你们更不能!” 只手探出,当即捏爆了那片虚空。 一双紫色的眼瞳重新闭合,周边的一切,彻底沉入黑暗。 在冰冷的死寂中,突然亮起一点如豆之光,犹如一粒蝌蚪,向上游弋而去。 接着,第二粒,第三粒,直至无数粒微光升入天穹,终究形成了一幕梦幻般的星空。 所有的星光突然向中央汇聚而去,依旧形成了一泓模糊的太极光影,两个一模一样的躯壳从中浮现而出,继而化作游鱼,首尾追逐,无休无止。 紫色眼瞳骤然睁开,显得无比愤怒,邪恶的禁咒如雷霆爆发,巨大的封印之力,犹如黑暗潮水涌去,再度将那一泓光影捏爆为一片黑暗的灰烬。 然而,每一次的毁灭之后,时间或长或短,那一泓光影总会死灰复燃般出现。 如此,紫色眼瞳便会发动更强的力量将之毁灭。 随着一次次交锋,紫色眼瞳所掌控的力量在不断获得突破,他的一身气息也在不断蜕变,不断的从那一泓破碎的光影中汲取气息,使得他表面看去,几乎和魔一般无二了。 只是,那一泓被光影,在一次次的毁灭之后,显然也变得更强,其复生的间隔越来越短,看起来,竟然和紫色眼瞳斗了个旗鼓相当。 紫色眼瞳的嘴角微微翘起,他看着又一泓太极光影浮现在眼前,淡淡笑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击败我,就大错特错了!深渊无止境,黑暗大如天,结局已注定,我会拉着你们,一同葬入深渊底层!” 紫色眼瞳手指一弹,一朵深渊劫火已然飞了出去,转瞬间,将眼前世界化作一片地狱火海。 地狱火海一次次将复生的太极光影烧成灰烬,在一次次的交锋中,火焰的色彩开始一点点加深,直至最后,所有的火焰已然变成恐怖的黑色,拥有着寒冰一般温度的恐怖火焰,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毁灭力,一次次将复生的太极光影覆灭,一次次变得更强,更具毁灭性。 看着不断被淡化的太极光影,紫色眼瞳面浮讥讽笑意,语气冰冷道:“很快,我就会将你们彻底炼成灰烬,那时,我将拥有你们全部的能力,走出去,征服这个世界!” 此刻,在虚空深处,黑暗的尽头,突然响起一个极度憔悴的声音道:“必须要作出抉择了!我们只有唯一的选择,那就是你去主动融合那种邪恶的火焰,我会全力配合你,唯有如此,你才能变得更强,去击败这个邪恶的敌人!” “如果这么做,你,一定会遭到重创,很快就会陷入深眠,也许会永远无法醒来!”另一个声音有些犹豫。 “抉择吧,时间不多了!最后叮嘱一句,请记住那种力量,那是我们生而为人最重要的东西,也是我们与那个邪恶家伙最大的不同之处,我也是在一次次战斗中,才堪堪触摸到一缕边缘的气息,它,使得我们的路途,变得永无止境,它会让我在绝望中看到希望!” “那,究竟是一种什么力量?”另一个声音颇为苦恼。 “它,或许不单纯是一种力量,它是祝福,也是永不放弃的信念,更重要的是,你可以将之称为爱,凡此种种,不如就叫它希望!” 第229章 你在魔顶大殿等着 另一个声音嘴角带着苦涩道:“那种人间的情欲当真会拥有超越极限的力量吗?要知道,我可是伟大的魔!” “无论如何,你必须尝试一番,否则,我们只能束手待毙!” 另一个声音咬着嘴唇,颇为痛苦道:“好……吧,就这一次!” 说话间,他忽然想到了那把剑,想起了那把剑的另一面上,那一只美丽的眼瞳,瞳中有泪,其泪如星。 突然间,他涌起了一股莫名的痛楚,转而变得愤怒,不由得发出一声怒吼。 稍后,一切归于寂灭,再无声息。 看着在灰烬中化作乌有的一泓讨厌的光影,紫色眼瞳不由得伸出手去,触摸一下那种寒冷到极致的黑色火焰。 便是轻轻一碰,他的身体已被骤然冻成一块坚冰。 现实世界,血湖之畔,那个少年的身体,正被冻结成一块墨色坚冰之内。 湖心,魔魇邪龙树下,那个男身女相的人,瞳孔收缩,死死盯着那块黑色坚冰,看着最后一缕恐怖的火焰终于熄灭之后,一颗提起的心方才缓缓放下。 她想要尽快过去亲自查看一番,心中的担忧还是阻止了她的步伐。 她害怕失败,害怕失去仅有的希望。 这个时候,若然被那个讨厌的魔皇洞悉地底世界的变化,他一定会果断出手,以报当年的积怨。 当年自己进入魔域,强行从魔皇手中抢走这片地下世界,说不想报复,那是假的。 如果魔皇突然偷袭,自己多年苦心很可能会付之东流,自己将彻底变成一只丧家之犬,或许正如被自己强行霸占了躯壳的那个可怜的死灵法师一般,流离失所,朝不保夕。 “伟大的魔子,你一定争气啊!”男身女相闭目祈祷。 黑暗的识海世界,陷入一片绝对的虚无和寂静之中。 曾经一次次顽固复生的太极光影,终于消失无踪。 紫色眼瞳一动不动站在那块冻结的寒冰中,他虽不动,所有的感知已然弥漫在这片绝望的虚空中的各个角落,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会逃过他的强大感知。 “敌人并没有彻底被消灭,我等你们,最后一餐盛宴已为你们精心备好!” 紫色眼瞳缓缓闭合,一切都在他的精心算计之中,只差一步,最后一步! 这个时候,在现实世界,那棵高大的魔魇邪龙树之下,那个男身女相的地巫大人猛然抬起头,死死盯着湖对面那一幕血色天空,口中咬牙道:“果然担心什么,便会降临什么,孔照,当初约定,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居然敢毁约,真当本座的话是儿戏么?” 血色天空中泛起一道道涟漪光影,缓缓聚合出一尊伟岸的身躯,身后一袭血色斗篷,拖曳起万千波纹,刹那间卷起一道道狂浪,犹如千军万马呐喊冲锋,向血湖涌来。 与此同时,那一顶嵯峨如山岳的漆黑战盔之下,一双血色凤眸倏忽睁开,口中喝道:“何方妖孽?居然敢李代桃僵,毁我魔域地底根基!找死!” 说话间,一根粗大的手指已然捺开虚空,直迫那男身女相的头顶! 男身女相脸色尤其难看。 她知道那魔皇此番前来,只为试探罢了。 偏偏,魔魇邪龙树失去了魔子主持,更何况,那一树禁果已被全部摘除,此刻外强中干,这正是那魔皇敢于前来试探的唯一原因。 要命的是,自己刚刚夺舍那个死灵法师,对这副身体的融合还不够充分,要想发动自己的全部战力,还需要时间。 危急时刻,一个身影,从天而降,挡在男身女相的前方,仰首看向魔皇化身喝道:“魔皇,地底魔城互不干涉,你为何要冒大不韪犯禁,不怕天理报应么?” 说话间,其人一身精血爆发,一尊魔树本相冉冉升起,便欲强行挡住魔皇发动的覆灭一指! 岂知那一根捺下的手指轰然破碎,化作近百道闪电轰然劈下,当即将其人的本相魔树劈成断折之态。 其人口鼻中鲜血泉涌,只感到一股不可抗拒的毁灭气息侵入体内,犹如摧枯拉朽,难以抵挡! “我命休矣!”此人心生绝望,瞑目等死。 正在此刻,一张冰冷的手突然按在了他的肩头,一个熟悉的声音咳嗽一声道:“贝俨,你很不错,就你这份忠心,本座无论如何不会让你死去!” 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灌入体内,顿时将魔皇发动的毁灭气息驱逐干净。 “不要想,就当自己死了,本座替你报仇!” 此刻,贝俨的心中感激涕零,忖思,地巫大人终究没有放弃他。 “孔照,你敢违反约定,这是本座没有想到的,你当真不怕本座的报复吗?” 男身女相仰天冷笑。 “你不是地巫,你只是个假冒伪劣的家伙,趁着本皇疏忽之际,居然敢混入地底禁区,窃取魔树禁果,本皇若不施加惩罚,锡蓝城的法度岂非空设不成?” 魔皇大笑,突然声色俱厉,周边天地骤暗,就见一道硕大的剑身斩破虚空,直劈下来,剑体上纠缠着无数道扭曲闪电,释放出一股灭世的庞大威压,压迫得周边虚空几欲崩溃。 “孔照,今日魔龙脱困,直上九天,你在魔顶大殿,等着本座去问罪吧!” 冥冥之中,贝俨但觉一身气血被瞬间吸空,当即万念俱灰,只道命该如此。 一只冰冷的手,按在贝俨的肩头,只一按,便牵动了身后的那棵魔魇邪龙树本尊,撼动了整片血湖,也撼动了整个地下世界。 轰隆一声! 整片血湖突然间干涸见底,消失不见。 就见那棵魔魇邪龙树之内,随着一声惊天咆哮,蹿起一条庞然的紫色巨龙,扶摇直上,当即和空中那道庞大剑体,撞在了一起! 周边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毁灭前的寂静之中。 稍后一团极光爆发,瞬间扩散至地底世界的所有角落。 便连地表世界,锡蓝城中的无数间宫殿屋舍,也在这一轮巨大的冲击中,倒塌无数。 一处地底世界,在这一场毁灭性的冲击中,裂开一道巨大的沟壑,数不尽的异魔抓住难得机遇,从沟壑中蜂拥而出。 锡蓝城内外,顿时陷入一场毁灭性的动乱之中。 第230章 你究竟是谁 锡蓝城最高处,那座魔顶大殿之内,那座高高的宝座之上,魔皇缓缓收回伸出去的手掌,紧紧握在那把噬天巨剑之上,鲜血汩汩涌出,噬天剑剧烈震颤,显得无比兴奋。 “还是小瞧她了,这么多年,原以为有所削弱,能借机将之拿下,不曾想那妇人爆发出的一击,居然损了我锡蓝城的一部根基!”说话间,魔皇缓缓闭上了眼睛。 “魔龙铁骑军出动,将城内的异魔驱逐干净!” 无比的威严的声音在空旷的魔顶大殿之中远远传出。 一个影子无中生有落下,匍匐在地,随即衔令去了。 一场血腥洗劫就此在锡蓝城内迅速展开。 在那天地交汇般的一击爆发的一刻,地底血湖之畔,那一具被封印在坚冰中的少年体内,骤然发生了变化。 识海世界,无尽封锁之内,一个影子飘忽出现,他借助外界的磅礴冲击所带来的波动,分明发现了一处破绽,欲从这一处破绽中脱困而出。 虚空中,一双邪魅的紫色眼瞳骤然睁开,浮现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那一张束缚一切的手掌浮空出现,忽视一切时空阻隔,瞬间就几乎追及了那个猎物,只手间缠绕着一道道滋滋爆裂的闪电,当空一抓,便封印住了那一处空间。 在他以为那猎物在劫难逃的一刻,就见那个猎物咔嚓一声,断裂了一条腿,并借助断裂所带来的爆发,撕裂了空间封锁,堪堪逃了出去。 紫色眼瞳露出哑然失笑的表情,就见那张空间大手再度出击,又一次抓向了那个身体残缺的猎物。 咔嚓! 这个猎物再度断臂求生,他拼却自残,也绝不会做个阶下囚。 闪电之间,只手出动,连连抓取,偏偏每一次,都差之毫厘,让那个猎物侥幸逃生。 而每一次逃脱,猎物都付出了极其沉重的代价,那就是通过自残,一次次极限爆发,逃脱抓捕。 他的残缺的形体越来越小,早就不成人形。 紫色眼瞳张开一口白牙笑道:“这种挣扎虽然无谓,但于魔道而言,已接近最终奥义,我都有点不舍得杀你了,但,为了追求完美,我必须完整吞噬你,才能获得圆满!” 说话间,那张空间大手连连出击,那个猎物仿佛一张纸片,被连连撕裂,越来越小,最后,已然化作一粒小小萤火,在这片绝望的黑暗空域中,竭力逃生,逃向那不知在何处的生命彼岸。 “结束了!” 只手抓取,空间封印,那一粒小小萤火,已然停留在指间。 只是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一粒濒临毁灭的萤火,骤然爆发出银色的光辉,犹如撕裂黑夜的一缕晨曦之光,将封印的牢笼,撞开一点缝隙,再度逃了出去。 一段吟唱声穿透死寂的长夜,传到了紫色眼瞳的耳朵里,他顿时变得愕然,变得不明所以。 一粒萤火的前方,过往的一切光影纷至沓来。 他的一生,都在为生存而竞争,为了生存,为了亲人和朋友,不得不战。 他犹如一头血狼,一路向北,只为追求属于他的自由,锲而不舍,抛洒鲜血。 与血狼王的一战,与妖皇无祁摩耶的一战,与瑶光女神君的一战,与荒天境荒空老者的一战,每一次都濒临生死边缘,每一次都是超越极限的爆发。 而那种力量,正是他一生砥砺不止的北道。 “我的北道,没有终点。”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毁灭,而在于能否超越过往的极限!” 他口中喃喃,带着一副明悟的笑意,再度唱起了那首洛歌。 刹那间,漫天星辰盘旋而来,当中,一滴晶莹的泪水,穿透无尽星空,滴入了他的眼中,落入了他的心田。 他再度于无所顾忌中跳出了人生的绝崖,跳出了他的生命新高度。 一粒萤火,瞬间爆发出一团耀眼的光华,穿透了死寂的黑夜,冲向了属于它的终点。 “这是我的一点觉悟,希望,能够对你有......用!” 紫色眼瞳操控大手,再度抓去,他知道,结束的时候到了! 偏偏在这一刻,一个一模一样的身影,挡在了那一粒萤火之前,划开一道锐利的光华。 砰的一声,只手握拳,当即将这个身影砸飞了出去。 却借助这一瞬间的停顿,那一粒萤火,终于撞开封印,消逝在黑暗的尽头。 紫色眼瞳愤怒无比,连连出击,必欲将这个黑影一击致命。 黑影口中喃喃道:“你能做的,我当然也可以,只是,那样的付出,当真有意义么?” 即便如此说,他还是毫不犹豫撕掉了自己的一条手臂,并借助自残,逃脱了眼前的封杀。 “又一个自残的?即便如此,也仅仅是苟延残喘而已,很快,你们都将成为我的养分!” 紫色眼瞳大笑,驱动只手,连连出击。 黑影周身鲜血淋漓,他发现,除了自残,他其实毫无别的办法逃脱封杀,只是这样的自残,和自杀并无二致,有何意义? 从肢体,到血肉,到脏器,不断被他断舍出去。 前方依旧是无边的黑暗,他看不到希望。 而最后能够舍弃的,只剩下最后一颗心脏。 咚咚! 这颗心脏在不住跳动,没来由的,一股刺痛爆发出来,让黑影无比难受。 他将这些东西都归结于无聊的人间情欲,为何在濒临毁灭的一刻,再度让他感受到这种无聊的东西? “人间,和我无关,我的心中,唯有至高的魔道!” 一声怒吼,黑影砰的一声,捏爆了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风驰电掣般的冲入了无尽的长夜。 只手遮天,再度落下。 紫色眼瞳发誓这一次,再不会让这条鱼儿漏网。 处于毁灭 中的黑影,突然睁大了一双眼睛。 他看到一点亮光,从天际而来,一瞬间便射到了眼前。 那是一颗流星! 他透过流星的光影,便看到了一幅幅模糊的画面,在一张张画面之后,一张温婉姣好的面庞,赫然映入眼帘,冲着他浅浅一笑,与此同时,一股无法言传的力量便击穿了他的灵魂,让他无比痛苦,进而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那张姣好面孔一闪而逝。 由此带给黑影的痛苦更加惨烈,他嘶声道:“你......究竟是谁?” 第231章 我会为你祝福 刹那间,只手如山落下,毁灭的力量无边释放。 “在我没有弄明白缘由之前,谁都不能束缚我的自由!” 他仰天长啸,本已耗空力量的他,骤然间恢复为满值,冲破重重封锁,冲入了无尽的长夜! “不可能再让你这个耗子逃掉的!”紫色眼瞳声音沙哑,充满了愤怒。 只手连连出击,撼动黑夜。 不断逃脱中的黑影,却没有发现,他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化身为一颗流星。 他穿透了无尽的长夜,穿越了无数个过往世界,只为找到属于他的终点。 只手频频落下,无尽雷霆响彻暗夜,那颗硕大的流星,被毁灭的力量一点点切削下去,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已然化作一粒萤火之光,仍旧不甘于现实的束缚,挣扎着要逃离这片黑暗的世界。 “十方禁狱,时空寂灭!” 断喝声中,只手迅疾捏爆了那片黑暗世界。 同一时刻,紫色眼瞳突然感到眼前一阵恍惚,他分明感到了时空在扭曲,继而看到了漫天星辰出现在黑暗之上,盘旋不停。 “斗转星移?” 他口中喃喃,瞬间看到两粒萤火映入眼帘,快到不可思议。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见那两粒萤火瞬间合而为一,化作一道犀利的剑光,无可阻挡,刺入了他的印堂间! 紫色眼瞳张口结舌,他的形体在肉眼可见之中,一点点萎缩,最后恢复为一副肥胖婴儿的样貌。 婴儿憨憨的站在那里,口角溢出了一缕口水,只是在他的印堂间,正镌刻着一道深深的血色剑痕! 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并肩出现在婴孩的面前,他们冷冷看着婴孩,并没有试图发动攻击。 婴孩沉寂了半晌,忽然咧开嘴笑了,他迈开脚步,踏空而去,竟一步步走入了其中一个身影的体内,消失不见了。 “他主动选择了与我融合,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只是他的气息太过强烈,我必须尽快入定,运转识海周天,以期化解掉那种极端的力量,并藉由那种力量,开灵种星,或可使得我的识海天地,趋于圆满!”魔看着另一个自己说道。 在魔刚刚和那个婴孩融合的一刻,另一个自己分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看去愈发虚弱,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似乎有了溃散的趋势。 “再见,我要将自己尽快封印,否则……我一定会溃灭的……保……保重!我会为……为你祝福,再……再见!” 话音未落,另一个自己便淡淡消失了。 魔盘膝而坐,意识沉入黑暗死海。 在那种雏态的天人境感知意境的驱使之下,他现实中的肉身,很快就进入了傀儡搬运状态。 这种道法自然的开悟状态,使得魔越过众多弯路,直问究竟,他不仅在借助傀儡剑道搬运肉身,也在不知不觉中发动了弈天诀,开始搬运一颗颗识海种星,达到了身魂同运的妙境。 稍有遗憾的是,他模拟出的道天意境仅仅是雏态,使得他的搬运仅仅处于草创阶段,并不能达到更深层次的完美搬运效果,饶是如此,他的开悟效率已然站在了这个世界的巅峰之上。 咔嚓一声! 干涸的血湖之畔,那块冻结住魔肉身的黑色坚冰,轰然崩溃开来。 远远的,男身女相微微张开了嘴巴,她清晰感受到,禁断焚心涅火的气息全部熄灭掉了,如此,足可证明魔子闯过了最重要的一道关口。 破开坚冰的魔,将后背上的女孩解下来,轻轻放在地面,他欲充分施展搬运之法,以便达到最佳的效果。 “其后便是融合和开悟,魔子大人,不知道你能否给我带来一场意外的惊喜?”男身女相看着开始入定中的魔,露出欣喜之色。 男身女相侧了侧身体,看了一旁死尸一般的贝俨,点了点头道:“贝俨,你能尽心侍奉本座,本座又怎么可能辜负你?魔皇骤然发难,本座不得不通过你的肉身施展禁咒的力量,你的身体看似耗空,终究遗留最后一点生气,我会将你的肉身放置在这棵枯萎的魔魇邪龙树之中,树身内藏着一道心诀,你好好参悟,用不了多少时日,你就会成就为一个更为强大的魔修!” 说话间,男身女相一手提起贝俨枯瘦的身体,走向了那棵渐渐枯萎的魔树,她知道,随着魔子开悟越深,这棵树便会彻底枯朽。 但即便枯朽,树身内残余的力量,已足够贝俨恢复所用了。 扒开一块干瘪的树皮,树身上露出一口深深的洞口,男身女相将贝俨放了进去,合拢树皮,施加了一道封印。 她拍拍手,再度回到树前坐下来,她要细细梳理这具新夺舍的身体中的关节脉络,以便充分与之融合。 时间就这般一点点流逝了。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天,男身女相骤然睁开了眼睛,她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原本微光的世界,一点点暗淡了下去,直至后来,已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不仅如此,那种无形中的巨大精神威压,依旧在一天天的延续中水涨船高,使得即便强大如男身女相这般修为,也渐渐把持不住自己的一颗道心,有了入魔的冲动。 “好厉害的开悟意境!” “这种气息之强,已然渐渐突破了地底封锁,必然会引来天嫉,也不知道这一场开灵种星之劫,究竟要强大到什么地步!” “孔照,冥冥之中,报应不爽,你可感受到了那把屠刀了么?” 男身女相仰首看向漆黑的上空,似乎看到了那座阴森的魔顶大殿,看到了大殿之内,魔皇那张极为难看的面孔。 想到这里,男身女相的心情好受了不少。 魔都锡蓝之上,不知在何时,堆积起一层厚厚的阴云,隐隐的雷声,不停在远天传来,一道道隐约的闪电,不时在云层中显露出轨迹,释放着持续增强的天威。 魔顶大殿之内,那一座崔巍的帝君宝座之上,魔皇一脸阴云。 这种恐怖气势,分明是朝着那一处顶峰去的,世界上,当真拥有如此绝世的天才,那一定会是...... 魔皇握住了拳头,内心有些不安,也有些无法把控的期待。 第232章 突如其来的天劫 他尚且在忖思,耳朵内忽然传来一个阴森的声音,冷笑道:“孔照,多年不见,你终究按捺不住了!所谓天网恢恢,报应不爽,心中有所亏欠,上天必有所报应!这就是本座送给你的第一件大礼!” “地巫,一切都是误会,你现在就可以前来魔顶大殿,本皇会作出补偿,只是请你不要迁怒于锡蓝无辜民众!”魔皇赔笑道。 “魔皇何时变得这般仁慈了?竟然开始关心起民众了,你的内心,到底在盘算什么?” 那个声音续道:“晚了!魔子震怒,必然生灵涂炭,若无海量献祭,无论如何难以平息魔子的怒火!” “魔子?果真是那个魔子么?”魔皇嘴角微微翘起,他心算天下,一直牢牢把控住魔域全局。 若无自己起先斩出的一剑,或许那个魔子已然功成。 “变局已成,未来已不可预测,也不知道是凶是吉?”魔皇感叹。 魔皇脸色阴晴不定,无人能猜出他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地巫当年种下的因,今日终于结果了!”魔皇感叹。 “好一个天择,好一场恐怖雷劫!” 倘若那地巫以通天彻地手段掩盖住天机,这一场天劫,锡蓝城将有无数修士沦落为替罪羔羊! “对于本皇来说,这是杀劫,何尝不是一场机遇?” 魔皇的脸色变幻不定。 魔皇仰首观天,魔顶大殿上空,一口劫眼正缓缓成形。 地底世界,伸手不见五指。 魔树之前,男身女相连连变换手印,禁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好在终究将那一道强烈的入魔反噬,镇压了下去。 “好强烈的入魔诱惑,果然是不世出的魔子!” 叮的一声! 漆黑的远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乐音,男身女相寻声望去,就见一颗硕大的紫星在黑暗天幕中脱颖而出,当即点亮了漆黑的地底世界! “紫微?竟然是群星之首的紫微!” 男身女相话音未落,上空的劫眼中,一道硕大的闪电,犹如怒龙一般,呼啸而出,直入魔顶大殿而去! “天道好还,哈哈,这个替罪羊选的好,除了他之外,也别无合适人选,人算不如天算,报应不爽,哈哈!” “孔照,这第一道开胃小菜你且先尝尝!”地底世界,男身女相几乎要笑出声来,内心畅爽无比。 此刻,就见一尊无比高大的身影,凭空出现在魔顶大殿的殿脊之上。 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 高大身影犹如一座奇峰,矗立在魔城锡蓝的最高点上。 “许多年不见紫微之劫,本皇便拿你试剑!” 就见那柄传说中的噬天巨剑呼啸斩出,当即将那条粗大的闪电拦腰斩断! 一般来说,开灵之劫,相对于地境之上境界的修士,威胁不算太大。 然而,这一道紫微劫的威力分明超出了魔皇的预估。 这一道雷劫虽被魔皇斩断,但那股雷霆之威,已然波及全身,令他骨软筋麻,疼痛难耐。 这也还罢了,随着雷劫加身,一股邪恶意念在识海中骤然升起,一颗颗种星摇曳不定,一道道魔念闪电次第落下,短短一刻,便欲将魔皇强行拖入魔境。 魔皇止不住,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好强的紫微劫,原来此劫之厉害,不止杀身,尤在诛心!” 恍惚之中,魔皇似乎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正站在对面,一脸邪魅看着自己。 先前遭遇的种种磨难,作下的种种恶业,一时间无不涌上心头。 就见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冷笑道:“欲成一方山川之主,必背负万千因果,冲锋在前,身先士卒!孔照,冤有头,债有主,今日本尊凭借帝剑诛心,当审定你之罪业,以还天道之公!” 那个自己,冷不防间抽出一把巨剑,闪电刺来,可怕的是,魔皇发觉自己居然动也不能动了,竟任由那把巨剑,刺入胸膛,那股入骨钻心之痛,令魔皇全身颤抖。 一瞬间,全身经脉逆运,加上识海中魔念丛生,此刻心念只要稍稍松懈,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也还罢了,现实之中,第二道紫微雷劫于间不容发中劈落下来,劈得魔皇周身腾起一缕缕青烟。 进而,一朵朵紫色魔火,顺着甲胄缝隙中冒出来,顷刻间,将魔皇烧成了一个火人。 眼见得第三道雷劫即将落下。 危急关头,魔皇身披那件漆黑披风突然迸发出璀璨光芒,就见他体表符文流转,顷刻间聚合成一条条魔龙之形,一条条魔龙盘旋而上,在其头顶上空,缠绕成为一面庞大的魔龙之盾,轰隆一声,当即将第三道紫微劫挡住了! 一声声惊天霹雳震动四方,入定中的一双双眼睛在暗室中睁开,当即发现魔顶大殿之上发生的一幕惊变,纷纷倒吸凉气,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妄为之徒,竟敢在锡蓝城引动雷劫,祸及魔皇陛下? 他们当然认识那一道道开灵劫的气息,只是,如此强度的开灵劫还是生平仅见。 也幸亏是魔皇陛下挡住了雷劫,否则,换作他们,一定更不好受。 这些旁观的修士尚且在庆幸,冷不防间,就见一道不同气息的雷劫骤然落下,正劈在当中一个看似无辜的修士的头上,当即将对方一身衣物烧成了灰烬,那修士犹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当即跳了起来。 一间间暗室中的修士纷纷移目看去,看见那修士惨状,暗道对方人品不好,才会导致天降横祸。 他们既庆幸,又有点幸灾乐祸。 谁知道,又一道雷劫从天而降,当即将另一个旁观中的修士劈成了焦糊之状。 “不好!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连魔皇都不能幸免,遑论我等!” “逃!” “收敛气息,发动阵法,隐藏形迹,不要无端招惹天劫!” 一个个修士纷纷发动屏蔽阵法,有的甚至以秘法自降修为,潜伏爪牙,意图逃过这一场没来由的天劫。 然而,冥冥之中,上苍的慧眼似乎早已锁定了他们,顷刻间,数不清的雷劫从天而降,更多的修士被殃及池鱼,不得不打起精神,放下侥幸心理,全心全意去应付这一场没来由的天劫。 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的雷劫从天而降,将锡蓝古城上空织成了一片闪电之林。 一身着火的魔皇,依旧如同一座奇峰,矗立在魔顶大殿之上,一动不动,任由那一道道闪电洗劫周身。 他的双眸中透露出冷厉之光,似已有所决断。 第233章 魔皇身先士卒 地底世界,一颗颗发光的种星幻象陆续出现在黑暗天幕之上,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片干涸的血湖之上,已然化作一幕繁星满天的梦幻景象。 男身女相的嘴巴张开老大,久久不能合拢,她从未见过,以一人之力能够种下如此多的识海种星的。 如此盛况,可谓空前绝后了。 “世人安有如此超绝天赋?” “唯有不世出的魔子,才能够镇压住万千魔念袭扰,达到混元之境!” “事态的发展已远远超出了预期,待本座重返约萨神殿之日,一定可以破开壁障,进入那片梦想世界!” “不止魔子,天择之子的那副肉身,当真也是极品中的极品!” 看着漫天种星幻景,男身女相愈发兴奋,只是,暗地里,那股天劫的威势依旧在不断攀升,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 “混元圣魔杀劫!” 男身女相禁不住脱口而出。 “若然当真是那种杀劫降临,孔照啊孔照,今日当真够你好好喝一壶了!” 忽然想到,若非自己深藏地底,借助地底阵图遮蔽,一定也会被天劫锁定,难逃一劫! “当真亏得孔照这个冤大头了!” 想到这里,心中积聚的怨气,只觉被宣泄一空,无比爽快。 “魔子就是魔子,不仅拥有至高觉悟,开灵混元周天,甚至于能够逃脱天机锁定,这一代的魔子,他就是圣魔化身!” 男身女相很快收敛形迹,她清楚不可得意忘形,否则一旦招惹来天劫,一定会影响魔子的大计。 干涸的血湖之畔,魔频频出手,宛若妙手拈花,将一颗颗晶莹的种星点缀在星空之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攀升的恐怖气息,犹如一座庞然山岳,死死镇压在锡蓝城上空。 一个个潜藏在暗地里的修士,如一只只耗子,小心收敛住气息,生怕被这一场浩浩天劫所锁定。 这一场开灵之劫由于无法锁定元凶,只得将无边愤怒释放在锡蓝城中一个个修士的身上,这些修士坐在家中,祸从天降,心中又惊又怒,当真无处倾诉,懊丧之极。 “好一场混元圣魔杀劫,孔照,这份大礼,今日本座送你了!” 地底世界,男身女相发出一声淡淡的冷笑。 魔顶大殿之上,当最后一道雷劫落下之后,缠绕着一身浓烈魔火的魔皇,终究将最后一朵火焰捏碎。 魔皇抬起头,仰观天象,就见中天之上的那一泓劫眼已然无比深邃,其中似乎正藏着一双眼睛,正死死看着自己。 “居然真的引来了圣魔杀劫!” “本皇今日就索性当一回替罪羊,尝尝这一场圣魔杀劫的滋味!” 随着魔皇一声长啸,数十个诡异的身影陆续出现在他的周边。 那是魔皇手下的贴身亲卫——魔渊行者。 “去吧,激活魔顶大阵,今日与本皇一起,同这可恶老天,全力一战!” “诺!” 众魔渊行者衔令而去,须臾间,在广阔的魔顶广场上激活一个个大小阵眼,接连不断的轰鸣声中,就见那一道道光柱冲天而起,将魔顶广场上空交织成一片光影婆娑的梦幻世界。 一个个魔修无比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完全没有想到,魔皇陛下早就在暗地里布下如此大的手笔,难道魔皇陛下早就算定今日之大劫了么? 魔顶大殿处于魔顶广场的正中央,随着周边大小阵图被激活,整座圆形的魔顶大殿,赫然成为大阵的核心。 殿脊之上,魔皇高大的身躯,猛然抬脚向下一踏,魔顶大殿轰然一震。 若从上往下俯瞰,就见一幕宏大的六芒星幻阵已快速成形。 魔皇仰首,看着那一泓深邃的劫眼,哼声道:“这世上有失必有得,紫微心劫端的厉害,差一点毁我多年觉悟的道心,好在本皇侥幸闯过这一关,并有所得,今日便凭借魔域河山,发动心算,激活魔渊噬天大阵,与你这贼老天,一决高下!” “锡蓝城的所有修士,覆巢之下,无有完卵,今日天降混元圣魔杀劫,唯有与本皇同心协力,殊死一战,方能得一线生机!此次大劫,虽然万分凶险,但凶险中,亦藏着种种机遇,若有所悟,胜过往昔百倍苦修,能否抓住机遇,在勇气,也在智慧!” “有胆的,速速现身,与本皇同舟共济,击破天劫,来日,本皇当与诸君共享所得,绝不食言!” 魔皇此刻凭借妄语诳音发动召集号令,声音如潮水奔涌,遍布锡蓝城每个角落,所有修士都已听见,而怦然心动者不在少数。 当下,一个个修士走出密室,纷纷出现在一间间飞檐屋脊之上,仰首观天,身体内热血沸腾,口中发出一声声响应的呐喊。 魔皇身后,冉冉升起一尊山岳般的本相,这一尊本相正面看去如同人形,若从背面看去,就会看到一条庞大的漆黑龙体,正匍匐在那具本相的后背之上。 一颗硕大的龙首正如战盔重叠在本相头颅之上,四只龙爪和四条手臂重合在一处,整体看去如同身着一件漆黑的龙形战甲,显现出绝伦的威武霸气。 这一尊本相,正是魔皇觉悟的第一本相,魔龙之相。 魔龙之相手舞那柄噬天巨剑,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 就在此刻,魔皇已划破手掌,手指蘸血,凌空画出一枚血色符文,轻轻一推,冉冉升空,不断放大。 “道决之符?” “魔皇陛下危难之际,毅然与天道决,这份魄力,这份胸怀,当真令我等惭愧莫名!目下锡蓝城危在旦夕,我等如何落后?” “殊死一战,誓与锡蓝共存亡!” “修士本一路逆天,国破家亡,危难之际,正是我辈奉献之时,魔皇陛下身先士卒,我等又何惜区区一身?” 一时间呼应之声此起彼伏,就见下方那一个个修士,相继祭出精血,弹入空中那一枚冉冉放大的道决之符中。 随着更多的精血汇入其中,那枚道决之符愈发浓艳,恰似一面战旗,不断盘旋,升起在锡蓝城上空。 当下,更多的修士应召出现,纷纷将精血祭入那枚道决之符中,道决之符越升越高,最后终于消失在那一泓深邃的劫眼之中,引发出一串惊天动地的雷鸣声。 第234章 渡恶衰之劫 此刻,在一间暗室之内,一个长长的身影正抬头观天,口中赞叹道:“好一个魔皇孔照,好一身枭雄之姿,其一胆大妄为,借助天机强行开悟,其二,占据大义,冠冕堂皇发起召唤,轻描淡写之中,操控全局,吸纳了一大批傀儡为其所用,孔照,你的心算天下,果然大有长进!不过,休要欺瞒老夫!你既然搭好场子,这一杯羹,如何少的了老夫的!” 长长身影大笑,随手一拂,就见一座小小的城池凭空出现,赫然是整座锡蓝城的模型,其中具体细节,包括上空的一轮天劫,都被模拟的七七八八。 诡异的是,这一座小小城池,正落在一口极具夸张的巨型镰刀之上,刀锋上一缕缕寒芒每每释放,摄人心魂。 “大地心域,照见周天,魔镰收割,众生胆寒!” 说话间,巨型魔镰托着城池光影,绕着他的身体,转个不停。 同一时刻,在一座高度仅次于魔顶大殿的宫殿之上,正站着一个一身黑袍的人,一张面孔深深隐藏在斗篷暗影中,他仰观天象,叹息道:“魔皇孔照,心算天下,心性残忍,不留余地!这场杀劫,正是一百年间之难得机遇,欲有所得,如火中取栗,所谓富贵险中求,好胆!” 就在此刻,天地之间骤然一暗,黑袍人寒声道:“来了!” 就见一条紫色雷龙,无声无息,蹿出劫眼,直奔魔顶大殿而去。 然而,这条雷龙来的快,而魔皇孔照仿佛早已洞察了先机,就见那尊魔龙本相,早就先行一步,发动噬天巨剑,斩出一条硕大的魔龙化身,扶摇直上,直入天穹! 半天之上,骤然一暗,紧跟着,毁灭的光团夹带着一串震耳欲聋的霹雳之音,波及了这片天地的所有角落。 耀眼的光芒使得在场修士无法直视,纷纷闭上眼睛,而那股滔天的毁灭气息,竟生生扼住了他们的呼吸,使得他们不觉心生绝望。 “天意又如何?我魔域只奉真魔,凭一腔沸腾魔血,逆天而战,尔既敢现身,今日必教尔铩羽而归,以扞卫我魔族无上荣光!” 劫眼中雷声隆隆,第二道雷劫方未降临,魔龙之相已抢先斩出一剑,就见一条魔龙光影,轰隆隆撞入劫眼之内,使得天地之间顿时变得黯淡无光。 “魔龙噬天,魔意滔天,地龙翻身,杀气冲天,诸君一起努力,看本皇今日破此无道天劫!” 魔皇仰天长啸,魔龙本相长身而起,那柄噬天巨剑化作倚天之态,呼吸之间,连斩数十道剑光,直入劫眼。 数十道剑光拉伸出一条条夭矫龙形,犹如大河奔流,鱼贯冲入劫眼之内。 就见那口劫眼,愈发暗淡,缓缓缩小,发出一串沉闷回音。 那些观战中的修士看到魔皇如此壮举,只觉一腔热血瞬间沸腾,纷纷呐喊响应,于是各展所长,齐齐攻向那口劫眼。 遭受攻击的劫眼再度收缩,看起来出现了消散的迹象。 “诸君一起努力,一鼓作气,将此天劫,一举击溃!” 说话间,就见魔龙之相身形一晃,化作一条庞然魔龙,盘旋而上,短短一刻,撞入劫眼,爆发为一团耀眼的毁灭光影。 眼见魔皇居然不惜自损修为,也要破此天劫,更多的修士心潮澎湃,心中大为感佩,齐齐加入攻击阵营,眼花缭乱的攻击手段,山呼海啸般落入那口暗淡的劫眼之中,那口劫眼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最后,仿佛一个小小气泡,波的一声,溃灭不见了。 结束了? 怎么可能? 要知道,那可是传说中恐怖至极的混元圣魔杀劫啊! 天光暗淡,云层低压,锡蓝城上空,仿佛被镇压了一座庞然巨峰,使得一个个修士的心弦被绷得紧紧的,生出强烈的不安。 他们根本不清楚即将会发生什么变故,只觉得自己已然变成一片小舟,被卷入一片毁灭的汪洋大海中,根本无力挣扎,随时可能被倾覆。 “今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诸君当同心同德,必存死战到底的决心,只待这一场天劫过后,凡参战者,擢升两级,获得一次进入魔龙殿进修的机会!” 魔皇适时发出丰厚奖赏,顿时大幅度恢复了军心士气。 那奖励实在太过诱人,更有魔皇在最前面顶着,于是,更多的魔修出现在殿脊之上,加入对抗阵营。 天地之间愈发暗淡,一股压抑既久的气息,不断膨胀,镇压如山。 刹那间,上空的云层骤然撕裂一道长长的缝隙,一道银色光芒瞬间横扫下方世界,也不过是一刹那的工夫,就消失不见了。 在一个魔修的感知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只银色的眼睛,如此邪魅,只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内心,令他惶恐不已。 “你……你竟然……” 一个附近的魔修忽然指着他失声喊道,吓得连连后退。 震惊之中,这个魔修察看周身,便看到原本一身光鲜衣物已变成褴褛之态,仍旧在快速腐烂,顷刻间化作了飞灰。 紧跟着,他的肌肤也开始快速腐烂,很快就烂光了血肉,暴露出了森森白骨。 一股剧烈痛苦袭来,魔修完全不相信看到的事实,吓得连连后退,一不留神从高高屋脊之上栽落下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如此惨烈情形,正在所有修士的身上发生着。 有的全身着火,短短一刻,被烧成了焦炭。 有的于癫狂之中,挥剑自戕,一刀刀割下血肉,发出一声声惨笑。 有的在肉眼可见之中,由青春化为老态,转眼间,变成了一堆白骨。 更为诡异的是,有的修士,竟然开始返老还童,最后居然变成了一个毫无修为的小娃娃,失足摔死在高高的城墙下方。 种种惨状,不一而足。 相比于这些修士各自不同的遭际,魔皇身上的变化似乎涵盖了所有人的遭遇,腐烂,着火,疾病缠身,快速老去,返老还童,各种古怪的力量,交织在一起,在他的这副肉身上全方位肆虐,魔皇身体连连震颤,摇摇欲坠。 “好可怕的圣魔杀劫!原本的紫微心劫反噬,竟然被一起引动,若非本皇早有准备,此刻或许已然陨落!” 他的目光看向虚空,似乎看到了一个女子正用无比怨恨的目光看向他,他口中喃喃道:“对不起,星茹,为了魔域的未来,我不得不牺牲掉你,只是这一场报应,或迟或早,还是来了!” 远处,那个黑袍人已然将魔皇的遭遇真切看在眼内,点了点头道:“好一个孔照,我当真没有想到,你居然敢借助这一场圣魔杀劫的力量,度自己的恶衰之劫,凭借心术,将一众修士算入彀中,即便强如太咸之主,也不觉落入你的谋算,当真为一代枭雄!” 第235章 一道银色光华 恶衰之劫,因人而异,何时爆发,难以捉摸。 一旦渡过恶衰之劫,便会跻身地境巅峰,成为这个时代屈指可数的强者。 一朵劫火无中生有出现在黑袍人的胸口,瞬间波及全身,黑袍人身影一晃,向前连走七步,刹那间又回到原地,仿佛未动,再看那一身劫火,已然熄灭了。 一双如刀的目光已然看到独善其身的黑袍人,咬牙冷笑道:“虞远辙,你以为,当真可以逃脱本皇的心算么?虞族覆灭,魔族崛起,前因后果,谁可逃脱!” 一声怒喝,撼动了整座锡蓝城,黑袍人手抚胸口,口中噗的喷出鲜血,惨笑道:“你我相互利用,何必逼迫过甚?须知前因后果,报应不爽,人力无法大过天,魔皇,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黑袍人凭空消失不见。 “冥顽不灵!” 魔皇咬牙,继续发动心算,将周身伤害,分摊给周边那些幸存修士。 那些修士,已然加入道决,难以逃避。 更何况,魔皇的算定天下发动,他们已成彀中之物,根本难以脱身。 身后虚空,一尊魔龙本相冉冉升起,周身腐烂不堪,一块块血肉纷纷剥离,坠落下来,转眼间,这副魔龙本相已化作一副白骨之态。 进而,在魔火焚烧之中,化作了灰烬。 灰烬之中,又一尊本相冉冉升起,面黄肌瘦,释放出的一身怨气,分明带着极大的怨毒力量,令那些周边残余修士,纷纷心生惊悚,只觉得一身修为,仿佛沸水融冰,快速散去。 一个修士,挣扎着望向魔顶大殿的方向,颤声道:“魔皇陛下……饶命!” “魔域山河,为本皇所掌控,生杀予夺,在吾一念,今日大劫,在所难免,尔等能与本皇共抗天劫,乃是无上荣耀,死得其所!” “你我同生于这片河山,无论吉凶休咎,生死荣枯,当共享之,来日史册,会一笔笔记下你们的功绩!” 自带一身灾厄气息的魔皇,忍住剧痛,突然抬头怒视天空。 那股天威分明达到了巅峰,那上苍分明想毕其功于一役,将他直接抹杀! “只是,想杀本皇,还没有那么容易!” “来!”魔皇口中叱咤,犹如惊雷。 这一刹那,又一道银色缝隙在天空撕裂,正如一只眼眸睁开,目光所瞩,正是魔皇。 这只眼眸一开即合,一股无形的杀劫气息,已波及人间大地。 锡蓝城中,一具具强悍的修士肉身,犹如泡沫般崩溃开来。 杀劫过处,寸草不生。 魔皇身形剧烈震颤,口中鲜血泉涌。 就见身后那一尊灾厄之相,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其眉心间骤然撕裂出一道不规则的裂缝,纵贯向下,将这具艰难凝聚出的本相分为两瓣,砰的一声,爆裂成为一团光影。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惨淡气息,迅速覆盖了整座锡蓝城,一时间天降血雨,地面墙角长出无数恶魔样的蘑菇菌类,甫一长出,便开始腐烂,将种种恶臭散发出去,使人闻之欲呕。 种种恶疾瘟疫无中生有出现,一日之内,锡蓝城内病死者不可胜数。 同一时刻,魔皇本尊,周身腐烂,长满毒疮,痛不欲生。 地底血湖中央,那棵枯萎的魔魇邪龙树之下,男身女相骤然仰起头颅,已然看到整个锡蓝城的惨烈情形,禁不住赞道:“好一个魔皇孔照,竟然果断借助时局,渡自己的恶衰之劫,帝王心术,好精深的算计!本座没有想到,孔照,你的胆子当真包天啊!” 上方世界。 魔顶大殿之上,痛苦已极的魔皇仰天长啸,身形一跃而起,于半空连斩数剑,直入云天。 “大地疮痍,众生涂炭,唯高居其上的你可幸免乎?此剑谓之荼毒,乃众生怨尤和悲愤,天既无道,地必葬天!” 怒吼声中,魔皇接连斩出36剑,乃其生平极少出手的大地荼毒剑道,一经发动,天地变色。 就见那下方残余的一个个修士,顷刻间化作一滩滩血水。 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伤害,顿时波及云天之上,就见那片厚重云层,宛若被划开的人体肌肤,出现一道道深深的创伤,其内鲜血泉涌,顿时下起漫天血雨,不仅如此,就见那一天云层开始快速腐烂,其内生出无穷无尽的蛆虫,涌动如海如潮,使人看去毛骨悚然。 就在此刻,一声怒吼,仿佛神敕,就见一道银色光华,迅疾掠过天穹,斩向魔皇! 魔皇肝胆欲裂,如何不知这道天劫的厉害? 自己预感中的那一道抹杀劫,来了! 他的身影一闪而退,欲快速退回魔顶大殿之上。 就见身后那一串鱼贯的分身光影,已然被那一道银色光华,一气击碎。 要知道,那些分身光影岂是一个个影子那般简单? 他们可是魔皇费尽心力觉悟出的一尊尊本相! 银色光华余势不减,继续斩向那座巍然的魔顶大殿。 魔皇脚踏魔顶大殿,发动魔顶广场上整座阵图的力量,随着噬天巨剑向上一挥,一道锐金之气化作巨大剑体,和天空追及而来的银色光华,轰然交会! 一声霹雳震耳欲聋。 锐金之气被一击而溃,银色光华以无与伦比的气势斩向魔皇。 危急关头,魔皇本尊骤然撕裂,分裂出的一具分身奋不顾身冲了上去,再度被银色光华所击溃。 借助这稍稍迟滞的刹那,魔皇的身影早已凭空消失。 他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然来到地底世界,那片干涸的血湖中央,那个男身女相面前。 “好一个魔皇孔照,适才与本座一战居然是为了斩开地底封印,为自己留条后路!你敢算计本座,不怕报应?”男身女相怒喝。 “地巫,情势危急,盖因这一场杀劫来得太快,万不得已!所谓种瓜得瓜,你我各自所获!本皇早就算定,这一场杀劫破解,须得借助你的力量,情势所迫,大恩不言谢,本皇必有后报!” 二人间的对话也只是一念间的事,此刻那道银色光华早已击碎魔顶大阵,穿透大地,追了下来! “道决杀劫!” 男身女相目眦欲裂。 就见她一声怒喝,已然抓住魔皇身体,抡做一剑,斩向空中追来的那一道银色光华! 一声惊天雷鸣之中,魔皇的身体轰然破碎。 就见那道无比锐利的光华几乎击中了男身女相的身体。 第236章 去约萨神殿 男身女相凭空消失,光华暴涨,顺势击中了那棵魔魇邪龙树,将那一株高大树身,拦腰斩断。 到了这一步,那道银色光华终于精华已尽,就此湮灭。 隐藏在树后的男身女相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暗地里,魔皇本尊一脸憔悴走出来,道了声谢,凭空消失不见。 “孔照,洗干净脖子,等着本座前去讨债!” 男身女相实在是愤怒到了极点。 她没有想到,到了最后一步,依旧被魔皇算计了一回,她刚才抓住的并非是魔皇本尊,仅仅是他的一尊本相罢了。 一切都是早早设计的。 可恶! 魔顶大殿之上,魔皇本尊一晃出现,他周身衣物尽成褴褛,面色惨白,宛若生了一场大病,看去憔悴无比。 魔皇仰首看着一天即将消散的劫云,兀自心有余悸。 他已算定,那道抹杀劫发动之后,已然耗尽这方天地间的精华。 若然再来一击,自己哪里还有命? 他自负神武天纵,觉悟本相数十尊,恶衰劫一旦降临,可怕程度难以想象,若然不能借助极端天劫作为助力,斩碎恶衰之气,根本难以渡过这场劫难。 数十年推演,心算天下,混元杀劫降临一刻,毫不犹豫,发动了道决,终于抓住这万一的机会。 他于惴惴不安中看了看天空,总算笃定了自己的判断。 要知道,与这一场圣魔杀劫的道决之战,彻底毁去了他的二十余尊本相。 那些本相与自己血肉融合,神魂纠缠,一旦毁去,不啻于受了一场千刀万剐之刑。 好在,最后自己侥幸保有着一尊最弱的本相——草木相,有了这一尊本相,也就有了恢复的可能。 “好可怕的一场恶衰之劫!好在本皇总算度过了,这数十年的谋划,总算得偿所愿!” 此际,锡蓝城中一片混乱,死者无数,损失惨重。 魔皇身形一晃,回到魔顶大殿之中,彻底关闭大殿,进入闭关之中。 他此刻实力削弱,绝不能让外人看破虚实。 魔顶大殿乃是他的老巢,相信这锡蓝城中,除了那个地巫,还没有人胆敢前来主动挑战。 地底世界,干涸的血湖之畔,少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看去毫发无损。 他又哪里知晓,他所引动的这场圣魔杀劫,导致锡蓝城中陨落了多少修士! 眼见一天繁星徐徐消散,男身女相点了点头,继续盘膝入定。 她被那一道银色光华余力所伤,还须继续疗伤一段时日。 地底世界,一片死寂,黑暗无光,处于这种绝对黑暗之中,即便是强大的修士,也难免心生绝望。 不知不觉中,半年的光阴过去了。 入定中的男身女相,忽然睁开了她的眼睛,她看向黑暗的虚空,便看到了一双深邃的眼瞳,这双眼瞳甫一睁开,便牵动了周边世界。 极度黑暗的世界有了一丝微光,这一丝微光瞬间便扩散到了所有角落,紧跟着,这个冰冷的世界便有了一些温度。 男身女相看到对面的岸上,那个古井无波的少年缓缓站起身来,将一旁的女孩背在身上,转身离去。 “他就这般走了么?” “要知道,你可是本座费尽心血,所孕育出来的伟大的魔子啊,你怎么可能不告而别?” 男身女相的脸上浮现一丝失落,稍后哑然失笑道:“魔子就是魔子,从来特立独行,不拘一格,无论如何,这一路前行,怎么可能少了本座?” 虚空瞬间扭曲,男身女相凭空消失,再度出现的时候,已来到独行的少年一侧,男身女相满脸堆笑道:“魔子大人,这个世界,你或许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本座可以义务为你介绍一番!” 少年瞥了一眼男身女相,神情冷漠,并没有答话,继续前行。 男身女相的眼中浮现一丝愕然,她的嘴巴微微张开道:“你......不是魔子……”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我本无瓜葛,再见!” 说话间,少年身形连连闪烁,已将男身女相远远抛在了后面。 男身女相咬牙道:“无论你是谁,你都是本座孕育出的成果,休想抛下本座!” 男身女相身影一晃,再度追上了少年,满脸堆笑道:“无论如何,你我能够见面,总是缘分,我能猜到你来这里的目的,或许能够提供有益的帮助。” 少年停住脚步,目光淡淡看向男身女相。 “你是为了救她,才来到这里的吧?你这般盲目投医,毫无明确方向,在强手如林的魔域,可是很危险的!” “你知道如何救治她的办法?不要试图蒙骗我,那样的结果非你能够承受!”少年冷冷看着对方,一身气势在无形中快速攀升。 男身女相摆手笑道:“我没有恶意,不过,说实话,这个女孩其实早就死了,至少在当前世界,根本没有救治她的办法!” “你说说,到哪里能够找到救她的办法?”少年乜斜着眼睛,分明已处在爆发的边缘。 “去约萨神殿内的世界,如果能够修习到那个世界的功法,我相信这个女孩一定可以起死回生!”男身女相目光平静看向少年。 “怎么去?”少年问。 “很难!一路之上,无比艰险,步步杀机,一不留神,便可能失去性命,若无向导,根本找不到去那里的道路!”男身女相毫不畏惧,凝视对方。 “看来,你很了解那个地方,记住,不要欺骗我!”少年寒声道。 “我还没有愚蠢到去欺骗一个独一无二的魔子!若魔子大人相信我,我可以提供任何力所能及的帮助!” “需要我付出什么?”少年盯着男身女相道。 “不需要!能为魔子大人提供服务,是我此生的荣幸!” 少年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他清楚世界上根本没有免费的午餐,而这个奇怪的家伙一定别有所图。 “记住你说过的话!” 少年转身再度前行。 “魔子大人,你如此背负着一个女孩,实在太不方便,尤其是当面临重大挑战之时,你根本无法分心,很有可能会使女孩受到无辜伤害,那样就不好了!” 男身女相说话间,手指点向一侧,就见一个周身洁白的小骷髅凭空出现在那里。 “这是一个还没有认主的影傀儡,它身负神秘的空间术法,一旦认主之后,会锁定主人的灵魂气息,开辟出一个影子空间,一步不离跟随在主人的影子里,外人无法看到,即便看到,也无法伤害到它!” “你说的是……” 男身女相深以为然点了点头,朝着那个小骷髅道:“跟着伟大的魔子,以后,他就是你此生唯一的主人!” 小骷髅乖巧的走到少年的一侧,身体变得有些模糊,仿佛渐渐融入了地面上那一道淡淡的影子里。 第237章 升魔之街斩魔之道 少年没有犹豫,将一滴血弹射在小骷髅的印堂间,随之便感受到了一种神秘的灵魂连结。 在少年的眼中,这个小骷髅无异于一个乖巧的娃娃。 他没有再犹豫,将女孩交给了小骷髅。 小骷髅轻松背起女孩,冲着少年点点头,灵活的转了转身体,便消失不见了。 而在少年的感知中,小骷髅分明就站在自己的一旁。 少年冲着男身女相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魔子大人,这个世界我还是很熟悉的,就让我为大人作向导吧!” 男身女相满脸堆着笑意,开始如数家珍,给少年介绍起魔域的风土人情。 冷不防间,她的目光忽然转向那片干枯的血湖,微微皱了皱眉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便和少年继续前行,说着魔域的一些掌故。 而在他们离开后的不久。 在那片干枯的血湖中央,在那棵断了半截的魔树之前,正站着一个死尸般的家伙。 这家伙一条腿齐膝而断,拄着一根枯枝当拐,看着这棵枯朽的魔树点了点头道:“我的此生已经结束,从这里,将是我的来生!” 他转首看向男身女相消失的方向,叹息道:“若非我是一具死了的尸体,要想骗过那个狡诈的家伙,几乎不可能,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啊!” 他的目光穿透了树身上的那一处封印,便看到了其中一个半死不活的家伙,若非那家伙遭遇重创,要想拿下,根本没有可能。 “躯壳不错,我仇穷要了!” 破开封印,揭开树皮,此人一步跨了进去,而后将树洞重新封闭。 此刻,在男身女相的引导下,少年很快就穿越了大片地底世界,开始顺着一条崎岖的阶梯,向上攀升。 不久,他们就钻进了一道狭窄的石缝之中,不断向上攀登,直至最后,前方的路已然被彻底封死了。 “魔子大人不必疑惑,我这就为你开路!” 男身女相摸索着爬往上方,她稍稍摸索一番,最后咔嚓一声,将一块石板顶了起来,移到一侧,率先爬了出去。 其后,少年跟着爬了上去。 此刻,二人已站在一条漆黑潮湿的街道上。 这条街道貌看非常安静,被一层淡淡的雾气所笼罩,看不见一点灯火,听不见一丝异响。 然而,魔自走出那一处地下洞口的一刻,便不再动作。 他静静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伟大的魔子,你现在还非常弱小,还远远不够强大,时间异常紧迫,为此,本座要抓住一切机会,让你迅速变强!你既然是魔子,就应该能应付一切挑战,唯有在血与火的厮杀中,你才能尽快成长起来!” 男身女相看着一侧的魔子,心头笃定道。 就在这一刻,在这条街道的尽头,突然亮起两颗暗绿色的灯火,紧跟着,一头壮硕无比的东西,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冲出黑暗,凌空扑向少年。 与此同时,一侧的男身女相却不见了。 男身女相此刻正站在一处建筑的顶峰上,她口中喃喃道:“你不是魔子,你却获得了魔子的认可,融合了魔子的力量,所以,魔子的使命当然由你背负!” “升魔之街,斩魔之道,锡蓝城魔族最为快捷的一条晋升之路,其中每块石头上都浸透了魔修们的鲜血,乃是一条由无尽强者尸骨堆砌起来的道路,欲到达魔顶,成就为强者,这是一条捷径,却是最危险的一条路,一着不慎,全盘尽输!伟大的魔子,你,究竟能用多少时间走出去?希望你不要让本座失望!” 而此刻,少年已和那条壮硕无比的怪兽厮杀在了一起。 “魔魇之兽,升魔街的守护兽,乃是锡蓝城中邪恶的亡灵祭司,从近边死山的熔岩中苦心捕获到不死龙獒之后,穷尽数年光阴,炼化掉此兽血肉躯壳后,以大量修士鲜血,祭炼兽魂,最后催生出的一种邪恶猛兽!” “此兽每杀死一个修士,实力便会有所提升,它早已和这条血迹斑斑的升魔街融为一体,升魔街只要存在,即便它被杀死了,也可以不断复活!” “倘若被魔魇之兽盯上,即便侥幸逃脱,它也会在梦中索命,折磨得你寝食难安,直至最后,被一点点啃食点魂魄,肉身沦为魔魇之兽的傀儡玩物!” “魔子大人,这第一步小小的考题,看似不难,要想赢却不那么容易啊!但愿你不要在这个神出鬼没的魔魇之兽身上吃亏啊!” 男身女相看着不断后退的魔子,身形缓缓隐入黑暗之中。 魔的身影连连闪烁,岂知这头魔魇之兽,仿佛能窥见挑战者的心意,很快就能嗅到气息,追随过去,在几番追逐之后,它变得更为迅捷,几乎就像是影子,死死跟着魔,一步不让。 眼看着,魔魇之兽就要追上了魔,可惜,虽然毫厘之差,偏偏无法企及。 这一刻,魔的身影突然顿住了。 魔魇之兽发出一声兴奋的长啸,张开獠牙之口,凌空咬向猎物的头颅! 岂知,在黑暗之中,突然升起一头庞然大物,这头庞然大物张开手掌,猛的向下一按,便将这头凶悍的魔魇之兽,死死按在了坚硬的地表上! 魔魇之兽本来想要挣扎,突然就像是碰到了最可怕的东西,口中发出呜呜低鸣,身体拼命收缩在了一起。 隐藏在黑暗中的男身女相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完全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这头近乎不死的刁顽魔兽,就这么被魔子降服了么? 她的目光死死看向那头庞然妖物的化身,点了点头道:“是上古大妖朱厌!首先以血脉压制,镇压住魔魇之兽的肉身,而后以强大的精神世界,镇压住魔魇之兽的灵魂,只是,这头魔魇之兽极其狡猾,只要稍稍有所疏漏,它就会趁机逃走,魔子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没有想到,魔子对自身精神世界的把控,竟然细微到了如此地步,这头魔魇兽当真是遭遇克星了!” 她却不知道,魔所获得的传承乃是弈天诀,自和魔子的精神世界充分融合之后,逐日搬运识海种星,当即以周天混元种星世界的力量,牢牢将这头魔魇兽压迫得死死的。 良久之后,魔收回了大妖幻象,站起来,继续朝前走去。 谁知道,那头庞大的魔魇兽居然抖了抖鬃毛,像个乖巧的小犬跟在脚后,每每擦了擦魔的脚踝,分明是在讨好。 第238章 一把杀人菜刀 这个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喝:“那只死猫,回家了!” 魔魇兽抬头望了望那个方向,扭首看了看一旁的魔,似乎显得很是犹豫。 “死猫,竟敢叛主!” 一只大手从黑暗中伸出来,一把揪住魔魇兽的颈毛,将惨叫着的魔魇兽迅疾拖向黑暗之中。 吱呀一声,街道一侧,一扇破旧的门户突然打开来,走出来一个身材壮硕的大汉,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大汉穿着一身污浊的衣物,手中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冷冷看着走来的魔道:“你打坏了我的家猫,这笔账怎么算?” 魔看都没有看对方,不知在什么时候,那把匕首已跳了出来,在其指间灵活转动,释放出一缕缕银色的锋芒。 “好胆!这样的一颗心脏,我摘心魔屠王实喜欢!” 话音未落,那把锈迹斑斑的菜刀已劈到魔的面门。 脚底一滑,天地盘旋,魔的身影巧之又巧,和这把杀了无数人的菜刀擦身而过。 刀身灵活一翻,斩向魔的脖颈,妄图一刀就砍下魔的脑袋。 这个时候,街道两侧,缓缓站起无数个暗影,他们就像一个个看客,冷冷看向那个即将受死的少年。 未料王实连斩数刀,都没有能斩杀这个未及地境的少年,王实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这样的事他还从未碰到过,今日若不能将这少年斩于刀下,他的名声算是废了。 “剖心!” 怒喝声中,眼前这条升魔街便如倒竖起来,分裂出无数道刀光,从四面八方,斩向了魔。 每一道刀光都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 可怕的是,这种伤害乃是基于出刀者对杀戮规则的理解,借助天时地利,所斩出的一缕刀意,忽视周边一切物事,忽视时空阻隔,一刀径取那颗胸膛间的心脏,是谓摘心! 魔的刀凭空一划,身形恍恍惚惚,朝后退去。 砰的一声,一道巨大的伤害凭空爆发,将魔远远震飞了出去。 魔的周身衣物裂开一道道口子,体表的肌肤上显露出一道道白痕,那分明是被王实的刀意所伤。 饶是如此,王实那把百试百灵的犀利菜刀,竟没有切开他的肉身,这不能不去是一件怪事。 “好强悍的肉身,这样的心脏,我王实更喜欢了,一旦吞了这颗心,我的刀法一定会获得蜕变!” 王实见状不怒反喜,当下借助天时地利,那把摘心菜刀化作漫空雪片,不断洗劫少年的周身。 一身衣物尽成褴褛,肌肤上的白痕愈发密集,偏偏,依旧没有破防。 少年不断被震飞出去,眼见得就要被逼出这条升魔街了。 时空仿佛扭转,王实的身影凭空出现,截住了少年的退路,将少年步步击退,逼向升魔街的深处。 少年的嘴角溢出一缕血丝,显然被王实的刀气震伤了。 他看似步步后退,步法却毫不凌乱。 他在磨刀,以王实的刀磨刀。 叮叮当当! 远处街道的一角,传来一串敲打铁砧的声音。 就听一个沙哑的声音嘲笑道:“王二,今天看来遇到硬茬了,需不需要我张久帮上一把?” “滚蛋,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王实没好气的回应一声,手底攻势如潮,必欲将这小子一气斩杀在自己的菜刀下。 “已经很丢人了,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叮叮当当,铁砧敲打之声不绝于耳,大地开始震颤,整条漆黑的街道就像一下子活转了过来,顷刻间变得热闹起来了。 小贩子的叫卖声,算命打卦的吆喝声,小伙计殷勤的招呼声,种种嘈杂声不胜枚举,而听在王实的耳中,却无疑是极大的讽刺。 若然连一个破玉境的少年都拿不下来,自己当真不要在这条街上混了。 菜刀泼风似的砍杀,凄厉的惨叫声夹杂在风中传来,哀求,呻吟,被勒住脖颈时的拼死挣扎,刀口划开皮肉的嗖嗖声,汇聚成一道道浪潮,随着王实一刀刀砍落,不断冲击着这个身材单薄的少年。 少年一步步后退,退向这条街道的深处,他看到那些旁观中的一双双冷酷的目光,他知道自己这条命在他们眼中顶多算是一只鸡鸭。 只是,无论你们有多强大,最终都必然被他踩在脚底,因为,他可是一个伟大的魔,他会破坏一切规则,而后建立起属于他的无上规则。 少年在不断后退,犹如风中的一片枯叶,看似濒临绝境,偏偏一步步艰难撑了过去。 只是,他此刻遭遇的不止是王实的残酷追杀,还有那一记记敲打在铁砧上的撞击声,表面看,敲打的是铁砧,其实正在一锤锤敲打他的筋骨和血肉。 他开始吐血,身形愈见狼狈。 王实的愤怒已攀升到了顶点,他的一张油腻的肥脸涨的通红,手中的菜刀高高抡起,诡异的抡起了眼前一条漆黑的街道,漆黑的街道和王实手中的菜刀融为一体,瞬间劈开了半边天! 王实的本相就是一把菜刀,此刻本相与那把闻名已久的杀器融合,裹卷住一条街道的浓烈煞气,将周边一切光亮俱皆吞噬,化作一道深邃的黑暗,吞没了单薄的少年。 一声怒吼,撕裂了大地的黑暗,一道红芒冲天而起,就见一头浑身血红的庞然大物,站立起来,伸出一张巨大的手掌,强行按住了那道长长的刀锋。 冲天的杀戮,疯狂泄入庞然大物的体内,一道血光自庞然大物的脑袋中央撕裂开来,穿透了黑暗,也同时穿透了站在街道深处的王实的身体。 王实的身体猛的痉挛了一下,一种无法想象的痛苦自身体血液中渗透出来,犹如山泉喷涌,不可遏制。 王实终于明白了那种痛苦为何物,他生平杀人无数,那些生者在临死前所承受的巨大煎熬,那种生命从肉体中被生生剥离的滋味,正是这种痛苦。 死在他菜刀下的那些人所受到的痛苦,此刻全部被引发出来,使得他所承受的痛苦,达到了百倍之上。 第239章 张三的锤 他摸出一个瓷瓶,不要命的向口中灌下数十颗药丸,企图缓解痛苦,恢复伤情。 然而那种由血液内释放出的伤害,已然彻底破坏掉了他体内的规则,使得鲜血一经流出,就再也无法阻止。 王实感到生命气息犹如江河奔流,快速飞逝而去,他已经看到了死神的阴影,他绝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一个区区破玉境的少年杀死。 “哥……哥……” 他用尽所有力气,喊出最后两个字,就沉重的倒下了,倒在了这条满布血腥的冰冷的街道上。 一声怒吼,击碎了一扇厚重的门户,一个比王实还要高大的身影嘶吼着冲出来,手中抡起一把巨大的砍刀,不要命的砍向了少年。 这是王实的哥哥王大。 王大是一个刽子手,王实是一个屠夫,死在兄弟二人手中的修士成百上千。 王大的屠刀专砍脖子,不仅杀人,而且诛心。 他杀人所取的时间很挑剔,必须在那人的畏惧心达到顶点一刻,而后在绝望中残忍收割掉对方的生命。 所以,他的刀,谓之绝刀。 无边的压力如山降临,王大带着复仇的执念,抡起的一道道杀人刀光,使得少年开始受伤,流血。 不止于此,在不远处传来的那一声声打铁声,看似敲击着固定的节奏,无疑是在扰乱少年的一身血运,使得他看去破绽百出,眼看就要葬身在王大的屠刀之下。 这一刻,少年的身体骤然僵直,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另外的人,在身体失去平衡的情况下,像一个木然的傀儡一般,麻木一闪,意外避开了王大的必杀一击,走了出去。 王大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愕然,稍后无比恼怒,明显失了方寸,此刻再不讲章法,刀锋简单,犀利,狠辣,必欲将少年当场斩杀。 远处的一间铁匠铺内,张久仰天一叹,道:“我们都小看了这小子了,那种浸透在血液中的犀利杀戮,竟然无视境界的悬殊,实现了越阶杀敌,王大王二输的不冤!不过,我张久一辈子敲打人体肉骨,若让你再猖獗,升魔街的脸面当真不要了!” 铁锤轰然落下,敲打声越来越快,他敲打的是血运,是一条街上曾经的挑战者们于绝望中的心跳,咚,咚,敲打的节奏越来越快,几个呼吸间便达到了巅峰,却在一瞬间,变得极度缓慢,无形的压力如山落下,死死扼向那傀儡般的少年。 与此同时,王大的屠刀已斩杀到了少年的脖颈间! 二人间有过无数次配合,默契无比。 眼见这少年就要当场授首。 就听咔嚓一声,傀儡般的少年意外从如山的重负中挣脱出来,他的脸颊贴着那把血腥屠刀而过,顺手刺出了手中的银色匕首。 这一刻,王大骤然胆寒,因为他清晰看到了少年印堂间浮现的那枚血色印记,一道穿透蛇样根须的剑痕! 刹那间,体内的鲜血就像决堤的堤坝,狂涌而出,根本不能压制。 傀儡般的少年看都不看倒下去的王大,迈着机械的脚步,一步步朝着铁匠铺走去。 咔,咔。 脚步声无比清脆,听在张久的耳中清晰无比,那把巨大的铁锤正停在空中,像似承受了巨大的阻力,再也无法落下去。 此刻,在道天意境控制下的傀儡少年,无异于一个来自地狱的死神,迈着咔咔的脚步,一步步逼近那间铁匠铺。 “若然被这无名少年闯过升魔街,我辈一世威名将一败涂地,再无脸在这座锡蓝城混了!” 张久怒吼,抡着铁锤,不顾一切冲出了铁匠铺。 一个个暗影在两侧黑暗中走出来,死死盯着步步走近的少年。 一场滔天杀戮一触即发。 在暗中窥探的男身女相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她没有想到,少年这么快就杀了两个人,并且在短短时间内就激怒了整条升魔街。 “原因在于,他以仅仅破玉境的修为,就越阶杀死了两个地境的高手,这就是在打整条升魔街的脸啊!” “出手不留余地,果然是冷酷的魔子啊!” 她饶有兴致的看着即将全面爆发的暴风骤雨,期待魔子能够带给她更大的惊喜,也不枉她如此苦心栽培他。 这一刻,铁匠张久骤起发难。 巨大的锤头轰轰然砸下来,震动了整条升魔街。 魔就像狂风中的一枚秋叶,簌簌震颤,随时可能被颠覆。 轰轰轰! 张久连落数锤,魔被震得口中吐血,身形连连后退,看去狼狈不堪,奇怪的是,张久发动的必杀一击,偏偏差之毫厘,眼睁睁的看着魔在手底逃生。 砰砰砰! 张久的锤频繁落下,越来越快,他在拼命敲打整条升魔街,以图激发出这条诡异街道的巨大反噬,一举击杀这个不明来路的挑战者。 砰砰砰! 张久的锤挥动得越来越快,一次次逼近他战力的巅峰,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和大锤发动的轰鸣声,趋于一致,一次次突破极限,周身血运已突破到了新的巅峰,引发周边天地发出共鸣,在上空凝聚出一枚巨大的锤头,嗡的一沉,少年口中鲜血狂喷。 绝境中的少年却毫无畏惧,在这生死对决的巅峰上,怒吼一声,体内掀起狂飙,一举突破了张久创造的极限,一颗心咚咚跳动,敲响了天地。 张久双目圆睁,他的嘴巴张开老大,绝没有想到一个人的心跳居然能快到如此程度,进而影响到他所引发的异象。 说时迟,空中凝聚出的巨大锤头,爆发出一声轰然雷鸣,如山落下! 张久的口中鲜血狂喷,所喷出的不止是血,还有震碎了的内脏。 这一刻,张久心碎,被他召唤出的异象激发出的反噬,活生生震碎了他的心脏。 “好……好强大的血运!这不是……他是……魔!” 张久壮硕的身躯缓缓向后栽倒,口中苦笑道:“李四……你不许……要好好……” 话音未落,一个女子的凄厉悲啼远远传来,就见一个袅娜的身影如飞赶来,一把托住栽倒中的张久,泣道:“放心,我会为你报仇!” “不要……那少年很诡……诡异,他不是人……走!”张久用尽最后力气说完话,头一歪,气绝身亡。 第240章 给你们复仇的机会 “张三李四本自一体,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 将张久的尸身轻轻放下,李四缓缓站起来,看向少年道:“不管你是谁,今日我必杀你!” 说话间,手中一晃,一缕银芒已刺到少年的眼前,距离少年的眼瞳,不足一寸! 少年的体内,万根血线飞舞,分明是被激发出了欲望,而那个引起欲望的源头,赫然正是这个叫做李四的女人。 李四刺出的是一根绣花针,犹如闪电,来得太快,少年看去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就要被李四的绣花针刺穿了眼睛! 叮! 一件物事挡在了少年眼前,那是一把银色匕首,此刻在绣花针的冲击之下,激发出一根根细细闪电,当即将少年击飞了出去。 李四得势不饶人,再出三针,比先前快了一倍不止。 脚底星光流转,少年踏动了整条街道,他在与张久的激烈对攻中,有所领悟,以自身血运冲击街道,得以激发出巨大的反震之力,在就要被李四刺中的一刻,身影闪烁不见。 他再度出现的时候,已远远站在街道的一隅。 只是,他逃的快,李四追杀的速度更快,她就像一个索命无常,牢牢锁定了少年的气息,一针挑开黑暗,几乎刺中了少年的咽喉。 少年发觉自己已不能呼吸。 李四的小小绣花针,已然死死钉住了他的气机。 危急一刻,一声咆哮冲天爆发,一头巨大的上古大妖,如奇峰崛起,挥动大手,一把就将李四捉在了手中! 李四毫不惊慌,绣花针凌空一挑,就像戳破了一个硕大的气球,砰的一声,一头庞大的朱厌轰然爆裂,滚滚气浪顿时将少年远远抛飞了出去。 只是,李四的针就像毒蛇的目光,根本不给少年喘息之机,再度刺到眼前! 咚,咚! 体内的血运瞬间运转到了巅峰,一颗强有力的心脏,咚咚跳动,这条长长的街道,顿时激发出巨大的共鸣,眼看就要将李四震飞出去。 李四的眸中闪现一丝惊愕,她没有想到,这少年在和张久一战中,就发现了这条街道的奥妙,拿来就用。 “小子,你不知道,我们这类人天生就是为人作嫁的命,你激发的反抗越强,我的攻击就愈发犀利,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就是李四的压箱底魔技——为人做嫁! 一声断喝,小小的绣花针划破虚空,于是,一切的重压被诡异逆转,此刻的李四就像举着一座大山,而所有的攻击却集中在一根小小的绣花针上,那种爆发力已然恐怖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世间万物,不离血运,你也仅仅只是借用而已,而我的极限却不仅仅止于此!” 一念间,少年的血运犹如狂浪冲破极限,整条街道恰似巨龙翻身,发出阵阵怒吼。 空中的李四,脸色骤然变得煞白,却咬牙将气血憋回去,拼力刺出她的那根杀人针! 就在此刻,两根手指凭空伸出去,将那根绣花针牢牢夹住了! 少年夹住了绣花针,也夹住了李四的生机。 李四已然受伤,口中鲜血汩汩涌出,带着一脸凄惨的笑意。 少年还没有时间想明白,能够侥幸战胜这些人,其一是因为他巧巧洞悉了这条街道的秘密,其二,则是因为,这些守护者,他们的灵魂已然被深深锁定在这条街上,极大程度制约了他们的发挥。 饶是如此,这个仅仅破玉境的少年,在今天的表现已足够惊艳。 李四突然瞪圆了一双眼睛,因为她骤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蛮横闯入了她的身体,近乎生吞活剥一般,将她血脉中一缕祖辈传承的气息,一下子就抢走了。 少年将李四丢在了地上,漠然道:“看在你的气血对我有所帮助的份上,我留你一命!” 少年转身向黑漆漆的街道深处走去。 李四的脸上浮现出凄然的笑意,喃喃道:“你不知道,失去力量的我们,甚至于不如一只鸡鸭!” 她随后露出释怀的笑意,道:“我知道,这一天迟早来到,三哥,等等我,黄泉路上,你我同行!” 一根拥有惊天攻击力的绣花针反手一挑,便挑断了自己的生机。 李四缓缓闭上眼睛,她知道,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这是命,要认。 深深嗅了一口空气中的血腥气息,少年的目光看向缓缓靠近的几个人,他已经发现了这条街的诡异之处,他需要更大的压力,以便刺激出更多的潜力,获得觉悟,快速变强。 在暗流汹涌的魔城,他必须抓住任何机会快速成长,否则,一旦被强敌盯上,他们不会再给他机会。 他的目光穿透黑暗,看向街道的尽头,便看到越来越多的身影如林木冉冉升高,他们茫然的看着少年,就像在看着一个同类。 “或许这条街道不容许更多人一起攻击挑战者,我给你们这个复仇的机会!”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冷笑道。 手指蘸血,凌空画符,符成一刻,冉冉飞升,越来越大。 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这枚向上飞升的道决之符,露出欣喜之色,他们压抑既久,渴望通过一场血腥的战斗,一泻心中郁闷,如今,这个不知死活的少年,居然主动送上门来,这可不能怪他们! 波波! 一滴滴鲜血被凭空弹射出去,落入道决之符中,使得那枚符文越来越大,色彩越来越鲜艳。 一旦杀掉那少年可是有功勋奖励的,何况那少年已连杀他们四个高手,这份击杀的功勋无疑将更加厚重,甚至于,只要这个少年再击杀他们中的几个人,功勋值将继续放大,那就意味着,击杀少年的人,很有可能会获得离开这里的机会。 升魔街上的这些修士,日以继夜,承受着种种非人的折磨,谁不想寻找机会,脱离这该死的地方? 于是,更多的血滴落入那枚道决之符中,更多的身形犹如雨后春笋一般,从街道两侧站出来,他们握着各类武器,目光贪婪的看着少年,恨不得一口吞了对方。 那枚道决之符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升入云天之上,消失不见了。 咚咚! 少年踩着既定的步法,仿佛没有看到那些穷凶极恶的敌人,一步步朝前走去。 第241章 道决一条街 一瞬间,他的周身气势变了。 他变得不再像是一个人,而是变成了一个傀儡,动作麻木,目光空洞,他没有目的,只是机械的向前走着,这就是他活着的唯一意义。 那些守护者可不会因为他变成了傀儡而放过他。 几乎不约而同,所有的人一起出手,持着各类武器,卷起狂飙,攻向少年。 嗖! 一缕淡淡的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穿过了每个人的耳畔,那股凉意,那股锐利,瞬间就刺痛了他们的肌肤。 入骨的寒意,令每个人都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进而眼中释放出浓浓的血色。 这种诡异的力量并没有让他们有所退缩,反而更刺激了他们的嗜血欲望,锅碗瓢盆,椅子凳子,火钩铲子等等,被高高抡起来,卷起风雷,攻向少年。 少年瞬间便被汹涌的攻击浪潮吞没了。 在高高的黑暗中观望的男身女相惊呆了。 “他怎么敢如此做?他究竟是蠢,还是狂的没谱?这还是拥有强大觉悟的魔子吗?” “这完全是在自杀!本座要阻止这场失去平衡的战斗!” 然而她如何不清楚这条街道的规则,即便她想要出手,在这条诡异的街道上也占不到好处,他们在和魔子道决,这是一场法定群殴,究竟该怎么办? 男身女相一时间心乱如麻。 嗖嗖嗖! 一枚枚枯黄的叶子,不知从何处飞出来,转眼间,漫空飞舞。 陷入群攻中的魔,身形诡异的冲出了人群,脚踏着既定的节拍,向街道深处大步冲去。 更多的人冲出来,汇成汹涌的人流,拼命攻向少年。 少年如同傀儡,一个行走在天地间的傀儡,他以他模拟出的道境,在竭力趋近理想状态,而为了达到最佳的感悟,唯有通过一次次血腥的战斗,在遭遇巨大的压力之下,才是捷径。 他的身影飘忽如一枚叶子,在毁灭的浪潮中不停移动,看去极度危险,只要稍稍判断失误,他就会被杀死很多次。 然而他在竭力领略这一次次在刀尖上行走的滋味,体会着那种极端的压力,即便身体在不断流血,依旧不改初衷,走着他的步法和节拍。 更多的叶片漫空飘飞,其实,他们并非一枚枚单纯的叶片,他们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只不过他们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这只是一场最后的生命狂舞。 叶片翻飞,划过肌肤,划出了伤痕。 鲜血飘洒,染红了一枚枚叶片,蘸血的叶片,不断翻飞,看似偶然的,一次次撞击着那些躯体,那些伤害看似微弱,却如此锐利,带来了深深的刺痛感。 更多的修士被激怒了,他们不要命的发起进攻,妄图直接杀死少年。 怪异的是,少年宛若和他们处于两个时空,看似近在咫尺,偏偏伤害不到对方分毫。 不仅如此,就连空中飞舞的那些叶片,他们要想将之毁灭,也极度困难。 此刻的所有人,都好像变成了一枚枚叶子,在浓浓秋色中无主坠落的一片片叶子。 其实,少年此刻承受的伤害远远超过了他们每个人。 他的口鼻中鲜血泉涌,体表的伤口中鲜血从没有停过,他根本不在意受到的伤害多重,他在意的是能否领悟到这条街的潜在底蕴,并以之为媒介,更大程度上领悟到这片天地间的气息。 “我不相信,就杀不了这个区区破玉境的少年!” “即便我们受到压制,只要彼此好好配合,杀他不难!” “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要被这些虚假的东西迷惑住眼睛,做好我们自己,拿出真东西,一定可以杀了他!” 很多人的攻击方式顿时改变了,他们不再将目光放在那些漫空飘飞的叶子上,他们也不在意受到的一次次伤害,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尽快将少年击杀。 少年如一具小小的傀儡,行走天地,他竭力捕捉着大道的韵律,如一片渺小的叶子,从容落向大地。 他的手中爆发出浓烈的光芒,那是一把匕首,裹卷着斑斓星辉的一枚匕首,微微一晃,漫空涟漪,于是,那些飞舞的叶片上,便染上了一层星辉。 不止于此,那把刀,是一把觉悟中的黎明刻刀,它不属于黑暗,也不属于光明,它不属于天,也不属于地,它不属于魔,也不属于佛。 它每一次划动,都取其极致,不偏不倚,牵动了每一片叶子,感染着这一幕浓浓的秋色。 漫天星光的尽头,蓦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众人于惊骇中扭首望去,便看到一头硕大无朋的妖兽,披着一身斑斓毛皮,抖擞着有力的身姿,只一个腾挪,便穿越了无尽虚空。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头庞然大物,轰然解体,一身斑斓纹路,撕碎了虚空,也划开了一个个肉体,而那一具具肉体内的滚滚热血,一经释放,就再难抑制住,不流光,根本不会停止。 “是剑意!居然会是剑意!” “破玉境怎么可能发动剑意打击?” “剑意乃是龙泽人觉悟的杀戮规则,这小子莫非是龙泽派来的奸细?” “必须杀了他,否则,这条街再无我们的容身之地,这座魔城更容不下我们!” “杀,既然是道决,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更多的修士,不要命的向上冲,他们毫不在意自身受到的伤害,因那少年已深深刺激了他们的自尊,他们必须为扞卫荣誉,殊死一战。 少年的处境看去岌岌可危。 这些人又哪里知晓,少年所发动的道决对象又岂是他们每个人? 少年不为所动,迈着既定的步伐,朝前走去,咚咚踩着固定的节拍,如一片秋叶,飘向这条街的尽头。 此刻的少年,只是一个傀儡。 他完全将自己,交给了开悟中的道天意境。 唯有如此,才能发挥出最强战力,寻找到突破的机会。 若非他修习了沈西池的傀儡剑道,他做不到这一点。 更为关键的是,沈西池在最后一刻,借助魔镰的手,完成杀身,终于熔炼出一枚杀身舍利,巧巧的被魔得到,这才是魔能够以傀儡身搬运道天意境的最重要的原因。 在一次次的觉悟和搬运之中,天人交感中的魔,对道天意境的领悟,步步加深。 第242章 天地之间我为尊 黎明刻刀在手,当空轻轻一划,源自血液之中的伤害瞬间便划开了一个修士的脖颈,鲜血狂喷,尸身栽倒。 然而,更多的修士已悍不畏死冲了上来,完全堵住了前方的道路。 少年仰天长啸,一身气血如风暴飙升,就见一头硕大的妖兽朱厌,轰然拍击着胸膛,矗立在天地之间。 朱厌带着少年,高高跃起,撞向前方的黑暗。 处于朱厌光影中的魔,挥动刻刀,向前轻轻一刺,便挑动了天地风云,激发出沉闷的雷音。 前方的黑暗中掠起一道锐利的锋芒,犹如一支飞矢,瞬间穿透了朱厌的胸膛,朱厌的幻影瞬间解体。 魔的口中同时鲜血泉涌。 黑暗之中骤然睁开无数双眼睛,无比毒辣的盯着魔。 然而这一刻的魔,与其说是一个傀儡,不如说是一个魔神,他与天同运,只是在尽力将他觉悟的种种杀戮释放出来,以打破周边束缚,拥抱自由之天。 间不容发,少年一步跨出,继续向前冲去。 周身气血之力汹涌释放,一头庞大的夔牛之身如异峰突起,向前撞去。 魔的刀,发乎血脉,化作杀戮规则,刺向前方。 黑暗中,锐利的锋芒撕裂虚空,再度将这头强悍的夔牛击碎。 魔受伤,吐血,他却一步不停,犹如天地间的一缕风,向前掠去。 其下,陆吾,乘黄,夫诸等九大妖兽,宛若一串放映出的画面,鱼贯出现,冲向街道的尽头,却无一例外被那一道道锐利的锋芒所击碎。 在黑暗中不断飞掠的魔,他的印堂间,那一枚巫道剑铭再度浮现,愈发鲜艳夺目,正如他的名字,镌刻在天地之间,立成一座意志的丰碑。 魔手中的刀如电落下! 九大妖兽的身影再度鱼贯冲来,瞬间合而为一,凝聚为刀尖上的一缕血色规则之光,嗤的撕开前方的阻隔。 魔抓住时机,毫不停留,朝前冲去。 他不知道这条街的终点有多远,他只知道,只要前进,终会到达。 街道两侧的旁观者们不由得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 他们原本的目的只为击杀这个可恶的挑战者。 然而少年时下的表现则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他们其实早就被少年所忽视。 少年所取的目标,赫然正是那个束缚了他们无尽年头的恐怖力量。 少年奋不顾身,不惜以命相搏,他的唯一目的,只为击败那个强大的存在。 “他竟然真的不怕死!” “他居然敢冒犯那种邪恶的力量!” “要知道,他仅仅是一个破玉境的少年啊!” “我们错了,他的目标不是我们,而是那种邪恶的存在!” 很多人的脸上浮现出震惊之色,不觉面红耳赤,纷纷低头,要知道,这么多年,他们只敢在心底偷偷想想的事情,不想今日被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付诸行动了。 这一刻,少年的周身气势再度变了,犹如一座冉冉升起的山岳,横亘在天地之间。 他已化身为一尊魔神,仿佛再度回到了鬼门之下,口中发出召唤的神音:“深埋于过往黑暗中的你们,一定不甘心永远沉沦于此,那么,就和我一起,迸发出最强战力,踏碎这地,撕裂这天,为自己挣一个自由的未来!” 他的话音中蕴含着巨大的魔力,自然而然的将那种献祭的力量释放了出去,撼动了整条街道,也撼动了整座锡蓝城。 街道的阴影中,瞬间升起了一个个透明的身影,所有的目光俱落在魔的身上。 他们有的是为了挑战,有的生前已经被奴役,死了之后,灵魂不得解脱,仍旧被那种邪恶的力量所禁锢,无法离开这里。 然而,魔所发动强势召唤,显然给了他们希望,心底压抑无尽年头的愤怒,瞬间犹如火山爆发,他们齐齐呐喊,奋不顾身朝前冲去,短短一刻汇聚成一条滚滚河流,咆哮着,犹如翻滚的魔龙,轰隆隆冲向前方。 “斩魔!” 魔口绽惊雷,一刀落下! 天地骤暗,就见一条崛起的魔龙,嘶吼着,撞开空间封印,冲向街道的尽头。 这一刻,黑暗中的街道仿佛被无限拉伸,使得魔发动献祭一击,被一点点削弱,最终必然被完全镇压。 魔毫不停留,飞驰而去,再出一刀,将残余的献祭气息完全释放了出去。 热血,在胸膛间奔涌。 很多旁观者的眼中流出了泪水。 那是过往的屈辱,悔恨,和羞愧,时下已然转化为无尽愤怒,化作怒吼和咆哮。 “我等今日如傀儡,如奴仆活着,苟延残喘,生不如死,这样活着的目的究竟为何?” “很多人或许已经忘记了你的本来面目,若非这少年拼死一战,我们或许还将这么浑浑噩噩活着,直到无声无息死去,死的毫无价值!” “那少年既然给了我们机会,今日当痛快淋漓,与之决一死战,方不负修士之名!” “杀!为过往死难者复仇,也为自己正名!” “杀,与其到死不得解脱,不如玉石俱焚,与之同归于尽!” “杀啊,我的袍泽们,复仇的机会到了,过了今天,或许我们永远再没有机会了!” “杀!” “兄弟们,拿出血性,杀,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很多时候,一个重大事件的爆发,其实只需要一个很小的推力。 便如现在,正是这个少年用一粒小小的火星,点燃了这堆熊熊烈火。 这些守护者们,抛弃了粗制滥造的武器,抛开了他们谋生的家伙事,奋不顾身,汇入洪流,向前奔涌而去,毅然在最后一刻,纷纷解体,献祭为一股狂潮,化作一条昂扬巨龙,向前冲去! 这一刻,站在风口浪尖上的少年动了! “天地之间我为尊!” “这魔天当为我而设,一切阴霾当完全清除,复我朗朗乾坤!” 怒吼声中,魔一刀斩向前方! 他的目光穿透无尽黑暗,便看到一幕幕过往的情形。 魔域地底世界,那少年的谆谆告诫。 螣荒古城的地底秘境,与女神君的殊死一战。 荒天境,与老者荒空的生死一战。 以及,在遥远的边陲部落,在那一座不起眼的山峰上,所看到的第一缕黎明的色彩。 “希望是什么?” “黑暗的尽头就是终结吗?” “那把剑上的那一只流泪的眼瞳,你的存在,是为了祝福么?” 第243章 向这个世道复仇 这一刻,无情如魔,他的一颗冻僵的心终究颤动了一下。 那种热血中迸发出的力量,带来了深深刺痛,也带来了无法平抑的冲动。 那是来自人间的力量么? 他的眼神中有了一丝人间的色彩。 这一刻,他不再是傀儡,不再需要融入道天意境,他就是魔,一个活在人间的魔! 一刀划过,无尽的献祭气息终究冲破了重重阴霾,击碎了最后一道屏障,撕开了黑暗的天幕,迎来了最初一线光明! 魔情不自禁张大了嘴巴,将那一缕银白色的气息吸入肚腹,吸入丹田,融入了那一条无比兴奋的银色小蛇体内。 就在这一刹那,一道冰冷透骨的气息,瞬间穿透了黑暗,穿透了魔的肉身,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蛮横闯入魔的识海,搅动了识海周天,搅碎了一天星光。 亿万道魔念闪电咔嚓嚓劈落下来,一颗颗种星明暗不定,短短一刻,已处于暴动的边缘。 这一刻,一道剑光从天而降,与那一道冰冷的气息,仿佛死敌,针锋相对,激发出无尽的剑芒。 刹那间,双方之间已经历了亿万次的交锋。 紧跟着,一幕灵魂太极冉冉浮现。 一道银色剑痕,出现在灵魂太极的中央,融于那条s形的阴阳沟壑之中,和灵魂太极一起,冉冉转动。 冰冷的气息仿佛嗅到了感兴趣的东西,化身为一道白骨也似的剑体,投射到灵魂太极的漆黑一边,跟着冉冉转动,不时从那道银色剑痕中贪婪汲取着气息。 同一时刻,那把星沉剑也飞入灵魂太极的白色一边,跟着一起转动,同样从银色剑痕中汲取想要的东西。 原本躁动不安的识海世界,在短短一刻,缓缓恢复了原先的平静。 一颗颗处于暴动中的种星,也收敛了锋芒,在周天之上,冉冉转动。 魔深深感受着灵魂太极黑暗一隅传递过来的那股无比邪恶的气息,目空一切,不可一世。 那,才是属于他的武器! 只是,眼下的他还无力掌控那股邪恶的力量, 若非银色剑痕的存在,若非星沉剑的强大制衡,他根本无法将那种邪恶力量收入囊中。 即便能侥幸收入囊中,也将走火入魔,最终崩坏一身修为,不死也废。 现实世界,魔顶大殿之内,静坐于宝座上的高大身影猛然站了起来,失声道:“那把……咒渊,居然……居然认主了,这绝不可能!” 那件邪物乃是魔皇盘算了无数年头的东西,他多么想占为己有,可惜那物宛若长满毒刺的怪物,每每想要镇压,却生出无从下手的挫败感。 咒渊剑,魔域第一铸剑师应邪,以付出生命的代价,所铸成的一件煞气冲天的魔器。 魔域天降邪物,于地底熔岩中焚烧无尽年头,不损毫厘。 应邪游历天下,收集铸剑材料,于地底熔岩中看见此物,不免心动。 如若能将之熔炼成为武器,或许将锻造出不世出的绝世魔器。 应邪的毕生梦想便是炼制一件前无古人的绝世魔器。 于是,他为了将这件骸骨成功炼化,不惜举家搬迁到了危机重重的近边死山。 他在近边死山布下雷阵,将骸骨置于雷阵之中,借助天雷之力,企图将这具骸骨熔化开来。 后来,他震惊的发现,即便是极具毁灭力量的雷霆,仍旧不能将这具骸骨熔化半分。 岂知遭遇如此困境,应邪不仅毫无退缩之心,反而愈加兴奋。 兴奋的是,炼化难度越大的材质,其品质一定越发超凡。 他知道,一旦能够将这件邪物成功炼化,必将诞生一件亘古无有的利器。 他于是不断改变阵法,提高熔炉温度,反复调试,穷年累月,企图能够获得突破。 然而,数十年过去了,那件骸骨依旧完好无损。 应邪终日愁眉不展,不觉熬白了头发。 这个时候,一件变故发生了。 应邪一生的仇家找上了门,他们彼此间的仇怨可以用不共戴天来形容。 仇家带来的帮手太多,应邪一家不是对手,不得已,只好逃入死山腹地。 然而,仇家对应邪可谓恨之入骨,不将他全家杀光绝不罢休。 眼睁睁看着老婆,儿子,孙子,一个个被杀死在眼前,应邪五内如焚,却迫于对手太过强大,而束手无策。 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应邪一咬牙,便要背负着那具骸骨,跳入地底熔岩之中。 这一刻,他意外感受到了骸骨中释放出的一股邪恶无比的力量。 他如梦初醒,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无法炼成绝世魔器的原因。 “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我,我只是你的奴仆!我将带着你,走遍天下,斩下所有仇人的头颅,喝光他们的血,将他们的生魂全部献祭给你,以满足你最大的心愿!” 熔岩一侧,应邪长身而起,高举起那具骸骨。 死山震动,天降陨石火雨,数十道雷霆齐齐劈落。 应邪神威凛凛,仿佛魔神重生。 以骸骨为武器的应邪,如获神助,犹如摧枯拉朽,将一个个仇家杀死,他看着那个苦苦哀求的元凶,大笑道:“你永远想不到,若不是你,我此生或许永远无法找到破解的办法,作为感谢,我会将你的生魂禁锢在这具骸骨之内,让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向这个世道复仇的!” 他毫不犹豫,杀掉了元凶,献祭了对方的魂魄。 从这一天开始,他背负着骸骨,游走四方,唯一目的就是去寻找这个世上仇怨深重的人,以种种极端的方式,刺激他们的愤怒,带着他们,杀死他们的仇人,却在最后一刻,突然出手,将他们残忍杀死,以此来满足那件骸骨的极端需求。 于是,谋害他人的奸佞,相互仇杀的宗门,杀人越货的大盗,因爱生恨的情侣,十恶不赦的死囚,等等,统统成为应邪狩猎的对象。 随着被杀死的人越来越多,这件骸骨的邪气便愈发浓烈,而应邪遭受的反噬也与日俱增,他看去人不人鬼不鬼,整日躲在阴暗角落,不敢暴露在天日之下。 无论如何,他此生只抱着唯一一个念头,炼化骸骨,铸成绝世魔器。 最终,应邪穷凶极恶的行径,终于招致天怒人怨。 那时的应邪可以说仇人遍布天下,早就成为公敌。 大荒,魔域,和龙泽三方势力,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谁知在诛杀应邪这件事上,出奇的达成了一致。 于是,三地高手尽出,对应邪展开不死不休的追杀。 第244章 天然的剑鞘 不过,应邪凭借骸骨中释放的邪恶力量,一次次侥幸逃生。 然而,在一次次的围杀之后,三方布下的罗网越来越严密。 最终,应邪走投无路,被逼入一处绝地。 在应邪准备自戕的一刻,他意外发现那一处绝地,竟然是一座天造地设的巨大熔炉。 应邪大喜过望,他没有想到,在穷途末路之际,老天爷居然如此看顾他。 他毫不犹豫,献祭了自己的灵魂,点燃了这座天生的熔炉,同时将三方高手困在其中,一起毁灭。 是日天降杀劫,熔炉内部化作一片惨烈的地狱世界。 劫火焚烧七七四十九日,方缓缓熄灭。 最后一天,这座天造地设的熔炉,终于因精华已尽,轰然崩溃。 废墟之中,一件可怕的兵器,终于第一次在天地之间展露出它的形迹。 外围的修士窥见其影踪,心中各有盘算,最终因为如何瓜分这件神兵利器而分道扬镳。 龙泽方主张将这件邪恶武器彻底销毁,以免殃及无辜。 大荒和魔域则希望将之据为己有,如此,便如增添了一柄利器,对于日后争霸将大有裨益。 于是,为了争夺这件旷绝古今的邪恶武器,三方展开了惨烈的攻杀,死者不计其数。 魔器问世当天,便因之陨落了众多修士。 为了拿到这件绝世魔器,上一代魔皇不惜以身试法,以自己的肉身为鞘,载入此剑,一路大杀四方而去,及至回到锡蓝城,上一代魔皇已油尽灯枯。 他在濒死一刻,已完全洞悉了此物的邪恶之处,他以自己的肉身作为封印,布下升魔道,吸引魔域修士前来挑战,其实是在用这种方式向这件魔器献祭。 他期待通过无数修士的献祭,能够一点点磨灭这件凶器中的戾气,使之成为可被掌控之物,那个时候,魔域便会拥有一件绝世杀器,攻破大荒,当不在话下。 “献祭了无尽热血,埋葬了无数生命,吸纳了海量的诅咒和怨恨,仍旧无法满足你这道欲壑难填的深渊,既然如此,本皇便将你命名为咒渊!” 命名之后,咒渊的凶名很快传遍天下。 可惜,上一代魔皇的想法虽好,随着时移世易,那件邪恶武器并没有因为被献祭了海量的热血和灵魂,而出现转化的迹象。 当代魔皇为了征服这件兵器,可谓绞尽脑汁,最终还是每每铩羽而归。 “本皇盘算了无数年头的宝物,怎么可能被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半道截留?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论如何,本皇一定要拿回那件属于朕的绝世凶器!” 这个时候,不止魔皇,隐藏在锡蓝城幕后的一个个大人物纷纷出现了。 他们的目的和魔皇相同,便是将那件武器据为己有。 然而,他们依旧不敢擅自靠近,盖因那件凶器杀人太多,拥有着深不可测的邪恶力量。 于是,一个个负责试探的替死鬼出现了,缓缓向那条升魔街靠近。 高高的飞檐之上,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声,看似轻微,左近每个人都清晰的听在耳内。 一个个大人物寻声望去,甫一看到男身女相的身影,不由得呆住了。 盖因那种气息,实在太过熟悉,让他们记忆犹新。 那一年,那一夜,也是这种气息出现之后,锡蓝城之内,所有的婴儿齐齐不翼而飞。 是夜,天降血雨,万籁俱寂之中,唯有一声婴啼传来,仿佛是来自九幽索命的诅咒,令整个锡蓝城发出颤抖,无人敢于出头。 如今,这种可怕的气息再度出现了! 有这样的大人物存在,要想从中分一杯羹,几乎不可能了。 站在飞檐之上,遥望魔顶大殿,男身女相冷笑道:“孔照,欠的钱总要还的,等本座去寻你!” 此刻的少年,正一动不动站在升魔街的尽头。 升魔街,升魔道,欲成就万人之上的地位,必从此踏过。 少年气息平淡,看去若无其事,其实正承受着那件魔器带来的的无数次冲击。 若非藉由灵魂的特殊之处,凭借那柄星沉剑的强大制衡之力,他此刻或许早已被吸成了一具干尸。 饶是如此,每时每刻,那柄邪恶的咒渊,仍旧在不断吸纳吞噬他的精血,吞噬着识海星空中的气息。 少年此刻已然明白这柄咒渊为何会主动进入他的身体。 其一是因为自身强大无比的血运,其二,则是因为自己种下的混元种星世界。 强大无比的精血,和近乎完整的识海种星,对这柄咒渊拥有致命的诱惑力。 其实,他能维护住这种平衡状态,更要感谢自己在生死厮杀之中,不惜自创心脉,所觉悟出的一道银色剑痕。 银色剑痕融入灵魂太极的中央鸿沟之中,构筑成近乎完美的两仪阵法,再凭借精血和种星的诱惑,可谓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终于将这柄桀骜不驯的魔器堪堪收入彀中。 而超出那件魔器想象的是,在它进入这幅天然的两仪阵图之后,却由于自己的加入,使得这座阵图变得愈发完美,进而成为困住它的一口完美陷阱。 魔器并非不想获得自由,但这里分明有它想要的东西,它的入彀便如生成一口天然剑鞘,将它成功装载其中,短期内想要逃出,已不可能。 魔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成为束缚自己的强大阻力。 好在这里还拥有诱惑它的东西,它便索性稍稍安定下来,做长远图谋。 无数双眼睛默默看着少年,虽存觊觎之心,却犹自没有主动出手。 他们分明在等待一个机会,看看是不是会有一个胆大妄为者主动出击,即便得不到那件绝世魔器,能够一睹它的冲天煞气,也是一生的荣幸。 岂知少年静静站在那里,一站就站了数月的光阴。 男身女相同样一动不动站在高高的飞檐之上。 她深深感受到了那股愈发锐利的邪恶气息。 凭高视下,那条升魔街正如一把巨剑,深深楔入锡蓝城的中央区域,锋芒所指,正是那座圆形的魔顶大殿。 “孔照,感受到这柄杀器的威力了吗?它蕴含着上一代魔皇的意志,得之如得天下,你的鲜血,将是飨祭它的一道美味佳肴!” 男身女相的冷笑声远远传入魔顶大殿之内,令魔皇愤怒不已。 第245章 严密的杀戮牢笼 咔嚓! 一道不起眼的闪电劈落下来,在少年前方的石铺街道之上,顿时裂开了一道道树须状的裂痕。 少年动了。 他一步步走出街道的尽头,继而,顺着一道狭窄的阶梯,朝着上方的魔顶广场一步步爬去。 升魔道,登天路。 一入魔顶,裂土封侯。 便在此刻,一道暗影,犹如撕裂虚空的闪电,从那条登天路的上端,直劈下来! 所有的旁观者屏住呼吸,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必杀一击,不知那破玉境的少年如何破解。 即便换作他们,这极具天时地利的一击,实在占尽了太大优势,绝对不易化解。 少年仿佛没有看到那一道飞泻而来的暗影,继续不紧不慢,向上爬去。 他就像一个小小的傀儡,漫无目的,在苍茫的天地间踽踽前行。 闪电般的暗影,瞬间拉伸为长长的刀锋,犹如张开的獠牙,直逼少年的要害而去! 他是一个魔渊行者,乃是锡蓝城中第一流的强者,此刻秉持魔皇令旨,奋不顾身,斩出至强一击。 魔渊行者的眼前突然感到一阵恍惚。 眼前的天地仿佛在一瞬间被逆转了态势,原本处于上方的他,顷刻间已坠入深渊。 要命的是,他手中的刀居然毫无反应,眼睁睁看着一把银色的匕首,刺入自己的肉身,一瞬间就击碎了自己的躯壳,一腔热血顿时被盘踞于暗中的庞然大物,吞噬一空。 他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数不清的观望者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的一幕已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破玉境杀地境如屠猪狗,可能吗? 那一瞬间,天地大势如被逆转,那瘦弱少年,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弹指间将来犯之敌化作飞灰,这,难道就是那柄魔器的力量? 锡蓝城的魔修们心头震惊不已。 此刻,再无人敢撄其锋芒,眼睁睁看着那少年在那道狭窄阶梯上,爬上青天,成功升入魔顶广场之上。 而在男身女相的眼中,却洞察到了一幕惊人的变化。 原因则是,那少年在攀爬那条登天路的时刻,他的气势一直在变化,他起初看去,还如一具小小傀儡,还留着淡淡的气息萦绕在周边,随着他一步步向上攀升,即便那一缕淡淡的气息,也越来越淡,直至最后,少年就像完全消融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或者可以用另外一种表达方式来述说,他已然和这方天地实现了融合!” “这究竟是一种何等的修法?可能吗?与天同体,想都不要想!” “果然是伟大的魔子,不枉本座冒着九死一生,从魔境世界将你带回来!” 男身女相喃喃自语,内心又惊又喜。 “其实,他在与整条升魔街道决的一刻,便是在以那条街道作为磨刀石,不断砥砺自身气息,使自身不断贴近并融合于这片天地!那些死了的修士,无疑都成为他上升的踏脚石!” “何止于此!在获得那柄恐怖魔器的一刻,以那等锐利的锋芒切开天地,可以最大限度感受天地间的气息,使得自身的融合愈加充分,难怪,那个自以为是的魔渊行者,在不知不觉中就被逆转了态势,击碎了躯壳!” “其中最大的奥妙,乃是源自他血脉中的一股巫的力量,强大的血脉支撑,巫血化剑,何等犀利,在营造大势的镇压之下,击碎对方血运,果然达成越境杀敌!” 第一次踏足这片宽阔的魔顶广场,遥望着那座巍峨的魔顶大殿,少年的目光中透露出异样的兴奋之色,那并非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宏大景观所带来的震惊,而是因为嗅到了更多强者的气息所带来的期待。 不知不觉,在他的周边,犹如雨后春笋一般,长出了一个个身材魁伟的战士,他们正是魔皇悉心培养出的一代魔渊行者。 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震颤,魔顶大阵已然被激活,所有的魔渊行者目光冷冷看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此刻唯一念想就是将这少年尽快斩杀。 战端一触即发。 随着一声长笑传来。 男身女相已站在不远处的广场中,嗖的一声,她将手中那根不起眼的魔杖抛了出去,噗的扎入一块坚硬无比的来自近边死山的紫血魔岩之中。 “否极泰来,天回地转,枯木回春,风云际会,这一场试炼已然开启,就让本座助力一把!” 咔嚓! 宛若一颗种子萌芽在天地之间,所有的旁观者分明都听到了那一声破壳之音,宛若从自己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内硬生生长了出来,夺走了本属于自己的几分生命气息。 枯木逢春,蓬勃向上,一棵传说中的恐怖魔树,在肉眼可见之中,冉冉升起在魔顶广场之中。 此刻,在后方,正有数不清的身影,冲向了那一条一片颓败的升魔街。 升魔街被毁,一定还留有大量的资源。 若有劫后余生者,那正是一等一的奴仆。 升魔街上风声鹤唳,风云突变。 魔顶广场,一个魔渊行者突然动了,看似动作缓慢,然而他的进攻却用最简单,最直接,也最致命的方式,攻向了魔。 一抹冷厉的刀光如蛇信舔向魔的脖颈间。 魔似乎毫无戒备,身形踉跄,于失去平衡中向后倒去。 周边的同伙,几乎和第一个魔渊行者同时动作,他们就像是早就训练好的,封死了魔能够撤退的所有方位,出刀更为致命,更为狠辣。 处在身位靠后的一个不起眼的行者,他本是最后一个出刀的,谁知其速度却为最快,威胁也最大,完全后发先至,犹如异军突起,必欲抢先将魔斩杀。 这一场严密的围杀,织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杀戮牢笼,瘦弱的魔,看去已毫无还手之地,只能等死。 男身女相的眸中射出寒光,她没有想到魔皇甫一亮剑就是不留余地的绝杀。 这种演练了无数次的阵图围杀,就像一根不断收紧的绞索,让你根本来不及防备,刚刚交战,已落入算计好的败局之中。 “好一个孔照,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不留余地啊,只是,魔子大人若是如此容易被你算计,他,还是魔子么?” 话虽如此说,心中依旧有些忐忑,原因则是,那些魔渊行者乃是魔皇雪藏多年的杀戮利器,一旦出鞘,当无往而不利。 第246章 血运江河谁可阻? 何况,她欲要出手阻止,已然来不及了。 刀片如雪,汇成洪流,眼睁睁吞没了魔的身影。 男身女相的心头一阵痉挛,颇为后悔。 这个时候,周边的天色突然一暗。 在这片广场之上,突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街道幻影,这条街道就像一柄利剑,铺展在大地上,剑锋所对,正是那座巍然屹立的魔顶大殿。 魔足踏升魔街幻影,如同置身于大江激流之中,脚底星光闪烁,就这么在重重刀光的封锁之中,退了出去。 魔渊行者所有的攻击瞬间落空。 然而他们的调整却更快,刹那间,第二轮严密配合的雷霆攻击已然铺天盖地展开。 “本座明白了,魔子能够快速演化出一条升魔街幻象,正是借助了那把咒渊!他与咒渊之间,在升魔街一战中已有过一定程度的磨合,此刻拿来就用,果然帮他一举摆脱了必杀困局!本座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嗜血的狼崽子该怎么死!” 男身女相啧啧赞叹,一脸笑意。 魔顶大殿深处,魔皇一阵牙酸,口中恨恨道:“果然是咒渊,若非那把凶器,那小子已然在魔渊行者的围杀中授首!” 一把巨剑深深楔入锡蓝城中,楔入这片变幻无常的魔域天空,它就像一条巨舌,贪婪舔舐着魔域的气息,魔正在依靠它的力量,以傀儡法搬运血肉,搬运灵魂,合于天地。 所有魔渊行者虽然攻伐犀利,心中依旧大为震惊,要知道他们全部是一等一的地境强者,谁知发动了全力一击,仍旧杀不了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小子。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手中那根食指尤其火热,魔正如一尊傀儡,踩着天地间的风,呼吸着魔域浓重的血腥味,一次次挥动手中的刻刀,一次次被锐利的刀光所击退,身形狼狈,一步,两步,向后持续退去,距离那棵渐渐长成的魔魇邪龙树幻象,越来越近。 每一次出刀,魔都承受着巨量的反噬伤害,他就像一片风中的叶子,经受着狂风暴雨的不断摧残,依旧奇迹般的保存着自身,在充满杀戮的天地间,做着有限的反击,以证明自身的存在。 借助周边袭来的疯狂杀戮,魔对这方天地的体会在不断加深,融合愈发充分,故而,能够借助天地的怀抱,极大限度抵消掉魔渊行者们释放的杀戮。 “魔皇陛下在看着我们,献祭吧,魔心不死,心碎同归,以我残躯,报答皇恩,天荒地老,誓死追随!” 领头的魔渊行者发出低吼,口中开始吟唱,首当其冲,第一个冲向了魔。 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已传到每个魔渊行者的耳中。 他们的脸上浮现肃然之色,他们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他们的一切都乃魔皇赐予,为魔皇献身正是自己无上的荣光。 咔嚓,咔嚓! 一声声碎裂之音接连不断传来,不觉中,所有的行者已聚成一列,由体内撕裂出的一道血光,聚合成一柄长长的刀锋,瞬间斩落下去。 “魔子大人看似身如傀儡,一颗本心却是无比自由,本座看,你们才是囚笼中的傀儡,你们这群呆板守旧的家伙,当真该死!” 男身女相口中讥讽,在魔召唤出这条升魔街之后,她已然对魔充分了信心。 魔的印堂间骤然浮现出一枚鲜艳的铭文,那是由血脉中巧巧聚合出的一枚巫道剑铭,蕴含着强大的巫道力量。 “这一代魔子,当真是个怀胎,竟融合了妖,巫,魔,三族修为!”男身女相不由得感叹。 黎明刻刀微微一划,便划开了那些行者的身体,犀利的规则力量宛若庖丁解牛,顷刻间将几个行者化作了一堆堆骨肉分离的死物。 原本要想杀了这些行者并不容易,而偏偏这些悍不畏死的家伙发动了献祭,白白送了魔一场造化。 犀利解开一具具肉身,魔仰首呼吸着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已然将对方血运中的秘密一览无余。 他不是魔。 他只是与天地同心的一具傀儡。 他却不是一具简单的傀儡,他是一具杀心傀儡,他不属于这片天地,他只是在以这片天地为镜,一步步雕刻着属于自己的魔天意境。 更多的魔渊行者出现了。 他们骤然加速,越跑越快,从四面八方,向魔合围而来。 一尊高大的身影从天而降,站立在魔顶广场的边缘上,站在高高的绝崖之畔,也站在了生死一线之上。 唯有站在生死对立之间,才能获得最强感悟。 “好一场血腥屠戮,孔照,老夫倒要看看,你今天能把这个少年怎么样?” 他的目光和远处的男身女相突然交会,在虚空中撞击出一串耀眼火花。 他不在意魔皇,心底对这个男身女相还是颇有忌惮的。 “老夫只是看看热闹,你忙你的!” 高大身影一脸憨笑,自我解嘲。 这一刻,更多的看客出现了。 他们俱站在魔顶广场的边角一隅,津津有味看着那棵魔魇邪龙树,看着正在爆发的血腥绞杀。 “谁都想分一杯羹,但,你们都是魔子大人的试刀者,魔子大人能否获得更大进步,就要看你们这些家伙的表现了!” 男身女相冷笑。 那棵魔魇邪龙树的幻象就像一座崛起的奇峰,已超越了魔顶大殿的高度,犹如一头巨大的怪物,盘踞在整个锡蓝城的上方,虎视眈眈俯瞰着下方的生灵,仿佛随时都会将他们吞噬掉。 一条条龙形脉络在枝叶间穿梭交织,显露莫测形迹,繁密而肥硕的叶片散发出迷离的光华,一枚枚饱满的紫色浆果如星辰点缀在一张张獠牙之口中,使人心生畏惧,又无比渴求。 要知道,那可是传说中的一枚枚禁果啊,得到一枚,都足以将自己的修为提升一大截。 更多的魔渊行者,如一只只攻击的黄蜂铺天盖地涌来,魔瘦弱的身影处在那棵庞大的树身笼罩之下,是何等渺小。 咚,咚,一声声心跳如鼓,撼动了魔顶广场,傀儡如魔,自然而然将他的气息融入了身后那棵邪恶树木的幻象之中,冉冉升入云天,在他眼中,那些魔渊战士只是疥藓之疾,随时可以将之抹除。 手中的刻刀犀利挥动,一个凌空袭来的魔渊行者轰然爆裂为一团浓烈的血光。 紧跟着,第二个,第三个魔渊行者,相继解体。 前者的死亡并没有稍稍迟滞后者的脚步,更多的魔渊行者潮水涌来,悍不畏死发起玉石俱焚的攻击。 魔木然挥动手中的银色刻刀,如同天地间一尊冷酷无情的死神,残忍的收割掉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大地上血水汇聚成泉流,汩汩流淌。 第247章 觉者自觉,迷者自迷! 对面的魔顶大殿,犹如一头凶兽发出咆哮,紧跟着,整个魔顶广场开始剧烈震颤,浓烈的气血向空中快速蒸发蔓延,短短一刻,已聚合成一头庞大的魔龙之形,抖擞躯壳,盘旋而上,骤然发出一声怒吼,自上而下,俯冲向那棵魔魇邪龙树的幻象。 “孔照,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么?” 男身女相站在魔树巅峰之上,看着那头愈发逼近的狰狞巨龙头颅,不仅没有惊慌,反而愈加兴奋。 随着更多的魔渊行者主动献祭掉自己的血肉之身,获得海量鲜血浇灌的巨龙,气势蓬勃高涨,体形愈发凝实,周身拖曳着无尽雷光,挥舞利爪,裹挟天地风云,刹那间,一口咬合下来! 周边天昏地暗! 随着一道雷光惊天落下,巨龙头颅就像咬碎了一天琉璃光影,发出巨大的轰鸣。 只是,这颗咬合下来的血盆大口,突然停滞不动了,就像时光停顿一般,整条巨大的龙身,犹如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停留在空中。 这一幕诡异景象,震惊了所有旁观者。 而这头魔龙展现出的强大力量,足以将他们每个人当场抹杀。 叮! 暗淡的天幕上,一颗星光瞬间点亮,紧跟着,是第二颗,第三颗,肉眼可见之中,天幕上已缀满繁星,只是那一颗颗星星的色彩,正如魔树上的一枚枚紫色浆果,释放出充满魅惑的紫色光泽,使人甫一瞧见,心中的欲望止不住泉涌,再难平抑。 “天!居然是浑天魔星之象,这征兆一万年也难得遇上一回,我等今日走大运了!” “鄙人苦修多年,屡屡突破无果,甫一瞅见这一幕周天星象,那一道壁障居然出现了松动迹象,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冲啊,机会千载难逢,我等的大机缘来了!” 更多的修士潮水般涌上魔顶广场。 霹雳! 一道银色光华当空落下,正劈落在巨龙头颅上。 第二道,第三道银色闪电接踵而至。 下方,魔不断挥动手中的银色刻刀,在一声声巨大的心跳搏动中,将源自血脉中的规则杀戮,不断释放到巨龙体内。 停留在空中的巨大魔龙,咆哮一声,骤然挣脱束缚,轰轰然如一条长河冲撞下来! 魔脚底一踏,整个魔顶广场发出轰鸣,在其脚底,一条长长升魔之街,犹如一柄巨剑掠起,刹那间,石破天惊,斩入巨龙头颅之内! 咔嚓嚓! 宛若泰山崩裂,整条魔龙躯壳轰然破碎,碎裂的血肉光影之中,一道漆黑剑光,裹挟着噬天般的复仇意志,如风暴斩落! 这一刻,树冠上的男身女相蓦然变色,她没有想到,那魔皇居然如此决绝,很快就祭出了必杀一击! 面对这玉石俱焚的噬天一击,即便如她都没有把握接下来,更何况是仅仅破玉境界的魔子? 男身女相没来由一阵心慌,破碎一株魔树幻象倒没什么,要命的是,一旦魔子遭受沉重打击,道心受损,必将影响到她辛苦经营多年的大计! “罢了!” 在她刚要出手的一刻,一股无法估量的恐怖气息,已横空出世,暗淡了天地。 她的眼中赫然看到无尽尸山血海,看到了枉死城中呼天抢地痛苦哀嚎的无尽亡灵,她也看到了锡蓝城的所有过往历史,那完全是一幕幕令人不忍直视的修罗杀场。 一股彻骨寒意自心头升起。 她感到瞬间已被无数双毒辣眼光盯住,根本无路可逃。 不止是她,所有的旁观者都瞬间如坠冰窟,魂不守舍。 咔嚓! 幽暗的魔顶大殿深处,魔皇宝座之下,一方坚硬的紫血魔岩,已被魔皇于失控中踏碎。 那种毒蛇般的目光似乎一眼就洞彻了魔皇心底隐私,令他生出一种无比空洞的虚弱感。 与此同时,凝固的时空中,一道崩裂的光影已穿透了空中的那道噬天剑影,继而,延伸出一道犀利的轨迹,无声中将魔顶大殿的庞大一角,削落下来! 众人只感到自己变成了一只只待宰的鸡鸭,惶惶不可终日。 然而这股压抑来的快,走的更是迅捷。 魔树幻象巍然屹立广场中央,一天魔星幻象完好无损,点缀在天幕之上。 那座缺损一角的魔顶大殿,狼狈耸立在那里,原本雄伟的景观,已变得残损,变得丑陋,宛若狠狠扇了魔皇一记耳光。 魔树之下,本自瘦弱的魔,仿佛真的变成了被抽空了灵魂的一具傀儡,木然盘膝于魔树之下,一动不动。 作为看客的高大身影,淡淡一笑道:“很有意思的一场盛宴,就让鄙人助力一把,凑个份子!” 说话间,其人当即将本相之力释放了出去。 那是一个半裸妇人的缢死画面,丰腴的尸身晃悠悠悬挂于半空,肉体活色生香,令人垂涎,唯有那张苍白的脸上,吐出的一道血舌,看去极为违和,令人心生畏惧。 也不知道此人是如何觉悟出这一幅怪异本相的? 有了第一个始作俑者,第二个第三个修士也不遑多让,纷纷释放本相,融入魔树星空幻象之中,一个个盘膝而坐,进入入定状态,贪婪吮吸着其中的种种规则气息。 更多的魔修犹如飞蛾扑火而来。 “至美之物往往带有剧毒,世人利令智昏,往往只被利益所惑,一朝身死道消,让人扼腕!”一个修士长长一叹。 “机会尤其难得,即便明知是毒药,某忍不住还要取饮一杯,所谓觉者自觉,迷者自迷,天意弄人,造化在心,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兄弟,珍惜吧!” 此人大笑,当即跨入入定阵营之中。 于是,这一幕奇幻景象笼罩在锡蓝城上空,使得黑夜中的魔城,变得瑰丽多姿。 “好霸道的一剑!” 魔顶大殿之内,魔皇的一张面孔隐藏在暗影之中,看不见分毫情形。 大殿地面上,一道长长的投影,缓缓向前方拉伸,直至完全蔓延向大殿之外。 魔顶广场之上,一个入定中的修士,突然睁开了一双惊恐的眼睛。 在其身后,一条暗影冉冉升起,一身褴褛衣物,宛若一个落魄的寒门修士,手指竖在唇间,作嘘声状。 稍后,修士所释放出的一尊本相,犹如冰雪消融,溃灭不见。 第248章 让我的道得以完整 修士如同傀儡,一动不动,气息全无。 “既度过恶衰劫,本皇已感受到了具足的力量,偏偏,你们这些贪婪之辈,胆敢跑到本皇的卧榻之侧开悟,这一波收割盛宴,可让本皇的草木相大快朵颐一番,提前晋升!” 寒门修士身形一晃不见。 随着更多修士加入了这一场开悟盛宴,暗地里的收割,便显得更加诡异。 那些失去生命的躯壳根本不会被其他魔修过多关注,魔树星空这一幕完美幻象,对于这些饥渴了无数年头的魔修们,实在拥有致命的诱惑力,他们一头扎入其中,孜孜以求,浑然忘记了周边的凶险。 一身褴褛的寒门修士犹如鬼魅,不时穿梭在修士阵营之中,轻易封印住了一尊尊本相,进而控制住本尊肉身,随意宰割。 随着融合的本相气息越多,草木相的气息愈发内敛,看去就像是一个毫无修为的俗人。 草木相一晃不见,再度出现的时候,突然下意识中将手伸向了一个穿着旧袍子的年轻人,口中咦了一声。 一道剑光撕裂虚空,几乎就要刺中了凡草木相。 草木相身形一扭,凭空消失。 草木相此刻已站在又一个修士的后面,口中喃喃道:“断魔寺的剑道?这些家伙贼心不死,居然敢混入锡蓝!待本皇收拾掉敌人,回头找你们算账!” 魔魇邪龙树之上,男身女相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感受到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息已然到来。 挥手之间,一尊魔武傀儡从天而降,牢牢守护在魔的身前。 先前的一战,魔不得已之下,发动那件邪物发动攻击,几乎掏空了身体,此刻还要应付那件魔器的反噬,可谓内外交困,若被强者偷袭,根本无法自保。 可惜,即便男身女相反应很快,召唤出一尊魔武傀儡,依旧被一道犀利的剑光,直接撕碎成一堆废铜烂铁。 “本皇要杀的人,谁能阻止?” 一声冷笑,寒门修士挥动一件破损的铁剑,斩向魔的脖颈。 男身女相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了。 一瞬间,只觉得多少年的谋划,付诸了一生心血,就要毁灭在眼前,这叫她情何以堪? 哇的一声! 男身女相禁不住呕出一口鲜血,心如刀绞。 生死一线,一柄斜伸过来的木剑,巧巧挡住了寒门修士的必杀一击! 叮! 剑光弹回,寒门修士面沉如霜,寒声道:“龙泽人,你非我敌手,速速退去,不要送了卿卿性命!” 身着一件洗的很白的旧袍子的年轻人,握着他的回春剑,淡淡道:“有我在,就不会让你伤他分毫!” “大胆!” 一瞬间,寒门修士连出十剑,未料俱被年轻人挡住了。 年轻人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依旧牢牢站在原地。 一脸绝望的男身女相立时满血复活,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连本相都没有觉悟的废物,也敢挡我的蜕凡之剑,死吧!” 寒门修士的剑裹挟风雷,不断冲击而来。 年轻人不停吐血,被逼的步步后退,他的形容愈见憔悴,嘴角带着一丝苦笑,喃喃道:“殷白柳啊,你专为断魔而来,谁知到头来却深陷魔中,你本不该活在世上,现在,就将这条命还给这片天地,就当此间从无这个人物!” 他既然生了死志,骤然感到内心一空,只觉得瞬间放下了万斤重担,实在是轻松到了极点,于是,他的剑,顿时激发出反抗之力,就这般以弱敌强,如一片柔弱的柳絮,从容飘流在他的世界之间。 干净的柳絮如一片不沾污泥的雪,他此生从无罪孽,便连最普通的吃用,都是靠自己的双手操劳出来。 “杀了我,让我的道得以完整,不要留手,让我小看了你!” 淡淡一笑,殷白柳飞身冲出,连刺数剑。 他的剑裹挟着满满的人间烟火气息,即便如寒门修士那般霸道人物,也不禁暗赞,点头道:“你这般人物,天生非我方阵营人物,杀了你,虽有点不舍,但,对于完善我的魔道,大有裨益,这份馈赠,我收了!” 说话间,寒门修士的剑势变了,变得如一根毒刺,长在人心深处,专为复仇而来,每一剑都入骨三分,顿时强硬扼住了前冲的殷白柳的身形,将他逼的步步后退,一缕缕浓艳的血花不时从殷白柳的体内盛开出来,令殷白柳痛的颤抖,偏偏嘴上还带着解脱般的笑意道:“还不够,再强一点,再干脆一点,我要你不留余地,完整的收割掉我!” 被逼退的殷白柳再度绝地反弹,一剑一剑,干净,简单,仿佛在干农活,将寒门修士的辛辣招数,迎刃化解。 “追本溯源,返璞归真!” 寒门修士的剑再度改变,他的剑穿越了时空脉络,一剑剑斩开浮华,将那年轻人体内的精华不断吸走,再度强势逼退对方。 恍惚中,年轻人感到自己重新变成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在他的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脸冷峻,不断用荆条抽得他全身鲜血淋漓。 即便对方如此打他,小小的殷白柳依旧自然生出一股亲切感,情不自禁喊出了一个爹字。 “和尚不是你爹!再敢乱喊,罚你三天没有饭吃!” 即便这和尚每每体罚他,不让孩童殷白柳喊他爹,然而在孩童的心底,早就将他当做自己的亲爹了。 “爹,你打我,是为我好,白柳一定百倍努力!” 剑光迷离,如毒蛇吐信而来,只需再进一寸,便能收割掉年轻人的性命。 这个时候,一只手托住了殷白柳即将倒下的身体,手中化出一刀,抵消掉绝大部分的伤害,接着,拉着殷白柳掠了出去,拖曳着一身迷离的星辉。 寒门修士大怒,剑光撕裂虚空,如影随形追杀而去。 虚空片片崩碎,眼见得两个逃逸者危在旦夕。 只是魔的步法走的非常巧妙,不经意中,一次次摆脱了对方的杀招,险之又险的逃向前方。 “我不允许你毫无意义的舍弃掉自己的生命!起码,你要回去,亲口问一问教你修为的人,到底自己该不该死,我想,他一定有一个更好的答案!” “我能做的,就是将我的一部分力量,稍稍展示给你,似乎,对你的剑道会有所帮助!” “世界上岂有绝对之事?魔性一如佛性,或多或少,都藏在身体血脉中,我们能做的,就是发乎其至善,破开阻碍自由意志的规则束缚,尽情释放那种天生的伟力,方不负为人或为魔一回!” “我相信,即便如你师尊,也做不到绝对的断魔!” 一席话,振聋发聩,殷白柳如遭雷击,张开嘴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岂不知,一瞬间,他已和死神擦身了好多回。 第249章 生死间的顿悟 “十面埋伏,绝杀人间!” 寒门修士声色俱厉,他精心构思的杀着,到这一刻,终于可以收网了。 “可恶的小子,让我吞了你,我倒要看看,那个地巫究竟会气死没有!” 他能想象,地巫气得扭曲的那张脸,心中此刻别提有多开心了。 唯一有些意外的是,那地巫居然没有动手阻止自己。 他的眼前突然感到一阵虚幻,便看到两个必死的家伙,再度从自己的剑底逃了出去,那逃脱的途径,赫然正是刚刚一路追杀而来的轨迹,正如时光倒流,眼睁睁看着两个人一路倒行,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追本溯源,返璞归真,借来小试一把,还是颇为有趣的!”魔的口中淡淡一笑,在寒门修士听来何其刺耳。 话音未落,魔已闭上了眼睛,再度陷入入定状态。 他遭遇咒渊剑反噬,近乎油尽灯枯,却拼着性命不要,将最后的力量爆发出来,拉着殷白柳在寒门修士的剑底,侥幸走了一趟。 这不能不说是一幕极大的嘲讽。 “三千烦恼——断!” 剑光横扫,截断天地。 岂知,在生死立判的一刻,一柄木剑突如其来出现,再度挡住了寒门修士的必杀一击,一剑回春! 殷白柳静静站在魔的前方,犹如一棵参天大树,长在天地之间,血肉之躯,打通了天地之桥,一举跻身凝相之境。 原来他并非不能结相,其实他的相早就凝聚了出来,只是他自己浑然不知罢了。 他在被魔抓住手臂的一刻,已然透过对方的血肉之躯,看到了一株奇幻的树木,参天而立,一树如玉的叶片,叮当作鸣,偏偏在树干上长着一颗颗充满魅惑的魔眼。 殷白柳从这棵魔树的气势中,看到了桀骜不驯,不可一世,唯我独尊,镇压在天地之间。 如此不羁,我行我素,这样的妖物,当为天地所不容,偏偏胆敢犯天之禁,逆天而行! 殷白柳刹那间宛若被万道惊雷击中,所见到的一幕,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不仅如此,他手中所握的那柄回春剑,开始极度兴奋,似乎遇到了一个此生唯一的知己,禁不住要将一肚子郁结之处,一吐为快! 回春剑早已与殷白柳的血肉灵魂融合在了一起,可以说,回春剑就是他,他就是回春剑。 这一刻,殷白柳幡然醒悟,原来自己苦心笃求的结相,早就藏在自己身边,可笑自己居然是个赤头赤尾的睁眼瞎子! “本相并非外物,向外去求,无异于缘木求鱼!” “从现在开始,殷白柳,你就做一株柱天大木,去做一个真正的自己吧!” 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契机,殷白柳便轻松的完成了结相。 其实看似隔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其中难度却犹如天壤。 星魔古桑中蕴含着强大的木之规则气息,完完整整暴露在了殷白柳面前,才是关键。 殷白柳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师尊,还有第二个人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觉悟无私的与自己共享。 “谢谢!”这一刻,他是实心实意将魔当做了自己的朋友。 即便对方是个冷酷嗜血的魔,这个朋友,他殷白柳也认了! 殷白柳的剑轻轻一刺,瞬间大地回春,将寒门修士营造的一天杀气消弭一空。 “有这样的事?” 寒门修士不可置信看着对方。 濒死一刻,居然咸鱼翻身了? 寒门修士剑光斜挑,就见一具鲜活的肉身,转眼间化作一堆枯骨委弃于地,同一时刻,一种不可估量的伤害已泄入殷白柳体内。 殷白柳的身影如同狂风中的一株脆柳,变得极为憔悴,他就像生了一场大病,元气大伤,身形踉跄,眼见得就要失控栽倒。 寒门修士再出一剑,又一个入定中的修士,化作了一堆枯骨,巨大的伤害不可阻挡攻入殷白柳体内。 殷白柳面色蜡黄,体内气血如同大江奔泻而去,生命的轮回骤然加速,他已看到此生的终点。 “偷天换日,以命易命,本皇掌控魔域大地,生杀予夺,随心所欲,谁可逃避?” 手中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连连挥动,轻易收割掉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却将一种近乎诅咒的力量,移植到了看似无辜的殷白柳体内。 殷白柳连连咳嗽,却吐不出东西来,他的气血近乎枯竭,生命气息已所剩无几。 “殷白柳啊殷白柳,这就是你的宿命啊,即便你有所顿悟,依旧难逃天地报偿!” 他的身体向后缓缓倒下,倒向黑暗的大地,与此同时,一生的遭际如同光影鱼贯冲来。 “再见了,奚京,我,再也回不去了!” “永别了,师尊,即便你不让我喊你爹,我早就把你当做我爹,我知道你的苦心,可惜我依旧辜负了你,对不起……再……见!” 他的身体距离大地越来越近,生死的距离只是一瞬间的间隔,很短很短,人生虚无,有若一粒可有可无的尘埃。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殷白柳的一颗心突然砰的跳动了一下! 他在恍然中有所顿悟,他不欠对方,对方凭何定他生死! 关键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还没有达成,这是他活着的唯一意义,他不属于魔域,他属于他殷白柳,他要回到龙泽,复仇,并恢复殷氏固有的辉煌。 一颗愤怒的种子,在其血脉中骤然发芽,波及全身血脉,近乎枯竭的血脉,神奇般开始泉涌,复苏。 殷白柳奋起一剑,倒下的身体顷刻间恢复为直立之态。 只是,寒门修士脸上浮现浓浓的讥讽之色,道:“山穷水尽才有所觉悟?太迟了,死的诅咒已然爆发,只需两剑,本皇就会送你去见伟大的魔神!” 两道剑光落下,两个修士顿时化作腐朽之物,巨大的伤害投射到殷白柳体内,再度将殷白柳强行推向大地。 即便再度倒下,殷白柳依旧连连出剑。 源自血脉深处的一份饥渴已然爆发,回春剑道犹如大河奔流,磅礴剑意在一瞬间便走了一个轮回,又一个轮回,在生死一线上,殷白柳的觉悟水涨船高,可惜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这一刻,殷白柳所承受的压力已迫近巅峰。 他的身体再度无限接近大地。 他已无力扭转被碾压的局面。 然而,生命有时候就是无比神奇,偏偏,这个年轻人,在这一刻,再度顿悟了! 关键这种顿悟偏偏和他原本修习的剑道无关,那是他对于魔的顿悟! 第250章 来一场文斗 什么是魔? 与其说是破坏和毁灭,狂暴和蛮横,不如说是一种颠覆性的变革之力! 倘若一切都循规蹈矩,按部就班,这个世界或许也太呆板守旧了,这绝不符合人这种天赋使命的灵者! 于是,颠覆性的力量必然出现,它们打破陈规,改革弊端,推倒腐朽,建立起更具活力的规则体系。 这,就是魔!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就是魔! 在毁灭的同时,播种下勃勃生机。 姑且不论殷白柳的顿悟是否存在极端,但对于这个本分的年轻人来说,能达成这种认识实在太为难得了! 这将足以影响到他此后的修行之路。 “既然要毁灭,就毁灭得彻底一点吧!” “回春!” 一瞬间,殷白柳毫不犹豫崩碎了自己的认知和规则体系,他此刻的身体就像一口被打破的水桶,骤然释放出不可估量的反击力,以至于寒门修士在猝不及防中,被那种邪恶的诅咒力量所反噬,被连连击退,看去无比狼狈。 寒门修士一张苍白的面孔上泛起淡淡的红润,那显然是由于羞恼导致的。 他没有想到,这条注定必死的咸鱼,居然再度翻身了! 此刻的殷白柳就像一个没事人一般,静静站在那里,他体内被打破的规则体系正在快速重组,所谓破而后立,带来的好处不可想象。 “谢谢!” 他是在感谢那少年,没有对方的促成,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在生死一线上获得顿悟。 “只是……师尊,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无论如何,我会亲自回去,向您解释,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他感受到破而后立的回春剑道所爆发出的勃勃生机,他看着不远处的寒门修士,期待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进一步佐证自己刚刚开悟的剑道。 “你以为……你赢了吗?局是我定的,你注定是棋子,我是弈者,现在,我宣布,这盘对弈,你输了!” 话音未落,一股不可估量的气势,犹如泰山压顶袭来! 那是皇者之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殷白柳没有选择,只能出剑。 他的剑尚在空中滑行,骤然被一道凌厉的剑光所击中,砰的一声,破碎开来! 这是殷白柳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那剑如他的命,也是他以心血凝聚出的本相,就这么脆而不坚,彻底破碎了? 殷白柳哇的呕出一大口鲜血,在寒门修士看来,唯一本相破碎,即便此人不死,也成了一个废物。 “可恶的虫子,居然百计阻挠本皇大事,死有余辜!” 然而,寒门修士张开的嘴巴却不动了,他意外看到那个失去本相的年轻人不仅没有被击溃,反而专注的看着掌心一物,无比专注,无比欣喜。 那是一对刚刚萌芽的绿色芽胚,看似柔弱,却蕴含着近乎无限的生机。 “破而后立?有这样的事,决不能让其成长,否则后患无穷!” 皇者之剑裹挟山川大势,如九天飞瀑横扫而去! 这一刻,一张枯手突然伸出,将殷白柳拉了回去,淡淡笑道:“觉悟不易,我不忍你半道夭折,退后吧,一切有我。” 殷白柳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默默回到魔的一侧,盘膝而坐。 手心中的一对绿色嫩芽正在肉眼可见之中生长。 “孔照,新账旧账,该算算了!” 一枚紫色浆果落在男身女相的手中,把玩不已。 隐隐雷霆声传来,似来自地底深渊。 万般躁动,自血脉之中,自识海之内,死灰复燃,仿佛无中生有,滋生出颠覆性的力量。 据有一枚小小浆果,俨然捏住了魔城锡蓝的命脉,完全有了讨价还价的资本。 寒门修士的眸中阴晴不定,显然对这枚浆果甚为忌惮。 “其实,那种蛮横的打闹实在太没有意思,不如,你我换一场比斗方式,来一场文斗。”男身女相笑着提议。 “如何文斗?”寒门修士负剑而立,看去波澜不惊。 浆果之上,细密的电光缠绕飞舞,男身女相微微摊开手掌,神色凝重道:“这枚浆果,本座会找个人,让其吞服,若那个人能镇压住浆果中的反噬力量,并将之平安炼化,那么,这场比斗就算此人所在的一方赢了!” “你是说,那个吞服浆果的人,也可以是我?”寒门修士询问。 “是,若你有胆子,本座可以给你这个机会!只不过,这一枚浆果乃是这棵魔树成熟的一刻,所结的第一枚浆果,其中力量无与伦比,一旦吞服,后果难测,所以,本座以为,这个吞噬的人选还是由本座去选择比较好,你坐镇魔域不易,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男身女相白了一眼寒门修士,露出些许鄙夷之色,这个本相,她并不放在眼里。 这枚浆果,其实并非是那棵树的第一枚果实,而是在尚自青涩的时候,被她故意摘下的,留到今日的博弈之物。 是故不是第一,也成了第一。 一枚不成熟的有缺陷的果子,送给孔照,也算是一个果报。 男身女相心底思忖,嘴角浮现淡淡笑意。 “如果你赢了或者我赢了,这场赌约的代价为何?”魔皇发问,这才是最关键之处。 “低头认错,发誓此生永远效忠胜利一方!” 男身女相口气笃定,续道:“不过,本座同样给你一个机会,你也可以指定一个人来吞服这枚浆果,这枚浆果乃是极品中的极品,本座环顾整座锡蓝,恐怕并无合适人选!但,这个优先选择权,本座送给你!” “看来地巫是笃定我必输无疑了!”寒门修士淡淡一笑。 “那倒不一定,这枚浆果内精华无限,一旦吞服,一念不慎,就会走火入魔,但若能平安炼化,本座想象,其人境界当可以直接拔升一层!孔照,敢赌否?虽然本座面对的乃是一具本相,但依然算你一个人选!”男身女相智珠在握。 寒门修士怦然心动,他已然度过了恶衰劫,再升一层,那会是? 想一想,魔魇邪龙树的第一枚禁果,该会如何强大?若能化解其中戾气,既能提升修为,也可极大程度提高觉悟,一旦做到那一步,对于自己以后的宏图大业,当带来极大助力! 寒门修士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当然明白其中的风险,但风险与利益并存,是以,这个险完全值得冒! 何况,若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这个妇人认怂,魔皇的一世脸面算是丢光了。 只不过,那妇人既然敢开这一场赌约,显然有了周密算计,她必然占了主动,不过,若然由她指定人选吞服禁果,自己必输无疑。 第251章 本尊不灭魔念无尽 “地巫,你似已算定了结局,不过,我与你争斗这么多年,若然有所退缩,这魔皇的宝座看来是坐不住了!” “凡事总要有个结果,今日你我必须定个输赢!”男身女相嘴巴微翘。 “这个世界,我还不曾怕个什么,这场赌约,我接了!但,你要保证这枚浆果绝对是魔魇邪龙树上的第一枚浆果,若然有假,辜负魔天,不得好死!” “善!” 男身女相当下以莫大意念凝结一枚契约符咒,推向寒门修士。 寒门修士仔细查看符咒中的细则,果然一一分明。 寒门修士将自身意志融入符咒,随手将这枚契约符咒推向上空。 契约既成,寒门修士摊开手掌,看向对方道:“禁果拿来!” 男身女相轻轻一推,裹卷雷光的紫色浆果已远远落入寒门修士掌中。 周边,一双双目光震惊的看着这一幕,看着那枚传说中的禁果,无不想据为己有,却慑于寒门修士的深不可测,不敢稍有冒犯。 拔升一重境界,已近乎地境巅峰,这个险完全值得冒。 何况,他既然敢吞噬,定然有善后的手段。 众目睽睽之下,寒门修士仰起头,张开嘴巴,将那枚紫色禁果小心翼翼丢入口中。 未料禁果入口,根本不需他去吞咽,已然化作一股充沛无比的紫色气息,于中途一分为二,一部散入四肢百骸,血肉腑脏,另一部则以无法理解的方式,冲入了魔皇本尊的识海,牢牢锁定了一颗颗紫色种星。 寒气骤然袭来,魔皇本尊的体表已结上一层寒冰。 广场之上。 寒门修士毫不介意周边修士,盘膝而坐,随手间,在周边布下禁制。 表面看去,他虽吞服禁果,似乎并无多少变化。 未料下一刻,天色骤暗,一声霹雳凭空爆发, 就见一道硕大的雷光凭空出现,正劈在寒门修士头上,腾起一缕缕焦灼青烟。 片刻间,娇俏之声,呻吟之语,靡靡之音,缠绵悱恻的丝竹管弦,不知从何处奏响,纷纷传入周边修士耳中,心跳如鼓,血脉贲张,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躁动,如恶龙升腾,难以平抑。 哇! 一个修士止不住呕出一滩鲜血,站起来,手舞足蹈,仰天大笑,转眼间,一朵魔火自印堂间钻出,将他烧成了一个火人,短短一刻,一副肉身已化作灰烬。 眼见得就要殃及池鱼,一个个修士慌不择路,纷纷逃离。 然而,依旧有不少修士牢牢据守原位,拼命抵抗那股入魔诱惑,他们知道,若能安然对抗这一重重魔念诱惑,对于此后修为当大有裨益。 更何况,魔树星空幻象在前,机遇何其难得! 那魔皇本相吞噬极品禁果,激发异变,若能从中看出些门道,对于其后进境,好处更多。 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呼啸飞出,立于寒门修士头顶,吟吟转动。 泥丸宫上升起的一朵魔火,被剑体快速吸走。 一道道紫色闪电不要命劈落下来,寒门修士的一身衣衫转眼间化作灰烬,暴露出一具皮包骨头的干瘦身体。 下一刻,一具具淡淡魂魄在四周出现了,纷纷化作娜迦相,魔女相,夜叉相,以及种种恶物形迹,潮水涌来,百计缠住寒门修士的身体,诅咒,辱骂,咬牙切齿,张牙舞爪,拼命撕扯,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他们都是死在魔皇手底的冤魂,百年沉冤莫雪,如今获得报仇的机会,如何能放过? “边角腌臜之物,也敢现身!” 一声怒喝,雷光天降,将所有魂魄扫荡一空。 “孔照,吾等俱藏匿在你心底,你何能辟易?天道恢恢,报仇就在今朝!” “孔照,你鱼肉我等,心如蛇蝎,此仇不共戴天,今日便是果报,拿命来!” “老天有眼,报此深仇,孔照,和老夫一起,下地狱去吧!” 刹那间,种种异象缠绕住寒门修士,每一个模糊鬼影都是一重枷锁,令寒门修士不堪重负。 魔顶大殿之内,魔皇本尊蓦地变色。 因那些恶物居然冲破了魔顶大殿的禁制,攻了进来,分明试图袭扰本尊。 “大胆!” 他虽然早有所料,仍旧隐隐不安,他知道,这些东西只是前奏,要命的东西一定还藏在后面。 “地巫,这一场期待已久的对决,本皇不会逃避,待本皇炼化禁果,一定让你臣服在朕面前!” 一道倚天剑光,瞬间穿透了魔顶大殿,一直斩到广场之上。 此刻的寒门修士正神奇般的站在倚天剑光的最前沿,藉由这股沛莫能御的气势,周身绽放无尽剑芒,将缠在体表的那些邪恶气息尽皆撕碎。 然而,他铲除的仅仅是体表之象,那股强大的魔意就像从他骨头里长出来一般,短短一刻,已如野草蔓延,再度缠住了他的身体。 “若能斩尽魔念降伏毒龙,何惜区区躯壳?地巫,吾的剑名谓蜕凡,其意化神奇为腐朽,焚骨肉成灰烬,今日以剑自戕,宰割血肉,献祭真魔!” 大笑声中,寒门修士挥剑刺向自己的身体,一剑剑犀利决绝,不留余地,犹如庖丁解牛,剑锋过处,血肉尽开,一块块血肉,雪片般落下,转眼间脚底已血流成溪。 谁知那些周边修士见了,不仅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愈加兴奋,盖因那一道道剑光中蕴含强大的破坏规则,看到其中妙处,怦然心动,禁不住手舞足蹈,取出兵器,不住砍伐,不觉中,已然如那寒门修士一般,挥刀凌迟自身,丝毫不感到痛苦,连连发出疯狂大笑,眼见得已堕入魔境。 “觉者自觉,迷者自迷,你们都是魔子大人上升的阶梯!”男身女相口中冷笑。 她眼见那寒门修士转眼间割尽周身血肉,只剩下一副血迹斑斑的骨骸,鄙夷道:“你以为以一把幻剑便能斩断无尽魔念,岂非笑话?吃了禁果,血肉灵魂已然与之牢牢融合,孔照本尊不死,魔念无尽,此番挣扎,只是徒劳罢了!” 说话间,紫色的魔火已然从骨骼中钻出来,顷刻间将寒门修士一副骨架,笼罩其中,烧成一团烈焰。 第252章 傀儡搬运意入魔天 周边许多入魔修士,此刻皆被魔火波及,顷刻间醒悟过来,纷纷慌不择路,逃窜而去。 然而,仍有不少修士定住心神,没有遭受魔念袭扰,他们冷冷看着这一幕,看似无忧,其实心底已然百般提防,若然一不留神,就会坠入魔境之中。 他们之所以没有离去,盖因那一尊魔皇本相所遭遇的一切,正如言传身教,对于他们日后破除魔念袭扰,实在是大有裨益。 须臾之间,寒门修士那副骨架,已被烧成一堆灰烬,岂知那股紫色魔火丝毫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旺,在升腾的火焰中,就见一副全新躯壳冉冉浮现。 新生的寒门修士,丝毫没有犹豫,再度挥剑自戕,剑光连连穿透肉身,表面看去竟毫发无伤,不免令人好生奇怪。 “心剑意刀,不错,旨在打破固有规则,于破坏之后再行重组,好个孔照,做事果决,杀伐狠辣,本座没有想到,你居然会用九九破灭剑道对付本相,不过,你以为这般就能化解那颗禁果的力量,就大错特错了!” 她口中喃喃:“第一枚禁果,乃是恶之源,根植于魔境底层,万载孕育,同样是一个致命的隐患,为助魔子快速成长,断离困扰,本座必须给这枚禁果找一个上佳的躯壳寄身,环顾魔域,还有谁比魔皇孔照更合适的么?” “孔照,你自负英明无二,才智绝伦,便连太咸之主,也中了你的心算天下,以至于龙泽列国战火不断,死伤百万,只是,这份因果,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本座已为你开启了魔渊之门,你的堕落只是早晚之事!” “本座知你素来狂妄自信,一定会借助度过恶衰劫的强大本相,来吞噬这枚独一无二的禁果,你即便惯会推算,又焉能算定自己的宿命?” “有你的本相加入,禁果力量将会以燎原之势熊熊燃烧,你将绞尽脑汁,与之周旋,直至黔驴技穷,必将身死道消!本座将充分释放魔树的力量,配合魔子开悟出的混元星空,借助禁果,再度腾飞!孔照,本座倒要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男身女相口中念咒,轰隆一声,后方的那棵魔树再度升腾长大,威势磅礴释放。 她的目光穿透阻隔,已然看到了魔殿中那个高大而孤寂的身影,露出深以为然的笑意。 此刻,更多的修士犹如过江之鲫涌来,所谓觉者自觉,迷者自迷,甚至于有的魔修,居然直接犯其锋芒,开始向自戕中的寒门修士出手。 被动中的寒门修士毫不慌乱,以自戕剑意,连连斩伐,竟任由那些刀剑斩伐在肉身之上,借助外力,齐齐攻杀体内爆发的种种魔念。 而那些攻杀中的魔修,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堕入幻境,不能自拔,短短一刻,纷纷被魔念反噬,魔火加身,因无法摆脱痛苦而挥刀自戕,顷刻间身死道消,惨不忍睹。 死者之血,被魔树源源吸纳,魔树愈发枝叶繁茂,冉冉长高,与一天星空相映生辉,惹得更多的修士前来观想入定,却被入魔中的寒门修士,轻易拉入幻境,一身修为转眼间崩坏。 “魔念不绝,若然陷入其中,虽能获得强大战力,终究后患无穷!要的是一颗真如不动之心,照见本来,看透实质,即便你魔火万丈,我自不动如山!” “如此看来,那万重魔念,无疑是一面镜子,可照见自身瑕疵,促己警醒,时刻如坐针毡,如临深渊,唯因如此,方不至于迷失!” 魔树之下,殷白柳缓缓睁开一双眸子,看见周边一番番地狱场景,目光清澈如水,倏忽间,将一柄新生的剑刺了出去,就这般隔空刺入了寒门修士的胸膛! 回春之剑复生后的第一击! 轰然雷鸣之中,寒门修士脸上毫无痛苦之色,一副身体砰的崩溃开来。 到这一刻,在那一次次惨烈的九九破灭剑道的洗劫之下,这个本相已然自杀了数十次之多。 魔火燃烧,寒门修士于炽烈的火焰中再度复生,他看向殷白柳道:“断魔剑意,果然犀利无比,只不过尚有余力,我很期待,你能尽展所长,与我进行一次巅峰对决,方不负这一场遇合!” 殷白柳焉能不知对方心底的谋划? 然而于剑道一途而言,他从不犹豫,但有所思,必从容付诸实践,直到解开疑惑,臻于尽善尽美方才罢休。 这一刻,寒门修士的锈剑骤然刺来,殷白柳的眼中,已然看到了无尽的尸山血海,无穷的深渊恶魔,怒吼着,从四面八方冲向了自己。 “这魔皇做事果然狠辣,不留余地,短短一刻,既要利用我为他解除困扰,尚要不遗余力将我拉入泥潭!只是我的剑,与你大相径庭,我只为自觉,须无法帮助你断魔!” 手中回春剑一晃,一股暖暖的春意荡漾而去,所过之处,宛若冰消雪融,那些魔念幻象纷纷崩溃。 “八方风雨会魔城,有胆的,都来!” 这一刻,魔皇本相借助禁果的强大力量,发动妄语诳音,果然引来更多修士加入战团,一时间血雨腥风,死伤无数。 中间依旧有不少强大修士抗住诱惑,牢牢锁定道心,释放本相,感悟魔树星空。 入定中的魔微微睁眼,口中喃喃:“原先粗粗感悟出的道天意境,决不属于这里,那是大荒,那是风吼浪滩,那是死沼,那属于螣荒古城,属于荒天秘境,那是荒天道境,而这里所观照的,当属于魔天道境,混乱,暴力,厮杀,蛮横,无理,只以蛮力取胜!” “傀儡搬运,意入魔天!” 短短一刻,魔化身傀儡,借助杀心舍利,感悟魔天道境。 而在场的每个人,都在其宏大的魔天道境的观照之下,历历呈现,毫厘尽显。 广场一隅,一个身影,发出一声轻轻叹息,他是一个衣着考究的年轻人,气度华贵,缓缓站起身来,看向中央的魔,摇了摇头道:“魔天宏大,固非久恋之家,我要走了,去寻找属于我的道,只是,魔道无常,你还能走多远?若你我有缘再见,你会再度给我惊喜吗?” 正自语间,冷不防一张手凭空抓来,一下子就抓住了这年轻人的脖颈,将他提在空中,冷笑道:“一个上好的炉鼎,我收了!” 第253章 我看不到尽头 笑声未毕,一股浓烈的寒意在手中汹涌释放,转眼间,那年轻人的身体已被冻成一块蓝汪汪的寒冰,居然将此人的手一起牢牢冻住。 轰隆一声,寒冰砰的破碎开来,浓烈的寒气已然将此人周身侵蚀得一片狼藉。 “好可怕的剑意!可惜了,还是被他从容遁走了!” 此人的目光忽然落在一个熟悉的身影身上,失声道:“拓跋老鬼,这一次,还是被你抢了先机,可恶!” “不好意思,魔仙萧闲,只能说,老夫今天运气稍好一些!” 大笑声中,拓跋老鬼目光犀利,看向那个满意的对象,那是一个极为丑陋的老家伙。 他的手指凌空一点,便封印住了对方的识海。 或许是因为过于畏惧,对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终究抬起头,便看到了一双比他还要邪恶的眼睛。 “你是一个丹修?” “是……” “名字。” “左迟。” “哪里人?” “大……大荒……” “我需要一条忠诚的狗,你可以选择。”拓跋老鬼托着下巴,目光玩味。 “我……我愿意!”话虽有些结巴,答应则异常果断。 左迟明白,若有丝毫犹豫,他必死。 “既然当狗,你懂的。”拓跋老鬼大笑。 左迟伏下身体,四肢着地,勉强叫了几声汪汪,一脸谄媚之色。 为了活着,脸面已被完全抛弃了。 “不错,我有一门修法,虽然霸道,你作为一个大荒的狗,还是可以修习的,我不知道修到底会怎么样,但,毕竟是一个希望,现在就传给你!” 说话间,拓跋老鬼口中念咒,右手托天,掌心处渐渐聚合出一团烟雾,烟雾之中,出现了一只小小的犬形,双目血红,发出蚊蝇般的吠声。 拓跋老鬼吹了口气,小小的犬形乘风冲了出去,竟从左迟的印堂间钻了进去。 左迟瞬间如遭雷击,他发觉那犬形甫一进入识海,已然化作数十个邪恶符咒,牢牢缠住了自己的灵魂。 而自己根本不能抗拒,不知不觉中,按照文字所诵,开始修习那种邪恶的力量。 很快,他的脸相就开始改变,鼻子塌下去,上唇豁开一条细缝,连一双细长的眼睛,也变得滚圆,看起来,真的像一条老狗了。 左迟此刻异常后悔,后悔因一时贪念,没有像步焉流那般决断,发动丹遁,从容逃走,以致于陷入囹圄。 后悔是没有用的。 不过他却异常痛恨那个少年。 都是那少年让他一步步走到当下田地,无论如何,自己不会放过他! “你……和那小子有仇?”拓跋老鬼顺着左迟的视线看向了魔。 “是……不瞒主人,汪汪,那小子……掌握了千年不遇的长丹术,能够……能够轻松……汪汪……炼成极品丹药!”左迟一脸狗相,竭力说完了心里话,期待这个主人能替他报仇。 “你知道那小子身后的妇人是谁吗?那种角色你也敢去招惹?不要命了吗?” 拓跋老鬼呵斥左迟两句,给左迟脖颈间栓了绳,牵着对方一步步走了。 左迟欲哭无泪,未曾想一辈子混到当下,居然混成了一条狗。 其实,若然左迟知道自己时下的遭遇正被一个熟人看在眼里,估计一张老脸一定会缩到地底去了。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花布丁衣裳的怪人,他看着左迟的遭遇,点了点头,叹息道:“这趟魔域之旅结束了,下一步,该去哪里?” “哪里也不用去,我魔仙身边还缺少个弄臣,你正合适!” 魔仙萧闲瞅准时机,已然锁定周边空间,将花布丁困在当中。 花布丁一脸苦笑道:“这个世界,谁都想奴役他人,只是,我阮竹生来就是漂泊的命,脚踏生死,肩扛阴阳,我要走,魔域还留不住我!” 说话间,他的身影淡淡化去,眼睁睁从萧闲的掌控中消失不见了。 “可恶!”萧闲扼腕叹息,没有想到今日居然遇见如此一个厉害人物,却再度失之交臂。 在魔域,龙泽和大荒修士可不好找。 “看来我萧闲还是要出趟远门了!” 萧闲连连摇头,身影渐渐远去。 此刻中央战局,如火如荼。 为化解体内万般魔念,寒门修士连连挥动蜕凡剑,吸纳大量魔修精血,释放为浓烈煞气,不断洗劫周身。 殷白柳的剑看似简单,一剑一剑,不紧不慢,当空斩伐。 经历这一场顿悟之后,他的道心愈发坚定,丝毫不惧那股邪恶魔念,回春剑过处,一切暴戾气息无不冰消瓦解。 虽然道心愈发坚定,然而源自血脉深处那股轻微的躁动,依旧让他不安。 “师尊,看来唯有你,才能替我解惑了!” 扭首看了一眼魔,他叹息道:“你选择的路,我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希望,无论如何,我会为你祈祷!你这样的人,注定是巅峰上的人物,可惜了,我帮不上你,未来若有机会,你我断魔寺见!” 殷白柳转身离去,一如他当初飘然而来,飘然而去,视一众魔域修士如无物,就这般径直走了,即便魔仙萧闲看见了他,也装作没看见一般。 只因那人所修的剑道,对于魔域,具有极大的克制之力。 魔的身影忽然站起来,手中刻刀轻轻一划,便划开了一道天伤,划开了在场每一个魔修的身体,右手探空一抓,一串血雨飞来,被他聚合在手中,吸纳干净。 其实,他的杀伤即便无比犀利,要想在短短一刻杀伤一众地境高手,原不可能。 只是由于这些人被魔树星空所惑,加上男身女相发动魔树予以镇压,使得这些地境高手于猝不及防间纷纷中招。 其实,魔并非由于体内血线的渴求,专门去吞噬这些修士的鲜血,他是以他们的鲜血为媒,去呼吸天地间的气息,领悟魔天道境的宏大气息。 无论魔天还是荒天,都是自己领悟的身外大道。 每一片天地都拥有它独有的运行规则,存在即是道理,领悟越多,对于以后的进境会拥有更多意想不到的好处。 魔看着正施展九九破灭剑道不断摧残自身的寒门修士,眸子冰冷,不知在想着什么。 第254章 我想借个东西 随着对道天意境的觉悟不断加深,魔感到识海中涌起的一股股躁动愈发难以镇压。 这是入魔的先兆。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可能去争取每一个机会。 他朝前大步走去,从寒门修士的身侧一晃而过,走向了那座阴森的魔顶大殿。 他的气息淡淡消融在天地之间,他就像一个空洞的傀儡,消失在周边修士的视野中。 男身女相远远看着魔的背影,露出赞赏之色道:“这才是本座看中的魔子,这样的魔子,本座喜欢!孔照,这才是本座送给你的终极大礼,我想,你绝对想不到,一个区区破玉少年,居然敢去捋你这头老虎的尾巴吧?” 阴森的魔顶大殿中央,魔皇猛的抬起了他那一顶巍峨的冠冕,便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一步一步走来,走进了这座阴森的殿堂。 他的嘴角微翘,泛起轻蔑的笑意道:“还当真是初生牛犊啊,你敢来,本皇照单全收,真当本皇的森罗密域是纸糊的么?你们以为,拖住了本皇的唯一本相,本皇就会露出破绽,拿你们没有办法?待本皇杀了这小子祭五脏,其一夺剑,借助咒渊剑,本皇炼化那枚禁果将事半功倍!其二,失去了唯一的得意门生,朕要看看地巫那张脸会变成什么样子!” 感受着魔顶广场上那具凡相传过来的阵阵躁动,魔皇毫不担心,他好整以暇,看着这个区区少年一步步走入了眼前庞大的陷阱中,越陷越深。 果然,没有走几步,那少年便不动了,脸部有些扭曲,眉头深锁,分明遇到了难题。 “森罗密域,之所以称为密,那是因为其中的秘密从不为外人所知,恐怖如森罗地狱,没有朕的许可,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去!” 魔皇只手伸出去,缓缓收拢,地表上,一张无形的大网缓缓收缩,种种力量于无形中爆发,魅惑,杀戮,幻觉,陷阱,虚实相生,真真假假,令人防不胜防。 那少年此刻分明陷身在一片幻境之中,脸部表情异常丰富,有迷恋,疑惑,恐惧,兴奋,愤怒,喜悦,等种种情状,纷纷呈现,而无形中的杀戮力量,已然切开他的肉身,血如泉涌,汩汩流淌。 “若无地巫于暗中布局配合,这小子又怎么可能杀了朕那么多行者?新仇旧恨,本皇睚眦必报,必然要你受尽苦楚,最后在绝望之中杀了你!” “森罗密域,十方恐怖,本皇或可从这小子体内挖掘出更多的秘密,当是一份意外的惊喜!” 看着在幻境迷宫中苦苦挣扎的少年,魔皇就像抓住耗子的老猫,不尽情戏弄一番,如何甘心? 在他看来,这懵懂小子敢于闯入迷宫,其一是因为地巫故意怂恿,专门来恶心自己。其二则是,借助本相被困所带来的破绽,指使这小子来打探魔顶大殿之内的秘密。 “森罗密域,刀山剑海,合!” 一声低吼,暗流涌动之中,浮现出无穷无尽的刀光,迫得那小子步步后退,渐渐被逼入死地之中。 “朕之本相所受之痛,当在这具小小躯壳上讨回来!” 犀利的刀光,编织出一张张细密之网,左右穿梭,不断洗劫着那副单薄的身体。 “支撑不了多少时候了!” 魔皇的嘴角浮现出冷酷笑意,突然皱了皱眉头,因为他突然感受到那一具本相传来的异样的波动,冷笑道:“地巫,你以为这般就能扰乱我心?可笑!” 手势连连变动,森罗密域被不断压缩,那少年愈发捉襟见肘,显然支撑不了多久了。 这个时候,智珠在握的魔皇突然张开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因为,那个本来成为笼中鸟的少年,居然不见了! 魔皇内心震动,神识之网无限延伸出去,只可惜,那少年就像泥牛入海一般,气息全无。 “怎么可能?” 瞬间发动心算天下,大殿之内杀机重重,每一寸土地上顷刻间都落入成百上千的刀光剑影之中,只要那少年出现在其中每一处地域,都难逃杀戮。 魔皇掌控森罗密域大阵,就像梳篦一般,来来回回洗劫了好多遍,最终仍旧没有发现那小子的蛛丝马迹。 “死估计不太可能,逃走了倒是极有可能,那地巫能放他来试探,自然选择好了退路,可恶!” 一边极力推演心算天下,魔皇的神识瞬间合于本相体内,环顾茫茫广场,仍旧没有发现那小贼的影子。 “孔照,你绝想不到,伟大的魔子大人在干什么,很快,本座就将惊喜送上!” 男身女相看着本相,淡淡一笑。 魔皇心头悚然,一念间回归本尊,环顾大殿,却仍旧没有发现那小子的身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魔皇的内心涌起一股不安,再度俯瞰大殿的每个角落,仍旧没有发现那可恶小子的身影。 “朕明白了,他身负那柄邪恶的咒渊剑,借助那柄剑的恐怖气息,摆脱了朕的感知,即便如此,朕倒要看看,你当真会没有一丝破绽!” “咒渊剑,既然送到朕的面前,无论如何,不容放过!” 轰隆隆,森罗密域全线发动,大殿之内变成了一片杀戮海洋。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魔皇似乎感到了无趣,终究按停了大阵。 他缓缓闭上眼睛,看去极为疲惫。 其实只是在假寐,他的神识之网仍旧密密铺展出去,一丝一毫波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可惜本皇为了渡那场恶衰劫,实力恢复不到六成,时下本相又被地巫所算,瞻前顾后,不得全力施为,属实可恶!” 在魔皇焦虑的一刻,一个淡淡的影子,缓缓在大殿一隅升起。 若魔皇记得,那个影子根本没有丝毫动作,仍旧待在原地,一动未动。 魔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恼。 他没有想到,那小子居然一动未动,就这般堂而皇之瞒过了他。 一声呼啸,那把噬天巨剑已然唤出,盘踞魔皇头顶上空,犹如一头躁动的魔龙,发出阵阵咆哮。 未料光影闪烁,几个瞬移之间,那个瘦瘦的少年已出现在魔皇对面,语气淡淡道:“我想跟你借个东西。” 魔皇下意识张开嘴巴,想要发怒,终究还是说出两个字:“什么?” 第255章 一场游戏就此揭过 “你的一滴精血。”少年从容说道。 魔皇犹如一座即将爆发的巨型火山,怒极反笑道:“说说,你有何资格向朕讨要此物?” “因为唯有如此,我才能尽快领悟这片天地中的秘密,掌控更大的力量!” “若朕不同意?” “我会自取。”魔语气淡淡。 “大胆!” 一座巨型火山弥天爆发。 一道巨大的剑光斩开天地,不断向前延伸。 在风口浪尖的最前沿,魔就像一片随时会被吞没的小小叶子,不断后退,越退越快,他此刻只有后退,并无其他出路。 只可惜,那道剑光乃是魔皇精心设计的必杀一击,他绝不容许自己再度出现疏漏,必欲直接斩杀对方,拿到那柄独一无二的咒渊剑! 剑光在攻击中不断加速,不断延伸,犹如一条狠毒的蛇信,眼见得就要一口吞掉那个少年。 魔顶广场之上,男身女相双手挥舞,连连变换。 痛苦煎熬中的寒门修士正如雪上加霜,苦苦支撑。 魔顶大殿之内,魔皇骤然变色,因为他攻出去的剑已然被一股强力挡住了! 一股无形的气势突然间横空出世,完全突破了魔皇的镇压。 宛若有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矗立在天地之间,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魔皇。 魔皇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感到自身的血运突然开始了前所未有的躁动,一身魔血沸腾如潮,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 凝神看去,一头赤色妖兽身影强势崛起,那一双刚刚睁开的凶兽之眼,只一望,便似乎看穿了他的内心虚实。 一道源自血脉深处的规则刀光,无中生有,刺到了魔皇的眼前。 “刺血!” 巫的力量,源自血脉深处的神秘气息! 即便对方仅仅是一个破玉境的少年,魔皇在境界上足以碾压对方,仍旧感到后背上的汗毛顷刻间竖立起来,怒吼一声,舞动那柄长长的噬天剑,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应付那股神秘的巫道力量的进袭。 魔一气之间连刺十二刀,每一刀的力量都在前者的基础上不断叠加,以至于那最后一刀凝聚成一股凌厉的寒芒,眼见得就要破开魔皇的绝对防御! 长长的噬天剑骤然竖立起来,化作一堵铁壁,轰然挡住了魔的犀利攻击。 即便如此,那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规则伤害,依旧让魔皇一阵心寒,不敢稍有懈怠。 岂知眼前天光一暗,一股厚重的黑暗力量如同异峰突起,魔手中刀势骤变,一刀斩魔,切开天地! 斩尽万物,唯余一魔,是谓斩魔! “好霸道的一刀!” 魔皇心中暗赞,忖思若然这少年时下和自己处于同境界,哪里还能挡得住? 一声低吼,体内气血突然逆流,一股恶感爆发,魔皇暗道不好,情知是对方先前攻击的十二刀所造成的后患爆发了。 时下更遭遇斩魔一击,可谓内忧外患。 正在此刻,广场上的本相突然传来一股异动,魔皇心头震怒,情知那妇人还真会找机会,借机落井下石,属实可恶! “不过若要以为这般就能击破本皇至尊防御,还不可能!” 一声怒吼,体内无尽气血瞬间蒸发,噬天剑轰然舞动,犹如移动了一座山岳,将眼前的攻击碾碎为虚无。 只是,让魔皇最为忌惮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种邪恶的气息,在这一刻,无中生有爆发了! 宛若一头深渊巨龙在眼前夭矫升起,锐利的爪牙释放出数十道锐利闪电,顷刻间扑落下来! “可恶!” “这小子分明计算好的,居然敢利用那把邪器糊弄本皇!若要以为这般就能击破本皇战体防御,本皇这张脸当真不要了么?” 数滴精血被骤然献祭,魔皇气势如山爆发,噬天剑笔直竖起,斩开天地! 也就在这一刻,变故发生了! 一柄木剑突然出现了,只一刺,便破开了魔皇的绝对防御,划开肌肤,一滴鲜血溢出,悠悠落下! 魔福至心灵,脚底斗转星移发动,身形欺近,探手一抓,便将这一滴谋算已久的鲜血收入囊中,而后和那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联手退去,顷刻间便退出了这座阴森的魔顶大殿。 此刻的魔皇如遭雷击,如梦初醒! “他怎么敢?” “两个狡猾如狐的家伙!设计出如此周密的谋划,可谓环环相扣,缺一不可!要命的是,那柄木剑简直是专门来对付本皇的克星,那股犀利剑道,引而不发,直至出手一刻,突如其来,竟一举窥破虚实,令本皇中招,可恶!” “地巫!” 魔皇如一头凶兽发出咆哮,整座魔顶大殿轰然作响。 “这就是你加诸本皇的屈辱么?” 对方这一番举措,虽伤害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以那枚禁果诱惑自己入彀,定住朕的唯一本相,这是第一步!” “以破玉境主动搦战,示敌以弱,让本皇生出轻视之心,突如其来,发动偷袭,令本皇防不胜防!” “更要命的是,对方深知本皇忌惮那柄咒渊,以之吸引本皇专注,便落了下乘!” “最后一击,那柄可恶的木剑居然真的击破了本皇的防御,让那两个后辈取走精血,属实可恶!” 想通来龙去脉,魔皇凭高视下,望向对面道:“地巫,即便本皇失去一滴精血又能如何?” 大殿之外,男身女相冷笑道:“一滴精血看似不足,却是源自至尊的血脉,魔子大人专心感悟魔域天地大道,原本不易,时下有了这一滴精血为媒介,当可越过重重障碍,直窥本来面目,魔皇,谢谢了!” 这一声谢谢何等刺耳,魔皇孔照的颊上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色。 “算来,今日的一场赌局,只是小小插曲罢了,魔皇,不必当真,你得到那一枚禁果,虽然炼化起来极费周章,但总归是得多于失,你并不吃亏,今日一场游戏,就此揭过,你看如何?” “其实,短短时日,这场赌局很难出现结果,这场赌局到此为止吧!本座没有赢,你也没有输,多少年的纠结,就此揭过吧,也算皆大欢喜,魔皇,以为如何?” 大殿之内久久没有回音。 男身女相缩回手,放开禁制,就见那个寒门修士的身影,缓缓消失了。 “魔皇,你我间的仇怨原本无多,本座一切施为,只为魔子一番前程考虑,若一定要计较,本座接着就是!不过,魔皇,你还是好好炼化那枚禁果吧,若日后那个人真的回来,恐怕终究难以善了!若你能完全化解那枚禁果,你一定会获得突破,否则的话……” 话音未落,一声叹息传出,魔皇听在耳内,一颗心顿时收缩,无比郁闷。 “本皇心算天下,未料最终还是折在了这个可恶妇人的身上!” 忽然想起那个犹如天外冰峰的身影,魔皇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第256章 被诅咒的巨龙 “时不我与,得全力化解那枚禁果,如此,来日那人前来寻仇,当可拥有充分自保余地!” 魔皇口中喃喃,下一刻,身影凭空消失不见。 偌大的魔顶大殿之内,空无一人,如死一般寂静。 魔顶广场一隅,魔看着去而复返的殷白柳,终究道了声谢。 “不必,算来,还是应该我谢谢你!没有你,我不能获得这一场难得的顿悟!” “你怎么知道我会向魔皇发起挑战?” “或许是一时间心血来潮,我在准备离开的一刻,心有戚戚,总觉得应该为你做点什么,便中途折返,恰恰遭遇了你发动的挑战,那一刻,我当真血脉贲张,豪气冲天!我想,你身上拥有的,或许正是我所欠缺的东西,那一战的情形让我永远铭记心底!我心中感佩,于是坐待时机,果然一发中的!”殷白柳淡淡一笑,清新如春,澄澈剔透。 “若不是你突然出手,那滴精血我要拿到,恐怕还要颇费周章!” “希望,我能再见到你!到时候,来断魔寺,我请你喝酒!” 话音未落,殷白柳的身影已然去远,淡若春絮,隐没人间。 “断魔寺么?” 一剑回春,好犀利的一剑! 魔口角嗫嚅,一晃回到魔树幻象之下,盘膝入定,准备细细解析魔皇精血中蕴含的秘密。 魔摊开手掌,正欲审视那一滴难得的皇者精血,未料那一滴精血居然快速长出数十根细细触须,转眼间钻入掌心,消失不见了。 一股不好的意味悄然萌生。 那一滴精血仿佛泥牛入海,快速消融在自己的血脉之中。 怎么回事? 下一刻,天旋地转,魔发觉自己已来到一片无比黑暗的大地之上。 低压的暗淡的天穹之上,就见一头庞大生物,静静悬浮在半空中。 魔的双眼突然瞪圆了,因为,他正看到一幕无比凄惨的画面。 就见那条一动不动的龙,它的那颗硕大头颅中间,以及两只眼睛之中,五只锐利的龙爪间,一条硕大的尾巴上,俱被一根根长长的钉子所贯穿,被死死钉在了天地之间。 原来,它并非不能动,而是被那一根根白骨也似的钉子钉住了! 那一枚枚钉子中所释放的邪恶气息,魔简直不要太熟悉了。 在月窟神境之中,接受九大图腾传承的一刻,所感受到的那种极端而霸道的气息。 还有,在那把恐怖的咒渊剑中,不断溢出的令人窒息的力量。 那种力量,叫做诅咒。 而时下这条无比强大的深渊巨龙,正是被这一根根蕴含诅咒力量的钉子,牢牢钉住了肉身,不得动弹分毫! 魔恍然中有所体悟,这条龙不仅仅代表着一条深渊巨龙,它还是整个魔域世界的化身,也象征着统治着魔域世界的至高无上的皇权! 如此说来,魔皇的力量肯定被那一根根诅咒之钉所限制,不得充分发挥战力,否则,自己即便有殷白柳在暗中配合,也定然无法拿到魔皇的精血。 为什么会是这样? 是谁拥有如此通天彻地的本事,能够限制住魔皇的力量? 这片神秘的魔域,到底隐藏着多少秘辛往事? 如此,这片被钉住的魔域天地,这一片明显有所残缺的魔域道天,究竟还有领悟的必要吗? 而欲要彻底领悟这片残缺天地间的大道意境,必然要去参悟那条失去自由的残损巨龙的气息,如此,一定会被那一根根邪恶骨钉所伤害,这么做,便如在自己身体上套上了一把把牢固枷锁,究竟值不值得去冒险? 那滴血? 宛若一道雷光劈入识海,魔一时间有所警醒。 “无论如何,我的路,和别人无关,也包括你!”魔看向魔顶大殿,目光深邃。 魔的识海中瞬间翻涌起无数个念头,他是一个追求极境的人,他不能容忍自己的道心存在丝毫的瑕疵,所以,即便明知这一场感悟是个陷阱,他在下一刻仍旧毫不犹豫跨了进去,因为他没有第二个选择,欲领悟出这个世界的完整规则内涵,没有其他路可以选。 他无惧无畏,毫不犹豫。 魔的身体突然开始了剧烈颤动,在他的双眸间,印堂中,四肢之上,此刻俱蔓延出一缕缕蛇样气息。这些蛇样的气息,很快在他整个身体内外织下了一张严密的罗网,极大程度束缚住了魔的力量。 男身女相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她没有想到,那滴精血中居然隐藏着致命缺陷,为何魔子还是毫不犹豫跳了进去? 如果早知道这样,自己怎么可能于一旁协助,帮助魔子取到那一滴精血? 原本的好事突然变成了坏事,男身女相心中不禁大为懊悔。 此刻有些幸灾乐祸的无疑是魔皇陛下。 魔皇此刻正盘踞在黑暗密室之内,专心炼化那枚禁果的气息。 一双漆黑的眸子忽然睁开,闪现一缕锐利光芒。 他很快就重新恢复到入定之中。 当前的戏局该告一段落了。 魔顶广场之上,原本的魔树星空幻象,顷刻间暗淡了不少。 一个个魔修于入定中,纷纷睁开了眼睛,不能明白那个神秘的少年为何在突然间,境界下跌了不少,直接从破玉中期,跌至破玉初期,差一点就跌回到洗髓境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慑于那男身女相的存在,他们并不敢生出些许觊觎之心,只是抓紧时间,感悟幻象,期待获取更大收益。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 一个个修士悄然起身,离开了魔顶广场。 直至后来,魔顶广场上只剩下最后两个人,那就是魔和男身女相。 魔树星空幻象早就散去,男身女相微微睁眼,看着一动不动的魔,不由得叹了口气。 “徒自披上一身枷锁,一旦进入魔境,一定会减少了不少成算,时也,命也!” 良久之后,魔终于从入定中醒来,他的一身气息看去又萎缩了不少,仅仅从外表看,和凡俗间一个病恹恹的弱者一般无二。 魔站起来,脸色平淡道:“走吧,去约萨神殿,我的时间不多了!” 识海中,那一柄星沉剑不时绽放出无尽寸芒,不断抵消着那一股股诅咒气息所带来的压力,若非如此,魔的气息还要被削弱。 第257章 一团团跳动的魔火 “可以!” 不管如何,该走的路还要走下去。 男身女相一把从地上拔出那根魔杖,领头朝着那座阴森的魔顶大殿走去。 魔默默跟在后面,略略审视身后阴影空间中的女孩,总算放下心来。 恍惚之中,二人已跨越了长长的魔顶广场,进入了那座阴森的大殿之内。 大殿内布置的那座森罗密域还在,对于魔早就毫无秘密可言。 二人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最后绕过了那座崔巍的魔皇宝座,来到了后面。 “魔子大人,待会传送门出现之后,一旦进入,你我将会被传送在不同地点,近边死山,乃是大量亡灵盘踞之地,我不在你身边,当多加小心!” 面对男身女相叮嘱,魔点了点头。 看着空无一物的地表,男身女相突然噗的一声,将魔杖插入了一块坚硬的紫血魔岩中。 一道道树须状的紫色光芒在方圆一丈之内出现了,几番演变之后,形成了一座六星魔法阵,紧接着,从地表升起一座蛋型的透明传送门。 男身女相看了魔一眼,点了点头,率先走了进去,消失不见了。 魔没有犹豫,紧随其后,走入传送门,跟着消失了。 皲裂的大地,干涸的河床,焦灼的泥土,昏黄的天空,以及,成千上万,凌乱枕籍在这片死寂土地上的骸骨。 各种各样的骸骨,粗大如妖兽,弱小如人类,纵横交错,层层叠叠。 空气中充斥着呛人的硫磺味,令人吸入肺腑,立刻产生极度不适。 在混沌而模糊的虚空尽头,隐约矗立着一座座静静的火山。 准确的说,它们是一座座死火山,就像一个个死了的巨人,呆呆站在那里,张开巨大的嘴巴,朝向天空,似乎想要控诉什么。 一声惊唳突然划破死寂的天空,魔寻声望去,便看到一只庞大的妖禽,从死寂的地平线上扶摇直上,刚到半空,就被一道赤色闪电击中,于摇摇欲坠之中,被几头更为庞大的飞禽,于争抢中撕成了碎片。 于是,从天空瞬间波及大地,原本死寂的世界一下子活跃起来。 混乱的骸骨间,一头头奇形怪状的生物犹如变魔术一般站立起来,它们口吐烟火,晃动残缺的身体,相互攻击,不杀死对方,绝不罢休。 魔的眸中浮现出惊愕之色,那是因为眼前这些生物,绝非活物,它们无非全部都是些血肉腐烂干净,以残缺破损的骸骨为躯壳的亡灵界的怪物。 在轰轰然的攻击中,一头头亡灵怪物纷纷解体,化作无尽断裂的骨骼,洒落在大地上。 更多的碎骨从天空战场如雨倾泻下来。 一幕幕愈演愈烈的攻击,随着最后几头天空怪物坠落在大地上之后,这场混乱不堪的战局戛然而止。 幸亏魔的位置尚处在边缘,侥幸没有被那些亡灵系怪物们发现。 魔明白这里绝非久安之地,他迈开步伐朝前走去,在充满骨骼的道路上小心翼翼前行,不发出一丝声音,以免引起异动。 焦灼的风不知从何时吹送过来,空气中的硫磺味愈发浓烈了。 此刻,死寂的天空中,突然发出大面积沙沙的声响,魔仰首看去,便看到漫空中下起了茫茫血雨。 雨水落在骸骨上,诡异钻了进去,于是,那些残损的骸骨开始不停颤动,紧跟着,相互靠近,而后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拼凑在一起,重新化作了一头头狰狞的亡灵生物站立起来,仰起一颗颗硕大的头颅,贪婪的沐浴在茫茫血雨中,身体中不断发出古怪的躁动声。 魔骤然加快了步伐,脚底星光流转,身影连连闪烁,在尚未觉醒的大批亡灵生物中快速迁移。 他必须尽快走出这片绝望的土地,找到安全的落脚点,因为一旦被这些亡灵生物们发现,立时就会陷入重重围攻,那种局面绝非魔所能掌控。 然而,即便魔的动作无比迅疾,他还是很快就被发现了。 前方,一头庞大的亡灵鳄,怒吼着,从大地上一跃而起,口喷烈焰,轰然扑向了魔。 魔清楚自己迟早会被发现,因为活人的气息毕竟和这片亡灵世界格格不入。 亡灵鳄的速度异乎寻常的迅疾,然而魔移动的速度,更快,很诡异。 他直直冲向飞扑而来的亡灵鳄,中途一个之字形拐弯,已踏住亡灵鳄巨大的脑袋,冲向了后方。 他在掠过亡灵鳄庞大躯壳的一刻,深深感受到了亡灵鳄体内的强烈脉动,他目光敏锐,寻声望去,便看到庞大而空洞的腹腔内,一团紫色魔火正在一上一下剧烈跳动。 魔顿时明白,这就是这头亡灵鳄的力量之源。 他却不愿和这头死系生物轻易交手,他轻松越过亡灵鳄的躯壳继续向前飞奔。 后方的亡灵鳄重重摔落在大地上,极其灵活调转身体,用更快的速度向魔追去。 一时间,更多的亡灵怪物们纷纷发现了魔,活人的血肉乃是它们的无上美味,于是,越来越多的亡灵怪物们,犹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围堵而来。 更为糟糕的是,天空中的飞行亡灵也在极短时间内发现了魔,纷纷从天空中俯冲下来。 场面极度混乱,魔顿时被包围在狭小的一片空间之内。 魔的步伐一刻没有停止,他瞬间拉伸出一条长长的轨迹,穿越了大片亡灵大军,那些围攻过来的怪物们躯壳变得瞬间僵直,因为它们的身体被一枚枚快如闪电的拳头击中了。 其中的每一枚拳头都蕴含着不同的攻击频率,拳头发出的震动俨然和这些亡灵生物胸腔中跳动着的一团团魔火实现了同频,故而使得这些亡灵生物们的躯壳陷入了短暂的僵直状态。 魔则抓住了无数个难得的瞬间,通过一次次精准判断,不断出击,转眼间已突围而去。 血雨依旧在下个不停,亡灵生物们显然被激怒了,它们不断从血雨中吸纳了更多的力量,胸腔中的魔火跳动的越来越快,以至于它们的追击速度连连爆棚,向魔逃走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258章 云层上的庞大怪物 不妙的是,在魔的前方,更为强大的亡灵生物们出现了,它们不止会发动物理攻击,甚至于召唤出火雨陨石,毒箭雷光,铺天盖地,攻向了魔。 这些新出现的怪物的强大,超出了魔的预料,它们中的很多怪物,其力量甚至于无限趋近于地境修士,落入它们围攻之中,绝对凶多吉少。 此刻,魔的目光在愈趋混乱的战局中,迅速捕捉到了一个目标。 他的脚步从来没有停止,就像他不可预知的命运,一直都在奔跑的路上。 魔的轨迹不断闪烁变换,天地在周边快速盘旋,亡灵生物们在大声咆哮,在生与死的间隙中,魔的身体借助一头头飞扑过来的亡灵,不断向上跃升,最终准确抓住了一头飞行亡灵,击出了有力一拳! 砰! 砰砰! 出拳之后,就没有停止,数拳过后,这种攻击频率已无限接近于这头飞行亡灵体内跳动着的魔火,以至于它的躯壳于麻木之中,神奇般的被魔所控制,双翼有力一扇,顷刻间扶摇直上,脱离了即将被亡灵淹没的危险地域。 轰隆隆! 宛若洪流合拢,无尽的亡灵生物,不是被撞的解体,就被撞残了。 此刻,在一座最近的死火山的巅峰之上,正有一个木乃伊一般的祭司,冷冷看着这一幕,口中冷笑道:“还真是初生牛犊啊,居然敢跑到那一处禁域,无非找死!” 半空中,数头更为庞大的亡灵飞禽,呼啸着,冲向了魔所驾驭的这头弱小亡灵。 随着距离地面越远,这个陌生世界的大部地貌被魔应收眼底。 若然从这里失身坠落,即便魔的肉身锻炼的无比强悍,也难保不测。 砰砰砰! 一拳拳敲击在亡灵飞禽的骨架上,引得腹腔中那一团跳动着的魔火越来越快,这头亡灵飞禽发出一声声嘶哑的长鸣,骤然加速,向上空冲去。 然而,它的速度比周边那些围攻的庞大亡灵飞禽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转眼间,这头飞禽已然被数头凶残的飞禽撕成了碎片。 此刻,当中一头飞禽突然变得暴躁起来,身形连连翻滚,向下俯冲而去。 仔细看去,一个小小的黑点正紧紧攀附在这头飞禽的背脊之上,正一拳拳击打着飞禽的粗大骨骼。 一身血运澎湃如潮,在魔的约束之下,其脉动频率越来越接近于飞禽体内的那一团魔火,发出的回鸣声越来越大。 失控中的巨大飞禽,身体瞬间变得僵直,下一刻,发出一声长嘶,竟按照魔的意愿,改变方向朝前方飞去。 死火山的巅峰上,木乃伊般的祭司发出一声冷笑,高高举起手中的权杖,指向魔所在的方位,口中开始吟唱。 嗖的一声,权杖顶端射出一团火球,有若流星一般击中了魔所附身的那头飞禽,炸裂成一片迷离的光影。 大地上,天空中,无数亡灵怪物顿时受到召唤,从四方蜂拥而来。 魔一声怒吼,赶在大队亡灵飞禽赶到之前,擎着亡灵飞禽的脊骨,嗖的一声,扶摇直上,犹如一颗上升的流星,轰隆一声,撞破上方的云层,进入了一片更为暗淡的迷雾世界。 无数惊叫声在周边的雾气中传来,一头头隐约的黑影不时在其中穿梭,发出一阵阵穿梭的呼啸声。 因为有大队追兵一直紧紧跟在后面,魔无法回头,只得强行约束着这头飞禽拼死向前飞去。 眼前飞舞着的一条条黑影越来越大,狂暴的气息充斥着周边,魔显然已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与先前那些飞禽相比,这些隐藏在云雾中的亡灵怪物,遮天蔽日,看去更为强大,当然,它们掌控的亡灵魔法,也一定更为厉害。 霹雳! 一道道闪电凭空劈落,震耳欲聋。 正在魔不知如何抉择的一刻,周边正欲进攻的庞大亡灵们,突然化作鬼影四散逃去,看去惊慌失措。 魔明白,一定是更为恐怖的亡灵生物出现了。 前方的云层突然间剧烈翻滚起来,紧跟着,一座庞大的奇峰正在快速崛起。 逐步成形的奇峰之上,云雾层叠翻滚,就像一朵无与伦比的硕大花苞,在惊心动魄之中,骤然炸裂开来,裂开的云朵之中,一头山峰般的庞大头颅低吼一声钻了出来,两团硕大的燃烧着魔火的眼眶环顾周遭,吓得剩余的亡灵怪物们,慌不择路,混乱逃离而去。 魔感到自己的心脏骤然停跳。 眼前是一头庞大的亡灵龙的头颅,其脑袋便是如此庞大,连着躯壳,该是一种何等强大的存在! 魔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吸纳魔皇精血一刻,在幻觉中看到的那条巨龙。 只不过那条巨龙乃是深渊巨龙,却非眼前的亡灵巨龙。 与之相比,魔深深感受到自己的渺小,盖因这头亡灵巨龙的气势太过强悍了。 亡灵巨龙漠然俯瞰着眼前小不点般的小小飞禽,宛若打了个哈欠,就见一道若有若无的闪电便击中了飞禽的躯壳,这头小小飞禽连尖叫都没有发出,便失去控制,向下坠落而去,于中途,四分五裂解体,化作一道道焰火射向四方。 于是,失去依托的魔,犹如一颗石头,呼啸着穿越了云层,射向大地。 魔的处境岌岌可危。 好在,他很快就被许多飞禽们发现,呼啦啦,无数飞禽卷起狂风,向魔合围过来。 在即将被一头飞禽叼住的一刻,魔骤然改变了轨迹,身形连连闪烁,他踩着一头头飞禽的躯壳,在不断瞬移。 他在飞速移动的一刻,不仅在快速捕捉周边状况,甚至于还在观察下方的大地,他很快就发现了一座庞大的死火山,并凭借惊人的目力,看到了站在巅峰之上的那个木乃伊一般的祭司。 祭司手舞权杖,口中连连吟唱,死火山附近的亡灵大军,明显按照他的意愿,改变了方向,潮水涌来。 魔的身影连连转折,最终攀附到一头飞禽的背脊上,挥动拳头,砰砰敲击,继而控制着这头飞禽,在围剿大军合围过来的情况下,不顾一切,向着那座死火山俯冲过去。 第259章 胸腔内的诡异魔火 最后一刻,魔一跃而下,犹如一颗流星,快速射向那个看似手足无措的祭司。 他如何不明白擒贼擒王的道理? 只是结果,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那个祭司眼睁睁看着他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脸上却浮现出讥讽的笑意,道:“你以为,你杀得了我么?很快,我就会将你的尸骨,炼成一个听话的傀儡!” 魔没有犹豫,刀锋一旋,气血之力释放,当即击碎了祭司的身体。 下一刻,一声冷笑传来,祭司的身影重新在亡灵怪物大军中出现了,他手挥权杖,指着魔喝道:“杀了他!” 一声令下,亡灵大军蜂拥而上。 亡灵鳄,亡灵蜥蜴,亡灵巨蟒,亡灵狮虎,口喷烈焰,怒吼着冲来。 更有不计其数的亡灵骷髅手执各类武器包围过来,速度尤其惊人,它们或冲锋,或高高跃起,或射出施加了诅咒的箭矢,发起了铺天盖地的进攻。 魔身形一转,居高临下,发起了冲锋。 他就像一把锐利的刀,在飞扑而来的亡灵大军中撕开一道缝隙,不断向前突进。 然而他的血运之刀对付这些身体坚固的亡灵,还是显得捉襟见肘,主要是因为这些亡灵怪物们身体无比强悍,更可怕的是,它们恢复力惊人,几乎很难被杀死。 漫空飘洒的血雨分明为它们提供了用之不竭的力量源泉。 魔的处境再度变得岌岌可危。 人力有时穷。 而这些亡灵怪物们的战力分明无穷无尽。 在魔陷入重围的一刻,一团浓烈的血光强势爆发,在大地上快速崛起,就见一头赤色的巨猿般的怪物,连连怒吼,不时捶击着胸膛,发出剧烈撞击声。 魔瞬间和这头气血凝聚的朱厌实现合体,卷起狂飙向前方冲去。 冲锋中的朱厌,将一头头怪物抛飞起来,砰砰击碎,它手足并用,强势突进,所过之处,无数亡灵怪物被践踏成了碎片。 然而,那个木乃伊祭司于一旁轻松运筹,很快唤来更多更强大的怪物加入围剿。 这头朱厌虽强,也不断被亡灵们击伤,渐渐难以为继。 最后一刻,这头精华将尽的朱厌,一把将一头巨大的亡灵蜥蜴抓住,远远抛飞了出去。 随后,这头朱厌就被怪物潮淹没了。 高处的木乃伊祭司已然看到了这一幕,不禁微微点头,笑道:“好刁滑的小子,只不过,这是我掌控的世界,你还能逃到哪里?” 在空中不停翻滚的亡灵蜥蜴的躯壳上,此刻正攀附着一个小小的黑影,不是魔还是谁? 最后一刻,魔不得不主动舍弃了朱厌,跳到这头亡灵蜥蜴身上,空空空,他不断击打着亡灵蜥蜴的粗大骨骼,渐渐引起了腹腔中那团魔火发出共鸣。 控制着亡灵蜥蜴的躯壳,在怪物潮中强势犁开一道沟壑,魔不断向前突进。 唯一庆幸的是,这些亡灵怪物虽然强大,智商略显不足,若非一旁的祭司发出指挥,它们很快就会迷失攻击方向。 魔知道这般无休无止杀戮下去,绝对无法找到出路,该怎么办? 除了竭力逃离,好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站在高处的祭司,连连挥动权杖,口中不断吟唱,就见大地骨骸之中,更多强横的亡灵生物出现了,身披重铠的骷髅战士,骷髅射手,裹着尸布的骷髅祭司,周身冒火的骷髅异兽,短短一刻,一起加入到攻击阵营之中,堵住了魔的所有去路。 “魔神无量,我吸纳近边死山的无尽气息,力量无穷,少年,你杀死我的手下太多,本大祭司一定好好折磨你一番!” 木乃伊祭司仰天大笑,其实,他最渴望的则是,那少年的一身血肉,和一副新鲜的灵魂,那是他的补品,可以极大程度提升他的寿元。 他虽看似拥有无穷无尽的亡灵力量,却并非不死,若不能获得新鲜血肉补充,他最终会堕落为一个亡灵,再也没有机会从这里逃出去了。 一声高亢的怒吼声中,一头巨大的陆吾身形,一跃而起,向前冲去。 这是一头长着九条尾巴的巨虎,力大无穷,速度惊人,一路之上撞飞无数亡灵怪物,硬生生在怪物大军中冲开一条道路。 处身陆吾幻体之内,魔知道这种手段无法持久,自己的体内血运同样无法支撑这种强大召唤,为今之计,自己必须找到突破的办法。 “火么?” 魔口中喃喃,探手一抓,已然穿透了一个骷髅兵的胸腔,抓向那一团跳动着的魔火。 岂料那团诡异的火焰刚刚接触魔的手掌,立刻烧的毕剥作响,一股波及灵魂的痛楚袭来,令魔差点失手将这团魔火丢了出去。 魔强忍痛苦,抽回手的一刻,岂料手中空空,那团魔火依旧停留在骷髅兵的胸腔内。 魔非常疑惑,那种能量将自己烧伤,为何偏偏无法将之控制住? 识海南天,一声清唳的鸣叫声中,一头斑斓的朱雀冉冉飞升,舞动翼翅,一身炽烈火焰映红了天幕。 紧接着,印堂间,一朵朱雀般的小小火焰嗖的飞了出去,一直飞进了这个骷髅兵的胸腔中,将那团紫色魔火完全笼罩住了。 骷髅兵的身体突然僵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右手食指滚烫如熔岩,随着魔的意动,无骨境搬运之法正快速展开。 这种搬运,不止搬运肉身,同样在搬运识海,搬运灵魂。 识海中的朱雀本尊连连鸣叫,翩跹飞舞,不断搬运火之规则,试图炼化掉那团诡异的魔火。 魔的这番操控只在呼吸之间,他的身形跟着那头陆吾,早就飞掠了出去。 此刻,召唤出的那头陆吾分明精华已尽,即将崩溃。 魔毫不犹豫,发动强大血运,再度将一头强大的乘黄召唤了出来。 他吞噬了大量的妖血和异魔之血,几经炼化,自身血运极其强大,支撑几次召唤不在话下。 木乃伊祭司看见一头头传说中的神兽连连现身,心中震惊,知那少年血运强大,倘能吞噬掉对方独特气血,一定会带来不可估量的好处。 当下连连挥动权杖,将一头头更为强大的亡灵怪物召唤出来,抓紧围攻。 否则,一旦被附近同类发现,一定会加入争夺,那就不好了。 这头乘黄看去虽然强大,奈何亡灵怪物无穷无尽,短短一刻已然遍体鳞伤,支撑不了多少时候了。 识海之内,朱雀连连长鸣,驱动火之规则,不断炼化那个骷髅兵体内的魔火。 第260章 吓退强敌 朱雀显然被激怒了。 它乃万火之宗,岂能被一团小小的魔火所阻挠。 火之规则在灼烧的过程中不断转化,不断适应那团魔火的气息。 轰隆一声,那头乘黄终于支撑不住,崩溃开来。 魔反应迅捷,当即将一头夫诸召唤了出来。 夫诸四蹄踏动星光,在斗转星移的加成之下,在混乱不堪的亡灵大军中左冲右突,不断突破。 正在此刻,一个高高的身影从天而降,手起刀落,斩开无数亡灵,中途再落一刀,劈向那头不断突进的夫诸。 此人口中大笑道:“商由,你也真是无用,到了自己的地盘,连这个小小破玉境的少年都拿不住,看我的!” 祭司商由看见此人勃然变色,忖思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这贼子出手,分明想夺走那少年,该怎么办?”商由百计盘算。 此人刀锋所向,何其犀利,不仅将前方无数亡灵怪物斩成碎片,刀势不减,竟然将那头召唤出的夫诸轻易劈碎。 一个瘦弱的身影在亡灵大军中一闪而退,他感到自己刚刚面对的一刀,仿佛拥有一山之力,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抵挡的。 饶是如此,他的眼中却闪现出异样的光芒,遭遇敌人越强,越能激发出他的斗志。 无骨境搬运之下,手中一把刻刀切开阴阳,砰的一声,便击中了那个高高身影的肉身,顿时激发出一串耀眼的火花。 “我这具不死之身在近边死山炼多熬炼年,刀枪不入,我身负死山庇佑,不死不灭,小子,臣服吧,让我吞了你,我会让你少受痛苦!” 那人大笑,连劈数刀,必要将这小子一气击溃。 那把刀移动了山岳,暗淡了天地,浑然不顾周边大量亡灵怪物存在,直接将它们扫荡成了飞灰。 脚踏大地,背负苍天,魔挪动眼前天地,识海中百计思忖。 刀锋所向披靡,将他连连击退,口鼻中鲜血泉涌。 对方展现出的力量强大到不可思议,他无法抵挡,不断后退,只是他虽在后退,依旧在狼狈之中,一次次刺中那人的强悍躯壳,激起一串串耀眼的火花。 他的匕首虽然无法攻破对方的防御,却令高高的身影渐渐生出不安,以至于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的弱点已被对方窥破,只要再给对方一点时间,说不定防御就会被攻破。 “我的这副不死肉身乃是被施加了万尸印的力量,怎么可能会被攻破?饶是如此,夜长梦多,绝不能给这小子更多的时间,他的气血异常强大,对于我们这些久渴之人乃是大补,他属于我奇昌!” 刀光连连落下,宛若滚滚尸山血海横扫而去,魔无法抵挡,愈发狼狈。 不远处,祭司商由的心在滴血,这个奇昌仗着一身蛮力,不分青红皂白杀了他不计其数的手下,要知道,那是他耗费大量精神所召唤出来的力量,就这般无谓消耗掉了! 眼见得那少年愈发处于下风,要不了多少时间,奇昌必然会将之擒获,那绝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我的生命需要延续,我商由必须走出近边死山,去追求更强的力量!” 商由口中不停念咒,一堆骸骨间升起浓浓雾气,咔嚓咔嚓的拼凑声中,就见一个身披重甲,高达数丈的骷髅将军出现了,它发出一声沉闷怒吼,当即拨开雾气,拉开一面庞大的白骨弓,射出了一支燃烧着魔火的白骨箭! 那支箭上承载着商由的诅咒和仇恨,瞬间越过时空阻隔,击中了正欲一刀击溃魔的奇昌。 一股钻心疼痛袭来,奇昌的刀顿时劈歪了,这也还罢了,关键一道犀利无比的刀光,却借着那一箭击破的瑕疵,刺进了奇昌引以为傲的强悍肉身,带给了他尤为强烈的苦痛。 一瞬间,万尸印的反噬力量爆发,伤口中喷涌出滚滚黑气,奇昌惨叫一声,身形倒飞了出去,待落在地面稍稍站稳的一刻,扭首看着远处的商由道:“我没有想到,你居然敢和我翻脸,这是你自找的!” 奇昌一跃而起,战刀划破长空,直取商由。 战局变化,时不我与,魔施展斗转星移,向远处飞驰而去。 奇昌冷眼看着逃走的魔,冷笑道:“这是我的地盘,待我收拾了商由,你依旧是我的猎物!” 轰隆一声,高大的骷髅将军凭空落下,悍然挡住了奇昌的进攻,百忙中连射两箭,疼得奇昌浑身哆嗦,依旧忍住剧痛,舞动战刀,将这具高大的骷髅将军一刀腰斩! 只是奇昌环顾左右,却哪里还有商由的影子? “胆小怕死的东西,这笔账我奇昌记着!” 奇昌一脚跨出虚空,大步流星朝着魔的方向追去。 这个时候,在当初那个位置,那个僵直了的骷髅兵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与此同时,正在疾速飞掠中的魔,突然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精神联系,他的眸中不由得一亮! 此刻,在骷髅兵的胸腔中,一只小小的朱雀光影嗖的飞出来,一头扎入一个高大的亡灵鳄的体内。 轰隆一声,奇昌犹如一座山岳落在大地上,挡住了魔的去路。 魔顿主身形,冷冷看着奇昌,奇昌恍然中感觉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他心中羞恼,喝道:“投降吧,我会让你死的舒服一点!” 魔哑然失笑,就像看着一个白痴。 “万尸斩!” 一声怒喝,一道刀光落下,顿时暗淡了天地。 生死立判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威势异军突起,如一座奇峰矗立在大地上。 一道惨白的剑光横空出世,顿时将自以为是的奇昌镇压在了下面。 奇昌怪叫一声,身形一晃消失不见了。 魔则借助奇昌一念间出现的误判,堪堪逃脱了万尸斩的锁定。 能够侥幸余生,其一要归功于他的无惧无畏。 其二,则要归功于识海中那柄神秘的咒渊剑。 魔无力操控那把充满诅咒力量的强大杀器,只是稍稍显露出它的一些气息,且先前奇昌已然受伤,终于被他借助咒渊剑的力量逃走吓跑了。 若然奇昌知晓被一个小小破玉境的少年所算,这张老脸估计要羞得缩到地底去了。 第261章 天风海吴的遗骸 奇昌此刻正站在属于自己的那座死火山上,连连喘着粗气,盖因那少年在最后一刻所展示的力量太过可怕,可怕到奇昌以为可以在一念间抹杀掉自己。 “这少年怎么可能掌握如此恐怖的力量?不行,如此说来,他的身上一定藏着巨大的秘密,那个秘密或许就是自己走出近边死山的办法!” “决不能让这少年落在商由手中!” 看着那少年变成大地尽头的一个黑点,奇昌一咬牙,口中念动了咒言。 不久,一个淡淡的影子出现在了奇昌的一侧,哼声道:“奇昌,没有特别的变故,不是叫你别打扰我么?” 奇昌咬牙道:“正是发生了特别的变故,我才不得不唤你出来!” 当下,奇昌将先前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了影子。 “有这样的事?”影子不置可否。 “我感到这是我们走出这片绝域的唯一机会了!那小子身上一定藏着一件足以改变这个世界的恐怖魔器!不过,你要答应我,和我共享那个战利品。” “好吧,我且去看看,记住,不要蒙骗我!” 影子一晃,凭空消失。 奇昌身形一跃,如流星划破长空,落向天尽头。 此刻的魔,正站在一条深深的河床中央,在他的面前,正盘踞着一副庞大如丘的骸骨,与之相比,魔看起来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不点。 所谓虎死不倒威,魔已然从这具骸骨中感受到一股磅礴的煞气,他恍惚中感到自己又回到了那片死沼,看到了两大绝世妖尊间的毁天灭地的一战,妖皇无祁摩耶晃动燃血祭天弓,一箭所过,便是无尽尸山血海。 这是一头大妖的骸骨,这头大妖的实力绝不亚于当初的妖皇! 它会是谁? 正在此刻,一个淡淡的影子悄然出现在魔身后的大地上,缓缓爬起来,一条虚幻的手臂慢慢伸出去,瞬间凝实为一柄火红的刀身,骤然加速到极致,一刀斩落! 只不过,此刀斩向的并非是魔,而是魔身后的一条影子。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魔根本来不及反应。 来者分明要毕其功于一役,直接斩杀对方。 生死一线,魔的身影突然凭空消失,在他的原位,一座乌沉沉的大鼎横空出世,轰隆隆挡住了那把火红的刀身。 来者分明极为自信,他的无影斩屡试不爽,一刀既出,绝不留余地,说时迟,刀身轰然劈中大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反震出的气浪顿时将他远远震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那具身死无尽年头的庞大妖兽骸骨,顿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回音,似乎在主动响应妖夜鼎的召唤。 “妖夜之鼎?” 来者失声喊出,身体由透明稍稍变得凝实,眸中尽露贪婪之色,如何不知道这座妖族圣器的强大。 他一跃而起,火红色的刀身再度召唤出来,无声斩落,他攻击的目标并非是魔,依旧是魔投映在地面的影子。 即便如此,魔依然感受到一阵恶寒。 情知若然被对方击中影子,那种伤害一定足以致命,更何况,自己影子内开辟出的空间中,还藏着女孩。 斗转星移发动,魔以这具妖兽骸骨为掩护,或上或下,腾挪左右。 然而对方的攻击实在太过诡异,何况影子每每投射在地表,正如清晰目标,使得对手的攻击毫无顾忌,只追逐着移动的影子不断攻击,且攻击速度越来越快,魔看去已疲于奔命。 下一刻,魔再也不顾骸骨间释放的浓烈煞气,身影一晃,掠入妖兽骸骨的庞大腹腔中。 影子的攻击戛然而止,显然他对这具千年不朽的骸骨有所忌惮。 遁入骸骨间的魔,立时感受到一股炽烈无比的杀机,那股杀机已然牢牢锁定自己,在劫难逃。 他奋力平抑住翻涌的气血,再度唤出妖夜鼎,一拳击出犹如金钟长鸣,震得整条妖兽骸骨嗡嗡作响。 果然,在妖夜鼎的强大防御面前,那股浓烈无比的煞气顿时有所收敛。 于是,魔一拳拳震动妖夜鼎,不停观察这具骸骨的反应。 骸骨一旁,煞气冲天,刚刚逼近的影子再度被惊退回去,心中愤恨不已。 此刻,又一个高大的身形从天而降,落在了影子一侧,他看了一眼骸骨,也流露出一丝忌惮之色。 “这副天风海吴的骸骨煞气浓烈,经死山一带无尽风雨洗礼,却历久弥坚,你施展含沙射影发动攻击,我发动万尸拳协助,天风海吴的体内煞气更为狂暴,他支撑不了多少时候!” “好!” 影子探手一抓,一柄漆黑的弓出现在手中,当即拉满,嗖的一声射出了一支若有若无的箭。 一声怒喝,奇昌长身而起,一拳击出,于半空中凝聚出一枚巨大的拳头,轰然落在骸骨之上,激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 然而,威胁最大的,还是影子发出的箭,箭中蕴含诅咒力量,一旦射出,几乎百发百中。 魔的瞳孔骤然收缩,身影连连闪烁,却根本无法摆脱那根如影随形的箭镞,说不得一刀挥动,斩断了那支射来的箭。 然而箭虽断,那种莫名的伤害仍旧攻入了魔的体内,虽然表面看去没有遭受创伤,但,那种痛苦却是无比真实。 即便魔意志强大,仍旧被那种痛苦所扰。 “诅咒的力量?” 虽然被痛苦所扰,魔依旧不断击打巨鼎,他已然从巨大的回响声中,感受到了那股压抑已久的寂寞,感受到了那种渴望。 妖夜鼎的巨大轰鸣声正如召唤,使得这具沉睡已久的骸骨,开始一次次发出回应。 骸骨之外,影子和奇昌的攻击正如火如荼展开。 他们要尽快从这具骸骨间逼出这个小子,以免夜长梦多,引来更多的高手加入争夺。 一箭一箭,影子射出的箭越来越快,接二连三。 他已然感受到这具骸骨的强烈回应,不过,他的脸上随即浮现出讥讽的笑意,其一,这小子并非死灵祭司,其二,即便他是死灵祭司,也绝无那么强大的精神力来唤醒一头身死千年的骸骨。 “没有想到,在这片山穷水尽的近边死山,会遭遇妖族的圣器,有了它,我鬼影子贵沐分明可以复活这片土地上的大量妖族遗骸,成为绝无仅有的强者!” “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讨厌的小子,受死吧!” 第262章 召唤天风海吴 含沙射影连连发动,箭镞如雨射入骸骨之内,让贵沐惊愕的是,如此惨重打击,那小子为何还能忍受得住? 如此,更证明了他身上一定还藏有其他异宝。 “奇昌,加油,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正在二人轰轰然发动攻击的一刻,又一个枯瘦的身影从天而降,冷笑道:“这本是我首先发现的猎物,当有我商由一分功劳!” 鬼影子贵沐看到突然出现的商由,脸上阴晴不定,瞅了一眼奇昌,点了点头道:“好,你发动召唤,尽快拿下那小子,我们三方共同瓜分战利品!” 岂料贵沐话音未落,接二连三的身影从天而降,纷纷大笑道:“有了好处,在近边死山,谁也别想独吞!” “一起抢,谁有本事,谁先得到!” “这才是正理!” 说话间,那些后来者纷纷发动攻击,就见一片片陨石火雨从天而降,一道道凌厉闪电次第落下,更有许多召唤出的亡灵,悍不畏死,潮水般冲向了天风海吴的骸骨。 宛若平地间响起阵阵惊雷,毁灭的光影连番爆发,持续不断的攻击落在这具骸骨上,意外的是,仅仅在骸骨表面留下了一些斑驳的伤痕,这具骸骨犹如一座不倒的山丘,依旧稳稳矗立在那里。 若非骸骨阻挡,魔早就陨落在了这里。 处身骸骨腹腔中的魔依旧岌岌可危,凭借妖夜鼎的巨大防御力,他在拼死抗拒。 口鼻中鲜血泉涌,手中的拳头依旧不停出击,猛然间,魔的眸中浮现一丝亮色,。 识海中,那一只斑斓的朱雀翩然盘旋,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 与此同时,在远方的大地上,无数个僵直的亡灵骷髅体内,顿时飞出一缕缕亮丽的火焰,仔细看去,那一缕缕火焰,分明是一只只缩小版的朱雀,随着火焰脱离那些亡灵的身体,那些亡灵躯壳纷纷轰然倒下,化作了遍地骸骨。 天际,一串串流星雨,呼啸着,划破天幕,射向这片激战正酣的混乱战场。 一个个强者不由得抬头看去,便看到了飞来的漫天火雨,不由得露出惊愕之色。 因为他们看到的不止是火雨,而是一只只飞驰而来的小小朱雀! 这是谁? 居然拥有如此强悍的控火之法,甚至可以役使朱雀的力量? 肉眼可见之中,无数个小小朱雀突然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一只庞大的朱雀,呼啸着飞落下来,轰轰然闯入了那一头天风海吴的骸骨之内! 霹雳! 一道赤色的闪电凭空落下,正劈落在骸骨的脑袋上。 一声低沉的怒吼仿佛来自地底,紧跟着,平地间卷起狂飙,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两个围攻者猝不及防,顿时被狂风裹卷进去,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 雷声隆隆,地动山摇,庞大的威势压迫的众人远远退出。 就见那团怒吼的狂风之中,一头亡灵化的天风海吴稍稍显露真身,扭动躯壳,犹如一头矫健游龙,破开虚空,裹挟着滚滚风雷,朝前方飞驰而去。 虚空中,雪片般的刀光上下翻滚,不少修士不及躲闪,顿时被刀光所伤,发出凄惨哀嚎。 “那是……那是天风海吴的本命神通,风雷之刃!拥有碎灭空间的力量,不可阻挡!” “那厮居然能唤醒强大的天风海吴作为战宠,他的精神力之强,不可估量,莫非,他的破玉境修为乃是故意示弱暴露出来的?” “无论如何,跟上他,天风海吴消耗巨大,必不可持久,那头亡灵兽崩溃之时,就是我等拿下他的一刻!” “追!不要让他跑了!” “那小子身负秘宝,见者有份!” 天风海吴虽然强大,却并非力大无穷,众人对那小子更感兴趣了,一起施展武技神通,追随着那一团滚滚风暴,一步不离。 巨大的亡灵兽头颅之上,魔此刻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点,他侥幸召唤出天风海吴的亡灵化身,一路冲出罗网,精神消耗尤其巨大。 要命的是,天风海吴虽然强悍,引起的动静可谓翻天覆地,一路之上难免吸引越来越多的魔修加入围剿。 冰雹,闪电,流星,箭雨,铺天盖地,不断落在天风海吴的躯壳之上。 天风海吴发出阵阵怒吼,奋力向前突进,原本坚不可摧的躯骸,由于连番施展本命神通,以至于消耗掉了骨骼中大量的精华,渐渐变得脆弱不堪,被周边魔修们发动的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连连杀伤,以至于动作变得愈发迟缓,已然难以支撑多少时间了。 魔居高临下,环顾周遭,他看着不断加入战团的魔修,处境岌岌可危,却依旧没有发现更好的出路。 落在众多魔修的围攻之中,境界悬殊,他根本无力抵挡。 更何况这些魔修困守近边死山多年,许多人修习的是亡灵秘术,手段诡异,防不胜防。 该怎么办? 身下的天风海吴顶着众人铺天盖地的攻击,举步维艰,一条条骨骼上皲裂出巨大的裂缝,骨骼中最后一点精华正在被快速消耗掉,整个庞大的身体不堪重负,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崩裂声。 “是时候离开了,无论如何,谢谢!” 最后一刻,魔唤出妖夜鼎,一拳击出,发出隆隆回响。 天风海吴仰起硕大的头颅,发出一声悠长的咆哮,说时迟,周边天地瞬间暗淡了下去。 提前反应的魔修们俱面露惶恐之色,短短一刻,远远退去。 一些反应迟缓者,瞬间便被一团耀眼的光华吞没了。 轰隆隆! 数十道闪电凌空劈下,肆虐无比的风暴中,一个个不及逃离的魔修顿时被撕成了碎片。 只待尘埃散尽,就见那片原先的地域间,露出了一口方圆数十丈的大坑! 众魔修看到这一幕情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众人目光环顾,四处搜寻那小子的下落。 就见一座庞大的山丘之前,正站着魔渺小的身影。 根本不用提醒,一个个魔修各展所长,向魔包围过去。 而此刻反应最快的,还是那个诡异的鬼影子贵沐。 第263章 信吾者得永生! 贵沐拉满手中的弓,射出了期待已久的一箭! 岂知魔看都没看他一眼,身形一晃,几个闪烁间,已登上了那座诡异的山丘。 庞大的山丘,犹如一座巨大的坟墓,矗立在眼前。 一众魔修纷纷赶到,看着眼前这座庞大的山峰,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始攀爬。 原因则是,这座坟形山丘太过诡异了。 它并非如同周边那些死火山,而是一座完全由无尽骸骨堆砌成的山。 从这座山丘外貌看去,赫然如一座圆形巨大坟墓,释放出一股肃杀的意味。 坟山表面,那些貌似失去活力的骸骨,并非胡乱枕藉,它们尽可能保持着秩序,脑袋齐齐朝向上方,仿佛在朝拜着什么。 这就显得更诡异了。 这是一座什么山? 这座山上究竟隐藏着一个何等的人物? 他居然能聚集如此多的骸骨,看似整齐的堆砌成为一座高高的山丘,这要耗费多少时日? 并且,这座山丘间蔓延出的一股诡异的气息,那种气息绝非施展死灵术法所散布出的味道,那究竟是一种何等诡异的修法? 然而,眼睁睁看着那小子一步步朝上走去,众人不禁心痒难耐,一个个修士终于按捺不住,飞身跃起,向魔追去。 魔此刻看似步步向上攀爬,他周身所承受的压力,却在成倍攀升,他的周身骨骼簌簌爆响,若非魔施展无骨境搬运,此刻肉身已被碾碎。 “吾天长生,无边无涯,其血狂野,其心无疆!一念不灭,往自由乡,无拘无束,无始无终!乐吾者寿,信吾者昌,唯以至诚,永护吾邦!” 此刻,一阵充满狂野的歌声不知从何处传来,那些登上这座骸骨山丘的修士,突然间停住了脚步,周身震颤不已,口鼻中涌出了汩汩鲜血。 他们每个人的耳中,俱听到了循循善诱且充满魅惑的声音。 “信吾者,得永生!” “皈依者,得自由!” “敬长生天,保万世安!” “你,信吾么?” 一个修士听到如此魅惑之音,大着胆子道:“不信!” “既不信吾,来此地做甚?” 那声音裂石穿云,直入其心,那个修士顿时发出凄惨哀嚎,手抚胸膛,缓缓倒下。 在倒在地面上的一刻,他的肉身已被碾碎成了一堆灰烬。 如此一幕,唬得周边一个修士心头剧震,颤声道:“我……我信!” “信了就好,我庇佑你!” 大笑声中,就见这个修士一身血肉快速腐烂干净,转眼间化作一副完整的骨骸,膝跪下来,抬起一颗头颅,朝向高高的顶峰方向。 几句话之间,那些爬上这座山丘的七八个修士,仿佛中了诅咒,尽皆失去了性命。 要知道他们中绝大多数修的是死灵秘法,受近边死山一带天地庇佑,极难被杀死,谁知道甫一登上这座神秘山丘,旦夕间便被杀死了。 有古怪! 鬼影子贵沐恨恨看着魔的背影,心中无比痛恨,忍不住再度射出了一箭。 岂料那恍惚中的一箭,瞬间化作一道流光,回射回来,无可阻挡射入了他的胸膛! 鬼影子惨叫一声,倒栽了出去,耳中随即听到了那个神秘的话音:“信吾么?” 鬼影子面色骤变,哪里还敢回答? 他转身迅疾朝后逃去。 因为他已深深感受到了一种致命的威胁。 “信吾么?”那个声音再度发声,清晰传入影子的耳中。 此刻的影子已逃到百丈之外,犹自感到一阵心惊肉跳,此刻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老巢之中。 下一刻,那个声音声色俱厉喝道:“既不信我,来我坟山做甚?” 下一刻,一朵朵火苗骤然从影子身体里冒出,烧的毕剥作响,烧的影子鬼哭狼嚎,身形化作流光,朝着自己所在的那座死火山拼命逃去。 只是,往昔被他所吞噬掉的无数魂魄,此刻俱化作一张张长满利齿的嘴巴,拼命撕咬着鬼影子的身体。 鬼影子贵沐不断分裂出一具具透明的分身,方未落地,已化作了飞灰。 在他终于逃回老巢的一刻,一身修为已失去四成。 “信吾者,得永生,魂兮归来,守吾长天,共享无量!” 那座骸骨高峰之上,大笑声不断传来。 下方的众多修士俱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大人物隐居在那里,眼见贵沐那般吞噬了无尽恶灵的邪恶家伙,连一个照面都没走便吃了大亏,一个个都失去了勇气。 此刻的魔依旧一步步朝着山顶方向攀登而去,每上行一步,周身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 魔不知道此时上山是凶是吉,但他这一生都是在挑战的路上,绝无后退的道理。 或许山峰上隐居的人物,和后面那些围捕者一般无二,都在觊觎他的一身热血和法宝,但既已选择了这条道路,他就会走到底,即便不敌,宁可毁灭,也不会投降。 “信吾么?”那个充满魅惑的声音在魔的耳畔重新响起。 “不信,我只信一颗本心!”魔的回答毫不犹豫。 “既不信吾,来此做甚!” 那个声音怒喝,而后,一股源自精神世界的强大攻击如洪峰爆发。 魔的一头长发骤然披散开来,仰天发出一声怒吼。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将意识予以封印,进入了傀儡搬运状态。 周身骨节咔咔作响,一柄银色利刃跳入手中,释放出一道道锋芒,不断刺出。 “封印识海?你以为这般就能逃脱我的坟山天地么?” 无边的压力从天而降,魔的身体顿时被束缚住,一动不动了。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到几时?长生之天,无边乐土,皈依吾乡,寿享万古!” 他口中念动咒言,不断施加压力,心中却对这区区少年的强大精神力啧啧称奇。 忖思一旦吞噬了对方血肉,炼化了对方的魂魄,当属大补,自己的修为一定将上升一个台阶。 他心中尚自窃喜,冷不防耳中听到一声冷笑道:“赫连孤坟,别人怕你的萨满祭奠,鄙人却不怕,今日所来,只为讨要一物,拿了就走,绝不逗留!” 第264章 不信吾者与草木同朽 “有胆你来拿!”一个声音大笑。 “我已经嗅到了那小子身上藏着一件凶器的味道,凶器归我,人和其他物事归你!” 此刻,站在山脚的一个枯瘦文士淡淡道。 “我若不给你呢?” “那我便自取!”枯瘦文士哼了一声。 “那就来吧!我倒要看看,许些日子不见,你长了几成修为?”赫连孤坟讥讽道。 枯瘦文士听了对方的话,不免有些愕然,往昔,他若主动前来挑战,对方虽不惧,依旧有所忌惮,这赫连孤坟究竟要闹哪样?那件凶器对于一个修萨满的巫祝并没什么大用,他图什么? 文士哼了一声,道:“赫连孤坟,这是你自找的,我霍这先就领教领教你的坟山有何变化!” 文士一脚迈出便欲朝山上走去,心中忽然有所警觉,不禁扭首看向一个方向,就见一个奇丑的驼子正用混浊的目光看着他道:“你忙你的,我忙我的,井水不犯河水!” 文士收回了脚,知那驼子手段一向卑劣,心狠手辣,混迹近边死山这么多年,死在其手底的修士不计其数,有他插手,看来今天难以善了了。 文士脸上浮现诡异的笑意,看向坟山顶端,他朝着驼子拱了拱手,没有说话。 此刻,又有几个高大的身形从混乱的修士队列中走了出来,文士看见,不禁眉头深锁。 却听其中一人冷笑道:“这赫连孤坟乃是龙泽北部边陲蛮夷,居然敢深入我魔域禁地,硬生生从我等手中瓜分出一块地盘,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风云际会,我魔域修士正当同仇敌忾,扫平这座讨厌的坟山!” “说的是,老子忍他太久了,今日新仇旧恨一起了断!” “废个什么话!” 就见一个身材壮实的大汉,挥起一拳,砸出一团巨大的拳影,轰轰然落在这座高高的坟山上。 未料,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中,这大汉竟被震退七八步之远,一张脸变得尤其难看。 再看那座坟山居然毫发无损。 一声嗤笑传入大汉耳内,大汉正欲发怒,便看见一个丑陋驼子,迈出一步,登上坟山,一步步朝上走去。 那萨满祭奠之法太过诡异,在场众人心中说不忌惮那是假的,大汉看见驼子显露这等手段,硬生生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一起动手,攻破坟山,瓜分战果!” 一人提议,这些人果然齐齐动手,一时间坟山之上风云变色,刀光剑影,术法风雷,齐齐爆发,传来隆隆轰鸣。 此刻,在坟山顶峰上,一个高高的干瘦的身影,拨开云雾走了出来,他一身流苏挂饰,梳着数十条黝黑发亮的辫子,一张脸黑里透红,刺满诡异的花纹,其人手中正托着一颗血迹斑斑的兽头,这颗兽头上血肉未尽,张开獠牙之口,将满满的煞气释放了出去。 就见那第一个登山的驼子,已走过了三分之一的路途,突然昂起头,和坟山上的人目光交会,周边虚空轰然落下数道惊雷。 “吾乡长生,吾道乐永,独立天地,高若雪峰!信吾者存,不信吾者,与草木同朽!” 顶峰人物口中吟唱,脚底一跺,整座坟山剧震,宛若瞬间听到万马千军响应。 与此同时,那股诡异的攻击已于无形无状之中,落到了那个驼子的身上。 驼子哇的呕出一滩污血,就见那滩污血附着在皑皑白骨之上,其中顿时滋生出无数蛆虫,这些蛆虫快速长大成熟,转眼间结蛹成蝇,呼的飞起来,化作一团雾气,将驼子一颗丑陋不堪的脑袋笼罩住,转眼间,那些雾气已从七窍中钻了进去,消失无踪。 “伤了我的卵蛹,必受我的诅咒,今日不腐朽了你这座坟山,我吴有常如何甘心!” 驼子吴有常大笑,褴褛袍袖突然展开,无尽蝇虫化作大片黑云弥漫出去,转眼间,在这座坟山上空下起了淋漓血雨。 只是他释放的这一轮血雨,腥臭无比,令人闻之欲呕。 周边之人纷纷选择退让,生怕有所沾染。 驼子吴有常扭首看着那些人,冷笑道:“没胆的货色,一群中看不中用东西!” “他们怕你,我不怕你!” 就见原先那个大汉终究火爆性子,终于忍不住,飞身一跃,落在坟山之上。 岂知他的身体刚刚落在坟山上的一刻,便一动不能动了。 大汉觉得脚底仿佛生根一般,和这座看起来并不牢固的坟山长在了一起,紧跟着,体内的精元滚滚奔泻而出,转眼间已然从一个壮硕的身形,变成了一个干枯的瘦子。 “我修的乃是僵尸百炼霸拳,体若僵尸,坚不可摧,邪魔歪道,休想吸吾精元!” 大汉大吼一声,轰轰轰,连击数拳,震得整座坟山不住轰鸣。 此刻,那个落魄文士也跨上坟山,身形连连闪烁,一路马不停蹄,向上迂回疾行,目标所向,正是魔所在的方位。 那小子身负重宝,此刻早就成了众人眼中的肥肉。 远处的大汉依旧在不住出拳,岂料此刻攻上坟山的几个修士不由得变了脸色,原因则是,那壮汉所攻出的霸道无比的重拳,居然全部被反噬到了他们的身体中。 那重拳无比邪恶,每一拳都带走大量生机,且含有致命尸毒,一旦被攻入体内,后患无穷。 “住手,不要再进攻坟山!” “这是萨满巫祝的倒转阴阳,你貌似攻击坟山,其实在攻击我们!” “快停手!” 几个修士连连大喊。 大汉听了心中惊骇,待要收手,却立时吓得面如土色,因为原本攻击出去的力量,顷刻间仿佛要倒转回来,若然遭受本命拳劲反噬,必遭重创,不死也废。 大汉咬牙,连连出拳,不住攻击坟山,而种种攻击顷刻间被转移到附近几个修士身上,这些修士纷纷大骂,却哪里知晓壮汉此刻处境? 就见壮汉的出拳越来越快,口中气喘如牛,原本枯瘦下去的身形,此刻已变成了皮包骨头,犹自在不停出拳。 肉眼可见之中,大汉形销骨立,终于在攻出最后一拳之时,轰然倒地,化作一堆白骨。 诡异的是,那堆白骨倒下一刻,仍旧作出膜拜的样子,眼见得已成为这座庞大坟山的信徒。 第265章 融合萨满的力量 此刻周边之人由于遭受僵尸霸拳的攻击,尸毒入体,百计阻挠,加上那大汉拳劲无比霸道,顿时陷入困境。 落魄文士显然没有收到影响,向上迂回疾行,距离魔越来越近。 他一只手突然伸出去,化作一串流光,几乎就要抓住了魔。 而此刻坟山上的人物和驼子间的战斗已经到达白热化,一时间无法顾及到魔。 魔已然被坟山的巨大力量牢牢禁锢在原地,看去在劫难逃。 岂知文士的手堪堪抓住魔的一刻,他立时感到抓住的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冰冷的坟山和无穷无尽的尸骨。 就见那少年蓦然回首,看向他喝道:“信吾么?” 那声音毫无人间烟火气息,那语调,那神韵,赫然如同坟山上那人所说一般。 文士略惊,手掌如山向下一挥,便如落下一座刀山,口中冷笑道:“装神弄鬼,看我拿你!” “既不信吾,来此做甚?” 此刻的少年宛若和坟山融为一体,一刀所向,划向文士,顿时和文士落下的掌刀轰然交会,激发出一轮巨大的轰鸣。 文士忍住一股俯身下拜的冲动,挺直腰杆,情知这萨满的修法太过诡异,当即唤起全身战力,掌刀连连释放,必欲将这少年尽快击溃,以免夜长梦多。 山峰上那人看见少年此番举措,不由得一阵心惊,忖思对方原本已被自己禁锢住,又怎么可能发动他所掌控的坟山力量对付敌人? “这里面一定有所古怪,如此,更不能放过那小子了!” 奈何那驼子吴有常释放的血雨太过毒辣,他必须小心应付,否则一旦被那驼子攻进来,后患无穷。 驼子一边呼风唤雨,一边朝着山下众人喝道:“事不宜迟,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坟山上激战正酣,那些都想分一杯羹的修士听了驼子的召唤,心中虽有所忌惮,一咬牙,齐齐发动攻击。 盖因那少年一身充裕气血太过难得,况且还有那一件强大圣器,都是极为难得之物。 他们被困近边死山太久,谁不想找到出路? 瘦弱文士瞅见更多修士围攻过来,心头焦躁,掌刀连连释放。 奈何那少年依托庞大坟山,似乎已然适应了他的连番攻击,开始渐渐有了反击,不止是反击,那一柄匕首中蕴含一股玄之又玄的意味,在一次次进攻中变得愈发犀利,令文士如芒在背,渐渐有些不安。 “白骨文士,你这么多年修行,我看是修到狗身上去了!你来对付这赫连孤坟,我去抓那少年,他一身气血归我,其余归你!”驼子大声喝道,身形一转,凭空虚渡,走向那少年而去。 “好!” 文士抽身欲走,未料那少年瞬间飘忽一刺,一股钻心痛楚袭来,令文士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究竟是如何窥破我的破绽的?有鬼!” 文士忍住疼痛,身体一跃,扑向顶峰上的赫连孤坟。 那驼子一语成谶,如同契约。 即便驼子敢强行毁约,他的白骨道绝对够那驼子喝上一壶。 驼子咧开一张丑陋的大嘴,露出残缺不全的黄牙,笑道:“乖孙子,到爷爷这里来,归顺了爷爷,从今以后,在近边死山,无人敢欺负你!” 破烂的袍袖挥舞起来,铺天盖地的蝇虫化作乌云,包围向少年。 顶峰上的赫连孤坟瞅见这一幕,目眦欲裂,可惜被白骨文士缠住,根本无法分身,恨恨道:“白骨,你当真作死,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赫连孤坟怒喝一声,砸下一拳,巨大的拳影如山落向文士。 文士大笑,情知对方焦躁,正是好时机,当下连连发动掌刀,化解掉赫连孤坟的强大攻击。 另一面战场。 就见那片乌云之中,突然伸出一张乌黑大手,一把抓向少年,传来大笑道:“跑不了了,来爷爷这!” 岂知笑声未毕,一团亮丽火光冲天而起,就见一只斑斓朱雀扶摇直上,瞬间穿透了大片乌云,将那些毒辣蝇虫烧的毕剥作响,四散崩溃。 驼子疼得全身哆嗦,要知道那些毒辣蝇虫乃是由他本命豢养出来,伤害蝇虫便如伤他性命。 “小东西,爷爷生气了!” 轰隆一声,也不知道驼子从哪里摸出一根长满树瘿的拐杖,当空轰然一砸,顿时将那只斑斓朱雀砸的砸碎,化作无尽烟火流星,落在坟山表面,顷刻间化火蔓延开来,犹如星火燎原,将一座坟山化作了一座火山。 附近修士纷纷躲避,情知那火焰厉害。 驼子知那火焰乃是他的蝇虫克星,此刻不敢再释放毒虫,一步步朝着少年走去,咔咔将脚底的一具具骸骨踏碎。 “小鬼,你激怒爷爷了,爷爷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驼子张嘴大笑,自以为那区区破玉境少年乃是掌中之物。 此刻,坟山上的赫连孤坟眸中顿时出现了异色,喃喃道:“有这样的事?莫非那小子当真是我命中的福星?” 赫连孤坟转首看向白骨文士,笑道:“我盘桓死山多年,近期自以为有所得,今日便拿你试刀!” 他决定快刀斩乱麻,结束战斗,以便赶去支援那少年。 “以我热血,献祭长天,精诚所向,斩恶除奸!” 赫连孤坟口中吟唱,将一段萨满咒语源源道出,就见那漫山遍野的火苗,顷刻间冲天而起,愈烧愈旺。 魔目光空洞,正如傀儡,回头看了赫连孤坟一眼,岂料驼子一张铁手快如闪电,早已抓下来! 眼见少年落入掌控,驼子禁不住大笑。 岂料眼前一晃,原以为束手待毙的少年已不见了影子。 魔施展斗转星移,踏动坟山,识海中,一只斑斓朱雀,不断翩跹飞舞,连连发出长鸣。 经过眼前的一次次战斗,他的道天意境自然融合了赫连孤坟的萨满召唤意境,只觉得一座坟山都在掌控之中,而那万千骸骨顿时变得无比亲近,随着一朵朵小小朱雀钻入那些骸骨的胸膛间,哗啦啦,一具具白骨齐刷刷站立起来,整齐有序,朝向魔所在的位置。 “哪里走!” 驼子只手破空,不顾一切抓向少年。 更有数个修士左右围堵,魔已无多少盘桓空间。 此刻,一具具化身亡灵的骸骨,突然间一跃而起,向那些修士飞扑过去。 轰轰轰! 驼子手中拐杖不断挥舞,顿时将一具具亡灵轰然击碎。 第266章 这副皮囊,交给你了! 他脚步不停,向那少年直直追去,口中喝道:“掌中天地,困虎囚龙,生的来,死的去!” 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笼罩住了魔周边的空间,魔的身体簌簌震颤,意识瞬间从黑暗死海回归本尊,他口中哇的吐出鲜血,看着那张不断放大的手掌,怒道:“心有多大,天有多高,一方邪魔,怎敢阻我道路!” 一声长啸,魔再度吐出一口鲜血,身影一晃,竟冲着驼子的方向冲了过去,周边万千白骨亡灵齐齐转向看着驼子,仿佛一支战意熊熊的军队,顿时让驼子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小小破玉,怎敢如此!” 蒲扇般的手掌骤然收缩,魔看似在劫难逃。 一声怒吼,万千亡灵齐齐震动,魔脚底一滑,竟然从驼子的手掌间堪堪逃了出去。 驼子瞪大了一双混浊的眼睛,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破玉怎么可能逃脱他的掌控? “今天不抓住你,我在近边死山盘桓了近百年,全是白混了!” 手中拐杖连连横扫,砸碎无尽亡灵,驼子犹如索命无常越过虚空,距离逃走的魔越来越近。 “葬入长天,永归乐土!” 此刻赫连孤坟与文士间的战斗已然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周边天地骤然一暗,在赫连孤坟的吟唱声中,一座暗淡的孤坟幻象浮现虚空。 文士心头一沉,声色俱厉回应道:“刀山剑林,洗此罪孽,白骨无量,万劫不灭!” 在其身后,一具白玉般的骷髅相冉冉升起,骤然一闪而去,一张白骨手掌化作如雪利刃,划开天地,斩向那座耸立的孤坟。 赫连孤坟直接忽视骷髅相的攻击,身形一跃而起,一记重拳如雷落下,口中喝道:“白骨,源自长生天的攻击,今日必教你命丧于此!” “来,战!” 文士掌刀如山落下,转眼间已和赫连孤坟交手数十次,将周边数之不尽的亡灵震成碎片。 同一时刻,骷髅相的攻击已然达到近百次之多,就见那座巍然孤坟光影惨淡,已然出现崩溃的迹象。 骷髅相得势不饶人,攻击愈发犀利,随着一道光影落下,且听咔嚓一声,那座孤坟幻相轰然从中断裂! 对战中的赫连孤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文士见状大喜,谁知道瞬间变故发生,就见断裂的孤坟中央,突然升起一尊巨大的魔影,魔影只手一抓,顿时将那具骷髅相捉在手中,砰的一声捏爆开来! 文士一声惨叫,口中血如泉涌,颤声道:“赫连孤坟,你……你是萨满巫祝……怎么……怎么……” “我说过拿你试刀,就不会骗你!”赫连孤坟大笑。 “奸贼,原来你早就偷偷修习了魔道!”文士心中大恨。 “墨夜,你既然有所馈赠,我赫连孤坟如何也不会负你,今日杀这白骨,已告慰你在天之灵!”赫连孤坟心中默祷。 光影明灭之中,魔影显现出一副帝王相貌,骤然斩出一道剑光,白骨文士挡无可挡,嗤的一声,被斩落一条手臂。 白骨文士连退数步,颤声道:“今日来者……众多,赫连孤坟,你……你终究难以善……善了!” “那又如何!我说过,先杀你祭刀!” 说话间一股萨满意志牢牢锁定白骨文士,魔影化身再落一刀,裹挟一座坟山威势,斩将下去,随着一团浓烈光影爆发,白骨文士的本尊顿时碎裂开来。 此时此刻,越来越多的修士冲上坟山,一部围攻向魔的方向,另一部却是为了找赫连孤坟寻仇。 赫连孤坟这么多年进入死山布道,难免结怨众多。 魔的身影一次次险之又险从驼子的手掌间逃脱,仍旧被那根邪恶的拐杖连连击伤, 驼子连番失算,环顾周遭喝道:“我只要这小子一副血肉之躯,其他东西,都归你们,还不齐齐用力!” 妖族妖夜鼎出现一事早就不胫而走,此刻周边那些魔修谁不觊觎? 地境修士齐齐发力,魔看去岌岌可危。 不止是魔,即便赫连孤坟也是双拳难敌群狼,连连受伤。 若非他凭借这座坟山的主场优势,此刻已被击溃。 困境之中,骤然传来一声长啸,就见一头血红的朱厌化身强势崛起,卷起狂飙向前冲去,一个地境修士猝不及防,顿时被气浪撞击,嗤的一声,肉身一分为二,扑倒在两侧。 周边修士大惊,仔细看去,就见那头朱厌内部,正站着瘦弱的魔,魔的印堂间血光笼罩,一枚巫道剑铭尤其鲜艳夺目,令那些修士禁不住胆寒,纷纷失声。 刀光犀利落下,一个个修士连连喷血,说不得向后闪躲。 “没用的东西!” 驼子大骂,忖思那诡异的巫道分明只对热血之身有用,对于修习死道的魔修并无多少威胁,内心对那一身巫血的小子愈发渴求。 “小小妖族血相,也敢猖獗!” 拐杖落如惊雷,轰隆隆砸碎朱厌化身。 魔的小小身形顿时被抛飞了出去。 左右修士们见了,蜂拥而上,纷纷围堵。 空中的魔蓦然回首,看了一眼远处的赫连孤坟,点了点头。 赫连孤坟瞳孔略缩,已然知会对方心意,长身而起,身后魔影连连出手,击退群敌。 空中的魔裹卷一身星光,在强敌环伺之中,诡异的突出了重围,刹那间来到了赫连孤坟身后,站在了对方的影子上。 二人齐齐怒吼,坟山之上,无数亡灵站立起来,齐齐朝向二人的方位,可谓万众一心。 “你这座坟山聚积不易,可惜了!” “若能杀敌,区区一座坟山毁掉了又如何!”赫连孤坟大笑。 当即毅然敞开识海,将一切交给了这个莫名少年。 赫连孤坟不知道为何会选择相信这个少年,但这少年既然能粗粗领悟出自己的萨满意境,并能轻易借用,此刻毫不畏惧前来,一定有所成算。 “小子,我赫连孤坟这副皮囊,今日便托付给你了!” 此刻的驼子首当其冲冲了过来,他如何也不能理解,一个强大的地境修士,怎么可能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一个区区破玉境的少年? “无非病急乱投医罢了!” 驼子仰天大笑,只是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周边天地瞬间沉入一片如死的黑暗之中。 无光,无声,剩下的只是绝望,还有恐怖。 驼子的一颗心禁不住发出颤抖。 冥冥之中,一双死神般的目光,已盯住了他! “不好,逃!” 他刚有这个意识,那一股不可抵挡的毁灭气息已穿透了他的丑陋躯壳,无声之中将这副熬炼了无数岁月的肉身,斩为两瓣。 第267章 我有个提议 就见这两瓣肉身,并没有倒下,竟然以单腿蹦跳的方式,惨叫着逃走了。 在其身后拖曳着两条嗡嗡飞舞的黑烟。 同一时刻,周边数十个修士一起陨落,尸骨无存。 侥幸余生的修士使出吃奶的力气逃回巢穴,于惊魂未定之中吓得连连颤抖。 “太可怕了!” “如果早知道那少年身负如此恐怖魔器,自己又怎么会前往冒犯?” “好可怕的一件魔器,看来,近边死山要变天了!” 眼前,那座巨大的坟山轰轰然,崩塌了一半。 形销骨立的赫连孤坟无声盘坐于烟尘之中。 他此刻已外强中干,若有修士前来挑战,他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好可怕的一剑!” “斩开尸山血海的犀利一剑,此生有幸得见,这趟魔域之旅总算没有白来!” 赫连孤坟心中感叹。 他没有想到,那恐怖至极的一剑使出之后,自己居然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 这座由无尽白骨堆积成的坟山,岂是简简单单由一副副枯骨堆积起来那般简单? 一座坟山,寄托着无尽魂魄,经由他的萨满意志百般熬炼,通过他手中那枚血迹斑斑的兽骨祭器,祭奠向遥远的长生之天。 聚积了无数年头的萨满之力,仅仅发动那一剑之力,就被消耗了多半,还崩塌了半座坟山,损失可以说极其惨重。 自己走遍魔域,冒着九死一生来到近边死山,只为一心布道,将萨满意志根植在这片绝域土地上,已完成自己当日发下的宏愿。 赫连孤坟此刻百感交集,却不敢分心,自己多年苦于不得突破,中途修习了魔道,此刻遭遇魔念反噬,有苦难言。 相比于赫连孤坟,魔受到的反噬要小的多。 若非借助坟山的意志,自己根本无力发动那柄咒渊的力量,却也因此缘故躲过了咒渊剑的巨大负面反噬。 魔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替自己受过的赫连孤坟,点了点头,继而将目光落在悬浮在赫连孤坟身前的那枚血肉未尽的兽骨头颅之上。 一缕缕黑气摇曳升空,魔分明感到一股神秘的力量通过这颗头颅,被祭往遥远的空间世界去了。 萨满的力量? 什么是萨满? 一念所动,眼前这座残缺的坟山上,升腾起一缕缕火焰,一具具骨骸哗啦啦爬起来,化作一个个亡灵,齐齐看向赫连孤坟的方向,其实是在看着他手中的那颗兽骨头颅。 它们看似一具具空壳,分明又像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这让魔感到非常奇怪。 他将目光再度转回那颗兽骨头颅,他看着那一缕缕摇曳的黑气,那种气息再熟悉不过,那是灵魂的力量! 透过兽骨头颅上那两个空洞的眼眶,魔的身躯忽然一颤! 恍惚中,他看到了无尽的灵魂大军,他们寄居在那处封闭的空间世界之内,排着整齐的队列,目光齐齐看向同一个方向。 而那个方向的指向,分明就是赫连孤坟口中时时吟唱的长生之天的所在! “他们分明是赫连孤坟在这处绝域发展起来的萨满信徒!” “好恐怖的一口法器,居然能容纳如此多的死者灵魂!” 魔的心中微微有些冲动,那柄咒渊剑发动的恐怖一击,所消耗的那种力量,极为精纯,已然引起了他的兴趣。 若然能够聚积那种气息,他便可能再度发动那柄咒渊,也便有了一份自保的力量。 只是,究竟该如何收集那种力量? 魔的目光忽然落在附近的一具亡灵身上,便看到了对方胸膛间不断跳动的一朵火焰。 火焰分明感受到了魔的召唤,翩然盘旋,很快蜕变成一只小小朱雀的形态,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 识海南天,朱雀本尊扑闪着一对斑斓翼翅,连连发出长鸣。 于是,一座坟山之上,所有的亡灵齐齐改变了方向,看向了魔。 与此同时,赫连孤坟身前的那颗兽骨头颅顿时嗡嗡一震,显然是在释放愤怒的情绪。 魔看着那颗狰狞的兽骨头颅,心头忽然一动! “我并非觊觎你的力量,我只是想从中汲取一点气息,以便能弄明白其中的缘由。” 魔看着赫连孤坟说道。 入定中的赫连孤坟不置可否。 念动一刻,坟山之上,所有的亡灵齐齐震颤,再度朝向了魔的方位。 一个个亡灵的胸腔之内,一朵朵小小的朱雀灵动跳跃,齐齐朝向魔的方向,其实是在朝拜识海中的那只朱雀本尊。 魔的口中开始吟唱,所唱者正是那首洛歌。 洛歌,献祭之歌,此刻被献祭的,正是那一朵朵跳动着的小小朱雀。 而被祭的对象,却是识海中的那柄恐怖的咒渊! 嗡的一声轰鸣传来! 魔的身体顿时发出颤抖。 识海世界,那一幕灵魂太极之中,一柄惨白的剑身浮空出现,不断发出震颤。 与此同时,那颗兽骨头颅之内,那片整齐排列的灵魂大军,突然齐齐改变了朝拜方向,一具具半透明的身体中,蔓延出一缕缕肉眼无法看见的气息,犹如百川归海一般,进入了魔的识海,而后被那柄咒渊剑强行吞噬。 咒渊剑吟吟震颤,似乎极为愉悦。 “小子,你敢窃取我的萨满力量!” 赫连孤坟怎么可能容忍别人窃取他的根本利益? 一声怒喝,便欲隔断兽骨头颅中的联系。 未料那柄咒渊剑何其霸道,竟蛮横的将赫连孤坟排斥在外,继续源源吸纳那些灵魂传递过来的气息。 赫连孤坟大惊失色。 “放心,我只是略作尝试,我的目的并非为了窃取你的力量。”魔解释道。 “是吗?”赫连孤坟的声音于愤怒之中有些发抖。 “我有个提议,对你我都有好处。” 赫连孤坟咬牙哼了一声。 魔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我拥有召唤亡灵的手段,这你也看到了,下一步,我会利用我掌控的力量,召唤更多的亡灵前来,修复并壮大这座坟山。” 赫连孤坟听的怦然心动。 “我想,你既然拥有如此强大的一件祭器,一定可以通过那一具具亡灵身体为媒介,吸引更多的魂魄前来皈依,并发展成为信徒,那么,用不了多少时间,你的修为便会恢复,我们也可以不断扩充势力,一点点蚕食掉这个世界,如此,你的布道使命一定会得到实现。” 一席话说的赫连孤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第268章 掌握召唤术法 那小子的神奇召唤能力他可是亲眼看到的,比他的萨满召唤强太多了。 若然按照他的提议一步步实施下去,自己的道一定可以得到充分布施,而自己修为的瓶颈一定可以突破,那个时候,自己或许就可以完成使命,重返故国了。 感应到了魔的意志,咒渊剑即便桀骜不驯,依旧怏怏沉入灵魂太极的暗影之中。 威胁卸去,赫连孤坟总算长长舒了口气,看了一眼魔,淡淡道:“你决定了么?” “先从外围开始,逐步蚕食边缘势力,等到实力足够,我们再向内部渗透。” “好,我会配合你!”赫连孤坟点首。 入夜,一只只小小的朱雀光影,无声穿透黑夜,闯入了一个个亡灵的体内。 小小的朱雀犹如轻车熟路,轻而易举包裹住了亡灵胸膛中的一朵朵魔火,缓缓炼化。 识海南天,朱雀本尊感应到了一个个小小分身传递回来的气息,身形不断长大,气势不断膨胀,发出一声声愉悦的长鸣。 夜色之下,一具具亡灵骷髅无声的行走在大地上,向那座坟山不断靠近。 于是,那座崩塌的坟山,在肉眼可见之中,不断长高,长大。 一朵朱雀样的火焰浮空燃烧,一堆凌乱的骸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在拼凑重组,很快,一具全新的小骷髅的形象呈现在魔的眼前。 小小朱雀在骷髅的胸膛间灵动燃烧,注入了神奇的生命力。 魔一拳击出,砰的一声,小骷髅重新化作一堆废渣。 再度凝聚火焰,再度重复那种奇妙的召唤过程。 在重复了不知多少次之后,魔口中喃喃道:“原来,这种神秘的召唤居然是这般方式,灵火气息越纯粹,复生亡灵怪物的力量便会更强大!” 目光所及,意念拓展,一只斑斓的朱雀扶摇飞升,骤然崩溃开来,化作一缕缕朱雀的光影,向四方飞掠而去。 魔闭上眼睛,入微境的感知无限延伸出去,一缕缕火焰无可阻挡冲入一个个亡灵怪物的体内,融入了胸腔间的一朵朵魔火之中。 魔火乃是力量源泉,这也是这些亡灵怪物并不抗拒朱雀火焰的原因。 表面看去,那些魔火并无什么变化,随着魔对火焰的操控愈发细微,这种融合悄无声息,不知不觉中,一个个亡灵怪物已然易主。 它们自发的朝着那座巨大的坟山缓缓靠近过去。 坟山顶端,赫连孤坟手托那枚狰狞兽头,口中不停吟唱。 成千上万的亡灵站立起来齐齐朝向顶峰上的二人,魔口中吟唱,识海内那柄咒渊剑吟吟震颤,贪婪吮吸着兽头内的无尽灵魂传递过来的神秘气息。 赫连孤坟不再抗拒这种掠夺行为,因为这种献祭的气息分明引来了更多的魂魄来到坟山上空,形成了一泓庞大的雾气漩涡。 “信吾者,归于长生之天,当永生不朽!” “哈维纳尔,博鲁班特,旗音虎洛,巴巴钦查,呜嘞!” 吟唱声愈发高亢,众多迷失了太久的魂魄再也难以抗拒那种诱惑,纷纷被兽头的力量吸了进去,在萨满祭奠气息的加持之下,逐步蜕变为一个个忠实的信徒,此生将和赫连孤坟一起,同呼吸共命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座巨大的坟山本相浮现身后虚空,坟山本相之上,一尊魔帝之影愈发凝实,和本相千丝万缕相连,形成了一尊更为奇特的本相。 赫连孤坟遥望远方,口中喃喃,他此番不辞千辛万苦,万里布道,分明走出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如被北隗那些同道看见,必然被视为异类。 他的眼角溢出一点晶莹,他自走出北隗,离开龙泽,进入魔域之后,就清楚原本的路再也回不去了,他们也不会接受他,他将一世孤独的沿着自己选定了路,走下去。 “墨夜,我因你而有所觉悟,放心,我活着便如你活着,这是我们共同的道,我会用自己的生命去扞卫!” 赫连孤坟依稀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当初他进入锡蓝之后,可谓走投无路,陷入众多魔修围攻,濒死之际,正是墨夜拉了他一把。 围炉夜话,痛饮狂歌,他没有想到,居然会在异域碰到这么一个知己。 即便是自己的恩师也不会完全清楚他内心所想,然而,偏偏那个魔域人就是知晓他,毫不介意他是一异族,鼓励他沿着选定的路走下去。 “我不后悔,墨夜,即便你是异族,我不后悔结识你!我欠你,欠你两次!” 一次在他刚刚进入锡蓝城的一刻。 一次就是他不顾一切闯入近边死山,在山穷水尽的一刻,巧巧接受到了对方的最后馈赠。 唳! 一声清越的长鸣传来,魔睁开眼睛,望向长空,就见一只小小的火焰朱雀,无可阻挡闯入一头飞行亡灵的体内。 魔将一缕神识融入火焰之中,感受着朱雀气息和亡灵体内那团魔火不断融合,最后就听腾的一声,亡灵飞禽剧烈震颤,在略显僵直中,再度复苏,发出一声尖锐的长鸣,扶摇直上,直入云天。 这一刻,魔感到自己仿佛也变成了那头亡灵飞禽,他可以与对方共享视觉,也可以轻松自如控制着亡灵飞禽的身体,自由飞翔。 在一串巨大的轰鸣声中,这头亡灵飞禽穿过一层层云天,从一头头更为庞大的亡灵飞禽身侧掠过,最终顺利突破最后一层阻隔,来到了空无一物的云上世界。 一股如渊如海的威压镇压下来,压的飞禽亡灵抬不起头。 这头亡灵依旧倔强的抬起一颗白骨化的头颅,第一次清晰看到了那头盘踞在这个世界之上的庞然大物。 一条绵延如山的庞大的亡灵巨龙,微微摆动着尾巴,吐出一口混浊的气息,呼的一声,便将那一头亡灵飞禽吹成了飞灰。 而那团小小的魔火,则被这头亡灵巨龙吸入口中,吃糖豆一般吞咽了下去。 它很喜欢这种有些特别的火焰的味道,只可惜,这种纯粹的火焰太少了,完全不够它塞牙缝。 不久之后,又一头更为庞大的飞禽飞到了巨龙所掌控的世界,依旧被巨龙的气息震碎了。 第269章 谁都留有后手 未来,更多的飞行亡灵突破了一道道防线,来到了巨龙所主宰的领地,悍不畏死冲向了巨龙,无一例外的被巨龙扫荡一空。 直至后来,这片空域的飞行亡灵几乎绝迹了。 在亡灵巨龙有些急不可耐的一刻,一头尤为庞大的飞行亡灵再度出现在了巨龙面前,偏偏这头迷惘中的巨龙听到了一段精神传音:“我知道你寂寞,我知道你被困于这里无尽年头,渴求离开这里,请相信我,我会带你一起走出困境,走向自由之天,不自由,毋宁死!” 砰的一声,巨龙无聊的摆动身躯,将这头不知天高地厚的怪物击碎,一口吞了那团尤为硕大的魔火,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在它的认知中,眼前那些被它杀死的渺小的生物,如何能理解到它所掌控的天地?纯粹是不知死活! 然而,那句不自由,毋宁死的话语,就像一颗种子,已深深播种在它的庞大躯壳中,总有一天会萌芽。 “走吧,这里可以说是我们掌控的第一处领地,这个世界很庞大,我们需要不断前进,不断征服!”魔提议。 “善!”赫连孤坟颔首。 魔在前方引路,赫连孤坟跟在后面。 魔仿佛极为了解眼前的世界,一路轻车熟路,向前快步行走,不久之后,已来到了那座熟悉的死火山脚下。 魔抬头一刻,正和一双熟悉的眼睛遥遥对视,对方正是那个木乃伊祭司,名唤商由。 这里是商由的主场,是他所掌控的领地,商由不相信,这两个人敢于贸然闯入他的世界,在他的领地中,他近乎永生,力大无穷,更有无尽亡灵协助,对方完全是找死。 一具具亡灵木然站在周边,虎视眈眈盯着两个人。 魔就像没看到它们一般,一步步朝着山顶攀登而去,不久之后,两人已来到商由的对面。 “我没有想到,你居然敢回来,如此,这份大礼我收下了!”商由仰天大笑。 魔没有回应,一旁的赫连孤坟冷冷道:“皈依吧,吾道不孤,信吾者,得永生,否则,死!” 商由噗的忍不住大笑,一挥手,便欲发动攻击。 魔杖砰的落在地上,然而商由预料到的情形并没有发生。 周边的亡灵们静静站在那里,无动于衷,仿佛根本没有感应到商由的意志。 商由大惊失色,口中不停念诵,频频挥舞魔杖,然而,周边的亡灵怪物们仍旧静静站着。 “你看,你的下属全部背叛了你,你已成为孤家寡人,除了向我们投降,你没有出路!”赫连孤坟冷笑道。 “看来你很自信,已然看准了我的弱点,既然如此那就来吧,我不会向一个异族投降,这是一个魔族人的骄傲和底线,这是我的主场,有本事战胜我再说!” 说话间,商由已凭空消失。 赫连孤坟不假思索,祭出滴血兽头,开始吟唱。 同一时刻,魔也开始了吟唱。 识海内那柄咒渊剑频频震颤,贪婪的吸纳着兽头中传来的精纯气息。 二人间的配合,立时引起天地异变,一泓庞大的雾气漩涡出现在这座死火山的上空,大量魂魄从周边云集而来,不断被诱惑到那颗兽头之内,被萨满气息不断炼化,一个个化作了忠实的信徒。 与此同时,躲在暗地里的商由立时感受到了一种异乎寻常的痛苦,便如有一把刀,生生割走他身上的一块块肉,生命气息不断流失,若然任由发展下去,用不了多少时候,他就会堕落为一个失去意识的亡灵了。 “住手!” 商由从黑暗中走出来,看着赫连孤坟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赶尽杀绝!” “投降或死!”赫连孤坟不假思索道。 “你们不要逼我!”商由声音颤抖。 “逼你怎么了?”赫连孤坟冷笑。 商由的一身怒气好像凭空消失了,他看着赫连孤坟,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想活着,并试图活的更好,所以,大家都在竭尽全力去努力,这无可厚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我的信仰是死灵,怎么可能改换门庭,投靠到一个异域萨满教的门下?一切都有定数,一切都有底线,不要强人所难,否则,发生的后果不是你一个异族所能承受的。” “我需要一个信徒帮我传教,你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我既然选中了你,你没有其他选择。” “看来,一切没得谈了,不过,一个占据一座死火山的亡灵祭司的强大,非你所能想象,我还想试一试,看你到底能否抓住我。” 说话间,商由的身影再度凭空消失。 赫连孤坟的嘴角微微翘起,与少年的合作,使得他看到了极大希望,如果能够收服商由这样到高手作为使徒,自己的布道将会更加顺利,也会更为快捷。 身后虚空,一座孤坟暗影冉冉浮现,坟头之上,一尊高大的魔帝暗影凭空出现,一柄长剑骤然掣出,突然斜斜斩下! 就听嗤的一声,半空中骤然落下一条手臂。 不远处顿时传出一声惨叫。 魔帝暗影当仁不让,连连出刀,砍向不同方位,转眼之间,手臂,腿脚,一段段躯壳,被纷纷斩落在地。 一声声惨叫声接连传来,虚空中,一颗表情扭曲的头颅暴露出来,咬牙切齿道:“奸贼,你如何识破我的藏身之所?” 说话间,商由已长出了一副新的躯壳。 “你忘了我修的是萨满,偏偏,我还懂得魔域的修法,两相结合,你在我眼中,正如透明之物,又能逃到哪里?更何况,你坐拥一座死火山,貌似强大,其实也无异于作茧自缚,你根本逃不远,投降吧,我的耐心有限!”赫连孤坟并没有让本相继续攻击,他在等对方作出抉择。 “一个修士既然认定了信仰,是无法改变的,你,分明在强人所难,你要知道,能在近边死山混的人,谁都留有后手,所以,我劝你还是退走,今天发生的事就当没有发生。”商由忍住怒火道。 “是吗?我很想看看你的后手是什么,所以,从这一刻开始,我不会再留手了!” 一声令下,魔帝形象连连舞动长剑,发动攻击,那种攻击的诡异之处,不止针对肉身,还针对灵魂。 第270章 守护者降临 商由的身影在空中连连闪烁,却无力逃避魔帝暗影的锁定,被连连杀伤,此刻正如经历千刀万剐,发出一声声惨叫。 魔静静站在一旁,其实他和赫连孤坟一般,很想看看商由所说的后手到底是什么,他不怕遭遇多么大的险阻,唯有遭遇强大的压力,才有更多突破的机会。 他却不知道,很快,他就会遭遇此生为止,最大的一次危机。 魔帝暗影挥剑一次次斩碎虚空,令商由的身体遭遇了一次次碎裂之痛。 赫连孤坟在用这种惨无人道的方法逼迫商由投降。 可惜的是,他碰到的是一个无比执拗的家伙。 魔帝暗影发动的攻击戛然而止。 因为一柄魔杖探出,横空强行挡住了魔帝的凌厉一剑。 面色煞白的商由走出黑暗角落,他痛的连连颤抖,因为波及灵与肉的双重打击,让他痛苦难当。 幸亏借助十多个亡灵傀儡挡住了那尊魔帝暗影的连番击杀,侥幸保住性命,一身修为已然大打折扣。 “这个世界固然弱肉强食,我最后还是给你一个劝告,留点余地,对谁都好!”商由死死盯着赫连孤坟,寒声道。 赫连孤坟的手正要落下,却见商由意外笑了,笑得很苍凉,也很无奈,口中叹息道:“原来我商由的命运注定是陨落在此,这是我的劫数,我认!但,你既然一心送我下地狱,我当然要拉你一起下去,这是我商由一贯的风格!” 赫连孤坟瞳孔收缩,就见魔帝暗影闪电斩出一剑,去势如虹,谁料,便如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横空出世,挡住此剑,牢牢护住下方的商由。 商由目光看向另一个方向,口中叹息道:“外乡人,你不知道,一个来到近边死山的修士会作出何等的牺牲,为了活着,为了变得更强,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掌控一座死山,那种代价何其惨重!但为了活着,却不得不如此做。看来,你并不晓得近边死山真正的秘密,如此,也是个短见的人,今天,我便让你看看,近边死山的最强战力,守护者的力量!” 商由发出最后一声叹息。 很快,商由的七窍间俱流出汩汩黑血,紧跟着,他的周身开始快速腐烂,很快就烂光了血肉和内脏,只剩下一副森森白骨。 更要命的是,浓烈的魔火无中生有出现,将这副白骨笼罩其中,烧的毕剥作响。 魔火之中,似有成千上万魂魄挣扎哭诉,百计逃生,情形无比惨烈。 魔火越烧越旺,冲天而起,模糊的火光中,就见一具商由模样的魂魄凄厉惨叫,扭曲挣扎,痛不欲生。 随着魔火不断增强,终究将骸骨和灵魂一起烧成了灰烬。 即便赫连孤坟修习萨满,淡看生死,瞅见如此惨烈一幕,也不免心惊,心中暗自有点后悔。 转眼间,就见那一团冲天的火光中,已凝聚出一尊身高数丈的魔神。 一股巨大的封印之力从天而降。 “走!” 嗓音中迸发出一声怒吼,一颗狰狞的兽头轰隆一声砸了出去,拼死在尚未合拢的封印空间之上砸出一道小小的空间缝隙 赫连孤坟已然顾不上一旁的少年,施展秘术迅速遁出了这座死火山。 同一时刻,魔的身影也从赫连孤坟艰难开辟出的空间缝隙中逃了出去。 那种力量太过恐怖,完全超越了想象,唯一的选择就是迅速离开。 “渎神者,杀无赦!宵小之辈,蝼蚁之形,如何逃脱神罚!” 魔神吼声如雷,一步踏出,已出了火山,眸中所见,正是那赫连孤坟背影,当即掣出一柄长剑,闪电斩落,剖开了半边天! 剑光尚在空中,赫连孤坟只觉神魂欲碎,哪里能够抵挡? 身形一扭,再度消失。 岂知那一剑之威,早锁定了他的灵魂气息,已然忽略时空阻隔,追袭而去。 那一尊魔帝形象刚刚被唤出,根本来不及招架,已被那一剑拦腰斩断! 此刻赫连孤坟口中连连喷血,好在总算逃回了属于自己的那座坟山之上。 剑光追击而来,当即将坟山削去一截。 魔神一晃,已来到坟山之上,再落一剑,便如分开眼前天地,当即将这座高大的坟山,一分为二。 魔神连连出剑,转眼间,将两侧坟山夷为平地。 再看周边大地上,不知在何时,散布着一座座大小墓冢。 冷风吹送,无数纸钱从天而降。 魔神剑光横扫,眼前大地顿时面目全非,那些幻化出的墓冢尽皆被削平。 魔神恨恨环顾一眼,察觉那仇人气息仿佛消失,虽怒意未消,只好暂且作罢,身形一晃,凭空消失。 在魔神消失后不久,就见一幅从中断开的画卷晃悠悠从天而降,未及落地,已燃起火焰,顷刻间烧成了灰烬。 一个憔悴的身影缓缓露出身形,一脸苦涩,他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死灵法师,居然会召唤出如此恐怖的存在,带给他如此惨重的伤害。 若非最后关头,祭出那幅画卷,且依靠那小子吸引走了守护者,恐怕自己已凶多吉少! 如今,那少年被魔神盯上,恐怕已在劫难逃了。 “放心,你的仇,我赫连孤坟为你报了!” 话音未落,赫连孤坟凭空消失。 在原先那座死火山之内,地面的一堆灰烬之中,冉冉升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身影,他为了对付那个萨满修士,献祭掉了半条性命和一口法器中的近万魂魄,可谓损失惨重。 “召唤一次守护者的代价太过惨重了,近百年聚积就这么白白消耗了,原本以为,能杀死两只耗子,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让那两只耗子逃掉了!” “好在借助守护者的力量,足以杀死那两个讨厌的家伙,也算报了一桩仇怨!” 拼死召唤出守护者,乃是逼不得已,另一个重要原因,还是为了那少年身负的法宝。 他尚在喃喃自语,未料天光突然一暗,恍惚中如同有一座山岳镇压下来,将他的本尊牢牢定住。 仰首看去,就见一颗硕大的滴血兽头,张开獠牙之口,猛地一吸,他的身影已不由自主,离地升空而去。 他的修为已耗去十之七八,此刻哪里还有能力反抗? 此际吓得亡魂大冒,浑然没有想到那个敌人居然能死里逃生,还识破了他的诈死计谋杀了回来,不由得连连哀求,乞求饶命。 “不需要了,不杀你,如何对得起那少年!” 第271章 逃入肚腹之中 一具腐朽肉身被剥离击碎,魂魄落入无尽亡灵大军之中,众亡灵蜂拥而上,短短一刻,将商由的灵魂撕成了万千碎片,吞噬一空。 杀了商由的赫连孤坟,来到死火山顶峰,仰望天空,连连叹息。 此刻的魔,正在大地上不断瞬移。 在察觉到惊天危机降临的一刻,借助赫连孤坟开辟出的道路,魔迅疾逃出死火山,一路之上,施展斗转星移,一个闪烁,已在数十丈之外。 这些时日,驱动朱雀,不断融炼魔火,他已然对这片天地有了一定的感知。 冥冥之中,一股刺骨寒意袭来。 那是经历屡次厮杀所获得的敏锐感知。 一声咆哮,一头庞大朱厌一跃而起,却被一道横扫的剑光拦腰斩断。 好在,借助朱厌化身的稍稍拦截,魔已远远逃了出去。 危急之中,魔不假思索,封印了识海,进入了道天搬运状态。 他却不知道,那守护者锁定的却不止是灵魂气息,还有他的一身血气。 不过,处身搬运状态,道法自然,使得他竟能赶在危机爆发之前,作出预判,提前走出险境。 守护者连连出剑,连连落空,不由得暴跳如雷,身形一晃,跨越时空,出剑速度越来越快。 即便是处于道天搬运中的魔,再度变得岌岌可危。 脚踏天地,斗转星移,他的身影向一座死山之上快速掠去。 一道剑光如影随形,在其身后连连落下,只是毫厘之差,已成万丈地狱。 此刻,在一座最高的中央魔山之上,一个身高过丈的高大汉子,正盯着一面魔岩之镜,看着这惨烈追杀的一幕。 “强大的神使乃是神庙守护,身负神恩赐福,镇守此方大地,一旦出手,不死不休,这小鬼居然如此顽劣难杀,不过最终难逃一死!” “若不是被逼迫到了极点,那召唤者也不会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去召唤这一尊神使!” “想一想,距离上一次召唤已然过去了数十年!近边死山亡者魂魄愈发稀少,那召唤者当真了得,忍了这么多年,为自己留下这个保命的大杀器,可惜了那么多被献祭的灵魂!” 汉子咬牙看着追杀的一幕,恨不能以身相代,忍不住手舞足蹈。 绝崖之畔,魔突然飞身冲出,身形一个闪烁,已站在空中滑翔的一头亡灵飞禽的背脊之上。 亡灵飞禽于惊慌之中扶摇直上,不料被一道凭空出现的剑光凌空击中,断为两截,坠落下来。 而此刻的魔,已落在另一头亡灵飞禽之上。 这里是一群亡灵飞禽的掠食地,空中正盘旋着数十头飞禽,往复逡巡。 魔的身影在一头头飞禽的身体上不断瞬移,一道道剑光接连袭来,将来不及反应的飞禽连连斩为碎片。 百忙中,魔抓住一头飞禽冲向上空云层。 就见一个高大身影凭空出现,剑光掠过,切开云层,当即将魔所在的那头飞禽斩为两瓣。 好在,魔已然捕捉到第二头飞禽的轨迹,逃了出去。 让守护魔神尤为气愤的是,自己百试百灵的神剑居然连连落空。 对方就像是能够预判自己的出剑,总能或多或少,先行一步逃出去。 “神恩无量,不杀了你,如何扞卫魔神的威德!” 守护者身形一晃,已来到云层之上,犀利的剑光如长虹破空,再度将魔寄身的那头飞禽斩杀掉了。 闪烁之中,魔的身影已无有依托,落在空中。 中央魔山上的高大汉子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仰天大笑,自知那少年必死无疑。 危急时刻,万道霞光从四方汇聚而来,转眼间聚合出一只庞大的鸟儿,一身羽毛斑斓炫目,美轮美奂,周身裹卷着浓烈的火焰,双翼一扇,发出一声清脆的长鸣,扶摇直上,刹那间,巧巧躲过了一道致命的剑光! “朱雀!竟然是朱雀!”中央魔山上的高大汉子失声喊道。 魔此刻能够逃脱守护者的致命一击,其一是由于召唤出的朱雀突如其来,超出了守护者的预料。 其二,这是他第一次倾尽全力所召唤出的一只强大朱雀,其展现出的飞行能力同样超出了守护者的预料。 一声清唳,朱雀扶摇直上,越飞越快,一道道凌厉的剑光差之毫厘尾随其后,每每失之交臂,原因则是,朱雀的飞行速度一直在不断提升,不断突破极限。 “可惜了,这个时代的守护者实力已然大打折扣,否则,一旦召唤出最强的守护者,只需一剑,足以抹杀任何渎神者!”中央魔山,高大汉子感叹。 轰隆一声,朱雀的光影犹如一颗耀眼的流星,洞穿了最后一层云雾阻隔,来到了空无一物的虚空之上。 瞬间,大片空间从中崩塌。 然而,这只朱雀依旧顽强冲了出去,两条斑斓的尾羽已然被追来的凌厉一剑切割了下来,崩溃为一团爆裂的光影。 唳! 一声愤怒的长鸣,朱雀再度突破速度极限,向前飞去。 此刻,一座崛起的山峰居高临下,正俯瞰着这只小小的神鸟。 一串不断突进的斑斓光影激起一圈圈涟漪,而那一道追杀而来的剑光正笔直落下,眼见得就要击中朱雀! 这个时候,那座庞大的山峰骤然张开一张庞然嘴巴,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猛地一吸! 即将于剑底灭亡的朱雀顿时获得助力,再度突破了速度极限,轰隆一声就冲进了那张庞大的嘴巴内! 于是,追击而来的剑光便击中了那张嘴巴,在如山的白骨头颅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守护者凭空出现,看着眼前这条庞大的亡灵巨龙,他毫不犹豫,口绽神音,长剑横扫,再度击中了亡灵巨龙的身体,激发出一串炸裂的闪电。 亡灵巨龙忍住剧痛,发出一声咆哮,骤然从口中喷出一团浑浊的龙息! 守护者一晃不见,再度出现的时候,已来到亡灵巨龙的脑袋上方,长剑挥动,一道扭曲的闪电凭空落下,正中亡灵巨龙的巨峰般的脑袋,斩出一口黑洞般的伤口。 伤口中雾气弥漫,成千上万的魂魄出现了,他们纷纷解体,化作精纯的气息,开始强势修复亡灵巨龙受伤的身体。 中央魔山上的高大汉子无比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他绝没有想到,明明必死的少年,居然会逃到云层之上,逃到那头庞大的亡灵巨龙的身体里。 第272章 燃烧着的灵魂长河 “想一想,也只有那个唯一的所在,能暂时逃过守护者的斩杀,好个刁钻的小家伙!” “无论如何,你没有出路,即便守护者放过你,亡灵巨龙身体内的毁灭力量,也会将你碾压的渣都不剩!只是可惜了,那头亡灵巨龙体内聚积的大量无主魂魄!” 高大汉子连连叹息,目不转睛看着魔岩之镜,生怕错过任一细节。 此刻,进入亡灵巨龙身体内部的魔,再度遭遇了重大危机。 一股无与伦比的毁灭气息凭空爆发。 残损的朱雀,分明精华已尽,崩溃为一串泡沫光影。 不假思索间,一头由气血凝聚成的朱厌怒吼出现,当即被亡灵巨龙身体内部的强大毁灭气息击溃了。 第二头气血妖兽接踵出现,乃是夔牛,其下,陵鱼,夫诸,乘黄,陆吾等妖兽次第现身,无一例外被毁灭的力量一一击溃。 魔仰天怒吼,一身血运跃至巅峰,胸膛间,那颗硕大的心脏正在有力跳动,越来越快。 同一时刻,魔的口中,开始吟唱,所唱者,正是传自山鬼族的那首神秘歌谣。 天地宇宙,湖海星辰,包罗万象的宏大意境,化作漫天星光,盘旋不定。 在魔的身体外缘,九大妖兽的光影居然同时出现,重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尊极为怪异的妖兽形象。 与此同时,一棵高高的星魔古桑,冉冉升起,摇曳着星辉,睁开一只只充满魅惑的眼睛,不断摆动婆娑枝条,发出阵阵呼啸声。 轰隆一声,一座乌沉沉的妖夜鼎凭空出现,将魔兜在中央,四壁上无数大妖形象齐齐活转,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魔的四肢不停在动,周身所有骨节在动,无骨境搬运如同行云流水,终于借助自身手段,将亡灵巨龙身体内的毁灭力量,堪堪挡在了外面。 而这却要感谢这头亡灵巨龙完全被守护者吸引了注意力,否则魔绝对无法抵挡亡灵巨龙的强大攻击。 守护者的剑光不断落下,每一剑都带走这头亡灵巨龙的大量生机,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伤口。 不止于此,他的剑光分明在不断变化,随着他口中所诵的神音愈发玄奥,剑光所带来的杀伤力愈发凌厉,每一剑落下,便会有成千上万的魂魄化作了飞灰。 在亡灵巨龙的内部空间,即便傀儡化的魔毫无一丝世俗情欲,仍旧被眼前的情形所吸引。 无数的亡灵汇聚成一条条滚滚洪流,前赴后继向前冲去,即便旦夕毁灭,也毫不犹豫,奋不顾身。 透过这条滚滚的洪流,魔看到了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的一幕幕浩劫,看到了一个个生命如同草芥被轻易毁灭,看到了他们即便旦夕身死,依旧在最后一刻,发出呐喊,发出了最强一击。 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俱被时间车辙碾为尘埃。 然而那股不灭的执念,俨然凝聚为一条庞然巨龙,不断向前突进,九死不悔。 胸膛中那颗硕大的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厉害。 魔的眼瞳中喷涌出炽烈的火焰。 他的口中不可抑制开始吟唱,在道境觉悟的驱使下,他自然而然选择了最恰当的方式予以回应。 识海周天的气息全方位呈现,一颗颗种星浑如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摇曳着,不断向虚空中释放出强烈的气息。 星河欲转,沧海横流,千岩竞秀,万壑争流,大地,天空,星辰,尘埃,无所不包,全部被一种神奇的旋律所驱动,它们纷纷开始律动,汇聚成一条绵延千古的洪流。 魔不断吟唱,正如唱响一阙高亢的战歌。 傀儡搬运态与道天意境浑然相合,使得他的吟唱在短短一刻,便达到了近乎完美的巅峰。 一个个蜂拥向前的亡灵齐齐转首看向魔的方向,目光中渐渐浮现出热切的神情。 他们身死千年,不得已寄居在这头亡灵巨龙的身体内苟延残喘,渐渐迷失了本来面目,心中唯一剩下的,只有同一个执念,那就是复仇! 魔的吟唱,犹如一把利刃,划开了时空,划开了厚厚的尘封,唤醒了它们曾经的记忆,继而,他们的眸中纷纷溢出了泪水,不约而同,追随着魔的召唤,开始一起吟唱,所唱者,正是那首古老的洛歌。 他们的此生已成过往。 这无疑是最后一幕告别。 他们不在乎会因献祭而灰飞烟灭。 他们只想以最后一点力量,化作复仇的火焰,照亮这片阴霾世界,宣告着他们曾经来过! 一声怒吼,亿万声怒吼作出回应。 洛歌如潮,滚滚向前。 唳! 一声清脆的长鸣声中,就见一只斑斓朱雀横空出世,呼啸着,穿越了这一支灵魂大军,转眼间,所有的魂魄俱被点燃起炽烈的火焰,汇聚为一条火之河流,滚滚向前。 吟! 一声强劲的剑鸣声传来,就见一柄巨大的惨白的长剑,呼啸着,一瞬间就穿越了这条灵魂长河,来到了最前沿,引领着这一支毁灭军团滚滚向前。 紧接着,在这条灵魂长河的中央,升起一条模糊的巨龙身影,它是一条残缺的龙魂,本来早就该溃灭的,侥幸借助亿万魂魄的供养,存活到现在。 龙魂的双眸中喷射出紫色的火焰,无比渴望的凝视着那柄惨白长剑,突然间怒吼一声,化作一道扭曲的流光,嗖的蹿入那柄长剑之内,在剑体内开辟出一道空间。 于是,整条燃烧着的灵魂长河,顷刻间发生蜕变,被献祭为滚滚精纯气息,如大江东去,强势泻入那柄长剑之内。 外界。 正在狼狈退缩中的亡灵巨龙,忽然抬起了那颗已经残缺的头颅,似乎想起了什么。 “没有谁是天生的奴仆,没有谁天生就该被无情毁灭,世道黑暗,我们能做的,就是握紧拳头,打出去!” 这一刻,魔的意识瞬间回归,使得他的吟唱,犹如火山喷涌,更具人间的烟火气息。 时光倒流,瞬间回到了乌澜部边陲那个小小部落,回到了那座小小的绝崖上,黎明之前,无比压抑,无比黑暗。 在那股愤怒的力量到达巅峰的一刻,一缕银色,骤然撕裂了遥远的天际。 一道银色剑光,携带着无尽的愤怒和期盼,骤然刺了出去! 第273章 一柄超品祭器 守护者的眼前一阵恍惚,进而,他避无可避,被这一道银色剑光击中了印堂,刺中了印堂间那枚代表神恩赐福的玄奥神徽中! 下一刻,周边世界顷刻间坠入一片黑暗中,那是充满绝望代表着毁灭的黑暗。 黑暗之中,一柄长剑怒吼着刺了出去,忽视了时空阻隔,借着那柄星沉剑开辟出的一线瑕疵,趁虚而入,终于轰然击溃了那枚代表着神恩赐福的神徽! 守护者张口结舌愣在那里。 稍后,轰隆一声解体,宛若被万道雷霆击中,溃灭为滚滚雾气。 同一时刻,在那座坐落在绝崖之上的神庙之中,骤然爆发出一声怒吼,一股浩然气息,撑开天地,久久不息。 中央魔山,魔岩之镜之前,高大汉子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咔嚓! 那一面魔岩之镜上皲裂出一道道树须状的裂纹,稍后轰然解体。 他的眼中露出满满的震惊。 他不相信,代表无上神威的一尊守护者,会被一个凡俗小子击杀。 要知道,那是他的信仰,至高无比的信仰! 恍然间,高大汉子软瘫在地,如丧考妣。 云层之上,无尽虚空。 一只斑斓朱雀托着魔的身体,发出一声声悦耳的长鸣, 两柄剑,一为天,一为地,天与地合,代表着的是毁灭,也孕育着希望。 而欲实现那最终的希望,必以毁灭,打破现实桎梏,方能登临那未来的彼岸。 那一刻,两柄剑的无瑕配合,将不可能变为可能,终于将那个不可一世的守护者斩杀当场。 挥手之间,一天云雾散开,魔得以俯瞰到整片焦灼的大地。 一座座死山,仿佛侏儒,散落在绝望的大地上。 这些死山原本应该是一座座活火山,不知为何变得枯死,那是否也意味着,这个世界濒临着毁灭? 朱雀托着魔,缓缓降落在大地上,溃散不见。 不久,魔看到了那个劫后余生的萨满修士。 赫连孤坟同样无比震惊看着魔,不知道对方如何从强大的守护者的手底逃生出来。 他万万不会猜到,那个无比强大的守护者,居然是被眼前这个区区破玉境的少年所斩杀。 “活着就好。”赫连孤坟的脸上勉强挤出笑意,与亡灵祭司商由一战,已极大改变了他的认知,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一场魔域之旅到底是对还是错。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上了一座高高的死山。 在死山内部,他们见到了这里的主人——一个死灵武士。 死灵武士显然早就听到了两个人的凶名,便是连驼子那般厉害的人物,也险些被斩杀。 这两人惹不得! 死灵武士讪讪笑着,退到边角上,装作没看见两个人。 这一刻的魔,再度变成了一个木然的傀儡,他踩着碎骨,咔咔走到死灵武士之前,发出毫无人间气息的声音道:“拔剑。” 两个字透露出刺骨的寒意,不容辩驳。 死灵武士只好出剑,他只使出一半的力量,攻向了魔。 魔手中握着那柄匕首,微微挥动,堪堪挡住了死灵武士的攻击。 死灵武士非常震惊,对方展现的力量明显太过弱小,莫非存心在示弱? 带着怀疑,死灵武士不断进攻,愈发占据上风,只可惜,他每每试图想要将魔击败的一刻,那少年偏偏以极为诡异的方式挡住了他的攻击。 看着远远站在那里无动于衷的赫连孤坟,死灵武士杀心骤起,一具具死灵傀儡被他召唤出来,铺天盖地,向魔展开围攻。 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人畜无害般站在那里,他在等待机会,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赫连孤坟静静站在一旁,毫无出手的意思,他明白,能够从守护者手底逃生的人,岂能以常理度测? 死灵傀儡们的攻击犹如暴风骤雨,魔的情势岌岌可危。 魔为了躲避一个死灵傀儡的攻击,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这个时候,死灵武士的剑犹如毒蛇攻了出去! 赫连孤坟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他焉能不清楚那一剑的威力? 即便换作他,也只能堪堪挡住对方,很可能也会被这一剑击伤。 只是,他想要出手已来不及。 然而,魔的身影一晃,诡异的回到了原位,手中匕首轻轻一划,便抵住了对方的咽喉,口中问:“信吾么?” 死灵武士极度震惊,颤声道:“不……不信!” “既不信吾,活着何益?” 刀光落处,一颗脑袋咕噜噜滚落在地。 只不过,死了的家伙却是死灵武士的一个替身。 魔随手一挥,就见周边所有死灵傀儡顿时燃起熊熊大火,齐齐转身看向魔。 “信吾么?” 就见那些傀儡齐齐点头。 “信吾者,得永生!” 魔的手掌向下一按,所有的死灵傀儡砰砰破碎,化作一地残渣。 而被秘法禁锢在傀儡体内的一个个灵魂顿时获得解脱,化作一缕缕流光,消失在魔头顶上悬浮着的一柄惨白的剑体中。 赫连孤坟再度张大了嘴巴。 他不清楚这少年是如何掌握这么精通的萨满召唤的,甚至于,那秘法看起来,比他的还要精深,还要高明。 怎么可能? 刀光落处,又一具替身栽倒在地,远处一隅,传来死灵武士的一声惨叫。 魔连连出手,须臾间,连杀数十个分身,最后依旧一刀抵住死灵武士的真正本尊,发出木然的声音道:“信吾么?” 入骨的寒意袭来,尤其是魔头顶上悬浮的那柄恐怖的魔器,令他魂不附体。 死灵武士颤声道:“信……信!” “信吾者,得永生!” 刀光落处,死尸扑倒,一具全新的灵魂当即被那柄惨白的剑体吞噬掉了。 “他居然拥有了一柄超品的萨满祭器,怎么可能?” 赫连孤坟内心的震动无以复加,忽然看到魔转移过来的目光,不觉心头一寒。 惨白的剑体呼啸飞出去,幻化出的巨大龙形,转眼间将这座死山内的残余灵魂,吞噬一空。 那宛若当头棒喝的追问,言出法随,代天行道,那种格局,那种充满道韵的声调,比起自己那种吟唱,简直是天地之别。 赫连孤坟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他终于相信这世上当真有无师自通的天才。 他缓缓跟在魔的身后,口中娓娓道来,终究将那篇萨满道的不传之秘全部道出。 这么多年,陷身魔域,布道之难,感同身受。 不得已进入近边死山,至今却没有发展到一个使徒。 第274章 做你此生的使徒 在强敌环伺,心灰意冷之中,不曾想上天给他送来了这个少年,他到现在终于明白,自己这一趟魔域之行的真正意义所在,那当真是冥冥中的天意啊。 天意弄人,如此巧妙! “我萨满能否在魔域生根发芽,当应在他身上!” 将一篇口诀完全道出,赫连孤坟长长松了口气,他看着魔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大地的尽头,脸上带着笑意,转身离去。 在下一座死山之内,魔遇到了极大阻力。 这是一个极为难缠的死灵修士。 在近边死山,要想活下去,在资源耗尽的情况下,修习死灵之法乃是不得已的选择。 否则,这片天地间的恶衰气息,将耗尽你的真元,最终只有一个结果,身死道消。 这个死灵术士布置了大量的术法陷阱,拥有强大的杀伤力,给魔制造了极大的麻烦。 再加上由于修习了死灵秘法,他的本相也产生了变异,每每于偷袭之中,屡屡击伤了魔。 三个强大本相,组成了诡异的攻击阵法,几乎将魔压制的死死的。 依靠斗转星移身法,魔勉强与之周旋。 好在他的精神力远远强于对手,连连从困境中摆脱出来。 最后,他稍稍释放出那柄咒渊剑的气息,顿时让对方坠入了入魔的危险之中。 在逐日的缠斗中,那修士渐渐深陷入魔幻境,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凝聚的三大本相崩溃毁灭,最后心如死灰,闭目等死。 此刻的魔,在数十天的战斗中,对这个术士可以说极为了解。 他明显是从赫连孤坟那篇完整的口诀中觉悟到了什么。 他并没有选择击杀这个死灵术士,反而在对方面前,源源将那篇口诀道出。 他化身傀儡,搬运道天意境,不厌其烦在术士的周边吟唱。 经过这么多天在死山一带的殊死搏杀,他的道天意境渐渐融合了死山一带的天地气息,在逐日吟唱中,他展现出了宏大的道韵力量,在术士的眼中,他的气势逐日高大,浑然天成,所有的吟诵,道法自然,言出法随,使得术士一颗枯死的心,渐渐出现了复苏的迹象。 “信吾么?” “信吾者,得永生!” “死亡并非终点,唯信者无涯!” 他深潭般的眼瞳静静看着对方,术士的境界原本高于魔,却显然从魔的眼中看出了非同寻常的意味。 他看到了故园,看到了全新的蜕变,看到了九死不悔的追求,看到了星河宇宙,沧海尘埃。 一切的一切,完全颠覆了他原有的认知。 “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活法!他仅仅是一个冷酷无情的魔啊,他原本还欲毫不留情杀死自己的,为何他冰冷的躯壳之中却跳动着如此强劲的一颗心?” “那……究竟是什么?”术士口中喃喃。 “信吾么?”魔的发问平淡如水,他的询问毫无功利,毫无人间情欲,如天风海涛,自然而然,照射进对方的内心。 “信吾么?” “信!”这一声完全发自于内心。 这一刻,术士放下了所有芥蒂,放下了所有包袱,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拒绝,因为对方代表着的,乃是真正的大道。 有谁能够拒绝道的邀请吗? 在听到术士的承诺之后,魔的心中忽然体会到了一种无法言传的力量,他终于明白,这才是萨满道的真正含义。 它绝非赫连孤坟以往所表现的那种有些邪恶而又霸道的萨满,它是对那种萨满教义的批判和革新。 在与术士的屡番交锋之中,魔对赫连孤坟传授的那篇秘诀的理解愈发深入,愈发圆满。 魔所展现的力量,同样震动了时下的赫连孤坟。 此刻,在遥远的一隅,一堆废墟之中,盘膝而坐的赫连孤坟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嘴角翘起,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他这一生到这一刻可以说是最愉快的。 他的布道使命终于种下了一颗全新的种子,且这颗种子已然萌芽,不仅萌芽,还使得他的一颗道心获得感悟,进而蜕变。 “谢谢,你是我赫连孤坟命中的福星,貌似我在布道,其实是你在向我传道,我赫连孤坟没有资格成为你的上游萨满,我愿意做你今生的使徒!” 此刻,一缕耀眼的天光骤然照射在赫连孤坟的印堂间,随即,他满脸的诡异刺青,宛若冰消雪融,转眼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是时候该放你们出去了!” 他手托一颗滴血的兽头,口中迎着耀眼的天光大声吟唱,砰的一声捏碎了这颗追随自己多年的萨满祭器。 “你们原本就不属于我,一切强求固非萨满的终极含义!” 狂风大作之中,赫连孤坟的吟唱犹如黄钟大吕,不停回荡。 在这个世界另一角的魔,也于若有所思中露出微笑:“魔本冷酷,本激进,本狂暴,所求者,无非大道,殊途同归!” 这一刻的魔,心境再度获得蜕变。 他忽然感到自己的感知力有了巨大的突破。 周边的残酷世界,不再那么冷酷,那么血腥,渐渐有了温度。 每一缕风,每一粒沙,都向他释放出温暖的善意。 魔的笑容忽然僵在了脸上,此刻,他俨然化身为一具傀儡。 只是这具傀儡显然不同过往,它明显有了温度,有了人间的味道。 同一时刻,魔开始了新一轮的搬运,他觉悟出的道天意境也跟着开始了蜕变,与周边天地融合逐步加深。 不知不觉中,少年外表的魔,已蜕变为一个年轻人,个头比原先高了不少,依旧是那般瘦弱的模样,犹如身患重病一般。 他的凶名早就不胫而走,尤其在击杀了那个守护者之后,已没有人敢主动干扰他的行程。 他在一座座死山中出入,看去人畜无害,就像一个游历世间的苦行僧。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 在魔终于来到那座高高的中央魔山的时候,他感到非常奇怪,奇怪的是,这座中央魔山并非是一座死火山,而是一块巨大的红色岩石,宛若被鲜血浸透过,只凭借一块孤零零的石头,便形成为一座耸立的巨峰。 第275章 变压力为助力 这座一石之山极为险峻,根本没有道路,表面空无一物,就像一个人裸露着全身皮肤,满布着一道道深深浅浅的伤疤。 魔仔细看去,那些伤疤并非天然形成,分明是经由外力摧残所致。 如此看来,这座一石之山就像一个伤痕累累的巨人,虽饱受摧残,却依旧高昂起头颅,挺直腰脊,站在这片毫无希望的土地上。 这一刻,魔的内心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石山上的一道道疤痕,顷刻间化作无尽刀光剑影袭来。 魔顿时变成了汪洋中的一叶小舟,经受着惊涛骇浪的一轮轮冲击。 周身衣物很快化作褴褛之态,使得魔看去就像是一个乞丐。 在如此强大的攻击面前,魔毫不退缩,但也没有前进,他站在原处,再度沉沦为一尊傀儡,周身上下开始了无骨境搬运。 不仅在搬运,一把银色匕首落在手中,不时挥舞着,激发出一道道犀利的刀光。 也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长时间。 到后来,魔依旧没有选择登山,而是开始围绕这座一石之山转动。 与这座山相比,魔就像一颗小小的石子。 然而在魔的心目中,这座险峻的石山只是一口小小的盆景,在他一双洞见一切的银眸中,纤毫毕现。 魔的速度在不知不觉中加快,并没有用多长时间,他就围绕着这座石山走了一圈,重新回到了原地。 这座石山的整体形态已完全复制在了他的心中。 他仍旧没有选择登山,反而盘膝而坐,对着山开始面壁。 恍惚之中,这座山在魔的心目中开始了蜕变。 变得越来越精致,越来越小。 曾经的记忆突然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个人,那是一个穿着五颜六色怪衣服的货郎,手中提着一杆秤,秤钩上挂着的正是一条条尸体。 而这座越变越小的山,恰恰变成货郎手中那根杆秤上的一个最重要的物件——秤砣! 魔骤然睁开了一双冰冷的眼眸。 他终究明白了这座石山存在的意义,它便如一个秤砣,用来衡量一个个挑战者修为的深浅。 所以,它的名字只有两个字来形容——衡峰。 魔缓缓站起身体,他的气息已然融入周边天地,他与天同体,而这座量人的衡峰,真的能量出他的一颗宏大的心吗? 修为或许是实在的,而最难衡量的,则是一个人的内心。 心有多大,天有多大。 魔深吸一口气,脚底星光流转,身形连连闪烁,已然掠上了这座高高的石山。 他选择了一条最为奇特也最为凶险的道路。 这条路是他经过无数次推演之后,所选择的一条自以为最合适的道路。 最重要的是,这条路是一条由前人开辟出的险径,自从那人走过之后,就再无人从他的足迹上重新走过。 那是一个用剑者,用他的剑道所开辟出的一条独一无二的道路。 那就像是一张考卷,摆在魔的面前。 作为一个剑修,尤其是魔这般一往无前的心性,尤其对这条剑之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是魔从未见过的一种强大的剑道觉悟。 对魔拥有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识海之内,一轮阴阳太极图之上,两柄绝世兵器同时浮现,绽放出亿万道璀璨的剑芒,显得极为兴奋。 太极鸿沟之内,那一道银色剑痕同时吟吟震颤,牵动了整个识海世界。 然而,魔刚刚踏上这条剑之路,便面临了生死攸关的考验。 在他面前,便如横亘着无尽的刀山剑海,其中的每一刀每一剑,都蕴含着独特的意味,无一重复。 关键在于,一旦踏上这条险之又险的剑之路,便绝无后退的可能了。 那种剑道有进无退,一旦稍稍萌生退意,顷刻间便会被这条剑径的力量推入绝境,再无生还的可能了。 魔的一生同样有进无退,就像他一贯笃行的北道,不自由,毋宁死! 此刻,所有的觉悟,所有的智慧,所有的力量,全部被调动起来。 他俨然化作了天地间的一缕风,以道法自然的身姿,冲上了这座殷红如血的石山。 一座巨大的石山就像一颗秤砣矗立在天地之间,随着魔步步登高,他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与此同时,那一条凭借强大剑意开辟出的道路,给他造成的冲击,更为致命。 如果说这座石山代表着的是大地,那么这条剑径则代表苍天,天地碾压,魔宛若在一条不断收缩的夹缝中奋力挣扎,他不能后退,只能前进,越是前进,这一条天地夹缝便会不断收缩,施加的毁灭力量愈发巨大。 这分明是一条不归路。 一声咆哮自西而来,就见一头斑斓猛虎一跃腾空,于中途撕裂出一道道淋漓伤痕,进而彻底崩溃开来,化作一枚枚斑斑红叶,裹挟着血泪,在虚空中不断陨落,毁灭。 流血之秋,万物皆伤。 白虎剑意的释放,为魔抵消了极大的伤害。 与此同时,他的肉身正在巨大的挤压中做无骨境搬运,化解越来越强的压力。 肉身在搬运的同时,识海也在同时搬运。 一颗颗种星,裹挟着风雷之音,漫空盘旋。 道天意境自然释放,搬运识海,使得魔在巨大的碾压中,不断寻找到突破之道,持续向上攀登。 此际,现实中遭受的巨大压力,反而变成了魔的助力。 道天意境在这种恐怖的碾压之中不断演变,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不断抵消掉剑意带来的伤害。 他是魔,他与天同体,这座衡峰蕴含的规则力量固然强大,却又如何凌驾于天道之上? 因而,魔渐渐化被动为主动,进而,在愈具毁灭性的那一连串连贯的剑意面前,他以肉身为模,以那股磅礴剑意和衡峰之间的冲击为刀,不断凌迟自身,进而,将种种伤害熔炼为觉悟,毫不犹豫,镌刻在识海中的一颗颗种星之上。 欲凌迟万物,先凌迟自身。 肉身虽小,也是小世界,可以管中窥豹,洞悉天地玄机。 于是,他在近乎绝路的天地夹缝中,变被动为主动,以那把神奇的碾压之刀,在肉身上,在识海中,留下了一道道淋漓剑痕。 若非他拥有宏大的道天意境,拥有神奇的无骨境搬运,他早已被那条剑径的力量所击溃,即便不死,也将成为废人。 第276章 给我一滴血 于是乎,在这座衡峰之上,在那个高大汉子的眼中,一场化腐朽为神奇的历程,就这般呈现在他的眼中。 “上山有千万条大道,他偏偏……偏偏选择一条最难的,怎么可能?偏偏他……还貌似就要成功了!” “我究竟要不要……要不要出手?” 他的眼前,光影婆娑之中,便看到了那个白衣人,于轻描淡写之中,便踏上了衡峰,偏偏自己在对方面前,毫无还手之地,他无比屈辱的站在那里,任由对方动手,而后轻松走出了这片死山世界。 “我不能……绝不能再……忍!” 猛然间,他的心中一阵惊悚,眼前画面转换,便看到了那个被毁灭的守护者,看到了那柄无比恐怖的惨白色的剑体。 一时间,他的双手无力垂落,再度失去了勇气。 这个时候,沐浴一身淋漓鲜血的魔终于迈出最后一步,登上了这座衡峰的巅峰之上。 身高一丈有余的高大汉子犹如一座铁塔,绝对碾压住瘦弱的魔,然而他的心中偏偏生出极为诡异的念头,他明明在俯瞰对方,却仿佛在仰视一片高不可及的天空。 那分明是境界上的悬殊。 他看起来仅仅是破玉吧? 要知道自己是一个沐浴神恩的高贵神仆,怎么可能被对方镇压住气势? “我不能再如此屈辱的活着了!” 他大口喘着粗气,刚想发出怒吼,冷不防瞅见年轻人那股凌厉气势,不觉一身愤怒犹如冰雪消融,再无力凝聚。 “他是一把剑!” “一把拥有着和白衣人相同气势的剑!” “不对,为何他会拥有和那白衣人相同的剑道?难道……” 他的嘴巴张开老大,久久不能合拢。 “世界上有如此绝伦的天才吗?只是爬了一回山,就悟出了别人的剑道!” 高大汉子尚没有开口,魔已抢先发话:“给我一滴血。” 对方说话的口吻也和那个白衣人相同,如出一辙。 他咬了咬嘴唇,终究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我有我的使命,血不能轻付,有本事,自己来拿……”他的尾音分明有些颤抖。 “可!” 紧接着,高大汉子的眼睛再度瞪圆了,露出一丝惊慌之色。 他看到年轻人印堂间浮现出一枚鲜红的符咒,甫一看到那枚符咒,他的一颗心便不受控制,剧烈跳动起来,进而,一身血运宛若越过堤坝的洪流,怒吼着撞击着他的肉身,使得他的一张脸憋的通红。 他想要反抗,他要扞卫神的无上威严。 只是,在年轻人手中握着一柄剑的时候,他再度看到了那个恐怖白衣人的形象,再不敢动作,因为只要稍稍一动,对方必然会杀死自己。 然而下一刻,他如坠冰窟,如痴如醉,欲仙欲死。 原因则是,年轻人另一只手中再度握住了一把惨白的剑,要知道,那柄剑可是能够杀死强大的守护者的魔器啊! 他惶恐不安,羞愤欲死。 这么多年,他当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甚至于昔日的血勇也消耗的干干净净。 在高高汉子正愤愤不平的一刻。他看到了一把银色匕首,无声划破虚空,刺入了他自负的无比强悍的身体。 那种攻击力并不强大。 偏偏,拿捏的何等巧妙,居然抓住了一纵即逝的瑕疵,攻入了自己的强悍肉身! 一滴浓浓的鲜血飞入年轻人的手中,他托着这一滴相当于门票的鲜血,点了点头。 天地盘旋,光阴流转,在年轻人宏大的感知意境中,整片近边死山世界就像一座小小的盆景。 透过那一滴鲜血的光芒,他对这片天地的认知已然有了充分感受。 高大汉子尚没有觉醒的瞬间,就见那年轻人已来到眼前,一双深潭般的瞳孔直直盯着高大汉子的眼睛,冷冷道:“信吾么?” “信……哦……不!” 高大汉子的回答模棱两可,就像站在老师面前一个局促的学生。 “信吾么?”年轻人再度发问。 羞愤之中,宛若有一道惊雷劈入脑海,高大汉子尚未发出怒吼,年轻人已然听到了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一声无上神音。 这一刻,他的口鼻中汩汩涌出了鲜血。 魔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一下子击穿了,根本无法反抗。 与那种力量相比,魔感到自己已然变成了一只小小的蝼蚁。 不只是他,他所发展的那些萨满信徒,都在同一时刻,承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这种力量居然强大到了如此地步,竟能追本溯源,殃及同类!” “莫非,约萨神殿中真的隐藏着神的力量?” “即便是神力,那又如何?不积寸土何以成高山!最强大的力量,无非都是从毫末积累而来!” “即便你是高高在上的神,也不能左右我的意志,决定我的道路!” 紧握那一滴滚烫的热血,奇怪的是,往常应该立时躁动的血线却毫无动静。 感知的触角已然延伸到这一滴鲜血中,果然跟魔先前的判断一样,这一滴血中隐藏着路径的气息,顺着气息追随过去,一定可以进入那座传说中的约萨神殿。 然而此刻,魔却犹豫了。 他知道,那条路径即是那所谓的神明给他们这些外来的修士所划定的道路。 在魔看来,重复前人窠臼,是最枯燥无味的事,并不能给他带来多少帮助。 更何况,那高高在上的神明所划定的道路,很可能是引人入彀的歧途,按照这种路径进入,一定被那些所谓的神所算,最终沦为奴仆或傀儡。 当着那高大汉子的面,魔盘膝而坐,很快进入道天搬运之中。 他的气息越来越淡,最后仿佛融入了这片天地。 “这个时候,正是偷袭的良机,我……要不要出手?” 这个念头刚刚在高大汉子的心头升起,那个白衣人的形象没来由浮现脑海,紧跟着,那柄惨白的剑体仿佛已然抵在咽喉处,令高大汉子全身冰冷,如坠冰窟。 很快,在高大汉子的眼中,魔的气息变了,变得越来越像那个讨厌的白衣人了。 魔骤然睁开一双眼睛,眸中掠过一缕银芒。 第277章 你自己选择 他目视远方云天,口中喃喃道:“我的路,当由我自己走出,如何来,当如何去,这才是隐藏在这个趋于毁灭的世界中的天然路径,很有意思,那前者留下的一条剑之路,居然蕴含如此妙境!” 魔霍然站起,探手一抓,一柄惨白的剑身已落在其手中,高大汉子瞅见这柄剑,全身汗毛顿时竖了起来。 一瞬间,他看到了十方地狱,看到了无尽尸山血海,自身无端坠入其中,成为其中一员,惶惶不可终日。 “很有意思的一剑,堪堪借用,勿怪!” 魔看着手中惨白的剑,续道:“你既选择了我,你我便不可相负!要知道,这个世界,不唯杀戮,不唯仇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掌控无与伦比的力量,掌控自我的命运,将敢于阻挡的敌人,全部碾碎成尘埃!” 魔的话如同宣誓,掷地有声。 熟识萨满召唤,熟悉献祭的咒言,使得他的话变成了一份契约,他要凭借这份契约,与这柄邪恶的魔器约定。 吟吟! 良久,冰冷的剑体中微微传来震颤,魔的嘴角邪魅翘起,他知道,欲取得这柄咒渊的认可,何其不易。 先前能够击杀那个守护者当为最重要的一个条件。 一瞬间,魔再度化身傀儡,在加持的道天意境之中,他的剑轻轻一挥,便划开了虚空。 这一刻,瞅见这一剑的高大汉子肝胆欲裂,因为,魔刺出的一剑,几乎与当初的白衣人如出一辙! 只是,高大汉子只看到了形似,根本无法领悟其中的神韵。 在刺出这一剑的同时,魔的意识瞬间回到了最初,回到了他刚刚进入这个世界的一刻。 来时路即是去时路! 他虽借用白衣人的一剑,刺出的却是自己在道天意境加持下的独有觉悟! 这一剑看去威力并不大,却巧巧的击碎了虚空,在魔的对面顿时现出了一口漆黑的漩涡。 魔的意识瞬间回归本尊,口中发出萨满召唤道:“这一剑乃是我的觉悟,对于你们或许能够有所帮助,怎么来,就怎么去!是去是留,全凭你们定夺!” 一份觉悟,在同一时刻传入魔发展的一个个使徒心中,他们如梦初醒,如获至宝。 要知道,在近边死山盘桓无数年头,他们几乎山穷水尽,他们便如陷身沙漠中的饥渴行者,在陷入绝望的一刻,遇到了魔,同时感受到了魔所带来的宏大召唤气场。 那种气象,他们从未见过,没有强迫,只凭自愿,令他们尤其敬畏的是,他们早早跨入地境,看似无比强大,却最终无不败在这个陌生年轻人手中。 于是,他们发自内心,情愿成为他的使徒。 更何况,这种加入并非约束,他们随时可以退出。 同样,修习萨满之道,让他们可以从那些漂泊的游魂身上汲取到更多的力量,因而渐渐可以自保。 随着修习加深,其中的好处难以尽言,使得他们愈发笃信,愈发虔诚。 因而,魔同时从他们的信念中获得回报,这也是今日他能够获得这柄咒渊认可的一个重要原因。 使徒们到此时方才明白,这个世界并非无路可去,觉悟原在心中,看似远隔天涯,其实,当中只隔着一张纸般的厚度。 “谢谢主上,吾等当不负所托,将吾教发扬光大!” “大恩不言谢,今日在此立誓,永不相负,若违誓言,天诛地灭!” “感谢主上点拨,我等当更加努力!” “谢主上!” 感受到使徒们不断传来的精纯力量,魔的嘴角浮现淡淡的微笑。 下一刻,他一步跨出,已走入漩涡之中。 顷刻间,开辟的空间之门就消失不见了。 在高大汉子又是惶恐又是羞愧的一刻,他的耳畔突然传来一声轻笑道:“果然是天赋超绝的魔子,所开辟的道路,也迥异他人!” 高大汉子猛然转身,便看到一个极为古怪的人,正站在不远处。 说古怪,那人看似长着一副女人的面庞,却生着一副男人的身体,说出的话不男不女,让人听见极不舒服。 对方能够悄无声息来到这座衡峰之上,眼见得又是一个劲敌。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世界濒临毁灭之前,我想给你指一条生路!”男身女相目光冷冷看着高大汉子。 “吾乃神恩庇佑一族,当与神庙同不朽,尔休要蛊惑,免遭神罚!”高大汉子咬牙道。 男身女相切了一声,哑然失笑道:“说什么神恩一族,顶多是个被遗弃的奴仆!还妄言与神庙同不朽,既然不朽,你那些摩萨族的族人哪里去了?” 高大汉子宛若被踩住尾巴的狗,一下子跳起来,怒道:“他们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男身女相摇头叹息道:“愚不可及!当年,这些死山都是些活火山,能够给摩萨族提供的给养也多,时移世易,活火山渐渐枯竭,而你们的生命与火山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很快,你们的族人相继死去,目今只剩下你一个孤家寡人,惶惶不可终日,还大言不馋什么与神庙同不朽!” 听了男身女相的话,分明对他们摩萨族的底细了解的一清二楚,自己在她面前也恐怕没什么秘密可言。 高大汉子一脸沮丧。 “本座今日来给你指一条生路,要不要?”男身女相目光直直看向高大汉子。 “我凭何相信你?”高大汉子有些恼怒,他可不愿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心怀叵测的陌生人手中。 “因为你已没有别的选择!” 男身女相转过身,看向远方一座座死寂的火山,叹息道:“你们沐浴神恩,为神看护这片土地,然而这个世界已然枯竭,故而摩萨族也会随着这个世界的凋敝趋向灭绝,倘若你固执在这里坚守,你的结果显然和你的族人并无二致!本座不会强求,生与死,你自己选择!” 一席话说的高大汉子内心惶恐,他是摩萨族硕果仅存的一根独苗,他不相信神真的会遗弃他们,故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依旧在这里坚守,期待神会出手,最终将他带出苦海。 高大汉子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他内心已有所动摇,只是不敢迈出那最后一步,担心那冥冥中的神罚降临。 第278章 耸入云天的神殿 霹雳! 远空,一道粗大的闪电犹如一条怒龙劈落下来,轰隆隆劈在一座死山的顶端,紧跟着,震天价的崩塌声隆隆传来,烟尘冲天之中,就见那座高高的魔山就这般倒塌了下去。 一股莫名痛楚在体内爆发,高大汉子如丧考妣。 男身女相看着那座倒塌的死山,冷笑道:“死山倒塌,证明了那个守山者已死,或者,他可能找到了办法,逃了出去!如果是这样,你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话音未落,又一座高高的死山轰然崩溃。 高大汉子的眸中浮现绝望之色,他口中喃喃道:“我该……怎么办?”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不错,他们那些人,已找到了逃出去的办法,而对于你而言,等于雪上加霜,每一座死山无异于你的命根子,当所有的死山倒塌了,无异于你违背了神的使命,你必死无疑!” “我不能离开这里,这是神赋予我的使命,否则我必死无疑!”高大汉子极为绝望,双目空洞。 “如果,你选择相信我的话,我保你可以活下去!”男身女相笃定看着对方道。 “需要我做什么?” 这么多年,高大汉子在近边死山看惯了尔虞我诈,他知道世上无免费的午餐,如要获得回报,必然有所代价。 “皈依我,做我的使徒,我会带着你,离开这里,并进入你渴望了许多年的那座神庙,我会带着你步步高升,成为绝世强者。” “使徒?那样,我岂非又失去了自由?”高大汉子犹豫道。 “不会,不仅不会,本座还会帮助你成为一个绝世强者!本座答应你,在到达约萨神殿深处之后,放你自由!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断变强,并杀死一切阻挡我们的敌人!我会为你创造一切条件,让你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实力,变得越来越强!”男身女相的话不容置疑。 “你敢发誓么?” “有何不可?我甚至于可以向你的神发誓!”男身女相心中嗤的冷笑,心道那所谓的神明无疑早就放弃了整个摩萨族,现在已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里去了,这个笨家伙还在这里抱残守缺,盲目追随。 “本座对你们的神发誓,我不负你,你不负我,我们一起闯出一片崭新的天地!” 听了男身女相的话,高大汉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说道:“好……我不知道,你如何……能拯救我?” “跪下,向本座臣服!” 高大汉子咬了咬牙,砰的跪倒在地,将一颗硕大的脑袋,贴在了地面。 瞬间,他好像听到了遥远的天空中传来的一声惊雷,便以为是神怒,吓得颤抖不已。 即便高大汉子匍匐在地,他拱起的脊背依旧接近了男身女相的身高。 男身女相看着这个懦弱的摩萨族唯一根苗,心道若非本座,你很快就会死去,而依靠本座,你却可以多活一段时间,也算是废物利用,这算是无上恩德,当然不算违背那个誓言。 男身女相用手抚摸着高大汉子的一头乱发,和声道:“待会有点疼,你一定要忍住,很快,你失去的力量便会重新回到你体内!” 她的话音变得愈发柔和,充满了魅惑,令高大汉子瞬间产生错觉,好像变成了一个婴儿,重新回到母亲温暖的怀抱中。 突然间,一股尖锐的痛楚袭来,宛若有一个东西被生生种入了他的脑袋中,痛的高大汉子连连震颤。 “站起来,什么都不要想!” 高大汉子不由自主听从了命令,从地上爬了起来。 须臾间,就见一棵小小的树苗从高大汉子的脑袋中一点点长了出来,很快长成数尺之高,那形貌赫然如同魔魇邪龙树的缩小版。 便在这一刻,高大汉子的腹内响起了阵阵雷鸣,一股炽烈的气息升腾而起,他顿时觉得体内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不仅实力恢复到了曾经的巅峰,甚至还有所突破。 高大汉子喜极而泣,伏地男向身女相连连叩头,道:“感谢主上救赎,摩萨族战士摩门发誓永世效忠,绝不相负!” “起来吧,本座带你离开这个世界!” 挥手之间,一棵高大的魔魇邪龙树的暗影拔地而起,在肉眼可见之中,快速向上生长,直至升入云端之上。 摩门看到这幕情形,惊的瞠目结舌,不知该怎么做。 此刻,又有一座死山轰然倒塌,然而先前那种被抽离生命的威胁感已荡然无存,摩门又惊又喜。 男身女相身形一晃,已站在摩门肩头上,道:“这是本座开辟出的独一无二的道路,顺着这棵树一直向上爬,我们去约萨神殿!” 甫一听到约萨神殿几个字,摩门的心中涌起满满的渴望,那是传说中的圣地,是他们朝思暮想的彼岸世界,他们做梦都想到达那里。 摩门绝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有机会见到约萨神殿,心中对男身女相尤为感激,当下手足并用,抓住树干,向上快速攀爬而去。 摩萨族本自力大无穷,何况摩门的实力已然恢复到了巅峰,一路之上,宛若轻车熟路,不久之后,已然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云雾之中。 一道光影从天穹之上投射而下。 随后,魔的身影出现在了一片一望无垠的广场边缘。 上方,灰暗的天空无限好远,将广场上的魔衬托的如同一只蝼蚁。 一块块巨大的方形巨岩,拼凑成了这片辽阔无比的广场。 每一块巨岩都达数丈见方,整齐划一,严丝合缝,表面虽暴露出斑驳裂纹,依旧显现出宏大而庄严的氛围。 这绝非普通人力所能构筑成的建筑。 放眼望去,极远之地,广场的另一侧,那一处阴暗的绝崖之上,一座神庙拔地而起,耸入云天,仿佛一尊无比高大的神明,无情俯瞰尘寰。 神庙的背景,乃是一片漆黑无尽的虚空,令人望而生畏。 那里仿佛横亘着一道天地鸿沟,无人可以逾越那片禁区。 如此景象,显现出一派神秘莫测的气氛。 魔并没有立刻向神庙的方向挺进,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站了很久。 第279章 魔因心存,魔心不死! 不久,不远处的一隅,随着一道光柱投射而下,一个高大的身形暴露了出来,这副身体的肩膀上正站着一个瘦瘦的怪人,一副男人的身体,偏偏生着副女人的面孔。 “约萨神庙,近百年光阴,本座夜澜回来了!” 男身女相夜澜无比激动的看着远处的神庙,身体于失控中有些颤抖。 同样无比激动的,当然还有那个摩萨族唯一活着的人摩门。 他早就想来神庙瞻仰祈祷一番,却苦于无力走出那个世界,只能当做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 然而,在濒临绝望的一刻,这个梦想偏偏变成了事实,让其心中无比感激地巫夜澜。 “大人,我们现在就出发吗?”摩门有点迫不及待。 谁知夜澜轻飘飘跳在地上,嘴角翘起,嗤笑道:“这片广场,貌看一无所有,其实暗中布置着强大无比的神恩幻境,一个人与这片幻境相比,无异于一个蝼蚁一般。” “那该怎么办?”摩门失声道。 “摩萨族号称神仆,你们是离神最近的人,拥有着天生高贵的血脉,你们天生就应该被神庙接纳,居然还会问本座吗?”夜澜一脸讥讽。 摩门的一张大脸上浮现一丝尴尬,摸了摸脑袋,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只是问问。” “你相信你们的神吗?” “信!”摩门的回答很果断。 “那就大胆去吧!放心,有本座在,一切自然无事。”夜澜口气淡淡。 “这样吗……”摩门依旧毫无自信。 “去吧,摩萨族天生与神相亲,神恩无量,必然一路畅通!” 听了男身女相的话,摩门终究大着胆子,向前迈出了一步,谁知,他的脚刚刚落地,身体立刻被一团光影所吞没,当即消失不见了。 “不让你吃些苦头,你的忠诚度还是有所不足啊!”夜澜冷笑。 过后像是自言自语道:“神恩幻境蕴含大量莫测规则,其中凶险无比,甚至有不少修士众生困在其中,不得而出!但,却也是一座极好的试炼场,若能洞察其中玄机,自身觉悟当可以提升一大截!” 她的话明显是说给不远处的魔听的。 魔如一具木然的傀儡,无动于衷。 他在竭力融入这片陌生的天地。 只可惜,近在咫尺的大阵显然极为严密,根本无法感受到其中更多的气息。 下一刻,魔木然间迈出一步,当即消失不见了。 再度出现的时候,魔已然置身于一片多姿多彩的院落之中,四周富丽堂皇,纸醉金迷,香气馥郁,美轮美奂。 桌子,凳子,柱子,墙壁上,都镀着一层迷醉的金色,令人目眩神离。 桌案上,白玉似的地砖和台阶上,摆满了高高低低的各式瓶子,这些瓶子造型精致,图纹华美。 浓郁的酒香透过瓶口散发出来,处于傀儡搬运中的魔,立时被强行拉回了现实。 哗啦啦的流水声不断传来,碧蓝的泉水从假山上倾泻下来,落入一口弯月型的池子中,池子内游着几只金色的天鹅,鸣叫着,抖动翅膀将池水扑溅出来,甫一落地,立时化作一颗颗洁白的珍珠,滚来滚去。 几个金发碧眼的侍女,在远处翩翩起舞,有的引吭唱歌,有的在吹笛弹琴,她们容貌妩媚,肌肤细腻,举手投足中,透露出一股雍容高贵气度,令人不禁心生仰慕。 “远到的客人,你们好啊,我们准备了华美的酒食,等着你们享用,快来,快来啊!” 婀娜的侍女在帷幔间隐约招手,声音甜美,微微一笑,暖若春风。 流水声,音乐声,娇笑声,在耳畔回荡,令人不觉沉迷。 然而魔的内心却无比警醒,他知道眼中所见,耳中所闻,绝非真实存在之物,他还无法作出判断,该如何破局,所以,不动是最好的选择。 更多的男人影子在帷幕间出现了,他们觥筹交错,大快朵颐,将侍女们拥入怀中,任意蹂躏。 “来啊,客人,快来啊,自由乡,欢乐谷,情愿长醉不愿醒!” “来啊,我们共享于飞之乐!” “来啊!” 声音极尽挑逗,然而魔依旧无动于衷。 魔的目光落在那些精美的瓶子上,透过浓浓的酒香,他已然感受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气息。 坟山! 对,赫连孤坟的坟山! 这里的每一个瓶子,分明都是一座座小小的坟墓,若然自己的心念有所松动,一定会被吸入其中,再难逃脱出来。 “既然不来,来此作甚?” “敬酒不吃吃罚酒!” “神恩无量,接受神罚吧!” 笑声顿时转换为无比刻薄的责骂,咬牙切齿,充满了愤怒。 风悄然吹了起来,渐渐寒冷刺骨,风声中隐隐夹杂着凄厉的鬼哭之音。 恍惚间,魔的瞳孔开始收缩,在他周边,已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亡灵,它们静静看向自己,突然间齐齐动手。 原先的富丽堂皇的景象已消失无踪。 “欠债的,还命来!” “诸君,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杀!” “当初加于我们之痛苦,当十倍讨还!” 这些亡灵,赫然正是魔在近边死山一带所遇,此刻不要命扑上来,刀砍剑劈,牙咬手撕,顿时带给了魔无尽的痛苦。 然而魔偏偏一动不动,任由这些怪物们洗劫周身,扯烂衣物,划开肌肤,血流如注。 其时,只要心志稍有松动,立时就会被拉入更深幻境,再难摆脱。 魔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但既然选择了,就必须坚持到底。 他在无尽的痛苦中浮沉熬煎,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 他宛若做了一场漫长的梦,在将醒未醒一刻,耳中忽然听到了一声声咔嚓的转动声,那分明是由一块钟表发出的声响。 魔睁开眼,便看到了虚空之上,正悬挂着一面钟表,咔嚓转动的指针,仿佛一把利剑,指向魔的咽喉。 “告诉我,什么东西永恒?”一个女子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心。”魔回答很快。 “笑话!你如果死了,还有心吗?”女子讥讽。 “我若死了,一切毫无意义。” “那心还在吗?”女子冷笑。 “曾经在。” “曾经的是永恒吗?” “一直都在。” “你如此笃定?” “是,魔因心存,魔心不死。” “那就用你这颗心找到我!现在开始倒计时,当时针停摆,你必死无疑!”女子冷笑,声音融入悦耳的乐声之中消失了。 第280章 思念是什么 浮光掠影,纸醉金迷。 眼前情形再度回到了那座富丽堂皇的院落之中。 只是这一切浮华光影,在魔的眼中,都毫无意义。 “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魔略略沉吟,还是做出了选择,他对另一个本我发出请求。 他知道另一个本我极度虚弱,陷入了深眠状态,他不知道能否唤醒对方,但,这个问题他显然不能独自解决。 他再三发出呼唤,另一个本我依旧毫无动静。 魔陷入沉思,他必须要尽快找到破局之法,否则,一旦钟摆停止,结果绝对无法承受。 找到我? 我是谁? 她说的我是指她,还是指那个真实的自己? 为何明明是两个人,偏偏住在一个身体里?偏偏还如此融洽的住在一起? 我明明是魔,为何和另一个人住在一起? 魔与人道相悖,欲成真魔,必欲断绝人道。 而自己偏偏自产生记忆的一刻,就和另一个本我住在了同一个身体里。 随着一场场惨烈战斗,自己不仅没有实现断魔,还渐渐有了些温度,表面看去,似乎更像是一个凡俗之人了。 这绝不是自己想要的! 魔紧紧握着那柄匕首,划开手掌,血流如注。 一时间,魔浮想联翩,直至想的头痛。 催命的时钟仍旧在咔嚓咔嚓行走,一步步逼近终点。 只是魔仍旧沉浸在那片记忆的黑暗中,没有方向,无从下手。 另一个本我由于不能和他的修行境界同步,故而,随着魔越来越强,另一个本我受到的伤害和制约便会越来越深。 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必然导致一起毁灭。 无解的难题啊! 识海上空,一面灵魂太极缓缓盘旋,渐渐,化作了那一口催命的时钟,咔嚓咔嚓走动,催动剑锋,步步逼近。 时钟表面光影晃动,不觉中化作一口深不见底的黑洞,一下子将魔吸了进去。 这一刻,魔开始入梦。 他沿着一条黑暗的时光之河,一路溯游而上,他屏住呼吸,忘记了一切,只凭借一颗执着之心,不屈不挠,冲破一切险阻,向着极境之地游去。 时间太过漫长,而生命只是那时间之河中的一滴水珠而已。 魔很快就用尽力气,他僵硬的身体麻木的摆动,只凭借最后一点本能,向前游动,游动。 只是,他太弱了,根本无力反抗。 然而,在时间之河的力量将他碾碎的一刻,他蓦地站了起来,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发出呐喊! 而后,他身体栽倒,落向后方的黑暗深渊。 他不知道坠落了多少个世纪,他无力反抗,任由摆布,而心头唯有一个念头就是——魔心不死! 扑通! 他的冰冷而僵硬的身体落入一片冰冷的液体中,冰冷的气息,就像一根根针,从体表的每一个毛孔中刺进去,那股钻心刺痛让他全身颤抖。 他不能自控发出呐喊,只是他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就被那种冰冷的液体,灌入口中,刹那间注满了脏腑,使得他的身体加速膨胀,很快膨胀到了极限。 魔的痛苦也在这一刻到达巅峰。 魔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他的身体马上就要爆裂开来。 这个时候,他看到上方透来一线光亮,光亮迅速扩展,最后露出一方有些模糊的虚空。 他从中看到了一张面孔,那张曾经见过的姣好的面孔,让他没来由生出浓浓的亲切感。 那是一张女子的面孔,美丽无瑕,气质如不可近亵的高山雪莲,目光中透露出智慧,宽容,感伤,祝愿,等等情绪特征。 好完美的一张面孔! 你,究竟是谁? 魔尚在狐疑之中,一股刺痛袭来,穿透了识海,穿透了时空壁障。 魔感到身体变得轻轻的,无处不自在,无处不自由,让他感到极为舒服。 突然在一瞬间,重心向下,身体直直向下坠落,越来越快。 这一刻,魔从梦境中幡然醒来,他终于看到了另一个本我! 另一个本我看起来极为憔悴,如风中之烛,随时都会熄灭。 二者之间隔着一面镜子。 魔在镜外,另一个本我处在镜内。 二者之间隔着一面不起微澜的镜子。 这面镜子赫然由那面灵魂太极所化,极大程度庇护住了另一个本我,否则,魔的气息立刻就会击溃另一个本我。 “有……有问题快……快说,我支撑不了多少时……时候!” “我是谁?” 魔的提问令另一个本我很是苦恼,另一个本我的记忆快速回到最初的时候,他化身婴儿,躺在老人的怀里咿呀学语,滕北的落照洒落在老人满是沧桑的脸上,老人幸福的笑着,将婴儿搂在褴褛的怀中。 很温暖,很幸福,永不能忘。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并……并不清楚自己是谁,我只知道,我活着,是因……因为爱,因为思念……寄托,还有……还有祝福,有这些就……够了……”说着,另一个本我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 “是思念么?这是什么东西呢?” 魔口中嗫嚅,忽然想起自己在梦中见到的那张面孔,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自语道:“我是你的寄托么?正如你也是我的寄托!我一定找回本来,杀出迷雾,做回自己!” 魔的眸中一片明亮,看着另一个本我道:“合璧吧,用爱,思念,寄托,祝福,斩开壁障,做回自己!” 另一个本我的眸子同时明亮,犹如晨曦的亮色,足以看穿一切迷障。 魔伸出手,另一个本我也伸出手,他们的手掌,重叠在了一起,重叠在了那一面神奇的镜面之上。 咔嚓! 现实中,那一面时钟的指针终于落向了终点。 同一时刻,魔手中的银色匕首,向前稳稳一刺,绽放出纯粹的黎明之光。 咔嚓,断裂声传来,那一口钟表从中断裂,溃散为无数大小零件,坠落虚空。 纷乱的零件之中,一张熟悉的面孔浮现,竟然和梦中的那个女子一般无二,只是那气质神态,明显陌生,分明覆盖着一层坚硬的寒冰。 女子看着魔冷冷道:“这就是记忆中的你么?好神奇的一剑,不过,还早,放心,你走不出去!” 话音未落,女子的面孔凭空消失,眼前的画面跟着崩溃,一条由黑白网格纹形成的阶梯,盘旋着,延伸向虚空之上。 第281章 一条无解之路 不过,魔并没有动作。 他仍旧沉浸在那一剑的记忆中。 他似乎触摸到了一种神奇的力量,只是那种力量根本不是他这种层次所能理解的。 “这奇妙的一剑,就像能突破一切阻碍,洞穿虚妄,到达想要到达的地方,这种味道么……” 魔的眼中一片光明。 那应该是他穷极一生欲要追求的东西。 魔的神情很快恢复为冷峻,看着眼前这道神秘阶梯,他清楚这是自己无法回避的挑战。 魔隐隐嗅到了一股讨厌的气息,很熟悉,魔明白,它叫诅咒。 魔的神情恢复为冷峻,看着眼前这道神秘阶梯,他清楚这是自己无法回避的挑战。 血运流转,开始了无休无止的无骨境搬运,既搬运肉身,也在搬运灵魂,将那种讨厌的气息挡在外面。 魔一步跨出,踏上了黑白相间的台阶。 一阵晕眩感袭来,魔凝聚精神,不顾一切开始向上攀登。 他起初走的很慢,很快就忍不住奔跑起来。 他跑的越来越快,恨不得一下子就逾越所有障碍,直达终点。 只是,若然从虚空上方的宏观视角向下看,他其实很慢,慢的就像一只蠕动着的蜗牛,在无穷无尽的时空氛围中,一点点挪移。 渺小,卑微,弱不可察。 他的形容在肉眼可见之中老化,从青年,至壮年,到中年,到老态,满脸皱纹,一头白发,举步维艰。 只是魔却浑沌不知,依旧一步步朝前行走。 盘旋的阶梯,就像永无止境的蜗壳通道,斑驳陆离,迷幻深邃,将所有挑战者一点点耗死在里面。 魔的眼前,出现了一堆白骨,白骨的手中还握着一柄残剑, 残剑的末端停留在另一条手臂上,魔瞪大眼睛,看到了另一条臂骨上留下的几句零星的文字。 “此路无解,越往前走,离死越近,但,切记不可停止,不得回头,那是禁制,触之必杀,我亲眼看到一个同行者在疯狂死去,太可怕了!” “此路如宏大阵图,布局者的觉悟远远在我们之上,人生如轮回,每走一步都在接近死亡,将人生浓缩于小小布局之中,神明不过如此,后来者,当鉴之!” 短短数息之间,魔感到一股杀戮的气息,在无形之中汹涌攀升。 他大致明白这死者所言非虚,长长吐了一口浊气,继续向前行走。 猛然间,他方才感到,自己怎么虚弱到了如此地步? 他不觉摸了摸下巴,便摸到了长长的胡须,用手托起略看了看,根根如雪,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自己竟衰老到了如此地步。 感受到杀戮气息就要爆发,魔不得不朝前走去。 一路上,看到的尸骨越来越多,他们都或多或少留下了讯息,大致是无奈的叹息和绝望。 “世上之物,不可能没有瑕疵,阵图布局,就算最完美,也一定有破解之法!” 魔一念间想过回头,但这一念头一旦出现,一股危险气息油然而生。 那种力量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抗拒的。 魔不得不再次向前走去。 他的渺小的身影,一步步陷落在黑白螺旋纹的阶梯深处。 皑皑白骨,堆积如雪,向前延伸。 魔老态龙钟,木然前行,每走一步,都几乎耗尽了好不容易蓄积的气力。 这是一个死局。 这是一个一定有瑕疵的死局。 瑕疵在哪里? 难道我堂堂混元真魔就要被困死在这里? 一股愤懑涌上心头,魔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就是要死,也要死在最前面!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前走出了一步,同时,他似乎听到了这副身体中传出的断裂声。 一种难言的痛苦贯穿了他的身体。 这就是死亡的味道吗? 在魔将要倒下的一刻,一股力量无中生有出现,将这副身体顶了回来,一个声音道:“你选择放弃了吗?这可不是一贯固执的你的态度啊,合作吧,一起打碎这座牢笼!” 意外复苏的另一个本我令魔很是吃惊,更吃惊的是,原本因虚弱陷入深眠的另一个本我,为何会突然复苏,并充满了活力? 魔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究竟。 解释只有一个原因,因他的力量被极度削弱,故而使得深眠中的另一个本我得以借机恢复。 “我代表生和创造,你代表死和毁灭,枯盘咒的奥义就是生死轮回。” 另一个本我的话,可谓一语点醒梦中人。 一团绚烂星云浮现头顶之上,盘旋不定。 生与死的力量犹如小草和野火,在魔的身体上纠缠厮杀,循环不息。 星云盘旋,枯盘咒发动,魔重新掌控了力量,一步步顺着螺旋阶梯朝前走去。 一路之上,死者越来越多,而越往前去,从那些死者骨骼的强度看,修为也越来越强。 即便如此强大的修士也无法抵御螺旋阶梯中的力量,可见这座阶梯何等厉害。 魔不知走了多少时候。 前方的道路上,出现的修士遗骨已越来越少,到后来魔走了好长一段路程,才看到一具半具残骸。 此刻,虽然借助枯盘咒得以暂时抵抗阶梯中的反噬力量,但魔分明感到这副身体中的力量被大幅度削减,长此以往,即便掌握枯盘咒的奥义,也必将被生生耗死。 面对这条无解的道路,难道就这么走下去,一直走到死? 心中虽有疑问,但魔仍旧在不停赶路。 他走了很长时间,眼前再也看不到一具修士的残骸。 只能向前,不能回头,不能停步,否则必死无疑。 这段讯息乃是那个修士骸骨中遗留的。 这段讯息乃是那个修士的判断,到底是对是错? 这一路上的骸骨似乎都在证明一个道理,此路无解。 那些骸骨是真是假? 真的是那些挑战失败的修士的遗骸?还是布阵者故弄玄虚? 一点灵光闪现,所有走过的路途在心中历历呈现。 既然一定是死路我为何要走下去? 有时候前进就一定是在前进吗? 路在脚下,确定走向的只有自己! 魔的脸上浮现一丝明悟,他的脚依旧在向前走去,他的身体中则撕裂出一道影子,朝后倒行而去,沿着曾经的足迹,一念间就穿越了千山万水,回到了曾经的发轫之地。 与此同时,一把星沉剑犹如一道回归之箭,闪电刺出去! 轰隆! 一声霹雳坠落虚空,螺旋的网格阶梯当即崩溃不见。 而魔却在前方的地表,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好厉害的一道剑痕! 看似简单粗暴,而其中蕴含的东西却如江海般深邃浩瀚,涵纳天地,吞吐日月。 第282章 天地轮回 魔不由得想起了衡峰上出现的那条剑之路,和这一道剑痕如出一辙。 这分明是同一个人留下的痕迹。 此人凭一剑之力,直接斩开黑白阶梯,轻松过关,而自己却花费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甚至于差点死在了里面。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紧跟着,魔读到了剑痕中留下的一段信息。 “此阵非人力所布,而人心之大却可以有限合无限,若遇此布阵者,当杀之证道!” “星茹,你能轻松破开此阵,为夫其心甚慰,等我!” 读罢这段文字,魔只觉得豪气冲云,对此人愈发向往不已。 曾经的力量再度回到巅峰,迫使另一个本我不得不将自己封印,回到深眠之中。 一切幻象消失,依旧是那片宽阔的神殿广场。 地表,依旧是由一块块出现风化迹象的方形巨石拼成,细细的纹理中,透露出沧桑的气息。 那一道剑痕,正深深刻在一块巨石之中,已然成为路标。 魔朝着剑痕指引方向,走了出去。 他刚刚踏出一步之时,身体凭空消失不见。 轰隆隆! 一阵天摇地动。 狂风漫卷,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魔出现在一片茫茫无边的沙漠之中。 隐约的天幕之下,零星矗落着几座残损的金字塔,显现出时间的久远和神秘的气氛。 这里又是一座什么样的幻境? 没有方向,没有提示,完全不知从何处着手。 风声呼啸,越吹越快,模糊的光影中,出现了一个驼队,驼铃叮咚传来,夹带着悠长的歌声。 高高的驼峰之上,一个蒙着面纱的丽人蓦然回头,顿时和魔的目光交会,魔不由得一愣,待定神之时,发现自己已来到了驼队当中。 砰! 一个酒囊落在自己手中,一个粗爽的声音道:“二愣子,喝一口,提提精神,今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太阳落下之前,一定要赶到星辰海,否则,魔狼和恶灵一定生吞了我们!” 那人打了一声悠扬的唿哨,催动健驼,冲向前方。 “走喽!” “一起走!” 驼队成员一起加油,很快将二愣子甩在了后面。 “二愣子,快赶上来,不要掉队!” 二愣子甩了一鞭子,催动骆驼追了上去。 他开启木塞,仰首喝下一口酒,顿时感到有一团烈火窜入五脏六腑之中,禁不住咳嗽起来。 如此一幕,惹得周边人一阵大笑。 终于,太阳收敛了最后一抹光辉,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而数颗诡异的星星,在黑暗深处钻了出来,血红血红的,贪婪的盯着这个满载着货物的驼队。 “魔狼来了,结阵,结阵!” “保护好财物,这一趟如果出现意外,我们都会不得好死!”一个大汉拔出弯刀,挡在了最前面。 只可惜,魔狼来的太快太多,它们潮水般涌出黑夜,小小的驼队很快被淹没了。 “二愣子,救……救我……” 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大汉拼命抓住二愣子的腿,苦苦哀求。 只可惜二愣子依旧无动于衷,仿佛发生的一切完全和他无关。 “你以为无动于衷就可以了吗?进来的,就逃不掉,这是宿命!” 汉子大笑,一张血淋淋的面孔恍惚中化作了一颗巨大的狼头,狠狠咬在二愣子的腿上。 剧痛袭来,令二楞子全身颤抖,汗如雨下。 此刻,无穷无尽的魔狼一拥而上,疯狂撕咬血肉,短短一刻,就将二愣子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地上缓缓爬了起来。 无数个影子从后方潮水冲过来,争吵声此起彼伏。 “身入魔狼之腹,死后不入轮回,前方屠城,血食无数,快去饱餐一顿,待聚积一定气血,便能投胎!” “走啊!” “快走,去迟了,就没有了,百年一次机遇,不容错过!” 说话间,二愣子的影子被这些恶灵裹挟,身不由己朝着前方奔行而去。 不久,一座血腥城池出现在视野当中,下方尸骸堆积如山,上方尸骨参差悬挂,鲜血如雨滴沥下来,大地上血流成溪,恐怖如地狱。 二愣子的魂魄被亡灵大军所裹挟,身不由己,拥入城中,此刻顿时觉得无比饥渴,不由自主趴在尸骸上不停吸食,只感到畅快无比。 黑暗的天际,突然撕裂开一道光明,一线阳光如箭射来,贯穿了二愣子的脑袋,剧痛袭来,二愣子的魂魄轻飘飘升入空中。 冬雨漫空洒落,一股清凉遍及全身,二愣子打了个寒战醒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落在草丛里,降生为一头呦呦叫的小鹿。 母鹿伸出长舌舔舐着小鹿周身的胎液,小鹿挣扎着,一次次试图站起来。 他必须尽快站起来,否则就可能被偷袭的敌人吃掉。 疾风吹来,母鹿惊悚的看了看远方,忽然一个纵跃跳起来,在小鹿周边紧张的起伏穿梭。 整个鹿群如大片潮水向远方快速迁移。 母鹿眼巴巴看着挣扎中的孩子,充满了期盼。 就在这一刻,小鹿终于站了起来,低低叫了一声,踉跄奔跑,越跑越快,在时光的河流中越跑越快,不觉中就长成了一头成年鹿。 成年鹿在残酷的天地里一天天抗争,他躲过了无数次灾厄,最终一天却没有逃过宿命的力量,被一支猎人的箭射中了要害,从高高悬崖上摔了下去,粉身碎骨。 肉骨分解,血液流入江河,被无数鱼儿分食一空。 在更加凶险的江河中,一条侥幸从鱼卵中孵化出的鱼儿,躲过数不清的天敌,也吃掉了数不清的竞争对手,由江河进入海洋,变得一天比一天庞大。 然而,死亡毕竟是永恒的。 他没有死在同类的手中,却落入了捕鱼人的陷阱中,被碎尸,甚至于一段小小内脏被一只海鸟叼起,飞回了悬崖上的巢中,成为幼鸟的口粮。 幼鸟长大,飞向天空,不幸死于苍鹰之口。 苍鹰又死于同类竞争,从高高的空中摔落在草原上,尸体腐烂成为养分,肥沃了草原。 一群羚羊走过,一群野牛走过,很多野兽走过,一遍遍啃食地面上的草。 第283章 一花一世界 食肉的捕猎食草的,食肉的继而被食物链上游的强者杀死。 杀戮轮回,周而复始。 同一时刻,数不尽的轮回在浩瀚的沙漠中无休无止上演。 时空沙漠,无边无际,无始无终。 其实,最为可怕的则是那一粒粒细微的沙子。 每一粒沙子中都包孕着一个小世界。 一沙一世界,一沙一菩提。 魔的本尊,一动不动站在风沙中,任由岁月的力量一点点剥蚀自己的身体,死亡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他此刻看起来就像一个裹了一层皮的骷髅,随时都会腐朽崩溃,成为沙子王国的一部分。 只可惜,他的意识仍旧深陷在这片浩无边际的沙漠中,深陷在一粒沙与一粒沙彼此间所营造的幻世中。 不久,魔的口中幽幽发出一声叹息。 由于魔念的力量被削弱,另一个本我再度苏醒。 另一个本我有幸在那面灵魂镜面中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他明白,换成他,也一定会深陷进去。 他看着无边黄沙,慨叹岁月的蛮横和无情,只是死亡本身并非是这个世界的唯一力量,因为死的同时,一定有生的出现,就像绝望的尽头,一定有希望! 他不由得伸出了手,手臂越伸越长,手臂上弥漫了绚烂的霞光,他扯起了漫天黄沙,将一个模糊的影子从大地阴影中强行扯了回来。 那个影子周身斑驳,千疮百孔。 而后,携手而行的两个影子,一起进入识海,回到了那一幕缓缓转动的太极图之前,相对而坐,开始了漫长的入定。 星空盘旋,星辰如沙。 一颗颗种星或隐或现,时暗时明。 终于,一颗种星,就像烧光了的蜡烛,彻底熄灭了。 于是就像瘟疫在传播,一颗接一颗的种星开始熄灭,消失在黑暗的天幕之中。 直到最后,只剩下唯一一颗星星悬挂在北方,它是紫微。 紫微的光亮越来越暗,最终,它依旧抵抗不过黑暗的力量,缓缓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同一时刻,现实中魔脆弱的身体忽然传出一声低沉的声响。 一丝神奇的力量终于在濒临崩溃的一刻,死灰复燃。 于是乎,枯盘咒的力量再度在魔这副腐朽的肉体中运转。 跟着运转的,还有那一片黑暗识海的深处,一颗重新点亮的不起眼的星星,虽然暗弱,却是星星之火。 弈天诀的力量,配合枯盘咒,潜滋暗长。 剥极必复,一切周而复始。 魔的脚下,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沙粒不断向周边溃退,直至露出了一片干净的土地。 衣衫褴褛的魔,暴露出的一条干枯的右腿,突然动了,向前走出了一步,刚一接触的沙粒,立时如败军向周边溃退。 魔此刻如同一个行脚僧,忘记了一切苦痛,忘记了生死威胁,木然前行,或行或停,时断时续。 识海,周天星辰在光明和黑暗中不断变化。 每一次的死亡,黑暗,以及坠落,都那般刻骨铭心,痛入骨髓。 魔所不知道的是,他此刻经历的,在他人看来是生死威胁,在自己却是一场天大的造化,不知不觉中,他竟借助一沙一世界的力量,一次次蜕变了种星,并催生出更多的新生种星,使得他的识海,看起来愈发像是眼前这片沙漠了。 经历一次次生死淬炼的种星,其中产生的变化愈发耐人寻味。 这些种星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了。 相比于天空,它们依然是那么渺小,就像是一粒粒可以被忽略的沙粒。 然而每一粒沙都包孕着一个世界般的丰富内涵,包孕着生死轮回,四季流转。 一个个生命虽然渺小,其中丰富内涵,却可以照见整个宇宙的影子。 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不觉中,一粒粒细如沙的星星出现在识海之中,无穷无尽,浩如烟海。 它们是魔从这片一望无际的沙海中,觉悟出的一颗颗新生的种星。 这些星星看似一个个独立,却又相依为命,汇聚成一片无比繁复的充满活力的恒沙世界。 不觉中,一座金字塔的影子出现在远处的天幕之下。 那是一座沙之塔,它们是坐标,也是丰碑,是这片恒沙世界孕育出的一座王国中心。 风沙漫卷,魔的身影一步步远去,终于消失在座那巨大金字塔的阴影中。 在魔终于走到金字塔之前的一刻,他感到了如山的压力。 潮水般的压力铺天盖地涌来,魔再度弱化为一只蚂蚁那般渺小。 魔的目光停住了,停在了眼前一枚脚印上。 脚印是一个图标,指向了前方,一段斑驳阶梯,向上延伸,一直延伸到接近云层的金字塔的顶端。 在这一枚脚印上,魔再度读到了一段信息,一段和先前那道剑痕中类似的信息。 “恒河沙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而一魔所遇,无非十方地狱!” 当魔读到一魔所遇,无非十方地狱的一刻,内心的震撼,可想而知。 “魔念生花,一步一地狱,当真有趣的很,星茹,你留给我的提示越来越有味道了,等我,为夫很快就会赶上!” 魔不知道星茹是谁,但这前行的两个人当真太强大了,竟直接穿越了恒河沙数世界,其智慧,其力量,难以估量。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一魔,十方地狱。 眼前的一枚脚印? 脚印在魔的眼瞳中无限放大,他看到了无数道剑痕,无数道剑痕汇聚成为无穷无尽的海洋——剑之海洋! 看似相似的每一道剑痕,都各具韵味,似是而非,若要完全弄懂其中究竟,固非朝夕之功。 一股刺痛穿透了眼瞳,继而进入识海,魔全身如遭雷击,硬生生抽回了视线。 魔一步跨出,越过这枚脚印,来到金字塔前。 岂知他刚刚越过脚印,一股巨大的威压立时如山袭来,全身骨节如爆豆作响,几乎就要支撑不住。 危急之中,魔将精神世界无限释放,拼尽全力,将整座金字塔的形象,完整拓印在那一幕灵魂镜面上。 这种强行拓印,带给了魔巨大的反噬。 魔忍住吐血的冲动,赶在毁灭降临之前,一步后退,越过了那一枚脚印,回到了起步的位置上。 说来也怪,他刚刚退回来,那种无形的威压立时消失不见了。 魔明白是因为这一枚脚印挡住了金字塔释放的巨大威压。 第284章 优雅的燕子 魔盘膝而坐,心如止水,身若岩石。 他冰冷的目光仔细辨识着灵魂镜面上的投影,从上到下,搜索着脉络,追本溯源。 最终,魔选定了其中一块方形基石。 方形基石在魔的眼中一点点放大,放大的速度越来越快。 最后,方形基石在魔的眼中化为一座高高的巨峰,魔在巨峰上看到了一个个蚂蚁大小的黑点,黑点在肉眼可见之中高大起来,转眼间长成为一具具参天古木般的伟岸身躯,正是一个个凶恶的魔神。 如山如海的魔神们呐喊冲锋,将渺小的魔死死围在中央。 攻击铺天盖地袭来。 魔似已无路可走。 斗转星移发动,魔在惊涛骇浪的包围之中极限逃生,然而这种空间挪移的身法,面对这些强大的魔神似乎根本无用。 魔开始受伤。 被强行拉入魔神幻境的魔,犹如一头拼命逃窜的孤狼,步步滴血,凭借着坚韧不拔的意志,在无边无际的魔神海洋中,拼死冲出一条血路。 魔神幻境的力量强势介入魔的精神世界,妄图将这个世界彻底碾碎。 魔清楚,唯有不懈努力,不断突破,才有生路。 很快他就一次次受伤,伤情越来越重,以至于他的动作越来越慢,周身鲜血泉涌,他的体力渐渐耗尽,几乎要倒下了。 在众多魔神正要一起将他埋葬的一刻,他仰望天空,说了一句话:“穷途末路,也该你出手了!” 天空一晃,变成了一幕巨大的圆形镜面,镜面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睁开来,继而浮现出那张一模一样的面庞,他面色苍白,几多憔悴,却很快发现了魔所处的窘境。 “来吧!” 一具身体从天际落下,快若流星。 另一具身体从大地上掠起,一飞冲天。 两个身影同一时刻在镜面上相撞,激起一圈圈荡漾的涟漪。 两具一模一样的身影在重合的一刻,立时分离开来,如剪水的燕子,优雅翻飞,掠向彼此的天空。 他们却在去向飘渺无际的一刻,如梦幻返回,再度在镜面上重叠,触之即分。 一次次重合,一次次分离,如一道道梦中的剪影,投映在一尊尊魔神黑洞般的眼瞳中。 魔神们挥舞手臂一次次试图捉拿,却一次次像水中捞月般落空。 愤怒的魔神们一次次动手,卷起冲天风暴。 然而那两道投影就像处身别一世界,任他们绞尽脑汁,使尽全力,仍旧无法触碰到分毫。 这种于极境天地拥抱自由的感觉,让魔无比沉醉。 他不断在加速,试图创造新的巅峰。 然而,他最终就像一只用尽气力的苍鹰,在到达能力极限的一刻,无力坠落。 这让魔一下子落入无比危险的境地。 群魔乱舞,搅动天地风云,必欲将魔一击毙命。 危急关头,一剑如梦似幻袭来,正中魔的印堂,魔如梦初醒,身影掠出曼妙弧线,在群魔围困的绝境之中,神奇的逃之夭夭。 “开始吧!我们不能白白消耗宝贵时间!”另一个本我的声音传来。 “好!” 两剑同时出击,剪向庞大的镜面,一剑斩魔,一剑断魔。 所谓斩魔,取斩尽万物,唯余一魔之意。 而断魔,则是传自殷白柳的断魔剑道,断尽诸魔,唯存一佛之愿。 两种截然不同的剑道,承载于两柄绝世剑器之内,它们本水火不容,却借助天地初开阴阳始分的神奇意境,完成了合璧。 双剑合璧,巧巧刺中了一尊魔神的高大躯壳,鲜血喷洒,魔神暴跳如雷,奋力一击,可惜敌人却在手底诡异逃脱。 一剑,两剑…… 剑光如虹,一次次穿透魔神的高大躯壳,带起一道道亮丽虹影。 一剑又一剑,如流水自然,趋向同一个方向,渐渐,在魔的视线尽头,凝聚出一道深深的剑痕。 随着这一道剑痕出世,一道紫色魔雷突如其来,轰隆隆击中了这道深邃的剑痕。 与此同时,识海深处,一颗种星光芒闪烁,其色泽分明了变得更澄净,更深邃。 “这是……”魔口中嗫嚅。 “这分明是由强大魔念催生出的剑道力量,若非我拥有强大的精神支撑,此际或许已遭受重创,甚至于,堕入魔境,从而无法自拔!” 获得觉悟的魔,有了一丝敬意,这种敬意中毫无畏惧和胆怯,乃是向大道的致敬。 魔若有所思,探手一抓,吟,咒渊剑如期落在魔的手中,冰凉若骨,吟吟震颤,魔深深感受到了这柄魔器的渴求和兴奋。 持剑一刺,古朴无华,正中那尊魔神的胸膛! 魔神张口结舌,飞速落下的拳头,顿时滞留空中,身体一动不动了。 稍后,高大的魔神轰然崩溃,化作一缕缕紫色雾气溃散开来。 魔神幻境,群魔乱舞。 另一个本我和魔的身影,一次次在镜面上交会,一次次击伤汪洋大海中的一尊尊魔神,他们所体悟的剑道力量,也在不断蜕变和攀升。 第二尊魔神的本体崩溃。 不久,第三尊魔神解体。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被魔和另一个本我所击杀的魔神数量,已然近百。 感受到巨大的魔念威压,另一个本我脸色煞白,嘴角溢出血线,承受到了巨大冲击。 然而第一个本我此时却不愿退却,不过欲要强行对抗,却无异于自寻死路。 “怎么办?我桑北决不是一个主动退却的人,他们都在等着我,等着我去拯救,盼着我回去!这分明是觉悟的大好时机,若然我就此沉沦,或许此后再难复苏了!我必须争取一切可能!” “怎么办?” 现实之中,入定中的魔皱起了眉头,稍后,他猛的睁开了双眼,只不过,一只眼睛有若黑洞,而另一只瞳孔却镀上了一层晨曦的银色,蕴含着一丝玄之又玄的气息。 银色眼瞳转动,瞳孔深处,出现了那一枚脚印的投影。 魔嘴角蠕动道:“桑北,机会只有一次,你要全力把握!” 灵魂镜面,巨大的脚印显现出来,另一个本我目光坚定,身影如飞燕投射,落向脚印的阴影中。 同一时刻,魔依旧在魔神海洋中奋力厮杀。 第285章 地狱魔塔崩溃 大地震颤,天空呼啸,另一个本我刚刚落在大地上的一刻,便被无尽的剑芒围困住了。 无数剑芒如草,破土而出,刺向天空。 天空中,无数道近乎透明的剑痕汇成宽阔的银河,冲向大地。 另一个本我一路狂奔,他屡屡受伤,进而遍体鳞伤,草叶般的剑痕纵横穿梭,在他的体表不停肆虐,鲜血泉涌,不可阻止。 他怒吼着,探手一抓,那柄星沉剑吟吟出现在手中,略一挥动,便带动了天地江河。 长剑刺血,屡屡出击,喷涌着生命的气息。 然而生命的体量即便再大,也有穷尽的时候。 何况,来自于魔发动的巨大魔念冲击,也在一次次伤害着另一个本我,此时可谓内忧外患。 另一个本我持剑冲锋,他的银色的眼瞳中分明看到了一道地平线,只要到达地平线的所在,他便有了坚守的希望。 只是可惜,命运似乎并不会给他更多的时间。 另一个本我口中叹息,他此刻最好的选择,便是选择再度深眠。 而此间对于魔,却是莫大的机遇,一旦能破解所有基石中的秘密,他一定会远远走在前面,相对于他,自己将处于绝对弱势,或许再无复苏的机会了。 最后的结果,同气连枝,必然是一亡俱亡。 无解的死结啊! “人力有时穷……这或许就是……命吧!” 叹息声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发动新觉悟的剑道力量,大开大合,覆雨翻云。 魔怒吼道:“你的心意我自然明了,你我一体,同气连枝,我不会任由你覆灭,合璧吧!” “好!” 这一次俨然是最后的爆发。 他们同时向前冲锋,两道身影,犹如两只敏捷的燕子,重叠在了一起,咒渊剑和星沉剑同时重合,化作一道深深的剑痕,刺向前方。 轰隆一声! 时空大面积坍塌。 一声冷哼,从大地尽头传来,紧跟着,一袭白衣如雪的身影,在地平线之上卓然伫立,一双眸子微微一瞥,一股磅礴威压从天而降。 “走!” 怒吼声中,魔的身影冲向天空,跟着冲起的,当然还有另一个本我。 双剑合璧,划破虚空,在覆灭的最后一刻,两个身影同时消失。 地平线间的白衣身影冷哼了一声,一晃消失。 灵魂镜面两侧,魔与另一个本我对望,彼此心意互通。 “白衣人的剑道分明可以克制你新觉悟剑道,而我可以通过断魔剑道,一点点汲取他的力量,进而达到克制魔念的目的,以为自保。” 魔点头道:“不错,相生相克,互为借用,你我的觉悟定可以水涨船高。” 二人达成一致,其后的实施便如轻车熟路。 其后二者共同进入基石内的第二处魔神幻境,开始了一轮轮疯狂屠杀。 由于吸取了白衣人的剑道力量,斩杀魔神变得容易了不少。 灵魂镜面之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个高大的魔神化作了飞灰。 然而很快他们便遭遇了阻力。 这个时候,魔与另一个本我,自然便会选择进入脚印世界。 这一次有了前车之鉴,在白衣人的意志就要爆发的一刻,二人迅速脱离脚印世界,再度回到魔神幻境之中。 闯阵的白衣人绝没有想到,自己留下的足迹,竟仿佛是为魔量身打造的试炼场。 “一年过去了!不知魔子遭遇到了何等变故,但欲要变得更强,必经历千难万险方可!” 约萨神殿之前,女人长叹一声,这副借用的身体太过脆弱,一旦施展术法,畏首畏尾,极不方便。 正在此刻,远处的广场之中突然传出一声轰鸣,女人混浊的眸子骤然明亮,惊叹道:“魔子就是魔子,居然能将恒河沙数世界中的一座地狱魔塔倾覆了,不枉我在此枯守这么长时间!” 恒河沙数世界。 看着眼前的废墟,魔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念想空间,识海天地,两个人并排走向地平线的尽头。 白衣人的身影如山出现,他的右手轻轻落下,一道剑痕便撕裂了天空。 魔与另一个本我的身影骤然加速,重叠为一道同样深邃的剑痕,撕裂大地,刺向天空。 天与地的杀伐刹那间交汇。 世界轰然崩溃,化作无尽细碎光影。 现实世界,那一枚脚印,缓缓消失不见了。 此刻,困于深层魔境中的魔,骤然从入定中醒来,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废墟前的魔站起身来,走向下一片沙漠。 一团明亮的星云浮现在魔的头顶。 其内种星宛若恒河沙数,无穷无尽。 这是魔对种星世界的复刻和模拟,进而借助道天意境,不断推演,使得他的种星世界,和眼前的无尽沙海世界,愈发相像了。 魔的精神世界无限放大,他要全身心去感悟眼前这片沙漠世界,不放过毫微末节,尽情感受那片世界之浩瀚。 枯盘咒和弈天诀同时发动,无骨境搬运道法自然,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毛孔,都在生与死之间不断轮回转换。 同样,头顶上的周天星云,也在光明与黑暗之间,不断升起和坠落。 痛苦在毛孔,血肉,以及骨髓中,如野火不停扩散和肆虐,如春意不断复苏和萌芽。 青春,衰老,死亡,以及新生,在魔的躯壳中不断呈现。 头顶星云中的一颗颗种星投影,也在生死熬煎中一次次蜕变,变得更加晶莹剔透,神秘魔幻。 一声巨大的轰鸣劈开了天地,贯穿了识海。 天地盘旋,星河欲转,风云际会,沧海桑田。 一股全新的感知力犹如异峰崛起。 魔知道自己的精神觉悟再度获得突破了。 几个月过去,魔终于穿越了第二片沙漠,来到了第二座地狱魔塔之前。 看似相似的一座地狱魔塔之前,同样留着一枚深深的脚印。 魔盘膝而坐,一眸深邃如黑洞,一眸银白如晨曦,若细细辨识,便会看到一只眼中投影着一座金字塔,而另一只眼睛中则投影着一枚神奇的脚印。 几个月过去,第二座地狱魔塔在无声无息中崩溃开来,化作一堆细细沙土。 那一枚脚印也随之崩溃开来,化作无数道流光掠向四周。 第286章 挑战中央主塔 魔境深层世界,那个枯坐的身影再度被惊醒,口中喃喃道:“这不可能的事居然变成了可能?原先我只是强行镇压,而那个后来者却能将之摧毁,不错,只是,太咸剑势概不传外,你我相见之时,我会亲手抹去你在当世的痕迹!” 说话间,其人转首看向一个方向,面露忧虑之色,续道:“这种诅咒的力量不可想象,越接近顶峰,反噬越是巨大,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其人站起来,一身衣物迅速崩溃为一片片大小蝴蝶状的布片,而那一头披肩的黑色长发,也在肉眼可见之中化为了银丝。 一念间,他重新换上了一袭白衣,纤尘不染。 只是他的容颜依旧保留为原本模样,举手投足间,满满的帝王威仪,眉宇间的气势目空万里。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人生寂寞如雪,我一定会抓住你的!” 一脚踏向前方,虚空崩溃为万千琉璃,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反噬之力袭来,令其人面色略变,口中道:“引剑化魔,果然不是易与,不过,已经顾不了许多了,她定然处于为难之境,我能感受得到!” 第二步踏出,鲜血从脚面溢出,在大地上留下了一枚鲜红的足迹。 与此同时,白衣人的嘴角也溢出一缕血线,落在胸前的洁白上,便如盛开了点点红梅。 “这个世界太过寒冷,星茹,你便是给我希望的寒梅,我不会任由你一个人受苦,即便是死,我也会和你共赴黄泉!” 锵! 那柄由历代帝王佩戴过的相忘剑,吟吟震颤,由于吸收了鲜血的味道,绽放出一道红色的鱼形剑痕,破开强大阻力,犁向前方虚空。 白衣人忍住巨大反噬,步步前行,在身后阶梯上留下一枚枚鲜血足迹。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憔悴身影正举步维艰,心中愈发急迫,相忘剑连连出动,蹚开死亡禁区,不断向前突破。 恒河沙数世界。 第三座金字塔轰然坍塌崩溃。 魔越过废墟,快速穿越又一片沙漠,来到了第四座金字塔之前。 第一步总是艰难的,而突破之后,加以融会贯通,觉悟的速度越来越快。 魔不知道的是,他踩着别人的足迹前行,觉悟出的那种极具毁灭性的剑道,已然在不知不觉中,被反馈到足迹主人那里,使得足迹主人在被困多年之后,获得借鉴,得以破壁前行。 神殿广场一隅,男身女相的脸上再度浮现出笑意,自语道:“用不了多久,魔子就会走出那片恐怖的沙漠,进入核心区域,事不宜迟,我也该出发了!” 男身女相站起来,释放出魔树幻相,一步步朝前走去。 奇怪的是,她居然奇迹般越过了一座座幻境世界,宛若置身事外,波澜不惊。 她若无其事走过了魔曾经走过的道路,经过几个时辰之后,已来到了那片困死无数修士的沙漠之中。 此刻的魔,已然出现在一座最为高大的中央主塔之前。 这座主塔之前,奇怪的是,并没有看到曾经的那种熟悉的脚印。 那个白衣人究竟怎么走过去的? 盘算之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从天而降,即便强悍如魔,周身骨节也止不住发出炒豆般的爆响。 魔看着主塔,口中喃喃道:“一魔,十方地狱,如此,这种新觉悟的剑道,便名之为十方魔刹!” 咒渊剑在手,震颤着龙吟刺出,黑风翻滚之中,但见无数魔影怒吼着,冲向金字塔的方向。 同一时刻,星沉剑出现在右手,施展出一种截然不同的剑道,攻向金字塔。 霹雳! 庞大的闪电树凭空出现在金字塔巅峰,黑暗雾气从塔内滚滚溢出,一双邪恶的眼瞳于雾气中出现,死死看着这个挑战者。 霹雳般的神音从天而降,就见一枚黑色符文裹卷数十道电蛇,闪电落下。 魔的眼中,看到的却不是一枚符文那么简单,他看到如山如海的无穷魔影从天而降,口中齐齐念诵一种同样的音符,音符凝聚在黑色符文之上,聚合成为一张遮天手掌,覆盖向弱小如虫的魔。 同一时刻,魔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魔万万想不到这一枚符文的力量居然强大到如此地步。 恒河沙数世界的一隅,男身女相蓦然抬头,露出惊愕之色,即便她曾经来过一次,也没有遇到过如此强大的毁灭力量? 为什么? 地巫夜澜很快想清楚了其中究竟。 先前的那些挑战者,进入约萨神殿,一路之上,只是领悟其中奥秘,找出路径,得以过关。 而魔选择的,则是破坏其中的规则体系,以达到充分领悟的目的。 这当然会激怒约萨神殿中的那种至高的神秘力量。 故而这种力量一经发动,必欲置魔于死地。 怎么办? 究竟该怎么办? 夜澜束手无策,一脸沮丧,心中枯槁。 生死一线,魔头顶上出现的那一团星云,正在加速旋转,爆发出一轮轮璀璨光影。 “人间只是短暂过场,你我同行,当穿越于现实和梦幻,过去和未来,痛苦与希望之中,我是你的投影,你是我的归宿,心不死,只为自由而生,挡我路者,杀!” 魔仰天怒吼,头顶星云之中,无数颗种星齐齐爆发,汇聚成一团超新星般的强光,刹那间穿透了这片死寂的沙漠地带。 魔动了,奇迹般挣脱手掌的镇压,他一脚踏出,看似向前,却仿佛向后,看似顺时而行,却分明在逆流而上,他的身影掠出一串轨迹,就像在生与死之间不停穿越的一只燕子,用自己的生命划开空间阻隔,不断突破。 与此同时,咒渊剑裹卷烈焰,向前奋力一刺。 这一刺看似简单,却凝聚着魔的所有觉悟,乃是由一座座崩溃的金字塔中,淬炼升华出的一式式剑道,浓缩于一刺之中,恰似万剑归一,正中落下的巨掌。 空中的巨掌微微一滞。 轰隆! 炽烈的火焰将整个巨掌笼罩,一道闪电过后,夹杂着万千魔影发出的怒吼,巨掌抬起再落,势必要将魔击杀当场。 头顶星云再度爆发,魔的身影嗤的一声,挣脱束缚,划过一串黑色的轨迹,如梦似幻。 手中的咒渊剑再度刺出,正中巨掌,炸裂出数十条电蛇虚影。 同一时刻,在魔那只银眸之中,出现一道黑白剑影,不停旋转,绽放出亿万缕剑芒,汇聚成一面剑之盾牌,于旋转之中,激发出无尽流光,和巨掌释放的气息冲击在一起。 第287章 那是我的人间道 识海世界。 另一个本我凝视着那一面介于现实和梦幻之间的镜子,数十枚巨大的脚印凌空飞来,于镜面上重叠成一枚最为庞大的脚印。 与此同时,那一枚黑色巨掌如山落下,落入脚印内的剑之海洋,顿时湮灭出亿万计的烟火流星,冲出了镜面世界。 另一个本我飞身跃起,他在镜面内外世界不停穿梭,在过去和未来之间不停游走,手中的星沉剑不间断落下,将一道道烟火流星划碎成尘埃。 到后来,另一个本我分明不满足于这种汲取方式,他飞身一跃,将身体融入镜面,融入手掌和脚印所重叠出的世界,他无惧于那种无比强烈的剑道冲击,因为那是他必须经历的人间道。 无数颗种星于同一时间从天而降,落入身体灵穴之中,随着弈天诀的发动,大量吸收和炼化两种剑道带来的伤害。 在明暗虚实之中,他的模糊的身体上荡漾起一圈圈涟漪,沉浸在海量的剑道体悟之中。 现实之中,魔的本尊在金字塔四周不停徘徊游走,咒渊剑不停刺出,十方魔刹剑道在攻击之中,不断提升进化。 魔突然目光凛然,一只银眸之中,掠出一道剑光,重叠在咒渊剑的攻击轨迹之中,激发出一道亮丽光华,轰然刺中了那只不断追击的巨掌。 砰! 巨掌突然停住,下一刻彻底崩溃开来。 霹雳!霹雳! 随着两道炽烈的闪电落下,就见两枚新的黑色符文斜刺里飞来,交叉为一把杀戮剪刀,忽视一切时空阻隔,剪向魔的脖颈。 魔仰天怒吼,体内突然撕裂出一道身影,向后掠去。 与此同时,魔大步流星,向前冲去。 剪刀略略犹豫,稍后终于认定了那个弱一点的对手,划出一串残影追袭,必欲一击致命。 就见那身影冷哼一声道:“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才是属于我的人间道!” 在被剪刀击杀的一瞬,身影骤然加速,于光华灿烂之中,拉开距离,逃之夭夭。 身影蓦地回首,看向远处的魔喝道:“来,一起摧毁它!” 魔和那个身影瞬间去而复返,两道剑光掠起,正中剪刀的两刃。 二者的身影触之即分,却在短短间隔之内分而复合,再度出击。 数息之间,二者分合达数十多次之多,而那柄剪刀却随着这数十次闪电攻击,停了一停,仿佛忘了反击。 霹雳! 一道雷光轰然劈中剪刀,剪刀轰鸣,一分为二,分头追击两个对手。 “我的人间,只在一念,一息之间,它是轮回,是生死,是浮沉,盛衰,荣辱,是有限,也是无限,总之,其中奥妙不一而足,当与你共勉之!” 身影看了一眼魔,飞越而来,瞬间融入魔的身体之中。 魔眸光一闪,若有所思。 两道剑光映入眼帘,魔转身冲去,他选择的方向,正是那座金字塔。 没有想到的是,随着魔一步步接近金字塔,更多的黑色符文陆续从塔身中飞出,化作一道道剑光,斩向了魔。 魔面临艰难选择。 向后逃离,或向前突破。 一息的思索间,魔的身体已冲了出去。 他不会有第二种选择,他的选择就是不断前进。 于极限冲锋之中,魔闭上了眼睛,入微境的感知浩如烟海,周边环境的每个细节,大到每一块基石,小到任一颗小小的沙粒,都深深镌刻在他的内心深处。 他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已打开,最大限度的感知外界的每一丝变化。 头顶上,那片星云的气息向外界汹涌扩散,亿万缕意念聚合成滔滔洪流冲了出去,金字塔的任何变化都难以逃脱他的强大感知。 一步,两步,距离金字塔越来越近。 同样,金字塔所释放的符文剑光如雪花纷飞,铺天盖地,越来越密集,无所不在。 魔所能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 前方就是一条死路。 魔仰天怒吼道:“这是我所掌控的人间,也是我所脚踏的地狱,一息,一念,十万花开,十方杀戮,挡我者,当以生死断之!” 魔一跃而起,如雄狮冲锋,一剑在左,喷薄出亿万剑芒,一剑在右,开垦出十万熔岩地狱。 两相交汇的剑芒海洋,在中央地带激发出一道道冲天的烟火流光。 魔的身体刹那间变得模糊一片,就这么眼睁睁的从无法突破的地方冲了过去。 他的身体刚刚越过的地方,立时被无尽的杀戮之光所吞没,然而他偏偏快了那么一点。 他在生死刹那之间,准确的捕捉到一线生机,逃了过去。 “这是我的人间,也是我的地狱!” 魔仰天怒吼,终于稳稳踏在金字塔的一块巨大基石之上,留下了一枚如熔岩滚烫的脚印。 间不容发,魔迅速向上飞跃,在身后基石上留下两串平行的脚印。 左侧的脚印看去很熟悉,正如白衣人脚印的复制。 右侧的脚印如血,其内仿佛有无尽魔影在冲杀。 两串脚印不断向上延伸,距离金字塔顶端越来越近。 左脚为生,右脚为死,左脚为虚,右脚为实,左脚为过去,右脚为未来。 随着魔距离塔顶越来越近,他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周身骨骼中再度传来爆豆般的声响。 身体内的无骨境搬运快到了极致,魔的身体宛若一块被烧红的岩石,滚烫无比。 魔不知道登临塔顶后会遭遇什么。 他确信这是一条唯一的解决途径。 此刻,天地间突然一片死寂,所有的符文剑光一动不动,如一片片雪花停留在空中,只是锋芒所对,无一例外的指向了魔。 魔如绝境中的雄狮发出怒吼,他清楚,这是最后的机会,他必须把握住。 魔高高跃起,咒渊剑和星沉剑瞬间重合,所有的觉悟和意志都凝聚在这合璧的一剑之内,爆发出冲天光华,轰然击破生死壁垒。 绚烂光华爆发之中,魔闪电冲了出去,终于站在高高的塔尖上。 然而,魔却瞬间呆住了。 他感到自己此刻并非实现了突破,获得了解脱,反而是像一只虫子,落入了一口精心布置好的陷阱中。 对面的虚空之中,雾气蒸腾,一双邪恶的眼睛再度浮现,看着魔,如看草芥。 亿万雪片般的剑光,刹那间便要落下。 识海内卷起磅礴风暴,魔一念间已生出数以万计的推断。 不对! 这场面太过诡异,这错处到底在哪里? 这分明是一条必由之路。 怎么可能变成死路。 第288章 破碎魔塔 霹雳! 一棵巨大的闪电树从天而降,落向的位置,正是那一处高高的塔尖。 生死立判之际,魔的目光穿透了虚空,沿着时间之河逆流而上,一枚枚巨大的脚印破空鱼贯飞来,它们并非独立,而是一气呵成,贯穿为一个整体,所有的指向,只为一个共同的目标。 顺着指向望去,魔身躯一震,内心起伏如潮。 你看到的真,并不一定为真。 你浴血奋战中所感受到的一颗真心,才更弥足珍贵。 因我而来,世界方有意义。 我若不在,世界如空虚灰烬。 是以,这里既然是绝地,当藏有一线生机,而这一线生机,便隐藏在这座稳固秩序之下,看似坚不可摧,其实只在一念之间。 电光火石,魔一通俱通,仿佛醍醐灌顶。 他怒吼一声,高高跃起,一脚重踏! 他并非踏向塔尖,而是踏向了那一道从天而降的庞大的闪电! 准确说来,他的身形已变成倒立姿态,一脚踏出一串脚印,那些脚印,正是他从白衣人那里觉悟出的一串足迹。 与此同时,他的意志也同时逆转了属于他的精神世界,竟意外改变了眼前的现实场景。 巨大的闪电在脚底崩溃,雾气翻滚之中,那一双邪恶的眼睛狠狠瞪了魔一眼,很快重叠在了一起,化作了一扇光明的门户。 门户之前,现出一枚硕大的脚印。 只是这枚脚印,并非从上向下踏出,仿佛是从基石的内部向外踏出,以至于这枚脚印高出了基石表面。 魔看向这枚脚印,不由得大为惊叹,原因则是,那白衣人的破解之法竟然如此蛮横霸道,竟一脚镇压现有秩序规则,打破谜底冲了出去。 若非自己灵机一动,看破端倪,凭借强大的精神力逆转乾坤,此刻已然被这座金字塔的力量碾碎。 淡淡的雾气之中,横亘着一片庞大的方形广场,这片广场正是由数千块基石拼凑而成。 魔已然明白,他此刻已处在那座金字塔的底部。 眼前这个世界,正是原世界的逆向。 但有谁说,这逆向就是逆向? 只有强者才能确定规则。 而原先的世界不如说是这个世界的逆向。 或许自己到了此刻才堪堪突破到这片恒沙世界的边际,而这里的规则,显然比先前遭遇到的更强大,也更可怕。 魔并没有急着走入那扇光明门户,他盘膝而坐,目光穿透了那扇门户,于虚幻飘渺的光影中,分明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虚空之中,一座漆黑的金字塔倒立悬空,那成千上万块基石中闪烁着荧光,荧光之中分明悬浮着一枚枚熟悉的黑色符文,正是先前围攻他的那些雪片般的剑光。 一念所动,黑色符文化作雪片漫空盘旋,绕着魔转个不停。 魔的身体,却被一团黑气所笼罩,黑气中出没无数毒蛇之影,张开毒牙,疯狂咬向了魔。 吟! 那柄咒渊剑剧烈震颤,紧接着,一颗巨大的龙首浮现,竟将那些毒蛇之影,吞噬一空。 如此,便保护住了魔不被那种邪恶气息所伤害。 咒怨剑,以咒为食,以怨为粮,裹卷起无尽仇恨,欲颠覆天地。 黑气中的毒蛇拼命挣扎,岂知就像遇到了祖宗,无法反抗,只能任由宰割。 咒渊剑盘旋于魔的头顶,吟吟震颤,从反射的光华中,隐隐可见那些黑色符文的影子。 魔一目如银,瞳孔深处,分明投映着一枚脚印,无尽剑芒不间断溅落在脚印上,激起无尽耀眼光华。 沙漠边缘地带,女人如梦初醒,如获重生,口中喃喃道:“魔子就是魔子,果然能绝处逢生,克敌制胜,步步登高!” 女人不再犹豫,走入了这片对她已毫无威胁的恒沙世界。 光明门户之前,魔一直入定了数月之久。 先前觉悟的十方魔刹剑道只是雏形,随着一枚枚黑色符文被吸纳融合,终于形成了庞大的剑道框架。 咔嚓嚓! 断裂声从身下传来。 魔寻声望去,就见一块块基石上,已爬满了裂纹。 这座倒立金字塔就要崩溃了! 魔双目圆睁,咒渊剑轰然落下,斩碎了虚空中的最后一枚符文,身影一闪,冲入那扇光明门户中消失不见了。 在他刚刚消失的一刻,这座庞大的倒立金字塔轰然崩溃。 与此同时,女人眼前的无尽沙漠,仿佛一幕海市蜃楼,化作一缕缕婆娑光影,消散一空。 “他居然彻底破解了这座恐怖的恒河沙数世界,好强大的魔子!” 女人的手禁不住颤抖,她的眼中溢出一滴泪光,她经历无数年头渴求的梦想,正在一步步向她逼近。 她探手向下一抓,顿时从厚厚的一堆尘埃之中,抓起了一个灰头土脸的高大身形,不是摩萨族的唯一幸存者摩门还是谁? 地巫夜澜将摩门重重掷在地上,激起一片冲天的尘埃。 懵懂中的摩门咳嗽着,连连告饶,翻过身,伏在地上不停祈祷,一边祈祷,一边偷偷用眼睛打量四周,忽然看到一旁的男身女相,不禁露出狂喜之色,当然知道是她拯救了自己,连连感谢。 “摩萨族乃是以勇猛着称的战斗民族,怎么最后剩下了你这么个胆小怕事的主?”夜澜一脸嘲讽之色。 摩门的一张老脸上浮现羞赧之色,嘿嘿傻笑个不停。 “最难走的一段路已经走完了,拿出勇气,全力战斗,本座希望你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进入神殿!摩萨族的勇士,不要让本座失望!”夜澜鼓励道。 摩门握拳,连连怒吼,此际距离神殿之门只有一箭之遥,他砰砰击打胸膛,突然间高高跃起,如一颗巨大的炮弹冲了出去,转眼间撞入无形的气浪中消失不见了。 “蠢东西!”夜澜笑骂。 此刻的魔正站在广场的另一隅,经历了恒河沙数世界的洗礼,眼前剩余的地表幻境,对于他只是小菜一碟。 脚底星光流转,一脚毁灭,一脚生发,一脚过去,一脚未来。 他一步步向前走去,意外的是,他的身影并没有像摩门一般消失不见,他的脚底踏起一圈圈涟漪,宛若走在水面之上,周身裹卷着迷离的星辉,就这般在地巫夜澜的目光中,踏过重重幻境,距离那座神秘的约萨神庙越来越近。 第289章 往者之书 “没有想到啊,魔子居然领悟了如此厉害的剑道,两种剑道,相互制衡,竟完全克制住了幻境力量的卷入,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就这般直接走了过去,甚至于,连本座也无法做到如此轻松!”地巫夜澜连连赞叹,一边想起摩门那个家伙,可谓愚不可及。 魔停住了脚步,他的眼中,看到了那些熟悉的东西,那一只只精美的瓶子,只不过瓶子虽然精美,表面上却满布着尘埃和污垢。 在魔当下的眼中,它们又岂止是一只只瓶子那般简单? 魔轻轻伸出手,覆盖在一只细颈的长瓶子上,他的手一阵剧烈震动,随即,一股神秘的力量已然渗透到瓶子内部空间。 这口瓶子之内,正囚禁着一个修士灵魂,他原本强大无比,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然被瓶子的力量折磨得奄奄一息。 骤然,他感到一股无比舒适的气息袭来,情不自禁张开嘴巴,大口呼吸起来,他仿佛瞬间回到了春日的阳光之下,沐浴着春之气息,蓬勃复苏。 “信吾么?” 那个声音犹如天地间的清风,山间的流水,自然而然流淌,让他生不出一丝抗拒的情绪,让他情怀激荡,让他枯竭的一颗心犹如泉涌爆发。 若不是对方,他清楚一辈子不可能脱离这座囚笼。 即便对方是在欺骗,在诱惑,自己也会毫不犹豫投入怀抱,更何况,对方展现出的气息,居然如此宏大,如此自由洒脱,不加一发之力,坦诚相待,自己若然拒绝,活该被一世困死在瓶子里。 当即,他闭上眼睛,一脸虔诚,犹如醍醐灌顶般答道:“信!” 话音未落,他的灵魂已然冲天而起,被浮空的一柄惨白的剑体吸了进去。 魔眼望前方,念动之时,那柄咒渊剑已然飞了出去,在虚空中掣起一道道剑痕,剑痕摇曳,涟漪光影波及下方一口口瓶子,那些瓶子阵营顿时齐齐摇晃起来,哗啦啦作响。 “信吾么?” 这一声召唤犹如黄钟大吕,震彻周边,激起一轮轮巨大的回音。 “信!” “信!” “我信!” 回应声如海如潮。 砰砰,眼前大片瓶子纷纷破碎开来,一具具久困的灵魂化作万千道流光,被空中那柄惨白的剑身一气之间吸纳干净。 一脚踏出,魔犹如微风掠过瓶子世界,一口口精美的瓶子仿佛受到感染,破碎成了遍地碎渣。 眼前出现了一片破败的雕塑群。 失去头颅的神仆,折断翼翅的精灵,不再喷水的破损喷泉,横七竖八的桌凳,也不知是遭受了何等力量的摧残,变成了这副模样。 魔飘然走过这一派残垣断壁,在他即将走出这片破败角落的一刻,他的目光突然间被眼前的一尊完整的雕像所吸引。 这是一个留着一头长发的小女孩,大概七八岁的年纪,她的手中捧着一本古旧的书卷,她的另一只手中正执着一支笔,目光专注盯着书卷,正在写着什么。 只可惜她的印堂间覆盖着一块污垢,使得她的美丽形容便显得美中不足了。 魔下意识伸出手,在他的食指触碰到污垢上的一刻,巧之又巧,从天际裂开的云缝中骤然射来一道阳光,巧巧落在了小女孩的印堂间。 于是,这块胎记般的污垢仿佛冰消雪融一般褪去了。 生命的气息犹如春回大地一般,扩散至女孩的周身,小女孩忽然动了,就这般在魔的眼前神奇复生,身形浮空,翩跹飞舞,衣裙翻飞如层叠开放的夏花,甩动着一头缎子般的长发,绕着魔瞬间转了一圈,发出一串流水般清脆的欢笑声。 小女孩瞬间飞回魔的前方,袅娜的身姿悬浮在空中,瞪着一双剔透如紫水晶般的眼睛仔细打量着魔道:“你一定是哥哥!先知大人说过,能够唤醒我的,就是哥哥,此后,我将和哥哥一起,游历世界,记下光辉史迹!” “你是谁?”魔禁不住发问。 女孩的一双美丽的眼睛顿时笑成了弯弯的月牙,流水般的笑声一如奏响的竖琴,极为悦耳,让人心旷神怡。 “我是来自于历史长河中的时光精灵一族的柔安,我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在往者之书上记下天择大人的光辉史迹,与大人一起游历人间,走遍天涯海角,直至抵达宇宙的顶峰,深渊的底层,与大人生死与共,永不离分!” 柔安郑重端详着魔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既然是哥哥大人唤醒了柔安,哥哥便是柔安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主人,哥哥,你喜欢柔安吗?愿意和柔安共渡此生的光阴吗?” 未等魔回答,柔安的美丽的眼瞳中忽然染上一层水雾,显得很难过,哽咽道:“哥哥,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另一个哥哥,他好像得了一场大病,看去奄奄一息,他……会死……吗?” 魔瞳孔略缩,他没有想到这个神奇的精灵居然能在自己的眼睛里看到了另一个本我,她的感知当真厉害。 没有想到,柔安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看去非常伤心。 魔以为她是因为另一个本我的缘故而伤心,正要解释,忽听见柔安抽泣道:“那个……那个姐姐她……她好像死了!为什么会……会是这样?哥哥,为何柔安第一天遇到你,就遭遇如此悲惨的事?哥哥,你一定很痛苦是不是?放心,柔安会帮助哥哥去时空世界寻找灵丹妙药,一定救活他们!” “他们不会死,只要我有一口气,就一定会救回他们!”魔的口气如此笃定,不容置疑。 柔安破涕为笑道:“我相信哥哥,哥哥乃是伟大的天择大人,说到就一定做到!” 柔安的身体翩然一旋,一支笔凌空画了个飘逸的字符,落在手中的书卷上,爆发出一串冲天的光华。 “今天是俄比斯—往者之书的开启日,也是柔安的复生日,新的篇章将从这里展开画卷,就让柔安为哥哥做一回向导,引领哥哥踏上征程!” 柔安转身,正欲离去,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嗔怪道:“最重要的事情忘了,柔安已向哥哥介绍了自己,却是个粗心的家伙,甚至于连哥哥的名字都忘记问了,哥哥,告诉柔安,你叫什么名字?你从哪里来到这里的啊?” 第290章 第一重魔境 每次有人问自己的名字,魔总是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道出了那个名字:“桑北,来自大荒螣北。” “桑北?那是伤悲吗?为什么如此悲伤?甚至于连自己的名字都叫做伤悲?哥哥身上一定隐藏着极为悲伤的往事,柔安的心好痛,哥哥,从现在开始,柔安会关心你,爱你,不让你受丝毫委屈!” 柔安扑闪着紫水晶的大眼睛,喃喃道:“大荒,螣北?那是什么地方呢?那里好玩吗?不过,哥哥一定会带自己去的!” 说话间,柔安转悲为喜,凭空虚渡,一步步朝着那一扇高大的神殿门户走去。 她扭首朝着魔莞尔一笑道:“哥哥,来啊!” 一串光华从柔安的身体间投射在大地上,化作一串迷离的小径。 紧跟着,一枚枚足迹显现在小径上,魔的瞳孔收缩,已然在这条小径周边看到了莫测的危机。 “哥哥,跟着脚印走,一步都不要错哦!”柔安叮嘱道。 柔安的身影化作一串串流光,骤然掠向前方,直至消失在那一扇神秘莫测的门户之中。 魔没有犹豫,身影骤然加速,于闪电之中,准确踏在一枚枚脚印之上,转眼之间就冲入了门户之内。 “哥哥好厉害!”柔安于暗中拍手赞赏道。 魔感到柔安就站在自己身后,其实正站在那一处开辟的阴影空间内,啪的一声,她用手中的笔敲了敲小骷髅光光的脑壳。 小骷髅转动头颅看了看柔安,似乎有些委屈。 “虽然呆头呆脑的,看在你背负姐姐的份上,我就叫你阿呆!”柔安咯咯笑道。 “哥哥,要努力哦,魔境世界极为险恶,柔安会为哥哥祈祷的!” 阴影空间,柔安将那本古旧的书籍贴在胸膛间,一脸虔诚。 此刻,魔已脚踏一片毫无生气的焦黄土地,眼前的世界,和先前场景,已然大不相同。 心跳和血运,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攀升到极为可怕的地步,若非魔的血运已然提升到极为精纯的地步,便是这股强悍的蛊惑力量,就能轻易杀死一个凝相初期的修士。 轰隆一声! 一道紫色雷霆落地,大地向两侧撕裂,一个身体残缺的高大魔修从中一跃而起,第一时间便发现了魔,流着口水大笑道:“活人的气息,正好生祭我的五脏,拿来!” 缺了两根手指的大手遮天抓来,谁知半途却被一道卷起的刀光斩断了,又一个身披残铠的魔修斜刺里冲来,大笑道:“这片地域我做主,这个活祭属于我!” “好贼子,我发现的东西,你敢抢!” 残缺魔修一跃而起,和想要截胡的魔修纠缠在一起,在地上不停翻滚。 短短一刻,数十个魔修无中生有出现在大地上,齐齐看向魔,并没有立刻动手。 一个魔修提议道:“资源有限,若我等自相内讧,只会便宜外人,不若一起抓住这鲜活小子,分而食之,如何?” “不错,我赞成!” “好!” “就这么办!” 那个提议的魔修一脸坏笑看着魔道:“小子,是选择自戕?还是束手待毙,随你!” 头顶星云呈现,如恒河沙数,无穷无尽,无数颗种星明暗闪烁,气象万千。 如此情形,令周边魔修无不震惊,一颗颗心脏在胸膛内砰砰跳动,如何不知道这是个万年不遇的混元魔修? “我就在这里,谁最强,我归谁!”魔掷地有声,却以一种神奇的力量释放出去,令那些魔修无不怦然心动。 这些魔修不免相互对视,心中顿时恶向胆边生。 场面安静的极为诡异。 而战斗在下一刻已全方位展开。 魔修们无所不用其极,有的捉对厮杀,有的成群混战。 他们很清楚,这个混元魔修的价值,他们必须赶在更多魔修发觉之前,结束战斗,拿回这个绝无仅有的战利品。 贪欲足以令这些强者昏聩,更何况,魔暗中令天祝幽昙释放出强大的蛊惑力量,这些魔修并没有将一个小小破玉境放在眼里,不知不觉中被引入癫狂之中。 场面无比血腥,血浆不停向天空激射,血肉横飞,残肢坠落。 一个落单的魔修突觉眼前一暗,再看周边出现了无数个古木参天般的高大魔修,与之相比,自己只是小小侏儒。 惊慌之中,这个魔修哪里想到其中变故,只觉得一颗心脏砰砰跳到了极速,一身鲜血着火般炽烈,头晕目眩之中,身体禁不住栽向大地,却哪里知道身体早已被看不见的东西裹住,短短一刻已被吸成了干尸。 觉悟了十方魔刹剑道,一个个地境魔修之血,当然成为大补之物。 这也还罢了,可怕的是,他的灵魂已然被这一方魔刹世界所镇压,继而被萨满所笼罩,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蜕变成为一个虔诚的信徒。 鬼魅般的魔,游走在混乱的血雨腥风之中,精神世界的强力升阶,再加上融合了天祝幽昙的本命神通,使得他的十方魔刹剑道在不知不觉中释放出去,将那些混战中的魔修拉入魔刹幻境,任其宰割。 要知道,他才仅仅是一个破玉境的修士啊,竟能杀地境修士如杀猪狗,放在外面世界,如何让人相信? 魔游走在大地阴影之中,将又一个魔修拖入十方魔刹幻境,不消一刻,已然轻易宰杀掉,继而轻车熟路一般将灵魂纳入咒渊剑空间。。 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在远处的空中,突然睁开一双诡异的眼睛,向上空快速升起,化作一个顶天立地的阴影,蓦地将一根巨椽般的战矛插入地面,数十道电蛇于其上纠缠游走,啪啪炸裂。 阴影发出惊雷般的怒吼道:“堂堂地境修士被一个区区破玉小子玩弄于股掌之间,我看你们都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那些激战中的魔修,一个个如遭雷击,纷纷从幻觉中醒来,出了一身冷汗。 环顾四周,哪里还找到那个破玉小子的踪影? “魔煞大人来了,我等多留无益,走吧!” “魔煞大人乃此方霸主,我等只如猪狗,去矣!” 说话间,这些魔修不顾身体伤残,纷纷逃之夭夭。 半空中,那一双诡异眼睛投向大地一隅,哼声道:“在本座面前,你还不现出真身!” 话音未落,魔的身影从一道狭长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第291章 一嗔和蛇藏 那个声音从半空中传来道:“给你两个选择,做我的门徒,本座庇佑你在此间长生,或,直接吞了你!” 魔没有看半空中的阴影,淡淡道:“我从不选择,我只按本心,自走自路。” “果然有混元真魔的气度,只不过,决定权不在你,其一,此地杀劫,你逃不过,其二,我布下的结界,你也走不出去!” “万物天成,五行生克,这天下,没有我走不出去的地方!” “你走走看!” 冷笑声传来,半空的阴影快速向左右扩张,进而,遮天蔽日倒下来,顷刻间,大地陷入一片无光的黑暗之中。 魔发现自己宛若深陷泥潭,越是挣扎,陷的越深。 “这是……” “这是境界压制的力量,此人以本相之力,演化出结界困住我,妄图一点点耗死我,进而,奴役我的灵魂,将我变成他的口粮!” “我乃堂堂真魔,岂能被宵小辈所困!” 一腔怒火熊熊燃烧。 头顶上的一团星云爆发,照亮了黑暗的一隅。 咒渊剑在手,斩向前方,空间开裂,其间无数魔影如洪水冲去。 “咦,居然能撕裂本座的黑暗禁锢,其间魔念气息已然相当可观,不过,只如蚍蜉撼树!” 一股强大的黑暗气息横扫而来,转眼间将撕裂的缝隙弥合起来,甚至于,封锁的力量水涨船高,越来越强。 然而,处身危境的魔,无视遭遇的危险,依旧一剑一剑向前刺去。 这在暗中偷窥的那双眼睛看来,简直可笑至极。 “也罢,先这般包裹住他,待本座徐徐图之。”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魔刺剑的速度已越来越慢,到后来,已然被强大阻力所束缚,动不得分毫。 “小小破玉,可笑不自量,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除非你主动投降,否则本座定让你受尽折磨!” 黑暗的力量继续攀升,魔周身骨节簌簌爆响,似已难以为继。 然而,在到达极限的一刻,魔闷哼一声,吐了口血,却将那把惨白的咒渊剑再度刺了出去。 如此一幕,使得那幕后旁观者大为惊讶,继而生出羞恼之意,哼声道:“一个小小破玉都拿不下,枉为魔煞!” 黑暗的力量如洪水从上空倾泻下去,魔再度不能动了,不仅不能动作,他的身体竟然被这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硬生生压缩了几分! “若不能让你主动臣服,本座算是白活了!” “魔煞无量,囚地成笼,聚沙成界,即便你身具混元觉悟,又能如何?” 怒喝声中,黑暗力量如狂潮奔涌,从四方合围而来。 魔口鼻流血,身体再度被压缩了几分。 魔一动不动,犹如傀儡。 “此刻不得丝毫松懈,若他当真是混元之魔,必然不会轻易死去!” 幕后之人不再加大压力,也是生怕将这个绝无仅有的苗子亲手扼杀。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魔不动的一只手,忽然微微颤抖了一下。 如此一幕,定然逃不过幕后之人的耳目,不禁赞道:“好小子,本座如此释放黑煞地狱镇压,居然还不能彻底禁锢你!” 说话间,魔动作幅度放大,不仅动了,刺出的一剑显得更强,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幕后之人脸色一红,口中念咒,黑煞地狱之上再度增加了一道封印,牢牢困住了魔的身体。 “好在没有被那个死对头知晓,否则,定然很麻烦!得赶时间,迟则生变!” 幕后之人一咬牙,接连增加了数道封印。 眼见魔原本成人般的身体,竟被压迫至接近一半程度,幕后之人方才停手。 然而,令他气愤的是,这一次并没有过去多少时候,魔居然再度动了,刺出的一剑,变得更强,更准,即便是成功凝聚出魔煞的他,也感到了一股刺痛和威胁。 愤怒之火熊熊升起,幕后之人分明忘记了收手,觉悟出的数尊本相齐齐发动,必欲将魔绝对镇压。 魔的身体再度矮了一点,气息衰微,分明受了重伤。 魔仍旧缓缓抬起了头,那态度在幕后之人看来,分明是鄙视。 吼! 怒吼声如狂潮爆发,幕后之人狂笑道:“混元之魔,这是你自找的!” 无穷威压从天而降,魔的身体在肉眼可见中继续缩小,此刻已被压迫成一个小小侏儒,口鼻中鲜血不住涌出,看去气息奄奄。 “魔道无疆,不自由,毋宁死!” 生死一线,魔仰天爆发,闪电中刺出一剑。 一股刺痛在心头袭来,幕后之人分明感到自己受伤并流血了。 “该死!” 幕后之人此生哪里受过如此羞辱,可谓恶向胆边生,半空中手掌向下一按,沛莫能御。 正在这个时候,他的耳中忽然听到一声冷笑道:“一嗔上人,对一个后辈如此出手,你还要点脸面么?” 一嗔上人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此间哪里有旁人?你若技痒,本座陪你练练!”一嗔哼声道,顺手将布下的结界卷起来,纳入袖中,好整以暇,冷冷看着大步走来的一个高个子。 高个子袒胸露乳,一道毒蛇刺青从肚脐间蜿蜒升起,蛇头融入脸部轮廓,看起来无比凶恶。 “将那小子给我,今天我不与你为难!” 庞大的毒蛇阴影冉冉升于半空,一副人蛇融合的面孔恶狠狠瞪了一眼一嗔。 “新一轮杀劫即将爆发,你不求自保,难道真要拼个鱼死网破?”一嗔寒声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所想,不交出那小子,你今天走不出去!”高个子直接摊牌。 “本座就是毁了他,也不会交给你!” “你敢!” 半空中毒蛇阴影晃动,化身无数,扑向一嗔上人。 一道巨刀自大地上掠起,顿时将天地一分为二,一嗔身如鬼魅,冲向巨刀劈开的缝隙。 “呼吸天地,蛇行天下!” 漫空蛇形不停扭曲,化作虚无,天地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掌控,一点点被压扁,包括即将逃出去的一嗔上人。 一嗔上人的身体扭曲得不成人形,巨蛇暗影自半空落下,只三两口,便将一嗔撕成碎片,全部啖入肚腹之中。 “李代桃僵?还给我玩这种手段!” 扁平状的巨蛇脑袋轰然沉向黑暗的大地,轰隆一声,一个身影如弹丸被震飞起来,口中连连呕血,颤声道:“蛇藏,你,你竟然突破了!” 半空中的巨大蛇头连连向下啄击,一嗔的身体被接连击飞,最终重重栽倒在大地上。 巨蛇俯瞰大地,冷笑道:”一嗔,你已非我之对手,待我突破,我会给你留下一线生机!” 咳嗽声中,一嗔仰首看向半空道:“修魔者的许诺连个屁都不如,蛇藏,有能耐,就杀了本座!” 第292章 联手封堵 “成全你!” 巨蛇晃动脑袋,天地间顿时下起黑雨,只是那一条条雨线,仿佛是一条条嘶嘶狂鸣的毒蛇,但见一嗔周身被蛇雨浇灌,顷刻间开始腐烂,皮肉自解,化作一堆白骨,最后,即便是那白骨,也被溶解为一滩血水。 “死了?这般不经打?” 巨蛇死死盯着那一滩血水,分明不以为是真的,只是,他吞吐蛇信感应周边,却嗅不到一嗔的一点气息。 一声叹息幽幽传来,就见一个淡淡的影子从那滩血水中升起,不是一嗔又是谁? “一嗔,你本人都不是我对手,更何况是一个鬼魂?”蛇藏大笑。 “人如何?鬼又如何?只要心不死,就会找你复仇!”一嗔鬼魂冷笑。 “蛇性剧毒,未若人心,而融合了人心之毒,其实无处不在,一嗔,我现在让你知晓什么是十重心毒之烈!” 话音未落,就见一嗔的鬼魂不住颤抖,发出凄厉惨叫,一条条蛇影从鬼魂体内撕裂出去,在虚空中不停燃烧,化作灰烬。 短短一刻,一嗔的鬼魂便化作了飞灰。 只是那地面一滩血水,依旧没有消失。 不仅没有消失,渐渐发出光亮,扩大了范围,将周边世界映入其中,恍惚之中,整个天地已然淹没在一片血泊之中。 血泊之中,一条一模一样的巨蛇出现了,发出嘲笑道:“蛇藏,本座时下如你一般能耐,你奈我何!” “一嗔,心毒之苦,七蒸七熬,其间至乐之境,才刚刚开始!” 说话间,一道道蛇形火焰从血湖中窜出,嘶嘶长鸣,不停将血水燃烧为虚无。 血湖之中,现出无数张一嗔上人的面孔,无不扭曲变形,发出痛苦哀嚎。 熊熊火焰之中,血湖在肉眼可见之中缩小,最终浓缩于中央一线,化作一道锐利刀光,斩入苍穹! 半空中的巨蛇之影一动不动,突然传来嗤的一声,一棵硕大的蛇首栽落下来,在大地上砸出一口深坑。 “万蛇归宗,杀!” “种鬼入夜,永夜不醒!” 怒吼声中,两个身影同时跃起,于半空中相撞,光芒爆发,映照天穹。 两个身影一合即分,一分即合,转眼间激战数十回合。 “一嗔,不曾想你果然炼成了永夜鬼刀,不错!” “你不也炼成了无嗔心毒了么?” 两个积年冤家,远远对视,最后同时哈哈大笑。 “一嗔,我有个提议,集你我之力,强行分离那少年的灵与肉,一切所得,我与你共享,否则的话,你我之间白白内耗,终究会被那可恶杀劫所收拾的!”蛇藏摸着胡须提议。 “这个提议也不是不行,但,你我须同时发下毒誓方可!” 二人激战多年,知根知底,对视一眼,并不啰嗦,果然一起向天道发下毒誓。 “你我共同布下结界,本座这就放出那少年!” 二人举手投足间,果然布下数道严密结界,只是,在一嗔打开袖子中的空间的一刻,却发现那少年消失不见了。 看到一嗔脸色有所变化,蛇藏疑惑道:“怎么回事?难道,让那个少年跑了?还是……” 既然向天道发誓,蛇藏不以为一嗔还敢作假,不解的是,一个区区破玉境的少年是如何逃过一嗔的强大感知的?如此说来,更衬托出那个混元之魔的强大天赋。 一嗔作噤声状,此际将神识投入封印空间之内,几番搜索后,仍旧没有发现任何底细。 一嗔心头羞恼,尤其觉得在蛇藏面前丢了脸面,当下将魔煞力量融入永夜鬼刀,接连斩入封印空间,却不曾想仍旧没有找到少年的蛛丝马迹。 “你确定那少年还在你的封印之内?”蛇藏问。 “本座的封印完好无损,他绝不可能逃出去!”一嗔笃定道。 “这样的话,让我进入你的封印,用我的无量心毒,逼他出来!” 一嗔忖思片刻,点头同意。 蛇藏袍袖挥舞,半空中,一道道黑色的蛇影蜿蜒游动,陆续潜入了一嗔的封印之内。 封印空间内掀起惊涛骇浪,无数蛇影摇曳,仔细梳理每一处地域,绝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然而,二人合力搜索了一盏茶的工夫,仍旧无果。 “怪了?难道,那少年真的逃走了?”一嗔有些怀疑道。 蛇藏的脸上浮现一丝怪异,渐而冷笑道:“我明白了,混元之魔虽然修为不如我等,但他的精神修为一定达到了极为可怕的高度,不过,我仍旧有办法逼他出来!” 蛇藏怒吼一声,封印空间之内,一道道蛇影砰砰破碎,直至最后,虚空中只剩下最后一道蛇影完好无损。 蛇影在扭曲中,化为魔的身影,此时口鼻中俱流出黑血,显然中了蛇藏的心毒,遭受了重创。 “束手就擒吧!” 一张手凌空拍下,抓向魔的身体。 同一时刻,一嗔释放黑暗囚笼,抢先困住了魔。 只是,危急之中,一道剑光落下,魔身影一晃,冲了出去。 二人的合围就此落空。 蛇藏和一嗔脸上齐齐露出一丝羞恼之色。 要知道在外界也还罢了,偏偏处在自己掌控的封印空间之内,还抓不到一个破玉境的小子,也太说不过去了。 永夜刀光闪电落下! 蛇藏失声道:“别杀了……” “放心,本座只会让他记住教训!” 刀光无声落下,完全覆盖了魔的身影。 魔被远远震飞出去,口中喷出一道血箭。 一嗔见状,心中愤怒,继续斩出数刀。 魔的身影接连暴退,看去极为狼狈。 而在蛇藏的眼中,却大为震惊,因为那每一道攻击,都大抵被魔刺出的剑挡住了。 “不错,不错,我都不忍心下手了!不过,一切都结束了,心痛——深眠!” 远远看去,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贯穿了魔的身体,魔踉跄奔行,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然而,出手成功的蛇藏突然感到眼前一片朦胧,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生出了浓重的睡意。 同一时刻,一嗔突然感到眼前狂蛇乱舞,随之,那种极为忌惮的力量如狂潮袭来。 “蛇藏,你敢偷袭……” 他话音未落,一股钻心痛楚从胸膛间爆发,随着一道飘忽的剑光穿过身体,鲜血不可自控,喷射了出来。 而在这短暂的一刹,魔的剑光已破开空间,终于冲出了罗网,逃向远处。 “好小子,够胆!” “决不能让他逃掉!” 两个大能施展所有解数,向魔逃走的方向疾速追去。 第293章 刻画黑暗符文 让他们想不到的是,那小子既受了重伤,又中了蛇藏的心毒,逃走的速度却一点不慢,甚至于在二人每每将要拿住他的一刻,俱以极为诡异的身法,化作漏网之鱼溜掉了。 “中了我的心毒,撑不了多少时候,追!” 齐头并进的一嗔上人更是气愤难平,若然真的让这小子逃走,他哪里还有脸面在这方世界栖身? 一嗔怒吼一声,身形拉出一串残影,在堪堪抓住魔的一瞬,却见魔突然反折冲回,平淡无奇的一剑轻轻一刺,再度令一嗔心头痉挛。 只不过,这一次受伤的却不是他,而是一旁的蛇藏! “欲令他人中毒,且教尔看看如何解自己的心毒之患!” 魔目光落处,和蛇藏对视,凌厉如刀,令蛇藏心头不由得一颤。 而在二人心境变化的刹那,斗转星移发动,魔化作一道残影,从二人之间闪电冲了过去。 “本座杀了你!” 屡屡被一个后辈诡异刺伤,让堂堂一嗔上人情何以堪? 永夜刀光撕裂天地,必欲将魔当场斩杀! “不可!” 蛇藏想要阻止,却已经迟了。 刀光在大地上撕裂一条长长的沟壑,完全吞没了魔的身影。 在蛇藏急于上前查看的一刻,天地间突然变得一片寂静,昏暗的天空诡异镀上了一层血色,紧接着,一双闭合的眼睛,在遥远的天幕上出现了。 “糟了,杀劫提前爆发了!保重,某先走一步!”蛇藏处事向来果决,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一嗔的脸上兀自愤怒,却也极为忌惮杀劫的力量,犹自记下这片地域,如兔子般逃回老巢去了。 远处一座土丘之上,现出魔的身影,他盘膝而坐,无骨境搬运徐徐演化,开始激发血运,炼化蛇藏在身体中遗留的心毒。 那柄咒渊剑悬于空中,在掠过的狂风中嗡嗡震颤。 而在魔不远处的后方,光芒一闪,出现了精灵柔安的身影,柔安看着受伤的魔,眼中闪烁着泪光,喃喃道:“以哥哥的智慧,定然逢凶化吉,战胜邪魔!” 柔安心有所感,那本《往者之书》出现在手上,书卷自然打开,散发出淡淡的柔光,一支笔出现在柔安手中,笔锋一划,一串奇怪的字符依次在书页上呈现。 “魔纪xxxx年,天择大人桑北进入第一层魔境,战地境中期魔修蛇藏一嗔,受创,逃离,杀劫现,群魔退,桑北无……” 在即将写出最后一个字符的时候,柔安忽然咬破食指,将鲜血滴在笔尖上,而后在书卷上艰难写下最后一个字符。 甫一写完,柔安一脸惨白,缓缓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哥哥,柔安能为你做的,就是这些,神恩庇佑,你将履险如夷……” 话音未落,柔安的身影便淡淡消失了。 在柔安刚刚消失的一刻,天幕上那一双闭合着的眼睛,终于缓缓睁开。 随着这一双嗜血之瞳的睁开,一阵心跳声从大地尽头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快,越来越响,撼动了天地。 魔体内的心跳声不能自控,竟追随着这一阵惊天动地的搏动声,趋向于同步,一腔热血,犹如火山喷涌,沸腾。 于是乎,体内的精元也随着沸腾的热血,开始向外蒸发,宣泄,长此以往,真元耗尽必亡。 魔一声怒吼,妄图镇压住体内血运。 然而,镇压之力越大,反噬之力越强。 魔被震的连连呕血。 一枚巫道剑铭浮现印堂之中,牵动全身血运。 上方的咒渊剑绽放出无尽剑芒,竭力挡住那一轮轮恐怖心跳的侵袭。 一团星云闪烁,现于脑后,一道道意念闪电于其中次第落下。 魔的眸中闪现一道精光,几番推算之中,他像似想到了什么,继而伸出食指,蘸着浓浓的鲜血,开始凌空刻画。 魔一边刻画,一边呕血,此时可谓危险至极。 巨大的心跳声撼动天地,撼动了此间所有修士的血运,所有人的体内真元不可遏制,被强大的天地血运之力源源抽走。 这也还罢了,关键是那种剥离血肉,撕裂灵魂一般的痛苦,令那些修士如受千刀万剐,在一次次对抗中,愈发惧怕,却又无法对抗,以至于越陷越深。 指尖不断滴血,魔的每一笔刻画,都显得异常艰难。 经过一次次失败之后,一枚小小的黑暗符文终于在魔的手中缓缓成形。 那是来自于恒河沙数世界,来自于那一座座黑暗金字塔中的一枚枚规则力量。 由于摧毁了一座座金字塔,魔从中觉悟出十方魔刹剑道,一举走出那个恐怖世界。 黑暗符文刚刚刻画完成一刻,立时凭空消失。 与此同时,脑后星云中浮现出了那枚符文的影子。 随着这一枚黑暗符文的刻画完成,意味着魔对于十方魔刹剑道的理解迈入了新的阶段。 这完全是一种认知上的蜕变。 吟! 空中的咒渊剑连连震颤,牵动周身血运,激发出巫道力量,不断对抗愈发强大的心跳声。 脑后的星云在扭曲中不断变化,冉冉转动,释放出无限星光,渐渐化作圆形,远远看去,恰似一轮皎洁慧海。 在十方魔刹剑道的加持下,魔化身傀儡,搬运道境,终究将一枚枚黑暗符文陆续刻画了出来。 慧海中一道道电蛇飞窜,一枚枚符文浮沉其中,犹如雪片,在一轮轮恐怖心跳的碾压之下,不断毁灭。 而新的符文依旧在魔的指尖上不断被刻画出来。 这种刻画乃是一种再创造,通过精雕细琢般的描摹,在一次次毁灭又重来的刻画中,魔对于这一枚枚黑暗符文的理解愈加深刻和完整。 与此同时,他的十方魔刹剑道也在不断精进。 使得处于颓势中的对抗,开始一点点扳回局势。 最要命的是,那种恐怖的心跳仍旧在不断增强,使得魔要想将更多黑暗符文完整刻画出来,变得愈发艰难。 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过程,没有退路,只有不断突破极限方能逃出生天。 入微境的强大精神支撑,使得魔一次次在逆境中崛起,他在有意借助那种天地碾压的力量,不断逼迫自己突破,在无数次的刻画中,他愈发熟稔,刻画速度越来越快。 渐渐,刻画出的符文由于愈发精妙完善,使得补充进去的符文开始超越毁灭的符文,慧海中的黑暗符文越来越多了。 第294章 雏态的慧海 一座座金字塔的暗影,在星云慧海中隐约出现。 在巫道剑铭的辅佐之下,借助咒渊剑的强大防御,他渐渐适应了那种恐怖心跳,继而心无旁骛的沉浸在宏大的搬运之中。 魔对于那些黑暗符文的体会愈发完善,在道天意境的加持之下,他的手指就像在驱动一块旋转的磨盘,像磨豆子一般,将更多的符文刻画了出来。 每一次的刻画,都是一次再创造和认知的蜕变。 脑后一轮慧海渐渐化为黑暗之色,无尽的符文雪片般盘旋飞舞,随着咒渊剑一次次震动,愈发有序,使得魔释放出愈发强大的气势。 一道道怒吼的惊雷,在远天落下,巨大的天地反噬潮水袭来。 一轮慧海之内,潮汐往来,无尽符文暗影不断生灭,却在毁灭之中,不断激发出对抗的力量。 生死之境,魔心无旁骛,孜孜以求。 无尽的符文雪片般落下,更多的符文如一颗颗种子在潮汐中升起。 魔屡败屡战,锲而不舍,精益求精。 他在与时间竞速,谁抢在前面,谁便是最后的赢家。 魔的身体连连震颤,口鼻中鲜血泉涌,正如他的生命,在飞快流逝。 指间蘸血,魔不断消耗着生命,刻画出的却是一枚枚极具毁灭的规则力量。 左手,断魔,右手,斩魔,双手互动,一枚枚符文注入慧海,形成了一轮轮符文潮汐。 其间的金字塔暗影愈发高大。 或许正是这种无视生死的态度,以及魔的精神觉悟在不断提高,那种恐怖杀劫的力量变得有所削弱,故而,给了魔喘息之机。 而机会常常是为意志坚定者准备的。 魔渐入无我之境。 慧海之内,新生的符文不断涌现,看去愈发完美。 魔忽然停止了刻画,识海中一片空明,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从慧海之内涌来,沐浴了他的全身。 阴影空间之内,昏迷中的小萝莉嘴角微翘,嗫嚅道:“我就知道,哥哥所做的,一定是最好的,他果然获得了俄比斯的认可……” 在这股神秘力量的加持下,十方魔刹世界在毁灭的打击中一步步崛起,当最后一枚符文落在金字塔塔尖上的时候,他的十方魔刹世界终于堆砌完整,而源自天地间的那股恐怖心跳,再难撼动他的心神。 原因则是,那一轮轮恐怖心跳不再像是外物,而是融入了魔体内的血运江河,澎湃律动。 突然间,魔的眼瞳中掠过一丝亮色,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魔探手一抓,一块残缺的称盘出现在手中。 这块出自阴阳货郎的法器虽然破损,其中依旧蕴含着种种神秘的阴阳干支气息。 一念所动,称盘冉冉飞起,渐渐融入脑后的一轮慧海之中。 慧海中荡漾起万千涟漪,在道天意境加持之下,二者渐渐相融。 由于融合了阴阳称盘的气息,这一轮慧海总算呈现出了雏态,一座座暗色的金字塔相继解体,化作无穷无尽的符文海,周而复始,盘旋往复。 天地间,那一声声恐怖的心跳渐渐放缓,使得暗地里垂死挣扎的修士们终于获得了喘息之机。 符文的江河在慧海天地中循环流转,它们在不断融合蜕变,最后一刻,在慧海之中,一枚渗透鲜血的邪恶字符,如一张恐怖的面孔,诞生在第一重魔境世界。 远远看去,这枚庞大的字符就像是一个魔字,却又有些似是而非。 “原来,这才是恒沙世界的本来面目,它才是属于我的十方魔刹!” 鲜血在指尖溢出,魔显得有点患得患失。 沉思一会,他得出结论。 “其实一切并无完美,而有所欠缺,才是最接近完美的完美!” 魔此刻的追求已然有了更高的目标。 脑后慧海边缘,释放出亿万毫光。 印堂间的那枚巫道剑铭,愈发鲜艳夺目。 体内的血运一点点高涨,牵动整个世界,开始了新一轮的提速。 第一重魔境中的无数修士,片刻间如丧考妣。 滴血的一只手瞬间握住了那把咒渊剑,而另一只手,则握住了那把星沉剑。 一次次挥动,将魔与佛的力量,熔于一炉。 一次次削去瑕疵,一次次精益求精,使得魔的心跳声愈发接近那股撼动天地的心跳律动,一点点觉悟其中的精髓。 这一次的主动适应,再度引发脑后那一轮慧海的蜕变。 到后来,那枚魔形符文宛若变成了一张大大的嘴巴,开始按照既定的节拍,呼吸天地,自如生长,一点点蜕变,直至最后,已然和这片天地融为了一体。 未来一刻,魔突然睁开了眼睛,喃喃道:“伤人者自伤,毒人者自毒,此刻,让尔等体会,什么是真正的杀劫!” 心毒之力,借助天地脉动的潮汐释放了出去,波及此间所有角落。 困守老巢内的蛇藏,突然一个翻身,倒栽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他瞪大眼睛望向血红的天空,喃喃道:“不可能,即便是杀劫,也不可能完全掌握我的秘密,你,究竟是谁?” 天空中,那一双诡异的眼睛开始蜕变,不觉中竟变成了那个少年的一对眼眸,无比讽刺的看着蛇藏。 “心毒无量,我杀了你!” 愤怒之中,本相之力全部释放,冲向天空。 天空中的眼眸眨了一下,已然掌控全局。 他所求的,正是蛇藏体内全部的爆发,此刻借机炼化,可以破解心毒中的全部秘密。 丹田内的血线开始极度兴奋,而慧海的宏大气息,已然将蛇藏所释放的心毒,滚滚吸来。 若然蛇藏知晓那少年体内曾经生受过万蛇血祭,再加上少年身负神秘血线,他断然不敢如此放肆。 远处的蛇藏双目圆睁,他感到体内的力量犹如长江大河奔泄而去,无法自控。 他的身体在肉眼可见之中,开始衰老,枯瘦,直至后来,已变成了一具干尸。 一阵风卷过,枯朽的身体噗的摔倒在地上,四分五裂。 一代枭雄就此命陨。 其后,一嗔上人也步了蛇藏的后尘。 这个世界之内,侥幸活着的那些修士,吓得魂不附体。 因为,这一次的杀劫来的太过持久,仿佛不杀光他们,绝不罢休。 魔的身影在地平线的尽头一步步走来,他看着周边那些在生与死之中竭力挣扎的魔修,如看草芥。 他的目光在一个个魔修的头顶上跳跃,看的那些魔修毛骨悚然,全然不能理解一个区区破玉境的修士,为何会带给他们如此大的压迫感。 第295章 邪恶童子 “杀……了他!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诸君,集合所有人的力量,我不相信杀不了他!” “他说不定在狐假虎威,他身上一定藏着离开这里的秘密,杀了他,我们说不定就能逃出去!” “说的不错,与其唯唯诺诺活着,不如奋起一搏!” 只是,这些魔修若然知道蛇藏和一嗔上人的下场,哪里还有反抗的勇气? 一个个魔修高高跃起,五颜六色的本相之力喷薄释放,将天空涂抹得美轮美奂。 “夕阳果然是最美的啊!” 魔口中叹息,右手抬起,突然落下! 恐怖的心跳声骤然加快了一倍,所有魔修的身体顿时停滞在空中,下一刻,他们的体内鲜血不要命的喷射出来,直如大江大河,滚滚不绝,一泻千里! 脑后一轮慧海,冉冉转动,无限放大,最终遮蔽了天地。 而所有的魔修体内的精元,涓滴不弃,被吸纳一空。 一具具枯朽的身体,当空破碎开来,化作黑色的尘埃,纷纷扬扬,落在了大地上。 继而,一具具灵魂木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信吾么?”那声音如甘露,如美妙乐音,如天国的钟声,令那些灵魂连连震颤,感激涕零,纷纷发出回应。 “尔等杀孽太重,那柄祭器之内,是你们最好的归宿!” 魔声音冷酷,驱动咒渊剑,将所有的灵魂俱纳入祭器空间,经由萨满力量洗礼,不消多久,便会炼化成为一个个虔诚信徒。 魔终究收回了目光,天空中,只剩下那一双空洞的眼眸。 霹雳! 一道巨大的闪电落在大地的中央。 紧接着,巨大的断裂声便贯穿了天地。 “这个世界崩溃了,是时候了!” 魔的身影一闪不见,再度出现的时候,已来到一道巨大裂缝的中央,这一次,他看到了一道斜斜的剑痕,贯穿天地而下,像一道不朽的路标。 “他走过的地方,总会留下他的不朽意志,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带着疑问,魔的背影消失在裂缝的阴影深处。 眼前的天空依旧是一片瘆人的血色。 血色天空之下,一棵棵扭曲的古怪树木,挣扎着从火红色的土地中抽离出来,如一条条受伤的巨龙,拼命游向天空。 一根根或长或短的笔直枝条,宛若一根根长矛,深深扎在这些巨龙的身体上。 无数根肠子一般的粗大血管,缠绕在树干和枝桠上,如蟒蛇一般缓缓蠕动着,喘息般混浊的血运声从内部不时传来。 地面上分布着的是一望无际的血色沼泽。 怪树之间的沼泽中,散布着一座座光滑的大小土丘,这些土丘,看去如同一颗颗淹没了多半的巨大脑壳,浸泡在沼泽中,像是死去了多时。 一个瘦削的身影无中生有出现在其中一颗脑壳上,他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血腥世界。 瘦削的身影并没有试图前进。 他正是魔。 魔盘膝而坐,闭上了眼睛。 他收敛了一切气息,他身体上的三千毛孔,化作一个个漏斗,贪婪的吮吸着眼前世界的气息。 先前世界那种恐怖的心跳声并没有出现。 而魔却从那些怪异树木中,从沼泽中的这些脑袋般的土丘中,听到了各不相同的血运律动。 这些血运律动正如一个个恶魔的喘息声,各具特异之处,每一种血运的节奏中,都蕴含着强大的蛊惑力量。 以至于此刻的魔,原本平静的体内顿生乱象,一道道游蛇般的气息,从自身血运中剥离出来,嘶嘶鸣叫着,快速穿梭,每经历一个周天,气息便会增强一些。 若然不能将之消除,魔很快就会走火入魔。 嗖! 一道剑光掠出,很快去而复返。 魔慧剑断流,硬生生斩断了和外界的联系。 脑后一轮慧海浮现,符文潮汐和星云之光交相掩映,看去神秘莫测。 渐而,慧海之内,一颗颗种星闪烁,从外界的天地中牵扯出一根根细细丝线,吸纳进自己的体系,企图加以融合。 吸收的气息越多,慧海中的种星渐渐镀上了浓浓的血色,就像一颗颗邪恶的血瞳,贪婪盯着周边那些古怪树木和脑袋样的土丘。 而魔不知道的是,他本想切断与外界的关联,不料,随着种星吸纳了外界气息后,这些种星显然已不满足于现状,将一缕缕透明的丝状气息蔓延出来,显然想要从外界吸取更多的养分。 随着时间推移,脑后那一轮慧海镀上了一层浓浓的血色,转动的越来越快,进而生发出黑洞般的吞噬力量,开始试图强行吞噬这个世界中散发的邪恶气息。 天地间好似微微颤动了一下。 死寂的沼泽上生起了一道道波澜。 一棵棵树木犹如毒龙苏醒,发出撕裂般的怒吼。 进而,一颗颗浸泡在沼泽中的土丘哗啦啦抬了起来,果然是一颗颗狰狞丑恶的巨大脑袋。 脑袋继续向上升高数丈,下方露出长满毒瘤的丑陋躯壳,而后,一条条巨臂掀起腥风血雨,举起粗大的骨骼或断木制造的武器,疯狂挥舞,怒吼声如阵阵战鼓敲响。 而魔身下的那座小小土丘也活动了起来,快速向上升起,差点掀飞了上边的魔。 原来这个小一点的土丘,却是一个童子模样的小巨人,他飞身一跃,便站在了一个高大巨人的头颅上。 童子的光头上顷刻间长满了树须样的纹路,他脸上描绘着细密的金色花纹,双眸浸透血色,显得无比邪恶。 他一手捏着根长枪,环顾四周,双眸中喷出火焰般的目光。 童子甫一出现,周边那些躁动的树木,包括一个个仅仅露出头颅的巨人们,很快偃旗息鼓,将脑袋重新沉没在沼泽中,连喘气都不敢喘,显然极其畏惧这个邪恶童子。 童子口中连连发出牛犊般雄浑的怒吼,却根本无人敢回答他的提问。 童子大怒,一跃而起,手起枪落,一个巨人顿时被刺穿了脑袋,喷出的血浆如瀑飞起。 黄白色的浆液落入沼泽湖面,附近水面上顿时激起一片躁动水花,就见一条条剑鱼翻腾着出现了,疯狂争食巨人的脑液,更多的剑鱼急不可耐从创口处钻入躯壳中。 死去的尸体不停发出震颤,稍后,就见一条条剑鱼依旧从创口处钻了出来,很快消失不见了。 嗤的一声,宛若漏气的气球,巨人的尸体快速干瘪下去,最后像一个干瘪的皮囊,在水中缓缓漂远。 第296章 力战惊怖童子 短短一刻,巨人竟被那些凶狠的剑鱼,吃成了一个空壳。 锐利的枪尖转而对准了另一个巨人的脑袋,这个巨人吓得全身颤抖,不得已,用手指了指童子的头顶。 童子蓦然变色,枪锋骤然盘旋,轰然扫向自己的头顶。 一个猫儿般大小的身影,划出一道电光,逃向远方。 童子大怒,身体高高跃起,闪电般超越了那个逃跑的小小身影,身形尚未转折,反手一枪,划出一道灿烂虹影,从天而降。 轰隆一声,冲天的水花中,童子抽回枪锋,横端于空中,瞪着一对庞大的血瞳,仔细看着站在枪尖上的一个小不点,不知道对方是如何逃过自己的必杀一击的。 “你是谁?为何要故意扰乱我的世界?”童子以精神力发问。 “一个过客而已,你也看到,我小小的身体,根本不是对手,所以谈不上扰乱,就此告辞!” 小小的身体划出一道电光,向远空射去。 童子怒极大笑,手中的枪锋毫不迟疑刺了出去,未料那小不点一样的家伙,意外在必死一刻,侥幸逃生。 童子的口中发出空洞的笑声,继而开始念咒,手中长枪一掣,爆发出一串撕裂天地的电闪雷鸣声。 天地骤暗,无尽电蛇穿梭虚空,编织成一张细密之网,一网便网住了时空。 这片天地已陷入停顿状态。 童子一步跨出,穿越时空,枪锋裹挟着耀眼的电光,以雷霆万钧之势,从天而降,扎向目标。 要命的是,魔偏偏一动不能动了,只能任由宰割。 那道锐利的枪锋越来越近,刹那间生死立判。 这时候,魔的脑后现出微光,就见一轮血色慧海,犹如日出般挣脱黑暗,暴露出来,其间,一枚滴血的魔形符文,扭曲着身姿,强行摆脱那股束缚之力,紧跟着,一座黑暗的金字塔从中投射而出,在肉眼可见之中放大,当即被那道恐怖的枪影刺中,万道电蛇灌入塔内,爆发出一轮轮震耳欲聋的轰鸣。 枪锋一转,释放出撕裂天地的霹雳声。 再看那座召唤出的金字塔,犹如纸糊一般,瞬间土崩瓦解。 “我这根长枪,乃是由恐怖中长出,黑暗中孕育,你这凡俗之人何能逃避!” 童子大笑,声若洪钟,闪电般的长枪连连刺出,正刺在那枚冉冉放大的魔形符文上。 符文上光芒炸裂,显现出数不清的细密裂纹,再看魔的周身,一如那枚魔字,撕裂开一道道细密伤口,其内鲜血如注。 在魔字行将崩溃之时,周边天地愈发暗淡,下起了细细的黑雪。 随着黑雪天降,魔的生命气息犹如江河飞逝,他的形容在肉眼可见之中化为老朽之态,却兀自挺直腰脊。 他毁灭了慧海中的万千符文,降下黑雪,企图以这股爆发力阻敌进攻。 然而童子刺出的枪越来越快,每一枪都像是在内心恐怖中长出,让魔感受到了极端痛苦,发出一声声怒吼。 要知道他可是一尊混元真魔,冷若铁石,怎么可能拥有凡俗的恐怖心? 他很快明白了那种情感叫做牵挂,很大程度上源自另一个本我。 因有牵挂,故生恐怖,进而牵连到了他! 魔的眼前忽然浮现出那个美丽女子形象,于是,童子带给他的伤害便愈发强烈了。 周身鲜血加速流逝,魔的生命快速逼近终点。 此刻童子尤其愤怒,他的惊怖长枪发出如此多的攻击,居然都没有击溃这个小小的敌人。 骤然,他的身影一跃而起,瞬间化作云霄间的一个黑点,却在一念之中去而复返,一枪裹挟天地肃杀,重重扎在了那枚滴血的魔字上! 霹雳! 无尽电蛇飞舞,那枚滴血的魔字轰然崩溃。 童子见状大喜,挺枪再度出击,骤见那枚崩溃的魔字中,冲出一颗巨大的龙首,张开口奋力咬合下来! 童子心头一惊,尤为愤怒,枪身转动,将巨大的龙首撕成了碎片,闪电中,就见一柄惨白的剑体,疾速刺来,和锐利的枪锋瞬间交会! 一股邪恶气息令童子心头一震,他正欲出枪,却见那个敌人已然凭空消失。 童子怒不可遏,一跃升空,他目光如电,已然瞅见目标所在,一根长枪犹如长虹落地,当即将一根参天的龙形巨木,拦腰折断。 而躲在后面的魔也借助这稍稍停顿,施展斗转星移,逃之夭夭。 童子的周身燃起熊熊魔火,他的愤怒已然爆棚,一个已然被他的惊怖长枪锁定的猎物,凭何屡屡逃生? 他一步跨出,再落一枪,可惜被击中的却是一个巨人的丑陋头颅,喷出的黄色浆液,污了他一身。 童子口中再度念诵那种古怪的咒语,长枪挥动,宛若有九天雷霆之力灌输在枪体之内,就见天地一暗,大枪如椽,刺向大地! 他看到了那个敌人张口结舌的模样,不由得一阵狂笑。 一枪所至,就见两棵纠缠在一起的龙形巨木轰然崩溃成了灰烬。 可惜那个敌人,依旧在最后一刻,堪堪逃了出去。 于是,童子在天地间闪电追杀,魔则如同一只兔子拼死逃窜,在撕裂天地的一道道霹雳光影中,每每侥幸余存。 只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诸多怪物们却被殃及池鱼,纷纷毙命于那杆恐怖长枪之下。 此刻,一枚血色符文在魔的印堂间浮现,随着一头头怪物被无情击杀,不断有异血气息被汲取而来,使得这枚巫道剑铭,愈发殷红欲滴。 童子冷眼看到那枚诡异符文,不由得一阵心惊,他的出枪速度越来越快,恨不得立时将魔斩杀。 魔的生命气息分明接近耗干,诡异的是,在与童子不断周旋的过程中,他竟奇迹般开始恢复,他脚踏星光,身形愈发飘忽,借助一个个怪物的阻挡,和童子从容周旋。 那些怪物在童子爆发出的强大威势面前,吓得簌簌颤抖,如同一只只待宰的羔羊,根本不敢动作。 于是乎,在肉眼可见之中,这个世界的怪物越来越少,纷纷葬身于童子的枪下。 第297章 终于回来了! 此刻,魔不再被动逃离,他跃上一座高高的土丘,冷眼看着追来的童子,目光所至,童子顿时感到一阵心虚。 然而心中的愤怒让童子发狂,他俯视着魔喝道:“你这虫子,当真激怒我了,我便让你看看,惊怖长枪的真正威力!” 他的口中急速念诵,天地间骤然变得黑暗无比,那道锐利的枪锋,裹挟着浓浓的血色,无声间从天而降! 只可惜,惊怖长枪的攻击刚刚发动,一道惨白的剑光已撕开暗夜,抢先刺了出去。 一股莫名的痛楚在童子心头爆发,他强忍住那股战栗,拼力出枪。 天地间一片漆黑,黑暗到了极点。 就在此刻,一道光芒撕裂,既撕开了天地,也撕开了童子的肉身。 童子瞪圆了双眼,顺着那道攻来的剑光,便看到了那个往昔的恐怖身影。 “他,居然又回来了!” 当初那人一念间即可杀了他,不知为何,最终却饶过了他。 童子的高大身影一闪不见。 他本是掌控恐怖的杀神,此刻却被吓得魂不附体,使出浑身解数,瞬间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土丘轰然崩溃。 魔静静落在水面上,心中暗呼侥幸。 他以巫道剑铭侥幸窥见童子内心黑暗,骤然施展白衣人的剑道力量,果然一举唬退这个邪恶童子。 “幸亏巧巧窥见了他的内心恐惧,否则这一战还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若然他能做到真正无惧无畏,我当下还不是他的对手!” 脑后慧海浮现,肉眼无法看到的细细丝线,向虚空中蔓延出去,竭力感受着这片天地间的规则气息。 慧海的出现,乃是魔无意中创造出的一大奇迹。 以星云为肉身,以十方魔刹剑道为骨架,以道天意境为血液,加上融合了阴阳货郎的那件生死称盘中的规则体系,魔一点点具化了他的精神世界,再以慧海为桥梁,沟通外界天地,甚至可以分心两用,可谓随心所欲,方便至极。 他再不用封印识海,沉入那片黑暗极境,即便处于生死搏杀之中,也不妨碍他随时随地推演和完善他的觉悟天地。 他盘膝而坐,脑后的慧海在不停嬗变。 嗖嗖! 两道细微化的剑光落入其中,各自召唤着属于自身的阵营世界,既对立又相互依存。 数日过去,那一轮慧海简直变成了灵魂太极的复刻版,盘旋不定,尤其是中央的s形沟壑之中不断释放出的一缕缕银色剑芒,使得整个慧海看起来神威莫测。 没有强大的精神力为基础,根本不可能凝聚出慧海。 其二,地境之下,要想凝聚慧海,几乎不可能。 其三,慧海的形成极为严苛,开悟难如登天,开悟之后的成长更为关键。 魔自从在螣北的那座不起眼的山峰之上,感悟到呼吸天地之妙,进而借助风吼浪滩的庞大阵图,沟通天地,一路成长,逐步精进。 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他的特殊的灵魂架构,逐步形成的灵魂太极,夯实了形成慧海的坚实基础。 总之,一路孜孜以求,种种遇合,方得圆满。 而魔开悟出的慧海,谓之混元无极慧海,理论上讲可以无限进化,来日进境难以想象。 良久之后,魔缓缓睁开眼睛,站起来,朝前走去。 他的气息微微释放出去,那些潜伏在水中的巨人们,早就如一条条鱼儿逃向远方。 再往前去,沼泽渐渐干涸,暴露出血色的大地,一棵棵更为高大的龙形巨木参天而起。 在魔将手刚刚放在一棵巨木上的时候,这棵高大的巨木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进而整个身体偃伏下来,看去惊恐至极。 掌心血色旋涡强势盘旋,肉眼可见之中,这棵巨大的树木渐渐枯萎腐朽,断裂开来。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对血瞳浮现出来,无比震惊的看着那个外来的小不点,要知道一株龙血木中储有巨量精血,那个小小的人类如何在不知不觉中将之吞噬掉的? 他看着那个人类步步前行,很快就吞噬掉了数十棵龙血木内的血液,不禁又惊又怒。 要知道那些树木都是他的子民,都是他的给养! 他很想杀死敌人,却慑于白衣人的恐怖,不敢稍稍靠近。 白衣人一念间便可抹杀他,这年轻人掌控了那种剑道,又怎么会差? 魔步步前行,脑后慧海盘旋,随着魔一步步领悟这片天地间的气息,他的内心忽然变得躁动起来,进而,一股强烈的嗜血欲望,引诱着他不断前进,去吞噬掉越来越多的龙血木。 慧海之内,那枚狰狞的魔字再度浮现,无尽紫色电蛇飞窜上下,发出阵阵轰鸣。 若非十方魔刹剑道的强势镇压,魔此刻早就走火入魔了。 魔一路前行,前方的道路渐渐崎岖,丘峦层叠,沟壑纵横,情景愈发险恶起来。 一道山谷出现在眼前,就像一张咧开大笑的奇丑的嘴巴,不时从中吹出嗖嗖冷风。 童子看着魔一步步走进了那个区域,终究长长舒了口气,嘴角浮现出幸灾乐祸的狞笑。 咚,咚,咚…… 一阵心跳声从山谷深处传来,魔寻声望去,看不到一丝异状。 两侧的崖壁间垂落下无数条手臂般的藤蔓,与螣荒古城中的女人藤极为相似,只不过,这种藤蔓鲜红如血,而女人藤则是细腻的乳白色。 咚,咚,咚,心跳声一如原先的频率,并没有变化,像泉水缓缓滴沥。 “来了!” “终于回来了!” “你不知道,这一天,我期待了多久!” “我的兄弟,我的同胞骨肉,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来,你知道,植根最宜宗土,失去了我,你不会圆满,你我合体,将会是这个世界最为强大的存在,来,来吧!” 一个声音,和心跳声的节奏一致,极为渴望,急不可耐。 魔没有畏惧。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强大之物,最终都会被他践踏在脚下。 哗啦啦! 两侧山壁上,一条条血色手臂齐齐招展,作出欢迎态势。 地面上的杂乱之态在肉眼可见之中变成了一条齐整的道路。 脑后慧海盘旋,绽放出亿万剑芒,无比警惕洞察着周边动静。 第298章 拿出你吃奶的力气! 魔一步步顺着道路,向曲折的山谷深处走去。 他走的不紧不慢,他被一股强烈的嗜血欲望所牵引,身不由己走入山谷深处。 不久。 前方已无路。 他看到了一面高接云天的绝壁。 绝壁上悬挂着密密的血色藤蔓,这些藤蔓的末端无一例外的延伸向绝壁的中央地带,那里长着一颗心脏,一颗如同小山一般大小的紫色心脏,表面攀附着密密的树须般的紫色血管,正咚咚跳着,每一条跳都撼动了天地。 “你来了!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很高兴!” “要知道,外面的世界可比这里危险多了!” 顺着来声望去,魔看到小山一般的心脏表面,渐渐浮现出一张大大的面孔,而那张毛孔,魔竟然完全认识。 锡蓝城地下世界,血湖之中,魔魇邪龙树中孕育出的那个恐怖的婴儿。 “你是谁?” “你居然不认得我是谁?你的同胞兄弟,你的一脉相承的手足,我们同种同源,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将我们分开,你的到来,正证明了这一点!”庞大的婴儿面孔信誓旦旦。 “我不相信你的说辞,我是一个人,而你,只是一颗丑陋的心脏。” “你居然怀疑我?你知道你的话让我受到了多大的伤害?你知道,你能一路走到这里,没有我的同意,那些血龙木可是会拼死攻击的,怎么可能任由你宰割?” 那张婴儿面孔显得很是伤心,几乎要流出了眼泪。 “这个世界,谁的话我也不会相信,我只是来找到一个答案,一个救治一个濒死女孩的答案。”魔淡淡道。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类女孩,能够让伟大的魔子如此牵挂!” “敞开你的内心,或许,我能给你答案,若然连我都没有答案,那个女孩必死无疑!” 婴儿面孔直直看着魔说道。 面孔看到魔仍在思索,笑道:“我不会害你,我能看到你内心的一切,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们是同胞,兄弟,作出决断吧,你作为伟大的魔子,究竟在担心什么?我能看到你的内心世界,足以证明我们是实打实的兄弟!” 魔咬了咬牙,终究决断道:“好吧,我给你一次机会,只有一次!” 说话间,魔的双手连连结印,作出了近百次的变化,最后融合成一枚极为怪异的结印,扣在胸前。 这是通过无数次傀儡搬运,从108本命法中提炼出的一枚封印结印,乃是强大无比的精神防御。 脑后,一轮慧海缓缓转动,喷薄出一圈圈细密的光芒。 与此同时,传来一声尖锐呼啸,一道黑芒,无可阻挡穿透了魔的识海,如一根钉子,死死钉在识海中央。 心脏上的面孔死死看着魔,忽然投射出两道光柱,将魔的肉身笼罩住。 一瞬间,魔失去了所有意识。 婴儿面孔面浮冷笑,口中咬牙念咒,很快,心脏上浮凸出难以计数的大小面孔,一双双眼睛无不恶毒的看着魔。 魔的身体,立时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托起,冉冉朝着心脏飘了过去。 婴儿面孔啧啧赞叹,发出鄙夷的口气道:“居然是一个死了的人类女孩?作为魔域最为高贵的魔子,居然为一个虫子般的人类而牵挂,当真玷污了伟大的魔道信仰,你已不配拥有魔子的天赋力量,而唯有我,才能重新崛起新一代的魔道统治!” 说话间,婴儿面孔张大了嘴巴,黑洞般的嘴巴,一点点覆盖住了整个心脏,继而将魔呼的吸了进去。 吞了魔之后,面孔恢复了原样,露出极为受用之色。 “讨厌的人类气息和卑劣的情感,这些东西,必须要彻底清除!”婴儿面孔喋喋不休。 只是很快,他便开始呕吐,腌臜物瀑布般倾泻下去,使得周边臭气熏天。 旁边那些面孔纷纷露出厌恶之色,将脸蛋扭向外侧。 婴儿面孔强忍着闭上了嘴巴,五官开始扭曲,渐渐,这张面孔开始了变化,变成了如魔一般的相貌,只是,左边半张面孔罩着一层浓浓的黑气,看去凶恶无比。 右边的面孔,则皎洁若黎明的天际,满满的宁静之色。 “杀了他!” “决不能让人类的腌臜念头玷污我们伟大的魔道传统!” “对,一起上,杀了他!” 所有的面孔,如同一条条游鱼,奋力拥挤过来,拼命撕咬右边那半张祥和的面孔。 那半张面孔开始扭曲,继而长满了密密的树须状的血管,最后变得一片模糊。 撕咬了半天,这些面孔纷纷露出满意之色,四散消失。 轰隆隆! 一道紫色的闪电树划破了虚空,之后,山谷之内一片死寂,变得无比黑暗,看不到一点光。 落入黑洞中的魔,身体快速下坠,速度越来越快,而身体上所承受的压力,也随着时间的延续,变得越来越强大,骨节的碎裂声不绝于耳。 魔觉得身体表面好似撕裂出无数伤口,鲜血不可抑制汩汩涌出,而生命的气息也如大江大河,狂泄而去。 就在魔感到自己的身体面临崩溃的一刻,一切的压力突然间消失不见了,他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如飞絮一般轻盈。 无数颗流萤之光向虚空中央汇聚,转眼间聚合成了一个肥胖的婴儿模样,和锡蓝城地底世界所见的那个婴儿一般无二。 婴儿冷冷看着魔,发出鄙夷的口气道:“你已被凡俗之气所玷污,我必须洗净你周身上下的腌臜物,这个过程会很疼,很漫长,但不经历痛苦,怎么见彩虹?只是,若然让我再见到那个可恶的女盗贼,必杀之!” “看来你已经智珠在握,不过,谁胜谁负还说不定,动手吧,只有胜利者才能决定对方的命运!”魔的语气很平静。 “你,居然想和我动手?” 婴儿一脸嘲笑,伸出粗粗的食指勾了勾,轻蔑道:“这是我的地盘,我让你先动手,随便来,拿出你吃奶的力气!” 魔毫不犹豫,持剑的手轻轻一抬,便刺了出去。 未料他的剑仅仅动了一寸,便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他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甚至于发出了怒吼,全身每块骨头都震颤着,只是,他仍旧无法突破眼前的空间。 “不会吧?你就是这点力气?这么多年,你居然不进反退?动手吧,将你压箱底的绝活全部搬出来,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婴儿的身影冉冉上升,居高临下,俯瞰着魔。 第299章 我出手很快 魔的身体震颤的愈发厉害,甚至于,他的口鼻中溢出了鲜血,而他的剑终于在剧烈的震颤中刺了出去,快如闪电,眼见得就要刺进婴儿的脖颈中。 然而,在即将刺入对方肌肤的一刻,这把剑又不动了,不止是剑,连魔的身体也被一种绝对的力量控制住了,他圆瞪着双眼,呆如木鸡。 肥胖的手指嗡的弹了一下剑身,婴儿摇头道:“好剑,看来是为我量身打造的,恭敬不如从命,笑纳了!只是你太弱了,弱不禁风,我的世界的任何一株血龙木都会轻易杀死你,唉,我好想瞧得起你,但你也要做出点样子啊!” 婴儿站到剑身上,步步走近,仔细看着对方的眼睛。 然而,他这一看不打紧,他看到了满天星光,他看到每一颗星星都变成了一只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看着他。 刹那间,所有的星光聚向中央,化作一道锐利的剑光,于猝不及防中,刺进了婴儿的印堂间。 婴儿呆了一呆,印堂间现出一道艳丽的血痕,他的脸上出现了痛苦之色,不过,也是稍纵即逝。 婴儿哑然失笑道:“魔子就是魔子,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待,能告诉我,你的这一剑究竟有什么内涵?” “它正来自你所鄙视的人间,我称之为人间道。”魔抽回剑,轻轻吹了吹剑上的一缕血痕。 “人间道?不错,魔的世界太过黑暗,或许人间的气息,能够带来一丝亮色!” 说话间,婴儿皱起眉头,显得异常痛苦,他咬牙道:“你……能够战……战胜我,这……让我很……很意外,我也……也就放……放心了!” “魔心的力……力量,很……很强大,好好把控,不……不要让……让它迷失了你,如此,我就……就放心……了,再……”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身体随之崩溃开来。 与此同时,周边一条条血瀑倾泻而下,冲向了魔。 魔此刻便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块小小礁石,眼见得被完全淹没掉了。 魔盘膝而坐,丹田化作一泓深深的旋涡,周身的血运澎湃如一条条江河,飞速运转。 约萨神殿之前。 地巫夜澜忽然睁开了眼睛,喃喃道:“该来的宿命总是不爽,你们,无论是谁能够获胜,都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一旁,高大的摩门耷拉着脑袋,瞥了一眼邪气凛然的女人,内心异常羞愧。 若非女人,他或许早就被困死在幻境中了。 “听话,只要你忠心,我必然给你一个不错的归宿!” “多谢主子成全!”摩门立时变得异常恭敬。 当年来到这里,由于那颗魔心太过邪恶,霸占了最多的养分,使得魔子出现了夭折的风险,也因而给了她机会。 她拼尽一切手段,侥幸盗走魔子,使得本体陷入了恶衰之劫,经九死一生后,逃到锡蓝城下,种下魔树,布下血湖大阵,供养魔子。 一切只为重回魔境。 唯有借助魔子的力量,才能让她达成心愿。 这是夜澜谋划的唯一途径。 “心意相残,同室操戈,这一场战斗必然空前惨烈!”夜澜喃喃,稍后闭上眼睛,继续入定。 摩门不敢问话,弯腰垂首侍候在一旁。 魔境第二层。 黑暗的空间之内,变得一片死寂。 原先澎湃的血潮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魔孤零零的,盘坐在中央虚空中。 魔的双目突然睁开,掠过两道赤色的闪电。 他的手指向前一划,咣朗一声,一扇门户缓缓打开,露出一道缝隙,魔闪身而入。 眼前的世界显得无比清新,一片明丽,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繁花似锦。 娇笑之音不断从密林里传来,透过密林的缝隙,便看到了一片软玉温香的旖旎世界。 魔一步步穿过树林,踏过纤纤草地,便看到一大片温泉池塘中,数不尽的丰美女人们正在嬉戏打闹,她们不着片缕,腻白的肌肤,起伏夸张的峰谷,艳丽欲滴的一抹抹朱唇,尤其是那一双动情明亮的眼眸,任天下须眉见了,都难以逃出其温柔臂弯。 “良人来了!” “哥哥来了!” “我思念的人儿,你终于舍得出现了!” 那些袅娜娇躯纷纷冲出水面,如春风般迅捷,无可阻挡来到魔的身边,如藤缠树一般,缠住了魔的身体。 长长的柔舌,如水蛭般灵活穿梭,在魔的身体表面,贪婪舔舐。 只是,这些柔舌的末端突然变成了分叉,而那一双双动人的明眸,也突然变成了可怕的竖瞳,她们的下身也变成了一条条长长的蛇尾,死死缠绕住魔的身体,勒的越来越紧。 更可怕的是,她们张大了嘴巴,露出了锐利的毒牙,急不可耐的咬住了魔的体表。 “这就是情欲之苦么?只是这情天恨海,如何能困住伟大的魔!” 怒吼声中,一团火焰自魔的眼瞳中涌出,转眼间燃遍全身。 那些娜迦魔女正牢牢攀附在魔的身体上,根本来不及逃避,瞬间被烧成了飞灰。 然而,魔没有看到的是,那些飞灰中爬出了无数条五颜六色的蛇儿,这些细细的蛇,迅速钻进了魔的身体,消失不见了。 烈火之中,魔盘膝而坐,身体不住震颤,面孔扭曲变形。 在魔渐渐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朝他走来。 那个熟悉的身影冷冷道:“为了你,我付出了所有,甚至是生命,只是,如今看来,完全不值得,为此,我要讨还你欠下的,我要拿你的命来换回我的命!” 魔挣扎着抬起头,看着这个熟悉的女孩,他看着对方那一对蔚蓝色的眼瞳,从其中便看到了过往的一幕幕情形,他看到对方戴着面具,在树梢上跳跃,嗖的射出了一支箭,贯穿了一条毒蛇,拯救了陷入困境的自己。 他看到幽暗的囚室内,女孩用术法凝聚出有限的水,喂入自己口中,将自己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如此一幕幕的过往,即便是在她陷入昏迷的一刻,仍旧在牵挂着自己。 尤其是在自己进入那一处死沼之后,在自己再度陷入困境的时候,又是她献祭了自己的所有,挽救了自己。 “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我没有其他东西,只有一条命,你要拿,就亲手来拿!”魔声音冷冷,他觉得本该如此。 “我不会有丝毫犹豫,我出手很快,痛苦只是一刹那的事,我只是做自己该做的,这个结果是你应得的!” 女孩抽出一柄尖匕,刺向了魔,快如闪电。 第300章 唯凭一剑杀之! 然而她的刀却在刺入魔心脏的一刻停住了。 因为魔的剑已提前一步刺入了她的胸膛! 鲜血泉涌,女孩的脸白若梨花,她勉强笑了笑,道:“男人果然都是自私的……我……以为你是真……真的爱我的……啊,你一定会让……让着我,可惜……我得到的答……答案总是相反的,而我既然出手救你……怎么可能害你的……你……” 女孩没有说完,鲜血已然从她的口中喷了出来。 “我的心冷酷如铁,我怎么可能被那些浮躁的情欲所迷惑?我看早就到那幕后的真实,你,迷惑不了我!” 他残忍的抽出剑,女孩的身体随即如花瓣一般坠向了地面,只是她的嘴角依旧浮现一抹看穿一切的笑意,魔看在眼里,一颗心突然痛了起来,痛的他弯下了腰身。 也就在这一刻,女孩的身体突然化作流光,融入了那柄尖匕,无可阻挡刺入了魔胸膛间那颗心脏中。 于是,魔的一颗心痛得痉挛,瞬间到达痛苦的巅峰。 这种痛楚哪里是简单的肉体上的痛,那是刻骨铭心的记忆,那是永远无法磨灭的爱,那是义无反顾的牺牲,也是永恒的祝福。 魔骤然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他咬着牙,一点点站直了身体,看向对面的虚空道:“爱欲不过虚妄,唯力量永恒,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击败我!” 他双眸血红,渐而化作黑夜的色彩,没有一丝光亮。 只是,那种阵痛间歇袭来,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不要忘记,如记忆深处的鲜红伤疤。 魔深吸一口气,大步朝前走去。 只是他的脚突然踏空,随即跌入了黑暗无底的深渊之中。 冰凉的潮水从四周冲刷过来,冻的魔的身体不住颤抖,而大脑却在这一刻变得无前所未有的清醒,他双臂翼张,向后划去,他整个人则竭力朝着上方游去。 他终于看到了遥远上空的光亮,他怒吼着用尽所有力气,越游越快,在他即将冲出那一层水面的时候,他蓦然呆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张无瑕的姣好面孔,他从那一张面孔上看到了睿智,宽容,理解,柔顺,坚定,温柔,和善,等等美好品质。 那张面孔温柔的朝着他笑了笑,随后便被炽烈的火光吞没了。 魔的身体突然一震,他旧伤未复,新伤又起,他的一颗心痛的缩成了小小一团,他禁不住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 他感到他的心几乎要碎了。 若非他融合了那颗荒天之心,此刻必死无疑。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奋力斩出了一剑,撕裂了眼前的一切。 砰的一声,他落在了地上,他感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凡人,他全身的骨头都痛,偏偏肩上还担着一担柴。 他的衣服是破的,很单薄,冷风吹来,冻的缩了缩腰身,禁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他看到路上有很多行人,这些人指指点点,瞅着他,露出极其厌恶的表情,唯恐避之不及,掩鼻大步逃离。 他看到前头围着一群人,忖思那里人多,能卖个好价钱。 人群突然快速散开了,就见前方的地上躺着一个小孩,小孩的胸口正插着一把刀,几个衙役拿着兵器,正在小声议论,面露为难之色。 “没有看护好知府大人的小衙内已是莫大罪过,如果不能尽快抓住凶手,你我的差事估计是保不住了!” “大人从省城眼看就要回来了,拖是拖不得的,该怎么办?” 几个衙役一脸愁容,其中一个忽然看到了这个瘦弱的樵夫,阴冷的眸子转了转,和周边几个同伙嘀咕了几声。 衙役们呼啦一声,包围上来,围住了生病的樵夫。 “你,从哪里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这厮看上去不像个好人啊,搜他的身!” “对,我看他东张西望,分明是做贼心虚!” 樵夫无力阻拦,被衙役们上上下下搜了一个仔细,依旧没有获得什么可疑的东西。 “这里面有血迹,里面说不定藏着什么凶器!”一个衙役指着那担柴大叫道。 “我说怪了,怎么可能找不到!” 衙役们卸开那担柴,果然在其中找到了一把血迹斑斑的刀。 “凶器找到了!” “果然是这厮杀了人!” “好一个奸滑的贼子!” 衙役们不由分说,将樵夫五花大绑,樵夫竭力想要解释,却被一拳打在嘴上,鲜血涌出,包裹着几颗牙齿,啪的吐在了地上。 樵夫五内如焚。 那些衙役三拳两脚将他打的昏了过去。 接着便被架在囚车上游街示众。 昏暗的囚牢内,种种残酷的刑罚被逐一用在樵夫的身体上,樵夫痛的死去活来,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咬牙不肯承认自己杀人。 衙役们可谓用尽了手段,只可惜樵夫依旧不肯招供。 一个老年衙役看看了看周边同伙,目光转了转,摆了摆手。 衙役们退了出去,只留下老年衙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不多时,囚牢内便摆上了桌子,端上了一盘盘珍馐美味。 老年衙役看了看幽幽醒转的樵夫,叹了口气道:“你这是何苦?即便你不愿承认,也断然是出不去的,不如招了,我已吩咐过他们,不会再为难你,还让你在此后吃上饱饭。”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迟早都要死的,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好好多活上几日,总比你辛苦打柴来的好,你说是也不是?” 老衙役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樵夫艰难的咳嗽了几声,混浊的目光中有了一丝亮色,终究说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俗话说,宁做饱鬼,不做饿神,你……放…放我下来,只是,这些吃食都是……都是我的,你……不要骗……骗我!” “我干了一辈子衙役,不会在这种事上做手脚!” 他喊了一声。 衙役们进来,给樵夫卸了刑具,还给他上了金疮药。 末了,将供词拿上来,让樵夫画了押。 樵夫面对一堆吃食,狼吐虎咽,他这一辈子哪里见过这些肥美的东西,恨不得多长几张嘴,好好享用这番无上的美味。 樵夫喝完最后一杯酒,抹了抹脸,淡淡一笑,看着对面的老衙役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世俗的腌臜伎俩在我面前,毫无用处!” 岂知老衙役也是嘿嘿一笑,一张黧黑的面孔,在摇曳的烛光中忽然变成了一张熟悉的脸庞,嘲弄的看着樵夫道:“你看看我究竟是谁?” “我管你是谁,唯凭一剑杀之!” 第301章 长成的女孩 剑光劈碎桌案,也劈碎了老衙役那张冷笑着的面孔。 又一个身影从老衙役破碎的躯壳中站了起来,冷笑道:“我们这样的人比比皆是,你如何杀得完?” “看来你们做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既然你们都毫无良心,我不介意将你们彻底杀光!” “世上的恶犹如洪水猛兽,趋利而来,逐利而去,你的力量毕竟有限,所谓蚁多咬死象,耗也耗死……” 他的话没有说完,魔的剑便彻底搅碎了他的身体。 只是,更多的衙役从黑暗中潮水冲了出来,悍不畏死,因为,知府大人已许诺重赏。 樵夫目光冰冷,寒声道:“这世上黑暗太重,只凭一剑扒开这天日!” 剑光如水向前倾泻,活生生的生命顷刻间化作了剑底游魂,魔看不到的是,无数的黑色游蛇,已然趁着那股嗜血的杀意,悄无声息融入了他的身体。 杀! 杀啊! 挡我路者,杀! 状若疯癫的魔,疯狂的从黑暗的甬道中向前厮杀,杀戮和愤怒已淹没了他的内心,他的身体一点点降温,冷若寒冰,他麻木的向前厮杀,他不在乎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但他一定要冲出去,决不能让宵小之辈困死他。 终于,他奋力冲出了甬道,明亮的天光照的他微眯着眼睛,他看到了周边黑压压的人群,他看到无数根箭镞正密密对准了自己。 同样,他也看到了被拥簇在中央的知府大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副肃然的表情,大义凛然,嫉恶如仇。 而樵夫却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自私,冷漠,和那一颗颗算计着私利的小心脏。 知府大人目光恶毒的看着他,颤抖着手指着他,寒声道:“就是你这贼子杀了我儿?我不会让你好受,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杀了又如何,不杀又如何?你们笃信,这个世界靠权力和拳头说话,而我,只有一把剑!你们本不该活着,我便让这里变成地狱!” 樵夫挥剑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漫空箭雨嗖嗖射来。 知府大人瞬间瞪大了眼睛,他看着那个杀人犯就这么活生生的,从密集的箭雨中冲了过来,从锐利的刀山剑海中冲了过来,视周身创伤如无物,就这般冲到了自己眼前,死死扼住了自己的咽喉。 “放了知府大人,我饶你不死!” “好贼子,胆敢挟持知府大人,当真十恶不赦!” “杀了他,救知府大人!” 身材健硕的守备大人持刀率先冲了出去,他决意尽快结果了樵夫,并一起宰了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和他一起干了那么多十恶不赦的事,这个时机很好,正好拿知府做个替罪羊,自己借机脱身事外。 杀! 潮水的喊杀声中,数之不尽的兵勇跟着总兵大人一起冲锋,这可是难得的立功机会。 知府大人的脑袋咔嚓一声掉了下来,同一时刻,总兵的刀也凌厉斩入了樵夫的身体,差点就将樵夫的身体分成上下两半。 正在总兵大人大喜过望的一刻,樵夫忽然扭转了脑袋,朝着他笑了笑,而那把冰冷的剑已不可思议的刺穿了他的心脏。 “这个世界,最讲理的就是剑……” 话音未落,无数的刀光便淹没了樵夫的身体,将他斩成了一堆碎肉。 樵夫闭上了眼睛,沉入无边黑暗。 然而,胸膛中那股杀戮的火焰却兀自燃烧不灭。 他僵死的身体又然动了。 他就像被困在一口黑暗的泥潭深处,他双手张开,奋力划行,他不知道该去的地方,他只知道唯有前进才有希望。 终于,他再度看到了一丝光亮,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奋力游了过去。 在他的身体终于钻出去的一刻,他听到了一声无力的哀嚎:“孩他娘,娃出来了,你睁开眼看一看啊!” 只是,他的娘子由于难产,在生下娃娃的一刻,耗尽了最后的气力,已然死去了。 男子抱着刚出生的娃娃嚎啕大哭。 而周边无数的流民正在奋力逃生,他们自顾不暇,对于这个刚出生的娃娃和死去的妇人,早已多见不怪。 敌国的军队已经攻了过来,再不走,都得死。 男人茫然看着纷乱的人流,口中喃喃道:“娃啊,你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生啊,更不该托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 男人实在走投无路,他饿了很多天,也处在濒死的边缘。 他拖着羸弱的身体,一步步走到了那片在往昔曾经繁华的冶游世界,将裹着一件破衣裳的娃娃放在了一扇门前,而后忍痛离去。 不久,门开了,走出一个一脸浓妆的妇人和一个女仆。 “当家的,我们逃不逃?” “逃个什么?管大人创下的这个营生名目,无论在敌国还是友邦,断然不会断了生路的!” 看到冲到街道上烧杀掳掠的敌国军队,妇人非但不怕,还大声吆喝道:“姑娘们,见客了!” 妇人猛然看到脚底一个弃婴,扒开衣衫看了看,点了点头道:“倒是个漂亮的女娃,也亏遇见了老娘,好好养着,长大了没准是棵摇钱树!” 于是,女娃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侥幸在这一间做着皮肉生意的怡香院中活了下来。 先是由一个老仆负责养活女娃,吃的粗鄙,住的简陋。 光阴如箭,女娃终于一天天长大起来,她吃的最差,干的是又脏又累的活。 只是她天生丽质,即便不打扮,小小年纪便有了几分动人颜色。 当家妇人看似无动于衷,其实一切都在她算计之中。 豆蔻枝头二月初。 似水年华,如花美眷。 女娃终于出落成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孩。 而一直无动于衷的妇人终于在这一日召见了那个养在后院的女孩。 “老娘养了你这么多年,也是该你报答我的时候了!” “怎么报答?”女孩看着皮笑肉不笑的妇人,冷冷问。 “这么些年,我不说你大概也是知道我们怡香院是做什么生意的,你也大了,总不能一直靠我们养活,你要自力更生,给我们怡香院争出更大的名号!”妇人忍俊不禁道。 “这样啊?确实,我该报答你的,那么,你安排吧!” 女孩过于冷静的话语完全出乎妇人的预料,她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周折,也准备了相应手段,现下看来是用不上了。 第302章 天价拍卖 妇人拍拍手,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走了进来,她吩咐道:“给她打扮,教她歌舞,我要将她培养成为第一流的花魁!” “你真的以为我能成为第一流的花魁吗?”女孩的冷静发问让妇人很意外。 妇人老饕般的目光朝着女孩周身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道:“这么多年,我见过无数姿色出众的女子,从无你这般超凡气质,我从不做赔本生意,你更不例外。” “如果是例外呢?” 女孩冷冷一笑,让妇人心中不禁有些七上八下,她猜不到这个女孩一直作为下人养着,为何会如此大胆? 妇人哼声道:“无论如何,你是我养好的雏,你永远逃不出我的手心!” “我就担心你这一次赔了呢!” 女孩转身风姿绰约的走了,将话甩给了妇人。 “我可是雍都凤仪楼出来的名牌,你这个不出世的小雏竟敢在老娘面前放肆,我有很多熬鹰的手段,不妨拿你试试手!” 这一日过后,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便开始严格训练女孩,诸如化妆,歌舞器乐,诗词歌赋,嘴上功夫,床头乾坤,千般头面,种种冶游的技巧都翻了出来,要求之严苛,比往昔调教其他同类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让她们始料未及的是,女孩异常配合,甚至于很多东西,一学就会,过目不忘,别人要十日掌握的技巧,她个把时辰已经学会,所谓端庄贞静,高贵典雅,风流灵巧,娇憨可人,泼辣豪爽,种种气度,往往一念间,便模仿得惟妙惟肖,令那些久历红粉章台的老辣女子们,也不免交口称赞,大呼奇才。 “这样的天赋,若是个男人,不免是个考状元的跟脚,可惜了!”妇人每每偷偷观望,称赞不已。 如此,原定安排的日程不免被提前,而在初场竞拍上,怡香院可谓一掷千金,用尽了手段,甚至于,连雍都第一才子顾迈也被请了过来。 原定的日子一到,燕城可谓人满为患。 很多权贵豪门慕名前来,纷纷要看一看这个号称姑射仙子的女孩,到底是否如传言中那般真实。 而女孩却给当家的提了唯一一个要求,拍卖给谁只能由她自己决定。 当家鸨母倒也不以为意,卖给谁都是卖,只要钱落入自己袋中即可。 盛大的拍卖会终于开始了。 当女孩站在高高竞拍台上,甫一崭露真容的一刻,即便是那些久历花间的老手们,也不禁呆住了。 原因则是,那女孩当真太漂亮了。 这种漂亮,难以言喻,只可意会。 这样的人物当真只能来自天上,人间的凡俗,对于她,只能是玷污。 于是,竞拍大会一时沸腾,而竞拍价格一路飙升,最终涨到了二十万两银子的天价。 最终入围的六名花客得意洋洋坐在最前排,接受花魁娘子的最终拍板。 为首一个,正是雍都第一才子顾迈。 顾迈正襟危坐,一副云淡风轻的气度,其实胸中早揣了一百头小鹿,咚咚乱跳。 第二位是国内第一富贾唐氏的大公子,大公子一脸富态,目空一切,智珠在握,他环顾周遭冷笑道:“你们都不要和我争,本人就是用钱砸,也砸死你们!” “不当人子,一个区区贱籍商流,也敢大言不惭,要知道国法无情,一夜间管教尔倾家荡产!”第三位宰辅家的二公子冷笑道。 唐氏大公子不免缩了缩脖子,一脸堆笑道:“今朝前来只是凑趣罢了,二公子在前,我们只好往后排排!” 第四第五第六位竞拍者齐齐冷笑,分明也不将唐大公子放在眼内。 最激动人心的时候终于到了。 闲杂人等早就被驱赶到了外场,场内只剩下六位竞拍者,俱神情专注,坐等燕城仙子落拍。 淡香浮动,烟雾缭绕,靡靡歌声,婆娑光影,几位竞拍者一颗心砰砰乱跳,哪里知道那位一心慕求的燕城仙子早就悄然来到一旁。 顾迈心头忐忑之时,冷不防看到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庞突然出现在眼前,正面对面看着自己,不禁呆了。 “你爱我什么?”莺声婉转发问。 顾迈呆了一呆,方才从痴痴中醒来,脸蛋一红,却一时间不知从何处回答才是相宜。 “你爱我的美貌?还是才华?还是我的美妙肉体?亦或风流态度?还是我独一无二的个性?风光一时,彩云易散,一切美好,都如朝露,弹指成空!看来你也是贪图一时快乐,那么,你准备拿什么和我交换呢?” 连珠发问,让顾迈猝不及防,平素的滔滔才情一时间都不见了。 “你是君子,还是小人?” “你崇尚仁德,还是贪图物欲?” “你父辈位高权重,以权谋私,外敌入侵,却割地赔偿,偏安一隅,苟且偷生,得过且过,要知道,二公子,那些东西都不是你的,你将腌臜贿物拿来玷污我一个区区弱女,你何德何能,冠冕堂皇坐在这里?” “你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叟,反要来玷污一个豆蔻韶华的少艾,你行吗?满房妻妾,纸醉金迷,心有余而力不足,阳枯而阴尽,分明离死不远,早早晚晚,审判来到,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哪里去!” 女孩一番犀利言辞,可谓嬉笑怒骂,将顾迈,宰辅二公子等人,骂得狗血淋头,痛哭着四散逃走,只剩下唯一一个唐大公子,战战兢兢坐在那里。 女孩此刻变得异常温柔,看着茫然的唐大公子,柔声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表里如一,你什么都不相信,你只信钱,也只爱钱,你愿意和我共享你的富贵荣华吗?” 一言之下,唐大公子可谓喜从天降,连连道:“仙子,我既然爱你,就会和你共享一切,我不会让你受任何苦,我会把你捧在手心,呵护一辈子!” “你不害怕我?” “不怕,我只有爱慕!” “如果,我要你的命,你也给我吗?” “当然!” “那么,良人,来吧,我带你共赴巫山烟雨,此生永不相弃!” 如梦似幻,光影旋转,唐大公子于浑浑噩噩中,被一张纤纤玉手,牵进了那一间红粉乱玉的花乡世界。 看着竞拍失败的几个人,怡春院当家连连告慰道:“燕城仙子之后,尚有霓裳,瀛洲,琅嬛,几场盛大拍卖,绝不输当下的燕城仙子,诸位公子不必沮丧,机会多多,本院定会让你们满意!” 第303章 封为劫妃 “我如何也不接受,一个腌臜的商户竟然跳到了我的头上,还有天理王法么?不行,老子忍不了这口气!” 大才子顾迈第一个跳起来就要往里冲。 宰辅二公子拍手响应,几个人叫了一干手下,便要联手冲进去。 正在这个时候,就见那位唐大公子披发跣足,狂笑着,跌跌撞撞冲了出来,道:“我得到仙子了,仙子爱我,给我糖吃,喔喔喔,我好高兴,喔喔喔!” 唐大公子学起了鸡叫,不一会又趴在地上发出汪汪狗吠,最后用嘴拱地,咕噜咕噜乱叫,一路撞到后院,和几头猪一起,争起了吃食。 巨商出身的唐大公子在拍得初夜权的当晚,乐极生悲,竟然疯了。 消息不胫而走。 传说的版本可谓各式各样。 有的说唐大公子数十年纵情花丛,身体早就被掏空,是夜突然得见万中无一的绝色美人,如痴如醉,于马上中了风邪,疯了。 有的则说是那小小花魁床上手段层出不穷,唐大公子折腾一夜,精尽而狂。 也有的说那花魁学了异域手段,唐大公子招架不住,以致缩阳而疯。 有的传言更是离谱。说那小小花魁乃是唐大公子早年游冶花丛生出的女儿,唐大公子无意间睡了自己的亲骨肉,事后见了信物,受惊而狂。 也有的说,那花魁和唐大公子结有世仇,当晚之所以点了唐大公子的牌,就是为了报仇,她并没有取走对方的性命,而是一刀割了唐大公子的恶物,断了唐大公子念想,是以唐大公子惊怒而疯。 不管传言如何,怡香院这一次可是亏了血本。 因唐氏屡屡威胁见官,不得不花费巨资,上下打点,才将这一场风波平息。 怡香院当家气不打一处来,带着一班姑婆严厉敲打女孩。 谁知女孩就像没事人一般,笑吟吟道:“他自己的身体出事,难道也怪旁人?常言乐极生悲,今天我是见到真的了!” 当家妇人里里外外反复考量,从女孩身上找不到任何可疑之处,于是,在怡香院挂出头牌名号,让女孩正式接客。 而谣言再度传播开来。 说那女孩天生尤物,唐大公子乃是被生生吸光了精气,成为废人。 女孩公开对外宣称,没有本事的凡夫俗子别上门,否则得了疯癫概不负责。 果然,前三天女孩门前少人问津。 然而,那绝色的名号可谓勾人的馋虫,三日后,一个镇边将军回京述职,闻说花间出了这一号人物,可谓心痒难耐。 将军征战沙场多年,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 诸如胡姬苗蛮,扶桑昆仑,各色女子无不于胯下称臣,难道还怕这一号人物么? 当家妇人还是觉得不放心,让将军落了字,留下凭据,免得日后麻烦。 当夜,将军豪饮千钟,闯入门去,惹得一众旁观者纷纷叹息,如此豆蔻华年的女孩,竟然被一个屠夫辣手摧花,可惜,可惜! 然而,未及一柱香的时间,就见这将军撞出门来,丢盔弃甲,一路大笑好好好,踉踉跄跄冲了出去,竟栽入护城河中淹死了。 如此一幕,令所有围观者震惊不已。 如此魁伟大将军,居然也无法招架一个二八佳丽,那女孩究竟是作出了什么手段? 挂牌十日,门可罗雀。 十日之后,有一个江湖豪客慕名前来,一掷万金,当晚清空了怡香院的所有玩客,将一座院子打扮的灯火辉煌,宛若仙境。 “某一生醉游花间,寻的正是那万中无一的绝品佳丽,只要服侍好了爷,爷保你一生富贵,一世无忧!” 女孩淡淡一笑,道:“你的富贵俱乃杀人越货所得,你的刀吸足了污血和罪恶,今日可谓恶贯满盈,我给你个机会,现在走,还来得及!” 豪客看着不知死活的小女娃,仰天大笑道:“只不知你吃不吃得住爷的杀人刀!” “你来!”女孩冷笑。 “那就来!” 豪客大笑奔入床笫间,一番较量,可谓惊天动地。 一侧厢房内的鸨母等人无不跪地祈祷,祈求老天保佑,但求那女孩能够顺利接客。 谁知不久,就听见女孩房内鼾声如雷。 鸨母震惊,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要知道,这些江湖豪客可是万万吃罪不起的,弄不好,后患无穷。 岂知那豪客睡了三天三夜,仍旧没有醒来。 那女孩不以为意,只专心做着女红。 鸨母再三盘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第五日,来了一班江湖客,将一醉不醒的豪客抬走了。 数日之后,风雨交加之夜,无数江湖客突然杀到,聚满了怡香院。 当家妇人笑脸相迎,一问才知,那豪客居然死了! 妇人当即瘫倒,可谓六神无主。 她此刻方才明白,女孩说的话什么意思,这一笔买卖当真赔了。 这些江湖客并没有为难其他人,为首一人狂笑道:“我大哥因她而亡,今夜,我们所有兄弟都是来领教那极品的滋味,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闲杂人等,一略回避!” 于是,妇人带着一干手下,趁着雨夜逃走。 而一夜过后,所有的江湖客竟然非死即疯。 于是,燕城魔女之凶名不胫而走,震动天下。 妇人逃走,燕城魔女索性占了怡香院,成了当家的,继续做起往昔的生意。 奇怪的是,这生意一天做的比一天好,很多名妓慕名而来,归于翼下,居然都得周全庇护。 怡香院上通官府,下接江湖,所谓九流三教俱有关联,呼风唤雨,日进斗金。 于是,燕城魔女的名气越来越响亮,终有一日传到雍都天子的耳中。 “一代绝品佳丽莫非为朕所留?凡夫俗子,也想暴殄天物,无非自寻死路!” 于是,这一日内廷中贵官携旨而来,于怡香院中诏告天下。 封燕城魔女为劫妃。 所谓应劫而生,承劫而封,破劫而荣之理。 即日起,以千人仪仗,迎接燕城魔女进入雍都,侍奉天子。 这一日,雍都盛仁宫内,所有王室公侯妇孺齐齐聚会,目的只为一睹燕城魔女的风采。 直到燕城魔女走出辇驾,一时荣光,震惊全场。 但凡世人都知晓人无完人的道理,但,在他们眼中,从燕城魔女身上居然挑不出任何缺点。 第304章 魔心之恶,轮回无尽 即便是号称后宫第一佳丽的媚妃,也不免生出了自惭形秽之感。 是夜,天子大宴后宫,可谓火树银花,金碧辉煌,盛况一时。 大殿之内,天子屏退左右,看着一身光鲜的丽人道:“朕以江山富贵与汝共享,卿可曾满意?” “人生百年,不过刹那!今日容颜,不过烟花泡影,梦幻蜃楼,最终无非一抔黄土而已!我乃流离庶民,出生卑贱,颠簸浮沉,命运尤为不堪,陛下看中的,只是我一时美丽而已,陛下难道不怕我给皇朝带来厄运么?”女孩一步步走向天子,目光深沉如海。 “别人之祸,那是无福消受罢了!我朝承祧数千年,气运之强,镇压八荒!你乃劫运所化,朕凭借王朝之力镇之,定化劫为吉,遇难成祥,尔与朕比翼双飞,定当传为千古佳话!”天子大笑,敞开怀抱,迎向女孩。 “陛下了解我么?陛下就这么笃定能够承受我带来的劫力?” 说话间,女孩双臂翼张,身上的凤冠霞帔恰似火树银花绽放,绚烂周边。 一团皎洁慧海呈现脑后,冉冉盘旋,衬托得女孩若佛若魔,情态之妙难以尽言。 雍帝凝眸望去,只见那慧海中浮现的一颗颗星辰,恰似一只只血瞳,蕴含着无尽的戾气和狂暴。 雍帝大笑停步,抬手一抓,一柄天子剑已出现在手中,微微一晃,整个王朝气势如江海横流,磅礴提升。 雍帝道:“辣手玫瑰浑身都是刺,待朕以天子剑剔了你的所有鳞甲,你会蜕变成绝世无双的娇娃,朕会带你御驾亲征,横扫八荒!” “我之所来,必以鲜血供养,尤喜食人心,我以万象摘心之手,今日径取天子之心,以为甘露,只是不知滋味何如?” 女孩玉手当空一拈,雍帝顿时变色,天子剑凭空一刺,虚空碎裂,就见一滴鲜血啪的落在剑身上,延伸为一道细长的血痕。 女孩双手连动,空中下起血雨,呼啸着,攒集在天子剑上。 无穷邪恶气息释放,天子剑变得黯淡无光。 雍帝哇的吐出鲜血,自我解嘲道:“都道曼陀罗有毒,朕偏偏好这一口,今日若不能将你镇压,朕枉为天子!” 雍帝仰天长啸,剑光落处,天地暗淡,身后虚空中,一头庞大的气运金龙夭矫腾空,无穷镇压之力如泰山压顶而来。 始料未及的是,魔女突然掉头就走,如腥风血雨,卷入雍都楼阁之中。 而距离皇宫最近的,正是那些皇子皇孙的所在。 魔女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摘心手连发,将那些皇子皇孙鲜活之心,接连摘下,俱啖入肚腹之中,口中笑道:“天下之心,我已食得近半,还是王室贵胄之心吃起来甘甜!” 雍帝在后面见了,怒发冲冠,此刻方知引狼入室,铸成大错,天子剑引动雷劫,不时将大片宫殿夷为平地。 岂知那魔女来得快,走得更快,不多时,已闯入宰相府邸,将一个抱着美人酣睡的宰相,一把拉出床笫,当即掏空了胸膛。 天子盛怒,当即发出赏善罚恶令,召集京兆一带剑侠勤王。 只可惜,那些文弱的士大夫之流,十之八、九,俱被燕城魔女摘了心脏。 豪杰之士八方云集而来,魔女且战且退,最后,竟被逼入太庙之内。 “魔女,放下屠刀,朕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雍帝怒喝。 “死?怎么死?是和你同归于尽?还是和我共赴巫山?” 说话间,魔女作出千娇百媚,楚楚动人之态,雍帝顿时神魂颠倒,竟不敢直视。 即便周边那些豪杰人物也觉得无法下手,一时间也无法相信,如此绝色佳人竟然是那嗜血恶魔。 “罢了,朕之罪过,朕一人承担!” 雍帝大步向前,竟一把抱住了魔女。 周边人物再想阻止,已然不及。 魔女一把,撕开雍帝胸衣,娇笑道:“天子之心,乃天下之心也,你敢舍,我敢得!” 说话间,一只玉手噗的插入天子胸膛,浑似摧枯拉朽。 魔女张口一吸,整颗心脏顿时被吸入肚腹之中,魔女引颈长啸,大呼畅快,其双眸凝血,已然成魔。 周边之人大惊,纷纷要动手。 岂知雍帝喝退左右,看着魔女冷笑道:“食朕之心,入朕之牢,此生此世,万生万世,你休想摆脱了朕!” “我乃魔王,休想困住我之魔念!” 魔女怒吼,便欲摆脱雍帝纠缠。 却见周边阴风四起,无数王朝先灵,如山如海升起,口中齐齐念诵镇魔法咒,而后化作一缕缕灵光,冲入魔女身体之中。 魔女左右挣扎,不得解脱。 失心的天子已然气息奄奄,脸上兀自带着满足笑意道:“朕以肉身为祭,召唤无尽先灵,以数千年气运予以镇压,此后千秋万代,魔女,你休想摆脱朕!” 万重压力释放,魔女七窍流血,眼见就要和雍帝死在一起。 魔女仰天大笑道:“原来,这就是人心囚笼么?不过,要想困住本魔,还不能够!” 魔女手中掐诀,猛的向下一按,顿时令天地变色。 刹那间,脑后一团慧海轰然破碎,化作无尽流光,射向四面八方。 一时间,周边京兆一带精英,齐齐玉碎。 而天地间最无常之物,正是魔心。 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而魔心之恶,乃是一种天地本源,胜过十万地狱。 于是乎,那种种魔念,只在刹那间,已然同时在无穷时空中生发。 天地不能毁灭,只能镇压,而人间之兴衰,俱无法摆脱无穷魔念袭扰。 乞丐。盗贼。贩夫走卒。文士,小吏。王公贵胄。戍卒差役。九流三教,五花八门。 但凡人间所有人等,俱滚滚轮回其中,无法摆脱那一念间的善恶。 人类之外,山林走兽之中,食草的,食肉的,虽然智慧单纯,却兀自带着那诅咒般的恶念,因果轮回,无穷无尽。 约萨神殿入口处,入定中的女人骤然醒转,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喃喃道:“魔子魔心之战,乃是注定宿命,魔子为根,魔心为用,其实,你们互为炉鼎,谁胜谁负都不重要,唯诞生出无量真魔,才是冥冥天地间的法旨!” “可叹,那一念间的玄机,居然生出恒河沙数般的逐鹿场,魔之无量,令众生敬畏!” 说话间,女人伏地而拜,只为敬那天地间唯一真魔。 无穷时空,演绎至无尽荒年。 第305章 万魔归心,献祭一杀! 列国大争之世,众生纷纷化为劫灰。 而一个行旅之人,历经千山万水,九死一生之后,终于来到了他心心念念中的一方圣地。 “圣魔之湖,只是传说中的存在,没想到,它是真的,终于被我找到了!” “吾虽死心甘,死在其怀抱,乃是我永生之归宿,人间其他,都是尘埃!” 大笑声中,行旅之人一步步走入翡翠一般的圣魔之湖,在他的头颅即将被湖水淹没的一刻,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抬头向朝上看去,他看到了天空也如一大块碧绿翡翠,就像是另一片永恒的圣魔之湖。 他瞬间产生了疑惑,他怀疑自己所处的位置,这一片圣魔之湖难道是假的? 岂知一念生,万魔出。 待他定睛一看,他发觉自己已然悬浮在半空。 天与地的两个方向,各悬浮着一片一模一样的碧绿湖面,而他必须要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作出选择。 “好难!” “这世界上的抉择一直很难,而最终的一刻,尤其使人迷茫,不过,你,迷惑不了我!” 行旅之人嘴角浮现一缕笑意,他明白自己所求的一直都在,都在等着自己的到来。 在他终于作出选择的一刻,他意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断裂声,继而,成千上万的断裂声如爆米花般绵延不尽,响彻周边。 他看到了无论是天还是地,都碎裂成无穷无尽的不规则碎片,每一块碎片都是块不规则的镜面,相互映照之间,顿时投影出无穷无尽的行旅之人的影子,刹那间天旋地转,时空颠倒,向各个方向蔓延,推演出无穷无尽破碎时空。 行旅之人顿时迷失在无穷裂分的次元空间之内。 难以描述的痛苦在行旅之人体内爆发,行旅之人似乎明白自己将彻底失败了。 而这一次的死亡,将会是永恒的终点。 “即便我碎裂亿万,而我的期望永不磨灭!” 行旅之人如此宣誓,而后,他的身体顷刻间破碎成亿万碎片,瞬间坠落在亿万次元空间之内。 虚空深处,钟声响起,仿佛为之送行。 这是丧钟。 其后,地火水风之力发动,遍及每一个次元空间之内,这种杀劫之力无时无处不在,是称无间杀戮。 这也还罢了,每个次元空间之内,还充斥着罪恶执念情欲所营造的无穷痛苦业火。 于是,精神和物质之力,相互渗透融合,使得那些碎片不断分解破碎,最终,就像彻底化为了虚无。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虚空深处,丧钟之音再度敲响。 紧跟着,一个大大的婴儿脑袋探了出来,他看着那些依旧在不断焚烧的次元空间,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的一只胖胖的小手猛的向下一抓,顿时,所有的次元空间碎片都被浓缩在他的手中,化作一块翡翠,他将之按入了自己的印堂间,融入了自己的脑袋里。 “最后一颗星魂恁的难杀,好在终于结束了,从此,我将走出囚笼,无拘无束!”婴儿大笑。 只是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他再度听到了那个让他讨厌的声音。 “你不会走出去,因为,我还在!” “出来!”婴儿怒吼,歇斯底里。 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从婴儿的身体中撕裂出去,站在一旁,叹息道:“若非你的力量,我不会获得回归,谢谢你!” “我不信,就连无间魔狱的力量也杀不了你!好,就让我再次送你下地狱!” 婴儿怒喝,无名之剑突兀在手,犀利一刺,一剑穿心。 身影的脸上浮现出难以尽言的痛苦之色,那种痛苦之色中蕴含着世界上该有的各类情感色彩,他瞬间明白对方为何能够瞬间击杀自己,那是因为在一开始,自己已经留出了破绽,对方趁虚而入,自己无处可逃。 无穷无尽的破碎光影再度被婴儿送入异次元无间魔狱。 这一次炼化的时间延长了一倍有余。 在婴儿将那块无间魔狱结晶纳入体内的一刻,他再度生出了不祥都念头。 下一刻,他果然看见了魔。 婴儿双眸喷火,再度发出了一剑穿心。 又一次发动无间魔狱。 又一次的回归。 又一次的杀戮。 这种重复的过程仿佛层叠无尽的无间魔狱,无休无止。 到后来,婴儿终于累了,他决定罢手。 却在停手的一刻呆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眼前出现了无穷无尽的镜像次元空间,而自己似乎已然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罗网。 怎么可能? 无名之剑连连挥动,无穷次元空间在眼前崩溃成了万千碎片,而随之衍生出的空间更是无穷无尽,婴儿越是斩杀,陷入其中越深。 婴儿收了剑,随意看向一处虚空道:“出来吧,我已杀不了你,我决定向你臣服,但,最后一刻,我必须弄明白其中的道理!” 魔的身影冉冉浮现,冷冷看着婴儿道:“其实,道理你早就应该知道,你执着于杀我,却也给了我机会。” “我好像还是有些不明白。”婴儿面浮纠结之色。 “我是根,你,只是一颗心,我们本是一体,而你偏偏要分个高低,那是不可能的事,或者说,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也必将枯萎消亡。” “是吗?” 婴儿微微抬眉看向魔,露出狡黠之色,道:“这个世界必须要分个主次,无论是心还是根,我必须是主导,谢谢了!” 婴儿急速念咒,他的身体开始快速融化,全部被那柄无名之剑所吸收,无名之剑嗡的一声,划破时空,再度穿透了魔的身体。 一种伤及根本的痛苦在魔的脸上浮现,魔痛的腰身微微弯曲,叹息道:“忘了这个家伙还是有底牌的!” “不错,你中了万魔归心献祭一杀,你没有机会了!” 血光汇聚中,婴儿的肥胖身体再度出现。 只是,魔的身体在即将崩溃的一刻,突然嗤的一声,一分为二。 两个分裂开的影子背道而驰,向着一左一右反方向急速逃去。 婴儿愣了一下,怒极而笑道:“原来,竟然是这样!一个伟大的魔的灵魂中居然藏进了一个卑贱的人类!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彻底将你们铲除!” 无名之剑分出两道剑光,一左一右追去。 追杀的过程在婴儿看来只是一念。 眼看,两个影子就要伏诛于剑底。 此刻,现实世界,魔被封印的身体突然动了一动,在他的眼角,溢出了一滴泪珠。 第306章 进入第三重 同一时刻,心魔之境,婴儿眉头微皱,冷笑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腹谋?你的力量太弱,你只是任由宰割的羔羊!” 然而,两个影子却在瞬间去而复返,化作一道银色的剑光,犹如归鞘之剑,不可阻挡,准确送入了婴儿的印堂之间。 魔现出身形,一种淡淡的忧伤萦绕胸膛,他目光如血,遥望天际。 “好痛快的一剑!” “一剑碎裂我苦心经营的心魔境,竟抽走魔心中近半的力量,你太让我意外了,原来,这才是你的底牌!” 婴儿目露肃然之色,他的眉心,现出一缕淡淡的血痕。 “这种力量固非真魔意志,或许我要用很长的时间追究其中道理,即便如你,也不能抵挡。最重要的一点,你看穿了我心底的创伤,知道这是我的弱点,虽然能不断将我击败,从另一方面讲,也使得你不觉露出了瑕疵,故而无法将我彻底抹杀,这也是我在最后一刻,能够觉醒的关键,并藉由那力量击败你!” “是这样么?” 婴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忽然展颜一笑,道:“其中似乎很有意思啊,我有点喜欢上你了,这个选择似乎不是最好,但,正在变得更好!” 说话间,婴儿化作数十道血光,一下子钻入了现实中魔的胸膛中,从那道永恒的伤痕中,钻入了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内。 那种忧伤的气息再度泛起,魔感到自己胸膛间那颗心脏,变得好痛,好痛…… 万魔归心,万念归源,巨大心脏内的精血就像百川归海,源源注入了魔的身体。 血运如潮,不断提纯,升华…… 与此同时,碎裂的一颗颗种星,在强大意志的召唤之下,纷纷在黑暗虚空中重生,它们显然变得更为剔透,更为纯粹。 弈天诀的力量在不断推动识海演变。 而枯盘咒则作用于魔的胸膛间,那颗心脏之内。 在慧海力量的推动下,不断蜕变重组,形成了一颗更为强大的心脏。 一轮慧海在魔的脑后浮现,它包孕星辰宇宙,包罗黑暗魔渊,冉冉转动。 融合了那颗黑暗魔心之后,使得这一轮慧海再度获得蜕变,变得更加圆满。 峭壁之上,随着那颗巨大的心脏消失不见了,封印于其中的魔,也跟着消失了。 不久,第二重魔境世界,一个数丈身高的巨人从天而降,他的肩头上正站着一个不男不女的怪人。 看着眼前这片化为焦土的世界,地巫夜澜颤动着鼻翼,嗅了嗅,她的脸上浮现一丝意外的笑容,看着巨人道:“摩门,你运气不错,伟大的魔子还是给你留了点口粮!” 话音未落,大地裂开,一个光头小巨人从中一跃而出,手持一根长枪迅疾刺向摩门。 摩门躲闪不及,被一枪刺中胁下,鲜血泉涌。 “作为摩萨族唯一幸存的无畏勇士,摩门,本座希望你发挥出最强战力,击败这个邪恶童子,并吞噬掉他的肉身,唯有如此,你才能变得更强,走得更远,努力吧,战士,不要让本座失望!” 听到男身女相的鼓励,摩门的心底燃起熊熊烈火。 他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不能让主人小瞧了自己。 他的身高与这个邪恶童子相仿,只可惜他的反应远远不及童子来的敏捷,被那根长枪屡屡刺中,伤口中血如泉涌。 虽然受伤,摩门连连发出怒吼,要知道他可是守护一族,他有神的庇佑,怎么可能被这个可恶童子击败? 摩门奋起神威,不顾受伤,连连反击。 头顶上的那株小小魔树,似乎被鲜血所刺激,开始不断生长,变得枝繁叶茂,如此,源源为摩门提供了助力。 童子和摩门的身体不断跃起,继而重重砸在大地上,砸出一口口巨大的深坑。 二者俨然棋逢敌手,相互缠斗,越走越远,渐渐看不见影子了。 “失去了那颗心脏的庇佑,这一重世界行将枯竭,惊怖童子,你注定将会成为摩萨族战士的口粮!” 地巫夜澜仰天大笑,一步步朝前走去,她的口中在不停念咒,如此足以为摩门提供源源不竭的战力。 此刻,闯过了第二重魔境的魔,已来到第三重世界。 枯焦的大地一隅,魔撕开虚空走了出来。 他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仍旧在回味和那颗魔心之间的战斗。 魔心善变,竟能演化出无穷次元空间,几乎埋葬了自己的种星世界。 种星若然被毁灭,灵魂也将崩溃,魔心趁虚而入,必然成功夺舍。 而能够成功回归的关键,仍旧是那一缕于黎明初分一刻采集到的气息。 以银色剑痕驱动丹田内的那条银色小蛇,一发击溃了魔心苦心营造的恐怖天地。 让魔痛苦的是,那种力量为何只能被那种看似卑微的情感所驱动? 这与追求无尽毁灭力量的真魔意志并不相符。 “那种力量,叫做思念吗……”魔口中喃喃,久久回味。 若非那种奇妙的力量,他或许已然被魔心击溃了。 融合魔心之后,他的身体,他的精神世界,显然获得了巨大蜕变。 其中奥妙尚需一步步解析,固非一日之功。 然而,蜕变之后,种种魔念时刻萦绕周边,使得他看去更加残忍,更加暴戾,只要心防稍稍放松,随时可能堕入重重魔境,难以自拔。 他的内心充满了嗜血杀戮等等欲望,他感到自己正在坠向黑暗深渊,他冷酷如万年寒冰,心底中包含着的最后一缕光亮,正在走向枯萎。 他明白这种宿命般的走向,只是他无法控制,只能一步步走下去。 “无论在什么时候倒下,我都要倒在最接近终点的地方!” 魔仰天长啸,犹如绝境中的一头孤狼。 在魔正要迈步走出去的刹那,他的足踝突然被泥土中伸出的一只骨手抓住了。 骨手抓住足踝后,就像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握得越来越紧。 魔愤怒之下高高跃起,竟哗啦啦从泥土中带出了一具骷髅,骷髅在肉眼可见之中复生血肉和脏器,很快长成为一个瘦瘦的修士模样。 第307章 抽签 修士松开手,看看自己赤露的身体,身形晃了晃,便穿上了一身崭新的衣物。 他看着魔笑了笑道:“新人你好,新的一天遇到你,果然带来了好运气,地底太过寒冷,活着太过难得,而你,是希望么?” “你是你,我是我,滚开,否则,死!” “哟,好大的口气,新人果然血气方刚啊!”修士喋喋不休。 魔闭眼,他的世界瞬间落入黑暗。 咒渊剑一挥而下,天地变色,轰然击中了对方的胸膛。 “好剑!” 修士握住刺穿胸膛的剑,鲜血汩汩涌出。 他感到自己犹如被一座冰山击中,无力反抗。 他的脸色忽然僵住,紧接着,就被一股毁灭力量撕毁了肉身。 光芒一闪,修士诡异的在一旁复活。 魔皱了皱眉头,再度出剑,岂知他的剑又被修士握住了,修士赞道:“剑不错,但不是这么用的,若然一个地境中期的修士被破玉境的后辈轻易杀死,岂非笑话?” 话音未落,地面上钻出了一具具骷髅,在肉眼可见之中恢复为一具具鲜活肉身。 这些复活者的神情各异,有的茫然,有的痛苦,有的就像做了一场噩梦,无比惊悚,有的正用怀疑的神情看着周边。 天边的鱼肚白越来越亮,作为第一个复活者,修士看着即将跃升的日轮,喃喃道:“我记不清这是我看到的多少个日出了,当太阳升起之后,死去的,将重生,在黄昏落下的一刻,杀劫降临,生命将被再度收割,如此轮回。” “这样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魔禁不住冷笑道。 第一个复活者莫名一笑道:“活着总比死去的好,要知道,每一次死去,在重新复活的一刻,你的修为将下跌,你的记忆将会丧失一部分,这也是你看到那些复活者面露茫然的原因。” “努力,年轻人,努力活着,不要像我一样沉沦。”第一个复活者一脸苦涩。 “你不努力?”魔白了一眼对方。 “沉沦太久,我已麻木,你,将为这里注入活力!”第一个以鼓励口吻道。 “出发吧,这座庇护的安全岛即将崩溃,我们必须找到新家,这样,即便夜晚降临,我们也能继续存活一段时间!” “庇护所是什么?” “庇护所是一块块可以躲避外部魔兽进攻的安全岛,是提供二次复活的土壤。” 第一个环顾四周道:“出发吧,生死有命,我们不能待在这里等死!” “岛外有魔兽,谁先去探路总要有个说法。”一个修士提出异议。 “不错,谁不怕死?”有人附和。 “新来的气血健旺,让他先去!”一个家伙不怀好意看着魔。 魔盘膝而坐,闭上眼睛,仿佛事不关己。 “懦夫,胆小鬼,你这么怕死,就留在这里等死吧!!”很多人用鄙视的目光看着魔,窃窃私语,一脸轻蔑。 “快走,一旦太阳落山,杀劫将降临,也许永远就没有复活的机会了!” “老大,这个人开始摆烂,不如杀了干净!”有人向第一个建议。 “对,作为新来的,却不出力,该杀!” 看着周边乱成一锅粥,第一个连连摆手,示意安静,道:“强逼他根本没用,我看,他还是不知道这里的厉害,不如,你们先作出点样子,拿出点诚意,或许那样,他会有所动作。” 第一个环顾左右,那些人吓得缩了缩脖子,纷纷后退,生怕被第一个的目光看到。 沉默了一会,见周边没有反应,第一个咬牙道:“这样坐下去不行,不如抽签吧,抽到的自认倒霉,前去探路!” 第一个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口陶罐,指着地面出现的一堆石子道:“其中有十颗红色的,其余为白色,摸到红色的,无条件去探路!” 他将百十颗石子放入陶罐中,摇了摇,道:“谁先摸?” 周边的依附者们鸦雀无声,显然都不愿第一个去尝试。 “既然你们都没有勇气,我先来!” 第一个将手伸进陶罐,摸了一会,终于抓住一颗石子抽了出来。 周边的依附者们死死盯着他紧握的手,待他松开拳头后,却是一颗白色的石子。 “侥幸啊,我抽完了,下一个是谁?” 第一个目光如炬,环顾左右,喝问。 终于,一个瘦弱的依附者战战兢兢走上前,将手伸进陶罐,摸了好一会,颤抖着抽出手,又闭上眼睛祷告一回,这才松开手掌,他的运气也不错,也是一颗白色的石子。 有了带头的,抽签开始变得顺利起来。 最后,有九个依附者抽出了红色石子,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第一个提着陶罐恶狠狠看向周边道:“还有谁没抽?滚出来!”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踉跄着逃向远处,却早被这些人抓住,押到了第一个面前。 “愿赌服输,你敢破坏约定,罚你第一个前去探路!” 这个人引发众怒,不敢违背,只得选择了一个方向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一步,两步,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 众人的脸上满怀希望,希望这个家伙能够走出更长的一段路程。 正在这个时候,大地震动,裂开一道口子,一条长长的舌头飞速伸出来,将这个人包裹住,拖了进去。 众人的脸色很不好看,第一个点头道:“他虽然死了,但还是很有价值的,起码我们清楚在这一段距离上是安全的!” “时间很宝贵,其余九个探路者抓紧探路,我们在后面跟随!”第一个命令道。 随着一个个探路者死于地底莫名生物的口腹,一条曲折的安全路线终于被标注了出来。 第一个看着仍旧在入定的魔道:“怎么样?大家都做出了牺牲,你不能毫无表示,出发吧!” “我无法判断这里的情况,所以,我选择在这里等待。”魔闭着眼睛回答。 “看来你还是不知道夜晚的可怕!” 第一个盯着魔的面孔,严肃道:“那是一种绝对的力量,我们在他面前,只是虫子,更何况,地底魔兽在夜晚将会更加猖獗,这个地方将会变成地狱,为此,我们必须要找到新的安全岛栖身!” “我们相逢于陌路,本无瓜葛,你们走吧,就当彼此从没见过!” 魔看去很顽固。 所有人的脸上俱浮现厌恶之色,他们将目光投向第一个,希望他作出决断。 “看来他是铁了心了,我不管了,你们商量着办!”第一个面色阴沉,扭首走到一边不再说话。 “杀了他!” “对,杀了他,吸光他的血,而后我们共同上路!” “不错,不能成为朋友,就是敌人!” 第308章 你承受不住 在这些人疯狂扑向魔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魔居然在原处凭空消失了。 这些人大惊失色,第一个笑了,笑得很猥琐,哼声道:“他逃不远,我们一定能抓住他!” 第一个跳起来,沿着那条标注好的曲折道路,大步跑去。 其余人如梦初醒,纷纷追随而去。 在这些人的身影消失在大地尽头的时候,魔的身影缓缓从不远处走了回来,他此刻气息全无,就像一个死人。 他身化傀儡,在慧海营造的天人境遮蔽之下,侥幸骗过了这些慌张的修士。 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毫无活人的气息,稍稍停顿,便选择了另一个方向悄然离去。 魔不知道如此走下去是否会遭遇不测,但困守原地,决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那些人或许很快就会找回来,他们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他不清楚化身傀儡的自己,是否能够逃脱这个世界怪物的洞察,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在魔离开约有一柱香的时间,折耗了近半人数的复活者们终于赶了回来。 第一个咬牙切齿道:“没想到,那小子竟是个无比狡猾的家伙,不过,他绝对逃不了,我一定会抓住他!” 第一个口中默念咒声,稍后嘴角翘起道:“逮到你了!跟我走!” 第一个认定了魔离开的方向,带着一群手下追了下去。 而在他们离开了半个时辰之后,魔的身影却从另一个方向,走了回来,依旧坐回了原地。 太阳缓缓升起,继而滑过了中天,向西方地平线一点点落了下去。 在落日几乎要沉没的一刻,魔的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果然厉害,我的同伙都死在了路上,只剩下我一个侥幸逃了回来!” 第一个站在魔的身旁,恨恨道。 “你怎么猜出我在这里?”魔冷冷问。 “因为你还不知道夜晚杀劫的厉害,你一定以为待在这里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第一个盯着魔道:“少了这些垃圾,现在,我们可以合作了吧?” “我从来没有想过合作,所以,你别费心了,各走各路!”魔断然拒绝。 “你不怕我一气之下杀了你?”第一个目光怨毒道。 “或许我还有用,所以,你暂时还不舍得!”魔已然看透了对方的心思。 “夜晚旦夕来到,魔兽就要爆发,杀劫跟着降临,没有我的帮助,你不怕死?”第一个咬牙道。 “不怕,因为这座安全岛少了那些聒噪的人,或许还能多持续一段时间。”魔口气笃定。 “果然是个聪明人!” 听了魔的话,第一个显得有些丧气。 这么多人探路失败,丧于魔兽口腹,其实也是死于他的算计。 一旦探路成功,他就多了一条后路。探路失败,则借机收拾这些多余的人,这座安全岛也便可以多持续一段时间。 他衣衫褴褛,全身伤痕累累,能够逃回来,殊为不易。 第一个目光阴冷看着魔,对方显然是一个聪明人,要想占聪明人的便宜极不容易。 “无论如何,你总是逃不脱我的掌控,最起码也是我的口粮!”第一个心底冷笑。 此刻,太阳已完全沉入地平线,黑夜的帷幕沉重落下,天地间一片漆黑,看不到一点光亮。 而大地很快开始躁动起来,一轮轮巨大的震撼声中,伴随一声声莫名野兽的低吼,此起彼伏。 魔好似感受到有无数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便在此刻,无边威压瞬间从天而降。 同一时刻,第一个消失不见了。 而魔也在同时,再度变成了一具死尸。 霹雳! 一道血红色的闪电从天而降,劈入魔一侧的地底中。 泥土中传来一声闷哼,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一方泥土。 一道道血红色的闪电仿佛索命无常,一次次精准劈入泥土中,一声声鬼哭狼嚎之音不时传来,一旁的魔完全能够体会其人的痛苦。 而种种魅惑之音已在不知不觉中传来。 睡吧。 安息吧,唯有梦里才是永恒安乐乡。 来吧,乖,进入我温暖的怀抱,忘记一切恐惧和忧愁。 来吧,来嘛! 极具诱惑的呓语声此起彼伏,而这种魅惑对于心如止水的魔似乎无效。 同样,躲在泥土深处的第一个,既要对抗杀劫,又要面对周边袭来的强大精神蛊惑,可谓苦不堪言。 “不能睡,千万不能睡!” “我熬过了无数夜晚,今夜,一定……一定要挺过去!” 在黎明来临的一刻,一条腐烂的手臂颤抖着伸出泥土,传来一声哀求道:“救……救我,给我一点血!” “我的鲜血不会白白施舍,何况,救了你,一旦你恢复实力,焉知不会害我。”魔语气冰冷,极为笃定。 经历心魔境历练,他对于复杂善变的人心,已然有了极深刻的认识。 “你居然能轻易避过界力杀戮和精神魅惑,我倒是小瞧你了,付出一些气血,我会告诉你这个世界的一些秘密。” “我向此界主宰起誓,绝不恩将仇报,否则,不得好死!” 第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从泥土中钻出来,大口喘着粗气。 “我的气血非同一般,我只怕你承受不住。” 第一个内心嗤之以鼻,他如何不能承受一个区区破玉境的鲜血? 魔划开手指,向第一个的口中滴入一滴血。 很快,第一个猛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周身伤口全部开裂,冒出一道道暗绿色的魔火,烧得他发出阵阵痛苦哀嚎。 第一个在地上翻滚扭曲,最后用尽所有力气,恢复了入定状态,在持续了两个时辰之后,方才睁开一双血红的眼睛,目光既贪婪,又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魔道:“原来……你的气血,如此可怕!” 不经历痛苦,如何有欢乐? 魔心中冷笑。 第一个受伤的身体在肉眼可见之中复原,只是,那一滴气血中的余力,依旧如一万只蚂蚁,在他身体内外不停撕咬,他必须要花费足够的时间,才能将之炼化干净。 “新来的,你的气血当真独一无二,也或许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最终走出魔境。” 待稍稍平息了躁动的内心,第一个瞟了一眼魔道:“一开始,我其实并没有怎样骗你,因为这一座安全岛很快就要崩溃,我们必须要尽快找到第二座安全岛,否则,我们即便不会被界力抹杀,也会死于那些饿极了的魔兽口腹中。” 第309章 寻找第二座安全岛 停了停,他续道:“你也看到,走出去有多难,先前的那些复活者大抵都死在了路上,他们大多失去了重新复活的机会了,好在我隐隐摸索到了一条新路,我的力量有限,若无你的协助,我走不下去。” 看到魔依旧无动于衷,第一个显得有些急切,道:“最多我们只能再撑过两个晚上,这个安全岛外的界力屏障就会消失,那些魔兽就会如洪水奔涌而来,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你去过几个安全岛?这个世界有多少个安全岛?有没有人活在安全岛之外?有没有人杀死过外面的魔兽?” 看着魔接连问了这么多问题,第一个叹息道:“我,只去过三个安全岛,至于有多少个安全岛,我确实不知道,但,这个世界很大,相信一定存在不少安全岛。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活在外面,但,或许有人走出过这个世界,对于那些走出去的修士,或许他们能杀死魔兽也未可知。” 听了对方的回答,魔不再发问,静静坐在那里,像一具死尸。 昼天白夜,潜移默化之中,枯盘咒的力量在不停改造这具身体。 枯盘咒炼体,弈天诀炼魂,在慧海的加持之下,魔总算镇压住了种种魔念暴动。 “好厉害的魔心,不知要用多少时间,我才能将之完全炼化?”魔喃喃自语。 第一个极为震惊对方这种收敛气息的方法,不知道这是什么法门,也终于明白为何昨夜魔能够躲过界力杀戮和那种催眠的力量。 他对这个神秘的新来者愈发有了兴趣。 他没有继续催促魔上路,陪着一起静坐。 夜晚再度降临。 第一个又经历了一场死去活来的熬煎。 天亮之后,魔没有吝啬,又分给了第一个一滴血。 第一个虽然惧怕其中的狂暴力量,但是,活着总比死去的好,不得不硬着头皮吞服了魔的鲜血。 然而这一次的炼化,变得愈发艰难。 那滴鲜血中蕴含的躁动力量,多次差点让第一个心防失守,堕入魔境。 修炼之中,时间走得异常迅捷。 看着即将落下的太阳,第一个面浮恐惧之色,他知道,这个夜晚过后,这一座安全岛将不复存在了。 他不再坚持说服魔,他想看看这个新来的究竟会怎么应对。 子夜。 随着一道巨大的雷劫落下,周边就像崩塌了一座冰山,在稀里哗啦的破裂声中,这座安全岛终于宣告崩溃。 第一个的身影,也仿佛随着那道雷劫的降临,被抹杀了。 一头头巨大的魔兽挣脱了大地的束缚,向着这座崩溃的安全岛狂奔而来,因为它们清楚,每一座崩溃的安全岛上都会有血食存在。 与这些疯狂的魔兽相比,魔实在太过弱小了。 死尸一般的魔,融入黑夜,像幽灵一般飘浮起来,无声无息落在了一头长角的蜥蜴般的魔兽头颅上。 这头魔兽相对于周边那些魔兽,体形最为庞大。 继而,他听到了一声声敲响的战鼓般的强劲心跳声,他听到了魔兽海潮般的呼吸,和火山喷涌般的血运流动。 然而,融合了那颗魔心后的心脏何其强大,魔轻松镇压自身血运,丝毫不受魔兽心跳的蛊惑。 他在全方位感受着魔兽的心跳和血运,继而,试图发现对方血运中的瑕疵。 一枚鲜艳的巫道剑铭凸显印堂之间。 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 魔宛若顺藤摸瓜,最终顺利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天生万物,必有弱点,必有恐怖心存在。 他借助魔心的强大洞察力,迅速找到了突破口。 他在悄无声息之中,借助天祝幽昙的本命神通,借助魔心的加持,营造出了十方魔刹的恐怖幻境,一下子将这头庞大的魔兽拖了进去。 魔兽突然间坠入了它最为畏惧的那种场景,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将巨大的脑袋紧贴在地面上,浑身颤抖不已。 它实在畏惧到了极点。 它不清楚为何突然间再度遭遇那种恐怖力量,难道那种力量要彻底毁灭它吗? 它在紧张不安之中,忽然听到了梦中的呓语,如清风,如泉水,自然而然流进了它的心田,它的一颗饱受摧残的心急于寻求慰籍,故而,对这种梦呓完全不设防,任由这种天风海涛般的声音进入了它的精神世界,一步步沉沦其中。 “信吾么?” “信吾者,得解脱,奔自由!” “信吾者,得永生!” 萨满咒语如同涓涓细流,流入了魔兽的心田,使得这头备受惊吓的魔兽,终究放开芥蒂,完全接纳了这种召唤。 “信!” “我信……求您拯救!” 萨满咒语蕴含着强烈的蛊惑力量,魔此际当仁不让,顺势与这头魔兽缔结了契约。 正在此刻,魔的身体轰然一震,天空中继而传来一声深沉的雷鸣,俨然是来自此界造物者的震怒。 魔的七窍中齐齐流血,由于契约这头强大魔兽,他受到了来自界力的反噬。 这种反噬之力同样差点击溃了他所缔结的契约。 魔不知道他的契约还能支撑多少时间。 他必须赶在魔兽反叛之前,抓紧时间走出去。 一道光芒从魔兽的额头闪过,魔兽一双充血的竖瞳中渐渐恢复了一点清明,它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魔,发出低吼,分明是在讨好。 魔当下命令这头魔兽向前进发。 环顾疮痍大地,到处都是肆虐的魔兽,好在自己选择的这头魔兽非常强大,周边魔兽由于惧怕,纷纷向左右躲避。 “没有想到,你居然拥有契约魔兽的力量,不错,有这头魔兽帮助,我们或许很快就能找到第二座安全岛了!” 第一个的身影缓缓在魔的身旁出现,夸赞道。 魔对于第一个的出现并不吃惊,仿佛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一般。 “这头魔兽或许很快就会挣脱契约封印,你来做向导,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落脚之处。” 由于封印魔兽,魔遭受精神反噬,他必须找到安全岛尽快恢复伤情。 行走了一段曲折路途,魔兽的怒吼声愈发频繁,魔的口中连连溢血,他清楚,这一头魔兽很快就会挣脱封印束缚了。 第一个目露焦急之色,不停向远处张望,终于,他看到天边出现一个小小黑点,随着黑点逐步放大,显现出了一座小山的轮廓。 第310章 我提议休战 山脊上站着近百个身影,他们衣衫暴露,露出干瘪如木乃伊的身体。 而那些木乃伊的身影,同样看到了驾着魔兽走来的两人,不禁发出阵阵惊呼。 第一个目光阴沉,他知道每每登临一座新的安全岛,必有一场血战。 身下魔兽发出一声撕裂天地的怒吼。 魔的口中喷出一道血箭。 在他的身体滚落下去的一刻,第一个伸出手,捉住了魔的身体,箭一般射向那座小山。 魔兽眸中充血,口鼻喷火,连连怒吼,四蹄狂奔,向二人追去。 在魔兽的长舌几乎卷住二人的一刻,第一个骤然发力,终于冲上了这座安全岛。 巨大的冲击声中,这头庞大的魔兽从无形的界力屏障上滑落下来,它死死盯着魔的背影,发出一声声不甘的怒吼。 第一个刚刚登临安全岛,就被一群极度饥渴的复活者包围了。 “新鲜血食到来,我们不用死了!” “投降吧,反抗是无用的!” “快来,快来,来迟了,血食就被抢光了!” 复活者们张开嘴巴,露出白牙,就像一头头人形野兽。 人群被分开,一个高瘦的身影一步步走过来,他伸出舌头舔着干裂的嘴唇,死死盯着魔,就像看着一头肥羊。 “要动他,先过我这一关!” 第一个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刀,咬牙看着周边的人。 “一山不纳二虎,外来的,看着你带来一头新鲜血食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归顺的机会,献出血食,向我臣服!”高瘦的人发出威胁。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杀了他们!” 高瘦的人挥手道。 一时间,这些饥饿到极点的复活者们大叫着,冲向第一个。 “这把锈刀封存已久,我不知道它还能发挥多少力量?” 第一个身体微微前倾,右手横挥,弧光骤现,三个木乃伊般的复活者顿时被斩成两截,尸体凌乱栽倒在地上。 如此威势,顿时震慑住了周边冲上来的那些人,他们都怕死,都惜命。 “好快的刀,我不知道,我的拳头能否挡住你的刀!” 高瘦的人发出怒吼,一拳砸向地面,周边的复活者们顿觉身体一空,目光变得茫然。 与此同时,地面上快速升起一个土人,咆哮着,挥舞着巨大的拳头,砸向了第一个。 “土法修者,大地之力!” 第一个嘴角有些颤抖,快速后退两步,突然高高跃起,刀光犹如闪电落向大地。 轰隆一声,土人脚步踉跄,倒了下来,化作泥土四散崩溃。 岂知刀光余势不消,竟透过土人的身体,继续斩向高瘦的人。 “不错,作为一个被依附的掌控者,沉沦了这么久,还能拥有如此力量!” 高瘦之人冷笑,一拳挥动,包裹着浓郁的土黄色的拳影,凌空一击,当即将刀光击溃,他并不停留,急步赶去,每踏出一步,土系的力量便增加一分,土黄色的拳头挟动雷鸣,接二连三砸在那柄刀上,震得第一个接连后退,只差一步,便要退出了这座安全岛。 而那头尤为记仇的魔兽,仍旧停留在外面,连连咆哮。 “将我逼迫到这里,证明了你的实力,如此,你我生死一搏!” 他哇的将一口鲜血喷在刀上,锈迹斑斑的刀身吟吟震动,刀身自下而上,斜斜一劈,口中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怒吼。 脚底大地顿时开裂,延伸出一道长长的裂隙,向安全岛正中快速蔓延。 高瘦之人拳头连连落下,身影向后急退。 只是,他的脸色骤然变了,他看到了第一个抽刀转身,向着岛外虚空,连连斩出。 “停,我提议休战,别做这种蠢事!”高瘦之人喊道。 “原来你也怕死!我同意休战,我只要十丈方圆的地面,彼此不得越界!” 第一个将刀插入土中,大口喘着粗气。 依附者们缓缓向后退去,只是他们很不甘心,他们不愿在沉睡中衰弱,他们想要保持住实力,就需要吞噬鲜血。 但,他们不得不听他们的头的命令。 “头,我们就这样放过他们?” “也许,这个夜晚,我们很多兄弟会死去,真不甘心!” “夜晚很快降临,魔道无常,谁都不知道下一步会怎样。” 高瘦之人幽幽看着远处的两个人,口中喃喃。 第一个转身看向魔,却发现这个家伙仿佛没事人一般,盘膝而坐,望向岛外。 在魔的对面,那头魔兽连连咆哮,高高耸起的脑袋向下俯瞰,一对灯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魔。 双方间虽离得很近,却如咫尺天涯。 “这个夜晚,他们一定会再度动手,那个人,似乎对黑夜很有信心,我担心我们挡不住。” 第一个叹息道。 魔没有说话,他此刻最感兴趣的还是眼前这头魔兽。 他能感到这头被契约过的魔兽变得更为狂躁,想要再度契约它几乎不可能。 而对方认定了自己的气息,只要自己离开这座安全岛,一定会遭受对方不死不休的追杀。 魔闭上了眼睛,一轮皎洁的月轮悬浮在他脑后,无尽星光明灭其间,显得神秘莫测。 第一个看到这一幕,不觉张大了嘴巴,他差点喊出慧海二字,那是觉悟出道果的修士才有的东西,一个区区破玉境的后辈,何德何能? “不对,他这并非道果雏形,这是他对自身识海的投影和模拟,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成就为慧海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能做到这一步,他的天分当真万中无一啊!” 第一个暗赞,他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他仰首看着缓缓西移的太阳,他和那些依附者们一般,尤其厌恶夜晚的到来。 在他胡思乱想的一刻,突然发现,眼前的魔不见了。 他禁不住扭首望去,正看见魔一步步穿越了那些虎视眈眈的依附者,来到了那个高瘦之人前面。 他立时愤怒起来,他确定魔背叛了他,或者说是逃离更准确,他后悔,后悔自己为何不早点动手。 “你可不要越线哦,这是他主动前来,你敢挑衅,我绝不留手!” 高瘦之人的冷笑声远远传来,第一个犹如被抢了玩具的孩童,双目血红,几乎发狂。 他眼睁睁看着魔献出了一滴鲜血,继而,吞服了鲜血的高瘦之人,全身发抖,在周边依附者们贪婪的目光中,全身突然冒火,被烧的连连惨叫。 第311章 认我做主人 “我的鲜血有毒,你们和他相比,修为差了太多,我觉得你们会承受不住,不怕死的,我也可以给你们一滴。”魔看去人畜无害。 看到头儿如此痛苦模样,周边的依附者即便饥渴难耐,只得强行忍住,他们要看看头儿究竟会怎么样。 一个多时辰之后,高瘦之人灰头土脸的从地里爬出来,周身伤痕累累,他看着周边的手下,咳嗽一声道:“你们敢吃他的血,必死无疑,有没有敢于挑战的,我成全他!” 周边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还是有一个家伙硬着头皮走出来,道:“大不了一死,我愿意挑战!” “很好,还有没有?我最讲公平,愿意挑战的,都走出来,我给他机会!” 人群一阵骚动,很快又走出来七个人,一共八个人愿意挑战。 高瘦之人有些尴尬的看着魔道:“这些家伙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也是难做,你看……?” “我不介意,只是出了事情,须不怪我。” 魔淡淡道,他看似轻松的将一滴滴鲜血滴入这些修士口中。 很快,这些修士们的身体就开始躁动,继而扭曲,无法想象的力量将他们的身体撕裂出一道道口子,鲜血未及流出,已然化作炽烈火焰燃烧起来。 肉眼可见之中,这些人很快就被烧成了一堆堆残渣。 “好了,都回去吧,我要和那一位仁兄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高瘦之人走向了第一个,两个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妥协,结盟?这是利益驱使的结果,只是这一座座安全岛么……” 魔嘴角嗫嚅,稍后闭上眼睛,脑后一轮明月冉冉转动。 日头偏向西方。 第一个和高瘦之人总算商量出了结果,突然间,安全岛外传来一声声魔兽咆哮,二人寻声望去,就见岛外那头魔兽掀起冲天烟尘,身影踊跃腾挪,连连向一个小小的黑影发起攻击,喷射出的火焰,灵活的长舌,迅疾的巨爪,组合成覆盖周边空间的攻击狂潮。 魔的处境看似极度危险,一次次险之又险的从稍纵即逝的空隙中逃出去。 “没有用的,连我们都无法对这种魔兽破防,他更做不到。” “这些魔兽气血太过强悍,并拥有极度狂暴的力量,即便能够破开它们的防御,鲜血中的力量也无法汲取。” “更何况,有些特殊的精神系魔兽,它们甚至可以借助强大精神力量撑起领域,落入其中,几乎无人幸免。” 高瘦之人和第一个看着在岛外激战中的魔,不时议论,连连摇头。 “魔境的厉害,难以想象,我们只是些落在网上的飞蛾,只能苟延残喘,过一时,是一时。”第一个叹息。 “只是希望,别惊动那些休眠的家伙,我们可以借助他体内的怪血,过一段平安的日子。” 此刻的太阳已跌到地平线上,第一个面露忧色,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喝道:“快去救他!” 只是,在他正准备冲出安全岛的一刻,却硬生生停住了脚步,就见眼前的大片地表上,正被快速镀上了一层黑色。 “不好,领域兽出现了!”高瘦之人来到他的身旁,咬牙道。 远处,一颗巨大的圆形脑袋分开地面,高高拱起,头颅上浮现一道道斑斓纹路,显得光怪陆离,密密的触须在下方混乱摆动,撑起了那颗硕大的头颅,整体看去就如一头庞然的章鱼怪。 与之相比,原先那头魔兽顿时成了一个小弟,吓得不敢动弹。 一根触须卷住魔的身体,送到宝石般的巨大眼瞳前,细细端详,无数根触手齐齐挥舞,显得极为兴奋。 “完了!” 第一个扼腕叹息,他本来想从魔的身上找出躲避杀劫的秘密,看来是不可能了。 在二人的目光中,巨大的领域兽就如变戏法一般,缩回了地底,消失无踪。 黑夜降临,杀劫呈现。 第二座安全岛上正面临一场残酷洗劫。 黑暗之中,被触手缠住的魔被勒得越来越紧,触手上生着无数倒刺,正在疯狂的刺向魔的肌肤。 岂知魔的身体早已坚硬如石,他经历了无数次血运洗礼,后来习得枯盘咒,吞食了魔魇邪龙树的果实,直至后来,融合了第二重魔境的魔心热血,使得他的身体再度获得进阶,若铜骨铁皮。 黑暗中的章鱼怪作了多次尝试,仍旧无法攻破这个人类的身体,不禁变得有些暴躁起来。 它在地底发出一声刺耳长啸,强大的精神力终于撕开了魔的识海壁障,攻了进去。 始料未及的是,在章鱼怪的神识冲入对方识海的一刻,它就像进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星辰大海。 它左冲右突,想要找到核心世界,岂知自己就像汪洋中的一叶小舟,越是挣扎,越是迷茫。 在它想要逃走的一刻,它看到天幕上的一颗颗星星,犹如一只只眼睛般睁开,向着它释放出从未见过的种种魅惑之光。 就这样,章鱼怪的神识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魔精心编织的心魔次元空间。 它越陷越深,已然完全不知道自己掉到了哪里。 对方的识海,就像一口庞大的泥潭,竟一点点将章鱼怪的灵魂拖了进来。 章鱼怪由于极度恐惧,竟然流出了眼泪。 无法想象,拥有如此强大精神力量的魔怪,其心智竟然如同一个小小孩童。 “想出去吗?” 魔的声音幽幽传来,章鱼怪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认我做主人,向我臣服,我不会伤害你。” 魔的声音极具魅惑力,在章鱼怪听来,犹如天籁般动听。 其实,若然章鱼怪不怕死,强行发动精神冲击,这是魔无法抵挡的。 关键是章鱼怪的精神强大,心智却极为低下,故而给了魔收服的机会。 魔并没有选择强行契约,其一是担心激怒对方,适得其反。其二,是担心界力干预,这种情况在原先那头魔兽身上已经碰到。 “跟着我,你不会吃亏,我也不会压迫你。” “我们之间不需要契约,只需要公平合作。” 融合了萨满的术法,使得魔说出的话极具感染力,章鱼怪发出一声声悦耳的鸣叫,甚至于对自己一开始想要杀死魔,感到了些许羞愧。 于是,一主一仆关系,就这么认定了。 第312章 配合捕猎 夜幕之下,魔小小的身影站在庞大的章鱼怪的头上,向着躁动的黑夜深处缓缓飘移而去。 一头魔兽被章鱼怪的领域轻易束缚住。 魔盘膝坐在章鱼怪的头顶,脑后的月轮缓缓转动,其内无尽星光明灭呈现。 不久,魔的体表变得一片赤红,一缕缕热气蒸发出来,在魔的头顶形成一团浓郁的雾气。 魔此刻的体内气血,变得如同熔岩般炽热。 他在竭力模仿对面魔兽体内的狂暴血运。 这种行为对于平常修士便如自杀,然而魔的体内精血无比精纯,融合了108本命法和枯盘咒的傀儡搬运,使得他体内的血运渐渐趋近这头魔兽的狂暴血运。 于是,这头魔兽的身体在魔的眼中渐渐变成透明之物,由表及里,纤毫毕露。 丹田内的血色旋涡越转越快,看不见的细细血线在经脉中飞速穿梭,愈见狂躁,它们就像嗅到猎物的恶狼,显得急不可耐。 一枚巫道剑铭浮现印堂间,鲜红欲滴。 咒渊剑挥动,撕裂夜空,坚不可摧的魔兽身体,居然被一剑斩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魔兽想要挣扎,奈何被章鱼怪的领域之力死死镇压,看不见的血线倾巢出动,从那道伤口中钻了进去,贪婪吞噬魔兽的体内精血。 章鱼怪变得惊恐不安,显然极度畏惧魔的吞噬手段,好在魔早有准备,他让天祝幽昙吟唱起美妙的歌声,终于安抚住了几乎要暴走的章鱼怪。 肉眼可见之中,一头庞大的魔兽化作了干尸。 反哺出的气血精元融入周身血脉,随着周天运行,魔的体内精血变得更加浑厚。 其后,魔与章鱼怪昼伏夜出,彼此配合捕猎,愈见熟稔。 黑夜之中,魔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划开手指,将一滴精血滴入章鱼怪的口中。 章鱼怪瞬间就像吃到了美味,高兴的手舞足蹈。 于是,章鱼怪对于捕猎行动变得更加积极了,它愈发渴求主人能给予它更多的的奖励。 第二座安全岛上,第一个默默望着白日下的荒原,他有一个强烈的感觉,那小子绝对没有死。 他对于解开魔身上的秘密变得愈发渴望。 可惜安全岛就像一座座监狱,那些巡游的魔兽就像是一个个嗅觉无比灵敏的看守,他根本没有办法逃出去,除非他不怕死。 他有点后悔动手晚了,倘若直接拿住那小子,还不是任由摆布?又何必假充伪君子? 高瘦之人显然看穿了他的心思,同样心有戚戚。 一天天过去,气血日渐枯竭,对付界力杀劫愈发艰难了。 岛上之人已经寥寥无几。 这座安全岛的败亡就在眼前了。 未来的一天,高瘦之人怏怏醒来,看着又一个黎明,叹了口气。 突然,他惊愕的发现,第一个不见了。 他立时有了判断,对方肯定觉察到了什么,所以悄悄离开了这里。 “是时候离开了,要是能抓住那个小鬼就好了!” 高瘦之人走出安全岛,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遥远的天幕之下。 然而,此刻的魔却再度遭遇了危机。 随着体内融合的魔兽之血越来越多,他渐渐无法平抑住那种入魔的诱惑,关键在于,那种嗜血的渴求越来越强烈,与此同时,丹田内的饥饿感与日俱增。 体内的血线从未有过如此贪婪和狂躁,仿佛不吞噬完这里的魔兽,决不罢休。 魔的内心,随着体内躁动的血运,濒临迷失。 他的变化,显然引起了合作伙伴章鱼怪的强烈不安,若非章鱼怪被他每天赐予的一滴血所诱惑,早就独自逃走了。 咒渊剑的攻击变得愈发犀利,起初攻破这些魔兽的防御还很不容易,随着身体血运的增强,魔对这些魔兽的缺点愈加洞悉,后来的杀戮变得就像砍瓜切菜,极为轻松。 魔双眸充血,望着对面出现的第二头领域怪,终于发起了进攻。 这头陌生的领域怪显然要比章鱼怪更强,魔处身它布下的领域,宛若陷身泥淖,束手束脚。 若非章鱼怪在一旁袭扰,魔必败无疑。 不过,在章鱼怪和领域怪的精神对抗中,魔逐渐发现了破绽,进攻变得愈发犀利。 未来一日,魔终于一举攻破领域怪的防御,在领域怪想要逃走的一刻,他不顾一切,从斩开的伤口冲入了对手的体内。 饥渴的血线倾巢出动,在肉眼可见之中,领域怪的庞大躯壳快速干瘪下去。 处身章鱼怪的领域干扰之内,这头领域怪想要逃走,已不可能。 数天之后,庞大的领域怪已化作了一堆废渣。 此刻的章鱼怪对于魔愈加畏惧,因为直觉中,它发现魔已然能够轻易杀死自己,何况,随着时间的推移,魔周身气息狂暴,濒临失控,很有可能会向它出手。 但它小孩子一般的心智,一旦认定的东西,很难放手,尤其不舍得魔赐予它的精血,况且精血数量已经从一天一滴,变成一天数滴。 章鱼怪吸纳了魔的鲜血,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逐日增长,即便感到魔越来越危险,它反而更加舍不得离开对方了。 所以,无论人或者魔兽,大抵利令智昏,最终得不偿失。 一天天过去,魔不知道走过了多少个地域,被他杀死的魔兽已然不计其数。 他与章鱼怪之间的配合愈加默契,得心应手,一剑落下,实力稍弱的魔兽已被轻易斩杀。 一处不出奇的泥土中,突然伸出了一张苍白的手,随即,一个一脸狼狈的修士钻了出来,他感受着周边的变化,看着站在章鱼怪头上疯狂杀戮中的魔,连连摇头道:“魔兽的鲜血,乃是此界最为狂暴之物,吞噬越多,入魔越深,死期不远了!” “他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我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家伙,可惜了!” 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沧桑修士扭首看去,笑道:“老鬼,你终于舍得醒来了!” “这个小家伙闹得天翻地覆,太讨厌了!”一个满脸胡渣的老人回答。 “胡打乱斗,太过狂妄,却也是一个天才,可惜了!” 又一个老年修士打着哈欠说道:“你们玩,我接着睡了!” 老年修士一点点陷入泥土,潮水般的泥土淹没过来,很快不见了。 “最终审判就要到来,逃不掉了!”最后一个修士叹息着消失不见。 十多个修士来的快,走的也快,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第313章 日月合璧 远处,一个高瘦之人默默看着周边的一切,喃喃道:“这些老家伙死而不僵,食古不化,空有一身修为,却不思进取!可惜了他们躲避界力杀戮的秘法,竟然秘而不传,可恶!”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魔的身上,又是羡慕,又是惋惜,最终怏怏离去,踏上了寻找新的安全岛的旅程。 站在章鱼怪的头颅上,在吞噬了又一头魔兽之后,魔的手掌有力向下一按,发出一声闷雷之音。 脑后的慧海已经镀上一层浓浓血色,就像一张恐怖的血盆大口。 其实,魔早就在重重魔念的袭扰中苦苦挣扎,若非借助觉悟的慧海,借助十方魔刹剑道强行镇压,他已然崩溃。 他忽然抬起头,一双充血的眼眸看向天边,他已然感受到了界力那股强大的力量死死锁定了他,也许不久,杀劫降临,那就是他的死期。 “我到现在,还是无法找到破解这一层魔域的秘法,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空有一身力量而无处发泄,究竟该怎么办?” “那些年老修士为何选择继续深眠,而不选择离开这里?” “究竟是哪里错了?” 在痛苦熬煎之中,魔的大脑在急速运转。 忽然间,他猛的抬头,看向了那一轮太阳,他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下一刻,他犹如离弦之箭射出,向天边奔去。 章鱼怪发出一声声低沉的鸣叫,它已经习惯了和魔在一起的生活,突然被抛弃,让它无法忍受,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声悲啼。 随着杀戮越多,魔对于此界的认识越来越深刻,在强大的慧海加持之下,他不会迷失方向,身影不停闪烁,越来越快。 他必须要赶在界力杀劫降临之前,找到逃出去的办法。 他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回到了最初的起点——第一座安全岛的遗址。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原来,一开始,破绽就摆在眼前,只是,若不能经历如此曲折历程,也不可能获得如此领悟!” 魔嘴角翘起,盘膝而坐,闭目入定,脑后一轮血色慧海,冉冉转动。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泥土中爬了出来,他看着魔定定道:“我就知道……你……你一定会……回来的!” 他一步步向魔走去,他发誓这一次一定不会再让机会从手中漏掉。 他接近油尽灯枯,急需补充气血。 只是,他的脚步突然顿住,张大了嘴巴,满脸惊恐之色。 因为,魔突然扭首看了他一眼,便是这一眼,让他深深感受到那种被杀劫锁定的恐怖。 第一个可以断定,只要他敢出手,对方会用最短的时间,杀了他。 一个强大的地境修士,居然会被一个区区破玉境吓住,这在外界,无疑是一个笑话。 嗖! 一滴鲜血弹了过来,第一个战战兢兢接住,握在手心,滚烫如火。 “你我相见,总是缘分,这一滴鲜血,作为最后的答谢!” 第一个道了声谢,转身默默走回原处,他要看看,这个晚辈如何破境。 脑后的慧海一点点放大,向空中冉冉飞升。 这是凭借对此界深刻感悟之后所获得的精神蜕变。 缓缓上升之中,慧海如月,愈发明亮。 第一个张大了嘴巴,口中喃喃道:“是这样吗?竟然会是这样吗?一个完整的世界,有太阳,必然就会有月亮,我困守这里许多年,竟然对这个熟视无睹,当真是蠢才!” 其实他并非愚蠢,要知道即便他看穿了其中破绽,他也无法如同魔那般,完整模拟出一轮此界的满月。 所谓一人一缘,各人各法,每个人的道总有不同,故而,强大的第三层魔境设定的目的,旨在针对每个人所修之道,提出考验。 故而,魔的应对之法,绝不适用于第一个,也不会适用其他修士。 月轮继续上升,冉冉放大。 魔的精神世界在全方位拥抱天空和大地,从中领悟海量的气息。 大地一隅,魔化作一具傀儡。 唯有如此,才能以归0之态,最大限度感悟此界的奥秘。 生与死之态在全身上下流转,遍及每一个毛孔,不断演化,周而复始。 第一个瞪大了眼睛,小小年纪居然已开悟出生死之道,距离长生还远么? 同样,识海中的一颗颗种星,也在魔不断觉悟出此界的奥秘之后相继蜕变。 隆隆的雷鸣声再度在天际响起,第一个缩了缩脖颈,神情惊悚,他明白,这一次降临的杀劫,绝对是抹杀级别的。 他虽有所不舍,最终还是远远逃离了此地,心头却保留一丝希冀和善念,期望魔能够成功逃出去。 在那一轮太阳即将滑离中天的一刻,那一轮慧海明月终于赶了上去,轰隆一声,完整重叠在太阳的轮廓之中。 同一时刻,魔身体剧震,体内的热血,在短短时间,趋于沸腾,这也还罢了,恐怖的是,原本的血运秩序,竟突然间被神奇的力量所逆转,使得魔顿时被置于毁灭的边缘。 魔的一张脸涨的通红,缕缕氤氲热息被蒸发出来,表层肌肤趋向透明,其内炽烈的气息如火焰摇曳,恰似群魔乱舞。 咒渊剑飞出,悬于头顶,冉冉转动。 无尽剑芒绽放,须臾间浓缩为一座漆黑的金字塔,镇压在魔的头顶。 若非魔领悟了十方魔刹剑道,这一关无论如何难以度过。 此刻由于出现了日月合璧的诡异景象,使得整个第三层魔境,陷入了短暂的死寂之中。 合璧之中,天空本应更加明亮,偏偏变得更为暗淡,月轮表面镀上了一层血红,使得这个世界无形之中被笼罩在一种恐怖气氛之中。 死寂的大地上,很多入定中的老鬼们,纷纷如僵尸爬出来,遥望天地异兆,纷纷感叹,只不知哪一个后来的,居然能感悟出如此宏大的破解之法。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人力有时穷,此如鸡蛋碰石头,自取死路!” “无论如何,那小鬼能在最后一刻,弄出如此异象,也是个天才!” “奶奶的,刚刚沉睡又被唤醒,也是个不省心的家伙!” “下一次即便天翻地覆,老子也不管了!” 大地一隅,那些见过魔的十多个老鬼,骂骂咧咧的,重新爬回老巢中,强行封印住了本体。 第314章 别睡! 此刻,魔体内的血运越来越快,他的体温正在逐步升高,若不能改变现状,这股力量一定会毁灭他。 识海内的种星,就像一只只涨红的眼睛,不断挣扎,想要逃脱束缚。 不要说如此多的种星趋于暴动,即便有一颗种星暴动成功,也势必将引起魔的道心出现残缺,日后要想修补,已是万难。 此刻,任何一点异常,都会导致魔处于万劫不复之境。 如此绝境时刻,在识海中央,一点冰冷的火苗终于出现,顿时将魔周身的体温,以及暴动中的诸天种星,稍稍安抚下来。 如此,总算为濒临绝境的魔,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天际的雷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恐怖的威压释放到每一寸土地上。 幸存的修士无不惴惴不安,担心那杀劫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要知道,每死一次,境界会下跌,记忆会逐步丧失,直至最后被完全抹杀。 此刻的魔突然睁开了眼睛,他一目赤红如日,一目皎洁如月,他仰望天空重叠的日月之象,喃喃道:“日月重叠,体血逆行,若非凭借那一点灵火,我即便不死,也将堕入疯魔态,忘记本来!” “这是一场艰难的考验,而我将从何处破局?” 识海盘旋,重叠的日月双轮在中天盘旋,魔体内那股躁动潜滋暗长,很快就要卷土重来。 “这里是我开始地方,也是我即将离开的地方,如此,正好合成一个圆,圆如0,其运若空,其趣无穷!” 一点灵光闪现,闭眼间,天地颠覆,开眼处,时光犹如逆流。 过往的一切光影,纷至沓来。 体内的血运江河,仿佛融入无尽的时光长河中,浩浩汤汤,一瞬千秋…… 识海内刹那间响起一声悦耳的轰鸣,与此同时,天空中,旋转的日月双轮轰的一声,终于完整合璧在一处。 天地震荡,撼动八方。 “从何而来,奔何而去,而世间之物本无完美,只是在逐日的追求中,趋向更好的一面!” 想到这里,魔双眸放光,看向天际,现实中的双眸,竟在一个诡异的视角,重叠在了一起。 天空一隅,一个白衣身影,宛若一叶征鸿掠过,竟直接穿透了第三层魔境的阻隔,进入了第四层世界。 “如此简单直接的破局之法,于看破之中,直接跳过,此人的觉悟,难以想象!” “而我……?” 在日月短暂合璧的一瞬,魔终于想到了什么,他口中怒喝,犹如惊雷。 这一刻,体内逆运的热血再度沸腾,滚烫如熔岩。 魔重叠的目光瞬间看穿时空,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那一处最初的角落。 “如何来,如何去,一剑归零!” “零若我心,看去空空如也,却足以承载一切!” 吟! 咒渊剑落在手中,魔向上一挥,于想象间逆转了天地,一剑归心,斩日! 体内逆运的沸腾气血之力,汹涌注入咒渊剑,随着这一剑挥动,就见一条近乎透明的龙形,扶摇直上,闪电窜入重合的日月轮廓之中。 天中,重叠的日月双轮间,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线,划开了天地,划开了日月。 随着这一剑挥动,体内沸腾的热血,竟被强行蒸发掉六成之多! “原来,这斩日一剑,正是隐藏在此界背后的镇压魔血沸腾之法!” 几个时辰之后,体内沸腾的热血,终于缓缓趋于平稳。 如果说魔原先的体内血运犹如江河的话,时下竟然随着那斩日一剑的释放,缩小成了溪流,而其纯度,则提升了十倍不止。 体内精血的提纯,配合枯盘咒的运行,再度将魔的肉身淬炼得愈加强悍,所有伤情全部被治愈。 一轮轮生死之力不断在魔的肉身上呈现。 最后,体内的气息终于缓缓平息下来。 表面看去,魔一如原先,依旧是那个弱弱的破玉境小修士。 恐怖的杀劫威压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无踪。 不知不觉中,魔的周边,聚拢了十多个强大的地境修士,他们已然谈好了条件,准备一起瓜分这少年轻人身体中的秘密。 在一个修士出手抓向魔的一刻,魔的眼睛突然睁开,咒渊剑入手,只是简单一劈,就将这个强大的地境修士劈成了两瓣。 死了个同道,并没有吓退周边修士,反而更加激发了他们内心的贪欲。 “蛮力不错,可惜只是小小破玉!” “抓住他,别搞死他!” “这小子显然找到了破绽,对我们用处大了!” 周边的修士几乎在同一时刻齐齐出手。 “由贪起,因贪灭!” 咒渊剑横挥,裹挟天地之力! 魔一剑斩日,一群围攻的修士竟生生被斩作一具具干尸。 远远的,那些旁观的修士,吓得面如土色,转瞬间,逃的干干净净。 自此日起,魔成为此间传说。 “第三层斩日,那么,第四层……” 魔口中念念,身影由凝实态,快速变为透明,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而在魔的身体重新出现的时候,周边的情形似乎一点没有改变,沙丘,土石,枯草,焦木,甚至连地面的每一粒沙,都一模一样,安静的躺在原位。 “这里是……” 连魔都不得不怀疑,他仍旧处在第三层魔境,并没有离开。 只是,在他微微抬头的一刻,他呆住了,因为上空悬浮着的,并非当初那一轮太阳,已变换为一轮散发出淡淡血光的圆月。 这一轮圆月,正如一只邪恶的眼睛,死死盯着新来的魔。 不由自主,魔舒展一下腰身,打了个哈欠,困意浓浓袭来,他真想好好睡上一觉。 冷不防,一只冰冷的手捉住了他的足踝,颤声道:“别……别睡,睡了,或许就再也醒不来了!” 那人松开手,挣扎着爬起来,掸了掸身上泥土,两只眼睛不争气的又要合拢。 此人抽出一把匕首,狠狠扎在腿上,顿时血流如注,他毫不在意受伤,借助疼痛的刺激,混沌的双眸恢复了一点亮色,喘着粗气道:“月出之天,正如人间白昼,已经难熬,月落之夜,更是恐怖,后生,不经意之中,你已一脚踏入泉台,当真防不胜防啊,幸亏,你遇见了我!” 此人忽然瞪大眼睛看着魔,很是不可思议,怀疑道:“破玉境?小小破玉境竟然能闯到这里么?什么时候,魔境这么好走了?” 第315章 白夜 他捉住魔的一条手腕,并没有感受到特异之处,不免啧啧称奇,咧开嘴,露出白晃晃的牙口道:“后生,跟你商量个事,这个世界太冷,能否借你一点血用用?” “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的血里有毒,你不担心会有什么后果么?”魔语气平和,似乎一点不害怕。 这个修士愈发有点高兴了,道:“老夫即将突破到地境后期,诸相在身,翻云覆雨,岂会怕你区区破玉修士的几滴血?” “行!” 魔很爽快,划开手指,向修士的口中滴入几滴鲜血。 在修士看来,这小子无非是由于畏惧自己的实力,而表现出讨好的意思。 岂料,几滴鲜血一入肺腑间,周身血运就像嗅到腥味的群狼,立时暴躁狂奔,短短一刻,便将这地境修士拉向入魔边缘。 修士一张老脸涨的通红,一头乱发蓬的炸裂开来,憋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连连道:“坏事了,坏事了,小家伙,你这鲜血毒辣的狠,为何不早说!” 他双手掐诀,强行盘坐入定,试图镇压住体内的血运暴动。 而在这一刻,就听唰的一声,一个有些透明的白白的影子出现了,五官极为模糊,手指白亮亮的像一根根冰刺,口中切齿作响,绕着修士,疯狂飞舞。 紧跟着,第二个,第三个,直至十多个白影子出现了,它们将修士围的严严实实,口中发出各种魅惑音色,使得入定中的修士,禁不住产生浓浓困意。 危境之中,修士再度拔出那把匕首,连连捅入身体,血流如注。 他没有其他办法,唯有依靠自残来驱赶睡意。 同一时刻,也有几只白影子盯住了魔,走马灯般绕着魔转动,发出种种魅惑之音。 “小哥哥,来嘛,奴准备了美酒佳肴,丝竹管弦,今夜合卺,当与君共赴巫山!” “郎,奴等不及了,人生百年,唯有温柔乡,才是留恋处,你我比翼,永不分离!”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郎,来啊,此间乐无穷,不闻窗外事!” 一根根玉葱般的手指,在身体上下游弋,后来便换成了一条条温热潮湿的柔舌,在体表到处舔舐缠绕。 而魔所做的,却比那修士简单的多,脑后慧海盘旋,直接进入了天人搬运状态。 他时下就是一具冰冷的傀儡。 即便那些白影子百般挑逗勾引,却如何能挑动傀儡的欲望?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那些声音渐行渐远,犹自恨恨不绝。 “白夜降临之时,大罗魔音发动,必教他魂飞道消,到时候,都是姐妹们的一道菜!” “他体内魔血充沛,乃是极好滋补,吃了之后,当享长生之乐!” “跑不了的,小东西,姐姐很快回来!” 终于,此地重新恢复了安静,而那个修士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好在那几滴血中的狂暴渐渐被他镇压,又过了一会,这个修士一下子跳起来,看去神气活现。 “差点被这小家伙害死了,不过,若能找到化解之法,将他的体血吸空,或许老夫久滞的瓶颈,就能突破了!” 修士喃喃自语,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忙不迭跑到魔的身边,抓住他的手腕感应了一番,奇怪道:“怎么回事?他居然逃过了白灵妖的魅惑攻击,怎么做到的?” 就见魔打了个哈欠,睁开惺忪的眼睛,就像是刚刚睡了一觉。 “你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什么?” “我不清楚,我就觉得太困,便索性睡了一觉。” 修士显然不太相信,他双眸放光,对这个小家伙愈发有兴趣了。 “记住,月落之时,不要离开我身边,否则,危险的很!这周边有很多鬼怪,都能轻易夺走你的性命!” “这样啊,那好吧!不过,月落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不要问,也不要胡思乱想,否则,别怪我不救你!” 魔点点头,又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 “记住,别睡,什么时候也别睡,在这个世界,我们都没有睡的资格!” 修士恶狠狠看着魔道:“你若再敢睡,我会杀了你,也好过你被那些白灵妖吃掉!” 魔露出惊恐的神情,连连点头。 修士一边看着魔,一边托着下颚,他皱起眉头,开始盘算如何炼化那一滴血中的狂暴力量。 不知不觉中,空中的月轮缓缓下沉,直至完全沉入地平线之下。 细细盘算中的修士顿时瞪大了眼睛,露出惊恐之色。 “不知熬过了多少个白夜,精血日亏,幸亏来了这个小子,只要能炼化掉他的精血,我一定能突破,继而找到破解之法,离开这里!” 修士喃喃自语,待转首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因为魔已经不见了身影。 “怎么会?不可能!” “他奶奶的,这小东西能逃到什么地方?” 天地间一片漆黑,毫无一丝光亮。 渐渐,那些白影子如一盏盏灯笼升到了空中,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微光。 修士的目光停在了一个方向,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踽踽行走,不是魔还是谁? “该死!” 在修士正准备前往抓捕的一刻,他却硬生生停住了身体,因为他看到漆黑的夜空中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外形看去正如放大版的水母,一双山洞般的大眼光怪陆离,极具魅惑。 修士无比费力的移开目光,口中喃喃道:“该死,竟然是一头白夜蜃妖,我得尽快躲起来,若被它瞧见,就倒霉了!” 他将身体缓缓钻入泥土,在即将没入脑袋的一刻,仍旧忍不住看向魔的方向,却见那小子竟是如此胆大,直接朝着白夜蜃妖的方向走了过去。 “可惜了,那一身宝贵精血!” 修士心头一痛,咬牙将脑袋缩进了土中。 上方,天空漆黑如夜。 大地上则完全是白天的光景,即便没有光照,大小物事也能清晰看见,好生奇怪,这便是称作白夜的由来吗? 魔忖思着白夜的内涵,默默抬首看向空中的白夜蜃妖,古井不波的漆黑双瞳和白夜蜃妖的两只山洞般的巨大眼睛遥遥对视。 他并非莽撞,先前在第三层,他已经有了对付章鱼怪的经验,三层的魔兽即便强大如领域怪,心智却极为单纯。 魔以为目的只是布局者为了方便控制罢了。 然而,他的判断却错了。 第316章 拈星如棋 在他以为可以凭借傀儡化骗过这头魔兽的一刻,他听到了一声宛若蛙鸣的空洞声响。 紧接着,他的识海一阵麻木,整个人就像被冻成了一块寒冰。 无数条透明的触手缠绕而来,将魔捆成了一个巨大的茧壳,将他快速提向空中,一张透明大口无中生有出现,将魔一口吞了进去。 触手上延伸出无数根细细尖刺,震颤出刺耳的噪音,拼命想攻入魔的识海之内。 然而,魔的精神世界混元一体,就像一颗坚硬无比的铜豌豆,蜃妖用尽了所有办法,一时间还是束手无策,无从下嘴。 也许是蜃妖的忘性大,也许是没有耐心,一会儿便将猎物丢在一个角落,便匆忙赶去捕捉下一个猎物去了。 黑暗之中,也不知过去了多少个白夜,被封印住的魔的身体,忽然有了一点细微的变化,他的一根手指微微动了动。 这一点动静实在微不足道,直接被蜃妖予以无视。 然而,所有的突破都往往都是从最细微处开始的。 这要归功于魔所修习的弈天诀的强大。 傀儡搬运一点点挣脱强大的束缚,继而发动弈天诀,不断搬运识海。 这种搬运乃是一种模拟,魔借助慧海的力量,正在一步步将自己的精神世界模拟成为类似于蜃妖的精神气息,借以摆脱对方施加的束缚。 随着他的精神气息愈发接近对方,蜃妖愈发难以察觉到,渐渐,他完全恢复了身体的自由。 最重要的一点,还是由于蜃妖的心智太过单纯,由于魔一点点融入了它的气息中,最终居然让这头庞大怪物忘记了肚腹中还有这么个小小猎物的存在。 只是,在又一个白夜降临的时候,蜃妖突然惊恐的发现,在漆黑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颗诡异的星星。 血红色的一颗星星,仿佛一颗恐怖魔眼,使得一贯处于食物链顶端的蜃妖,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要知道,这种天象在以往是从没有出现的。 为什么? 蜃妖紧张的看着星星,突然间,在它的视线一侧,又出现了一颗星星,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转眼之间,难以计数的星星便满布于天穹之上。 蜃妖吓得浑身颤抖,转身就逃。 那些眼睛表露的神情,完全和蜃妖平时看那些人类修士和弱小怪物时一般。 “它们一定会杀了自己!” 蜃妖犹如快速移动的山丘,向后掠去,大地自然开裂,蜃妖一纵跃下,一去数十里。 然而,它很快绝望了。 因为那些星星就像无法摆脱的冤魂,总是紧跟在自己左右,不但无法摆脱,而且越追越近。 蜃妖发出一声声尖锐的鸣叫,身形再度加速。 恍惚之中,它的眼前天地崩裂成无数碎片,蜃妖在一瞬间被拉进了一个个不断分裂的次元世界,越陷越深。 熟悉的魔音在周边响起,那本是自己所控制的领域力量啊,自己的身体本该拥有天然的抗性,为何会变得越来越困,越来越想睡? 不知不觉中,在大罗魔音的催眠之下,这头庞大的领域怪陷入沉睡,失去了意识。 然而它的身体,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另一个掌控者所驱使。 白夜降临,大地开裂,一头庞大的白夜蜃妖如浮云飞升,出现在第四层魔境的空中。 在蜃妖庞大的头颅顶端,此刻正盘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大地一隅,一颗将要没入泥土中的脑袋猛然顿住了,全然不顾口中吃进尘土,咳嗽着道:“居然是他!居然是那破玉境的小子!怎么可能?” 修士瞬间有了一跃而出的冲动,然而,蜃妖头顶上的一双黑洞般的眼睛只冷冷瞥了他一眼,便令他万念俱消,全身冰冷。 “他真的……怎么可能?” 修士笃定,再不逃,一定会被杀掉。 巨大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修士将头颅没入泥土深处,闭上了眼睛,进入假寐状态。 被一个区区破玉境的小辈所威胁,这一世真的活到狗身上去了。 胡思乱想之中,数十头白灵妖显然嗅到了外溢的气息,蜂拥而至。 修士吓了一跳,慌忙屏息凝神,不敢动弹。 靡靡魔音弥漫虚空。 魔手中掐诀,盘膝而坐,脸上古井无波。 一轮明月浮现脑后,一道道神秘纹路钩织之中,无尽种星明灭,冉冉转动,神奥无比。 自从修习弈天诀,并融合了魔魇邪龙树上的魔果之后,魔并无多少时间梳理自己的种星世界,而第四层魔境,对于他绝对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一念驱动蜃妖的身体,大罗魔音远远传出,宛若发出召集令,片刻之间,成百上千的白灵妖成群结队而来,犹如朝拜宗主,环绕在周边,匍匐在地,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弈天诀,弈星如棋。 魔右手凌空一拈,宛若拈住了一颗看不见的棋子,啪的落下! 天为棋盘星作子。 同一时刻,眼前一头白灵妖全身抽搐,发出嘶嘶尖叫,却哪里敢擅自逃走? 同类惨状,吓得周边的白灵妖簌簌颤抖,生怕下一个惨剧将会落在自己身上。 随着魔的右手连连拈动,那头白灵妖的身体愈发扭曲,冒起一缕缕青烟,不断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 就听啪的一声,这头白灵妖凭空爆裂,整个灵体转眼间如泡沫溃灭不见。 “这样的过程还是繁琐,不可太仓促,否则恐怕会引起哗变。” 魔自言自语,沉思了半晌,终于再度出手。 就见又一头被选中的白灵妖,一如前边同类的惨状,拼命挣扎。 不过,魔这一次显然吸取了经验教训,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必求精准拿捏,几次试探,便拈碎了这头白灵妖的躯壳。 两次成功尝试之后,魔若有所思。 他发觉每一头白灵妖的灵体都各具特点,同样的手法,并不适用一头看似相同的白灵妖。 魔觉得其中很有琢磨的地方。 他放出大罗魔音安抚住周边白灵妖,毅然将周天种星之象释放了出去。 慧海盘旋,心魔境悄然发动,配合大罗魔音,再加上白夜蜃妖强大的领域力量镇压,在不知不觉中,就将周边所有的白灵妖拉入心魔次元幻境。 第317章 斩月 凭借幻境隔离,即便一头白灵妖发出躁动,也不会被周边同类觉察到。 如此,实施起来,显然方便快捷很多。 几经出手,一头头白灵妖的灵体特征已熟稔在心,魔对于弈天诀的运用,也有了更多的体悟。 随着弈天诀的不断发动,一缕缕星光参差投射在一头头白灵妖躯壳中,魔手指拈动,凭空弈棋,每每察纳瑕疵,妙到毫颠,出手处,弈星如剑,将一头头白灵妖斩得灰飞烟灭。 弈星如剑,斩物的同时也在搬运种星,这是一个不断剔除瑕疵和完善的过程。 于是,魔犹如一个布道牧师,在魔境大地上四处巡游。 种星获得蜕变,促进了精神世界的不断完善和升华,同样,魔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在不断加深。 即便原先庞然大物般的白夜蜃妖,其时在魔的眼中已然不够看。 原来魔还是抱着规避的心态,不轻易去挑战其他领域兽的统治区域。 随着实力的膨胀,显然需要斩杀更多的白灵妖来完善觉悟,就不免要进入其他领域兽的地盘。 魔于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去挑战第二头白夜蜃妖。 他试探着,驱动身下的蜃妖将精神触角缓缓延伸到另一头蜃妖的地盘内。 未料甫一尝试,立刻引起那头蜃妖的强力反击。 魔不得不取消试探,并远远退出去。 “或许,作为猎物被抓住,是一个好办法,至于,被掌控住的这一头蜃妖么……” 一念所动,驱使这头蜃妖的庞大身体向空中冉冉飞升,越飞越高,周边,成百上千头白灵妖也追随着它的脚步,齐齐飞升。 一颗猩红的魔星出现在天穹之上。 只在数息间,难以计数的魔星已铺满了天空。 它们的目光显得特别柔和,似乎在热烈欢迎白夜蜃妖的到来。 融合了萨满力量的大罗魔音奏响了一阕宏大的夜曲。 沐浴在歌声的海洋中,这头白夜蜃妖愈发痴迷。 “若能和这些魔星交朋友,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白夜蜃妖显然这般以为。 白夜蜃妖发出欢快的鸣叫声,加快了飞升的速度。 只是,它飞得越快,那些魔星却上升的更快,随着它们离开的越来越远,白夜蜃妖未免有些丧气和不理解。 “我诚心要和你们交朋友,你们为何不理我呢?” 疑惑之中,一双黑洞般的大眼中充满了迷惘。 突然间,所有的魔星,犹如一颗颗弹丸般投向中天,转眼之间,凝聚成一轮饱满的血月,冉冉盘旋。 血月漠然凝视着白夜蜃妖,顿时让它产生了恐慌,因为这一轮圆月,和它曾经看到的月亮完全不一样。 在白夜蜃妖正欲逃跑的一刻,血月中央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紧跟着,一道冰冷的剑光,随心念而动,斩入了白夜蜃妖庞大的身体中。 “斩——月!” 魔发出冰冷的审判之音。 他所发动的剑道,很大程度是来自于对一个个白灵妖个体的感悟,于最终一刻,融合成了斩月一剑。 脱胎于斩日,蜕变为斩月。 白夜蜃妖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它的声音传出去很远,惊动了很多隐藏在地下的修士,也同样惊动了一片片领域中的其他的白夜蜃妖, 魔双眸如日月盘旋,右手连连起落,咒渊剑几度穿透了白夜蜃妖的身体,使得白夜蜃妖的灵体缺陷愈发暴露了出来。 魔双眸闭合,天地俱暗。 突然间,一道凌厉剑光闪电般劈入了白夜蜃妖的庞大灵体之中。 白夜蜃妖突然间不动了,如同一座冻结的冰山。 不久,清脆的断裂声接连传来,就见蜃妖的体表出现了难以计数的透明裂痕,于阵阵坍塌声中,崩溃破碎。 一缕缕看不见的神秘气息,随着魔脑后月轮冉冉转动,被吸纳进去,进而,被一颗颗种星所吞噬。 种星明灭,愈见猩红。 一股难言的恶感涌上心头。 识海内的数十颗种星释放出灼热的光芒,开始不停震颤,分明想要挣脱束缚逃出去。 嗖! 咒渊剑入手,闪电中,魔连刺数剑。 这可不是简单的物理攻击,乃是魔调动种星之力,融于血脉之中,所发出的一道道斩月。 随着精神力的不断释放,那种恶感终于稍稍减轻。 然而,魔却知道,要想彻底消除这种恶感,他的斩月剑道,还远远不足。 “欲完善剑道么……” 他的目光不由得投向远处的一头庞然大物,身形飘然落在大地上。 正在此时,一只手伸出泥土,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家伙,终于抓住你了!” 那个修士冷笑着跳出来,他为了追捕这个小子,可是尾随了数天数夜,有几次险些落入白灵妖大军的围攻。 只是他的目光刚刚和魔相对,瞬间吓得亡魂大冒,不顾一切转身就逃,慌忙遁入泥土之中。 只是修士很快就发觉上当了。 他明白适才所看到的蜃妖一定是幻象,一定是那小子在戏耍他。 修士从泥土中跳了出来,双眸中充满了恨意,只是,他看到那小子已走入了一大群白灵妖之中,已然鞭长莫及。 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无奈再度隐去形迹。 这一群白灵妖显然对一个傀儡毫无兴趣,一任魔一步步走入核心区域,来到了第二头白夜蜃妖面前。 魔显然无法骗过白夜蜃妖的强大精神感知,第二次做了俘虏。 而这一头蜃妖的命运一如第一头的遭遇,它很快成为魔的手下,并任由魔将一群白灵妖下属逐步收割掉。 魔盘坐在蜃妖的庞大脑壳中央,犹如一个号令天下的君王。 剑光绽放,魔瞬间连出数剑,蜃妖在将要爆发的一刻,终于被魔劈碎了脑袋。 慧海盘旋,一颗颗血红的种星摇曳不定,贪婪吸纳着一圈圈血色涟漪。 恶感再度爆发,魔出剑铿锵破空,发出阵阵悦耳之音。 在魔的身体再度落到地面的一刻,一张手再度死死捉住了他,发出狞笑道:“小家伙,这一次休想逃脱!” 岂知魔根本没有回头,反手一剑,竟毫无阻碍的刺进了修士的身体。 修士呆住了,他强忍钻心痛楚,仍旧不愿放手。 他无法理解,一个区区破玉境的弱者,为何能够刺进他强大的肉身中,自己明明能看到,却无法躲避。 第318章 从正面击溃 “我的境界当然不如你,但我堪堪摸索到此界的一点秘密,而你的血运并非无懈可击,所以,在我掌控的世界,你不是我的对手!” 魔抽回剑,轻轻吹着血,就像一个千里杀人的剑客,浑不在意身边还有一个强大的地境修士存在。 恍惚中,修士眼中的魔变得无比高大,俨然正是此界主宰。 潮水般的声响在左右传来,修士扭首望去,再度吓得魂不附体,犹如一只胆怯的老鼠,用最快的速度,逃进地穴中。 魔嘴角微翘,缓缓向远处走去。 此刻的地底修士羞愤欲死,因为,他很清楚,他又一次被那个小家伙耍了。 他忍住冲动,仔细回味着被对方刺中的一剑,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那一剑,他真的无法躲开。 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似乎早已窥见自己体内的虚弱之处。 “那是因为在白夜蜃妖出现的时候,自己已然露怯!” “便是如此细微的暴露已然被他洞察无遗,好强大的感知力!” “那完全是老鼠遇到猫的天生畏惧,他的血运好强大,强大到自己根本不能与之抗衡,一个区区破玉怎么可能拥有如此浑厚的血运?” “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他借助模仿出的精神领域,对我形成恐吓之势!”老脸上浮现浓浓的羞赧之色。 这么多年,他当真是活回去了! 如此浑浑噩噩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不能这样,我最起码也要报复回来!” 于是,他以一种极为隐秘的方式,向几个熟悉的家伙发出召唤。 不久,几个憧憧的身影在附近出现了,转眼间来到左右。 “你发现了什么?如此劳师动众!” “此界无解,因为我们根本无法对付那些强大的蜃妖!” “我们根本找不到出口,即便找到,也无力打破结界!” “你这家伙也真是的,上一次就欺骗了我们几个,我为什么偏偏还要相信你!” 面对几个修士的责备,这个修士连连赔罪道:“不需要多说话,我带你们去看一场戏!” “且再信你一回!” “若再骗我,就此绝交!” 于是,这几个老家伙尾随着这个修士,鬼鬼祟祟来到一座土丘后面,眼睁睁看着那个破玉境的小修士被那头蜃妖吞进了肚腹中。 “该死,这有什么好看的,这小子必死无疑!” “只要稍稍接近蜃妖,领域发动,我等已成傀儡,任由宰割,我等都逃不掉,遑论那个小家伙了!” “你也是神经大条,偏偏我等还会相信你,真是!” 这个修士满脸尴尬,只勉强劝道:“很快,很快你们就会看到结果!” 只是,他们等了一个月昼,又过了半个白夜,那陷身于蜃妖肚腹中的小家伙仍旧没有动静。 不仅如此,那头蜃妖开始缓缓移动,分明是朝着他们躲藏的方向而来。 “该死!” “天杀的!” “孙老鬼,你分明是一个白痴!” 几个老鬼赶紧逃离,只留下孙老鬼一脸苦笑,暗自道:“被一个后辈戏耍成这样,活着都是耻辱,不若……” 他望向魔的方向,一脸恨意,若不能杀了这个小鬼,道心必然受损,此生必然无望。 那头蜃妖静静的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而处在蜃妖体内的魔,如同一具死尸。 良久之后,魔的口中微微叹息,蜃妖的身体打开了一条通道,魔踏空而出,缓缓落在地上。 地表的魔像一颗小小石子,空中的蜃妖,却如一座冰山。 他们彼此遥遥相对,场面诡异,清冷,寂寞。 一张手无中生有出现,死死抓住魔的手腕,狞笑道:“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会放过你!” 地境修士的力量磅礴爆发,破玉境的魔在他手中只是弱鸡。 “终于激发出一点血性来了么?我本以为你不会回来,即便来了,你以为能抓住我么?” 说话间,脑后慧海中无尽种星齐齐爆发,一股不可思议的精神力量横空出世,孙老鬼被震得口角溢血,身体颤抖,仍旧死死握住魔的胳膊,狂笑道:“即便你精神强大,还是以实力为尊,无论如何,这一次你逃不掉!” 巨大的本相阴影如山岳降临,一重,二重,三重,最后竟叠加达五重之多,犹如五座山,死死镇压住魔的本体。 “其实不需要如此作为,我实在是想看一看,作为一个老资格的地境修士,到底还有无血性罢了!” 看着落在手底的魔毫无惧色,孙老鬼隐隐觉得有所不妥,他拉住魔正准备向后退去,哪知一只脚刚刚落在地表,顿时激起了一圈圈涟漪,无形的力量不可抗拒,早将他死死拉了进去。 那种在睡觉中经常产生的噩梦出现了。 面对白灵妖的纠缠,已然不易应付。 何况是这一头白夜蜃妖所展开的领域? “小鬼……你……你真的不怕……死?”孙老鬼声音颤抖。 “朝闻道,夕死可矣,如尔等这般浑浑噩噩活着,生不如死!” 一席话呛得孙老鬼面红耳赤。 “你不怕老夫一怒之下杀了你?” “有一个强大地境修士作陪,还有什么遗憾的?”魔嗤声冷笑。 孙老鬼心中无比懊悔,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区区破玉境小辈竟然不怕死。 说话间,无法想象的领域之力,犹如沧海横流冲击而来,孙老鬼口中不停呕血,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身地境修为在这头蜃妖面前一点无用。 “是窝囊的死掉,还是和我共同一战?” “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想试试能否从正面击溃这头蜃妖。” “所以,自始至终,你一直在算计我?” “谈不上算计,只是临时起意,你可以选择,但时间不多了,要快!” “好!” 孙老鬼一咬牙,最终作出抉择,和魔联手一战。 这是无奈,也是愤怒和自尊。 魔于是收回心魔次元掌控,将这头白夜蜃妖从幻境中释放出来。 孙老鬼松开手,仰天怒吼一声,一头乱发披散开来,当即祭起一柄长刀,凌空斩向蜃妖。 岂料蜃妖发出一声低沉鸣叫,随即,孙老鬼砍出的刀,就像撞在一层无形的屏障上,被远远震飞了出去。 孙老鬼剧烈颤抖,口中鲜血泉涌。 “物理的攻击对它似乎没用,而我的力量还是不足,无法真正击破它!” 在蜃妖碾压般的精神威慑面前,魔一如孙老鬼,连连呕血,他的攻击虽一刻不停,只是在那层领域屏障上,激起了一道道光华,根本不能破防。 蜃妖的庞大身体缓缓碾压过来,很快两个人便会被吞没掉。 魔双眸赤红,仰天长啸,手中剑释放出丈余光芒,那是周身气血力量的灌输,自过去而来,奔未来而去,牵引日月,一剑斩向黑白之夜。 奇怪的是,便是这一记被孙老鬼看不在眼的一剑,竟意外划开了蜃妖的身体,溢出了浓浓的乳白色的血液。 第319章 那是一条死路 “再来!” 魔连连出剑,刺中蜃妖。 蜃妖仰天怒吼,浑厚的精神潮水将魔远远震退出去,强大的领域之力生长出无数透明触手,将魔和孙老鬼的身体死死缠住。 “你既然能够进入它的身体并找到了杀死它的方法,为何还要如此费力?”孙老鬼挣扎着喘着粗气,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因为要想找到走出去的办法,必须正面击破它的防御,现在看来,差的太多了……”魔微微叹息。 魔的话再度让孙老鬼沉思,让他难以理解的是,这少年力量弱,他力量强,为何却不能攻破蜃妖的防御?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一张老脸上再度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以他地境修士的觉悟,很快想到了其中的一些原因。 他的目光穿透时空,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过往,那时的自己,风华正茂,也是如这小子一般年纪,血气方刚,无所畏惧,几度在尸山血海中滚爬。 谁知年岁既久,修为日深,那胆识反而愈发不如从前。 便如这眼前的强大的蜃妖,他在初入第四重魔境的时候,便受到他人连番告诫,别人的经验和教训,无形之中形成屏障,让他裹足不前,直至苟延残喘,浑浑噩噩,倒当真如那少年所说的,生不如死了。 此刻,蜃妖连连发出巨大的鸣叫声,附近的白灵妖感受到召唤,如潮水云集而来。 “说的对,朝闻道,夕死可矣!” 胸中热血沸腾,如怒龙冲入头顶囟门之间,瞬间五相合力,斩出一道长长的刀光,撕开缠绕身体的透明触须,继续斩向前方。 眼前的无形屏障化作琉璃破碎,刀光直入蜃妖本体,伤痕撕裂,血如泉涌。 原来,这小子判断的当真有道理的,天然中的畏惧,已然将自己无形之中置于败局。 唯有无畏,方可凝聚强大精神,破开对方精神领域。 这当然要感谢魔先前攻破的破绽之处。 蜃妖被被孙老鬼一记攻击斩伤,发出巨大的鸣叫声,身体骤然向下收缩,矮了七八丈,瞬间反弹膨胀,竟升高了十五丈之多,与此同时,释放出巨大的冲击。 二人的身体被无形力量死死撼住,动弹不得,口鼻中鲜血不要命流出。 如此危局,就见魔一头长发飞舞,仰天长啸,一身气血向上飞升,竟隐隐发出低沉龙吟。 “他难道要在如此危局下冲击破玉屏障?怎么可能!” “小小破玉少年,不错!”热血沸腾,孙老鬼豪气冲云,自忖难道还不如一个后进毛头小子? 一道剑光撕裂了蜃妖的领域,再度斩入它的体内。 在蜃妖的反击还没有到来的一刻,孙老鬼震碎了周身衣物,毅然将胸中热血祭入五尊本相之内,竟跟在魔之后,将一记犀利刀光,送入了蜃妖的身体。 长长的伤痕中倾泻出一道血瀑,蜃妖黑洞般的大眼中镀上了浓浓血色,不仅如此,它原本透明的身体上,也镀上了一层血红。 周边云集而来的白灵妖齐齐崩溃,化作一道道光亮,纷纷投射到蜃妖的体内。 蜃妖的形体再度膨胀,庞大的精神潮水掀起风暴冲击而来,孙老鬼和魔两人只如汪洋中的扁舟,身不由己,无主浮沉。 脑后慧海爆发出耀眼的光华,血运之力疯狂注入魔手中的咒渊剑,剑身激发出数丈剑芒,间不容发,依旧斩入蜃妖体表的那道伤痕之中。 孙老鬼是如何厉害人物,当然明白此刻已到关键之处。 体内热血不要命祭入本相,本相之力爆发,斩出五记刀光,鱼贯劈入蜃妖体内。 撕心裂肺的悲鸣声中,蜃妖的身体瞬间下沉,无形的精神风暴横扫天地。 孙老鬼脸色煞白,他知道,无论如何,这一次是不中了。 意外,他听到了魔的话音。 “敞开你的识海,我想掌控你的身体!” 在平常人看来,这完全是发疯的话。 一个低阶修士想要控制高阶修士的身体,可能吗? 生死一线,根本来不及思索。 “小子,老夫也是真的疯了,便陪你疯上一回!” 脑后月轮快速放大,魔的一缕神识竟以最简单最蛮横的方式,闯入了孙老鬼的识海。 孙老鬼脸色一僵,稍后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口中喝道:“白夜飞升!” 一轮慧海犹如满月,光华喷薄,快速飞向天穹。 与此同时,五大本相紧随其后,齐齐飞升,最终化作五道霞光,冲入那一轮庞大的满月中。 蜃妖的庞大身体微微停滞了一下,还未等发动,一记剑光撕裂满月,自上而下,贯穿了它的身体。 沉闷的坍塌声中,白夜蜃妖的身体终于崩溃开来。 孙老鬼的手臂有力向上一挥,再度喝道:“白夜飞升!” 崩溃的蜃妖体内,即将溃散的气息被庞大的本相之力所牵引,向上飞升,汹涌灌入空中那一轮慧海所化的满月之内。 气血之力,聚向丹田,化作昂扬怒龙,直上九霄。 轰隆! 剧烈的撞击声中,魔的体表皲裂出一道道裂隙,鲜血泉涌。 不止是他,孙老鬼也随着这股反噬之力,被震得气血翻涌。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人妄图修炼混元真魔道体,难以想象,只可惜,寻常修士破玉,已是艰难,你这混元魔修要想破玉,岂非难如登天?这一世绝无希望!” “退一万步讲,即便你能修成,那也是一条死路,因为,这要你命的上天,绝容不下你这样的存在!” 孙老鬼心中叹息,借助魔神识上身的短暂间歇,他所获得的感悟当真难以想象,他已摸到突破的屏障,只差一个契机。 当下孙老鬼对这少年又是感激又是同情。 “这样的杀戮,才是完整的杀戮,谢谢你!” 魔看了一眼孙老鬼,独自向远处走去,在地面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其实是我该谢谢你!”孙老鬼心道。 地面上起初还有脚印,很快,脚印越来越淡,最后,看不到一点有人走过的痕迹。 “这小子的悟性太高了,这样的天才行将夭折,暴殄天物啊!”孙老鬼感叹。 “你就这样放他走了?杀了他,吸光他的血不是更好?”一个声音突然道。 “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最狡猾,根本不会走!不过,不过对于这样一个追求混元道体的觉者,我实在下不去手,不如,你去试试?”孙老鬼看了一眼身边出现的矮胖修士,戏谑道。 “是个一门心思走死路的家伙啊,杀不杀无关紧要,我倒要看看,他是如何走出第四层魔境的!” “你看吧,我走了!” 看着一晃不见的孙老鬼,矮胖修士不置可否,他决定远远跟在后面,看那小子还能捣鼓点什么。 第320章 魔神降临 矮胖修士远远看着魔如入无人之境般走进大队白灵妖中,奇怪的是,那些白灵妖根本没有发起攻击,不禁啧啧称奇。 只是魔的手仿佛携带着魔法之光,灵巧一拈,就听啪的一声,一头白灵妖砰的破碎开来。 这种神乎其技的精神系攻击,即便术士祭师都难以做到如此轻松自如,要知道这些怪物可是能轻松困住地境高手的白灵妖啊。 魔双眸洞悉秋毫,杀死白灵妖越多,对这种怪物的灵体特点愈发了解,脑后月轮转动,弈星如剑,一发中的。 他将自己化作一柄妖刀,洞悉疏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便如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须臾间将数十头白灵妖扫荡一空。 愤怒的鸣叫声从远处传来,一头庞大的白夜蜃妖如同一座移动的冰山,靠近过来,领域发动,魔已成困在淤泥中的一尾鱼,根本无力挣扎。 矮胖修士吓得远远躲开,要知道,他曾亲眼目睹那么多强大修士,被蜃妖轻易镇压,吸成了干尸。 鸣叫声愈见急促,精神浪潮犹如一轮轮狂飙,连番冲击在魔的身上,震得他连连吐血。 然而,处于逆境中的魔,却愈发展现了昂扬斗志,连连发出怒吼,似乎在挑衅白夜蜃妖,嘲笑对方的进攻太弱了。 “这小子如此胆肥,莫非找死!”矮胖修士想看看魔的底牌,却见对方自寻死路,未免有些失望。 蜃妖的身体盘旋转动起来,形成了强大的精神风暴,周边的白灵妖身不由己被卷入其中,顷刻间搅碎成渣。 如此,魔承受的压力,成倍攀升。 “日月更迭,魔血沸腾!” 魔嗓音嘶哑,仰天长啸,他一眸如日,一眸如月,于念想之中,倒转乾坤,全身血运,急速逆流,体表升起一缕缕氤氲白气。 刚要离开的矮胖修士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失声道:“他竟敢,他怎么敢如此?借助蜃妖作为助力,既淬炼身体,也锻炼精神,这是九死一生的危局,他偏偏做了,偏偏还没有崩溃!” 眼见得魔每每处于精神狂潮中即将崩溃,却在最后一线,硬生生顶住了。 “混元魔修,好胆!”矮胖修士禁不住夸赞。 脑后一轮明月跟着逆转,越转越快,恰似一泓风暴眼,不但没有崩溃,还从庞大的蜃妖领域中,不断汲取滋养,到最后仿佛变成了一口精神黑洞。 愤怒的蜃妖愈见暴躁,催动了愈发强大的精神攻击。 观战中的矮胖修士突然吓得转身就逃,因为他已经看到从三个方向赶来的数头蜃妖影子,此地分明形成死局,再不走,就要和那小子同归于尽了。 矮胖修士来不及看到的是,魔的身体竟意外挣脱了束缚,向空中冉冉飞升。 他看去正如一个傀儡,傀儡无欲无求,故而能轻松与天地相抱,宛若一体。 “日月更迭,白夜飞升,斩!” 咒渊剑挥动,以无有入空灵。 这一斩,不是斩日,也非斩月,而是将二者完美融合,入瑕疵,破灵体。 就见一道长长的裂痕,纵贯蜃妖身体而过,尾端没入大地。 蜃妖的身体宛若被冻结,一动不动。 稍后咔嚓一声,崩溃为无尽破碎琉璃。 脑后慧海盘旋不定,借助逆运之精神风暴,不断剔除瑕疵,获得蜕变。 此刻,五头庞大的蜃妖终于赶到,只是,在它们的眼中,早已没有了敌人,因为魔已然变成了同类。 白夜魔咒宛若催眠曲,魔运转精神,徐徐演化出来,五头蜃妖在不知不觉中,闭上眼睛,陷入深眠。 魔端坐于一头蜃妖的头颅上,运转脑后一轮满月,闭目入定。 矮胖修士将脑袋一点点钻出泥土,简直亮瞎了一双眼睛。 “混元魔修竟然能模拟出对方精神天地,窥见瑕疵,以之为镜,完善自身,如此下去,其精神觉悟到底要强大到何等地步!”矮胖修士赞叹不已。 然而,随着种星世界的不断强化,那股恶念再度开始爆发。 气血蒸腾,体表燃火,一轮慧海中陆离光怪,趋向混乱。 “修为境界远远不足,妄图以蛇吞象,饮鸩止渴,离死不远了!”矮胖修士摇头叹息。 只是魔时下已处于不能后退的危局,退必死,进,或许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但这一线生机,也太过渺茫了。 “可惜了那一身修为,倒也证明了混元魔修之路太难,确是一条死路,走了!”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矮胖修士远去不见。 精血逆运,必不能持久。 而魔偏偏强自为之,他连连发动白夜飞升,逆转乾坤,妄图凭借强大精神,镇压种星暴动。 镇压既久,反噬愈强,如此,必须源源吸纳外力补充。 生死一线,魔斩出犀利一剑,破碎一头蜃妖。 海量精神气息被识海源源炼化,纳入种星天地。 然而这些种星显然已无法镇压,原因正如矮胖修士所说,魔的修为境界不足,乃是无法弥补的短板。 如此情况,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屠杀蜃妖,炼化外力,以为滋补。 只是这种滋补,正如火上浇油,长此以往,必然是身死道消之局。 随着一头头蜃妖在魔的剑底伏诛,魔宛若化作一头饕餮魔兽,在第四层魔境大地上疯狂捕猎。 十日过去,魔几乎走遍了第四层魔境大地。 而蜃妖已然被他屠戮一空。 他衣衫褴褛,双目充血,体表裂开一道道细密伤痕,鲜血不停涌出,显然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犹自保留住最后一线清醒,他知道,或许破开第四层封印屏障,进入第五层魔境,就能找到镇压种星暴动的办法。 “那就来吧!” “抱合天地!” “白夜飞升!” 魔双臂翼张,向上挥动,身形稳稳一跃,已然飞升半空。 “天地为我倒悬,日月为我逆转,成败在此一举!” 魔的身体翩然转动,发动白夜飞升,逆转体内乾坤,顶住无法想象的天地威压,斩出一剑! “那是我之所来,也是我之所归,斩!” 一道剑光犹如霹雳,破入漆黑天空,伴随着魔一声饥渴已久的怒吼,震惊了四方。 无数双眼睛从睡梦中醒来,看向源头方向,不知发生了什么。 轰隆隆! 巨大的震撼声传遍第四重魔境的每一寸土地。 所有的修士都于震惊之中望向天际。 一幕庞大的暗影无中生有出现在天地之间,通体漆黑,肢体粗壮,宛若盘古重生,五官被雾气遮掩,看不清楚,唯有一对绵羊犄角上缠绕着细密电蛇,随着一声声雷霆般的怒吼,一根粗大的手指向下一捺,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神音:“崩!” 第321章 隐藏的口诀 绝对的抹杀之力令所有修士瞬间消失无踪,而这股恐怖威压瞬间便降临到魔的身上,将空中的魔直接按入大地,只留下一颗脑袋暴露在外面。 脑后一轮满月化火燃烧,周身的热血加速沸腾,魔周边的大地燃起熊熊烈火,形势岌岌可危。 而魔却在这一刻顶住全部压力,再度斩出一剑。 剑光破开大地,斩入天穹! 抱合天地,逆转乾坤,这一剑融合了魔所有的觉悟,斩出了一道璀璨的光芒,划破了漆黑的天空,只为打破现有秩序。 然而,庞大暗影怒吼一声,手指再度向下一捺,口中再传神音:“芭!” 远远的,几个胆大包天的修士忍住恐惧偷窥,暗忖那庞大暗影莫非是此间造物? 他是神还是魔? 如此大的力量简直不能想象,与之相比,自己无非蝼蚁,面对这样的存在,又哪里有勇气去闯这一层层魔境? 当下无不灰心丧气,各自缩回了脑袋。 便是这一捺,魔只觉身体一空,感觉识海已然崩溃,无法想象的伟力冲入体内,遍及所有角落,体内的血运江河溃不成军,体表一片焦灼,毛发俱被焚毁。 他尚来不及反应,那庞大暗影又落一指,道了声:“亨!” 无法抗拒的伟力再度由周身每个毛孔涌入,洗劫周身。 间不容发,暗影又接连落下四指,伴随那四字咒音,分别是“涅”、“摩”、“蛮”、“昂”四音。 短短一瞬,所带来的冲击难以想象。 魔感到自己这一刻并非处身泥土之中,他正站在一片地火水风混乱不堪的毁灭世界之中。 规则破碎,天地崩溃,四方上下,无处可去,苍凉之中,弥漫着一股无比悲壮的气氛。 一声声惊天动地的霹雳声中,他看到一个身躯破败的魔神,正手持一柄残斧,一次次斩入苍穹。 只可惜,在这片崩坏的世界,他根本无路可走,等待的结局,无非是死亡。 最后一声撕裂天地的怒吼声中,魔神奋力斩出最后一斧,只是这一斧,并非斩向天空,而是斩向自己的胸膛! 身躯开裂,血瀑横空,魔神的身躯彻底崩溃。 然而,魔却从那道血瀑间的缝隙之中,看到一具具高大身影鱼贯冲了过去,前赴后继,连绵不绝。 “原来,他竟是以自己的身躯,硬生生的在那片绝望的世界中,为后人开辟出了一条出路!” “事无绝对,天机尚余一线!” 魔瞬间有所顿悟。 现实之中,粗大的钩状手指再度落下! 只要落下,魔这一次必死无疑。 这一次并无咒音发出,而魔的内心却又一次听到了那惊天动地的七字真言——崩、芭、亨、涅、摩、蛮、昂! “他杀我便如吹灰,但他偏偏接连七次都没有杀掉我!” “天机一线,他是在给我机会!” “只是,这机会又在哪里?” 崩、芭、亨、涅、摩、蛮、昂? 昂、蛮、摩、涅、亨、芭、崩! 魔瞬间犹如福至心灵,终于明白了其中玄机。 一念所动,识海中神音阵阵,如钟吕撞响,雄浑至极。 魔的身体快速趋向模糊,在将要消失的一刻,口中怒喝:“抱合日月,白夜飞升!” 与此同时,一片混沌的识海之中卷起磅礴风暴,连带着周身热血,再度沸腾。 昂、蛮、摩、涅、亨、芭、崩! 口诀逆诵。 魔的眼前一阵恍惚,他感到此刻处于一个非常特殊的空间,它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未来,不属于第三重魔境,也不属于第四重魔境。 他正站在一个非常奇怪的点上,这个点穿越了过去和未来,重叠于第三和第四层魔境之间。 他感到了自己正处于一片绝对领域,掌控了第三和第四魔重境的一切物事,他就是造物者,主宰一切。 魔瞬间一通百通,他站在这个奇怪的位置,抱合了第三第四层魔境,抱合了岁月沧桑,他瞬间逆转了第三第四重魔境的秩序,逆转了岁月沧桑,斩出一记逆天剑光! 是谓日月逆转,白夜飞升! 而结果正是,唯有结合第三层和第四层魔境之力,逆运乾坤,方能解开潜藏谜底,斩开壁障,进入第五层。 昂吟! 怒吼声中,就见一条由热血凝聚的怒龙,以一股玉石俱焚的浩然气势,冲出魔的身体,直入苍穹。 孤注一掷,杀身成道,唯我真魔! 第四重魔境。 一声霹雳落下,庞大暗影缓缓隐去形体。 同一时刻,大地上的魔也不见了影子。 一个个修士的身影,接二连三出现在大地上。 他们呆呆的望着天空,内心无比失落。 他们从没见过如此碾压天地般的神迹,为何偏偏,那区区小子能将之召唤出来? 那少年,死了么? “他不会死,他已经到达了第五层魔境!”孙老鬼如是道。 “你怎么会如此肯定?我看,他早就被那尊魔神抹杀掉了!”矮胖修士反驳道。 “因为他在生死一线上,领悟了此界真魔的伟大精神!” 孙老鬼笃定道,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矮胖修士,挥了挥手道:“再见,走了!” “等等,带我一起啊!”矮胖修士急道。 “道不同,就此作别!” 孙老鬼的声音幽幽传来,却早不见了影子。 “不讲义气的家伙,他一定从那小子身上得到启发,得以进入了第五重!你别以为你早走一步就是好,说不定很快,你就会被第五层那些残忍的家伙杀掉!”矮胖修士诅咒道。 他又哪里知道,孙老鬼此刻已退到第三层魔域,并且马不停蹄,走向第二,第一,直至走出了这座恐怖的约萨神殿。 孙老鬼在绝境中有所感悟,觉悟了自身不足,也明白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进而寻找到退出去的办法,做出了属于他自己的选择。 哗啦啦,哗啦啦! 海潮的咆哮声不断响起,一次次向怪石嶙峋的海岸发起冲锋。 在海边一块不起眼的礁石上,魔静静的站在那里,口角嗫嚅道:“原来,这就是第五重魔境么?” 他尚自沉浸在那强大的七字真言之中,那份神秘传承,顺念是一法,逆诵更是一法,将两法相融,竟似乎能发挥出逆转秩序的力量,其中内涵尚非他当下境界所能充分领悟的。 “日月逆转,白夜飞升,好奇妙的力量,分明逆转了规则,方能激发出至强一剑,打破壁垒,顺利抵达第五重世界!” 于此,魔想到了突破破玉境之难,心中压力倍增。 突破到第五重魔境都如此艰难,而作为混元之魔的自己,要想突破破玉境的壁障,该会困难到何等地步? 第322章 一灯如豆 “无论如何,一切铜墙铁壁都并非无懈可击,唯以一腔热血战之!” 魔不觉握紧了拳头,给自己打气。 那股入魔的威胁感又试图卷土重来,发动正反七字真言的力量,运转慧海,终于一点点镇压住了识海星天。 脑后一轮慧海重新变得皎洁,魔盘膝而坐,他要细细梳理所得。 那道庞然暗影分明是自己召唤出来的。 倘若自己的觉悟稍稍一迟,已然化作了劫灰。 “谢谢!” 他谢的是这一层层魔境世界的规则设定者。 也在谢那位看不清模样的庞大魔影。 慧海渐渐隐没,魔睁开眼睛,再度望向远处的海天。 “潮汐要来了,小和尚,你还在胡思乱想,不怕死么?”一个声音戏谑道。 魔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一块不起眼的礁石上,正趴着个人,他的褴褛衣衫和礁石浑然一体,不仔细看,几乎很难被发现。 魔摸了摸自己光脱脱的脑袋,明白对方说的小和尚的意思。 他从纳戒中取出衣物换上,开始环顾左右情形。 这一看不打紧,他才看到每一块礁石上,都最少躺着一个修士,他们的生命仿佛都融入了身下的礁石,随着往来的潮汐不断起伏呼吸。 这便是魔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原因。 “新一轮的海市幻象即将爆发,每个人的所遇都不尽相同,那是一个轮回,也是一场炼狱,你,新来的小子,准备好了吗?”刚才说话的那个修士仍旧以戏谑的口吻道。 “我不知道,无论遇到什么,唯以一腔热血报之。” “少年赤忱,难得难得,只是,小子,你不知道那种幻象的可怕,它绝对来自于你心底的黑暗,你无法逃避,只能硬着头皮上,熬过这一轮,你最少脱层皮,伴随着的是修为下跌,而下一轮的海市,将会更加恐怖,你会更难应对,如此,你很快就会被魔火焚体,身死道消!” 这个修士一边说着,一边瞅着魔的脸色,哼声道:“你别以为我是在唬你,遇到我,是你的幸运,你很快就要倒霉了!” 魔正仔细感受周边变化的一刻,他忽然感到身下的礁石动了动,紧跟着,一股怪力突然爆发,将他远远踢了出去。 好在魔反应很快,身体翩然一旋,稳稳落在了沙滩上。 “没大没小!不知道尊敬老人家么?这是老夫的家,有本事,自己去找新家!” 说话间,一个与礁石浑然一体的苍老身形,缓缓坐直了身体。 “小子,别说我没提醒你,赶快去寻找一块礁石寄身,否则,海市旦夕降临,你必死无疑!” 原先那个修士告诫道,其实他也是担心魔来抢夺他那块礁石,能将魔哄走才是正理。 魔目光环顾左右,摇了摇头。 这里的每一块礁石分明都被早来的修士瓜分了,他根本找不到一块没有主的。 “快滚,快滚!别妨碍我老人家睡觉!” “别惹我不高兴,否则我发起火来,你承受不住!”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真的走运,还是掌造化的慈悲,否则,一个区区破玉小子,怎么可能闯到这里的?” 一时间附近礁石上的修士聒噪不休,目光中既敌视,又嫌弃。 魔并不在乎这些积年老鬼们的鄙夷,他朝着一片空旷的沙滩中走去,那里空无一人,不会有人在乎他在那里静修。 “无知者无畏,可惜了一个苗子!” “他根本看不出礁石的好处,所以也是命中注定罢了!” “可怜啊,要不,你发发善心,收他做徒弟?” “老夫自顾不暇,要个累赘干嘛?你有善心你收!” 一会儿,聒噪的声音终于停止了。 礁石上的修士们正襟危坐,面色异常严峻。 远处的天光微微暗了下来,新一轮的海市即将爆发。 魔并不知道,这海市,乃是基于每个修士的内心所诱发出来的幻象,不知不觉中,就会将一个个修士引入幻境,困于危局。 几个呼吸之间,天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空,哪里是海滩。 魔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透过漆黑的夜空,在遥远的尽头,突然亮起一粒灯光,一灯如豆,灯焰一上一下,缓缓跳动。 魔尚在忖思,那灯焰突然加速跳动起来,就是这么不起眼的一粒灯光,竟撼动了天地,也撼动了魔胸膛间的那颗热血之心。 于是,魔的心和灯焰一起跳动,越跳越快。 刹那间,钻心痛楚从胸膛间爆发,魔感到,自己的一颗心就要碎了! 若非他的心脏强大无比,此刻已被击碎。 他方才知道,那个修士所说的海市幻象,竟然如此厉害。 不仅如此,识海中,一股大恶之感油然而生,卷土重来,瞬间撼动整个识海天地,试图全面暴动。 魔倏忽出剑,一剑抱合日月。 他接连刺出一道道剑光,期望将胸中的燥热,和识海中的恶感,倾泻出去。 然而,那一幕天地间的幻象,转眼间,又开始了变化。 一粒灯火,瞬间分裂为两粒,接着裂解为四粒,八粒,数十粒,直至成百上千,无穷无尽。 用一句话形容,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同一时刻,识海中的种星齐齐化火燃烧,将整个识海,化作一片火海。 更要命的是,周身沸腾的血气,也钻出毛孔,同样化火燃烧起来。 奇怪的是,这种异火看似为黑色,却分明蕴含了世间所有色彩,看去光怪陆离,变幻莫测。 一个远处的修士偶尔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心头剧震,失声道:“魔火......怎么会......居然是传说中的万劫魔火!这小子太晦气了,居然引发了这种恐怖的东西,我得赶紧远远逃离,免得被殃及池鱼!” 这个修士立时如兔子一般远远逃开了。 他又哪里逃得开第五重魔境的掌控,身体突然于空中一僵,重重摔倒在地上,口中血如泉涌。 魔全身烈焰缠身,如火如荼。 这种燃烧遍及身体内外,所有角落,若非魔的身体凭借先前的一次次锤炼,变得强悍无比,早就被被这种邪恶的魔火,烧成了灰烬。 慧海呈现,魔双手连连结印,108本命法徐徐展现,强势搬运肉身,以之对抗这种极其可怕的火焰。 然而,识海中的种星暴动却更为可怕,若非魔具有独特的灵魂形态,并凝聚出神奇的慧海,且在识海深处保有那一点救命的冰冷火焰,他此刻已然万劫不复。 第323章 要不要一起试试 自他融合了那颗魔心之后,万种恶念一不留神间就会爆发,难以镇压。 不过,也正是由于他融合了那颗魔心的力量,方使得他那颗热血之心不至于在短时间内被那种强大的力量碾碎。 但,若不能尽快解决现状,他的结局绝对会是毁灭。 处于绝境中的魔,凭借识海中央那一朵冰焰所带来的丝丝凉意,开始沿着回忆之河一路上溯。 万千种念头在识海中生灭,所有推断,只为找到解决之道。 而他的目光,突然定格在第四层魔境中遇见的一幅画面上。 一个庞大的魔影以碎裂自身的代价,斩开了一条出路! 魔境的设置到底为何目的? 难道仅仅是为了阻止并杀死这些一路坎坷、祈求向上的修士吗? 什么是魔道? 什么才是修魔者的最终所求? 难道,只是为了慷慨赴死? 这样的死,岂非毫无意义,毫无价值? 不! 这样的魔道绝非我之所求! 这样的魔道也绝不是这座神秘的约萨神殿为之设置的目的。 魔双臂向上翼张,仰天长啸。 那么,我所求之魔,到底为何? 魔的目光,穿透黑夜虚空,穿越那些炽烈燃烧的万千灯火,依旧看到了那最初的一灯如豆! 生命不息,当如蜡烛燃烧,烧成一柱火炬,烧成冲天大火,星星之火,燎原世界! 烧遍这个暗无天日的残酷世道,所求者,只为以看似暴力的毁灭之道,打破天地规则桎梏,实现自我之自由。 挡我者,杀! 乱我心者,杀! 魔火熊熊,杀意滔天,此乃吾之真魔。 魔,是无畏,是牺牲,是热血挥洒之疆场,是一往无前,玉石俱焚。 静如一豆之光,动如江海横流。 不怒则已,一怒拔剑就是毁灭,绝不留余地。 唯求——一腔热血祭真魔! 我在魂在,我死意留! 杀! 魔之怒吼,化作龙吟,穿透了沉沉黑夜。 与此同时,他的胸膛裂开,一缕热血挥洒,凝聚在刺出的剑上,刺向海天幻象,刺开了那挡住视线的暗夜。 深沉黑夜尽头,突然传来一声长啸,那是潜伏在黑暗深渊中的一缕寂寞已久的执念,那其实并非长啸,而是一声震动天地的龙吟。 刹那间,一条夭矫蜿蜒的影子,穿透了黑暗的海面,扶摇直上,却在那去到巅峰的尽头,化作一道扭曲的闪电劈将下来,最终轰隆一声,从魔头顶的泥丸宫,直贯而入,顺经脉而下,最终化作一条漆黑龙形,盘旋在丹田漩涡之中。 奇怪的是,原本那一缕银色小蛇,只静静盘旋于中央区域,似乎对这个不速之客毫不在意。 丹田中央的漆黑龙形扬起头颅,咆哮一声,就见那周身顷刻间燃起熊熊魔火,宛若感受到召唤,光怪陆离的魔火依旧从万千毛孔中钻入,一路归本溯源,回到丹田之内,被那条小小暗黑魔龙,尽数吸入本体之中。 一缕真魔意,万古浩然天。 若非魔凝聚出宏大的慧海,根本无法从当前世界中召唤出这条暗黑魔龙,纳为己用。 “白夜飞升!” 魔右臂向上一挥,种星世界,万千颗如豆种星齐齐飞升! 魔右手向下一按,燃烧的种星世界,顷刻间恢复为澄澈星光天地,所有种星齐齐朝向中央那一幕冉冉盘旋的灵魂太极。 咒渊剑悬于头顶,吟吟震颤。 它裹卷一缕真魔意,正是至高君主,万千种星无不乖顺,齐齐臣服。 魔不知道的是,现实之中,一道道目光正死死盯住他的身体。 礁石上的修士早已从各自的入魔幻象中挣脱出来,可谓身心俱疲。 起先,还是最初那个修士将好奇的目光,投射到那个弱鸡般的年轻人身上。 当他看到年轻人被魔火缠身,且那种种魔火,色彩诡异,斑驳陆离,乃是从周身毛孔中长出来的种种邪火,可谓极端诡异和危险,忍不住叹息道:“好好一个小子,好好的路不走,只想一口吃个胖子,岂知这魔境是这般好来的?” “那小家伙敢主动引来三千毛发异火暴动,也是个愣头青和不怕死的,倘若你以他为媒,说不定就能够轻松逃过月半大劫,可惜了!”另一个修士揶揄道。 “算了,不作非分想,你有善心,可去扶他一把!” 二人相互取笑几句,便各自梳理受创的身体去了。 岂知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原先的那个修士于无聊中,仍抱着一丝好奇的心理,瞅了一眼,不由得呆住了。 因为那个被他判了死刑的年轻人,不仅没有死,那缠身的种种魔火反而不知何故熄灭了。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便想着过去一探究竟,却又担心自己占据的这块礁石被他人夺走。 正犹豫间,就见那年轻人的身体,宛若无中生有,一缕缕魔火再度从周身毛孔中冒出,将他烧成了一个火人。 “原来那魔火并非熄灭,而是蛰伏在身体内部,不断焚心炙体,不将他烧成灰烬,绝不会停止的,是我多虑了。” 然而这修士还是很吃惊,因为这魔火可比他每次引动的心魔之火厉害十倍不止,表面看去,那少年的身体虽被百般焚烧,竟然一点受损的情况好似没有发生,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下,他一边假寐,一面观察那少年的状况,未料这一番观察不打紧,就见那魔火仿佛颇有规律,半个时辰熄灭,半个时辰卷土重来,仿佛是被有意控制住一般。 “这魔火竟然无法对他造成危害,这小子独辟蹊径,一定是在利用魔火淬体,好胆,这种控火之法匪夷所思,我一定要弄个明白!” 岂知这修士正偷偷摸摸靠近魔的一刻,他的作为早就被其他修士看在眼中,这些人之所以没有动手,却是笃定这个秘密一经发现,一定是要被共享的,否则难免成为公敌,绝对活不下去。 一个贪心修士正好去解决他们心中之痒,他们乐得旁观。 这个修士屏住呼吸,一步步靠近魔的身体,在他正准备试探的一刻,就听腾的一声,魔看似平静的体表,再度燃起熊熊火焰。 魔一双眼睛透过火光看着修士道:“魔火焚心之苦,我想你肯定尝过多次,我的心魔幻象还在持续,你要不要一起试试!” 第324章 杀身成魔 修士仿佛兔子般跳出去数丈,恶狠狠道:“休要骗我!心魔幻象不可能持续这么长时间,小子,将你的控火秘法告诉我,我饶你不死!” “世界因人而异,你经历过的东西,未必是我必须经历的,你,要不要看一看!” 魔说话的节奏,分明和周身跳动的魔火趋向一致,话音中蕴含着强大的魔力,使得修士一颗心禁不住狂跳起来。 修士周身气血躁动,他忍住心浮气躁,快速逃回原先的礁石上。 未料他还是慢了一点,那种恐怖魔火已然在不知不觉中,蔓延到他的身体上,烧的他疼痛难耐,止不住发出一声声惨叫,比每一次经历的心魔劫,都要来的厉害。 “惹火烧身,咎由自取!” “自作聪明,活该!” “那破玉小家伙厉害,老夫还真没看出来,他究竟是怎么祸水东引的?” 周边修士毫不在意那个赶去试探的修士的遭遇,他们都是些狡猾的老狐狸,不看到实打实的好处,决不会出手的。 腾的一声轰鸣传来,众人寻声望去,就见魔周身燃烧的魔火腾起数丈,突然间化作一条火龙之象,挣脱飞去,撞入遥远的海天之间,消失不见了。 一股恐怖的威压,在不知不觉中降临到每个修士的心头,他们的心中尤其愤怒和不解的是,那海市幻象唯恐避之不及,这小子竟敢主动挑衅,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那小子怎么敢? 他就是如此做了! 接下来,究竟会爆发何种恐怖幻象? 但愿不要殃及他们,但愿那小子早死早超生。 轰隆一声! 一道紫色魔雷远远落在海天之间。 恐怖的威压如山降临,众人纷纷伏下身体,簌簌颤抖。 此刻,在魔的眼中,正看到一幅末世地狱场景。 而这幅场景和魔先前的感悟一脉相承,乃是魔火导致的进一步演变。 魔若火,还是火若魔? 火,毁灭世界,而其余烬之中,却在催生更为顽强的生命。 火即魔,他们在以最为激烈和毁灭的方式,进化世界。 大地开裂,熔岩喷沃冲天,如一条条翻腾巨龙,在大地上蹂躏肆虐,活着的人,犹如一只只弱小飞蛾,顷刻间,被烧成了灰烬。 无边火雨,从天而降,侥幸残存的人,很快被扫荡一空。 无形的大手在天地间任意捭阖,每一处空间,每一个角落,无处不是地狱和毁灭,根本没有人的活路。 轰隆隆! 山崩地裂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跃出熔岩河流,他一次次锤击着胸膛,挥洒着热血,他在这片毁灭的地狱中一路狂奔,他化身为一头头野兽之影,用厚厚的毛皮和铜头铁骨,去抵挡一次次降临的杀劫,他的皮肤被烧的通红,他用最后的执念,长出了一对长长的犄角,那是他赖以与老天抗衡的武器。 “不在毁灭中死亡,就会在毁灭中变得更强!” “杀劫加身,只是淬炼我肉我骨的利器,当我将身体熬炼成一柄劈天战斧,那时候,就是你们的死期!” 第一个魔的身影在杀劫中倒下。 第二个魔的身影从大地废墟中再度杀出,前赴后继。 无数个魔在杀劫中毁灭,无数个魔从死灰中爬起来,卷土重来。 “魔体可灭,魔念永恒!” “心不死,魔道长存!” “我意如火,永不熄灭!” 最后一个魔影高高跃起,身化巨斧,终于彻底斩开了这片地狱世界。 末日地狱之象,如两团魔火,在魔的双瞳中熊熊燃烧。 身体表面,魔火肆虐燃烧,越烧越旺。 那种痛苦,难以尽言。 而一缕真魔之意,却如火中顽石,越是被杀劫摧残,越是锻炼的晶莹剔透。 “魔血沸腾,魔念滔滔,外力,只是锤炼身体之助力,没有谁,能够覆灭我一腔滔天魔意!” 魔仰天怒吼,状若疯魔。 现实之中,炽烈的魔火化龙缠身,烧的毕剥作响,他的神情却凝固为冷酷的岩石,以滔天意志,驱动指诀翻飞,傀儡搬运法,遍及身体内外,每一个毛孔,每一片血肉,每一根骨骼之中。 若非他的身体被锻炼的极其强悍,这幅末日地狱幻象所激发出的毁灭之力,已然将他烧的渣都不剩了。 “身化地狱,淬炼真魔!” 他炼的岂止是肉身,他炼的还有他的命魂,以及漫天种星。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如此肆虐的地狱魔火,都不能焚毁他的肉身,这副身体难道真的是铁打的?” “一日之内引动第二场幻象,这胆识,当真……当真……” 一个修士禁不住将嘴唇咬出了血。 昂、蛮、摩、涅、亨、芭、崩! 在几乎濒临迷失的一刻,那七字真言再度在魔的嘴角道出,恰似道道惊雷,炸裂虚空。 周身缠绕的毁灭之力,竟然被无法想象的力量所驱动,开始重组,开始在每一寸肌肤上,改造肉骨,使之蜕变成为坚若铁石的存在。 这,才是魔想要的火! 魔的目光穿透熊熊火焰,便看到了无数个在历史长河中倒下的魔影,每一次的毁灭,只是为了不断加深对种种毁灭力量的理解,并以之为淬体之锤,不断锤炼身体,使之变得愈发强悍。 战斗,毁灭,变强,卷土重来…… 不断重复的轮回,似乎根本无解,根本无法摆脱毁灭的宿命。 唯因一缕不灭真魔意,故而万古延续,得以长存。 “我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我一定会在最后一刻,展现出最强的力量,予敌重创!” “我明白了你们所求,那是不为奴仆的抗争,那是打破现实桎梏的壮志,一切所求,无非自由二字!” “正道口中的邪恶,常人眼里的恶魔,那才是一种虽万人吾往矣的胆识和决绝,既为天地外物所不容,那便,杀身成魔!” 因无畏而牺牲,因无畏而一次次变强,因无畏而一次次卷土重来! 魔终于明白,他所面对的,乃是一份从无尽尸山血海中蹚出来的传承。 他的心不由得剧烈跳动,他周身的热血再度沸腾,他的目光穿透一切阻隔,便看到那个顶天立地的庞大暗影,口中喃喃:“你们所承载的东西,在我手中会变得更强,走的更远!” “就让这魔火烧的更旺吧!” 第325章 庚金之刀 这一刻,魔毅然作出决断,他骤然放开心魔束缚,次元世界无尽推演而出。 于是,那周身燃烧的魔火,瞬间遍及所有次元空间。 而他现实中的肉身,看去恢复了常态,仿佛无事。 这种控火之能,实在让周边那些旁观的老鬼们心痒难耐,却迫于相互忌惮,一时间,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局面。 在他们正期待第二个傻瓜去打破平衡之局的时候,他们看到魔的眉心间突然冒出一团七色火焰,那火焰看似柔和,却蕴含着一股犹如火山喷发般的恐怖蛊惑之力,他们的目光一经凝视,居然深陷其中,难以摆脱。 砰砰砰! 一具具修士的身体纷纷震动,口中纷纷喷血,愤怒不已。 因为他们最为恐惧的便是心魔暴动,岂知那小子居然不顾一切,发动了万劫魔火! 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怎么敢? 他竟然不怕死? 他要做什么? 他难道想要祸水东引? 他奶奶的,我等活了数百年的老鬼,没想到竟然会被一个小小破玉少年所掣肘? 又羞又怒之际,很多修士竟然无法抗拒那团万劫魔火的蛊惑,挣扎着,一个个舍弃了占据多年的礁石,逃向远处。 “你们这群鼠辈,当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老夫倒要看看,这个无知无畏的小东西到底能撑到几时?” 一个魔修大能强忍心底躁动,依旧凭借莫大觉悟,镇压全身,目不转睛看那少年的周身变化。 肩头,涌出一朵赤色火焰,手心,冒出一粒豆大的紫色火种,头顶泥丸宫冒出的,却是一朵蓝色火苗,胸膛间的火色为橙,右肩为白,人中为青,体下为绿,丹田处为青。 所谓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魔修大能越看越是心惊。 就见魔脑后浮现一轮庞大满月,冉冉转动间,其内周天种星明灭呈现,那些种星尽皆着火,色彩变化,更是纷繁复杂,眼花缭乱。 “他、他竟然是……是个混元魔修,还是修成破玉境的混元魔修!竟然还修成了道果?” 可能吗? 魔修大能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着魔手中指诀叠变,身体表面明暗变化,竟与脑后慧海之光遥相呼应,奇妙无比。 他究竟是如何炼成的? 人力有时穷,一种心魔已然令人难缠,这周天魔星一旦暴动,其中祸害,难以想象,绝不可能! 只是这不可能之事分明摆在眼前,不容自己怀疑。 疑惑之间,魔修大能心痒难耐,岂料不知不觉中已被引入魔境,一团炽烈火焰自丹田处涌出,烧的他砰的跳起来,于一声惨叫中,凭空消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于是,方圆数十丈之内,已空无一人。 远远的,那一双双贼溜溜的眼睛,兀自心痒难耐,不时观望。 慧海盘旋,傀儡搬运,再加上新领悟的昂、蛮、摩、涅、亨、芭、崩,七字真言,种种机遇,历练至今,竟将不可能之事,演变成了旷世传奇。 即便如此,人力有时穷。 何况魔的身体。 他就像一根蜡烛,即将被燃尽。 在魔身体内的生机即将被万劫魔火断灭的一刻,一种潜藏在他身体里面的,那种与生俱来的力量,终于爆发。 此物一出,百火臣服。 于是,诸火之恶,渐渐平息下来。 一天,两天,直至七天过去,魔周身燃烧的火焰方徐徐熄灭。 感觉到恐怖的心魔躁动气息偃旗息鼓,一个个魔修的身影方战战兢兢,徐徐靠近过来。 功德圆满,万诀归根,魔抱元守一,不悲不喜,看去波澜不惊。 “他分明是得到了这片天地的认可,故而,一定获得了某种传承!” “他害我们提心吊胆,昼夜不眠,这份罪过,一定要索赔的!” “他得到的越多,回报就越高,我等必须抓住他瓜分所得!” “正是!” “说的不错!” 众人很快结成攻守同盟,呈环形向魔包围过去。 却听一声长啸传来,就见一个焦头烂额的身影已抢在众人之前,来到魔的身边,哈哈大笑道:“谁都别跟老夫抢,他属于老夫!” 此人正是先前那个魔修大能。 说话间,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向魔的肩头! 而就在这一刻,一道犀利的金色锐光斜飞而起,来得实在太快,魔修大能不及躲避,手掌竟被这道锐光刺出一道血口。 他怒不可遏,不及反应,就见十数道金色锐光已然从四面八方杀来! 不止是他,那些尚在周边的修士们,几乎同时,被凭空出现的杀伐之光所包围,一时间血雨腥风,鬼哭狼嚎。 所有的修士,只恨少长了一条腿,拼命逃向远方。 而其中最惨的,当然是那个魔修大能。 即便他修为强大,仍旧无法抵挡那重重锐光攻击,周身伤痕累累,惨叫着,再度消失不见。 “原来幻象之力,仍旧没有消失!” “不是,或许这小子提前引发了又一重幻象!” “你们可知,那些刀光为何?又为何如此犀利?” “既然知晓,说来听听!” “若干年前,一个独臂人来到这里,同样引动了这种幻象杀劫,他最后拼死逃走了,却留下了一条断臂!” “这么惨?那锐光居然如此厉害,幸亏我们逃的早!”一个修士下意识摸了摸脑袋。 “此类幻象,旨在引动庚金之力,杀伐周身,是谓庚金吸髓刀,幸亏此劫刚刚开始,否则我们一旦深陷其中,绝难轻易逃脱!”该修士心有戚戚道。 这些修士一边议论,一边不由得朝着魔看去。 就见重重锐金之光缠身,那少年的身影一片模糊。 此际,仿佛有一把巨刀横亘天穹之上,这些修士即便是积年狡猾老鬼,也不免缩了缩脖子。 其实魔遭遇的幻象一直没有结束,而是在持续演变。 海天之间,依旧是那幅末日地狱场景,只是,其中的杀劫,已然由万劫魔火,替代为庚辛锐金。 无穷刀光,宛若天花乱坠,遍及这座死亡地狱的所有角落。 吟! 魔探手一抓,长剑入手,向前迅疾一刺! 剑锋处,吐出一朵艳丽的万劫魔火,轰隆一声炸裂开来,化作漫空火雨,覆盖了自己的身体,继而,绽放为一朵朵小小火焰,和漫空杀来的庚金刀光,全面交锋。 然而,那一道道庚金刀光太过锋利,它们纷纷斩开一朵朵小小火焰,攻入魔的身体,继而以锐利的庚金之力,凌迟血肉,攻入经脉,杀伐骨髓,洗劫周身。 第326章 朽木杀劫 魔的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摇曳出金色火焰,徐徐震颤。 “第五重魔境所激发出的庚金杀气,太过锐利,即便他掌控了万劫魔火,也无法抵挡!” “那个掌控金系力量的修士都无法抵挡,小小破玉,必死无疑,可惜了!” “倘若给他时间,当他能够充分激发出魔火中的力量,当能以火克金,可惜,可叹,目睹一个混元魔修身亡当场,当真可惜!” “庚金之力极难破解,他的时间不多了!” 那些修士们刚刚摆脱魔火缠身,再度作壁上观,纷纷感叹,坐等那个胆大妄为小子自取灭亡。 在这股锐金之气即将突破魔的身体的一刻,天地之间突然陷入一瞬间的寂静,所有修士顿时感到有一把无形的刀逼近了脖颈间,只要稍稍一动,立时就会死在当场。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在它面前,所有修士都感到自己变成了蝼蚁,生杀予夺,只在对方一念。 死寂之中,唯有魔的手动了,长剑再度向前一刺,吐出一道锐利的火舌。 只是这简单的一刺,便几乎抽空了魔周身笼罩的万劫魔火之力。 火克金。 异乎寻常的一剑,一举击溃了正洗劫全身的锐金之力。 魔此刻看去只是一个凡俗普通之人,甚至于呼吸微弱,仿佛即将死去。 如此诡异一幕,再度惹得旁观众人怦然心动,他们不觉间,再度向魔缓缓靠近,期望能弄清楚其中原委。 为何无坚不摧的庚金力量,竟杀不掉一个小小破玉修士? 其中隐藏的原因太过关键,对于提升自身修为,对于如何突破第五重魔境,都至关重要。 还是那个狼狈的魔修大能最先探出了手,抓向魔的脖颈。 只是,在他的手刚刚要触及魔的身体的一刻,魔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随后,一股无法想象的超然力量,凭空爆发! 魔修大能发出一声惨叫,凭空消失。 所有修士都无法想象,一个区区破玉境的修士,居然激发出如此锐利的杀伐力量。 如此,当然顺理成章解释了魔为何能够不死的原因。 此种剑道力量当能控火成剑,破庚金。 这才是魔在最后一刻能够击破庚金之力的关键。 那种玄之又玄的剑道到底是什么? 它显然已超出了力量的范畴,驾临规则之上。 “难道……是剑……剑玄!”一个修士口角嗫嚅,一脸震惊。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一个区区破玉境的后辈,怎么能掌握那种可怕的剑道规则? 若不相信,那小子又怎么可能控火成剑,击破锐利庚金? 转眼之间,沙滩上再度空无一人。 这一次,所有修士逃的更远。 因那小子在睁眼一刻释放出的剑道,实在太过凌厉,太过霸道,防不胜防。 “他一定隐藏了真正修为!” “他居然在扮猪吃虎,可笑我等竟然把一个绝世强者,当成了弱鸡!” “当这种近乎规则的剑道落在自己身上,绝对够自己喝一壶的!” “若是他真要报复我等,哪里还有命!” 众修士这一次当真吓得不轻,他们纷纷将魔当成一个隐瞒了修为的大能,魔只是不屑于和他们一般见识,否则取他们性命只如吹灰。 他们最后还是心中不安,便选出一个代表,带着一批贡物去向魔赔罪。 面对一堆贡品,魔毫无反应,静坐无声。 作为代表的修士连连询问数声,见魔一动不动,以为魔不屑于应答,只得怏怏而回。 一天,两天,众修士在战战兢兢之中对抗了数次海市幻象的爆发,可谓精疲力竭。 而魔依旧静静盘坐,不知为何。 那些修士即便心痒难耐,也再不敢轻易去打扰,只担心魔一怒拔剑,向他们出手,要知道,谁能抗拒那玄之又玄的剑玄力量? 又过了两天。 魔的气息,终于从濒死状态缓缓恢复过来。 他一手托起一朵艳丽魔火,另一个掌心托起的,正是一缕精纯的锐金之力。 众人明白,到这一刻魔才算彻底炼化了庚金之力。 先前这段时间似乎正是他最为虚弱的一刻,倘若动手,一定可以轻松将他拿下。 不少修士开始后悔,继而想起献出去的贡品,不免内心懊恼。 众人正在患得患失,却见那个周身伤痕累累的魔修大能,一步步朝着魔走了过去,口中说道:“你一直在狐假虎威,这一次休想骗过我!” 就见魔修大能一把抓住了魔的胸衣,仰天大笑。 “我为何要骗你,我一直在渡劫,大劫降临,你既然主动来了,便一并尝尝!” 魔冷笑,他的周身气息瞬间变了,充满了腐朽意味,这股气息很快蔓延到魔修大能的手臂上,他想要缩手,只是他的手臂已枯朽如木,根本不受控制。 “这竟是此间天地召唤而来的朽木杀劫!” “该死啊!” 魔修大能无比震惊。 魔修大能却是一个杀伐果决之人,一声怒吼震碎了右臂,再度凭空消失。 “居然是朽木杀劫!此劫加身,身死道消,只是时间问题!” “那老家伙素来自以为是,独断专行,看看,果报来了吧!” “这小子一次次引动的都是极品大劫,他身负超然剑道觉悟,难怪不怕!” “这一次够那个魔修大能喝一壶了!” 仔细看去,就见魔的体表长出了一层树皮样的东西,层层叠叠向上覆盖,没用多少时间,魔整个身体看去正如一根腐朽的枯木桩。 这一次再没有人敢去试探了。 腐朽的气息令人窒息,谁都怕惹火烧身。 魔火,庚金,加上这股无坚不摧的腐木气息,哪一样都不好惹。 这一次,延续的时间更是漫长。 不知不觉中,半月光阴过去了。 枯木桩的表面看不出丝毫变化。 其实在内里,一缕缕庚金之气和一缕缕魔火之息,正交织在一起,不断和朽木气息作全方位交锋。 锐金之力配合魔火,产生出极为神奇的力量,加上魔发动傀儡搬运,使得金火之力充分结合在一起,产生了神奇效果,终于在延续了半月光阴后,挡住了强大的朽木杀劫。 又过了五天之后,就见那根一动不动的枯木桩,忽然震动了一下,表面那层腐朽之木即刻崩溃开来,化作了一地碎渣。 第327章 七煞苦雨 魔一念间换了身崭新衣物。 他的手指微微张开,指向天际。 他居然成功渡过了恐怖的朽木杀劫! 这世界上还有他做不到的事么? 无法想象,无法想象! 众修士一时间又羡又妒,心痒难忍。 魔随手一挥,周遭的贡品顿时消失不见了。 白送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众人不觉肉痛。 魔的目光看向远空,显得很凝重。 末日地狱幻象完整呈现在眼前,下一场杀劫在迅雷不及掩耳之中,凭空降临。 一股厚重之气轰隆一声,将魔罩在其中。 魔身下的沙滩硬生生凹陷了下去,浓重的焦土气息从四周潮水般涌来,肉眼可见之中,堆砌出一座颓败的墓冢,将魔完全埋在了里面。 一条长长的骨臂缓缓从毫无生气的土中伸出来,苍白的一根指骨上挂着一片破烂的幡旗,在风中低声呜咽。 “竟然是传闻中的败土困灵,灵灭身坏,身死道消!这是极为恐怖的坏道之法,这小子看来凶多吉少了!” “起初是万劫魔火,其下庚金吸髓刀,再次是朽木杀劫,目今又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败土困灵,这小子莫非一心寻死?身负至强剑道,却自寻死路,看不懂,看不懂!” “阁下看错了,他并非一心求死,他能召唤出种种恐怖杀劫,其中环环相扣,蕴含五行生克妙理,他分明是在以杀劫淬炼身体和命魂,若能顺利度过,那该是一种什么景象?” “九转不灭真魔霸体?”一个修士脱口而出。 众修士议论纷纷,惊叹不已。 要知道其中一种杀劫已难于应付,那九九不灭真魔霸体,其数为九,乃是取其极限之意,而九九生变,其中变数难以尽言。 传言唯有上古强大真魔,方能以莫大觉悟,挑战九转杀劫,并借杀劫之力,锻炼出不灭魔体,纵横世间。 那也只能是在传说中才有的东西,现实中绝无可能。 于是,众人很快达成共识,因当世无人能成功挑战九转杀劫,那小子必死无疑。 众人心有戚戚,既是惋惜,又是嫉妒。 自觉这天地对于修魔者也太过苛刻了。 顷刻间,败土之气侵入魔周身上下,魔身若败土,就像庙中供人礼拜的土偶,动也不能动了。 这并不是简单的身体血运被封,被封印的,还有魔的识海。 这才是完整的败土困灵杀劫。 只是,魔在被封印的最后一刻,毅然艰难的结出了一枚完整的咒印。 这是他以傀儡搬运,融合了108本命法和枯盘咒、弈天诀,所结出的一枚本命咒印。 以咒印驱动腐木气息,挡住败土攻杀,封印住了身体,终于保留住了一线生机。 天地间,满满的一幅败落景象。 破败的一面幡旗呜呜摇摆,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死亡气氛。 “我受不了了,我这就平了它!” 一个修士由于太过压抑,终于失去控制,在周边修士惊恐的目光中,向那座败土之冢直扑过去。 只是,他的身体在接近墓冢的过程中,古怪的慢了下来,进而变成蹒跚行走,越走越是艰难,血肉之躯在肉眼可见之中化作枯槁之态,一副躯壳转眼间风化腐朽成了灰烬。 那些修士纷纷张大了嘴巴,无比震惊。 众修士强自转身,平抑心中恶念,只想将那幅墓冢景象从念想中强行抹除掉。 一天,两天。 不觉中,一个月过去了。 那座由天地之力堆砌成的墓冢,孤独的矗立在沙滩上。 只是那一张破败的幡旗,已不知在什么时候不见了,唯有一张枯骨之手死死指向苍天。 一个修士指着墓冢,发出惊叫。 其余修士纷纷睁开凝神看去,发觉那种讨厌的败土气息,已然变得很淡很淡,似乎已经消除了。 然而,再无人敢主动去挑衅,因为先前去挑衅的,都没有好下场。 不久之后,一个修士忽然觉察到一种微微的异响,那分明是一颗种子萌芽时发出的声音。 “他,还活着!”修士惊喜道,仿佛自己也得到了解脱。 “那条骨臂变了!” “变成了绿色!” “你们仔细看那根食指指尖上,分明长出了两瓣绿芽!” “我已有多长时间没有看到那种可爱的绿色了,莫非,第五重魔境,春天来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回忆,都回到了那幅青春的场景,年轻,活力,无拘无束,任性自由。 好想回到当初啊。 一个修士,心中满满的感叹,满满的悔意。 而在那座破败的墓冢当中,魔紧扣的指诀当的一声,打开了,跟着打开的,还有这一座失去意义的庞大墓冢。 泥土向周边溃散,魔的身体重新暴露在沙滩上,一切恢复如前,仿佛毫无变化。 若不是先前吸纳了朽木杀劫之力,他无法摆脱败土缠身的厄运。 一轮慧海呈现,魔搬运周身,继续炼化残余的败土气息。 两天过后,魔终于睁开眼睛。 末日地狱场景依旧横亘在他眼中的天地之间,地火水风混乱不堪,杀劫重重,无穷无尽。 “来吧,下一个,我等着!” 不知不觉中,乌云盖天,风声呼啸。 众修士惊恐仰望天空,一个人失声道:“居然下雨了,天,我有多久没有见过这珍贵的雨水了,真想好好泡个澡!” “该死!这可不是普通的雨水,这是七煞苦雨,逃,快逃啊!” 一个修士一跃而起,转瞬间消失不见。 “奶奶的!” “都跑吧,那小子还真是个灾星!” 几个慢一点的修士已经被一阵急雨淋上,顿时焦头烂额,周身衣衫上被腐蚀出一个个破洞。 这也还罢了,那种雨水的力量侵入体内,周身上下立时长出一个个毒疮,痛不欲生。 如此状况,同样出现在魔的身上,因他是幻象针对的目标,故而,承受的伤害最为可怕。 雨,越下越大,魔的周边开始积水。 水越积越多,在肉眼可见中上升,很快形成了一块数丈高的蓝汪汪的立方体。 这立方体看去犹如一大块坚冰。 其实,那并非冰块,而是被一种可怕力量聚合在一处的水。 第328章 步入苍茫海天 雨势仍在加剧,密集的雨水落在那块蓝汪汪的立方体上,使得其中蕴含的伤害力,持续攀升。 魔盘坐结印,不过这一次,却是以败土气息封印住了肉身。 土克水。 雨势仍在加剧,立方体施加的伤害持续增长。 魔盘坐在立方体中央,双手组合,掐出一个古怪的结印,那是他融合了108种本命变化后凝聚出的咒印。 这枚咒印中同时蕴含了魔火,朽木,庚金,以及败土的力量。 四重封印原本蕴含巨大的破坏之力,现在,却变成了抵挡眼前苦雨的手段。 魔搬运造化,逆天改命。 雨持续在下。 立方体释放的伤害之力已然攀升到极为可怕的程度。 咔嚓。咔嚓。 断裂之音从蓝汪汪的立方体中持续传出。 魔全身长着的毒疮噗噗崩坏开来,脓水横流。 那种痛苦难以想象。 他口中开始溢血。 进而七窍中各溢出一缕漆黑的血线。 周身可谓千疮百孔,七煞苦雨的力量乘势而入,顺势攻破了本命结印,开始全面伤害本体。 魔的身体在肉眼可见中腐烂破败,惨不忍睹。 那些躲在远处窥伺的修士,不由得一阵阵胆寒,生怕会惹火烧身。 倘若由他们经受这场劫难,绝好不到哪里去。 “那种痛苦根本不是人所能承受的,那小子的忍耐力也太他妈可怕了!” “那小子的意志力确实非人,但又有什么用?七煞苦雨,蕴含七种破坏手段,组合变化,更加防不胜防,且那种力量依旧在恐怖增长,不杀死那小子,根本不会停歇!” “你们先前也是这样说,可是那小子不是仍旧蹚过来了?你们若不信,不妨做个赌局,押注不限,押多赔多,押少赔少,我做庄家,有兴趣的,欢迎来投注!” 一个修士面浮鄙夷之色,他铺开一方毯子,取出几个葫芦,拔出塞子,一股异香蔓延四周。 修士摆出一副愿赌服输之态,坐等他人上钩。 “奶奶个熊,老子偏不信这个邪,赌了!” 一个修士将一块剔透玉石抛在赌局上,冷笑道:“老顾,你可不要赖账,到时候咱会跟你玩命的!” “一百个放心,你可打听,我老顾什么时候骗过人?” 老顾淡淡一笑,继续开始吆喝。 十多个修士一咬牙,纷纷前来投注。 结果多数人都押那小子熬不过去,只有一个一身邋遢的瘦子,选择和老顾一样,赌魔可以顺利渡过杀劫。 “兄弟,有眼光,等着收钱吧!” 老顾向瘦子暗暗挑了挑拇指。 然而,这一场赌局延续的时间也太过漫长了,一个月过去了,接着又过去了一个月。 而这场可怕的降雨,也持续了两个月。 其间,众人各展所长,苦苦抵挡苦雨侵袭。 时间长了,众人不知道那小子死了没有,却无人愿意前去打探。 下了重资的,愈发不甘心,若是输了,还是相当肉痛的。 “兄弟稍安勿躁,估计此刻最急的还是那老顾,看这样子,那小子也是凶多吉少,或许用不了多少时候,就见分晓!” “说的也是,老顾这一次恐怕要赔光底裤了!” 然而,老顾一本正经坐在那里,对众人的揶揄充耳不闻。 魔此刻正置身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到一丝光亮。 他感到自己体内的生机已然接近枯竭。 他气若游丝。 “这……莫非就是死亡的滋味么?” “寒冷……孤独……黑暗……绝望……破灭,而我……将要放弃么?” “放弃意味死亡,如此,我这趟魔域之行岂非完全没有了意义?” “意义?”魔口中喃喃。 “我……分明埋下了一颗种子,这是我设定之局,因我才有意义!故而……这并非终点,而是……起点!” 脑际瞬间炸响一道惊雷。 昂、蛮、摩、涅、亨、芭、崩! 崩、芭、亨、涅、摩、蛮、昂! 七字魔咒顺逆道出,逆转天地! 立方体中,魔蓦然睁开一双黑洞般的眼睛,与此同时,一道觉悟之雷,从重重黑暗天幕之上,咔嚓嚓劈落下来,将一个个懵懂中的修士一下子惊醒过来。 咔嚓! 魔的肉身中同样传来一个裂开的声音,但那声音,并非伤害,而是一种春回大地般的萌芽之音。 丹田之内,游动着的那条魔龙,忽然如抽搐一般,竭力昂起头颅,它的身体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撕裂开来,在深深的撕裂中,不断流血。 吟! 就见一条金色的龙形,从魔龙躯壳中强势挣脱,瞬间游遍全身经脉,进而,出现在魔的体表,死死缠住了魔的身体。 紧跟着出现的,是第二条青色龙形。 其下为黄色和赤色。 四条龙形,在生克变化中,不断改造魔的身体,并促使身体内蕴含的七煞苦雨的力量,开始由一个极端,向另一个极端,开始转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块凝固的立方体中,浓浓的血色开始一点点变淡,直至最后,那块血色的立方体恢复成为起初的湛蓝色。 而最后一条淡蓝色的龙形,终于一点点从丹田魔龙中分离出来,在游遍全身之后,来到了体表,和其余四条龙,纠缠在一起,彼此生克变化,妙用无穷。 魔干瘪腐烂的身体,也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恢复如初。 “好一场赌局,痛快,太他妈痛快了,各位不好意思,收钱了!” 老顾手一抄,收了赌局,并没有忘记将一份丰厚获利分给那个邋遢瘦子。 众人一片颓丧,心中正窝囊,却见远处的魔,一下子站起来。 砰的一声,那块立方体崩溃开来,化作滚滚洪流,向周边溃散而去。 那小子要干什么? “你们看他去哪里了!”一个修士高喊。 就见魔一步步踏空而去,向着苍茫海天之间,走了过去,他的身影越来越小,一点点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众人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恐怖海市,别人唯恐避之而不及,他却敢主动去挑战,当真是胆大妄为啊! 这种人…… 与之相比,自己…… 众修士的脸色无比难看。 无论如何,其勇气已超然于众人之上。 苍茫海天之间,魔孤悬虚空,仰首观天。 他此刻正处身在一片地火水风混乱的地狱幻象中央,他坚信,不入地狱,难成真魔! “来吧!有什么手段,我等着!” 第329章 破道心雷 海岸,沙滩。 修士们无声聚集在那里,望着苍茫海天之间,久久不语。 还是一个让人讨厌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赌局重开,这一次,本人依旧坐庄,赌个大的!” 就见老顾展开手掌,露出一枚散发出沁人芳香的丹丸。 丹丸上神秘光泽明暗变化,其中隐隐有数不尽的细蛇在穿梭出没,众人嗅着气息,顿觉神清气爽,目光灼灼间,贪心大动。 “破道丹!” “居然是那难得一见的破道丹!” “真的还是假的!” 一个个修士都是积年老鬼,如何不知其中深浅。 地境修士分三个阶段,起初,感悟本相,完善本相,直至圆满。 其二,由本相触类旁通,觉悟其余诸相。 其三,就是悟道期。 其四,悟道大圆满,谓之破天期。 悟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而破道丹则能充分激发出修士潜能,感悟地理,窥视天机,从而,便有可能洞悉天道,结成道果种子,方才有了突破的希望。 当今世界,可以说在场的这些修士都没有见过真正的天境修士。 大致观点以为,这个世界道德崩坏,而突破至天境已成为难以企及的目标。 更有传言说,天境修士为此界造化所不容,一旦侥幸修成,天道必然会予以无情抹杀。 如此,眼前这枚破道丹,其珍贵程度,难以想象。 原以为,破道丹只是传说中存在之物,谁知今日竟然凭空出现。 “尔等休要生出巧取豪夺之心,这枚丹丸上被我设定了禁制,没有我同意,若然用强,丹丸必然自毁,若真的想要,便拿出等价之物赌上一场,本人愿赌服输,可对此间天地起誓,诸位大可放心!” “我既拿出了破道丹,自然由我坐庄,愿者自来,不过,赌物必须经我同意,休拿些残次赝品哄我!” 就见老顾旁若无人,重新设定赌局,等着修士前来下注。 一些修士囊中羞涩,虽然羡慕心痒,也是无法。 就见一个苍老修士咳嗽一声,抖抖索索,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匣子,丢在赌局之上,沉声道:“我这枚九品镇魔丹,阁下以为值不值那枚破道丹?” 老顾也不迟疑,打开匣子,嗅了嗅,赞叹道:“确是货真价实之物,准了!你准备押哪一方胜出?” “老夫赌那小子这一次必死无疑!” “好,成交!” 修魔者,尤其畏惧心魔暴动,而九品镇魔丹却可以将邪魔强势镇压,保证修士安然突破。 如此,九品镇魔丹的价值难以估量,若是配合那枚破道丹一起使用,悟道成功机率将大为攀升。 一个修士禁不住流出了口水,因两枚丹丸的诱惑力太过强大了。 可是那老顾的修为深不可测,对方敢于露财,定然有所倚仗,不敢得罪。 何况,那苍老修士也是极强的人物,二人坐镇,几乎无人敢上前挑衅。 “他奶奶的,老子赔上身家性命,便赌上一局!” 先前赌赢了的那个邋遢瘦子,竟然将十多个宝物齐齐放到赌局之上,道:“顾兄看看,我这些东西,可还入眼!” 老顾看了瘦子一眼,嘴角翘起道:“未满十成,也到了八、九,看在先前你和我同属一个阵营的份上,准了!” “你压谁赢?” “当然押那小子,他可是我的福星!” 老顾满脸微笑,深以为然。 瘦子一揖到地,一番感谢不尽。 这个时候,就听一个森然的声音道:“这场赌局老夫赌了,老夫押那小子必死,若老夫不幸言中,这枚破道丹和这枚镇魔丹都归老夫!” 啪! 就见先前那个魔修大能狂笑着走过来,将一本略显破旧的书本摔在了赌档上。 老顾看了一眼魔修大能,目光有些凝重,他将那本书拿起来,打开封面只看了一眼,不免呆住了。 他长吁一口气,道:“不错,好书,希望前辈不要反悔。” “老夫一口唾沫一个钉,岂会和你们这些小辈开玩笑!” 周边众人心痒难耐,很想去看看那到底是一本什么书,却根本不敢妄动。 有了三人带头,赌局渐渐活跃起来。 几个修士终于无法忍住诱惑,将压箱底的东西掏了出来,几乎都是押那少年必死无疑。 而众修士没有看到的是,老顾的眼中却暗自隐藏着一丝神秘的微笑。 那分明是一种上位者才有的轻蔑眼光。 海天苍茫之间,魔的目光突然凝重,随即闭合起来。 五层封印之力笼罩周身,就见一道道弧形光圈穿梭上下,交织成为一枚透明的发光蛋壳,显得极为好看。 除了这个蛋壳之外,海天之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隐隐中,魔便感觉到一股恐怖威压如山降临,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见一道赤色的闪电已精准无比,劈在蛋壳中央,便是这一劈,已然将最外层的一层金色封印几乎劈碎。 魔的口鼻中溢出金色的血液,那是由于他体内的五行之金受伤所致。 好厉害的雷霆! 便是这一击,已然劈得自己骨软筋麻,识海中一片惨淡。 此雷专为破道而设,直问本心,是谓破道心雷,若挡不住,顷刻间身死道消。 魔心有所感,当即唤出咒渊剑,悬于头顶,吟吟震颤。 “今日一战,尔等与我生死与共,当竭尽全力,共抗此雷劫!” 蕴含萨满力量的话语,惹得咒渊剑之内,无尽灵魂齐齐响应,如海如潮。 他必须要尽快找到解决之道,与时间赛跑,否则,必死于破道心雷之下。 下一道天威旦夕降临,魔面不改色,咬牙坚守。 五行破杀之力在体内不停运转。 识海之内,灵魂太极中央,一道银色剑痕微微一震。 与此同时,咒渊剑上顿时镀上一层五彩之光。 随着剑体嗡嗡一震,残破的蛋壳,顿时被修复完整。 说时迟,第二道破道心雷已从天而降。 咒渊剑吟吟一震,和这一道雷劫刹那交锋,顷刻间,剑体内部,数不尽的亡灵化作了飞灰,不过,也因此挡住了大部雷劫的力量。 咔嚓嚓,雷劫余威贯穿剑体落下,五层蛋壳瞬间崩溃,魔全身衣物俱被震碎,一缕缕细密伤痕纵贯体表,鲜血涌出,色彩不一,当然是因为五行之根被伤害所致。 第330章 生死之中的淬炼 魔右手抬起,向下一按,又一枚蛋壳凝聚出来。 他已无退路,他必须与时间竞争,它必须要依靠自己的悟性,找到解决之道。 他并非是一个野蛮的冒险者。 他时下的修为已然遭遇瓶颈,他必须要借助天威之压,逼迫自己,破开绝壁,将五行破灭之力真正融会贯通。 吟! 长剑震颤,爆发出冲天剑光。 一缕缕锐金气息涌来,聚合成细密的剑芒,在剑体表面不停组合,却在瞬间破碎开来,继而卷土重来,重新在表面聚合,重叠。 “还不够,再来!” 怒吼声中,一头白虎跃入长空,顷刻间炸裂为一天斑斓光影。 白虎主杀,与庚金一脉相承,果然使得长剑之上凝聚出浓浓的金色锐光。 正是因为魔早早领悟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四象之力,与五行力量相通,否则,无论如何,魔难以抵挡五行破灭的力量。 探手一抓,长剑入手,略略挥动,周围虚空,四象同时出现,仰天怒吼。 与此同时,一口乌沉沉的大鼎悬于头顶上空,缓缓转动。 借助雷劫之威,融合并觉悟出真正属于自己的五行破灭剑道,形成完美防御,以对抗并破解眼前降临的破道心雷。 这是魔早就盘算好的一张底牌。 魔之道有进无退,不能浴火重生,便玉石俱焚。 随着步步深入魔境,遭遇的挑战愈发艰险,魔必须抓住一切机遇变强,否则一定无法到达终点。 上空,恐怖的天威愈发强大,仿佛要一鼓作气,将这个挑衅者击杀。 霹雳! 一道赤色闪电树摇曳着劈落下来。 妖夜鼎发出隆隆轰鸣,四壁上群妖光影惨淡。 雷光穿透大鼎迅疾落下。 魔闪电挥剑,当即气化了剑体内部空间的大量亡灵。 剩余雷霆依旧汹涌落下,再度将魔费尽心力凝聚出的蛋壳击碎。 而魔,却仿佛成为一颗顽石,即便体表破烂不堪,兀自一次次负隅顽抗。 轰鸣声中,又一枚蛋壳凝聚成型。 若无这种五行破灭力量凝聚出的蛋壳,魔此刻已然灰飞烟灭。 他根本不在乎受到的伤害,不在乎流出的鲜血,他要与天地赛跑,并借助天地的压迫,催生出属于自己的强大剑道。 识海中央,那道银色剑痕冉冉盘旋。 魔的眼中,仿佛看到了一柄庞大的剑体,横亘在天地之间,无尽雷霆不停劈落在其表面。 魔在剑体表面,看到了一缕缕流动的纹路,这些纹路正与自己的意志相连,每遭受一次雷霆洗礼,便经受着千万缕痛苦熬煎。 由于妖夜鼎抵挡雷劫不甚理想,一念间,魔收了妖夜鼎,怒喝一声,咒渊剑扶摇直上,直入天穹。 中途与一道雷劫骤然遭遇,迸发出大片破碎光华。 以雷劫淬剑,淬炼的又何止是这把剑,同时淬炼的还有魔的本体,魔的精神,还有那一轮展露雏态的慧海。 在魔这种修为境界,其实根本无法感悟天地间的规则之力。 而他,却强行借助天地压迫之力,以咒渊剑为媒介,以那一缕银色剑痕为喉舌,贪婪的吮吸着天地间的规则气息,进而将自己的识海世界,生长出无穷触须蔓延出去,尽情咀嚼着五行生克的奇妙力量。 “来,战!” 恍惚中,魔看到了那一个庞大的魔影,不断与天血战,即便旦夕身死,绝不后退。 空中的咒渊剑发出阵阵龙吟,已然感受到魔的那股滔天战意,绽放出无尽剑芒,连连刺入苍穹。 此刻,人剑同心同德,战力已然攀升至巅峰。 天威震怒,道道雷光鱼贯落下。 魔不再凝聚蛋壳,他的肉身已然和五行之力融为一炉,他欲借助雷劫之力,直接淬炼肉身,抓住机遇,获得蜕变。 雷劫入体,体表裂开无数伤口,血流如注。 有赖星魔古桑融入本体,再加上觉悟了枯盘咒的奥义,就见魔的体表,生与死的力量犹如春风野火相遇,引发全方位的鏖战,如火如荼。 识海世界,一缕缕星芒摇曳着,投射向中央天地,被那道银色剑痕源源吸纳。 探手一抓,长剑落回手中,沐浴一身淋漓鲜血,魔连连斩出剑光,和一道道劈落的雷劫抵死抗争。 剑体上,五色剑芒,不停破碎,凝聚,周而复始。 赤色的万劫魔火,金色的庚金锐气,蓝色的七煞苦雨,由暗淡的腐朽之中孕育出的青色气息,以及黄色的败土气息,五种毁灭气息各不相让,彼此相克,激战正酣。 在这番如火如荼般的交战中,却缺乏一个必要的觉悟契机,如此方能将相克,全部转化为相生,进而融合蜕变,结成一体,形成强大的防御体系。 此刻,混乱的五行破灭气息,已然引起了识海中央,那道银色剑痕产生了混乱光影。 识海内的种星渐渐变得狂暴,进而掀起一道道混乱星纹,向中央那道银色剑痕不断冲击。 若不能尽快改变这种危局,银色剑痕受损,魔的一身修为必然崩坏,即便不死,也如同废人。 更为要命的是,一道道越来越强的破道心雷,不要命的劈落下来,劈得魔骨软筋麻,几乎难以支撑。 魔双目赤红,仰天长啸,手中咒渊剑一挑,再度勉强撑起一枚蛋壳。 他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他只知道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我以我血荐真魔。 战斗,牺牲,无惧无畏,一切只为自由! 魔的路,从无后退,一往无前。 海滩之上,众修士望着莫测的海天之间,不知道那魔现在怎么样了。 “倘若那小子无声无息死在里面,这场赌局该怎么算?”一个修士忍不住提出疑问。 “不会的,倘若他当真这么死了,算我输,你们放心!” 老顾冷冷一笑,智珠在握。 啪! 一只老手重重拍在他的肩头,大笑道:“你有这个觉悟,不枉我和你赌一回!” 老顾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勉强笑道:“这个世界,我还能跑到哪里去?阁下稍安勿躁,时候还早!” “小心驶得万年船!如此重宝,老夫必须要看好,省得夜长梦多!”魔修大能哈哈一笑,他平生杀人如麻,志在必得。 老顾只觉得肩头仿佛被压了一座山,动弹不得,心中气愤,口中淡淡道:“我这人吃软不吃硬,阁下一味用强,以为我老顾好欺负么?” 第331章 悟道法场 说话间,就见老顾一张脸立时化作恶鬼模样,脖颈扭转,咔嚓一口,正咬在魔修大能的手上,咬的鲜血淋漓。 魔修大能疼痛难忍,又不能缩回手,不由得暴跳如雷。 在二人的争斗就要爆发的一刻,怪事出现了。 就在所有修士的目光被二人吸引的当口,一张小手无中生有伸了出来,只轻轻一抄,便拿走了赌档上的两枚丹丸,随即缩了回去,消失不见了。 “不好,那两枚丹丸不见了!” “究竟是谁干的好事?” 终于有两个修士发现了变故。 事情发生太快,众人都没有看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场的谁都不准离开,否则,老夫定叫他魂飞魄散!”魔修大能当即发飙。 老顾的一张脸白的吓人,嗓音嘶哑道:“从来只有我赌魔顾休欺负别人的份,今天竟敢欺负到老子头上,那个贼,乖乖走出来,交出丹药,老子给你一个痛快的!” “我不知道你是贼喊捉贼,还是故弄玄虚,那两枚丹丸老夫志在必得,拿出来,皆大欢喜!” “老子还以为你偷的呢!” 顾休和魔修大能就像两只激怒的公鸡,死死瞪着对方。 周边的修士俱面面相觑,不敢发话,更不敢擅自离去。 不说海滩上发生的一幕。 在遥远的海天之间,魔的周身纠缠着五条龙形,彼此疯狂撕咬,龙体破败,近乎崩溃。 而识海中那一道银色剑痕也然光影摇曳,一片迷离。 这个时候,光芒一闪,一个女孩的身影凭空出现,她一脸苍白,托着两枚散发着芳香的丹药,喃喃道:“我不知道这两枚丹药是否有用,只是冒险拿来,期望哥哥能够平安无事!” 她果断将两枚丹药塞在魔的口中,希望能陪在一旁,和魔共赴患难。 她为了避开那些强大魔修的注意,借助那本书的力量,强行破开空间壁障和老顾设定的禁制,拿走了丹药,耗去了极大精神,此刻极度疲乏,打了个哈欠,身影一晃,便不见了。 随着两枚丹药入腹,一股极为清凉的气息顷刻间扶摇直上,进入识海,纠缠到那道剑痕之上,竟然促使混乱的五行气息,快速重组,由相克之态,渐渐逆转为相生之序。 一颗颗种星渐渐恢复为常态,催生出一道道整齐星痕,不断汇聚到银色剑痕之上。 剑光摇曳,魔手中的长剑同时震颤,毁灭的五行气息终究缓缓形成了相生之态,吸纳雷劫之力,不断蜕变,终于形成了完整的五行防御体系。 同一时刻,识海中央那道银色剑痕色泽湛然,愈见完整。 若无强大的精神力量辅佐,这番推演必然以失败告终。 魔逐一破解五行破灭杀劫是机遇。 继而,借助一枚九品镇魔丹的力量镇压种星暴动,挡住破道心雷的袭扰,使得不可能成为可能。 最后借助破道丹的力量一举突破觉悟屏障,终于功行圆满。 原本的不可能,却一步步在极度困难中,突破了一个个阻碍,变为了可能,不能不说是奇迹中的奇迹。 一声长啸震彻天地。 魔手中长剑一挑,牵动周身星穴,吐出一道锐利剑光,撕裂蛋壳,气势不衰,进而将一道摇曳落下的雷霆,拦腰截断。 “再来!” 一道道雷霆接踵而至,竟被魔手中长剑一一挑断。 这破道心雷原本乃是威胁,现在却成了魔催生自身剑道蜕变的助力。 如此滔天声势,顿时引得沙滩上一众魔修们侧目,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却知道一定和魔有关。 老顾和魔修大能又羞又恼,魔修大能想要拿回那本书籍,却被老顾坚决阻止。 失去了两枚极品丹药,让老顾心如刀绞,无比肉痛。 “所有的人,都到前面来,搜身!” “必须搜身,那两枚丹药是老夫预订的!” 老顾环顾众人,目光阴晴不定。 那枚破道丹乃是自己准备突破时备用的,究竟是谁如此大胆,竟然在无声无息之中偷了去? 那种手段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若是这幕后藏着另一个厉害人物,自己这么做无非自找没趣。 那本魔修大能的秘籍被老顾藏在怀中,是无论如何交不出去的。 为今之计,已然被幕后人物所算计,究竟该如何脱身? “脱光衣物,交出所有东西,我们要一一查看!” “对,快,否则休怪老夫辣手!” 老顾和魔修大能手挽手,谁也不相信谁,虎视眈眈看着众人。 慑于老顾和魔修大能的威胁,周边之人乖乖取出纳戒中的储物,抛在沙滩上。 魔修大能目光扫视诸多宝物,一只手仍旧死死抓住顾休的一条手臂不放。 “好贼子,果然是你偷了东西,哪里去!” 魔修大能抬头一看,就见一个身影,犹如离弦之箭,快速逃往海天之间,不由得呆了一呆。 就在此时,顾休的手臂已如灵蛇一般挣脱了束缚,朝着那个身影追了过去。 魔修大能怒气冲霄,情知是顾休设下的脱身之计,哪里还顾得上海市中的凶险,拔足狂奔追去。 顾休身法如电,快如鬼魅。 魔修大能心疼他的秘籍,如何也不肯放过他,二人一前一后,形影不离,很快就冲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苍茫海天之间。 海天之间风云突变,杀气纵横。 顾休心中一慌,差点失防,未料,鼻翼一颤,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要知道,那可是他的命根子,无论如何,也要抢回来的。 当下,顾休再不管前方有多么危险,身体连连躲过袭来的狂暴杀戮,强行冲锋。 魔修大能目眦欲裂,恨声道:“小贼,你还真是要钱不要命啊,老夫倒要看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未料,急速奔行中的顾休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看着眼前的奇诡天象,口中喃喃自语。 “还要逃,可抓住你了!” 魔修大能赶上来,一把抓住顾休的衣襟,一阵狂笑。 他没有想到的是,顾休径自将那本秘籍一把塞给了他,道:“你等一等,我已看到那贼子,这场赌约,依旧有效!” 魔修大能看向前方,不由得呆住了,失声道:“居然形成了悟道法场,可能吗?何人有此魄力,引动如此奇诡天象?居然是……” 第332章 末日回光 他尚在犹豫,顾休已冲了出去,魔修大能瞬间想明白了其中原委,如何也不肯落后。 二人几乎同时靠近了那个目标。 未料一道奇伟的赤色雷霆轰隆隆劈将下来,却被那小子一剑挑住,绞碎为数十条电蛇,游遍周身,最后被身体上纠缠住的五条龙形吸纳干净。 “破道心雷!” 顾休即将踏入悟道期,心中对这种邪恶雷霆极其敬畏。 而这小子居然引动雷霆伐身,借助其中力量,促进自身转变,当真太过匪夷所思。 “一定是那枚破道丹和镇魔丹的力量在作祟!” “只是这小子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易打破自己布下的禁制夺走丹药?这其中当真百思不解。” “无论如何,绝不能放过他!” 顾休杀心顿起,方未动手,就见那魔修大能早就冲了出去,蒲扇般的大手凌空抓向魔的脖颈。 顾休心中愤怒,跟着出手,力争赶在对方之前,抓住那小子。 未料魔目光微一睥睨,一股凌厉杀意汹涌爆发! 二人于中途慌忙后退,气血逆冲,双双口中喷血。 待退到数十丈之外,方于虚空中盘膝入定,死死守住心神。 此刻魔识海中的银色剑痕已呈现出剑体雏态,正从容调动五行生克之力,他此刻只恨那心雷来得太缓,不能满足自己之渴求,不禁心中焦急。 嗤的一声。 剑锋划开手掌,一串血珠掠入苍穹,魔仰首喝道:“有何手段,尽管拿来,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如此作为,看的顾休二人目瞪口呆。 人力有时穷,居然敢挑战天地之威,还嫌死的不快吗? 只是,周边浓郁的悟道气息风起云涌,此等机遇何其难得? 二人不由得放下胸中芥蒂,抓紧机会将心境融入周边意境,期待找到突破机遇。 飒! 一缕风从顾休的耳边掠过,他的脸颊上,随即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痕。 这也还罢了,关键,一股入骨的寒意顷刻间走遍全身,顿时如坠冰窟。 想到那两枚难得的丹药,如何也不舍得,此际抱元守一,拼死抵抗一缕缕疾风的袭击。 “此风非凡风,乃风中之杀,是谓截骨神风,你我当抵背而坐,一人各当一面,方有可能挡住此天地肃杀,庶几获得感悟,以弥补先前亏损。” “善!” 顾休当然是明白人,此际联手却是唯一选择,当即靠向魔修大能,二人抵背而坐,一面挡住天地肃杀,一面抓紧感悟天机,期待有所收获。 此际漫天风动,却是无形之刀,无孔不入,裹挟生机,凄神寒骨,杀人于无形。 若不能有效克制,须臾之间,便可化作一堆枯骨。 咒渊剑吟吟一震,刺向前方,恰似犁开沧海的巨鲸,拖曳着漫空细密剑芒,从容向前。 第三层魔境,女人忽然从入定中睁开了眼睛,她已然觉察到了第五层魔境的变化,不由得露出欣慰之色。 她扭首看向右侧,那巨人摩门正抓住一头章鱼怪,疯狂吞噬血肉。 “若非本座协助,让你成功吞噬了惊怖童子,如何能拥有如此恐怖战力!” “吃的越多越好,本座在你身上种下魔树,你永远不会吃饱,何况,待你气血健旺,实力超凡,那些藏在下面的漏网之鱼,都是你的大补之物!” 魔魇邪龙树幻象呈现,数头章鱼怪顿时被一条条藤蔓所捕获,越是挣扎,束缚的越是厉害。 “来,吃吧,吃的越多越好,不要叫我失望!” 一头头章鱼怪如同鲜美肥牛,被巨人抓住,犀利宰杀,尽情吞噬。 第五层魔境,海天之间。 截骨神风接连吹了七天七夜,终于偃旗息鼓。 距离魔数十丈之外,抵背而坐的二人已然精疲力竭,若然神风再吹上半日,他们必然力尽而亡。 魔的识海之内,由于吸纳了截骨神风的力量,那道银色剑痕愈见深邃,牵动识海周天,发出风雷之吟。 魔当然知道,此中觉悟,固非一日之功。 他所欠缺的,一是境界,一是对于剑道的理解。 他一生至今,对于剑道的理解,只是依靠自悟,其中甘苦,一言难尽。 此际总觉得有所不足,他尚自忖思,天色却在突然间暗了下来。 便是这刹那间的黑暗,吓得顾休二人魂不附体,便以为末日降临一般。 下一刻,即便不是末日到来,却胜似末日。 天际,突然浮现一道银边。 刹那间,光芒扩散开来,布满天空。 抵背而坐的顾休二人,瞬间感到被一种绝望的力量,贯穿了身体,贯穿了灵魂。 绝望,颓废,失落,困窘,恐惧,孤独,种种负面情绪,溢满胸膛。 这种光芒,叫做生命的最后献祭,是称末日回光。 若非是那小子挡住了大部末日回光的冲击,顾休相信,自己早就化作了飞灰。 而就在这一刻,一切的恩怨,荣辱,得失,所有的包袱和重压,仿佛都不翼而飞。 “死亡,是每个人不可回避的终点啊!” “即便你拼命抗拒,它依然不可抗拒的走来,碾压世间一切!” 顾休在绝望中突然发现,自己一路苦寻无果的悟道契机,隐约出现了。 “原来,当你遗弃了所有,遗弃了自我,那个时候,你才能更接近大道!” “原来我苦心寻找到一颗破道丹,才是我最大的魔障!” 顾休忍不住看向魔的方向,嘴角嗫嚅:“谢谢!” 他的悟道气息显然刺激到了后面的魔修大能。 “他能悟道,为何我不能?”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魔修大能急怒攻心,自己的修为明显比顾休略高,对方却能抢先一步感悟天机造化,这他奶奶的,还有天理么? 魔修大能身体一震脱离,反手抓向顾休,企图勒索对方找到些根由。 岂知顾休的身体一弹,已在数十丈之外,口中叹道:“道在本心,不在外物,你不用心体悟,却缘木求鱼,离道远矣!” “老夫偏不信这个邪!” 魔修大能身躯暴涨,只手横空抓向顾休,岂知他心境失控,顿时被外魔侵入,周身气血逆运,体表燃起魔火,顿时岌岌可危。 危机之中,一根手指砰的点中了他的印堂,魔修大能全身被封,失去自控,顿时凭空坠落,被翻卷起的海浪巨舌吞没其中,消失不见了。 顾休长叹,情知即便不封印魔修大能,在眼下道魔混生的绝境中,对方绝没有好结果。 “或许落入魔海,对方能找到机遇也未可知!” 顾休盘膝而坐,敞开道心,开始仔细体悟周边造化。 原本无坚不摧的末日之光,在顾休眼里,似乎已然失去威力。 第333章 一剑回春 “我心如死,尚有何求?” 顾休索性敞开道心,任由这生命的最后回光洗劫周身。 回光返照,生命的挽歌和绝唱。 所有的残余生机全部化作献祭之光,照亮了黄昏的天宇。 于是,那些沉渣,枷锁,利欲,背负,一时尽去,而那体内生机,也在转眼之间,如烈火烹油一般,迅速燃烧至枯竭。 在这将死未死之际,一股悟道的意味油然而生,从枯朽的本体内意外长出一株嫩芽,这是在死亡的躯壳上蜕变出的柔弱的生命。 虽然看去柔弱,却蕴含着明日之希望。 这才是属于顾休自己的东西,是他在这个世上的立足之本。 而魔所遭遇的,却和顾休截然不同。 咒渊剑凌空落下,划开虚空,识海中银色剑痕吟吟一震,全身三千毛孔俱感受到了莫大的愉悦。 只是,魔还是太小觑这场生命回光的威力,这种力量无所不入,但凡遇到丝毫生机,立时生出强大的湮灭之力,相互抵消,长此以往,魔的生机必然被彻底耗空。 “若不能彻底击破这层天幕,恐怕最后还是会被困死!” 魔奋身而起,咆哮一声,剑芒暴涨数丈,虚空炸裂,就见一条毁灭巨龙咆哮着,扶摇直上天穹。 未料半途,依然被海量的末日回光所淹没,化作了乌有。 “力量还是太小了,到底是境界不足所致!” 周身星穴泉涌,经脉内掀起道道血运江河,注入手中长剑,化作雷霆一击。 依旧无法阻止那种绝对力量对身体的围攻。 若非魔的身体和灵魂都异常强悍,此际已然被末日回光所击溃。 “该怎么办?” “我的力量还是不足,若不能突破,只如困兽,难道等死不成?” 魔的目光忽然落在手中的咒渊剑之上,继而目光看向远空,看向过往。 一股柔弱的气息,随着识海中的银色剑痕震动,散发了出去。 魔看到了与瑶光神君的拼死一战,凭借最后一剑,起死回生。 他看到了一枚枚踏空而来的脚印,一脚踏下,便逆转了天地,踏破了金字塔的镇压。 他看到了在魔域地底世界,被不灭深渊劫火焚身一刻,熊熊光影中,九大图腾光影鱼贯冲来,合入肉身,在生死之际强行改造肉身,一次次起死回生,循环不息。 这才是枯盘的真正奥义。 最重要的,他看到了那个衣衫整洁的年轻人,在濒死之中,所觉悟出的神奇一剑。 “谢谢!” 他口中喃喃,轻轻刺出一剑,一剑回春! 瞬间,一颗微小的种子,奋力顶开大地,向上快速崛起,直至长成为柱天大木,撑破了天宇。 慧海盘旋,毫光万道,其内无尽恒河沙数的种星齐齐爆发。 识海中,一道银色剑痕嗡嗡震颤,挑动星河,挑起周身沧海般的血运,一起向上飞升。 七条龙形,游走周身,最后一刻,汹涌注入那柄惨白的剑体中,刺入苍穹。 魔的身体,在肉眼可见之中,变得形销骨立,腐朽成为骷髅之态,而这一次形体转变,却是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在濒死的绝境中,一颗生机的种子已然从柔弱中崛起,卷土重来。 这一刻,魔已忘我,他全身心沉浸在一剑回春的奇妙感悟之中。 更重要的是,这一剑何其绵长,远远没有结束。 他要逆转的不止是生命,还有这片绝望的末法时代崩坏的水火天地。 他沉浸在庞大的剑道推演之中,像沙漠中的饥渴游子,在濒临生死的绝境中,忘我遨游,贪婪咀嚼,反刍,吮吸,转化。 慧海盘旋,银色剑痕绽放亿万毫光。 昂、蛮、摩、涅、亨、芭、崩! 崩、芭、亨、涅、摩、蛮、昂! 魔一眸如银,一眸尽墨,在独有的视角,两只瞳孔重叠在了一起,犹如日月合璧,逆转乾坤,逆转造化! 吟! 吟吟! 长剑破空,昂扬激愤,一腔热血抛洒,融入剑光,再度化作一条夭矫龙身,直入天穹。 我以我血荐真魔! 魔的周身,骤然绽放出亿万剑芒,便如镶成了一层坚实屏障,竟然将无坚不摧的末日回光,挡在了外面。 这神奇的一幕,却被惊醒中的顾休看在眼内,口中喃喃道:“剑道觉悟?他是个剑修,且是感悟出剑玄的剑修,难怪啊!” 自己此刻觉悟有成,当真是拜对方所赐。 只是,对方于绝境之中,相隔这么远的距离,隔空取走自己的丹药,这,便是一个区区破玉境修士的逆天手段么? 顾休摇摇头,一脸苦笑。 身入约萨神殿数十年,总算没有白来,该好好闭关领悟一番! 顾休大笑,拱拱手,向海岸上的众人遥遥致意,身形一晃消失,不知所踪。 周身剑芒绽放,魔的气势犹如狂飙突起。 他双眸睥睨天地,微眯之中,一股庞大的剑道伤害,撕裂了虚空,破开了一天光影。 天色骤暗,已然至黄昏尽头。 枯骨如他,却是一个归来的王者,天地在其眼中,只是一个缩影。 在天地将要坠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一道锐光,骤然撕裂天地一线之间,迅疾穿透了魔的枯朽的身体。 这一刻,原本如毒药的末日回光,竟然被神奇逆转为冬去春来的复苏之光。 魔的一具枯朽肉身,在肉眼可见之中,强势复原。 同一时刻,那个被困在第八层魔境中,殚精竭虑,形销骨立的白衣人蓦然变色,口中赞道:“好剑!” 一声怒喝,第八层魔境已然被深深撼动。 “不错,以绝伦之才,逆推融合朕的太咸剑势,不错!” “这剑势推演,居然小有所成,不想这个世界,竟藏着如此高手,朕倒想见见!” “如此天纵之才,见面之日,朕将亲手超度你!” “太咸剑道,绝不可旁落!” “火中栽玉,天外生花,这种绝世魔功,可轻易改变一个人的容颜,只是,你可知道,容颜在朕心中只是皮囊,只是外物,朕心亘古不变,只为尔存!” 手握剑锋,鲜血汩汩涌出,白衣人的心很痛,很痛。 他恨自己无力,不能立刻破开魔境壁障,将那个一心求死的女子拉回来。 “无论如何,朕的心与尔同在,你,即便走到穷荒绝域,也始终在朕心里!” 第334章 黑暗囚笼 白衣人仰天长啸,乱发飞舞,他奋起一剑,斩开一片破碎的琉璃之光,向前踏出一步,登上一层阶梯,口中已然喷出一道血箭。 第五重魔境。 魔收剑,伫立虚空。 他看着薄暮的天空,看着这片末日的地狱场景,点了点头道:“来吧,让我看看你最后的手段!” 他的余音尚在回响,却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不仅身体不能动,连意识都被彻底封住了。 空间封印,时间凝固,一切都停止了流动。 世界在一瞬间落入黑暗的深渊。 绝对的黑暗。 绝对的静止。 一切东西都被封禁在深渊之底,死寂,冷漠,一切毫无意义,唯黑暗永恒。 第三层魔境,丑陋的女人正凭借强大感知,去搜索潜伏在地下的修士的气息,忽然变得神情凝重,自语道:“居然失去了对魔子的感知?第五层魔境,魔子一定触动了九转杀劫,而那最后一劫,谓之深渊囚笼,一切被封印,处于绝对静止,用不了多少时间,他的本体就会崩溃,这……这……本座明知道,逃不过去的,即便是本座处于那种封印之下,也没有逃脱的可能,难道……” 女人一脸懊丧,她看着血战中的巨人摩门,微微叹了口气道:“当年拼死逃脱,回去则万分艰难,除了魔子,没有人能破开壁障的,这是命啊!” “魔神在上,求您庇护魔子!” 女人匍匐于地,不停祈祷。 第八层魔境。 处于一条直通山巅的褶皱般的台阶之上,一动不动的白衣人忽然扬起了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喃喃道:“那人的气息竟然消除了?可惜不能亲手将之超度!” “死在魔境内的杀劫之下,如何才调绝伦,也是一场空!” 白衣人叹息,遥望石阶的尽头,一座由一根根枯骨堆砌成的牌楼翼飞虚空,如魔神凌空,怒视人间。 他不知道那女子是如何走过这一段曲折旅程的,想来一定受了难以想象的非人折磨。 “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五族蠢蠢欲动,孔照狼子野心,只是,星茹,你窃走了朕的心,朕的剑道出现残缺,却也是突破的契机啊!如果没有你,世界毫无意义,那虚幻的万里江山,又算得了什么?” “无论如何,朕要走下去!” 他噗的咳出一口血,勉力再进一步。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近乎被掏空,而唯一支撑自己的,只有那股不死的信念。 第五层魔境。 沙滩之前,众修士面面相觑。 押注的东西,包括被搜走的那些宝物,已然被顾休和魔修大能全部抢走了。 恐怖的海市,唯恐避之而不及,传说中前往的修士,从没有回来的。 众人无不灰心丧气,此间退无可退,只能苟延残喘。 海市间曾经的狂潮,也偃旗息鼓,只泛起一道道微澜。 众修士突然惊愕的发现,数十个时辰过去了,那种种恐怖的海市幻象,却没有如期发生。 到底发生了什么? 哗啦啦! 一阵水花沸腾间,从海中冒出了一颗狼狈的头颅,吐了口水,一边大口喘着粗气。 “是魔修大能!他,还没有死!”一个眼尖的修士指着海面大叫道。 众人纷纷看去,果然不错。 只是那魔修大能,翻身仰躺在海面上,似乎失去了力气,一动不动。 “那顾休没有出现,想来一定遭了毒手!只是,他们夺走我们的东西,是否应该讨回来?”一个修士恨声道。 众人闻言,无不心动,却仍旧忌惮魔修大能的手段,无人愿意出头。 “老夫去看看!”那个拿出九品镇魔丹的苍老修士终于出头,率先掠向魔修大能的方位。 “我也去!”邋遢瘦子紧随其后。 二人前后围住魔修大能,道:“交出宝物,我们不与你为难!” “我只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不过分吧!”瘦子咬牙道。 岂知魔修大能仍旧静静躺着,仿佛没有听到二人的问话。 二人拔出剑和刀,渐渐失去耐心。 谁知魔修大能翻身爬起来,抖抖一身水花,道:“你们是谁?我又是谁?告诉我,这里是哪里?你们要干什么?” 见他目光茫然,不像是托词,二人对视一眼,缓缓靠近,突然齐齐动手。 魔修大能断喝一声,一把抓住瘦子刺过来的剑,手中鲜血淋漓,一边硬生生扛住苍老修士砍来的一刀,嘶声道:“你们敢对我无理,不怕死么?” 他只手掰断瘦子的剑,将一段剑尖闪电刺入瘦子的胸膛道:“你既然不怕死,我就送你下地狱!” 瘦子大叫一声,翻身栽入海中不见了。 魔修大能目眦欲裂,探手抓住苍老修士的脖颈,就像拿住一只弱鸡,怒吼道:“告诉我,我是谁?” 苍老修士百般挣扎不脱,百忙中窥见魔修大能的气势与此间天地浑然一体,显然已获得突破,哀求道:“放……放我下……下来,就告……告诉你!” “你在命令我么?” 魔修大能瞪着血红的眼睛,手中发力,几乎要捏碎了苍老修士的喉结。 苍老修士用尽所有力气,方结结巴巴挤出几句话,不过,仍旧不能叫对方满意。 苍老修士急中生智,指向岸边,道:“他……他们知……知道!” “他们知道,要你何用!” 癫狂中的魔修大能双臂叫力,嗤啦一声,竟将苍老修士硬生生撕成了两瓣。 要知道那苍老修士修为本来不弱,此时碰到疯癫中的魔修大能却完全不是对手。 岸上众人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哪里不知厉害,顷刻间便要做鸟兽散。 岂知魔修大能长啸一声,气势如虹,瞬间来到岸上,转眼间将几个来不及逃掉的修士撕碎,向左右咆哮道:“你们这些杂碎,果然是你们下的毒手,叫老夫忘记了从前的事,你们,都该死!” 魔修大能便如虎入羊群,翻云覆雨间,一片血雨腥风,遍地落下狼藉尸骸。 须臾间,长长的海岸线上再也看不到一个活人,魔修大能犹如一头发狂的野兽,朝着海天之间连连咆哮道:“贼老天,果然是你在算计老夫,老夫这就不与你干休!” 他掠入海天,重拳挟动风雷,连连落下,天地轰鸣,海面骤然间再起狂浪。 魔修大能周身窜出浓烈魔火,双拳如同擂鼓,越战越勇。 岂知,顷刻间,他已坠入一片黑暗之中,他无法出声,不能动作,甚至于,一身力量也在快速消逝。 第335章 拼凑人 魔修大能面上浮现诡异的笑容,他不顾一切燃烧精血的力量,挣脱束缚,发声道:“老夫知道是你的毒手,不过,你要以为抓住了老夫,那就错了!” 他的口中念动古怪的咒语,毅然发动了那种可怕的力量。 咔嚓! 一尊本相破碎。 紧跟着,所有觉悟的本相相继破碎,化作一股滔天的献祭之力,随着一拳发动,直上云霄! 霹雳! 一道惊雷撕裂长空,随即,黑暗的天幕向两侧滑落,天地重现光明。 而魔修大能却在这一刻呆住了。 失去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魔修大能终于记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天,你让老夫在临死一刻悟道,究竟,是为了什么?”魔修大能目光呆滞,欲哭无泪。 一道光影闪过,魔的身影出现了。 他依旧是是一副骷髅之态,全身气息浑然,平静无波。 魔修大能扭首看了魔一眼,再度仰天大笑,看去畅快至极,他终于明白自己悟的是什么,可惜已然太迟。 咔嚓一声。 他的高大的身体断裂崩溃,化作碎屑落入大海之中。 魔修大能一生杀孽太重,最后引动心魔反噬,却在毁灭之前,获得觉悟,不能不让人感叹。 若无魔修大能助力,魔要想破壁而出,需要更长一段时间。 在黑暗深渊囚笼营造的恐怖压力之下,魔借助雏银色剑痕,觉悟剑道,再获精进。 九条模糊龙形缠绕体表,识海中银色剑痕吟吟震动,一股充裕的复生之力爆发,魔在肉眼可见之中恢复为常态。 “这是……这是九种杀劫之力,时下已然转换为被我利用的力量,它是……” 念动一刻,九条龙形在体表穿梭缠绕,色泽重叠,不断蜕变。 在蜕变的过程中,魔当然明白了这九种杀劫之力到底为何。 庚金,朽木,七煞苦雨之水,万劫魔火,败土,还有截骨神风,破道心雷,末日回光,以及那以后一道杀劫,至暗的深渊囚笼。 简言之,金木水火土,风雷光暗,共九种杀劫之力。 “九种杀劫之力乃修士大敌,此际已然为我所用,配合强悍肉身,当形成我的绝对防御!” 觉悟之中,九条龙形光影不断蜕变,最后交织在一起,浮凸在体表,形成了一条缠绕周身的庞大龙形刺青,一颗狰狞龙首凸显在胸膛间,张开獠牙之口,吞吐烈焰,双眸深邃无光。 “世无恒久之物,只要我在,魔念滔天!” 一眼看去,天地尽在眼底,长剑掠起,挑开了黑色的海水,挑开了青色天幕,魔的身影一闪消逝。 待模糊的光影凝固为真实,魔已站在一座丘峦的顶端。 说是丘峦,其实,是由无尽残骸和白骨,所堆砌成的高高的山丘。 残旗斜插,猎猎作响。 鲜血犹未止歇,不时在骸骨之间嘀嗒渗漏。 旧的尸骨已然腐臭,新的肉块和鲜血,在尸山表面涂抹出斑驳的深褐色,提醒来者,这里的屠杀才刚刚过去。 突然间,狂风卷过,大片食腐的蝇虫聚集成乌云呼啦啦飞起,声势滔天。 魔没有动。 如凝固的雕像。 他不是不想动作,只是,此地的场景太过血腥诡异,或许他只要稍稍一动,就会生出惊天变故。 魔在原地站了好久。 这个时候,一个黑点在灰黄的云层间出现,转眼间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却是一只长着骷髅人头的古怪飞禽,铁翼扇动,两只巨爪犹如铁画银钩抓向了魔! 魔依旧不动,直到巨爪接近了面部的一刻,他看似轻描淡写,挥动长剑,只一砍,便将这头凶恶飞禽劈成了两瓣。 血雨飘洒,飞禽断开的身体倒栽了下去,在还没有落到地面的一刻,魔所在的尸山轰然崩溃开来。 周边所有尸骸,在肉眼可见之中快速拼凑组合,化作了一个个极不协调的畸形人。 有的一腿高,一腿低,顶着半边脑袋,偏偏一只独耳上还别着一支长着数颗血红眼睛的奇花。 有的豁开的嘴巴中蔓延出一条腐烂的肉肠,一眼腐烂,眼球中有一只蛆虫的尾巴正在蠕动,另一只眼中却长着两排牙,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有的以手为足,上方两只腐烂脚掌上托着一颗半腐烂的头颅,缺损牙齿的大嘴里正叼着一只断手,正在有滋有味的咀嚼。 它们有的捏着根断骨,有的端着残刀,有的双手抱着骷髅头,有的挺着枪,枪尖上还穿着残肢,齐齐看向魔的方向。 浓郁的腐臭气息令人作呕。 “生人的味道……好……新鲜!” “不要和我抢,那两颗眼珠子我提前预订了!” “我要舌头!” “新鲜的肝肺给我!” 这些畸形拼凑人你争我抢,呼啦啦朝着中央的魔冲了过来。 魔完全没有想到,这些拼凑成的残躯中,竟然拥有不亚于地境初期修士的实力! 识海在飞速运转,周边每一个细节都如画面定格在魔的眼底。 透过画面表象之后,魔看到了一条条被野蛮斩断的尸骨,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强行拼凑在一起,生成的新的躯壳中,竟迸发出一股股极端的破坏力。 魔的身体闪电前冲,他冲出了两步,几乎贴近了一张血肉翻开的面庞,便在这一刻,他的身体却诡异的倒退了出去。 进两步,退一步。 再进一步,退两步。 再进一步退一步。 他的身影就像一根振动的弹簧,一息间竟做了近百次的来回瞬移。 脚踏大地,形成咚咚敲击的声波浪潮,向周边不停扩散、振荡。 识海中,银色剑痕荡漾出一圈圈涟漪,渗透在声波浪潮之中,形成了诡异的剑道伤害。 伤害不断冲击这些拼凑人的断肢连接之处。 周边拼凑人大军,不停震颤起来,越来越剧烈,而他们的拼凑的身体,显然无法承受如此强烈的震荡。 咔嚓嚓的断裂声不绝于耳,周遭的残肢断臂如雨剥落,转眼之间,依旧化作了一地尸骸。 魔却停下不动了。 他的记忆已然将每一个断裂的细节记在心底,而那每一个细节,赫然是所拼凑成的每一具躯壳中所蕴含的那种极端力量,魔将之定义为——杀戮! 第336章 杀戮之狱 每一个拼凑人的身体中显然都蕴含着一种极端杀法。 这就是这些死而复生的怪物们战力能够飙升至地境的原因。 而这种暴戾的杀戮力量,竟然能让一地残骸复活,这种力量,显然超出了魔的认知。 “这已经不是力量了,这是……” 一轮慧海浮现脑后,冉冉转动,贪婪吮吸着这片天地间的诡异气息。 识海中,银色剑痕吟吟震颤,尽情吸纳那种诡异的杀戮力量。 天地间,在无形之中化作黑白二色,黑的沉淀,白的飞升。 而那一种种极端的杀戮规则,却已然在这片杀戮世界中凝聚成了一把无形的锐利匕首,死死逼近了魔的心脏。 一股钻心的刺痛袭来,魔的身体微微颤抖。 而大地上的残肢断骸已开始了新一轮的拼凑组合。 咒渊剑刷的跃升在魔的头顶,吟吟转动。 魔的瞳孔中出现了一道道细细血痕,若仔细辨析,那分明是一刀刀破开的伤痕,伤痕越来越多,使得他的眼睛变成了恐怖的血瞳。 与此同时,魔的体表也撕裂出一道道刀痕,那并非是来自外力的破坏,而是由魔心底激发出的杀戮所致。 “我的意志不为外物左右,我便是我,一切为我所造,倘不满足,那就——毁灭!” 魔随手一挥,眼前昏黄世界迅速沉淀为黑白二色,而一具具行将成形的拼凑人,再度四分五裂,崩溃遍地。 卡卡卡! 巨大的足音远远传来,魔的心脏不受控制的与之同步,越跳越快。 魔抬头望去,就见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正从天边大步走来,他的周身挂满了蛆虫般蠕动的尸骸,不时如雨洒落下来,在大地上溅起一道道尘烟。 被其脚步撼动的大地上,跳动起来的一段段尸骸,快速的拼凑成一具具丑陋躯壳,一起呐喊,潮水般的朝着这边冲杀过来。 魔动了。 他犹如一个冷酷的杀神,在大地阴影中快速迁徙,他所带动的风,化作一缕缕犀利的剑痕,掠过了那一具具冲杀过来的拼凑人,将之再度化作毫无生气的残肢断臂。 他的杀戮起初只是一条直线。 后来便直接割裂了一大片空间。 更后来,他只要一闭眼,视野中的拼凑人大军已然全部溃散成遍地凌乱尸骸。 识海中的银色剑痕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杀戮越多,魔对于这些拼凑人的了解越深,念动一刻,漫空尸骨横飞。 身后追杀的巨人暴跳如雷,他的一条手臂如山落下,将大片土地化作了深深沟壑。 他投射出的如雨的尸骸,如同一枚枚爆裂的箭镞,将魔左右的虚空尽皆炸裂。 然而魔依旧以他诡异的身法,在这片血色大地上不断游弋。 识海中的银色剑痕,就像一块巨大的海绵,贪婪的从这片天地间吮吸滋养。 一道道杀戮之纹凝聚在银色剑痕表面,无尽毫光绽放,散入周天,继而被一颗颗种星源源吸纳,剔除瑕疵,不断打磨自身。 渐渐,那些细微剑痕已然消失不见了。 很快,新的杀戮之纹在银色剑痕表面继续滋生出来,剑痕吟吟震颤,撼动周天,继续打磨周天繁星,彼此互动。 随着魔从这片无始无休的杀戮战场中,领悟的东西越多,更多的杀戮之纹被凝聚在银色剑痕的表面,并通过与群星间的吐纳互动,不断完善成长。 后方的巨人连连咆哮。 他没日没夜的追逐着魔的身影,尾随着魔散发出的血腥气息,暴跳如雷。 这种追杀无休无止,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 其实,这个世界的每一粒沙都不可能逃脱出巨人的感知。 而在未来一日,巨人却骤然停止了脚步,因为,他已然无法感受到魔的存在。 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 巨人呆住了,他完全不知所措。 他仰起脑袋,茫然中怒吼数声,不知在向谁抱怨。 他不知道的是,魔此刻正站在他的头顶,站在那些相互纠缠的尸骸之中,而那些拼凑人却没有丝毫不适反应,已然将魔当成了他们的同类。 站在这颗庞大的由无数拼凑人组成的恐怖头颅之上,傀儡化的魔,俯瞰着下方无穷无尽的尸骸大军,天与地,所有的拼凑人,以及那些不断复活的尸骸,包括大地上每一个小小的沙粒,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他的目光看向远空,似乎想看穿这个世界背后隐藏的秘密。 他看了很久很久。 他叹了口气,手掌张开,向前一抓,便握住了那把惨白的长剑,如同拿捏住了无尽的尸山血海。 无形的杀戮气息,转眼间,化作一道道伤疤爬满了魔的体表,向内长出一根根树须,由表及里,渗透到血肉和骨髓之中。 最后一直连接到心脏,连接到心脏上的那道疤痕中。 这种奇怪感觉,让魔倍感痛苦,宛若身体中被硬生生楔入外物,极为不适。 他握住了咒渊剑,就如握住了无尽尸山血海,握住了那无穷无尽的仇怨,握住了那滚滚而来的杀戮轮回。 鲜血汩汩从掌心涌出,尖锐的痛楚瞬间遍及周身,魔举起长剑,剑体发出吟吟透骨之音。 魔的手向下重重一挥,便划破了天空,划开了大地,剑光没入了这具由无尽拼凑人所组成的巨人躯壳中。 巨人的身体木然伫立,下一刻,轰隆一声,彻底崩溃开来。 魔如落叶飘落在大地上,继而如一根钉子,被一种未知的力量,死死钉在这片杀戮天地之间。 此刻,铺展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角落,所有的残肢断臂,再度动了,它们以难以置信的速度中,拼凑成一具具畸形人体,汇成一条条洪流,向魔所在的位置奔涌而去,犹如平地起高楼一般,快速拼凑成为又一具顶天立地的巨人躯壳。 叮的一声! 在现实中的一处空间,一座阴森空旷的血腥大殿之内,一个身穿千疮百孔破衣的修士,凭空出现了,他面黄肌瘦,一双眼珠子浑浊不堪,任谁瞅见了,都会生出恶心感。 修士睁开了一双闭合了许多年的眼睛。 一道血光落入其掌心,他低头微一审视,看着掌心那一道深深的伤疤,口中喃喃道:“居然会得到一颗杀戮种子?意外之喜,收获不错,还须细细反刍。算来,这么多年的杀戮狱总算没有白坐,很有意思的破玉小子!” 第337章 孤魂野鬼 他扭首向大殿入口处看去,目光穿透重重阵图阻隔,便看到了正站在重重尸骨中紧闭双眸的魔。 “有意思的小家伙,你是在故意探路么?” “设想不错,但你要知道,入了我的囚笼,若没有我的许可,即便你将牢底坐穿,也很难走多远!” “审罪大殿,下一场地狱,该是哪里?我沈再……” 他尚在揣度,一股莫名的倦意袭来,身体表面晃出恍惚的光影,渐渐变得一具人形透明的影子,嗖的一声,穿透了一座阵眼,消失不见了。 这个名谓沈再的破衣烂衫的修士,此刻已然出现在一座阴风阵阵,悲声四起的城池之中。 他的身边起初空无一人。 而隐隐约约的鬼影便如杂草丛生出来,密密麻麻,高举惨白的手臂,向他围拢过来。 “冤家对头来了,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害死我全家的奸贼啊,我恨不得食尔肉寝尔皮,将你碎尸万段!” “我的百万家财啊,都是被你这畜牲所骗走,我受冻挨饿,饥寒交迫而死,全是拜你所赐,纳命吧!” “孤魂野鬼也敢在我沈再面前招摇现世,受死!” 挥手间,沈再卷起漫天狂飙,将这群鬼魅扫荡一空。 然而,一种挥之不去的意味犹自在心头缠绕,沈再喃喃道:“人间罪孽,太过深重,倘不能经历切肤之痛,便难识其中真味!” 说话间,他禁不住打起了哈欠,困意浓重袭来,再也忍受不住,他和衣就地而卧,不多时,已打起了深鼾。 而周边那些孤魂野鬼,仿佛吸血的虱子,簌簌爬过来,很快就淹没了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陷在重重梦境中的沈再,却经历了难以言喻的苦难。 他深陷在无穷无尽的冤魂纠缠中,承受着难以言喻的伤害,可谓痛不欲生,不知能挨到何时。 淡淡的云气,从四周聚拢过来,最后形成一片厚厚的云彩,将沈再卧身之处完全遮盖。 渐渐,在附近的虚空中浮现出诸多莫名其妙的物事。 一幅画,画的是一具不停滴血的无头女尸,女尸手中兀自掐着一个婴儿的脖子。 看似画,却是幅能够活动变化的画图。 另一边。 出现了一锅肉菜,热气腾腾,香味扑鼻,一双筷子,挟着块肥肉,不知丢到了哪里,传来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一棵树,却有一柄无人控制的斧头,正在铿锵砍伐树干。 一张琴,琴弦不停振动,弹奏着不知名的古怪曲子。 一把剑,刷刷对着虚空,作看似无意义的斩杀。 一只狗,在不停啃着口中一块不知名的骨头。 诸如此类情形,透露出从未见过的怪异。 “那家伙不知深浅,居然敢直闯枉死狱,莫非找死!” “甚好,我等困饿多时,正好一饱口福!” “他奶奶的,这条叫花狗咬死我了,幸亏来了个白痴!” “我的牙齿痛的就要掉光了,好歹让我留一颗!” 七嘴八舌的声音宛若拉家常般议论起来。 就见,那狗,那画,那剑,那琴,活动的愈发激烈起来,与此同时,一缕缕血光,从中央那片云彩中冒出来,不断被剑、斧头、狗和琴之类的东西吞噬掉。 然而,起初这些东西,彼此间还能和平共处,岂料稍稍过了一段时间,便起了纠纷。 “叫花狗,你他奶奶的少吃一点,你敢跟老子抢东西,当心打折你的狗腿!” “风流琴,我操你祖宗,你他妈吃相太难看了,不要脸!” “一群小人,丑态百出,我断魂斧羞与尔等为伍!” “装什么清高,休以为老子不清楚,你他娘是怎么想的!” “抢,不抢是王八!” “我靠,来了新鲜血食也不和老子说一声,一群混账!” 一时间,那些古怪物事纷纷靠近中央云彩,大肆争夺其中新鲜血食。 而随着一声仿佛丧钟的声音响起,一切东西,一切声音,戛然而止,消散一空。 包括,中央那片云彩。 良久之后,仿佛睡醒的修士沈再,用尽所有力气爬起来,踉跄行走,一双昏花老眼看了看左右,叹了口气,挣扎着朝前继续走去。 其时的沈再,已非复壮年的模样,完全一副风烛残年的龙钟老态。 他行走的非常艰难,每走一步,都要喘几口粗气,而他的形容正在行走中变得更加苍老,他的生气也耗损的愈加厉害。 到后来,他终于失去支撑,栽倒在地,不知生死。 于是,那片古怪的云彩再度出现,又一次笼罩住了他的身体。 下一刻,那些古怪的东西又一次粉墨登场。 聒噪之音再度响起。 “他奶奶的,这个家伙也太不经吃了吧?我靠,几乎就要死了!” “蚊子虽小也是肉,抢!” “斧头,你不讲武德!” “你他妈连你老婆都能出卖,你才是畜牲!” “闷声发财才是上策,一群白痴!” “我靠,这么快就抢光了,真可惜!” 这一轮的进餐很快结束了。 而数个时辰之后,被判定为死尸的修士沈再却再度动了。 “若活着永远是痛苦,那我情愿死掉!” 死尸沈再发出痛苦呻吟。 “死不掉的,人本怕死,可永远在痛苦中活着才最可怕!”一个声音幽幽传来。 “你是谁?”沈再愤怒发声。 可即便他喊破了嗓子,再也没有听到一声回音。 冰凉的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沈再咬牙忍住波及全身的痛苦,终于向前挪动了一步。 一股牵动肠胃的空虚感突然袭来,沈再身体一晃,差点摔倒了。 他感到了饥饿,他似乎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饭香,身体中失去的气力一下子回来了,他蹒跚着朝前走去,朝着那个充满诱惑的方向走去。 然而,那些孤魂野鬼突然间密密麻麻出现在周边,再度如一只只吸血的虱子,爬到他的身体上拼命撕咬。 沈再在痛苦中昏迷了过去。 他不知睡了多少时候,终于醒了过来。 这一次的痛苦和饥饿感更加强烈了。 饥饿感驱使他拼力朝前行走。 一次次从昏迷中醒来,又在用尽力气之后陷入昏迷,如此反复,无休无止。 如今的沈再全身血肉枯竭,看去就像一具骷髅。 他此刻已然步入这座枉死狱的中心地带,周边活动着更为凶残的鬼魂,它们加诸沈再身体上的痛苦更加强烈。 第338章 瘟行者 沈再已然变成了一个傻子,他忘记了一切,他只是靠一种动物的本能活着,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渴求食物,渴求滚热的鲜血。 沈再的鼻翼突然开始不停颤动,他分明嗅到了鲜血的意味,他长长伸出脖子,企图靠近食物的方向。 这个时候,一个极具诱惑的声音说道:“把你的躯壳献祭给我,我会让你吃饱,从此不再挨饿!” “真的吗?” “真的。” “我要先吃东西!” “和我念咒,很快,只要十息间隔!” “好!” 沈再时下就是一头被饥饿驱动的野兽,毫不犹豫答应了对方。 于是,那个声音开始念诵,沈再跟着模仿。 在十息间隔之后,一幅画浮现在沈再前方,画中一个断头的女人正死死掐着婴儿的脖子,婴儿发出格格的憨笑,肥肥的小手只一抓,便捉住了沈再的脖颈,轻轻一提,沈再的肉身在肉眼可见中缩小,落向画中,落向那血气冲天的女子断颈中间。 “好难!好在这一片是属于我的区域,总算抓住了最后一个!” 画中的声音满意大笑。 随着肉身失去,一具有些模糊的灵魂依旧被遗留在原地,却一下子被一群更加透明的鬼物们包围了,它们穷凶极恶,开始疯狂撕咬沈再的灵魂。 看着在痛苦中挣扎的沈再的灵魂,画中之音叹息道:“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可叹人无论是活着还是死掉,都是造化口中的肉食!” 瞬间,一幅画,化作一道冲天的光华,消失不见。 同一时刻,审罪大殿之内,一道光华闪过,一个魁梧汉子的身形暴露了出来。 “你的肉身不献祭给我,也要献祭给旁人,弱肉强食,这是法则,不要怪我!” 魁梧汉子叹息一声,望向大殿正前方,他已然靠近了前殿,也更接近了希望。 他不知道下一刻会遭遇什么变故,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不可抗拒力量袭来,身体再度快速变得透明。 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感到了一股钻心痛楚袭来,不过这种痛苦只是昙花一现,随后就消失了。 天旋地转之中,魁梧汉子终于再度看清了眼前情形。 靡靡之音,红粉之光,莺啼燕语,软玉温香。 粉色光影天花乱坠,婀娜摇曳,巧笑娇嗔,延颈如玉,玉手如蛇,从无法想象的各个地方,贴靠过来,一下子就死死缠住了魁梧汉子的身体。 浓重的酒味,呛鼻的脂粉气,他的意识如同迷离星河盘旋坠落,魁梧汉子身不由己陷落其中。 “销魂……狱!”一句失声,戛然而止。 此际,无论他有多大的修为,多强的力量,在这一群吃肉不吐骨头的红粉战队面前,都无济于事,全然丢盔弃甲。 魁梧汉子在陷入黑暗之前,不由得想起了枉死狱中的那个修士,自己和他,只是小大之辨罢了,全然没有还手余地。 好可怕的销魂狱! “我和你不一样!” 一幅画从空中悠悠坠落,那个讥诮的声音分明是从画中传来。 数根玉葱般袅娜的手指伸出来,准确捉住了那幅画,待看了一眼,一双秀眉微蹙。 她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手,便要将画抛出去,岂知画中突然伸出一张有力的枯骨之手,一下子就扼住了女人的咽喉! 腾的一声,一具枯骨之身已站在女人眼前,一手拿着画,一手捏着女人的咽喉。 而那个陷在枉死狱中不断轮回的魂魄,也在一念之间,回归到枯骨身体中,这具破败身体在肉眼可见之中,恢复为修士沈再的模样,像个干瘦的痨病鬼。 “居然敢在销魂狱中,跟我国色天香窦九娘动手,不知死活!”女人虽然咽喉被扼住,却毫不慌乱,目光如刀狠狠剜了沈再一眼。 沈再吐了口气,那股肮脏的混浊气息甫一接触到窦九娘的鼻翼,女人的脸色骤然变了,颤声道:“瘟行者沈……沈十一?” “你居然知道我?”混浊的眼珠子白了一眼女人道。 “大名鼎鼎的瘟魔谁不知道?上一次的大清洗你居然没有死!” “烂命一条,要死也不容易!”沈再撇了撇嘴道。 “你以为你能控制住我?” 极其夸张的美妙躯壳如蛇扭动,只一恍惚,女人的身影已回到重重帘幕深处,急不可耐的朝口中扔了一枚红色的药丸,方稍稍平复不停起伏的巍峨胸脯。 “不是想控制你,而是和你做个交易!” “你有什么资格在本夫人的地盘上和我谈交易?”女人怒不可遏。 “放开你的右手,你就知道了!”沈再颇不耐烦。 女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她缓缓张开手,便看到掌心不知在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其形如刀,入骨三分。 突然袭来的痛苦,让女人禁不住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在她窦九娘的记忆中,还从没有人能在不知不觉中威胁到她。 好一个瘟魔! “你要怎的合作?”窦九娘忍住怒火道。 “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伤害你。” “说!”女人几乎要暴走。 “很简单,色乃杀人刀,无形无色,无往而不利,你的耳目遍布九十九狱,我要你配合我布瘟,一切好说。”沈再淡淡道。 “你竟敢图谋掌控九十九狱,若被幕后造化洞悉,你我绝无活路!”窦九娘愤怒道。 “掌控这些无聊的炼狱,我沈再毫无兴趣,我的目的,只是为了做一个游戏,而你只要配合,我敢说连毫毛都不会少一根。” 窦九娘微微吐了口气,她在无形中着了对方的道,尤其是那道刀痕,让她感到了致命的威胁。 “本夫人只会在暗中牵线,多余的事绝不会做,如果你敢威胁,大不了鱼死网破!” “成交!”沈再大笑。 审罪大殿之中,一个微胖的修士浮空出现,心有余悸道:“能走出销魂狱,几乎折了半条命,但愿不要再碰到那种地方!” 一缕刺痛从掌心传来,修士审视手掌,便看到一道细细的刀伤,口中喃喃道:“也不知是被哪个家伙偷袭的,奶奶的,还怪疼的!” 他握紧手掌,企图修复这点不起眼的伤痛,不料刀伤虽细微,其中的伤害却极为顽固,看来要想修复要费点时间了。 第339章 崩溃 “先前是六十一,六十二是什么?” 正在疑问间,一股强烈的晕眩感袭来,天旋地转,光影婆娑,待到场景凝实,微胖修士发现自己已落入一片沸腾的大海中,周边海水中气泡汩汩冒出,热气氤氲飞升。 只是这海水不止沸腾,其色彩殷红,正如血液,其中无数生者被烫的皮开肉烂,大声呼救。 “汤锅?” 微胖修士微微犹豫,却被一个浑身腐烂的家伙死死抱住,那人张开满口白牙,一口咬在肩头,扯下一块血淋淋的肉,囫囵吞下,接着又是一口。 微胖修士急切间不能摆脱,拔出剑来便欲砍杀那个家伙。 未曾想,又有几个家伙趁乱扑过来,竟抱着微胖修士一起沉入沸腾的海中。 “我命休矣!” 此刻微胖修士空有一身本事,却被汤锅狱的力量死死镇压,不得施展,意识快速沉入黑暗之中。 而在这片沸腾大海的一隅,却有一条怪船正在劈波斩浪前行。 待这条船稍稍靠近,赫然看到船身竟然是由一根根森森白骨拼凑起来,而那处尖尖的船头,竟是由数百颗骷髅头组成,看去尤为恐怖。 就见船头上一人眼明手快,从海中捉住一副崭新的骷髅架,啧啧赞道:“不错不错,竟是一副悟道期的完整骸骨,有了你,我的脱困指日可待!” 暂且不说汤锅地狱。 此刻在审罪大殿的后殿,一座光怪陆离的大阵之中,正端坐着近百个修士的身影。 而在最末端一个修士的旁边,赫然空着两个蒲团。 随着一道光影凭空出现,一个披头散发,全身伤痕累累的修士,正站在其中一个蒲团上。 一瞬间,数十双目光扫过来,脸上齐齐露出期待之色。 “还差一位,就可以激活晋升之战了!” “不要轻看这最后一个,或许还要等上数十年光阴,这九十九座审罪地狱,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我倒觉得在这里不错,与世无争,你能有把握击败在场的每一人吗?” “此际老夫倒很是怀念一到五层魔境,那些地方,正如天堂,可惜,我们身不由己,已经回不去了!” 众人议论纷纷。 倒数第二个蒲团之上,披头散发的修士看看左右,稍稍平息一下心情,大着胆子,询问左边最靠近的那个修士道:“兄台,你好,可否说说这里的情况。” “有什么好说的!” 左边的修士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倒觉得,你真的不该来!” “为什么?” 披头散发修士不明就里,要知道经历九十九重地狱磨练,他几乎每每都是在刀口上趟过来的,能突破到这里,当真是万幸啊。 “因为,只要你右边那个蒲团坐上人,就会激活晋升之战,晋升之战,只有一个晋升名额,失败者,被削弱境界,重新打入地狱轮回!” “你祈祷吧,祈祷最近十年,不要有人走出九十九座审罪大狱,否则,你必死无疑!” 说完话,左边的修士闭上眼睛,再度入定,他必须要尽快有所顿悟,否则,一旦晋升之战开启,他的命运,并不比这个后来者好多少。 后来的修士便如被浇了一头雪水,震惊不已。 他看看眼前的那些修士,每一个,他都没有把握战胜对手,而一旦晋升之战启动,他的命运可想而知。 他慌忙取出数枚丹药塞入口中,一如左边修士那样,快速入定,以图尽快恢复修为。 与此同时,在每一座地狱中,无时无刻,都在进行着最残酷最血腥的杀戮。 能最终走出每一座地狱的修士,都是百里挑一的佼佼者。 杀戮狱之中。 巨人的身体上,正拥挤着成千上万的拼凑人,他们用尽力气向上攀爬,或拼命挤向巨人身体内部。 不过,仍旧有数不清的拼凑人如雨坠落下去。 同时,更多的拼凑人从巨人的脚底,向上攀爬,彼此间践踏厮杀,无休无止。 刷! 一缕剑光从巨人的身体中爆射出来,巨人的胸部裂开一道巨大的伤口,数不清的残肢断臂如雨落向大地。 不过,剑光带来的伤害,很快就被涌来的拼凑人修复完整。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这样的剑光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犀利。 巨人身体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与此同时,补充过来的拼凑人,明显变得不足。 于是,巨人身下的大地上,堆积的残肢断臂越来越多。 新的拼凑人的复生,变得越来越缓慢。 直至最后,巨人的身体,已然化作了一座由残肢断臂堆积成的高山。 高山的最顶端,赫然是巨人那颗狰狞又丑陋的硕大的头颅。 剑光如虹,穿透脸部而出,缺损的伤口尤其狰狞,一个个拼凑人就像吐尽丝的蜘蛛,挣扎着,相互攀爬,却根本无力修补伤口处的缺损。 头颅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随着最后一记剑光落下,这颗顽固的巨人头颅,终于轰隆一声,崩溃开来。 被困在其中的魔,终于重见天日。 他的手依旧在不时挥动,将犀利的剑光斩向虚空。 他几乎在不停的挥剑,他好像完全不知疲倦,日以继夜,夜以继日。 这一日,杀戮狱中终于走来了一个人,乃是继魔之后,又一个进入第六层魔境的修士。 这个修士几乎走遍了杀戮狱的每个角落,看到的无非是死到不能死的皑皑白骨,却找不到如何离开这里的方法。 他最后终于来到魔的前方,拱了拱手道:“你好,能告诉我如何离开这里吗?” “打败我,或者被我杀死。” 修士没有想到魔回答的如此直接。 他观察了半天,确定魔只是一个破玉境的修士,这样的人绝非他的对手。 “我尊重你的选择,只是,我一旦出手,绝不会留情的!” 于是,修士开始进攻。 从进攻一开始,魔就完全不能抵挡,节节败退。 只是,魔虽然在不断后退,他斩出的剑光依旧有条不紊,并不慌乱。 甚至于,修士已然从那一记记刀光中,感受到了一缕缕透骨的寒意。 修士的进攻愈加凶猛,他不信自己一个地境中期的修为,居然杀不了一个区区破玉境的小子。 未来一刻,战斗戛然而止。 两个人相对站立,一动不动。 第340章 原来我才是蝼蚁 修士的面孔不自觉抽搐了一下,对方看起来其貌不扬的一剑,竟然不能抵挡,便如摧枯拉朽,一刀就斩断了他的生机。 “你……你分明在……在拿……拿我磨刀!”修士用完最后的气力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也听到了对方给出的答案。 “是。” “好……剑!” 修士带着满足的微笑倒下,等栽倒在地上的时候,已然化作一堆枯骨。 不久,杀戮狱迎来了下一个挑战者。 这个人的下场一如上一个修士。 只不过,他与魔战斗的时间,不到上一场战斗的三分之一。 一道光影从天而降,就见一个身材壮硕的修士,正站在尸山之上,他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失声道:“杀戮狱?有没有搞错?老子明明已经顺利挑战了第七十三狱,为什么会回到起点?是谁在搞鬼?难道是幻觉!” 修士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确认眼前世界并非幻觉。 他于极度愤怒之中卷起冲天烟尘,向远处疾行。 他奔跑了几个时辰之后,无奈停了下来,咂了咂嘴巴,看着这片似是而非的场景,再度感到了深深的震惊。 因为那种可怕的杀戮之力竟似乎不见了。 他终于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一个年轻人,他正是魔。 修士摇了摇头,迈着大步走过去,喝道:“小子,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那恐怖的尸骸巨人如何不见了?” 岂知魔就像一个木头人,毫无反应。 修士连喊数声,不见回应,终于暴怒,一拳砸出去。 未料魔的身形微微一晃,就躲过了这沉重的一击。 “他奶奶的,一个小小破玉期的蝼蚁,不知死活!” 他拳落如雷,快如闪电,一气之下,连攻数十拳,出乎意料的是,仍旧被魔一一躲了过去。 可能由于遭遇压迫所致,魔的脸色有些发白。 修士的一张脸却涨的通红,要知道,一个悟道境的修士竟拿不下一个破玉修士,这绝不可接受。 魔修最怕心境有损,而一旦生出邪念,后果不堪设想。 “小子,这是你自找的,我就让你看看,地裂狱的厉害,死!” 一拳重重落地,宛若霹雳轰入大地深处,转眼之间,大地上裂开七八条树须状的蜿蜒沟壑。 烟尘冲天之中,修士惊愕的发现,他的石破天惊的一拳,仍旧没有覆灭掉那个看不在眼的敌人。 魔站在远处,咳出一口血,似乎并没有受到重创。 “不可饶恕!” 悟道期的实力磅礴爆发,修士翻云覆雨,呼吸之间,便改变了大片山河地貌。 然而,魔的身影,不知在何时,站在了另一座骸骨之山上,仿佛修士的暴力作为,和他毫无关系。 “地裂斩!” 数十道土黄色的雷霆从天空落下,将魔站立的高山夷为平地。 “这一次,总该死了吧?” 修士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丝惋惜,杀了这么个破玉境的小子,便如同扼杀了一个未来的天才。 “他自找的,这不怪我!” 他的心中突然深深震惊,震惊的是,一个区区破玉境的修士怎么可能闯到第六重魔境的一座杀戮狱中。 “这不可能,一定有古怪!”他幡然觉悟。 轰隆隆! 滚滚雷声从远天传来,修士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感到自己仿佛被一双无形的眼睛盯住了。 紧跟着,被他所颠覆的大片土地,在肉眼可见之中,恢复为原貌,堆积如山的尸骸山重新出现了,令人牙酸的拼凑声此起彼伏。 拼凑人的大军犹如野草疯狂滋生出来,呐喊着,冲向修士。 “奶奶的,莫非还要重新经历一回!” 修士不得不再度出击。 他不停杀戮了十多个昼夜,最后终究放弃了了挣扎。 任由自己再度被囚禁在那具新生的尸骸巨人的身体中,开始凭借先前的记忆,试图破解。 这个巨人的身体,分明比他以前遭遇过的那个巨人厉害得多。 直到接近两个月的时间,他终于奋起一拳,破壳而出。 他惊愕的发现,那个其貌不扬的魔,正站在不远的一座山丘上,仿佛在看热闹。 “他奶奶的,出鬼了不成!” 修士的拳头高高举起,还没有落到魔身上的时候,他感到天变得无穷高远,而他已陷落成了大地上一个小小的蝼蚁。 “能逃脱我的一次次杀戮,证明了你的实力,本来不想动手的,但你这小子分明不知深浅,我以地裂狱的力量为你送行,也算是一种尊重!” 修士的攻击还没有发动。 此刻,一道剑光如淡淡的闪电,在不经意中落下,落在了修士的身体上。 “好可怕的剑道!居然不借助一丝外力,仅凭借身体中的一股蛮力,就破开了我的防御缺陷,而我明明看到,却无法躲开!” “在这种剑道面前,即便我修为远高于这小子,也是蝼蚁!” “可笑,原来我才是一只无知的蝼蚁!” 修士的身体从中断开,中间的切口,光滑如镜,毫无瑕疵。 盘桓杀戮狱世界,魔日有所感悟,孜孜以求,不知疲倦,更不在意光阴的流逝。 进入杀戮狱的修士接二连三。 魔都以最恰当的手法,击败了他们。 “对于失败的魔修,活着实在是一种痛苦,我即便不杀了他们,他们也会被诸般地狱的力量毁灭掉,所以,以彼之道为之送葬,是一份体面!” 魔自言自语。 经杀戮狱不断淬炼,魔不断搬运肉身,他身体上的强悍,已然远远超过了任一位地境修士。 销魂狱中,痨病鬼沈再头枕美人膝,一边吃着沈九娘喂来的异果,甩了甩乱糟糟的头发,叹息道:“有谁知道从来目空一切的窦九娘,会被我污浊不堪的沈十一一亲芳泽?” “死鬼,得了便宜还卖乖!” 纤纤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沈再的额头,窦九娘的目光闪烁不定,道:“这九十九狱已然被你全部渗透,你到底图个什么?” “图你啊!” 沈再大笑,顺手在巍峨上揉了一把,惹得窦九娘一阵娇嗔。 沈再咳嗽一声,分开了彼此身体,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合作就是共赢,九娘,你我都有底线,所谋都为长生,只是道不同而已,不必寻根究底,今日结缘,来日有果,无论休咎,都不必怨尤。” “死鬼,你拖我下水,偏要说正经话!” 窦九娘装作失去控制,一下子扑倒在沈再的胸脯上,一双美眸深沉如海。 第341章 欲海无边,回头无岸! 杀戮狱。 魔静静坐在凌乱堆积的尸骸间入定。 远远的,走来了一个修士,看起来如同一个极为普通的女子。 能进入约萨神殿历练的,都是修士中的精英。 而能进入其中的女子,当不让须眉,是为精英中的精英。 这个女子走的很慢,她的身体上分明有伤,鲜血从腰间汩汩涌出,顺着洁白的大腿,流到脚面,滴沥了一路。 她的腿洁白而细长,在蜿蜒血线的衬托下,配上那身褴褛的裙子,尤其是胸脯间那对夸张的曲线,隐约摇曳间,展现出一番惊心动魄的美丽。 尤其是她不经意间,撩了撩额头上一缕乱发,使得这种受伤的美丽愈发动人。 更令人惊愕的是,她那副并不完美的脸蛋上,微微蹙眉间,竟透露出种种情绪变化,使得男人见了,都会从中找到内心中最合拍的需求,都会忍不住去施以援助,去爱抚,在不知不觉中沦陷进去,情愿堕落其中。 “救……救我……” 可能是由于鲜血流出太多,女子分明失去了力气,向远处的那个年轻人发出求救。 谁知那青年完全置若罔闻,毫无反应。 这一刻,周边的凌乱尸骸动了,转眼之间就拼凑成一具具丑陋的拼凑人,怒吼着冲向了女子。 断剑,残刀,骨头,各类武器,呼啸着落向了女子,只需要短短一息间隔,女子就会丧命。 然而,在所有毁灭的力量就要落在女子身上的一刻,所有的攻击偏偏停了下来。 受伤的女子吓得不敢动,就像一只笼中鸟。 不过,她仍旧发出了感谢道:“谢……谢谢!” 她知道除了那个年轻人,不会有其他人来拯救她。 细微的风裹卷起沙粒,从一个个拼凑人的肢体间穿梭过去,下一刻,哗啦啦,所有的拼凑人分崩离析,依旧化作了一地残骸。 女子挣扎着,拖着蹒跚的身体,一步步向魔靠近,最后走到了魔的前方,平生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区区破玉境的小修士。 她吐气如兰,弯下婀娜的腰身,一双魅惑众生的美目,挑逗的看着魔紧闭的双眸,打趣道:“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我一眼?你是怀疑,还是担心,还是羞怯,甚至还有些紧张吗?小处男!” 她分明看到对方眼皮下的眼球开始了蠕动,口中嘘出一丝丝粉红色气体,犹如细蛇一般,攀附到魔的鼻翼上,进而,从鼻孔中快速爬了进去。 魔的身体猛地一震,一粒粒细汗,不自觉从额头的毛孔中渗出来。 “我看中的猎物从来没有逃掉的!我的一切,包括身体,都是为你所留,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来拿,欲海滔天!” 女人张开双臂,仰天怒吼。 她身后的影子向上无限拉伸和扩展,迅速覆盖了整个世界,将一切东西吞入黑暗。 只是,在最后一缕光线从魔的眼皮上溜走的一刻,那双深沉如海的眼睛突然睁开,和女子的眼睛死死对视在一起。 电蛇从彼此的眼瞳中飞窜而出,纠缠在一起,释放出阵阵爆裂声。 “逃不掉的,乖乖成为我的欲奴吧!” 欲滴的朱唇翘起,音色醉人。 魔转身就逃。 然而,黑暗无边,他又能逃到哪里? 一条白腻的手腕灵动如蛇,兰花开放的玉手顷刻间化作罗刹之爪,一下子就揪住了魔的身体。 岂知,这具身体砰的一声炸裂开来,化作亿万分身之影,各自逃向一片片缤纷坠落的次元空间中去了。 “哦,居然领悟了空间之道,如此,我就更感兴趣了,不过,哼,要知道,七罪七情,本就是人这具破身体中的固有存在之物,便如魔性天生,哪里能够逃脱?欲海无边,小乖乖,回头无岸!” 一声娇笑,震彻虚空,无尽次元空间俱被撼动。 无数个动人螓首,袅娜玉体,剔透如洁白陶瓷,毫无瑕疵,充满了魅惑,足以勾起世间一切欲望。 一条条玉臂化作灵蛇穿梭空域,将一具具魔的分身死死缠住,靡靡呻吟乐音唱响每个角落。 一具具魔的身体就像是被藤缠住的树,二者抵死缠绵,交融战斗,即便天荒地老,海角天涯,无有穷尽。 “无畏,牺牲,战斗,毁灭,一切只为自由,我以我血荐真魔!” 一个个魔的身影血脉贲张,仰天长啸。 然而那种源自人本的力量,魔的身体中本来就有,此际被欲海气势所撼动,顿时被攻破,进而溃不成军。 无论魔拥有多么强大的精神力量,都无法对抗这种本就隐藏在自己内心中的东西,他在无边无际的欲海中,越陷越深,几乎迷失。 那女子眼见魔落入困境,心中大喜,催动觉悟道境,试图一举摧毁对方心志,将之炼成一具极品欲奴。 而在这生死存亡的瞬间,一缕钻心刺痛,从胸膛间,心脏处,那一道深深的伤痕中传来,使得魔近乎迷失的本心,获得了短暂的一线清明。 他融合了杀戮狱的规则,他便如这个世界的主宰,而在外敌欲要摧毁这个世界的一刻,这个世界的规则体系必然不会坐以待毙,进而激发出强烈抗拒。 魔的眼中射出一缕微光,口角嗫嚅道:“这世上本无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欲望,希望会有,迟早会来!” 他继续说道:“你说的不错,七情七罪本是人世间固有之物,无法回避,若不能从中破茧而出,绝非尽善,如此,这场战斗,从现在才刚刚开始,来吧!” “好,那就让本夫人尽数领教你这小小破玉境的高招!” 染霞的嫰玉脸蛋贴过来,一条温软灵动如水蛭的东西,于不容抗拒中钻进了魔的口中,缠住了另一片雄性的温软,顿时绞杀在一起。 刹那间,无论现实还是精神世界,双方的战斗都如火如荼展开。 刀光如雪,碎裂虚空。 然而杀戮越多,对方的攻势却如无中生有,越来越强烈,直至后来,几乎控制住了局面。 处在俯瞰众生的位置上,女子的神情恍若神明,哼声道:“我的道境岂是你一个区区破玉所能攻破的!” 岂知她这一句话,在魔听来,却如振聋发聩。 第342章 进入审罪大殿 “破解就是一个错误的解释,关键在于领悟,只是,她的力量太过强悍,她似乎起初就占据了主导位置,并利用道境,控制了局面,长此以往,我必然崩溃。” “我的精神力绝对不弱于她,只是境界完全不足,该怎么办?” 这一刻灵魂太极疯狂运转,记忆顺着一条条时间之河,一路逆行,追本溯源,从天地之大,至一个微小沙粒,俱被魔一览无余,毫无纰漏。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一片沙漠之上,瞬间呆住了。 要知道进入约萨神殿之后,他在那片恒河沙数的世界,滞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近乎迷失,后来总算有所觉悟。 现实中,他的眸中瞬间亮起一抹银白之光,这让死死吻住他的女人,不由得呆了一呆。 他强大的内心,在这一刻终于有所领悟。 “须弥纳芥子,一星如一芥子,一芥子便如一世界,而这世界要想变得鲜活,必须全面体悟七罪七情的力量,不经情欲熬炼的种星,固非至善之物,唯有如此,这才是真正的种星,这才是鲜活的种星世界!” 他的心境如同闸门打开,滚滚的欲海之力顿时汹涌泄入,汪洋无际。 然而,对方的力量越强,越是浩瀚,却哪里能够吞没魔演化出的愈发生动的须弥芥子世界? 魔索性将须弥芥子世界纳入心魔次元空间拆分,所产生的叠加效应,更是无穷无尽,即便女人的修为远远在魔之上,发动的攻击一浪高过一浪,也无法彻底颠覆魔演化出的无穷天地。 饶是如此,双方间的战斗已依旧全方位展开,其惨烈程度难以想象,波及每一颗须弥芥子的种星,波及每一个心魔次元世界,使得识海中那一道剑痕在一次次生与死的战斗中,得以浴火淬炼,不断蜕变。 现实中女子的身体突然一滞,她转而紧张,试图摆脱魔的身体纠缠。 然而这个时候,却不是她在纠缠魔,而是魔死死束缚住了她。 女子体内的精元犹如黄河滔滔,一泻千里,滚滚入涌魔的身体中。 杀戮狱中风云变色。 魔所处的位置卷起冲天龙卷狂风,摇曳如一条贯通天地巨龙,完全看不见其中的情形。 识海之中,银色剑痕吟吟震颤,不断从须弥芥子种星世界中汲取力量。 销魂狱。 窦九娘的身体猛然痉挛了一下,脸色煞白,而抱着她的沈十一却懵然不觉。 “该死,若非这瘟魔纠缠,我发动本尊力量,足以拿下那可恶小子!” “难道任由那小东西吸空我的分身?小小破玉,如何能拥有那般海量的精神识海和觉悟?我若非借助销魂狱的力量,凭借万丈欲魔镇压,根本不能抵制?那小东西,如何做到的?” 窦九娘心乱如麻,瞅着纠缠在本体上的肮脏不堪的瘟魔沈再,心中大恶,不免忍不住呕吐起来。 不料一张嘴猛然被沈再的满口黄牙堵住,秽物不得倾吐,肠胃中翻江倒海,好不难受。 瘟行者趁虚而入,攀住千娇百媚的玉体,又是一番战斗。 “沈再,这是老娘的主场,请记住,老娘一定叫你后悔!”窦九娘内心百般诅咒。 她却没有看到沈再一双死鱼眼中掠过的一道冷光。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杀戮狱中终于雨住风歇。 魔松开怀中极为憔悴的女人,站起来,走向远方。 “小贼,你不怕我杀了你!”女子咬牙切齿,恨恨看着魔的背影。 “我原本并不准备对你如何,你既然挑衅,就给你一个教训吧!” 魔的身影绽放出万点光亮,消散在杀戮狱世界。 而一股钻心的痛楚,突然从女子身体中爆发出来,这种伤害,竟然是基于根本上的一种破坏,令女子痛不欲生。 “这是……什么东西?为何……为何我竟不能……不能抵抗!” 女子玉齿咬唇,咬出了鲜血,兀自追问。 “这是融入情、欲力量的杀戮,算来,还是你的馈赠!” 魔声若惊雷,传遍眼前世界。 同一时刻,销魂狱中,沈再骤然变色,布瘟手段乘势而入,一举制住了这个心肠狠毒的窦九娘。 “你我同境,又是你的主场,我本来没有机会,我当真没有看错,那小家伙果然给我带来了惊喜,待我融合了你的初悟道境,我一定会逐一攻破九十九狱,那时候,我沈再就是审罪之主!” 沈再大笑,得意忘形。 软瘫在地上的窦九娘,完全就像一只受伤的母狗,无助,怨尤,悲愤,她没有料到,这一辈子竟然会栽倒在一个区区破玉小修士的身上。 审罪大殿入口处,随着一道光影掠过,魔的身影终于显现出来,第一次看到了审罪大殿的样貌。 他的眸中散发出银白之光,若细细审视,那银白之光中,分明蕴含着无数道纵横剑芒。 那分明是一片剑之海洋。 识海中剑痕吟吟震颤,眼前世界在魔的眼底,逐渐浮沉为黑白两色,一座座炼狱阵图世界,终究露出端倪。 “一座大殿之内,居然布置了如此多的炼狱世界,若非我侥幸领悟了杀戮狱和销魂狱的规则,获得突破,此际依然在众多炼狱中苦苦挣扎!” 感受着一座座地狱世界中传递来的气息,魔肯定了自己最初的选择,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悄然播下的杀戮烙印,会如此顺利扩散到越来越多的地狱世界中,并为他提供了越来越多的惊喜。 手心处的那一缕刺痛,乃是魔藉由对杀戮狱规则的理解,融合了自己的剑道,释放出去的一缕烙印气息。 这是一种试探,看似柔弱,也是在示敌以弱。 他能感受到隐藏在杀戮狱背后那人的强大,他故意让自己深陷在对方的规则陷阱之中,唯因如此,才能让对方安心,而自己却可以利用对方的力量,顺势进入诸狱,不断融合诸狱中的规则,使得自己的剑道,变得更完善,也更强大。 要知道99狱中俱包含各类杀戮气息,以那人的规则种子为媒介,进入诸狱会更方便。 未来一日,谁控制谁还不一定。 魔的嘴角微微翘起,几分残忍,几分冷酷。 “若非在关键时刻,将次元世界融入须弥芥子的规则,如此多的狂暴气息,已足以让我土崩瓦解,身死道消!” 他审视着眼前一幅幅玄奥莫测的地狱阵眼,忖思再三,念头一动,指间蔓延出一缕气息,溯源而去,身体无视周边阵图阻隔,直接闯入一座地狱阵图之中。 魔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一举动,却在不经意间,被后殿中的一个魔修大能盯上了。 利用识海剑痕,吸纳种种杀戮规则固然不错,何况,融合了情、欲的杀伐力量,使得银色剑痕吸纳的速度,越来越快,不过,魔却不是一个守株待兔的人,唯有主动出击,才能更快破悉审罪大殿中的诸多秘密。 魔的身影,出现在一条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迎面走来的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愤怒的表情,每个人都火急火燎,匆忙赶路。 砰! 一个身体突然撞到魔的身上,魔只是晃了一晃,那个撞人的家伙却被震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那家伙大怒,急步赶来,不问情由,一拳砸向魔,喝道:“你敢撞我,吃我一拳!” 这一拳来的太猛太快,魔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企图避让。 他还不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如何,决定暂且看看再说。 谁曾想不经意间却撞到了身后一个行人,那家伙同样勃然大怒,挥拳相向。 于是,魔顿时陷入两个人的夹击之中。 不曾想,那些原本赶路的行人,全部停下来,一个个怒发冲冠,指着魔大骂道:“这家伙无事生非,扰乱秩序,分明是个敌国奸细,大家一起打死他!” “不错,一看这家伙就不是好东西,除魔卫道乃是我等本分,打他!” “老子要喝他的血!” 转眼之间,魔已陷入众人围攻。 魔银眸闪烁,分明已看到这些行人真面目,却原来是一个个穷凶极恶的鬼物。 魔发动斗转星移,身影闪烁躲避。 未料,那些鬼物体内腾腾窜起诡异火苗,使得本身战力迅速攀升。 更加上周边赶来参战的鬼物越来越多,魔能够周旋的空间越来越小,身体上遭受的攻击越来越多,说不得,一股怒火窜起,瞬间烧成了一个火人。 第343章 陷入恐怖 谁知周边鬼物们见了大喜,纷纷扑上来,用嘴巴撕咬魔身上的火焰,吃的津津有味,一边继续饱以老拳。 心中的无名火烧的愈发炽烈,更勾引更多的鬼物前来觅食。 魔右手落下,一记剑光斜扫出去,将数个鬼物斩杀在地。 然而其他鬼物悍不畏死,随着不断战斗,力量持续攀升。 与之相反,魔猛然发现,自己所能掌控的力量越来越少了。 而周边赶来的鬼物们愈发高大威猛,攻击手段层出不穷,魔愈发被动,受伤越来越多。 “原来,竟是这样么?” 只是这股无名火起,却无论如何无法止歇。 人力有时穷,生命如烛,总有耗尽的时候。 远望周边,已成无穷无尽鬼物海洋。 少数几个犹如参天巨木的高大鬼物,正急步赶来。 “怒火成狱,若不能止歇怒火,不堪设想!” “正面的杀戮绝非解决之道,该怎么办?” 一轮慧海盘旋于脑后,魔双眸中浮现魅惑之光,随着一道光华掠过身体,此刻的魔在那些鬼物眼中,已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 微微抬起螓首,那态度,那笑容,赫然是在杀戮狱中遇到的那个女子的翻版。 周边如火如荼的混战戛然而止。 场面陷入诡异的静止状态。 唯有远处那几个参天鬼物连连发出怒吼,喷出的大片怒火,将许多不听话的鬼物们顷刻间烧成了灰烬。 烈火燃烧大地,火焰向上飞腾,将整个天空也烧成了火红色,炽烈的温度急遽飙升,周边海量的鬼物们,转眼间被蒸发成为灰烬。 “怒火乃内心中之邪恶,本能,一经点燃,不会熄灭,而怒魔的力量藉由人心而变,无穷无尽,道心被怒火点燃,崩溃只在眼前,老夫困守怒火狱多年,看到的这种情形太多,这懵懂小子,危矣!不过,这小子惹火烧身的本事倒是超出了预料!” 一双昏睡中的眼睛,透过重重火焰,看到这片被怒火灼烧的世界,满满的感叹,随即打起了哈欠,继续投入漫长的睡梦之中。 吼吼吼! 十多个参天鬼物齐齐仰天怒吼,口中不停念诵雷鸣般的咒语,委顿的火焰再度冲天而起,如同被浇上了油,将天地间完全化作了一口熔炉。 “愤怒乃邪恶根源,这是人之劣根,毁灭吧,唯有毁灭,这个混乱的世界才会清静,才会安宁!” 怒火狱中,极具魅惑的神音如钟吕敲响,震得魔的耳中,一阵轰鸣。 火焰自每个毛孔中钻出来,将自己烧成火人,再从毛孔和口鼻中钻进去,焚烧脏腑,瞬间直冲泥丸宫而去,直至将整片识海,周天种星,全部化作一片烈火世界。 一股焦躁感在内心爆发,周身血脉不受控制,如火升腾。 在魔的道心濒临暴动的一刻,一股清凉自识海中央传来,为魔争取到了喘息之机。 魔手中掐诀,口中念诵:“须弥芥子,心魔次元,演化!” 脑后一轮慧海,于盘旋中快速扩展,数息间,已然和这片怒火天地重叠在了一起。 魔的身影被熊熊火焰覆盖,消失不见。 而那十多个参天鬼物们,骤然失去了攻击目标,一身气力无处释放,气得连连咆哮,正准备偃旗息鼓之时,那钟吕般的宏大神音,再度传递到世界的每个角落:“如尔所愿,怒火焚心,让一切化作乌有!” 无法想象的力量从身体中蔓延出来,烧的一个个参天鬼物们连连惨叫,四处逃窜,却根本无路可逃。 因为,这一次的燃烧是基于根源上的发动,且结合了怒火狱的规则力量,不将这个世界烧个通透,不会罢休。 而那些隐藏在角落中的一个个魔修,却再也无法独善其身,纷纷被怒火狱的力量,点燃心中怒火,道心狂躁,顿时陷入崩溃的边缘。 他们不得不打起精神,使出浑身解数,拼命对抗无法熄灭的怒火。 “究竟是谁弄出如此动静,老夫若知道他,必不干休!” “出来,该死的,你要死,何必拿我等陪葬!” “老夫浸淫怒火狱多年,此刻才发现,以前知道的,只是皮毛,他奶奶的,这才是彻底的毁灭,虽然疼,却无比痛快!” “你快活吧,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不要白死,且替我挡一挡!” “滚,不要胡闹,抓紧找到那幕后真凶,才是道理!” “尽快熄灭怒火,我等或许可以再苟上几年,炼狱太过恐怖,下一场噩梦老夫绝对不愿再沉沦其中!” 于是,这些魔修纷纷展开神识,在各个角落仔细搜索,只可惜,他们像梳篦般搜寻了多次,仍旧一无所获。 怒火焚烧,数天数夜之后,在这些魔修近乎绝望的一刻,燃烧天地的毁灭火焰,却在不知不觉中萎缩下来,直至完全熄灭了。 魔修们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浑身焦黑,就像一只只被烤熟的蚂蚱。 一个魔修不经意间看到一个青年,他一身衣物平常,盘膝入定,看去安然无事。 “我等被怒火狱熬炼的要死要活,他凭什么安然无恙?看他那样子,只是一个破玉小修士,他凭什么?或许……” 暴露在大地上的魔,很快就被这些狼狈的魔修们发现,他们很快就看出了蹊跷,并一致将灾祸的根由归结到这个来历不明的青年身上。 “抓住他!” “他身上一定携带着宝物,否则根本无法抵挡怒火狱的力量!” “或许还能带给我们更多的惊喜!要知道,一个区区破玉,能顺利闯到魔境第六层,正说明了他很不简单!” 所有的魔修如同一头头穷凶极恶的老饕,从四周密密包围了魔。 “你已无路可逃,说出秘密,交出东西,我等若高兴了,或许会留你一命!” “投降吧,将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有我们这些大能庇佑,你,会好好活着!” “不要逼我们动手,那样就不好了!” 众人目光灼灼,笃定这小子已无路可逃。 魔叹了口气,道:“其实……那种火焰并没有停歇,它只是改变了方式……” 魔话音未落,众人的心中莫名一痛,不由得有些慌乱起来,而眼前的魔,却突然不见了。 如此,带给他们的震动非同小可。 他们分明布下了严密罗网,那小子,究竟是如何逃出去的? 不说这些怒火狱中的魔修在胡乱猜想,魔此刻已然来到了审罪大殿之中。 他的目光望向前方,顿时和另一双目光交会在一起。 对方是一个身材孔武的修士,他此刻正端坐在大殿后殿,那座光怪陆离的大阵中。 他也是在不经意间看到了魔,让他尤为惊愕的是,审罪大殿九十九狱,分明要一个个依次闯关的,这区区小子如何能够不按次序,随意改变规则,可自主进入认定的一处处阵图世界? 二人的目光一触即分,魔毫不在意那人有何企图,他一路闯关,从心所欲,笃守信念,若有阻碍,唯凭一剑决之。 感受到掌心处传来的一缕刺痛,魔的身影一闪,消失在一座炼狱阵图的光影之中。 “恐怖狱?有意思,那里正好有一具傀儡身,小子,我们在十万恐怖中相遇了!” 孔武修士淡淡一笑,闭上眼睛,心念一动,一缕神识已飞入那座阴森的恐怖狱之中, 在婆娑飞舞的光影中,魔冉冉落在一口冰凉的池水中。 他定睛向上看去,就看到恍惚的虚空之中,穿梭着一条条巨大的蛇影,蛇的上身闪烁着一道道幽绿之光,一缕电光炸裂中,那蛇的上身突然扭转过来,赫然变成一个人的上半身,此人青面獠牙,口中蛇信簌簌吞吐,一双竖瞳中透露出狠毒之光。 魔心头一颤,不由得出了身冷汗。 这是哪里? 为何我似曾相识? 难道我去过这里? 为什么会这样? 第344章 就当做个梦 他在惊悸之中微微抬起手,却突然发现这只手变得很小很小,分明是婴儿才有的样子。 他的内心再度大为震惊,他想要坐起来,不曾想一根根细细的血线,骤然从血色的池水中蔓延出来,转眼间便将自己婴儿的身体缠绕住,织成了一枚血茧,只剩下一颗头颅暴露在外面。 他想要大声呼喊,然而婴儿的自己分明太过弱小,更被血茧中的力量所镇压,根本难以发声。 刹那间,那一根根细细的血线,穿透肌肤,钻入身体,带给了婴儿,难以想象的苦痛。 一个压抑既久的声音在心头呐喊。 我是谁? 为何我一出生就要遭受如此惨痛的遭遇? 究竟是谁在操纵我的的命运? 婴儿欲哭无泪,瞪大眼睛,仰望上空,云雾惨淡之中,一颗丑陋不堪的头颅浮空出现,其头生有九颗肉瘤,面目凶恶狰狞,正不停念诵邪恶的咒语。 是你! 一定是你! 我自一出生,就遭你毒手算计! 我一路艰难修魔,走上这条不可知的曲折道路,一定是因为你! 若不能亲手杀你,如何成就真魔? 婴儿内心如是宣誓,实在是愤怒到了极点。 然而,眼前的一切光影,随着一声震彻心神的雷霆落下,瞬间消失不见了。 风,飒飒而来,瘦弱的少年不由得裹紧了不能蔽体的破衣,他有些担心的看了看上空,夜色渐浓,赤色的天空和黑夜的颜色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幕令人极为压抑的厚重的深褐色。 周边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少年能够听见新鲜的尸体间不时渗漏的滴血声,他同样听到了那一声声急不可耐的低沉的呼吸声。 渐而,他看到天空亮了,亮起了一颗颗猩红色的星星,紧跟着,周边的怪石也动了,它们变成了一具具硕大的充满暴力的身体,只在极短时间内,便加速到了极限,扑向了少年。 它们在接近少年的一刻,令人震惊的缩小为一只只虱子大小的东西,攀附到少年的皮肤上拼命叮咬,那种撕开皮肉的痛感令少年禁不住发出痛苦低吼。 少年震惊的发现,自己的血肉和骨头,在那些小小的虱子般的东西叮咬下,完全不能抵挡。 自己的身体仿佛是天生为它们而设的供养,正如狼吃羊的命运,没有办法。 我不甘! 我的命运当由自己主宰! 鲜血在胸膛间迸发,喷涌如奔腾的江海。 天旋地转间,少年看到了一张张曾经见过的丑恶的面孔,那是司命大人,那是头领,那些是诸族的长老,他们的脸上浮现出伪善的笑意,高举着权杖和屠刀,举手投足间,轻易决人生死。 他看到栽倒在尘埃中的爷爷,被打倒的颜穆,以及根本无力反抗而被死死扼住喉咙的自己。 那是自己吗? “我只想和我爱的人平安的活着,这个要求过分吗?” 这是另一个自己,血脉相连,千丝万缕。 “我可以自食其力,凭借双手创造更好的生活,只是你们偏偏为何和我们过不去?” “如此,我绝不会做一头顺从的羊,我即便会死,也会在最后一刻,以我仅有的力量,复仇!” 从骨头里面迸发出的怒吼,使得少年一瞬间恢复了力量,他张开嘴巴,死死咬住了敌人的手臂,鲜血泉涌,如此酣畅。 原来,敌人的鲜血,才是使得自己变强的最直接的东西! 那就来吧! 让我吸光你们的血,让我踩着你们的尸骨,走向巅峰,从此以后,世上再无人可以阻挡我的步伐。 鲜血,如江河奔涌,不断泻入少年的咽喉间,转眼之间,少年长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他拼命吞噬着天地间那股狂暴气息,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大,就像一个气球不断被吹涨起来。 此刻,恐怖狱的黑暗阴影中,走出一个孔武有力的身影,他看着眼前一幕幕光怪陆离的情形,摇了摇头道:“十万恐怖才刚刚开始,此子已被拖入魔刹幻界,已无出头之日,也不知他是靠什么力量走到现在的?只是,枉费了我的一番看顾!” 拂袖间,天国,人间,地狱,种种幻景交会重叠,衍生出一幕幕光怪陆离的恐怖场景,而堕入其中的一个个执念,顷刻间,灰飞烟灭。 孔武身影怏怏走回黑暗中的结界内,在准备入定的一刻,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眼前一粒不起眼的尘埃上,他的目光穿透时空阻隔,便看到了这一粒小小尘埃中的不凡之处。 “有意思,这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方,居然孕育出了一个世界的模糊投影!” 他信手捏住了尘埃,尘埃则像一根钉子般迅速扎破了他的手,野蛮的冲入了他体内的血运江河之中。 “大胆!” 江河澎湃,不断发出滔天撞击声。 只可惜,那一粒尘埃,却如泥牛入海,完全找不到一丝遗留的气息。 发生了什么? 为何我的心境会感到如此不安? 岂知一念生,百魔出。 滋的一声。 一朵幽蓝色的火苗从其印堂间冒出来,转眼间,就将孔武身影烧成了一个火人。 审罪大殿后殿,孔武修士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手心冒出一朵幽蓝色的火焰,就像一个跳动着的精灵,拼命想要挣脱束缚。 “古怪,傀儡分明掌控住了恐怖规则,却偏偏在不知不觉中陷了进去,古怪!” 他手掌收缩,捏住了火焰,正欲将之捏灭,突然间,袭来一股钻心的刺痛,他展开手掌,便看到了掌心出现了一缕深深的剑痕。 他凝视着剑痕,视线顺着伤口的脉络向内延伸,口角喃喃道:“小家伙,这是你的回礼吗?恐怖一剑,不错!看来,这座恐怖狱我不得不重新走上一遭了!” 大阵中的身影一晃不见了。 而周边的修士顿时被惊动,不清楚这家伙抽什么风,那些走过的路分明再熟悉不过,那是曾经被征服过的世界,为何要二次回头? 难道,他不怕来之不易的位置会被其他人顶掉吗? 恐怖狱中,孔武修士从天而降,目光随意看向一个方向,淡淡笑道:“我因你而返,倘若,你不能让我满意,后果你懂的!” “这是我曾经经历过的一个最得意的世界,它是我的主场,我的悟道之地,企图颠覆者,死!” “十万恐怖,浓缩!” 孔武者怒吼,手掌向下一按,就见一座座阴影婆娑的分支恐怖地狱,宛若发生连锁反应,顷刻间土崩瓦解。 最后,在孔武者的手中,出现了一颗墨色水晶球,球内,赫然端坐着一个小小的人儿,正是那个破玉境的青年。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孔武者发话,正如言出不二的神明,不容置疑。 然而,水晶球中那个小小的青年突然笑了,那种不以为意的笑显然戳中了孔武者的痛脚。 “给你机会,你不珍惜,结束吧!” 孔武者闭上眼睛,世界坠入黑暗,眼前一切秩序就此崩溃,当然也包括手中托着的那枚水晶球。 很快,彻底毁灭的恐怖地狱,又然在灰烬中堆砌重建,成为一座全新的恐怖地狱。 不知什么原因,孔武者却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其一是因为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其二,是因为掌心中的那一记伤痕,显然更疼了,痛入骨髓。 他使出了浑身解数,仍旧不能将那一记伤痕彻底抹除掉。 “罢了,就当是做个梦罢了!” 他叹息着,身形一晃,便出了恐怖地狱,回到了审罪大殿后殿,那座光怪陆离的大阵中,继续入定。 第345章 你是我的棋子 然而,在他身边坐着的那些修士却不淡定了。 他们看到一朵奇怪的火焰从孔武者印堂间钻出来,转眼间蔓延至全身,将孔武者烧成了一个火人。 只是孔武者面浮轻松的笑意,分明不知道自己已然陷入险境。 一种不安的情绪仿佛瘟疫,迅速传播到后殿的每个角落。 好不容易安定的道心,开始变得躁动不安。 而一切的源头,全要归结到那个孔武者身上。 周边的修士目光变得阴冷,他们俱是杀伐果断之辈,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于是乎,各种强大的攻击,犹如暴风骤雨,顷刻间落到了孔武者的身上。 孔武者的体表裂开一道道树须状的裂纹。 在毁灭的最后一刻,他猛然睁开了眼睛,面浮讥讽之色道:“尔等今日种因,来日得果,既入审罪大殿,必有果报,我在地狱恭候诸位大驾!” 话音未落,孔武者的躯壳终于失去自持,轰然破碎开来。 “他是谁?” “他好像并非那个孔武者!” “种种气息,纤毫不爽,我明白了,那是他的一个傀儡分身!” “李代桃僵,金蝉脱壳!” “祸水啊!” 原以为,杀了孔武者,一定可以安抚住道心,岂知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个修士便如热锅上的蚂蚁,愈发躁不焦躁安。 修魔者最怕心魔暴动,若然不能镇压,身死道消是早晚的事。 枯守一座无法突破的大阵只能等死。 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回到那一座座曾经的地狱中,借助那里的力量对抗即将暴动的道心。 仿佛被瘟疫传播,一个个修士的身影,相继走出了后殿,消失不见了。 销魂狱中,瘟疫行者沈再托住那张春色旖旎的脸庞,笑道:“婆娘,如今才识得某的好处不?” 窦九娘翻身爬起,呵气如兰,娇嗔道:“哥哥,奴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待奴家好一点啊!” “我沈再不是无情之人,只要你忠心!” 沈再大笑,再度扑倒了窦九娘。 借助幻境之力带来的双修之乐,既能一次次将二者送上峰巅,对于修为更能带来莫大的好处。 “死鬼,进了极乐销魂狱,一辈子休想摆脱我!” 血运如潮,肉体上的冲锋正如一头不断突进的野马,所带来的好处远远超出了沈再的预期。 握紧掌心的那一缕刺痛,感受着一座座地狱中传递过来的气息,沈再的修为,日积月累,水涨船高。 如此,即便熟稔采战之道的窦九娘,也未免招架不住,如何也不能理解,这痨病鬼是如何炼成这一身金枪不倒的功夫的。 他又哪里知晓,瘟疫行者此刻已然骑虎难下,一颗道心无论如何,难以镇压诸般地狱中涌来的强大力量,无奈之中,只得借助采战之法,不断向身下的猎物倾泻。 时下的窦九娘已溃不成军。 恐怖狱,孔武者的本尊以李代桃僵之法,逃了出来。 他看到不远处端坐的那个年轻人,这年轻人双手十根手指,看起来灵巧异常,不停变换形态,交织出一枚枚眼花缭乱的结印。 “你的修为在我之上,而你对地狱世界的理解,却不一定比我更深入,稍微给我点时间,我给你证明,我会让你你会心甘情愿服从于我。” 一边说话,并不影响年轻人快速结印,他的十指在快速灵巧变化,与其说是手指,不如说是一把把锐利的刻刀,刀法中融合了108本命法和弈天诀的精髓,通过神奇搬运,精益求精,日渐精深。 一刀刀精准无比,撕裂虚空,牵连整座恐怖狱,激发出一圈圈波光水影。 “大言不惭!” 孔武者大怒,向前踏出一步,时空层层崩溃。 “抓住你了!” 孔武者一脸冷笑,伸手扼向对方的咽喉。 岂知心中一阵晕眩,待定下心来,却看见年轻人仍旧坐在原处,和自己保持着原先的距离。 “我掌控的主场,我说了算!” 五指遮天,覆盖了当下世界。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年轻人依旧坐在那里,十指交织,不断变换着指印,切割着虚空。 他变换的岂止是咒印,切割的岂止是虚空,他分明在借助恐怖狱的力量打磨着道心,并通过不断完善的道心,反过来激起恐怖狱跟着变化。 璀璨的星芒纠缠在他的手指间,陆离变换,不断组合,破碎,再组合,再推倒重建。 “搬运星斗,挪移日月,是为弈天。” 他的双眸中异彩连连,对于弈天诀的领悟,更进一步。 自踏入审罪地狱开始,魔感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一旦心防失守,遭受的反噬将水涨船高,愈发难以镇压。 只是,他已无法停止脚步。 魔道一往无前,每一次的犹豫,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至于未来如何,魔不管,也不会去想。 他只知道,每走一步,距离成功,则更近一步。 一道道杀戮的刀锋,切碎星光,不合理的,破碎沉淀,唯有精华,才被不断升华和提纯。 孔武者不知在何时停止了攻击,他看着那个孜孜以求的年轻人,那种极度理智的专注,让他不免心生佩服。 “坐于万丈心魔之境,偏偏能视若无睹,镇守本心,难得!” “索性等一等,我看你还能变出什么花样!” 手法层出不穷,穿花绕树,而最完美的构建,终究在一次次被推倒的废墟中,一点点堆砌出来。 末了,年轻人的周身气势忽然一凝,他的呼吸,他的脉搏,他的血运,他的道心,在最后一刻,和这座恐怖狱浑然融合。 璀璨夺目的星光聚集在他的双手之间,他的右手食中二指灵巧一拈,便拈住了一颗刚刚诞生的飞星,也拈住了这一方天地。 “偷天换日,移星换斗!” 手指间光芒蜕变结晶,返璞归真,竟化作了一枚如玉的棋子。 “我叫你恐怖,而现在,你是我的棋子!” 手指一弹,棋子化作一道流光,射入孔武者的印堂中。 让孔武者震惊的是,他居然生不出丝毫抵挡的念头。 一种酥麻感遍袭周身三千毛孔,令孔武者感到无比酸爽。 神魂震颤,孔武者生出一种隔世之感,他感到自己的这副身体,变得有些陌生,仿佛只是一个空空皮囊,自己的神魂,只是偶然住在里面罢了。 “我给你机会,倘你能从中超脱,你将自由!” “时间紧迫,我必须尽快走出审罪大殿,唯有借助你的力量,我才能尽快领悟种种地狱幻境,走出去!” 孔武者白了年轻人一眼,叹息道:“小小破玉,急功近利,身死道消,只在眼前!” “朝闻道,夕死可矣,敢来对弈一局?” 尽墨的双眸看孔武得者有些心慌,然而,处于他掌控的主场,又岂能在一个后辈面前落了弱势? “有何不可!” 孔武者探手一抓,手中星光璀璨,凝聚成了一枚棋子。 棋子入手,轻如鸿毛,岂料一念间,变得滚烫如火,在他眼前迅速放大,化作一轮朝日模样,将他完全碾压在了下面。 下一刻,孔武者瞬间如同坠入了无底深渊。 “芥子心魔,幻化地狱,你若能轻易走出,岂不成了笑话!” “我要看到你的底细,更要看到所有的秘密,我已然无法按捺心中的躁动,时间,真的不多了!” 女孩的影子出现在眼前,气若游丝,他承诺过,必须兑现。 往事一幕幕快速穿梭,如梦似幻。 年轻人右手凌空一拈,便拈住了那枚棋子,在棋子表面的光影中,隐约可见孔武者那张充满迷惘的面孔。 “谜之地狱?有意思,人生就像不断在猜谜,当我打破最终的谜底,我为真魔!” 第346章 人生就是在不断解谜 啪! 棋子拖曳星光,落在楸枰之上。 同一时刻,孔武者的身影出现在谜之地狱中。 眼前是一片青青草地,中间点缀着五颜六色的细碎小花,一只蝴蝶轻轻振翼,翩然飞起,刹那间,化作无数只蝴蝶,漫空飞舞。 “找到我,机会只有一次,猜对过关,猜错,死!” 一个声音传来。 孔武者迷惘的眼睛恢复了一点亮色,记忆浮现,他记得自己曾经来过,曾经无比头痛的面对这一道没有头绪的谜题。 真相只有一个,便是这万千蝴蝶中的一只,只是,你一旦选择,必然是错的。 因为,每一只蝴蝶都有可能是对的那只,一旦选定其中一只,却必然成为错误。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曾经看到数十个强大修士倒在这个看似简单的谜题前面。 “快回答!” “我可没有耐性!” “再不说,我会杀死你!” 聒噪的威胁喋喋不休,就像一只只讨厌的蚊子不停在耳畔飞舞。 “以前我能破解,或许是误打误撞,这一次么,没想到自己只是一枚棋子,真正的挑战者却藏在幕后,而你,只是谜之地狱演化出的一个执念么?又岂是对手?” 孔武者嘴角泛起苦笑,抬脚向前走去,在他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最初位置,留下了一枚深深的脚印。 喋喋不休的聒噪声,依旧在左右穷追不舍,不断威胁,责骂。 然而,孔武者充耳不闻,他好似漫无目的的行走,每走一步,便多一分希望。 “很有意思的一道谜题!看似简单,却透露出非同寻常的玄机!” 恐怖狱,年轻人透过那枚棋子反馈回来的光影,显然看到了谜之地狱中发生的一切。 “找到我?其实并不是为了寻找其中那唯一一只蝴蝶,很多修士的失败,都归结在这一只无解的蝴蝶上,因而被表面一个假象所蒙蔽!” “他要的是我!我是谁?这人生,当真是好大好复杂的一个谜题啊,一个我字,蕴含了无尽的牺牲和奋斗,又岂是一句话所能简单回答的?” 年轻人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想到了那个气息奄奄的女孩,想到了生死不知的螣北老人,以及在睡梦中与老人相貌仿佛的那个给予他传承的邪恶怪人。 这个世界,自他出生开始,谜题实在太多了,或许人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了解谜,不断在前进中解谜,直至死亡的最后一刻。 “这一场场解谜,既是解自身,也解天地,解因果!” “无论如何,当我揭开谜底的一刻,你加于我的痛苦,我会一分不少奉还给你!” 年轻人口角嗫嚅,再度将目光投向谜之地狱之中。 孔武者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行脚僧,背负着一身尘埃,一身衣物在不知不觉中化作了褴褛,最后终于停下了脚步。 那聒噪的声音依旧毫不停歇在追问,斥责。 孔武者的目光中有了一丝异样,喃喃道:“原来,这就是作为弈棋者的你给出的答案——轮回,就像一个0,它看似不存在,依然永远存在!” 说话间,他抬起脚落了下去,落在原点上,落在那最初一枚脚印中,严丝合缝。 轰隆隆! 天际雷鸣声滚滚传来,周边的聒噪声戛然而止,而后,天与地在眼前崩溃为万千碎片,在盘旋扭曲之中,重组为一幅陌生的场景。 孔武者犹自停留在往昔的记忆中,他自语道:“而我的回答,我只是一滴水,一滴江河湖海中的水,我的存在或许只是一瞬,而那一瞬间的意义,就是我!” 这一次的谜之地狱的小小通关,分明带给了孔武者更多的感受。 “或许,有时候,做一枚棋子也是不错的!” “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 他收起了当初一颗轻视之心,也终于明白,一个小小破玉境的修士,为何能够成功走到当下。 “就让我做一枚真正的棋子吧,或许,这才是我完善道心的关键!” 念头一转,神识融入掌心刺痛之中,孔武者分明就像换了个人。 遍地尸骸枕藉,墙壁上血迹斑斑,一条巷道通向不知名的前方,一声声怪物的怒吼声此起彼伏。 孔武者抬头看了看左右高接云天的墙壁,点了点头,道:“生死迷宫,由生到死,就像人的一生,你不仅要躲避谜兽追击,还要在规定时间内逃出去,当初九死一生,这一次么?” “时间如刀,收割万物,挑战者们,倒计时开始,凡7200息,你们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找到出路,逃出去,并不定时回答造物者的提问,若回答错误,或没有在规定时间内逃出去,你们必死无疑!” 神音回荡,撼动天地。 巨大的四个数字浮现上空,开始不断减少,7199,7198…… 而落入生死迷宫中的所有修士,立时动了,他们在快速奔跑,并企图利用法器卷轴宠兽,等等工具,探测道路。 孔武者并没有动。 作为棋子,应有的觉悟便是听话。 棋局之外,魔若有所思。 “又是一道无解的谜题,世上谁能逃脱生与死的定数?” “这个孔武修士定然有他的破解之道,只不过,那是他的东西,我的路必然不同,他能够破解的方法,不一定适合我,所以,第一步,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便是,清理遗产!” “人类其实不灭,唯因有遗产,才是根本!” 星空璀璨,光影迷离。 年轻人不断出手,结印,拆解,再组合,不厌其烦。 谜之地狱之中,孔武者蹲下身体,探手握住了一条断臂,握住了创口上的参差伤痕。 一段陈旧的信息,迅速跳入心头。 “我错了,大错特错!” “谜兽是杀不死,杀不完的,它们会在战斗中变得更强大,更机敏,即便是联合再多的人,也是徒劳!” “我好恨,没有抓紧时间逃出去!” 孔武者摇了摇头,开始查看第二具残骸。 “不能心慌,你要理智!” “尤其不能恐惧,否则,你会在最短时间内被谜兽抓住!” “记住,千万不要回答那一个个看似简单的谜题,那是陷阱!” 第三具枯骨。 接着是第四具。 孔武者开始快速移动,他移动的越来越快,不经意间,竟然与一头庞大的影子擦身而过。 那分明是一头无比血腥的谜兽! 谜兽似乎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太阳为何东升西落?” “人为何会死?” “为何男人不能生孩子?” “躲起来,让我抓住你!” 恶作剧的怪笑声不断传来,孔武者充耳不闻,他在一具具尸骸间快速摸索,搜索着有用或无用的线索。 只是,上空倒计时中的庞大数字正在快速减少,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这时间对于我,毫无意义,我只知道活在属于自己的每一秒中,抓住每一秒中隐藏的意义,如此便足够了!” 孔武者抓住流逝的每一秒,不停在残肢断臂中翻找,他就像在时间的指针上缓缓蠕动的一只蜗牛,毫不介意时间的轮转。 后来,他终于停了下来,一念明悟,他不觉中又回到了初始的位置上。 这个时候,倒计时恰好清零,周边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孔武者一动不动,不知在等谁。 对面时空晃动,摇曳出万千涟漪,在明暗交织的光影中,一头无比庞大的谜兽出现了,全身勾勒着繁密的精美花纹,每一道纹路中都蕴含无尽的谜题,尤其那一对漠然的眼瞳中,不断演化出层出不穷的万花筒般的幻影。 “时间到了,躲避只是一时,或迟或早,我会抓住你!” 一个声音百无聊赖道。 顺着来声望去,在谜兽硕大的脑袋中央,正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这个小小的身影看都不看孔武者一眼,手中的一枚小小魔方,正在咔嚓嚓的转动。 “我已非我,我,只是一枚棋子,当初我侥幸逃了出去,而现在,你更不可能控制住我!” 第347章 第二枚棋子 谜兽脑袋上的小小身影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对方为何一点不畏惧他,他已然死死锁定了对方的气息,这个家伙不可能找到出路的。 “我不管你从哪里来,这里将成为你的墓冢!尘埃落定,梦只是梦,不会有人记住你的,你只是被偶尔忽略的一只小小蝼蚁!” 一道锐利的刀光在不可预料之中,捅穿了孔武者的胸膛。 身中致命一刀,孔武者身影一晃,便走了出去,口中喃喃:“我已经被杀死了一次,又怎么可能再死一次!” 他的目光落在一堆枯骨上,簌簌摩擦声中,这堆死了的枯骨,快速组合成一具丑陋的躯壳,它的脑袋只剩下了一半,犹自咧开嘴巴,发出古怪的笑声,紧跟着高高一跃,扑向了谜兽。 “好奇怪的力量!不过,我杀你一次,同样可以杀你第二次!” 谜之刀光无法预估,迅速穿透了那副刚刚拼凑成的躯壳,将之变成了一堆碎渣。 孔武者向前疾行,他的身体依旧不能躲开那一道谜一般的刀光,再度被捅穿了胸膛。 只是,他和谜兽掌控者就像处于不同的时空,随着刀光回缩,他身体上的伤口已然迅速被复原,继续大步前行。 与此同时,第二具被复原出的骷髅身体,以更快的速度冲向谜兽掌控者,依旧被一道无法预知的刀光,砍成了一堆碎渣。 “我不信就杀不了你!” 刀光如雪,淹没了孔武者的身影。 孔武者在粼粼波光中一晃而出,叹息道:“你的谜只是一座画地之牢,我不会承认,更可笑的是,我只是个棋子,你找不到我的操控者,便不可能凭借你的力量杀死我!” “是这样吗?那我何妨找找看!” 掌控者眸光一闪,将手中那枚魔方抛向空中,转个不停,随后生出一个光怪陆离的管状通道,魔方一闪而入,消失不见。 掌控者发出的攻击更为犀利,在一路追随之中,将孔武者召唤出的一具具骷髅战士,砍成了一堆堆碎片。 这一路追杀毫不停歇,不到一个时辰之内,时间迷宫中的死者骸骨,几乎被清理了一遍。 谜兽掌控者笃定,孔武者不可能再将骷髅战士召唤出来。 “你失去了依赖,我现在就为你超度,告诉我,我的谜之一刀,从何而来,向何而去?” 他在发问的同时,一刀如虹,即将洞穿孔武者的身体。 最后一刻,一缕细微刀光斩破虚空,居然将掌控者必杀的一击挡住了。 谜兽掌控者彻底暴走了。 所有诡异的攻击,在一瞬间如雪片般倾泻了出去。 然而他的攻击,无一例外的被处在恐怖狱中的魔尽收眼底。 棋子在手,浮光掠影,纤毫毕现。 万千刀光喷涌而出,将棋子光滑的表面,变得伤痕累累。 识海内,剑痕吟吟震颤,所有落在其表面的攻击投影,很快就被秋水也似的湛然光华,洗涤干净,不留下一丝痕迹。 两座地狱轰轰碰撞,撼动了死寂的审罪大殿。 两个人隔空交手,激战正酣。 “谜之魔方,终极审判——死!” 刷! 那一枚魔方,穿透时空阻隔,穿透了棋子的束缚,砰的跳到了魔的眼前。 魔探手一抓,魔方落到手中,每一面都生成一口斑斓黑洞,将魔的手一点点吞噬了进去。 “有意思的东西!” 魔的手指灵动翻转,不停摩挲魔方表面,溅起一朵朵小小水花。 于是,魔方开始不停变换、翻转。 魔的手指就像精准而快捷的机器,一刻不停的操纵着魔方,朝着终点迈进。 而魔方衍生出的诡异攻击,就这么在其手中被轻描淡写化解了。 啪! 随着最后一次转动停止,魔方已变成了整齐的六色六面。 魔轻轻一推,魔方已撞破空间壁障,回到了谜兽掌控者的手中。 掌控者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他完全想不到,对方居然在最短的时间内,破解了他数十年辛苦营造的最大谜底。 他又哪里知晓,他已然为魔打开了一扇门户。 处于恐怖地狱中的魔,已不再满足于三三六面体,他开始尝试着六面体四四,五五,六六…… 在推演到999*999之后,魔停止了这种方向上探索,他开始营造七面体,八面体,九面体,等等诸如此类的架构。 他的眸子中愈发闪现出智慧的神采,挥手之间,一枚枚奇异的魔方从天而降,直接穿透恐怖狱的虚空,落到了谜之地狱,那一座生死迷宫之内,直至用魔方堆积成为一口墓冢,将谜兽以及它的掌控者,深埋其中。 孔武者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被深深震惊。 倘若这座生死迷宫乃是由这年轻人掌控,他哪里还有命? 良久,魔方墓冢簌簌震动,大小不一的各类魔方翻滚下来,一只枯瘦的手臂伸了出来,分明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这个修士一如沈再,一如窦九娘,都是大致融合了一座地狱规则的修士,进而利用这座地狱,不断收割修士的力量,借以壮大自身。 也可以这样说,他们是一只只潜伏的寄生虫,寄生在99狱中,他们隐藏在既定规则之后,俨然将这些地狱当做他们的道场,对于无法征服的强者则放过,对于弱者则毫不留情予以蚕食。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比那些进入后殿的修士更聪明,也更为强大。 因为不断有后继者进入他们掌控的地狱,便提供了源源动力。 相比于继续前行去征服未知的前方,甚至于丧命在下一层魔境,这个选择暂时看来无疑是更明智的。 然而,随着进入99狱挑战的人越来越少,一座座地狱无法获得补充,已然产生强大反噬,越来越不稳定,让他们寝食难安。 时下也是姑且得过且过,能撑一时是一时。 恐怖狱中,魔的手指灵巧翻转,突然拈向虚空,便抓住了第二枚棋子,点了点头道:“第二枚棋子,我叫你谜!” 哗啦啦! 谜之地狱一隅,魔方墓冢轰然崩溃,露出了谜兽和它的临时掌控者。 下一刻,谜兽体表的花纹内迸发出耀眼的光华,将谜兽的身体撕成了碎片。 生死迷宫的设定规则,就像人自出生一刻,注定会走向死亡。 解谜的过程只是苟延残喘。 最终,你一定会输。 因为没有人能猜对所有的谜底。 而上一次堕入这座地狱之中,自己就一直在逃避。 自己所悟之道,名谓苟且偷生。 他躲在一个个死亡的修士身后,一直到谜兽掌控者杀死了其他所有人,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活着。 于是在最后一刻,孔武者凭借自己的觉悟,盗得一线生机,侥幸逃了出去。 孔武者没有想到,处于幕后的那个年轻人,早就看穿了自己底细,并以自己为诱饵,将谜兽掌控者引入自己掌控的谜局,而后以更大更深奥更繁复的谜局,困住了谜兽掌控者。 宛若被脱下了一身画皮,掌控者周身汗出如浆,脸色煞白,双手不停颤抖,分明无法平抑心情。 “我将你拯救出那一座画皮般的牢狱,否则,你就是到死,也走不出来,你看似掌控杀伐之权,其实已堕落为一个傀儡。给你个选择,破解我为你布下的谜局,破局一刻,我给你自由,破局之前,你做我的棋子。”魔的声音隔空传来。 “看我干嘛?我只是一枚棋子,不过,做棋子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你配合弈者,就不会死,还会很安全!”孔武者大笑,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好……”即便还是有些不情愿,眼下却无力破解对方布下的谜局,不如暂且应承,等待时机。 话音未落,谜兽掌控者只觉得身体一空,完全不受控制,他的身体跨过一层光怪陆离的屏障,出现在一座新的地狱中。 第348章 战瘟疫行者 “睡魔之狱,上一次离开这里,有多长时间了……”谜之掌控者口角嗫嚅,嗅着记忆中那种发霉的气息,不觉打起了哈欠,躺倒在了地上,很快就打起了深鼾。 一双魅惑的眼睛浮现虚空之上,发出桀桀怪笑道:“我是睡魔,入了我的梦境,你会越睡越深,梦中有梦,梦外有梦,梦连着梦,梦投影着梦,梦海无涯,梦做的会越来越多,你会一点点忘记本来面目,你会成为睡奴,成为行尸走肉,而那时,你的灵魂,就是我的口粮!” 睡梦中的谜兽掌控者翘起了嘴角,露出满足的笑容,甚至于还流出了口水。 他的右手松开,一个五颜六色的物体,啪嗒一声,滚落在地。 一张无形的手抓住那物,仔细观看,喃喃道:“这是什么?好古怪,这里面好似藏着我想要的东西,那分明是我一直无法解决的问题!” 于是,六面六色被打乱的的魔方,在手中不停的转动和挪移,企图将之恢复到六面六色单一的状态。 过了良久,看着魔方在手中只剩下最后一步,就可以变成齐整的六面六色,睡魔露出得意的笑容,道:“小伎俩,小智慧,要想难住我睡魔,还不可能!” 他刚要转动魔方,未曾想魔方在手中突然转动放大,转眼间变成了六色六面四乘四的格局。 睡梦掌控者恼怒的想要将魔方扔出去,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怒火,哼声道:“我能做成三乘三,四乘四又算得了什么?” 他继续转动魔方,绞尽脑汁要将之恢复成为六面齐整之态。 他没有想到的是,睡魔之狱的格局,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重大变化。 魔方的变化和升阶是无尽的,关乎因果,关乎时空,关乎谜之地狱中隐藏的根本规则。 睡魔在不知不觉中,越陷越深,被一根根谜之丝线缠成了乱麻团。 恐怖狱,魔透过棋子折射的光影,便看到了睡魔之狱中发生的一切。 他长长打了个哈欠,道:“梦里的世界,我还从未去过,就让我看看那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魔念化星,划出一道星光轨迹,落入深沉的睡魔之狱中。 魔的身体宛若泥塑木偶,肌肤表面越来越冷,甚至于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一天,两天…… 直至数个月之后,魔仍旧没有醒来。 而睡魔已然被魔方衍生出的规则世界死死缠住,无法解脱。 睡魔之狱的规则,已然在潜移默化中被改写,那种种梦境,变得更细致,更复杂,所谓一芥子一世界,一念头一天星,一旦堕入其中,更难超脱。 魔似一个孤魂野鬼,在恒河沙数的种种梦境中游荡。 未来的一天,他来到了一个看似平常的梦境中,看到了一个古怪的东西。 那是一口大大的茧子,如同虫子编织成的一个提供羽化的家园。 他看到有一个人正在其中酣睡。 “他分明是在假寐,其实在借梦境以修行,不错,这是一个真正超脱睡魔之狱的人,不妨,我给他加点佐料!” 他手指挥动,弹动一根根连接梦境的丝线,蔓延到那枚大大的茧子上,开始快速编织。 茧子突然剧烈震颤,接着,咔嚓一声裂开,钻出了一颗脸色苍白的头颅,嗓音嘶哑道:“我只是在睡觉罢了,并没有干涉这个世界的事,我费尽心机躲到这个穷荒边角地带,仍旧逃不过你们的纠缠,告诉我,为何要惹我?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魔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银白色,他双手十指不停在组合变化,激发出一轮轮璀璨的光华。 魔看着自己的手,并没有看对方,叹息道:“这个地方不会存在太久,跟我走吧,做我的棋子,当你能打开我布置的设定,我会给你自由!” “小小破玉,大言不惭!” 砰,茧子破碎,化作一道道规则光圈,向魔持续冲击而来。 在魔的身体即将被淹没之际,他的右手精准一拈,便拈住了一枚崭新的棋子。 “好在考题总算编制出来,否则,估计我很难挡住你离开的脚步!” 魔手指一弹,这枚崭新的棋子以无可阻挡的速度,撞入了对方的印堂间。 对方瞠目结舌,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躲不开那枚棋子的攻击。 “他算定了我,算定了一切,这或许就是我不思进取的报应!” 他拼命挣扎了好一会,在最后一丝意识即将溃散之际,终于发出告饶之声。 “这就对了,负隅顽抗到底,大不了将你炼成傀儡,而作为棋子,只要你充分发挥你的力量,我一定会还你自由!” 魔点了点头,略一忖思,伸手之际,拈住了一枚崭新的棋子,身形一晃,消失不见了。 魔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来到一片活色生香、醉生梦死的销魂狱中。 他无视眼前那些浮华泡沫之物,手指灵巧交织转换,一个个冲上来的完美躯壳,在手指起落中,灰飞烟灭。 他的目光穿透重帘帷幕,便看到了在床榻间,拼死鏖战的那一对臭皮囊。 男的索求无度,女的艰难承欢,竭力抵挡。 “贪多务得,细大不捐,终于捆住了手脚,一个入魔,一个道消,注定无解,除非……” 魔停住了话,摸了摸下巴。 “除非,除非什么……” 床榻上的两个人异口同声,气喘吁吁追问。 “除非你们做我的棋子!” “做梦,痴心妄想!” “小子,若不是我沈再手下留情,当初在杀戮狱中,你必死无疑!” 二人纠缠在一起的躯壳实在太过丑陋,百忙中,沈再扯过衣物蔽体,一张手凭空抓向了魔。 魔依旧在不停结印,他正如闲庭信步,在重楼园林中自如穿梭,冷不防间,被一张玉葱也似的纤手抓住,拖入了一间红粉窟中。 “至刚至阳的小处男,我窦九娘最喜欢!” 窦九娘的笑声戛然而止,她脸色煞白,呆在原地,口中支吾道:“你,你竟然掌控了一座地狱之力!” 窦九娘使出浑身解数就要逃跑,岂料魔于空中灵巧一拈,便拈住了一枚棋子。 窦九娘面如土色,就像一根钉子被钉在那里,动弹不得。 魔转身再落一子,将从后方偷袭的沈再镇住。 “做我的棋子,心甘情愿听我操控,未来当我完成使命,一定还你自由!” 有赖地狱之力镇压,沈再体内暴走的气息终于被定住,获得了喘息之机。 只是让他堂堂瘟疫行者向一个区区破玉境的小修士臣服,如何也说不过去。 他扯出一面土黄色的小旗,哗啦啦一摇,口中喝道:“天地不足,是以降厄,人本天养,是生地杀,朝疾暮病,春生秋死,人心不足,贪欲横行,是以瘟行疫施,代天收割!” 旗杆攥在手中,沈再咬牙,竟将之插入那道未曾弥合的伤痕中,口中喃喃:“乘杀戮而布瘟,因战争而行疫,人心吞象,故瘟疫每每卷土重来,常常百万生灵化作劫灰,小子,你做好准备了么?” 沈再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活脱脱一个痨病鬼,他哇的吐出一滩污血,其中爬出万千个小小虫子,嗡嗡飞舞起来,遮天蔽日。 再看对面的魔,在肉眼可见之中,形容枯瘦,一张脸白的吓人,也如沈再一般,禁不住呕出大口鲜血,被盘桓左右的小虫子,顷刻间掠食殆尽。 天旋地转之中,魔看去极度虚弱,他拼命的咳嗽和呕吐,就像要把内脏和血肉一起呕出来。 第349章 最后三个修士 他伸手一拈,捏住一根枯草,口中叹息:“生命的脆弱,一如枯草,实在不值一提,然而人族繁衍至今,每每于劫灰中重建,在废墟中复生,是以瘟疫看似拥有杀死生灵的恐怖力量,却并不能彻底抹杀人类,便如这死了的秋草,一旦春风吹过,又成一片生机!” 魔撑起病体,向前蹒跚行去,他走的很慢,疾病在其体内疯狂肆虐,大量的吞噬着有限的生机,使得他的身体越来越弱,他支撑不住,终于佝偻下腰身,每走一步,都需大口喘息。 只是,他枯瘦的手指,依旧在灵巧变换,枯草一次次向前刺去,激发出如庖丁解牛般的割裂开的声响。 “倒!” 沈再不知在何时,如鬼魅般出现在魔的身后,一掌拍出,划出一串鱼贯的幻影,正落在魔的后背上。 魔不知在何时,已转过身来,手中的那根枯草,悄然无声刺入沈再的手掌,刺入那道刀痕般的伤口中,令沈再痛的浑身痉挛。 魔直直看着沈再道:“你加诸别人的痛苦,迟早会一分不少还给你,瘟疫如火,焚烧你的血肉,腐烂你的脏器,你借瘟施罚,其实,也在罚你自己!你并非永生,一样会死,来吧,大地如葬,你我同归!” 魔一把拉住沈再的手,两人几乎同时,倒向背后的大地。 大地距离身体越来越近,生命气息如沙漏快速向下倾泻,沈再看到了无边的黑暗,看到了生命的终点,那种莫可抵挡的感觉,让他窒息,让他彻底绝望。 “我也不……不想死!所以,我选择做……做你的棋子!” “好!” 魔的身子一翻站立起来,顺手拉住了濒死的沈再,他的手指灵巧的拈住一枚棋子,啪的拍在沈再的印堂间。 “此子瘟疫!”魔如是判罚。 魔转身看向另一个方向,看着躲在阴影中,一直蠢蠢欲动的窦九娘,却最终忍住没有敢出手。 魔咧开嘴人畜无害一笑,道:“选择好了吗?” 窦九娘无奈的点了点头,连沈再都不是对手,何况对手挟持了沈再,自己只有输的份了。 一瞬间,魔的手印变换近百次之多,最后终于捉住了一枚桃色的光影,弹入窦九娘的眉心间。 审罪大殿后殿,那座原本人满为患的大阵中,此刻只剩下最后三个身影。 这三个人为了对抗身后99座地狱中不时袭来的强大魔念力量,可谓绞尽脑汁,精疲力竭。 不是他们不愿退回九十九座地狱之中,实在是因为他们已看破底细,退回去只是苟延残喘,没有多少意义,唯有突破出去,才是最后的希望。 末法时代,规则崩坏,而对于执着于力量和杀戮的魔修来说,更为艰难。 修魔者以肉身行修罗道,不能变得更强,必然如飞蛾扑火,化作劫灰。 三个人犹如穿越沙漠的行旅,饥渴到了极点,在他们即将倒下的一刻,突然感到身体一轻,原先的重压和魔念侵袭,已消失不见了。 在他们不明所以的一刻,他们看到一个年轻人,一步步从远处走来,直接穿过了99座恐怖地狱,视规则如无物,从容来到了后殿大阵中。 “你们果然是最强的那最后几个人,所以我留下了三个位置供你们选择,成为我的棋子,或者,成为我上升的垫脚石!” 魔的话平淡如水,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上位者的威势。 “大胆,小小破玉,究竟是谁,给了你如此自信!” “无知无畏,你会为你的所言,付出代价!” “拿下了!” 三个人几乎同时扑向了魔,发动了最强进攻。 他们清楚,这看似不起眼的小子,身上一定藏着莫大的秘密,决不能给他任何机会,否则,便是为自己自掘坟墓。 魔一脚踏出,身体撕裂开近百个缤纷幻影,面对三个绝世强者,他竟然无视他们的至强攻击,手中不停在结印,脚步如行云流水,就这么在三人布下的天罗地网般的攻击中,走了出去,瞬间又走了回来,所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明明是在他们眼中破绽百出的步法,为何自己的攻击居然打不中对方,甚至连毛都沾不上一点? “修罗杀场!” “山河祭,白骨人间!” “此剑含沙,以有算无,难逃一杀!” 剑光如雪,血雨天降,山河破碎,生灵涂炭! 种种伤害,仿佛宿命一般,落在一个个魔的分身幻影上。 啪啪! 一个个分身幻影如气泡炸裂,化作了乌有。 最后,只剩下一个憔悴的身影,于尘埃中缓缓转过了身体,一身褴褛,遍体鳞伤,身体脆弱的摇摇欲坠。 魔咳嗽一声,显得特别无力,他看了看左边一个持剑的修士,道:“果然你的长处显现在冰消瓦解地狱,与你一战,弥补了短板,我没有了遗憾。” “你的生命已然走到终点,尚敢大言不惭,不过,某确实佩服你的胆识,修魔者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你屡屡挑战自我,能走到这里,已足够荣光,放心,我会为你修一座最漂亮的墓冢,日后来到审罪大殿的人,都会看见你曾有的战绩!”持剑修士正色道。 魔并没有在意持剑者的话语,他的目光转到了中间一个相貌狰狞的修士身上,点了点头道:“凌迟地狱,杀伐最为惨烈的所在,你能从中早早脱颖而出,果然是个独断专行的暴烈性子,你既不愿成为我的棋子,我便杀你以祭凌迟地狱,全我道心!” 听了魔的话,狰狞修士忍俊不禁,哈哈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这当儿,魔看向了最右面的那个修士,一道刀痕斜穿这个修士的脸颊,血肉旁翻,露出了白骨,使得其形容看起来,尤为可怕。 “人体有骨头204块,每一块的奥妙,都可以照见天人之妙,你的道,来自骨头,归结于骨头,可惜你最终无法找到最终应对,故而你的道心近来愈见不稳,一刀见骨,那是你故意留下的破绽,也是你的宿命,你以见骨之刀伤惊吓对手,只可惜,白骨有缺,无法补全道心,故而你的道,已至绝路!” 一席话听的这个修白骨道的修士毛骨悚然,他绝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看来你真的很了解我,其实我本来并没有下决心杀你,但现在你给了我一个必杀的选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白骨葬!” 修白骨道的修士口中咬牙切齿,一步步走向魔,脚底发出一步步骨头断裂声,令人毛骨悚然。 随着他与魔之间的距离被拉近,魔的体内骨骼发出簌簌断裂声,进而,他的体表裂开一道道树须状的伤口,深可见骨。 不仅如此,每一道伤口内的骨头正在以极为恐怖的速度向外生长,长成一根根弯曲延伸的骨刺,以至于将魔的整个身体覆盖在了骨头下面,变成了一副骷髅状的躯壳。 “白骨葬,天地收,终归浮尘!” 白骨道修士距离魔越来越近,那副白骨之躯在他眼中快速腐朽溃败,摔碎在大地上,却被一种无法想象的力量,舔舐得渣都不剩,仿佛那里从来就没有存在过那个人。 正欲出手的持剑修士和狰狞修士,张了张嘴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心中对于这个白骨修士多了一分敬畏,概因白骨葬的杀力太过绝对,以一种最为残暴的方式,将一个鲜活的生命直接抹除了。 审罪大殿一片死寂。 这让后殿的三个修士隐隐感到了不安。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缕风,柔弱的风,吹过被寒冬肆虐过的大地,终于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播下了一枚种子。 第350章 无间 于是,白骨修士看到了地面钻出一棵柔弱的草,草在不停长高,只是转眼间的工夫,就长成一人高的样子,最后变成了魔的躯体,魔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就像刚做了一个梦,睁开惺忪的眼睛,叹了口气,道:“倘若不是因为修习了枯盘咒,倘若不是碰巧炼成了九转不灭真魔霸体,倘若不是因为我领悟了那座痛苦地狱的规则力量,或许我真的被你的白骨葬困住了。” “地狱之苦,正如人生的无奈,我会用我所掌控的白骨葬的力量,送你上路,以为尊重。” “而你们两个人,作为陪斩,一样的待遇!” 魔转首看向其他两个人,手指拈住一枚星光,宛若扣住了一座山岳,重重按在大地上,震的整座审罪大殿不住轰鸣。 于是,那种种与生俱来的痛苦,在对面三个修士的身上逐一呈现。 “人世一苦海,吃得苦中苦,方解其中味,若不能超脱,就此永沉沦!” 魔发出痛苦呓语,双手不停结印,幻光飞舞,三个修士立时感到了种种痛苦,落在身体上,令他们内外熬煎,痛不欲生。 “杀!” “一起杀了他!” 三个身影一跃而起,各展所长,攻向了魔。 “此狱遗忘!” “此狱悔恨!” “狂暴!” “贪婪!” “嫉妒!” “求不得!” “五阴炽盛!” 魔口发审判之音,结印之光漫空落下,三个修士的身影竟被硬生生禁锢在空中,动弹不得。 魔手指晃动如刀,秋水之光往复穿透三个修士的身体,时光的力量在加速,三个修士在肉眼可见之中衰弱、老去,直至呼出最后一口生气之后,倒地而亡。 魔右手五指一攥,白骨葬发动,将他们留在世间的所有气息,抹除干净。 “白骨咒,修罗场,人言销骨,这最后三狱,总算收集齐整,且赏赐给那三个候选的家伙吧!” 魔手指拈动星光,落向后方的白骨、修罗和人言三个地狱的方位,三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三座地狱的结界之上,朝着魔齐齐拱手。 一念所动,99座地狱齐齐轰鸣,每一个棋子人物的投影,全部出现在审罪大殿后殿之中。 “这种种地狱其实就是人间投影,修魔者,就是要参透人性之恶,以暴制恶,从心所欲!” “只不过,我并没有更多时间,去领悟其中精微之处,而这其后一道壁障,究竟该如何打破?” 魔口中喃喃,不停在这座光怪陆离的大阵中徘徊。 他走了一圈又一圈,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这座大阵明明存在眼前,却仿佛空空如也,那些无有根基的阵图光影,不知被何种规则所驱动,转个不停,看去毫无意义。 魔盘膝坐下,开始了漫长的入定。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他的眸子终于睁开,浮现出晨曦的色彩。 他点了点头,一念所动,一个个修士身影各寻找一个蒲团坐下。 魔所处的位置,赫然在99个蒲团之外。 魔看着那些坐在蒲团上的修士,点了点头道:“果然是这样,99狱之外,尚有最后一座地狱,此狱——无间!” “第六重魔境,谓之99杀狱!其下,第七重魔境,正是无间!”魔心中明悟,脸色平静如水。 魔只手凭空按落,大阵中天摇地动,一道道光柱自每个蒲团中喷涌出来,一种无与伦比的伟力开始运转,发出一阵阵倾轧般的巨大轰鸣。 紧跟着,这些光柱开始快速移动,彼此间勾勒出美轮美奂的婆娑图案,实在是繁复到了极点,令人目不暇接。 最后,整个大阵聚合成为一团浓烈的光影,在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后,所有的光华齐齐熄灭掉,周边顿时寂静无声。 整座大殿一片死寂,如同一座坟墓。 良久之后,有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步入审罪大殿的入口。 后面的,是一个身材奇伟,相貌凶恶的巨人。 与之相比,前面的那个长着一副妇人面孔的怪人,只是一个小小的侏儒。 这奇怪的妇人正是号称地巫的夜澜。 夜澜看着原本极为恐怖的审罪大殿,点了点头道:“诸狱融合,化身无间,这座最终地狱的恐怖难以想象啊,然而,魔子依旧毫不犹豫激活了无间,走了进去,魔子就是魔子,特立独行,孤标傲世。” “只是这无间,进去难,出来更难,即便如我,当初也是选择回避的,但我相信,魔子一定会走出一条前所未有道路!” 噗! 魔杖深深扎入大殿地表坚硬的岩石中,妇人盘膝而坐,手中掐诀,少时,将一棵恐怖的怪树幻象召唤了出来,血树根须快速延伸到大殿每个角落,从中贪婪吸取滋养。 “摩门,99座地狱之中尚且困着不少漏网之鱼,你去一一吞噬了他们,顺便检验这么多天过去,你的战力到底如何!” “你是想成为约萨神殿第一战将,还是沦落为他人的垫脚石,机遇就在眼前,证明自己吧,不要辜负本座的期望!” “遵命!” 摩门大喜,身影高高跃起,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了附近一座地狱之中。 他时下食量大开,贪念强烈,在逐层魔境中吞食修士越来越多,偏偏感到愈发饥饿,身体内部,仿佛变成了一口无底洞。 而审罪大殿种种地狱中的修士,一定拥有更强的修为,吞噬了他们的力量,足以将自身战力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无间地狱。 魔伫立虚空,下临无地。 周边一片寂静,显得异常奇怪。 而在魔抬脚准备走出去的一刻,滋的一声,一朵火苗在脚面上燃烧起来,只在一念之间,就将魔烧成了一个火人。 不止是火,瞬间刮起了凛冽的风,这风并非凡俗之风,它能直接裹卷走肉体中的生机,将生者在极短时间内,变成一个死人。 不止是火,不止是风,还下起了雪,雪片如刀,每一刀都直取要害。 而在风雪肆虐之中,一道道扭曲的电蛇,在不可趋避之中,劈入魔的体内。 刀枪剑戟,陨石洪水,但凡世间固有伤害之物,在短短一刻,齐齐登场,必欲将魔在最短一刻抹杀。 无间地狱,自进入一刻,惩罚的力量无休无止。 吟! 一声龙吟自胸膛中传来,一条漆黑龙形已游了出来,缠绕住了魔的身体。 九转不灭真魔霸体的力量迅速释放,和无间地狱中出现的种种杀劫,如水火不容,作全方位交战。 然而,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与之相比,无间地狱中的力量,可谓无穷无尽,用之不竭。 渐渐,魔已处于下风,即便拥有九转不灭真魔霸体,也无法挡住无间地狱中激发出的越来越强的杀伤。 “移星换斗,搬运日月!” 魔一声怒喝,头顶上出现一片璀璨星空,他拈住一枚星光,以石破天惊之势,落向无间地狱之中。 岂料这座无间地狱就像是一面镜子,立时凝聚出同样一枚星光棋子,和魔的落子,犹如飞星撞月,轰然交会,爆发出一团令人无法直视的强光。 砰! 魔的小小身影,犹如弹丸般被远远弹飞出去。 他的身体尚在空中飞行,数枚棋子之光,已接二连三,落了下去。 他落子飞快,无间地狱的反击来得同样快,一枚枚星棋轰然相撞,爆发出的强大冲击,震的魔连连吐血,身体不受控制,如同一粒被击飞的弹丸,向后不停倒飞。 饶是如此被动,魔的手中兀自在不停结印,不停搬运星辰日月,向无间地狱,持续发动攻击。 在魔看来,这样的机会太过难得。 因为无间地狱的反击越强,越能促进自身蜕变,激发出更为强大的潜力。 第351章 九九归一,诸狱齐动! 星辰挪移,经历一次次搬运,它们将不断蜕变,趋向完美。 只是,在一次次挪移星辰之后,魔受到的伤害已越来越重。 魔似乎并没有介意身体上的创伤,他的双眸变得异常明亮,口中笃定道:“我不相信,你能完全复制出我搬运出的拥有地狱力量的星棋,一切才刚刚开始,我领悟的地狱,绝非你掌控的地狱,地狱并非是为了毁灭而设,它旨在重组,孕育强者,它们已融入我的鲜血,融入我的灵魂,融合了我的觉悟,更寄托了我的希望,我的地狱,不唯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催生新的力量!” 魔双眸如黑洞,蓦然回首间,已站在天地一线上,俯瞰九十九座地狱,仿佛看到了在处身血与火洗礼中的芸芸众生,他口中喃喃道:“准备好了吗,你们?一切战斗,只为打破固有藩篱,走出去!魔道,倘若循规蹈矩,必然死路一条!而唯有从不可能处开辟出一条新路,那才是真正的魔道,一句话,魔道破天,自成天地!” 这一番话,蕴含着强烈的萨满力量,更何况,魔对那些征服过的棋子们知根知底,可谓直入其心,带来的震撼效果何其强烈。 吟! 一粒飞星掠入魔的手中,魔拈住星光,强大意志注入其中,随着魔手势落下,这粒星光骤然加速,落向一片混乱的无间地狱之中。 飞驰中的星光,它的形象开始快速变化,直至完全变成了一个身形魁伟的壮汉。 壮汉手提巨刀,发动地狱之力,一口气斩出近百刀,将体内真元倾泻一空。 漫天刀光中,那股强大的反噬之力汹涌爆发,竟将近百刀的战力,堪堪复制出来,一一反击在壮汉的身上。 壮汉一身衣物化作褴褛,遍体刀伤内血如泉涌,然而处身危局的他,却仰天大笑道:“痛快,真他娘的痛快!老子好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的厮杀过了,他娘的,做棋子还有这样的好处,修魔本当如此横行,死了也值!” 说话间,他化身一道血光,冲天飞去,消失不见。 在壮汉消失的当口,又有两枚星光棋子当空落下,化作两个修士的身影,怒吼着,冲向了无间地狱。 原本他们所掌控的那两座地狱规则,已然一如先前的壮汉,开始了潜移默化和重组,他们就像打开了一扇新的门户,无尽的冲击如狂潮奔涌而来,震的他们目瞪口呆。 “那壮汉所言不错,有此一战,死了也值!” “棋子果然要有棋子的觉悟,那便是放弃自我成见,配合弈者,倾力一战!如此酣畅淋漓的一次对决,甚至于比我前半生得到的感悟还要多,此生能入无间地狱,搏杀一场,死了也值,杀!” 两个修士齐齐怒吼,凭借觉悟驱动规则,战力攀升至巅峰,化作滚滚洪流,轰入无间地狱之中。 “此战若不能尽泄胸中块垒,何以证魔?诸君,吾等正应同心同德,一展此生抱负,即便败于当口,亦足够荣耀,你我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能否走出无间,就在今朝!” 魔仰天长啸,伫立虚空,披一身淋漓鲜血,手指结印,连连搬运星光。 嗤! 手指划开胸膛,一腔热血献祭出去,使得那上空的斑斑星光,顿时染上猩红之色,杀戮之气横空出世,峥嵘万千。 “杀!” “杀啊,主方不惜精血,我等尚且首鼠两端,当真妄为修魔者!” “既入无间,便没有了退路,倘若弈者陨落,我等一样死无葬身之地,杀!” 星棋飞落,布局江山,其间多少生灵化作劫灰。 一根食指变得滚烫,一路走来,其中吸纳了越来越多的杀戮气息,愈发按捺不住,直欲喷薄释放。 与之相应,识海中央,银色剑痕斜插虚空,吟吟震颤,释放出无尽毫光。 魔右手抬起,化掌为刀,口中喝道:“九十九狱,九九归一,诸狱齐动,杀!” 右手食指之中,一截指骨,炽烈如火! 赤红色的掌刀落下的同时,就见一道横渡长天的刀影出现在上方,以无与伦比的气势,无声切开了天地,也切开了深不可测的无间地狱。 下方,滚滚雾气化作狂潮向两侧分流,在中间露出一道深不见底的黑暗刀形切口,切口内骤然睁开一只只火红色的眼睛,看去邪恶无比。 那一只只眼睛无一例外,饱含着刻骨的仇恨,齐齐看向自己。 魔发现自己不能动了,他已然被一种无法想象的力量锁定了。 刹那间,万籁俱寂,恐怖的肃杀气氛,镇压于天地之间。 “束手待毙岂是我追求的魔道!” “魔道一路前行,以暴制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只是,境界所限,完全不能发挥心中抱负,又该如何?” “生死一线,容不得半点犹豫,九转不灭真魔霸体,爆发!枯盘咒,发动!一腔沸腾热血,燃烧!” 腾! 一股气势爆冲体外,淡淡的火苗,从三千毛孔中涌出,顷刻间将魔烧成了一个火人。 守护龙体一化为九,蜿蜒缠绕,组成了一个强大的守势。 然而,仅仅这些,还远远不够,根本无法打破那种绝对的恐怖威压。 “弈天诀,种星化火,燃烧周天!” 下一刻,一点真灵之火,点亮识海,顷刻间化作燎原之势。 此刻,魔无视诸般苦痛,唯有充分燃烧自己的气血,灵魂,以及生命,方能激发出最强战力,打破封锁。 种星世界化为火海,如火如荼。 而那隐藏在左右的一个个修士,顿时被殃及池鱼,即便领悟强大的地狱规则,仍旧无法阻止这一场毁灭的爆发。 “要死了,这小子当真疯了,他竟然不怕死,竟然以命相搏,不想我等一生艰难求索,今日却死在这里!” “老鬼,拼吧,不要留手,拼死一战,或许还有转机!” “太恐怖了,在那道狭长的刀痕中,才隐藏着真正的无间地狱的力量,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可恶的小子,你为何要去惹那未知的玩意!” “据说,无间地狱中封印着一个秘密,原来竟是真的!” “今日方知无间地狱之可怕,奶奶的,老夫当真不想死,拼了吧!” 此际杀戮加身,个个棋子哪里还敢留手,倾尽全力,将所有力量,倾注到主方的体内。 魔的战力犹如狂飙突进,持续攀升,然而,要想打破那种恐怖威压,显然还是力有未逮。 “诸君,此际尚且抱着侥幸,无非找死!燃烧你们的热血,将那种种地狱化作熔炉,唯有置之死地,方能求得一线生机,杀,杀戮乃真魔唯一意志,唯因无畏,其趣无穷,才能真正体悟真魔至高意境,杀!” “奶奶的,杀啊,老子不过了!” “这一场地狱试炼,乃老夫生平仅见,若能拥抱真魔意,区区一条残躯,算个什么!” “老鬼,说的好,此际尚且惜命,无非自寻死路,愚不可及!” “杀!” 火光中,一个个修士仰天长啸,放开布防,任由这一场祭炼之火,波及全身,烧的毕剥作响。 这一场由肉身波及灵魂的燃烧,果然将他们的潜力再度激发出来,种种反哺回馈到魔掌控的种星世界之中。 火光中的魔,如同绝世王者,手中连连变换,弈天诀源源吟唱。 脑后一轮慧海同样炽烈燃烧。 此际,星化芥子,演化周天次元,在生命之火的祭炼之下,演变为恒河沙数,无穷无尽。 魔的眸中微光一闪,原本被禁锢住的身影,突然动了,他仅仅是稍稍转动了一个方位,已然与99狱抱合为一体,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守势。 便是这稍稍一动,让他逃过了一场灭顶之灾。 一道杀戮之光,划出一道掠过天地间的淡淡涟漪,紧贴着魔的面颊,和他擦身而过。 有时候,生与死之间,仅仅为一线之隔。 第352章 解开一道枷锁 魔深刻体悟到刚刚处于生死一线上的残酷。 那是一种绝对的力量,没有理由,只有结果。 他探手一抓,咒渊剑发出龙吟,出现在手中。 识海内银色剑痕绽放万道毫光,紧握长剑的食指滚烫如熔岩。 对于规则的理解,对于剑道的觉悟,刹那间,如滚滚潮水奔涌而来,魔的身形再度转动,剑锋微微下倾,只是简单一刺,便挑动了这片天地。 第八层魔境,白衣人蓦地回首,目光凝重,口中喃喃:“太咸剑势,攻守一体,此子居然以剑势为引,融入自身无穷想象,与诸般地狱抱合,如此宏大构想,他怎么能做到?人力有时穷,若精神稍显不足,难免出现瑕疵,进而引起反噬,必死无疑!” “他居然成功借助太咸剑道播种,成自身体系,长此演化,前景不可想象,未曾想世间居然有如此妄图吞象的人物!” “当初我经过审罪大殿,只为一心追上星茹,没有来得及和那无间狱中的隐藏之物一较高下,当真遗憾!” 白衣人一番感叹,不知那推演太咸剑道的人物,能否度过危机,顺利进入第八层魔境。 “太咸的传承不容旁落,竟被拿来充当垫脚石!这一战,朕等着你!”白衣人口中喃喃。 无间地狱。 天地间再度牵动出一道涟漪,划开时空,刹那间落到魔的身上。 长剑微微一颤,一道灿烂剑光,和涟漪无声交汇。 天地间陷入瞬间的可怕寂静之中。 下一刻,魔的身体硬生生被凭空摘离,待重新出现的时候,已站在遥远的虚空尽头。 他的体表裂开数不尽的伤痕,鲜血不要命的喷涌出来。 他头顶上的一片星空,随着那一道恐怖涟漪的落下,已变得黯淡无光,濒临崩溃。 若非拥有这把剑,若非拥有银色剑痕,并凭借那枚杀心舍利的爆发,他已然死了。 “我活着的意义,只为触摸到那无尽高远的伟大知觉,每每面临生死一线,既是威胁,更是一场场难得的觉悟契机,而时下所遇,更为难得!” “星魂,燃烧,热血,沸腾,唯因如此,方可拥抱至强觉悟,成吾大道!” “来吧,燃烧!” “每个毛孔,每个星辰,都化作地狱熔炉,将所有一切献祭为精纯战力,致敌死命!” 口诀长吟,化作战歌,魔周身火苗灼烧,愈演愈烈。 识海中央,剑痕震颤,一颗颗暗淡的种星,再度浴火燃烧,变得璀璨明亮。 同一时刻,隐藏在左右的那些修士,被再度震惊。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破玉修士,竟悍不畏死! 魔口中不断吟唱的歌谣,古老久远,蓄满沧桑。 修士们的心弦被莫名牵动,一个个修士的眼中不免有了些异样。 恍惚间,一幅幅远古画面迎面扑来,无数个魁伟的身影,在战斗中倒下,后继者拿起前任的武器,继续冲锋。 天地翻覆,岁月沧桑,江河大地被一次次洗劫,无尽生灵化作劫灰。 一个个强者身影,从废墟中走出,毅然踏上了又一场不归的征途。 与天地而战,与命运而战,只为打破规则枷锁,成我自由天地,是为真魔! 刀光无声落下,看似轻描淡写。 而一次次带给魔的伤害,却愈发深重。 九龙呜咽,鳞甲剥落,气血枯竭,犹自化作骨相之态,缠绕成魔体表的山脉和江河。 周天种星浑如风中之烛,在忽明忽暗中,奄奄待毙。 魔身后众人已然被那股强大的规则杀力,震出身形,周身满布伤痕,气血濒临枯竭,一如魔的遭际,陷入绝境。 他们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只因那一道道杀戮太过凌厉和暴虐,一次次压榨他们的体内生机,连呼吸都来不及进行。 下方,那一道黑暗的刀痕切口中,无数只眼睛炽烈如火,死死盯着他们,不杀光他们,决不会停手。 这种剥夺式的杀戮,凌驾于众生之上,一刀所至,规则崩塌,万物化灰。 “来了!” “又来了!” “我等今日难逃一劫,若非弈者挡在前面,此刻已死一万次了!” “杀吾辈如同杀猪,这刀法犀利如此,死于此下,此生无憾!” “唯凭一身所学以报之,方无遗憾!” 众修士内心一时间感慨万千,当下更不藏私,将滚滚真元借助99狱规则,灌注到魔的身上。 一道道杀戮涟漪落下,带给魔的则是一场场由肉身到灵魂的洗劫。 他的鲜血似已流尽。 而那辛苦推演出的芥子次元世界,已至山穷水尽,濒临崩溃。 一道道袭来的杀戮涟漪,根本不会给他丝毫的喘息之机,一刀快似一刀,必欲一气之下结果他的性命。 而在濒临灭绝的一刻,魔的体内突然传来一声解锁般的咔嚓声。 他的眼睛骤然明亮,犹如划破黑暗的黎明一线,已然看到一扇打开的门户后的世界。 “那打开的……究竟是什么?” “原来,枯盘咒和弈天诀的最终奥义,便是为了打破一切规则枷锁,以释放出身体内的至高潜能,可以更彻底的感悟这天地间的力量!” “天无绝人之路,不想到,那一道道恐怖杀戮,居然无意中逼迫着我解开了身体中枷锁,使我可以充分释放出力量,获得突破!” “这一道枷锁便是,舍弃有限,拥抱大千,舍弃本心,拥抱万象!” “那么,就来吧,让我试试你的最强战力!” 随着一声震动天地的长啸,所有修士再度被撼动了心魂,他们齐齐看向了魔,感受到了一种无比浩瀚的意境。 那分明是以舍弃生命为代价,所激发出的一种至高奥义。 能走出这一步的人,他的毅力难以想象! 也难怪,唯有这样的人,才能凭借区区破玉境界,将他们这些老鬼一一收归麾下。 “你既然无私无畏,我等又何必在乎这区区一条性命!” “诸君,不必留手!” “燃我真魂,破此生天!” “正应如此!” 所有修士,齐齐长啸,声势滔天。 而在这一刻,魔断然解开了种星世界的束缚,一颗颗暗淡的种星,骤然起死回生,在濒临熄灭的一刻,挣脱了规则束缚,游向了无尽广阔的外世界,贪婪吸纳天地间的养分。 同一时刻,肉身中的枷锁也彻底打开,九条破败龙体,连连咆哮,游入天地虚空之中。 一轮慧海如火如荼。 魔此刻的心境,与天地互通,便如一体。 他的双手交织,保持着那种融合如一的本命结印。 在他的心念之中,一张幻化出的大手,正翻云覆雨,布局江山,挪移日月星辰,改动山川大地。 “这才是我要的芥子次元世界!” “恒河沙数,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与天地同心同德,大到山川,小至草叶沙粒,都在般若之中!” 长剑挥动,斩开一条拖动天地规则的剑痕,和那一道道接踵而至的杀戮涟漪,连连交会,崩溃了大片时空,破碎了的琉璃泡沫的光影,不断组合破碎,破碎组合,将周边世界映射得一片光怪陆离。 下方,那道黑暗刀痕中的一颗颗眼睛,如火灼烧,传来一阵阵冬日寒风般的凛冽啸音。 那分明是极度亢奋中爆发出的一股股熊熊战意。 那一道杀戮刀痕原本已非常可怕,若然持续飙升,该强大到何等地步? 众修士心头凛然,不知所措。 他们的力量近乎耗空,所掌控的地狱中,隐隐然袭来一阵阵反噬的震动。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们的目光齐齐看向中央的魔,那小子分明进入忘我之态,他肆意放飞种星,拼命推演他的星辰天地,一次次出剑,却一次次被刀光涟漪击退。 然而,那一道道刀光涟漪,却也不能立刻将之击杀。 第353章 一切归于无间 饶是如此,魔已然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不过,有此一战,已足以傲视这重重魔境了! “小子,与你同归,在生死一线上一次次感悟天地造化,此行不虚!” “能帮的,都帮了,这个世界不会有奇迹,而能创造奇迹的人,都大致死绝了,不过,有老夫陪你,和你共赴黄泉,料想定不寂寞!” “可惜少了一壶酒,他奶奶的,再赋诗一首,此情此景,好不快哉!” 这些修士正在窃窃私语,忽然间,耳中便听到了一阵悠扬的歌声,那歌声所蕴含的一种气息,正代表着一种永恒的归宿,和千劫千世也无法释怀的思念。 “这是……” “这是一种古老的献祭之歌!” “这歌声中所蕴含的一种力量居然让老夫的灵魂忍不住就要跳过去拥抱,化作烈火,燃烧成灰!他在召唤我等!” “而我等如何去……” 听着悠扬的歌声,看着魔一次次刺出咒渊剑,撕裂了暗淡的虚空,那掩埋在时空深处的一幅幅壮丽画卷,顷刻间纷至沓来。 体内干枯的热血又然开始奔涌。 所有修士,情不自禁,和魔一起,开始低沉吟唱那首古老的歌谣。 魔的目光看穿时空壁障,便看到了那道鬼门峡中,那一座高高的骸骨祭坛上空,一个女孩的身影,身披血色霓裳,正在婆娑起舞。 “你能做的,我当然不会落后!” 魔翻眼看向下方那一道缺口中的无数颗火眼,厉声道:“让我看看尔等的至高战力,今日若不能将你们击败,吾何以面对天地间那一缕浩荡真魔意志?” 一剑所动,斩开天地,那一道袭来的弧光涟漪,顿时被斩断。 下方,黑暗缺口中,陷入一片死寂。 只是,那一只只火眼,却不再灼烧,反而开始缓缓闭合。 于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戮气息,如座座奇峰崛起,充塞虚空。 正在齐齐吟唱的众修士,不由得停住了歌唱。 他们齐齐看了下方一眼,又转首看了看中间的魔,点了点头,已然有所决断。 “小子,濒死一刻,能亲身感受无上魔道,吾虽死犹甘,这条命,给你了!” “小子别怕,它有鬼眼,你有我们,有此一战,与有荣焉!” “小友,是我沈再小瞧了你,放心,我这枚棋子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不要丢下老娘,黄泉路上,可不能少了我窦九娘!” “棋子觉悟,地狱星辰,老子倒要看看,这最后一击,究竟多强!” 说话间,众修士齐齐开始吟唱,一边吟唱,他们齐齐解开身体枷锁,借助那古老歌谣中的力量,将肉体和灵魂,齐齐献祭而去,也同时将诸般地狱中的完整领悟,赠与了魔。 一具具肉身顷刻间化作劫灰。 一具具灵魂光影燃烧成火,拖曳着绚烂霞光,便如群鸟归林,各寻各路,最终化作一道道流光,祭入上空燃烧中的一颗颗种星之中。 魔的身躯一阵颤抖,眼中有了些模糊的光影。 他没有想到,也没有指望,他们会做到这决绝的一步。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其中缘故。 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自地老天荒而来的,从不曾断绝的,那一缕无上真魔意志。 真魔所求,只为拥抱天地大道,即便如飞蛾扑火,瞬间化灰,亦无怨无悔。 生死一线,终于让他们睁开了眼睛,看清了修士一途的永恒追求。 “放心,你我同归,我绝不会辜负了你们!” 他引吭高歌,声震长空。 灵魂之力,祭入长天,一颗颗种星如剔透珠光浮现,绚烂了虚空。 魔到了这一刻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不能再度获得突破的原由。 “那是……” “那究竟是……” “我明白了,那是信念,那是我们共同追求的无上真魔意志,当然也正如沉睡中的她的内心深处,所保有的那片纯净土地,那是怀念,也是希望!” “那些星星,他们自诞生开始,其实就已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如我,如你,如那芸芸众生,共同的信念和追求,将我们牢牢绑缚在了一起,彼此平等,没有高低,这才是我所觉悟的种星世界!” “我也终于明白,萨满的最终奥义,不是强加,更不是施舍,而是共同的追求和绝对的信任,唯因如此,我们才能紧密相连,生死相依!” “这才是真正的萨满!” 魔的口中重新开始吟唱,所唱者正是那首古老相传的洛歌,只是,歌声所传达的意境,已然更为宏大,更为深远,浩浩荡荡,亘古不绝! 同一时刻,一个即将走出近边死山的高大身影蓦地顿住了脚步,他转身望向极远处的天空,目光婆娑,口中喃喃:“不枉我甘愿成为他的使徒,他竟再度打破了壁障,走出了前所未有的一步,原来,萨满的力量竟可以突破到如此天地!” “我明白了!” 他浮现觉悟的笑意,一步朝前跨出,毫不犹豫走出了近边死山。 无间地狱。 魔的歌声愈发高亢。 一个个修士的身影浮空升起,他们怔怔的看着魔,感受着歌声的浩瀚,不由自主,跟着唱和起来,歌声汇聚如潮,不断冲向巅峰。 “九十九狱,九九归一,是为无间!” 念动之时,脑后一轮慧海不断旋转变化,最终,将一幕无间地狱不断推演了出来。 与此同时,入微境的精神天地再度获得突破,精神的突破再度促进了慧海的进化,进而使得那些愈见鲜活的种星不断蜕变。 一颗颗种星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他们的生机显现出从未有过的活力,他们全身心沉浸在无间杀劫的洗礼中,吐故纳新,不断进取。 “恒河沙数,芥子星辰,心魔次元,融于无间,无穷无尽,无始无终,看去如零,空空如也,方可拥抱万物!” “一切觉悟,归于无间,如你,如我!” 这一刻,慧海的盘旋速度仿佛到达了极限,突然间,传来一声咔嚓的机括闭合之音。 时间的指针仿佛停转。 随着叮的一声清越的机括声再度传来,时间重启。 此刻的一轮慧海已然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深刻蜕变。 咒渊剑平端,微微一挥,一道剑光,在天地间撕裂出一道伤痕,斩入下方那道黑暗刀口之中。 瞬间万籁俱寂。 下一刻,天与地碾压在一起的力量,以山岳崩塌般的气势,横空出世,极限爆发。 下方,那些闭合着的火眼突然圆睁,向上喷发出万千道烟火流星。 而来自于上层星辰世界的冲击,迸发出超新星般的亿万璀璨光芒,镀成一道穿越天地的耀眼银边,和下方冲起的一道炽烈刀痕,缠绵一般亲吻在了一起。 “这,才刚刚开始!” 梦呓般的吟唱从唇间流出,魔犹如游荡在天地间的一尊杀神,划出暗淡的流光,向下俯冲,越来越快,扑向下方那一道恐怖缺口中。 杀戮随心所动,咒渊剑划出一道道凌厉轨迹,不断斩入那道刀形缺口之中。 初悟无间杀戮,魔触摸到了一片从未见过的广阔天地,他贪婪的呼吸着天地间的浓郁滋养,张开三千毛孔,张开不断蜕变的恒河沙数般的星辰世界,全身心融入这片广阔天地。 他不愿留有任何遗憾。 他出手的每一剑都会变得越来越强,体悟规则越来越深,越来越精纯,不断砥砺,攀越巅峰。 这正是他从无间中得到的感悟,没有终点,没有起始,只会变得更强。 人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不断突破现实桎梏,获得更多的觉悟。 朝闻道,夕死可矣! 第354章 神奇搬运 他会珍惜每一秒的流逝,竭尽全力去体悟无间世界的一丝一毫气息。 他绝不在乎下一步会如何。 为了充分领悟无间世界中的规则气息,他彻底解开了身体束缚,放开了所有芥蒂,放飞了种星,得以将恒河沙数世界不断向前推演。 “心纳无穷万象,一切皆有可能!” 大到星辰,小到每一粒沙砾,都被一种可怕的火焰包裹着,不停燃烧。 每一粒沙中都有般若,每一缕火焰中都藏着万千菩提。 “你们如我,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赖你们信任,我将带你们一起飞升!” 在献祭之火的灼烧之下,魔所能掌控的力量在不断攀升。 咒渊剑的攻击愈发犀利,越来越快,越来越强。 而魔向下冲锋的速度也在不断飙升。 万千婆娑光影在他的眼眸中不断生灭。 无尽般若融入星辰世界,裹卷九十九狱威势,倾泻在长剑之中。 他于极度的饥渴中催动着长剑,激发出一阵阵令天地颤栗的长吟。 过往所有的觉悟,俱融入长剑之中,不断穿越无间天地,斩开生死重关。 一剑,两剑,百剑,千剑。 不断向下方那道代表死亡的缺口中倾泻。 正如当初,弱小的魔,在风吼狼滩中,在生死一线上,毫不犹豫跳下了悬崖,在生与死的极限冲击中,激发出潜力,获得突破。 魔的出剑越来越快。 到后来你已然无法看到他出手的动作。 岂知那仅仅一息的间隔中,他的出剑次数已达到极限,故而,表面看去,他似乎毫无动作。 也就在这一刻,魔感悟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息,他宛若戳破了一层薄膜,周身顿时爆发出耀眼星辉,如一颗天际飞来的流星,呼啸着扎入下方那道黑暗之中。 “这是……” “这才是真正的无间世界!” “那就来吧!” 他感受到了来自下方黑暗刀痕中的刻骨恨意。 犀利的剑光,搬运星辰大海,不断撕裂虚空,裹挟无尽的星光泡沫,向下方冲击而去! 吟! 咒渊剑骤然挣脱掌控,外形化作一条躯壳破败的巨龙,怒吼着,冲入那片被火眼笼罩的空域,任由一道道赤色的闪电攒集在躯壳上,和体内聚集的万千亡灵一起,发出如海如潮的怒吼声。 魔目光深邃,看着那把长剑落入的所在,口中喃喃道:“同气相求,我明白了,他们的恨并非针对我,而是那里!” 魔眸光睥睨,微微瞅了一眼上空,口中续道:“尔之所求正是我之追,就让我陪你们一起走上这一遭!” 魔长身而起,一步跨出,毫不犹豫进入了那片火眼笼罩的世界。 胸口一颗龙首骤然发出一声长啸,一化为九,在体表形成了一层坚固屏障。 魔盘膝而坐,脑后慧海冉冉转动,一颗颗种星,犹如一粒粒灵动的蝌蚪,游来游去,拖曳着一条条细长的光尾。 光尾生出更多细细的触须,渗透到火眼世界,不断从中汲取养分。 霹雳! 随着一道无比庞大的赤色闪电树从天而降,周边的空间顿时被一种可怕的力量所分裂,与此同时,那种可怕的伤害也降临到了魔的躯壳之上,不断分割和蚕食他的生机。 魔却如一台不知疼痛的机器,引吭着古老歌谣,将献祭之火燃烧得如火如荼,烧成一座极度高温的熔炉,使得九十九狱的融合,变得更为彻底,故而,魔非但没有被击溃,反而越战越勇,越来越强。 一缕赤色刀光从天而降,中途碎裂为万千碎片,洗劫到魔的周身,使得他本自极其强悍的身体,变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在这一股股极具毁灭的碾压般的杀戮中,魔身体上受到的创伤越来越严重。 推演出的恒河沙数般的星辰世界,每一颗种星上,都布满了刀痕。 然而,沉浸在慧海意境中的魔,已然化身傀儡,凭借掌控的规则天地,并没有因遭受无尽冲击而崩塌,依旧在不断蓄积战力,抵挡进攻。 然而那些进攻根本不会给他丝毫喘息之机,连绵不绝,无穷无尽。 处身一片汪洋的杀戮世界,魔对于剑道的觉悟,在一次次血与火的洗礼之中,不断砥砺,愈见精深。 虽然如此,魔已渐渐无法抵挡那般无休无止的攻击,盖因人力有时穷。 前人有言,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 即便魔的肉身如何强悍,精神世界如何宏大,也难以抵挡这般无休无止的犀利攻击。 体表,九龙光影惨淡,已呈颓败之象。 咔嚓一声! 他的身体中的某处骨节中传来一声断裂之音。 紧跟着,就像出现了连锁反应,身体上下,爆裂出连绵不绝的断裂声响。 肉体的崩溃就在眼前。 只是,他的双眸突然间变得明亮起来。 一缕觉悟的雷光凭空落下,点亮了眼前方寸世界。 “傀儡本无心……” “吾所悟之道如零,看去空空如也,却无物不纳!” “无所有,故无所不有!” “原来……这才是……无间的真正的内涵!” “若不能真正舍弃小我,便不可能领悟无间世界的真正内涵!唯有彻底放开本我的芥蒂,方能与万物同心!” “此时此地,一个桑北,和一个不知来历的自己,都不重要了!” 一念转变,魔的周身气势再度变了。 入微境的精神觉悟,再获突破。 他整个人仿佛消融在眼前的世界之中。 咔嚓,咔嚓,他的周身爆发出接连不断的机括之音,那正是无骨境搬运获得突破后释放出的声响。 身体内的桎梏再度被打破,无骨境搬运突破到了一种无法想象的境界。 魔将之定义为无间——无间搬运! 从精神到肉身,宛若游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自由海,近乎崩碎的规则体系,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重组。 魔在顿悟之中再获蜕变,从三千毛孔到无尽种星,都开始了一番前所未有的巨大变革。 这种蜕变在常人看来完全是神话般的奇迹,本不可能存在。 然而在这个小小破玉修士身上,竟神奇的实现了,宛若跨越了一生中最难跨越的一道鸿沟。 他不在乎生的一切占有。 不在乎旦夕成灰。 他忘记了一切,如一个孤独的失去记忆的幽灵,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于极度饥渴中,拼死游入了那片古老的寂静无声的虚无天地。 一切看似无有,却无所不有。 其实,现实世界也本来如此。 每一息都在变化,都在进行生死交替,波及万物,无休无止。 九龙光影游遍周身,不断破碎,重组,再破碎,再重组。 在经历了难以计数的生死蜕变之后,一颗狰狞的龙首再度凝聚在魔的胸膛间,骤然发出一声怒吼,化作一条巨龙光影,冲入虚空。 这一刻落在魔身上的无尽毁灭力量,不单纯是一种毁灭,它已成为一种推动的助力。 而能将之扭转的关键,正是获得突破后的九转不灭真魔霸体。 由肉身到灵魂,在生死交替中,轮回无尽。 一轮慧海,在化身傀儡的魔的脑后,皎洁如月,其内所演化的,赫然如同一个小小的芸芸众生世界。 同一时刻,咒渊剑上所承受的伤害,比之魔的本体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穷无尽的赤色闪电,接连不断攒集在剑体上,剑体发出一声声剧烈震颤,只是,那并非是痛苦呻吟,而是在迎接这一轮轮毁灭般的浪潮中,所激发出的兴奋之音。 伤害无处不在,无始无终。 在雷霆织成的闪电密林中,咒渊剑迸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般的震颤。 因它明白,这样的机遇,过后永不再有。 不在这一轮轮打击中被毁灭,就在这一浪高过一浪的杀戮中,升华吧! 第355章 那便杀心! 正如它当初认可魔为主,因为那是一种同气相求的共鸣,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正如现在,它不顾一切冲入了那片火眼笼罩的世界,那里仿佛寄托着它的命和魂。 它无法割舍,它不会退缩,只会拼死一搏。 一人一剑,在无穷无尽的电闪雷鸣中,承受着无休无止的伤害,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这种痛苦,名谓无间。 审罪大殿,庞大的魔魇之树枝繁叶茂,它的枝条,它的根须,几乎延伸到了它想要到达的任何地方。 地巫夜澜睁开眼睛,深深呼吸着九十九狱中传递来的气息,她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一点点恢复,心情自然大好。 然而,突然想起陷落在第七重魔境中的魔,不由得心头一紧。 这一路尾随而来,魔子果然不负那伟大的传承,所求者必尽善尽美,那些深埋在一重重魔境中的巨大考验,乃是那些络绎不绝的挑战者不敢触及的禁区。 “无论你是魔子,还是天择之子,我都相信你,我等了这么多年,你就像我心中这棵不断壮大的魔魇巨树,无人可以阻挡我们前进的道路!” 第七重魔境——无间。 这一场杀劫洗礼已不知持续了多少个日子。 魔紧闭的一双眼睛突然睁开,口中喃喃道:“其实,我明白,这场考验自我踏入一刻,就不会停止,它将伴随我的一生,在生死熬炼之中,不断接近那终极意义所在!” 他的右手突然伸出,向下一按,口中喝道:“无间只是一念,正如我心,生死律动,永不休止!” 刹那间,虚空中的一只只火眼齐齐震颤,只在一念间便聚合到中央一线,化作一道锐利的刀光,犀利一斩,便斩入了那柄惨白的剑体之中。 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斥力,顿时将魔远远推了出去。 合拢后的那道刀形切口,随着那一道犀利的刀光,诡异的融入了那柄惨白的剑体之中。 魔放眼望去,就见那柄其貌不扬的剑体静静悬浮在虚空中,仿佛没有丝毫改变。 然而魔却早已从中看出了不同,他点首道:“我明白了,你为何会奋不顾身冲入这场杀劫之中,因为你只是形,而那里,是你追求的魂!” “形与魂合,那才是完整的,现在,就让我们一起踏上征程!” 魔一步跨出,步履之内,星光迷离,瞬间便来到了那柄剑的一侧,伸手便抓了过去。 岂知他的手仿佛穿越了一片空无一物的虚空,眼睁睁看着那把剑近在咫尺,却偏偏触摸不到。 魔微微皱眉,眸中浮现一缕亮光。 他开始不断出手,试图抓住那柄剑体,他一次次失败,却一次次不厌其烦,兴趣愈见浓厚。 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抓取之后,魔的嘴角微微翘起,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奇妙的光华,一念间,五指收拢,看似已稳稳抓住了那柄剑。 吟的一声,长剑一晃,已然远离,依旧保持着和魔之间既定的距离。 魔的身影连连闪烁,屡屡抓取,那近在咫尺之物,仿佛处于别一世界,就像梦中幻影,根本无法触摸。 魔终究停止了这种徒劳的举动,整个人仿佛化身为一尊石雕。 被屡屡洗劫的识海,如同一片历经沧桑的废墟,只是它的每一块空间,每一个碎片上,却闪烁着神秘的光华,随着中央一轮太极冉冉盘旋,已然开始了又一场剥开真理面纱的宏大推演。 识海世界,千疮百孔,看去支离破碎,但每一块碎片,每一粒尘埃上,都释放出晶莹剔透的柔光,蕴满了奇妙般若,每一个记忆碎片,都妙不可言,交织出一幅幅天花乱坠的奇妙幻影。 魔眸光如海,漠然俯视下方。 世界在我心中,大到星辰,小到沙砾,纤毫不落,所谓一念所思,瞬间可达漫天星辰,可至虚空尽头每一粒尘埃。 心到身到,是为无间。 “以无我之心,足可拥抱亿万天地!” 魔开始行走,越走越快。 双腿交叉摆动,剪出一条模糊的轨迹。 渐而,他身化流光,越飞越快,超越于世界之上,直至攀升至巅峰一刻,世界仿佛被无限拉伸,故而,使得他的速度一点点慢了下来,越来越慢,最后看去,就像完全静止了一般。 他的双腿正如钟表上的指针,不停的在过去和未来之间交替行走。 时光的色彩,缠绕成一道道条纹,缠绕着他的双腿,他的周身开始发光,渐而,他的身体就像破开了一层奇怪的膜,随后进入到一种极为奇怪的意境中。 他无悲无喜,他的身体,仿佛梦游一般向前走了一步,已然忽略了一切时空阻隔,出现在了那把令人恐惧的剑体面前。 “彻底舍弃小我,心入无间,才有可能触摸到那无限……” “左脚未来,右脚过去,现在只是一个稍纵即逝的刹那!那么,现在有何意义?我又如何捕捉住那一个个近乎无穷的刹那?” 魔停止了试探性的动作,他面对那把惨白的剑体盘膝而坐,一坐就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把握,去抓住那把神奇的剑。 原本他以为自己领悟了无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只好像领悟了一点皮毛罢了。 无间如海,无穷无尽,岂是他区区微薄之力所能触摸到的么? 未来一刻,他突然站了起来,双腿如同两个指针,快速向前奔走,交叉往来。 他的身影就像一个不断振荡中的影子,看似在前进,不如说是在后退,看似在后退,那分明是在不断向前迈进。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跨出的脚步幅度却在一点点缩小。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脚步幅度的缩小,他与那把剑之间的距离分明也在缩小。 到后来,他行走的身体仿佛静止下来,而那把剑与他之间的距离已然很近,很近。 魔依旧没有出手抓取那把剑,他的眉头深锁,喃喃道:“我知道我抓不住你,因为我依旧没有真正领悟到无间的内涵!” “每一个刹那都在生长和死亡中交替,每一个刹那都在终结,又都在开始,这种变化无处不在,囊括了过去现在和未来,覆盖了大至宇宙星辰,小至草木尘埃的所有角落,覆盖了生死荣枯,覆盖了阴阳昼夜,所以,这无间,就是宇宙,就是众生!” “那么,宇宙是什么?” “我又是什么?” “一只小小蝼蚁,自出生一刻,直至死亡,何其短暂,它就像一个小小的零,似乎空无一物,从未有过,但它必然存在过,还会在未来的一个个生死轮回中不断绵延存在!” “如此说来,无间就是轮回,小到尘埃,大至宇宙星辰,都囊括在滚滚无尽的大小轮回之中,如同一个空洞的零!” “正因为这个零空虚无有,才可以容纳无限,如同我的一颗本心!” “原本,心有多大,天有多大,而一颗小小心脏毕竟有限,那便——” 魔的目光骤然落在右手间,落在那根滚烫如熔岩的食指上。 “那便——杀心!” 刹那间,火红的食指剧烈一震,竟牵连起周边虚空,荡漾出一轮轮不断向外扩散的光圈涟漪。 无数个幻化出的零,从小到大,从有限到无穷,不断扩散,衍生至地老天荒,衍生至末法尽头,无始无终,无穷无尽。 魔的眼中,看到了无数个大小光圈,遍布天空上下所有角落,转个不停。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虚空中点亮了一只只炽烈的火眼,这些火眼竟然被一个个光圈所笼罩,点亮了死寂的虚空。 第356章 往者天梯 魔的双眸骤然明亮,念动一刻,一轮慧海冉冉升空,不断扩大,直至融入虚空,化作了乌有。 刹那间,犹如恒河沙数的无尽星光,点缀在虚空中的一个个角落,它们犹如一个个流萤,自主寻找着一个个大小光圈,最后进入其中,和一个个火眼试探着相互接近,激发出一轮轮碰撞出的光华。 魔再度闭上双眼,嘴角微微翘起。 心若虚空,如零如无,正是无休无止的轮回,一切都在其中。 “你们都在我心里,正如亘古而来的无上真魔意志,看似无有,却充斥在纷繁的芸芸宇宙天地,永不磨灭!” 魔口中喃喃,这一轮入定再度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未来一刻,魔骤然跃起,念想世界,无数颗和火眼融合后的变异种星,齐齐聚向中央一道惨淡的剑体中,魔一步跨出,只用一步便越过了这座无间地狱的阻隔! 与此同时,吟的一声,那柄长剑已然掠入手中,吟吟一震间,已然与魔的三千毛孔,和无尽种星世界,千丝万缕连接在了一起。 魔仔细看去,这柄剑表面,已然出现了一个个眼眸状的旋涡图案,它们已然和自己的血肉和灵魂紧密相连。 魔知道,这柄升级后的剑,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剑。 “你的名字,就是无间!” “你我同心,心入无间!” 一念间,天地合拢,归于无间。 审罪大殿之中,地巫夜澜的一颗心骤然停跳。 她咬牙切齿,双手颤抖,禁不住发出嘶吼道:“魔子不会死!天择之子不会死!没有人能够杀死他,也没有人能够阻止本座前进的步伐!” 然而此刻,她已然感受不到对方的一点蛛丝马迹,这个状况,显然说明了,只有唯一一个结果。 夜澜软瘫在地,眸中居然流出了泪水。 泪中有血,凄惨无比。 “如此,本座已然失去了活着的意义,不如——” 她的目中现出狰狞之色,一只手掌高高举起,眼见得就要落下! 突然间,一道锐利的光芒犹如霹雳落下,击穿了审罪大殿的虚空,整座大殿不停震颤,摇摇欲坠,连带着那棵魔树幻象,光影惨淡,趋向崩溃。 夜澜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她的脸上却无丝毫震惊,反而浮现出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 “他……终于成功了,并且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击破了大殿壁障,进入了第八重魔境!” “果然没有辜负本座付出的心血!” 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她将目光投向一座地狱之中,却见那个巨人此刻将头埋在泥土之中,全身吓得簌簌颤抖。 “却是被那道来自于无间狱中的力量吓坏了!饕餮印从无餍足,诸狱中尚有很多漏网之鱼,足够这家伙渔猎一番!” 夜澜咳嗽一声,已然将心意传递给了摩门。 摩门将一颗硕大的脑袋抽离泥土,又惊又喜。 不说他。 魔的眼前,出现一座丰腴的山。 很少有人将山比作丰腴的。 而眼前这座山,却如同一具丰腴的女子肉身,看去线条细腻,却透露出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魔闻到了一种腐朽的气息。 魔的目光何其敏锐,很快就看出这座山的完整形貌,那是一具尸体,一具即将足月的孕妇的尸体。 以孕尸成山,何其触目惊心,令人一眼望见便如坠地狱之中。 只是,这世界上,如何会存在这么庞大的一具尸体? 且这具尸体,虽身死无尽年头,它分明仍在起伏呼吸。 它每时每刻,都在呼吸,吸入的是生气,呼出的则是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死的味道浸透了这座庞大的尸山。 胸口一对饱满的丰硕,如同丘峦凸起,其中分明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吸引力。 魔的目光甫一落在那对丘峦上,一颗心瞬间就像坠入了万丈深渊之中。 若非他领悟了无间之力,入微境感知获得突破,此际已然被那种巨大的蛊惑,硬生生拉入幻境,再难挣脱出来。 在那一对极具夸张的饱满之物的更上方,一双惨白的手臂,向上高高举起,举起了一座血迹斑斑的,由一根根白骨堆砌成的牌楼。 牌楼匾额上正书写着四个血淋淋的大字——往者天梯! 四个大字强烈传递出尸山血海般的邪恶气势。 魔的眼中仿佛看到了犹如恒河沙数般的无尽鬼魂,它们凄厉嘶吼,如海如潮,一次次汹涌冲击着自己的心神。 一股恶感填塞胸口,魔止不住想要大口呕吐。 这也还罢了。 更为可怕的在于,其中一股邪恶气息居然如异军突起,一举冲破重重阻力,扶摇直上,穿越了女尸的胸膛间,延伸到牌楼之下,那具小小的赤露着的身体表面,沾满了污血,它正瞪着一对硕大如灯笼的眼睛,扭首冷笑着看向身后世界,口中犹自咀嚼着一条肥肠般的物事,嘴角污血横流。 魔的眼中再度浮现震惊之色,因他发现,那攀附在孕妇体表的婴孩,口中拖出的那一条肥肠,却是一条连接婴孩与母体间的脐带,正是这条脐带,形成了一条诡异的登山之路! 这条脐带道路上,满布血污,分布着一道道不规则的褶皱,那些褶皱,正是一道道向上延伸的台阶。 他顺着这条脐带向下方看去,在这座尸山的小腹,很快就发现了一处极不规则的巨大的创口,好像被硬生生撕裂开来,形成一口无底洞,释放出浓郁的死亡气息,随时会将前来的挑战者吞入其中。 这个庞大的女尸早已死去,而这亟待出生的婴儿却不甘心胎死腹中,竟用一双手,生生撕开母腹,爬了出来,爬上了它死去母亲的躯壳。 母体已死,根本没有乳汁,它由于极度饥饿,便扯断那根脐带,塞入口中,以之为食。 它的求生欲何其顽强! 难怪会煞气冲天! 隐隐间,魔仿佛听到了牌楼背后世界传来的山呼海啸般凄厉哀嚎,与此同时,一股如山如海的邪恶力量,犹如滚滚浪潮,持续冲击在魔的胸膛间。 即便拥有九龙霸体庇佑,魔依旧按捺不住,喷出了鲜血。 不甘胎死腹中的巨大怨婴。 未获生产,蕴含无尽执念的孕尸。 它们又岂是一尸一婴那般简单。 诸般地狱之中,无尽枉死冤魂,被一股至强的控制力,生生召唤成为一座邪恶尸山。 诅咒如山,怨毒如海,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魔的记忆不由得回到了当初的大荒,回到了死沼中那座孤岛之上,他想起了当初的那个邪恶的婴煞。 那种邪恶气息与当下并无什么不同。 只不过,婴煞的怨气,与当下这座尸山相比,实在太过渺小。 尸山和那个巨婴带给他的冲击,无异于一片怨气冲天的海洋。 魔再度生出了呕吐的冲动。 他似乎想要把此生吃过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吐出来,方才痛快。 他依旧凭借莫大意志,忍住了呕吐。 因他知道,一旦陷入那种状况,绝对会遭遇不可测的危险。 只是,他的目光再度凝滞了,停留在半山腰间,停留在那条由脐带形成的道路上的某一段位置上。 在那里,正伫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他曾经在幻觉中看到了很多次的白衣人的背影。 “即便强大如他,能够直接跨越重重魔境阻隔,居然也被这座邪恶尸山挡在了这里!” “也不知这座充满怨气的诡异尸山阻碍了他多长时间了?” 魔再度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他面对的是一片怨气纵横的死亡海洋。 “沧海一粟啊,该如何走出第一步?” 即便如魔这种强大心智,对于眼前这般不可思议的宏大布局,也被深深震撼。 他看到了无尽的尸山血海,看到了海量的怨气聚而不散,鬼斧神工的运作,强行改造了这片血腥天地,将如山如海的怨气凝固成一座活的雕像,刻画成为一尸两命的可怕景观。 第357章 这就是我的交换 这股冲天的怨气,这种种刻骨的仇恨,那些如海如潮的至死不灭的怨念,所带来的强大的精神冲击,若是定力不足的修士,早已被引入歧途,不是走火入魔,就已然被彻底异化,成为丧失理智的行尸走肉,最终沦为这座邪恶山体的养分。 魔平抑住心底的躁动,凝视中间那条不断吸纳生机的脐带阶梯。 脐带本来输送的是养分,时下已被逆转成为吞噬生机的邪恶通道。 一条阎王道。 “往者天梯……”魔口中喃喃。 魔再度将目光停留在白衣人的背影上。 他能看出那个白衣人已成强弩之末,他的生机,已然被这一座邪恶尸山耗去了十之八、九。 只是他的形象,依旧不曾有所改变,依旧保持着他全盛时期的样貌。 他或许早该倒下,却兀自如一柄锐利的剑,刺开了这座死亡之山,在恐怖的往者天梯上,硬生生犁开一条死中求生的道路。 魔的鼻翼略颤,仿佛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曾经的一枚枚脚印,在瞳孔的深邃光影中,鱼贯破空而来,发出浩荡惊雷之音,引得魔的周身血运江海,一片沸腾。 也就在这个时候,白衣人的目光微微睥睨而来,一股无与伦比的威压,如山岳横空出世,凌空落下! 魔的身形一晃,仿佛动了,却兀自没有动。 识海内,经历多次蜕变的银色剑痕,微微颤动,无间长剑吟吟在手,稳稳向上一挑,欲破青天。 然而,白衣人所释放的那股无与伦比的威势,却是非同凡响,他的目的,不止是击败这个年轻人那般简单,而是欲硬生生,将对方骨子里的那种剑道气息,生生剥离出去。 禁不住,魔的嘴角溢出一缕血线。 而他体内的战意,却如熊熊烈火,升腾万丈。 “那剑道起初果然对我有所启发,但我所领悟的,又岂是一城一地?我所面对的,最终必是汪洋江海,更是那无尽星辰世界,是以,这边角得失,完全不在话下,而你,也不可能,从我的身体中,夺走融合成为我灵魂和血肉的东西!” 识海内,剑痕吟吟震颤,显得极度兴奋。 所有的觉悟,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经验,于一念间,汇聚在掌中,凝聚出一道斗志昂扬的剑芒,挑入天地。 这一刻,魔的气势散入周边天地,他不再是一个小小破玉境的修士,他看去一无所有,就像已消融在这个邪恶世界中一般。 而那刺出的一剑,又岂是区区一剑那么简单? 一念间,翻越千山万水,每一条路,每一条河都是归途,最终汇聚成至强一剑,融千百如一,破开重枷,只为进入无尽自由天地。 仿佛间,一道惊雷,震彻天地。 魔的身体略晃,禁不住呕出血来。 半山腰上,那道睥睨的目光已然收回,他衣袂飘飘,犹如一朵白云,仿佛刚才,并没有发生什么。 “倘若这小子内心稍有胆怯,我这一剑,已然击破其道心,他,不死也废。” “只是,他居然顽强守住了他的道心,而我那镇杀一剑,居然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伤害!” “好强大的心智,不错的小子,果然仅仅是从我留下的足迹中,就能悟出点眉目的卓绝天赋,不过,这才刚刚开始,只待踏上第一层往者阶梯,一切自见分晓!” 白衣人的背影透露出几分萧索之意,那股不倒气势,依旧如剑,砥砺在天地之间。 进入第八层魔境,除了一路向上,没有退路。 这是一条向死之路。 这是一条近乎无解的绝路。 若非如此,那白衣人又岂会被困在这里那么多年。 魔的目光,看向眼前的第一道台阶,褶皱般的有些扭曲的台阶,它孕育的本应是生机,此刻反而被邪恶的力量,扭转为无解的诅咒。 在这条脐带台阶的起始点,正横亘着一口无底洞窟,其间黑气蒸腾,传来阵阵凄厉惨叫。 而尸山上那个死婴,正是从这口裂开的洞口中爬出来,在用尽力气的一刻,死在了它母亲的胸脯间。 这口无底洞正如一张嘴巴,喋喋不休,诅咒着世间一切生灵,毒液横飞。 它是最邪恶的,最黑暗的,最怨毒的,它是人世背面所有负面情绪所凝固的墓冢,旨在毁灭一切生者,将之埋葬其中,永不超生。 “我不知从何而来,我只知道向前而行,若不被打倒,就将一切阻挡踩在脚底吧!” 要想登临那条邪恶的脐带阶梯,第一关,必须跨越这口邪恶的黑洞。 一念间,心化无间,左眸如月,右眸赤红如日,在盘旋之中,诡异重叠在了一起,与此同时,魔的口中念动了七字真言。 这一刻,岁月仿佛被逆转。 这并非真正逆转了日月,而是魔的强大意念,藉由慧海之力,追本溯源,一路逆推这座尸山的过往历史。 他看到了无数挑战者陨落在这口可怕的无底洞中。 他也同样看到了一个个挑战者,在作出重大牺牲之后,成功跨越了过去。 “原来,要想成功跨越过去,必有所交换,而我,要拿什么与之交换?” 魔抬起头,目光再度落在那个白衣人的背影上,口中自语道:“无数挑战者之中,可以说他是最为特立独行的,他绝不妥协,竟选择了一条最难的道路,我想,这才是他被尸山困住的最重要的原因!” “如此,我该如何作出抉择?” 魔的眸中掠出一缕寒光,口中冷冷道:“魔道无疆,绝不妥协,一缕真魔意,万古浩然天,我,不会让你轻看!” 恍惚中,一枚枚足迹浮现虚空之中,堆叠成一条迤逦道路。 顺着这条道路,魔的目光一路回溯,看到了过往,一直看到当初,螣北部的那座不起眼的小小山峰上。 那是他的起点,也是桑北的起点。 “宁为玉碎,斩!” 一念间,心入无间,一把无间长剑上爆发出无尽剑芒,划破了虚空! 剑破天地一线,划开一道生死之界,划出了属于他的人间道! 脚底斗转星移,魔已如梦似幻跨了出去。 “当我登临一刻,就是你破灭之时,这,就是我的交换!” 话音未落,魔已成功越过那口无底洞,踏在第一层褶皱台阶之上。 半山腰上,白衣人的身体略略一动,嘴角微微翘起。 而在踏上第一道台阶的瞬间,魔感到自己犹如一粒沙子,迅疾坠入了万丈深渊之底。 这一刻,他承受了如山般的重压,以至于他的身体中顿时传来簌簌爆裂之音。 魔的肉体和精神,承受了双重巨大冲击,这还不是最紧要的,可怕的是,他的六识,居然被一股可怕的力量封印住了,他无法感知,看不见,也听不到,被封禁在一处绝对的空间中。 魔犹如泥塑木偶,一动不动。 半山腰上的白衣身影略略回首,喃喃叹息:“借助尸山聚集的怨气镇压,颠覆既有规则秩序,第一步,便将你逼入绝地,是谓死亡轮回,若不能尽快摆脱,你将一步步迷失本来,最终死在道上,化作尸山的养分!心境的变化,不可言,这小家伙,走得出来吗?” 白衣人缓缓闭上眼睛,继续全力征战脚底一道阶梯。 封印空间。 这不是黑暗,也非光明,无法感知,其状,不可言。 无形之中,魔感到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企图渗透到自己的识海,这种力量,不仅要颠覆身体内的血运,也企图颠覆过往心境中的一切觉悟。 奇怪的是,心境稍稍放松一刻,这种力量便趁虚而入,带来的并非冲击,反而是极大的愉悦感。 那分明是类似于吸毒后所带来的巨大舒爽感,却为饮鸩止渴。 第358章 一粒尘埃中的力量 稍稍一想,周身气血翻涌,识海内群星暗淡,一片混乱。 魔咬破嘴唇,嘴角流下一缕血线。 一念间,他挥剑断魔,强行斩断那种可怕侵扰,勉强守住了心神。 我的路,在我心,由我悟,不由外力束缚,只凭双脚踏出天地。 魔的身体一阵颤抖,口角不停溢出鲜血。 “好一个小子,好倔强的战意,只是区区破玉,力有未逮,你真的能闯开一条道么?” 半山腰,白衣人并没有回头,已然看到了身后的一切情形。 他倒是期待,那年轻人能够带给他一些惊喜,这么多年,孤身一人,也太过寂寞了。 体表疤痕裂开,溢出鲜血,体内生气,于不可遏制之中,被眼前那条脐带之路,强行吸走。 肉眼可见之中,身体枯瘦下去,最后仅仅是裹着一层皮的骷髅态,看去生机已然枯竭。 秋之后,是冬,最严酷的冬,扼杀一切生机。 不久之后,这具身体的头顶意外冒出一朵火苗,这朵火苗看似柔弱,一瞬间就将魔的身体全部笼罩在火焰之中,烧的毕剥作响。 与此同时,一股极为邪恶的力量,从魔的脚底窜起,犹如一条条毒蛇,爬满周身,和周身火焰纠缠在一起,相互撕咬战斗。 最后,所有的火焰,收缩为一条蜿蜒龙形,似乎不能抵挡群蛇叮咬,缓缓消失不见。 不过,很快,第二条龙形出现了,继续和全身缠绕的那股邪恶的气息,全面交锋。 第二条龙形依旧不是对手,稍后偃旗息鼓而去。 紧跟着,第三条龙出现了,继续向群蛇发起进攻。 “这小子暗藏的手段倒是不少,他竟然敢拿整座尸山的气息淬炼身体,简直是不要命了!” “那种东西避之唯恐不及,略略纠缠,后患无穷!不过,那股不屈战意,倒是罕见,可惜了!”白衣人口中叹息,已然为那年轻人宣判了命运。 九龙交替出现,其后种种莫测力量,在魔的体表逐一出现,持续和那种邪恶气息交战。 一把长剑悬于头顶,绽放无尽剑芒,不断吞噬尸山中释放的邪恶气息。 “不灭霸体,吞咒之剑,吸纳海量邪恶气息却不崩溃,好邪恶而强大的剑!怎么可能?” 白衣人再度回首,眸子里有了些异色,不能理解的是,那小子不仅身体超强,还拥有那把吞噬魔器,甚至能熟练掌控种种地狱中的规则力量,为己所用,怎么可能? 只是,这又能如何? 强大的邪恶气息,便是诅咒,若然能如此破解,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挑战者死在这条道上?并使得这座邪恶尸山上怨气越来越重,越来越难以征服。 脑海中,莫名想起那个绰约的身影,口中喃喃:“你能做到,为夫如何做不到?很快,我就会赶上去,别想逃开!” 种种光华,在魔的体表陆离呈现,和那股邪恶气息,纠缠厮杀,如火如荼。 随着一声长长的呼吸声传来,魔的身体动了,他的右手略略抬起,突然落下,一道剑光吞吐而出! 同一刻,识海中,无尽芥子次元天地,一个个相同的身体投影,齐齐抬起右手,同时落下,各自斩出一道剑芒! 窥破瑕疵,一剑中的,直入尸山! 一声霹雳震动尸山上空。 尸山背后,传来狂风呼啸般的大片哭泣声。 魔的周身,婆娑光影缓缓褪去,一身枯瘦的形貌在肉眼可见之中恢复如初。 这一幕情形已被白衣人一览无余,他再度震惊,口中喃喃道:“生死涅盘,枯木逢春,这种力量,小小破玉如何能掌控......” 台阶上,魔的脚底出现了一道裂痕。 “你给的道,我不会走,而我走出的路,将踏你为墟,成吾自由大道!” 魔的话掷地有声,顺势向前踏出了第二步。 斗转星移,江河日下,一瞬千年。 天翻地覆般的冲击,再度颠覆了魔的认知。 魔感到了那种无法抗拒的压力,比之先前在第一层阶梯上所承受的压力,提升近倍! “往者阶梯,轮回之道,现在你应该明白了么?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这股邪恶大势,固非一个人的力量可轻易击破,你既走了第一步,已然入局,你欲破局,层层如登天啊,难!” “再难,朕必踏破这天!” 滔天战意席卷,白衣人奋力向前踏出一步,一缕剑痕透体而出,他与这座可怕的尸山斗了漫长岁月,此际以肉身为证,斩出一道两败俱伤的根本剑意,再度登上一节阶梯。 “朕乃帝君,不遂吾心者,斩!” 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胸前大片衣襟。 身后曾经走过的阶梯上,洒上了斑斑血迹。 年轻人微微抬首,看了看那个白衣背影,点了点头。 无形之中,尸山上下,正有无数双血红的眼睛,死死望着他。 而其中一双眼睛,正是来自那具庞大的婴尸,满满的黑暗,蓄满了恶毒和仇恨。 整条脐带天梯一时间动了,便如一条拉动时空的长河,欲将年轻人拖入沧桑之中予以埋葬。 “一条毒蛇,藏身于黑暗中的鬼物,可敢与我正面一战?” 魔一声怒喝,脚底发力,重重地狱,化作幻影重叠落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声。 尸山隐隐摇晃,掀起一道接天狂浪,如山落下,覆灭众生。 这是一种天地之别般的海量冲击。 双方完全不对等,犹如星辰之比蝼蚁。 很多前来挑战的修士,便是在这一刻,于极为自信之时,被这股海量碾压之力,一击而溃,从而遗恨千年。 若非魔拥有一次次涅盘蜕变后的种星天地,他此刻已然如同过往的修士一般,饮恨当场。 饶是如此,识海天地,无尽种星明灭不定,再度遭受了不可估量的伤害。 魔的身体,再度在肉眼可见之中枯瘦下去。 这一次的变化,并非仅仅是肉体上的伤害,还有一种恐怖杀伤力,是根植于岁月长河中的气息,使得他的身体,腐朽,衰老,在快速走向死亡。 垂垂老态,须发斑白,腰身佝偻,几乎就要支撑不住栽倒在阶梯上。 苍老的身体中,依然拥有一颗年轻的心。 冷风如箭,携带着恶毒诅咒,不断释放在魔枯朽的身体上,带走大量生机。 在令人无比压抑的气氛中,在这具濒死躯体的口中,居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而那,分明是一首歌声。 “这是你赠予我的祝福,在这生死熬煎的一刻,我更能体会到,隐藏在歌谣背后的近乎永恒的精神奥义!” 鬼门之下,一轮血月,无比惨淡。 一个女孩不顾一切,用付出生命的代价,发出了最后的吟唱。 “无论这力量强悍如高高在上的天,也终究无法剥夺一粒尘埃的意愿,我能感受到你的呼吸和心跳,有你在,这座尸山,不算什么!心若无间,永垂千秋!” 无间长剑内部空间,无尽灵魂,在萨满力量的感召之下,毫不犹豫,借助歌声,发动了献祭。 一路走来,魔犹如一个布道者,在九十九狱中,吸纳了大量的萨满信徒,即便它们已然沦落为一个个近乎迷失的亡灵,同样可以激发出超越个体的强大力量。 这种力量一点点突破了邪恶封锁,将诅咒逆转为祝福之光,冲破了尸山镇压的天地,绵延千古,永不断绝! 苍老的魔顽强仰起一颗坚硬的头颅,望向上方,目光如剑。 他的口中不断吟唱。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他在用他仅有的生命,演绎着,那首歌中所隐藏的终极内涵。 渐渐,歌声夹杂在凌乱的风中,传出去很远很远。 尸山显然被再度激怒了,它发出海潮般的怒吼,继续将无尽邪恶的力量,倾泻在这一具行将溃亡的躯壳上。 然而,它终究无法阻挡那首歌的传播。 即便看似柔弱,仍旧一点点,在悲风中远远传出...... 第359章 磨剑! 歌声中分明蕴含着一种魔力,打破了黑暗的镇压,渐渐变得响亮,渐而向尸山发起了冲击。 轰隆隆! 尸山背后响起一连串沉闷的雷音,滚滚雾气化作一头头巨大鬼物,在阴影中站起来,连连咆哮,举手投足间,投掷出一条条血色电蛇,声势滔天。 九龙之影缠绕周身,形成了一种近乎完美的守势,飞来的一道道血色电蛇,竟被九龙的力量顽强挡在了外面。 面对愈发高涨的攻击,魔依旧按照既定的旋律,源源演绎,就像风自然流转于天地之间,无可抵挡。 “这歌声又岂止是我一个人心中所想?它应该是来自于一切曾经活着的生命,所压抑在心底的最后念想,它或许曾经被镇压,但,它的气息永远不会被磨灭,一旦沐浴春风,便足可以长成为一株株参天巨木!” “而我的吟唱,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唤醒的触发点,犹如星星之火,足可燎原!” “这个世界,人人都可以是一个觉悟的萨满,只是大多数由于被威压,被蛊惑,因而陷入愚钝懵懂之中,现在,就由我来唤醒你们,一起,掀翻这座镇压的尸山!” 一念之间,魔周身的气息变了。 他不再存在为一个独立的个体。 他借助慧海之力,渗透进周边天地,借助天地间的海量气息作为喉舌,继续吟唱那首古老的歌谣。 虽然这片天地压抑既久,它被诅咒,被痛恨,被遗弃。 但魔的歌声,依旧引起了它的回应,和共鸣。 它发出的最初的歌声,显得低沉,嘶哑,怀疑,难过,种种负面情绪,不一而足,甚至于,还夹杂些抽泣。 但它的回应,渐渐从黑暗中升起,汇聚成歌。 因为是歌,也便有了希望。 尸山连连震怒,发出阵阵怒吼,它不能容忍,任何人,试图改变它所掌控的规则世界。 它的攻击在持续增强,连绵不断。 看似弱不禁风的魔,依旧没有倒下,他的嘴巴一开一合,源源吟唱。 “这种歌声中的力量……居然能破开尸山的精神威压……但是,邪恶的毕竟是邪恶的,一个人的力量再强大,也最终无法颠覆这座邪恶山峰的统治。”白衣人口角喃喃。 “这么多年,我不知道看到多少修士,倒在看似不起眼的第二层阶梯上,可惜这小子的境界太低,否则,走过第二层阶梯应该不难!” “无论如何,那首歌中的味道,足够回味,那是我不曾涉及的领域啊,可惜了,这么个有趣的小家伙,倘若他真的能走过这条往者天梯,他该要成长到何等地步!” “他注定会死在这条路上,我在他体内种下的一缕剑意伤害,会随着阶梯的上升,变得越来越强,直至将他的道心摧毁!这命运就是如此,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便会导致必然后果!” 从年轻人不屈的战意中,白衣人看到了过往,他的气势再度爆发,他在歌声与尸山再度冲击的一瞬,划出一剑,劈开生死封锁,一脚踏上新一层台阶。 他在踏上台阶的一刻,目光微微朝上方看去,竟与那具恐怖婴尸的一双邪恶的眼瞳,远远相对。 他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重击了一下,口中鲜血汩汩涌出,身形晃了一晃,便不动了。 双方的目光凝固在一起,针锋相对,不共戴天。 “这一步,还是要走出去,我,没有选择!” “不管以后如何,这一座尸山必须迈过去!” 喃喃自语间,魔周身的气势再度发生转变。 所有的觉悟,所有的力量,都在这一刻,打破了那层隔膜,进入到一层玄妙的天地。 歌声的吟唱,一瞬间,冲破了一层层枷锁,变得宏大亢响,回荡悠远。 尸山背后的暗影中,无数个渺小的身影从尘埃中站起来,懵懂中的双眼看向上方,口中低低吟唱,浑然不顾周边巨鬼们的镇压和打击,用他们仅有的力量,哼唱起那首古老的旋律。 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顷刻间烧成燎原之火,引得这座尸山不住摇晃。 歌声的潮水终于冲破重重黑暗枷锁,如狂飙游走,使得尸山摇晃的愈发剧烈。 芥子次元世界无限推演,种星上站起一个个投影,他们都是一个个被解放的鲜活的生命,齐齐引吭高歌,将歌声推向巅峰。 魔的头顶上方,无间剑发出阵阵龙吟,仿佛一张无形大口,源源吞噬来自于尸山中的邪恶气息。 识海内,银色剑痕,吟吟震颤,不断吸纳那一缕太咸剑意带来的反噬,若非如此,魔早就崩溃了。 无间长剑的吞噬,当然导致本体遭受牵连。 九转魔体与那种邪恶气息,水火不容,纠缠不休。 而邪恶气息所导致的入魔威胁,危害更为巨大。 一颗颗种星,开始变得邪魅起来,表面萦绕着一层暗淡气息,这种气息,不为生,而是源自于死。 其实,每个生灵自出生一刻,就处于不断的生死轮回之中。 生死对立,要想活着,必须倾尽全力,与之战斗。 修士逆水行舟,每前进一步,都弥足艰难,而若然稍稍后退一步,则往往代表着死亡! 长剑呼啸一声落在手中,微微晃动间,无尽芥子次元世界,每一颗处于生死熬煎之中的种星,齐齐发起共鸣。 一剑,两剑…… 简单,重复,毫无花哨。 这是在打磨。 魔在磨剑,也在不断砥砺自己那颗道心。 剑是他的剑。 眼前这一座恐怖尸山,已化作天地之间一块庞大的磨刀石。 那看似简单的每一剑,蕴含着玄妙的气息,在这座邪恶尸山表面划出了一记记伤痕,使得周边成百上千的顽固鬼物,顷刻间化作了飞灰。 婴儿的哭声远远传来。 引起一山回鸣,如海如潮。 一种难以道明的邪恶气势,悍然扭转了被动局面,再度稳稳占据了上风。 白衣人的脸色变得煞白,一瞬间,他体内的力量仿佛被抽空。 眼前的一座尸山,高可接天,俨然成为不可逾越的天堑。 婴尸的一张恶毒的肥脸上,满布着狞笑。 “你既然这么喜欢笑,那么,就将你这张讨厌的肥脸剥下来,要知道,朕身居高位,说一不二,天下根本无人敢对朕不敬,就让你尝一尝,说一不二的帝剑威力!” 白衣人冷笑一声,手中抬剑,轻轻斩落! 帝王之剑,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宏大剑影,无声落下。 就见婴尸那一张庞大的肥脸,被无形的力量,封印住了。 蜘蛛网般的裂痕爬满了肥脸表面,爆裂声中,脸蛋崩溃为无尽碎石滚落下来。 光影婆娑间,又一张相同的肥脸凝聚出来,只不过,不再是狞笑,而是一脸哭相。 “这一路,我走得太久,太过疲惫了,不然,此刻定将你这邪物,剥骨凌迟!” 尸山震动,婴尸哭泣,它的目光死死盯住白衣人! 时光瞬间在倒流,那一道宏大的帝剑投影,在尸山阴影中倒飞回来,依照来时路径,如梦一般回到了源头——白衣人的体内。 白衣人的身体微微一颤,脚底下,腐朽的气息犹如枯藤爬上来,一直爬到鬓角上,凝固为一缕霜白色。 他轻轻咳嗽一声,将气血强行咽了回去。 他看着高高的尸山,在号称天梯的道路上每一次迈进,都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走过重重魔境,耗费的心力太多,否则这座尸山,应该早就跨过去了。 白衣人目光睥睨间,微微叹息。 只是,他已然不忍回首,也无法回首。 对于剑道,他无愧。 对于江山,他亏欠太多。 苍茫天地之间,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沐浴一身淋漓鲜血,正齐齐朝着他微笑。 “你们,可还……安好?” 中原乱局,六族争锋,没有他主持大局,太咸或许…… 婴尸的哭泣声越来越大,饱含委屈。 风卷长空,隐隐传来一声女人的凄厉嘶吼,尸山表面,成千上万鬼影站立起来,齐齐嚎哭。 天色愈暗,黑夜将至。 只是,这一场黑夜,迥非自然的夜晚。 这黑夜,分明是那婴尸,故意召唤出来,其中诡异,不得而知。 “这婴尸分明是觉察到了威胁,它故意布局黑夜,既是针对我,也是针对那小子,不过,只要我熬过这场黑夜,朕一定可以踏过尸山,追上星茹!” 白衣人心中盘算,守定心神,静静等待这一场恐怖黑夜降临。 第360章 奠! 下方。 魔毫不在意降临的黑夜。 他口中在吟唱,手中在出剑。 在一次次砥砺之中,剑的锐利和歌声的传唱,渐渐相融,传递出一股难言的意境。 剑身惨白,它发出的剑光,如霜如雪,在黑夜中切开一道道罅隙,虽然不足以摧毁黑夜,但浓重的黑夜,也无法抹去它的存在。 歌声同样如此,在深夜的一隅,娓娓吟唱。 这一刻,周边完全沉入黑夜。 憧憧鬼影晃动,令人不安的各类恐怖声音,远近传来。 一团漆黑之中,藏匿无限恐怖。 在极端压抑之中,整座尸山的轮廓,忽然一下子暴露了出来。 漫山遍野,星星点点的幽绿色的鬼火,正如一颗颗充满仇恨的眼睛,齐齐睁开。 大地向上缓缓升起,幻化出一张巨大的桌案,桌案上,庞大的托盘中,正盛放着热气升腾的美食。 而那种食物,却是一具肠开肚烂的孕妇的尸体。 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向周边汹涌释放。 在周边那些大小鬼物口鼻中嗅到,则是妙不可言的无上美味。 周边憧憧鬼物蜂拥上前,开始大肆分享桌案上的美食。 心肺脏腑,腐肉脑髓,吸吮咀嚼,磨牙撕扯,大肆挥霍,一片血腥狼藉。 与此同时,黑夜深处,传来一声婴儿的咯咯笑声,只是那笑声,却是比哭音还要难听,令人毛骨悚然。 “祭夜?飨鬼?不好,那种传说中才有的恶毒诅咒居然上演了,这邪恶东西居然在企图污朕道心,坏朕的传承!” 剑光抛飞出去,化作一道虹影飞回来,从白衣人头顶泥丸宫没入,当即将他的身体彻底封印。 这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祭夜,飨鬼,这种邪恶诅咒根本没有破解之法。 一旦道心被污,下场可想而知。 相比之下,魔的处境,应该更为严重。 歌声戛然而止。 魔的眼睛突然睁开,叹息道:“无论如何,一切苦难,当由我身受,你且,好好睡上一觉,我必救你回来!” 魔看向黑夜,冷声道:“你这鬼物,若以为能以邪恶诅咒坏我道心,那便错了,我本为魔,魔的眼中,没有善恶,只有征服,没有对错,只唯大道规则!” “从这一刻开始,我将彻底入魔,你的存在,注定是我上升的基石!” 面对困境,魔已别无选择。 他必须争取时间,尽快走过去。 魔双眸尽墨,比之黑夜的色彩,更显深邃。 一念所动,无数颗种星飞升虚空,短短一刻,已演绎成无尽沙数之星河世界。 只是这芥子星辰之妙,此际已全部魔化。 便连那首古老的歌谣,都已魔化为一首充满邪魅气息的战歌。 魔化的进程已然不可逆转,魔,此际分明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头顶上,无尽芥子星辰盘旋成为一轮宏大的旋涡,其中庞大吸力,撼动黑夜,无数鬼影不可自控,被吞噬其中,发出蚊蝇般的啼哭,顷刻间化作了飞灰。 一剑动,万界齐动。 周身缠绕着九龙,夭矫盘旋,吞吐天地,不停向本体反哺海量气息。 魔的身体,在肉眼可见之中恢复如初,变得更为强壮和彪悍。 手中出剑,发出一道道雷音,撼动黑夜,撕裂尸山。 无数道杀戮痕迹浓缩在魔的眼瞳深处,他此刻凭借宏大魔化意境,将外物之力拿来就用,搬运巧妙,存乎一念。 说时迟,剑光落处,脚底断裂声传来,间不容发,魔向上踏出一步,瞬间再出一剑,再破一道天梯。 往昔但愁力有未逮,此刻只恨体内混乱之力太多,滚滚如潮,纠缠不休,不能尽兴发泄出去。 魔化无间,眼底世界,无尽杀戮投影纷至沓来,将身前一道阻碍规则,分解的支离破碎。 心中明悟,手底杀戮,身形稳健一跃,又然登上一节天梯。 暗夜深处,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婴啼。 哭声中,传递来莫大委屈,分明是怨尤,又是在哭诉。 这座黑夜中尸山,传出一片枉死城中才有的滔天哭声。 而那首魔化的战歌,依旧极尽亢响,与天地相融,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黑夜丢盔弃甲,不觉间缓缓褪去。 整座尸山,一片狼藉。 魔的身影,此刻已然出现在数十层阶梯之上,在他身后的道路上,那一层层污浊天梯之上,已然留下了一道道裂痕。 前方,白衣人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魔穿越黑夜,一口气越过了白衣人花费数十年时间才艰难走过的一段路程,以区区破玉修为,创造出了近乎神迹的传说。 然而这其中所付出的代价,可谓惨极其重。 这是一条硬生生蹚出的不归路。 以魔化无间的暴力掌控,强行吸纳尸山气息,以尸山之力,反噬尸山。 这便是魔用短短一夜时间,越过这一道道天梯的秘密。 其中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来自于白衣人,来自于魔从白衣人走过的那条轨迹中所获得的感悟。 能有此感悟,当然得益于那种剑道力量——种植于魔体内的一缕剑意! 白衣人依旧一动不动,他在最后一刻强行封印本体,实在是不得已之法,要想从封印中挣脱,还需要时间。 冷风中,传来一阵零星的呜咽声,整座尸山,一片惨淡,原先的那种不可一世的恐怖气息,已然如受伤的毒蛇,逃回巢穴之中潜藏起来。 而魔此刻,再度遭遇危机。 原因正是,那白衣人当初在其身体中留下的一缕剑意,已然成长到极为可怕的地步。 一路而来,每一层天阶之上,都保留着白衣人留下的气息。 随着魔每每登临一节天阶,那一缕剑意便会融合这一节天阶中的剑道气息,变得更为强大。 此刻,魔不得不停下来,开始应对身体中那一缕磅礴剑意。 若非如此,魔会走得更远,甚至于会追上白衣人。 尸山就像一头复苏的野兽,又然抖擞精神,卷土重来。 它显然嗅到了魔遭遇的困境,这个机会,必须抓住。 一声凄厉的婴啼传来,整条脐带般的天阶扭曲蠕动,犹如一条恶心的长虫。 而魔所走过的身后道路中,骤然卷起一道巨大的伤害,化作一道劈天刀光,向魔斩去。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细如秋毫的万千道剑芒,从魔的周身血脉中,从体表所受的一道道疤痕中,迸发,绽放,最后凝聚成为一道杀气凛冽的剑光,和魔身后那条蜿蜒天梯中掠起的刀光,无声交会在一起。 说是无声,概因一切发生的太快,太过暴力,一切伤害尚未爆发,已然被那种绝对的力量,镇压为虚无。 整座尸山一片死寂,死寂中蕴含无尽的凄凉。 无尽寄生其上的鬼物,已然在适才那两道撕裂天地的对抗中,化为虚无。 黑暗中,匍匐在母体上的,那具肥硕血污的婴尸,无声张大了嘴巴,想要哭泣,却又不敢哭泣,生怕那种弥天的攻击,会再度落在自己身上。 本该一击必杀的攻击,笃定的死局,兀自没有奏效。 婴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一切演化已超越了它的掌控。 眼睛,口鼻中,黑色的污血,不要命满溢出来,悲风吹过,无尽纸钱雪片般飞舞,一根根白骨也似的哭丧棒和招魂幡,犹如密林般从尸山表面生长出来。 哀乐,夹杂在呜咽的风中,嘶哑悲鸣。 就见那座高高的牌楼中央,一枚由污血凝聚成的扭曲的“奠”字出现了,何其触目惊心,笔笔血泪,一字索命! 一场恐怖祭仪,转眼成局。 第361章 故国血泪 魔浑身浴血。 所有新的,陈旧的伤口中,鲜血不要命涌出,不可抑制。 他根本不在乎受到的伤害,他已然变为一个渗透着滔天魔意的魔,他的眼中只有毁灭,还有他必须完成的使命。 周边的布局和阻碍,在其眼中,只是种种规则罢了,若给他时间,总能予以破解。 他时下全身心沉浸在滔天魔意之中,借助银色剑痕的力量,强行融合那道外来的磅礴剑意,挡住了身后袭来的致命一击,并对这座尸山,造成重击。 饶是如此,他受到的伤害,尤其沉重。 魔意滔天,万古不绝。 真魔霸体乃是他坚守的最后一道堡垒。 九龙蜿蜒缠绕,正在强势恢复伤势。 更为重要的是,还是和他的本体融合的那棵古桑,守住了他的生命底线。 饶是如此,他已成强弩之末,此刻要想再走出一步,难如登天。 那股滔天魔意,依旧在血脉中升腾。 他的双眸中喷出灼热的光芒,一声怒吼迸发,直欲撕裂长天。 不能倒下! 绝不能倒下! 我禀赋无上真魔意,便欲踏遍世间坎坷,成吾大道,岂能倒在这片满布阴谋算计的荒丘上! 血脉中的力量在持续爆发,头顶上一片星空闪烁,一个个相同的身影,在一片片芥子天地中站起来,挺直了腰身,发出海潮般的嘶吼,汇聚为一首魔化的战歌,如狂潮奔涌。 只是,他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漆黑的尸山,横亘在天地之间,犹如一座埋葬一切的墓冢,死死挡住了他的去路。 一念无间,无数个念头生灭。 识海盘旋,魔抓住难得间歇,极尽推演,他必须尽快,找出一条解决之道。 正在这个时候。 魔戴在指间的那枚尘封的纳戒中,爆发出一阵极其亢奋的震动。 那种兴奋,便如遇到久违的故友,那般惊喜,那般欢畅。 纳戒中,那枚剑形物事,吟吟震颤,直欲破壳飞出。 魔若有所思间,纳戒开封,一枚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符物,掠入手中,激发出阵阵回鸣。 与此同时,体内隐藏的那道磅礴剑意,再度撕裂爆发。 这一刻,魔福至心灵,身影扭曲为一片模糊的光影,手中那枚剑符,爆发出一道冲天光华,正如一条熟悉不过的通道,将那道凌厉的剑意杀伤,裹卷其中。 魔此刻,便如握有一把绝世长剑在手,目光睥睨上方,一条隐藏在上方天梯间的剑道轨迹,历历在目。 时不我与。 机不可失。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光华万丈,一剑落下,一缕滔天剑意,秉持在那枚陈旧剑符之中,便如困龙归海,斩入上方一道蜿蜒轨迹之中。 脚底光华绽放,魔脚踏无间,于恍惚之中,白驹过隙,一瞬间,就越过了白衣人费尽心血,耗时多年才闯过去的那一路坎坷。 魔此刻已来到了白衣人身后,二人间隔,一步之遥。 然而,魔的身体,却不能动了,他已然被一种绝对的力量,生生压制住了。 那一缕剑意,便如一条庞然巨龙,张开獠牙,咬住了他的身体。 白衣人蓦地转身,右手一抓,一枚浸透了鲜血的黑色剑符令牌,吟吟落在其手中,剑符中血如泉涌,婆娑血光,冲天爆发! 白衣人的一颗心骤然收缩,痛的几乎把持不住。 一轮冲天血光之中,一个个身披重甲的壮汉身影,周身沐浴淋漓鲜血,齐齐拜倒在地,齐呼陛下,哭成一片。 为首一个拜倒在地的将军,庞然身躯,魔当然记得,正是当初那位,陷身在魔箱大阵中的太咸大将剧仲。 他在临死一刻,将那枚代表至高权柄的剑符,托付给了魔,让魔交给他们的帝君。 所谓冥冥之中,必有天意。 今日这枚剑符,终究物归原主。 剑符中寄托着,正是一个个战死沙场的太咸将士们的一缕缕执念。 为首匍匐在地的剧仲,泣不成声。 “剧仲……?你们……为何会变成这般?” 白衣帝君一脸苦涩,他不愿想,也不愿面对的事,终究变成了可怕的现实。 “陛下!臣对不起你,臣有负圣望,竟然无法镇压都城王族权贵内讧,以致祸起萧墙,相互倾轧,终被五族趁乱攻入咨都,焚了宗庙,毁了江山社稷!” 一席话甫一入耳,一口鲜血止不住喷了出来。 白衣帝君身体剧烈摇晃,仿佛梦醒,口中嗫嚅道:“果然是……可笑的是,朕至今还抱着侥幸!那群虎视眈眈的豺狼又怎么可能放过遍地膏腴的太咸河山!都是朕的错,朕一心浸淫剑道,近于痴迷,以致被外敌所算,终究酿成祸患!” “朕乃千古罪人!这江山,这社稷,这亿万黎庶,尽在朕的一念之下,化作了飞灰!” “朕早就不配为帝君,也辜负了这一身帝胄血脉,朕该死!叶冥苏,你如今便把这一腔热血,还给历代先帝吧!” 剑光入体,热血化虹,穿越长空。 一袭白衣,已成斑斑淋漓。 “陛下切不可自轻自暴,尚需保重龙体,血海深仇,故国山河,尚且等着陛下去复兴!” “陛下神武天纵,雄才伟略,那五族宵小辈,如何是陛下对手?陛下尚需励精图治,恢复大业!” “陛下保重!” “陛下保重啊!” 下方无尽模糊身影,哭声一片,在那婴尸召唤出的哀乐声中,更显悲伤,愈发凄惨。 “我叶冥苏,便连你们这些忠心手下都不能庇护,尚有何能去恢复那故国江山?” 白衣人一脸沧桑,眸中婆娑,骤然想到了那张熟悉面庞,叹了口气,道:“星茹,我当日出走,已然一无所有,这个世界,我别无所图,只剩下了你!” 他一念间就从剑符中携带的万千执念中,搜索到了一条条记忆。 当日内忧外患,五族裂咸,为保存实力,不得已,剧仲率领二十万剑卫,杀出咨都,一路艰难转战。 其中艰辛,难以尽言。 五族手段迭出,无所不用其极,只为彻底覆灭太咸一族有生力量。 剑卫被五族围追堵截,死伤惨重,最终艰难杀出重围,离开龙泽,及至来到魔都城下,止存数万。 只是剧仲他们想不到的是,魔帝孔照早就精心布置下庞大陷阱,等他们入瓮。 剑卫残军被魔族围困,一路死战,无处可退,一步步被逼入魔箱阵图,被那棵恐怖的魔树所蛊惑,渐渐迷失本性,有的死去,大多化为异魔,被魔族所控制。 “孔照,你该死!” “女虚北宸,你该死!” “赫连玄空,你该死!” “赵澈,你该死!” “只要我叶冥苏有一口气在,这笔血债,我会一一讨回,否则,我死去的亿万太咸手足,又如何能安息?” “剧仲,霍央,你们,且安息,我会以我余生之力,为尔等复仇!” 叶冥苏手一抄,剑符入手,那些太咸残军幻影,随之消失不见。 剑符破碎,化作流光,被硬生生融进自身血肉之中。 “此后,尔等与我同在,我叶冥苏不会再舍弃你们!” 白衣人眸光一闪,看着身后的魔,淡淡道:“你带来了剑符,让我得知前尘往事,你毕竟于我有恩,我不会杀你,但,太咸剑道不容旁落,剥落的过程,你的一身修为会同时破碎,你的一生将由我庇佑,你的心愿,我将为你达成,放心!” 右手微微下落,那一缕冲天剑意顿时在魔的体内引爆。 然而,炽烈如火山的一缕剑意,却在全面爆发的巅峰上,如同一座冰山般,被凝固,被封印。 “好胆!居然敢对抗我的意志!” 体内剑道江河,从三千毛孔冲入云天,化作一柄倚天剑影,斩入魔的身体。 魔的身体一动不动,体表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而在其右手掌心,那一根食指,已烧的通红。 第362章 第三式——叩天! 眸中万道剑芒盘旋,白衣人的目光沉凝如水,略略抬起的右手,终究停住了,口中叹道:“杀了你,于情不合,但属于我太咸一脉的东西,终究要拿回来,你身体中的一股力量,很有意思,我需要些时间去破解,不会需要多少时间!” 话音未落,哀乐之音大作,空中雪片般的一枚枚纸钱,变得越来越大,遮天蔽日。 密密的哭丧棒如同毒刺一般从天梯两侧围拢过来,它们不止为了杀人,还为了诛心。 一份份植根于内心的记忆,裹卷起血脉中的力量,突破了身体束缚,长成为一根高高的血色战旗,飘洒着血雨,战旗表面,出现无数张血肉模糊的面孔,那是曾经殉国的无尽太咸一族的英灵,他们咬牙切齿,圆睁双眸,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一面血色战旗,牢牢定住白衣人的心神。 白衣人的身体晃了晃,体内生气似被抽空,摇摇欲坠,他缓缓转过身体,看向尸山上方,再度看到了婴尸的一双恶毒的眸子,进而穿透了无尽的黑暗,看到了潜伏在背后的那个始作俑的阴影,冷冷道:“孔照,你若以为,凭借重重魔境,凭借区区一座尸山,便能击败我叶冥苏,那是做梦!洗干净脖子,等我去找你!” 紧跟着,白衣人的语气变了,口中开始念诵,古老的咒言,在不可思议之中,化作一道剑光,沉入大地深处,沉入一条沉睡已久的深深地脉之中。 轰隆一震,古老地脉气息,仿佛焕发了青春,快速苏醒,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扭动躯壳,撼动了九重魔境,撼动了那座巍然屹立的约萨神殿,撼动了一片颓败的近边死山。 地表世界,整个锡蓝古城,便如爆发了一场全方位的地震,无数楼阁殿宇恍若纸糊一般,倾塌下来,死者无算,生者仓皇奔走。 便连那座高高在上,镇压一城的魔顶大殿,也崩塌了一角,落下的飞檐,将下方一个高大暗卫,死死钉在了大地上。 魔殿不住摇晃,高高的宝座上,魔帝缓缓睁开眼睛,眸光中浮现一缕莫测神情。 第八层魔境,尸山之上,白衣人闭上了一双秋水般的眼睛,与此同时,那一根根漫山遍野的哭丧棒,如遭霜打,萎缩凋零,如同秋日败草,失去了精气神。 硕大婴尸张大了嘴巴,神色中分明出现了惶恐,它拼命想要扭转身体,向上逃走。 只可惜,它的命运,注定被锁死在这座尸山之上,而顶端那座高大牌楼,便是锁眼。 说时迟,一道规则杀伤,撕裂了大地,撕开了整座尸山,也撕裂了上方那片封印的云天。 婴尸张大了嘴巴,眼眸中溢出了两行漆黑的血泪。 下一刻,他的肥硕污浊的身体,无声裂开,无尽黑气缭绕升腾,轰然崩溃,化作了乌有。 零星的纸钱犹自在空中飘飞,一声凄厉的哭泣声自怨山背后传来,雾气升腾之中,就见一个开膛破肚的女尸形象出现了,一身褴褛,在风中无力飘飞,她眼眶空洞,脸颊上血泪模糊,鲜血泉涌的口中,少时开出一朵艳丽到极点的花儿,此花名谓彼岸,旨在超度亡魂。 女尸嗓音嘶哑,口中模糊呓语道:“怨者来,恨不消,黄泉道,不回首,黑夜大葬,怨气成冢,和吾同归!” 骨肉腐烂的双手,于声嘶力竭中,死命挥舞,而一种难以道明的火焰,顷刻间,点燃了整座尸山,也同时波及到了白衣人的身上。 火苗着体,便如万虫噬身,由内到外,一刻不停,其中痛苦,难以尽言。 “这是我亏欠之罪,应得之苦!一路行来,便如炼狱,叶冥苏,到此,你也该醒了,你还有未尽的使命,未雪的深仇,这区区一座荒山冤冢,岂是你的埋骨之地!” 说话间,白衣人眸子一翻,看向上天,道:“我这久埋的一剑,名谓叩天,人世压抑既久,太多痛苦,无处慰藉,那大地深处被镇压既久的一道地脉意志,想必也是如此,于此,经我宣泄,也是缘至!” 他一路走来,早就发现那一道被封印的力量,他保留至今,乃是作为一张最后的底牌。 “一剑三式,起剑,名谓动地之悲,这第二式么,乃是对逝者的悼亡!” 吟诵之中,白衣人的一身气势,再度改变,一道剑光,自大地之中斩出,穿透了白衣人的身体,也同时穿透了整座尸山,当然包括那个被无尽怨气凝聚成的女尸。 鲜血喷沃长空,一面残破战旗迎风招展。 白衣人眸中模糊,口中喃喃:“我以我血,献祭远祖,无尽英灵,叶冥苏继位,沉迷剑道,荒废国政,是为不消,穷途末路,唯一能拿出的,便是这一剑,我在此盟誓,太咸剑道,永不旁落,我将带着它,带着你们的期望,一路飞升,只为——叩天!” 话音未落,天摇地动,大地深处被囚困已久的那一股意志,扶摇直上,凝聚在一道血迹斑斑的劈天剑光中,斩入苍穹! 霹雳! 一道惊雷于上方乍分的云天裂痕中,劈落下来,当即将下方一座尸山,从中劈开。 与此同时,山巅上,那座镇压了无尽年头的的牌楼,已然从中断裂,摇摇欲坠。 外界,约萨神殿上方,四方劫云奔涌而来。 而在大劫趋于成形的一刻,一股神秘气息,从约萨神殿中扩散出去,很快便将被斩破的天机,弥合起来。 随之,滚滚劫云,在肉眼可见之中,萎靡消散。 第八层魔境,一片狼藉的尸山地带,无形之中,升起一股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煌煌神威,无尽微尘于一瞬间升腾万丈,凝聚成一枚枚神奥的符文,无尽符文交织勾勒,转眼间,描绘成一袭美轮美奂的锦绣袍服,万物星辰,沧海群山,无不罗列其上,神威浩荡,天花乱坠,鼓乐齐鸣。 就见那尊身披锦绣的身影,头戴雷电缠绕的高高魔角战盔,身高几乎与天平齐。 而那一面神秘莫测的真容,隐没在一团星辉斑斓、紫气萦绕之中,根本看不见丝毫端倪。 此际神音浩荡,振聋发聩,除却第八层魔境那一人,更无旁人能领略到这一场旷世神迹。 滚滚神音落入白衣人耳中,便欲锁定他的肉身和灵魂。 使出叩天一剑,白衣人体内精元近乎枯竭。 他真想好好睡上一觉,因为他一路走来,马不停蹄,每时每刻,都在战斗,身体上每一个毛孔,都浸透着疲惫的气息。 落入耳中的浩荡神音,不可抗拒,长驱直入。 然而,一代剑帝,禀赋无上剑道,又岂会被区区几句蛊惑之语,引入窠臼,沦为傀儡? 即便是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又能如何? “我叶冥苏行走天地,不敬鬼神,不欺黎庶,只敬本心,独尊一剑,即便我轻如鸿毛,旦夕化灰,又岂能沦落为一具区区使徒?” “休再言,无他,只有一战!” 白衣人掷地有声,此刻虽然身体脆弱到了极点,但那股无上威势,扶摇直上,直干云天。 神音稍退,魔音肆虐,漫空黑气蒸腾,一道道电蛇扭曲坠落,将周边世界,劈得面目全非。 魔音阵阵,巨雷轰鸣,白衣人的一张脸染上一层红润,口鼻中俱溢出血来,然而他的身体依旧笔直如剑,目光冷厉,睥睨天宇。 “人可以死,但剑道,却永在我心,身躯成灰,意志长存!” 吟,熟悉的声音响起,一柄点缀斑斑血泪的荼靡剑,俏丽入手,如同昔日伊人,站在春色阑珊之地,满目的惆怅,喃喃道:“叶郎,万事缘聚,也有缘散,正如这人间一场极尽奢华的春色盛宴,她的结局,也必将是一隅无人祭奠的血泪荼靡!” “我不信,也不准,你已然融入我心中的剑,我在,你在,永不相负!” 白衣人闭上眼眸,眼角潮湿,红若荼靡。 第363章 陨落之渊 他扯过那柄相望剑,毅然和那柄荼蘼,融合在了一起。 而在这一刻,一道抹杀的力量,无声落下。 “死的尽头,不唯终结,我将魂牵梦绕,永世同行!” 白衣人意志内敛,浑身剔透如剑。 此刻,天宇之上,一片肃寂,就见那一尊与天同齐的神明形象,突然间爆发出一道耀眼光芒,令人无法直视。 光芒中央,一根晶莹剔透的白玉手指浮现,蓦地划破万千时空,向下捺去! 这一刻,那耗尽力量的白衣人动了,手中斑斑剑身,抛洒出斑斑血泪,意外传出一声龙吟! 剑光微挑破空,化作漫空斑斓血雨。 一缕残存的地脉气息,化作一条龙形,扶摇直上,瞬间与那一根白玉手指相撞,砰的一声,破碎为春尽的荼靡光影。 于此,那根白玉手指上也便沾上了斑斑荼靡,沾上了一丝人间的惆怅。 那种力量属于人间,极为有限,神本无情,一旦沾染烟火气息,便不再神圣,也会陨落。 这一刻,无尽的荼靡剑意,被渲染到了极致,破碎的地脉气息,已然浸透到那根白玉手指之中,细细的裂纹,在肉眼可见之中,爬满了手指表面。 手指顿了一顿,在即将破碎的一刻,化出一道淡淡的残影,瞬间点在白衣人印堂之间。 其后,一天异象,转眼之间风流云散。 咔嚓嚓! 断裂之音传来,尸山之巅,那座高高的牌楼,终于彻底崩溃。 一个伶仃身影,没有犹豫,掠过白衣人身侧,如一阵风,掠上山巅,从倒塌的牌楼中央掠过,消失不见了。 白衣人如同泥塑木偶,静静站在原地,不知生死。 尸山只是一座毫无生气的荒丘,再不复原先那般怨气冲天,一片死寂。 冷风吹过,呜咽低语,呢喃着传说。 数日过去,尸山之前,终于走来一个高大巨人,他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尸山,最后将目光落在那个白衣人身上。 他几个健步跨越,已来到白衣人近前,试探着,伸出一根粗大的手指,便要触摸白衣人的身体。 若然白衣人真的死了,他会抹去他的一切气息,以为昔日报复。 指尖方未接触到白衣人,已然无声裂开,鲜血滴沥,一股钻心痛楚袭来,巨人顿时一跃而起,逃的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很快越过尸山,消失不见。 巨人再不愿回头,那一瞬间的恐怖,足够他记忆一生。 那种力量,真的能一念间就杀了他! 溃败的尸山再度恢复到那股死寂之中。 不久,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了。 那是一个极其丑陋的妇人,明明是个男人的身体,却长着一副女人面孔,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女人最终还是壮着胆子,看了一眼白衣人,心中默默祷告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太咸帝君,我当日布局地下,葬送数万太咸精英,其实与你一般,只为达成心中所愿,勿怪,勿怪,我到那里,一旦遇见魔域公主,一定告知你的近况,再见!” 说话间,她化作一道残影,掠过了尸山,逃的比谁都快。 她分明感受到,一双眼睛正冷冷看着自己。 “逃吧,快逃,只要逃出生天,我地巫夜澜将会成长为一代传奇,那时候,任什么太咸帝君,绝世武者,都不在眼内!” 话虽如此安慰自己,到底是心怀鬼胎,那股冷汗已然不要命的涌出,湿透了后背。 那太咸帝君带给她的威压,实在太过恐怖。 “魔神庇佑,终于让本座摆脱了那个恐怖瘟神!” 逃入第九层魔境,地巫夜澜拍拍胸脯,如释重负。 “第九层魔境,我夜澜终于回来了!” 远望着天幕上那一堵仿佛天堑的黑暗高墙,数十年光阴弹指即过,仿佛一梦。 此刻,魔如坠虚空。 他有一种做梦的感觉,他在梦中越陷越深,身后的世界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无间长剑悬于他的头顶,一道道寒芒穿透了他的肉身,也穿透了他的识海,强势镇压住识海周天种星,若非如此,群星全面暴动,魔必死无疑。 瞬息之间,他从缓慢下降,变得越来越快,向漆黑深渊的下方飞速坠落。 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 魔知道若然任由这种状况持续下去,他必死无疑。 在这惊魂未定的一刻,魔透过眼前灰暗的虚空,终于看到了一幕让他深深震惊的场景。 他看到了远天正横亘着一堵延伸至半天之高的漆黑城墙,这堵墙从无尽深渊之底拔升而起,犹如一个张开双臂的巨人,矗立在天幕之下,向左右将漆黑的袍袖无尽延伸出去。 在这堵庞然的城墙面前,魔再度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正如一粒沙之比沧海。 他感到那堵厚重高大的墙体,就像梦中的投影,虽看去极不真实,却死死堵住了他的去路,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要让他窒息。 那里就是自己要征服的地方么? 如此近乎无穷的黑暗气息,是自己所能征服的吗? 这个时候,魔下降的速度已然如风驰电掣,他感到后方的世界距离自己越来越远,那里赫然是给予他生命的地方啊,是他的根基,也是他力量的源泉。 相比于下方的黑暗深渊,那里正张开一张死亡大嘴,正欲一口将他吞噬掉。 生与死,夜与昼,天与地,日与月,春与秋。 一切对立的光影在他的眼前,犹如梦幻,盘旋不定。 一念间,魔的思绪仿佛跨越了几千年的长度,他的周身三千毛孔齐齐张开,猛然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怒吼! 紧跟着,七字真言正反道出,魔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犹如两根指针,不断摆动,跨越未来和过往的罅隙,向前走去。 然而,他的双腿虽在动作,他的身体虽然减缓了下坠的速度,仍旧无法摆脱坠落的命运。 体内血运如海,周身骨节全部在动作,他的双腿依旧在空中不停摆动,他的肉身则在不停配合这种节奏,作无间搬运。 印堂间,鲜红欲滴的巫道剑铭浮现出来,牵动周身血运,运行如潮。 一声咆哮撕裂虚空。 一身气血外溢,很快凝聚成一头火红色的妖兽形态,怒啸一声向前冲去。 强大的图腾之力当即将魔从坠落的颓势中解脱出来,并带着他的身体向前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这个时候,一股无法想象的混乱之力在周边爆发,将纸糊一般的妖兽形态,摧枯拉朽般击碎了。 胸口的硕大龙首发出一声长吟,骤然间一化为九,死死缠住魔的周身上下,将袭来的混乱的地火水风之力强势挡在了外面。 说时迟,在无间搬运的强势催发之下,第二头图腾光影接踵而至,在被巨大破坏力击碎一刻,再度将魔向前送出数步。 其下,重明,英招,白泽,陆吾,乘黄,陵鱼,夫诸,等几大妖兽图腾鱼贯呈现,魔借助自身强大的血运爆发,已然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 他的身体在不停动作,体内的血运江海,已然攀升至巅峰。 他引颈长啸,在无间搬运的强势催发之下,已然将九大图腾之力融会贯通,伴随着一声撕裂长天的龙吟,就见隐藏在他血脉中的一条赤血巨龙,已然冲出了他的肉身,身形踊跃腾挪,向前穿梭而去,连带着拖动魔的肉身,瞬间就穿越了一道长长的空间间隔。 此刻,就听一声凄厉的惊呼自遥远的后方传来,寻声看去,就见一个巨人从天而降,于无所依托中向下坠落。 生死之际,一张干瘦的手凭空探出,只轻轻一抓,便揪住了巨人的一撮乱发,将他提在空中。 紧跟着,男身女相的身影凭空出现,口中叹道:“魔子就是魔子,不借助任何法器,竟然以肉身强渡陨落之渊,这份胆识,这份勇气,绝无仅有!” 第364章 神秘孤岛 说话间,夜澜看着双手颤抖中的巨人摩门,冷笑道:“你若有魔子大人一成的勇气,也不会瞑目待死!要知道,你可是约萨神殿的神仆,你的背后倚仗的是一座煌煌神殿,更何况,你已得到那柄惊怖长枪,倘若你不是束手待毙,拼死一搏,此刻或许已然登上了那座魔境之岛!” 本自觉必死的摩门,此刻绝境得生,不仅感激涕零,连连道:“谢大人救命之恩,摩门此后当肝脑涂地,以报万一!” “这可是你说的,本座可没有逼迫你哦,但愿你以后不要后悔!”夜澜一阵冷笑。 “当然,小人心甘情愿誓死追随,岂有后悔之理!”摩门大声道。 “既然如此,你可愿听本座差遣?” “当然!” “好!本座要你拿出十二分的勇气,献祭一腔热血,以激发那柄惊怖长枪的威力,你可愿意?” 一念间,摩门生出些许犹豫,但想到这可能是大人在故意考验自己,更何况有大人在一旁看护,又岂有危险的道理? 当即决然道:“好!” 说话间,一柄锐利长枪突兀在手,枪锋破空,掠过胸膛,一串热血顿时激洒而出,疼得摩门的一张丑脸一阵扭曲。 他却也不犹豫,当即依着记忆念咒,心中想象着神殿中的神明形象,毫不犹豫发动了献祭。 他不知道的是,不知不觉中,夜澜已松开了手,奇怪的是,他的高大的身躯并未再度坠落,反而悬浮在了这片充满毁灭气息的陨落深渊之上。 此刻的夜澜已然站在了摩门的一颗硕大的头颅上,再度喝道:“敌人就在眼前,挥动你的武器,向前冲锋,所有阻挡者,一律格杀!” 听到夜澜的鼓励,摩门应了一声诺,当即舞动惊怖长枪,裹挟着数十道闪电,不断撕裂虚空,迈开大步,朝前狂奔而去。 站在头颅之上,夜澜满意的点了点头,暗道:“果然是守护一族的血脉,一旦发动献祭,便连这道传说中的天堑也不能阻挡,否则,即便本座想要跨越,也要消耗好一番气力!” 另一面,魔此刻与这一道天堑间的战斗已趋白热化。 气血再强,犹有尽时。 他此刻疯狂搬运识海星天,双腿如指针快速摆动,不断穿越空间罅隙,划出一串模糊的光影。 七字真言念动,识海种星齐齐爆发,连带起周身无尽星穴,化作一座座微型火山,不断提供源源助力。 “枯盘之咒,七字逆反,搬运日月,逆转乾坤!” 念咒声中,他的双腿犹如一对指针,不断穿越过去和未来,向着未知的前方飞驰而去。 很快,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浮岛,魔当然明白那里是他的唯一生机。 他连连怒吼,压榨出身体中的残余力量,不断加速,距离那座浮岛越来越近。 然而,人力有时穷。 这一刻,魔的力量已近乎耗尽了。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他的肉身在不断驱动九转真魔霸体,以对抗周边的混乱杀伐之力,故而,极大的消耗掉了他的体力。 他飞驰的速度越来越慢,眼见得就要重新坠落下去。 这一刻,他探手一抓,那柄惨白的无间长剑终于落入手中,他的口中开始吟唱,那种吟唱蕴含着浓浓的萨满气息,当即传递到了无间长剑的内部空间。 “心化无间,一切往来,浩如长河,终将被我踏在脚下!” 一声怒喝,长剑咆哮着,撕碎大片虚空。 间不容发,魔的脚底踏碎璀璨星光,发动斗转星移,借助无间长剑斩开的罅隙,瞬移了出去! 长剑连连挥动,内部空间中寄托的大片亡灵,顷刻间化作了飞灰。 他的脚底踏出一枚枚破碎的星光足迹,每一枚破碎的足迹,都蕴含着99狱中崩坏的规则气息,故而使得他的身体,在这片完全崩坏的错乱虚空中,得以踏空而过,越走越快,浑如斗转星移,挪移了岁月时空。 于是,魔踏出了属于他独有的一条无间之路,在绝望之中开辟出希望,踏出一条斑斓星河,终于在巨大的毁灭力量即将合围的一刻,飘然登上了那座神秘的浮岛。 在魔的双足刚刚落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的一刻,他感到自己的血运突然变得凝滞,进而产生出无比压抑的窒息感。 便如落在一张巨网上的小虫,越是挣扎,陷的越深。 这是一片何其沉重,沉重得让人生畏的土地! 岂知念头刚刚生出,他就像重新回到了那座恐怖狱中,十万恐怖纷至沓来,应接不暇,措不及防,进而,在种种恐怖中越陷越深,变得麻木,直至变成行尸走肉,被恐怖狱的力量杀死。 魔亲眼看到一个个修士,在转眼之间,被恐怖狱的规则轻易击溃。 “不对,这其中还有巨岩……刀山,凌迟,以及火海苦雨等等……” 一念生,魔火当即无中生有,包裹住了魔的身体,将他烧成了一个火人。 透过重重混乱的迷雾,魔似乎渐渐看清楚了背后的真相。 “诸狱融合,九九归一,那是——无间!” “不对,这里的规则似是而非,混乱无序,规则变化稍纵即逝,让人更加无从防备,很容易在手忙脚乱中被这个混乱的世界所击溃!” “我必须尽快适应这里的变化,否则,自己很快就会死在这里!” 他盘膝而坐,在炽烈的火焰中,仿佛忘记了痛苦,忘记了生死,直至变成了一具傀儡。 “倒是个明白的,既然无法抗拒,就瞑目待死吧!” 一声轻笑在不远处传来,就见一座土丘表面的泥土稍稍剥落,露出了一张污浊不堪的面孔,他咦了一声道:“小小破玉,究竟是如何闯到这里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修士心痒难耐,岂料立刻被趁虚而入的混乱力量击中心神,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他慌忙将脑袋缩回土丘之中,抱元守一,勉强抵抗住了种种混乱气息的攻击。 在他歇息片刻再度偷偷打量魔的一刻,他差点惊掉了下巴,因为那种恐怖的地狱火不知在何时已偃旗息鼓,不仅如此,就见那木偶般的年轻人仿佛并没有遭受种种混乱力量的打击,安然无恙静静盘坐在那里。 他的心不由得怦怦直跳,岂料一念间,种种心魔再度爆发,将他又一次拉入危险境地。 若非他这么多年极其熟悉这一带的复杂情况,此刻心防失守,已然万劫不复。 当初他不顾一切向这座孤岛深处突破,岂料越是深入这座孤岛,遭受的打击越是惨重,他看到数不清的修士在连番打击中倒下,化作了森森白骨,直至后来,连白骨也被孤岛的力量抹除掉了。 他在九死一生中好不容易逃回来,躲在一座土丘中苟延残喘。 相比于前方那些修士的遭遇,他无疑是一个幸运儿。 骤然间,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小子的境界属于破玉,故而遭受这座惊怖之岛的反噬比我们小的多!这是他误打误撞,还是故意压低境界?在种种魔念袭扰之下,怎么可能?” 其实,他猜的确实有些道理,却只是猜对了一小部分而已。 正在这个时候,就听轰隆一声,一个顶天立地的身影从天而降,当即将地表砸出一口深坑。 巨人脑袋上站立着的一个小小的身影发声道:“摩门,作为神恩庇佑的有福之人,向这座孤岛中心挺进吧,一旦到达那里,三才大阵将会启动,你将会获得魔渊底部,数十条灵脉灌体,你将打破桎梏,成为当世绝无仅有的强者,再无人能够束缚你的自由!” “是成为强者还是做一个懦夫,由你自己抉择!” 夜澜的话轻轻吹入摩门的耳中,摩门猛地打了个激灵,恭敬道:“小人当然会努力,决不会辜负主人的期望!” “那就出发吧!道路险阻,步步杀机,小心应付吧!” 第365章 蛹 听了夜澜的话,摩门唰的掣动那根长长的惊怖长枪,传出一串惊雷之音,他一步跨出,锐利的枪锋犁开虚空,朝前冲去。 “当真是个蠢货,你当这里是近边死山嘛?即便你拥有特殊血脉,路却不是这般走的!” 话音未落,夜澜已轻轻飘落在地面上。 而摩门之所以胆大妄为,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以为他的主人无所不能,有所倚仗罢了。 他又哪里知道,他的主人早已脱离了他。 很快,他就被混乱的地火水风杀劫困在一处地域,犹如一头撞入牢笼中的野兽,挥舞长枪,连连怒吼,根本冲不出去。 他的血脉中的气息仿佛天生能克制种种混乱的力量,故而相对于其他修士的遭遇,受伤并不严重。 “让这个蠢东西先吃点亏再说!” 夜澜的嘴角泛起轻蔑的笑意,她转过脑袋,看向魔所在的方位,已然听到了对方发来的精神传音:“这里当然是第九重魔境,我已到达这里,该如何救那女孩?记住,不要骗我,否则后果绝非你能承受!” 听了魔的传音,夜澜暗自心惊,以区区破玉修为,在极短时间内,便抗住了种种袭扰,果然是不世出的魔子大人! “若能到达这座惊怖之岛的核心地带,激活了那座古老阵图,而后斩开生死壁垒,我包魔子大人能够救活那个女孩,只不过,从这里到达孤岛中央,步步杀机,更兼强者虎视眈眈,要想进入核心阵图,谈何容易!”夜澜叹息。 下一刻,她震惊的看到,魔子已然站起身来,从容向前走去。 魔的口中不断念诵着咒言,他的周身气息不断变化,脚底星光迷离,踏出一串串足迹,竟巧巧躲过了爆发的混乱杀劫,脚底传出一声声沉闷雷音。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他掌控的步法,愈发神奇了!” 即便如她堂堂地巫,要想进入这座惊怖之岛的内部,也得徐徐周旋,小心应付。 “果然是魔子,踏破重重地狱之后,将种种破坏规则,融会贯通,运用到了如此巧妙的地步!”夜澜感叹。 脚底星光缭绕,身形不断向前,起初还颇有生涩,在经历一番迂回之后,魔的脚步愈见细腻,他看似如风口浪尖上的一叶扁舟,险之又险,却一次次躲过了覆灭的危机。 然而,越是向孤岛内部深入,遭遇的混乱杀劫越来越多,即便魔对于斗转星移的理解和掌控愈发深入,也不得不慢了下来。 眼前,一枚硕大的蛹状物静静悬浮在空中,无有依托,却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周边闪电次第落下,奇怪的是,并没有落在那枚蛹上。 魔凭借敏锐的感知,很快觉察到那枚蛹中正寄生着一个奄奄待毙的修士。 那枚硕大的蛹无疑是一座坚固牢狱,不断从修士身体中抽走养分,长此以往,这个修士必死无疑。 “既然知道这枚蛹乃是一座囚牢,他为何会甘心被困在里面?” “不对,从蛹散发出的气息来看,分明是修士用自己的气血所编织出的东西,他为何要作茧自缚?” 正在疑惑间,一个熟悉声音传来道:“魔子大人,他们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他们以此法骗过杀劫锁定,将自己当做一个祭品,虽然不断被抽走真元,却好过立刻死去!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或许在未来能获得转机也未可知!” 魔变得默然。 他再度前行,一路之上看到的蛹越来越多。 这些修士大抵因为真元耗尽,不得已,将最后的力量羽化成蛹,自己沦为祭品。 脚底挪移星光,眼中搬运日月,一轮慧海冉冉浮现脑后。 精神细丝循着脉络,一路抽丝剥茧,蛹一点点展露出本来面目。 从蛹的脉络中,魔读取到大量过往的信息。 “信吾么?” “信吾者得大解脱,永获自由!” “吾将拯救尔等于苦海之中!” 萨满咒语本蕴含强烈的蛊惑性和麻醉性,在被魔改良后,已然如春风化雨,于潜移默化中传入眼前一个蛹内。 那个濒死的修士如沃甘霖,宛若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哪里愿意再放弃? “吾愿信,求……求您拯救吾,吾……吾愿奉汝为主!” “善!” 咒语声,这个濒死的修士被度化为自己的信徒。 信徒不再有畏惧之色,盘膝而坐,一脸虔诚,默默祈祷。 眼前的蛹或悬于空中,或一半陷入泥土之中,或三五相依,堆叠成丘。 脑后慧海盘旋,一缕缕透明的细丝,抽丝剥茧般从一个个蛹中源源抽出,魔不厌其烦,宛若一个不断翻阅书本的智者,孜孜以求,将过往深埋的历史,一点点从尘埃中翻找出来。 “能走到这里的,都是罕见的强者,他们遗留的,都是一笔笔丰厚的遗产!” 正在魔专心致志翻阅那些被封印的蛹的时候,一张手突如其来,从一个蛹后伸来,快如闪电! “小小破玉,怎么可能走到这里?这小子的行为太过逆天,然而在老夫眼中,还太不够看!这身充沛气血,老夫收了!” 那个偷袭者自以为志在必得,在他堪堪要抓住魔脖颈的一刻,魔的身体突然微微一晃,变得有些扭曲,极为怪异的就从这个偷袭者手中漏了出去。 “咦?” 偷袭者以为自己是由于久不出手,有些生疏的缘故才导致失利,口中笑骂一句,再度出手抓去,岂知魔的身体又是一晃,像是一粒沙般从网眼中漏了出去。 偷袭者的脸上有些潮红,他知道这年轻人身上有些古怪,故而打起十二分精神,再度出手。 让一个区区破玉境小修士逃走,他这一张老脸当真没处搁了! 一股强大意志生生将周边破碎的虚空规则凝聚在一起,这一次偷袭者务求要将魔拿住。 咔嚓一声! 魔的脚底踏出一团星光,地境修士凝聚出的一片规则天地,就此分崩离析,仿佛纸糊一般。 “小家伙,很不错啊,居然能从老夫掌控的领地屡屡逃掉,很不错,老夫看中你了,投降吧,或者老夫将你杀死,炼成人偶!” 魔漠然瞥了一眼偷袭者,那种气度分明是漠视。 他的身影连连闪烁,在一个个蛹之间移动,仿佛闲庭信步。 偷袭者手掌一晃,化作遮天掌影,将魔所在的空间完全封闭住了。 也不知魔从哪里拽出一柄怪异的剑,只一刺,便刺住了手掌,紧跟着那一天掌影便消失了。 偷袭者哈哈大笑道:“地境的防御岂是小小破玉所能攻破的?小子,剑术不错,不过要想攻破老夫的防御,还不能够!” 他拳脚大展,步步紧逼,竟任由魔的剑一次次刺到身体上,不以为意。 “封杀!” 最后一刻,偷袭者决定结束战斗,他已然封住了魔的所有退路,此际已十拿九稳。 岂知魔的剑飘然刺来,偷袭者哑然失笑,继续探手抓向魔的脖颈。 然而他的笑意很快凝聚在脸上,一种由自身血脉中爆发出的强烈威胁感袭来,他禁不住失声道:“巫……居然是巫的力量,以巫行剑,未之闻也!” 一缕鲜血自偷袭者的胸膛间飙射出来,痛的偷袭者闷哼一声,待要封住伤势,却不知那种伤害完全是由血脉中诱发出的破坏力,居然挡不住,以至于鲜血汩汩涌出,体内真元源源泄去。 他落败的原因,其一是由于轻视,将魔视为一个弱者,其二是由于这座孤岛规则崩坏,周边杀劫重重,使得他颇有忌惮,难以发挥出自身战力所致。 “老夫杀了你!” 偷袭者已然暴走,掌影落下,雷光炸裂! 第366章 死此剑下,不冤! 魔自走自路,从容出剑,一剑一剑,窥破虚实,招招击破瑕疵。 偷袭者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不要命的涌出,他分明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不禁萌生退意。 “齐老贼,被一个破玉小修士伤害到如此地步,这么多年,你还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你的血可是好东西,不要浪费,我得好好喝上一口!” 一个身影一跃而出,舌头翻卷,将一串血滴纳入口中,啧啧有声。 齐老贼喘息着,顺势躲到那人身后,道:“血给你留着,杀了这小贼,老夫还送你一枚极品凝元丹!” “可!” 那人大笑,出手尤其狠辣,他情知齐老贼是个轻易不服输的主,那小子身上一定藏着秘密,一旦得到那种秘密,自己说不定就能突破到这座惊怖之岛的核心地带了。 他的成名手段唤作捕风捉影,防不胜防,一招招无迹可寻,果然逼迫得魔手忙脚乱,显现败相。 地巫夜澜远远站在后方,看到两大地境高手不择手段对付魔,不禁哑然失笑道:“魔子虽属破玉阶段,但他的眼界和见识岂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所能明白的?” 她的目光扫向另外一角,摩门的战斗已然大开大合进行,他被一个修士逼的连连后退,不由得哇哇怪叫,竟然将一个个蛹抓碎,将一个个濒死的修士撕碎,啖入肚腹之中。 那个追击的修士大笑道:“吞食祭品,必然遭遇反噬,你这个庞大的蠢家伙,死期不远了!” 摩门不以为意,大笑道:“吾有神恩庇佑,岂是你们这些苟延残喘的家伙所能明白的?” 二人间的战斗如火如荼,很快就有另一个修士被惊动,也加入了战团。 然而,随着战局的顺延,摩门虽然一次次受伤,然而他却凭借蛹内修士作为口粮,获得补充,战力不降反升,相反,那两个围攻者已然捉襟见肘,渐渐陷入被动。 两个围攻者不知道这个巨人吞噬祭品,为何还没有遭受反噬? 正在此刻,一声霹雳当空落下。 就见一道若有若无的闪电直入巨人头顶,劈得巨人周身腾起一缕缕青烟,身体连连颤抖。 “中了腐心之雷,蠢东西,你死期不远了!”其中一个修士大笑。 然而,巨人摩门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大笑道:“吾有神恩庇佑,力大无穷,你们两个贼子,受死吧!” 摩门一边战斗,一边寻机继续吞噬蛹内祭品,越战越勇。 两个追击者不断后退,心中叫苦不迭,忖思那巨人到底什么来历,居然不顾反噬,连连鲸吞他人肉身,他的身体难道是无底洞不成? 地巫夜澜看着战斗中的摩门,连连摇头叹息:“若非本座加持在他肉身上的饕餮之印,这家伙早就崩溃了,好蠢的东西,不过好在还有用!” 一边说着,夜澜的目光便落在了不远处一个旁观者的身上,冷笑道:“好看吗?” 那个旁观的修士自以为隐藏的好好的,却被夜澜一眼窥破了端倪,心头悚然,讪讪笑道:“不……不好看!” “你的一身修为不错,给你个机会,做本座的一个压阵者,你可愿意?”夜澜的话如寒风透骨,让旁观者不禁打了个寒颤。 修士一路逆行,但求随心所欲,岂甘屈居人下,以至于道心受损? 他身影一晃,便要退去。 岂知周边空间扭曲,身体竟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镇压在原地,当即吓得连连告饶。 “给你机会,你不珍惜,本座做事向来力求完美,岂容一粒沙子?” 旁观者眼见得一棵庞大的树体冉冉升起,居然如活物一般,缠住他的肉身,一口口撕咬起来,痛不欲生,却哪里能够挣脱出去? 让他极为不明白的是,对方肆意释放本相,怎么可能不畏惧周边混乱规则所带来的反噬? 只不过他很快就被那棵魔魇邪龙树的本相吞噬一空,带着不甘轮回去了。 夜澜口中念念有词,就见地表浮现一座圆形阵图,盘旋不定,光华交织,转眼间,便将几个残余的蛹吸纳一空。 “当年一战,惊怖之岛上死伤惨重,不过仍旧有不少老鬼潜藏其中,那些人不能为本座所用,属实可恨!到后来本座才明白,若不能充分激发三才大阵,便不能发挥出破天之力,打破封印!” “本座经历九死一生逃走,所为者只为今朝重还,卷土重来!” “天造地设,使我成功,魔子大人,本座将带着你走上人生的巅峰!” 她口中念咒不断,就见一棵魔树幻象根植于这座子阵图之中,少时和阵图牢牢结合,最后收敛了气息,隐藏不见了。 夜澜露出满意的笑容,口中念动晦涩咒言,召唤道:“息伦,布鲁安,杜赫留斯,本座回来了!看护好各自子阵图,随时等候本座召唤!” 雾气深处,十多个身影相继现形,齐齐伏地而拜。 另一处战局,魔与两个围攻者的战斗已近尾声,就见那柄无间长剑飘忽不定,剑芒时时绽放。 两个围攻者感到咽喉处仿佛正抵着一柄利刃,让他们冷汗涔涔。 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个区区破玉小子,居然凭借血脉中的力量就能击败他们,不仅如此,似乎已拥有了击杀他们的能力。 齐老贼和那个同伙对视一眼,已然有所决断。 本相之力汹涌释放,当即将方圆十丈之内封锁。 齐老贼咬牙道:“能将老夫逼迫到如此田地,小子,你已足够荣耀,不过,你的路已走到尽头,记住,下一世,不可如此招摇!” 在他俩正准备快刀斩乱麻的一刻,一股危险气息从天而降。 然而齐老贼二人已不顾一切,必欲提前将这可恶小子斩杀。 在毁灭的气息即将撕碎魔肉身的一刻,魔的口中轻轻一叹,那柄长剑只一晃,便打破了时空阻隔,在虚空中牵扯出一道淡淡的涟漪,随即穿透了两个人的肉身和本相。 肉身和本相同时破碎,与此同时,那一道接踵而来的腐心之雷也落了下来,同时劈中了三人的身体。 看着魔的身体被腐心之雷劈中居然安然无恙,弥留之际的齐老贼口中喃喃:“难道……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天择者……难怪竟能掌控好似剑玄的力量……可笑我等至死不知……尚……尚且……玩火!” “好犀利的一剑!他故意周旋,只为窥见我等疏漏,最后一发中的,死此剑下,不冤!”另一个修士大笑。 中了腐心之雷,即便不死,也成了废人。 二人身体转眼崩溃,化作一堆灰烬。 其实他们失败的原因,还是因为有所忌惮,限于保守所致。 倘若放手一搏,未免没有生机。 魔凭借九转不灭真魔霸体,虽然侥幸挡住心雷,也不免有所后怕,若非手中握住这把无间,镇压住识海,自身心魔早就全面暴动了。 饶是如此,他也不知道能够走到哪一步。 远望着孤岛之外,那座横亘着的漆黑高墙,就像是出于梦中的海市蜃楼,让他生出强烈的失落感。 “无论如何,我会救回你!” 看了一眼处于阴影空间中的女孩,魔稍稍定心,继续朝前走去。 他知道,必须尽可能接收更多的遗产,唯有如此,才能应对未来愈发不利的局面。 随着魔不断向这座孤岛内部深入,原本大量出现的蛹越来越少,种种杀劫的爆发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强大。 魔不得不放慢了行程,开始悉心对付种种杀劫。 九龙光影缠绕周身,不断抵挡着风雷水火的进攻,凭借着无间剑镇压识海,魔勉力调动全身力量,堪堪周旋。 脑后慧海盘旋,无尽细丝状的气息蔓延到周边虚空,犹如根须一般,融合周边混乱规则气息。 第367章 大脑袋 右手间的食指灼热如火,源源吸纳着那口无间长剑中传递过来的狂暴气息。 “那是沈西池留给自己的遗产,这一路走来,那颗杀心舍利吞噬的杀戮气息越多,便越能促进其进化,而这座规则崩坏的孤岛,当真是为其量身打造的绝佳场所!” 在一次次血与火的战斗中,他感到那枚杀心舍利已然深深融入自己的血脉,与自己心意相通,随着日后不断进阶,一定会爆发出可怕的战力。 他到时下才真正明白,这枚杀心舍利的价值所在。 识海之内,那一道银色剑痕,可谓玄之又玄,要想激发出其中的力量属实不易。 然而这枚杀心舍利却是一个绝佳的媒介,使得肉身与剑痕之间的沟通,变得更容易,进而,可以在生死攸关之际,激发出超越自身境界的战力,致敌死命。 感受着食指间的火热,魔的信心再度高涨,毅然向前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一声霹雳凭空炸裂,无间长剑掠出一串飘忽的轨迹,当即将那道硕大的闪电拦腰斩断。 这个时候,一旁的泥土之中突然钻出一颗硕大的脑袋,口中骂道:“扰人清梦的小家伙,你还当真会折腾啊!” 大脑袋抖落一脸泥土,略看了一眼魔,露出一丝惊异之色,点了点头道:“一把好剑!可惜境界太低,无法发挥出其十足战力,拿来!” 一张大手骤然伸出来,转眼间就要抓住那柄长剑。 谁知那柄剑微微一颤,那张大手便抓空了。 那人已然跳出泥土,目光如电,连连出手,却屡屡失手。 无间长剑发出一声清脆长鸣,只一晃,已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这是……这居然会是……” “这居然会是一柄拥有了本我灵性的魔器!你这小家伙何德何能,竟能获得如此一件大杀器的认可,奶奶的,老夫这辈子当真白活了!” 大脑袋略做沉吟,看着魔道:“小家伙,你知不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小小破玉,行走于如此绝境,身怀异宝,岂非自取死路!” “我这辈子从来不走寻常路,这柄剑与我相交于道路,血浓于水,生死与共,便如我命,谁敢前来,必杀之!”魔淡淡道,分明不把眼前这个积年老鬼放在眼里。 大脑袋怒极反笑,喝道:“我来会会你!” 话音未落,身影已到眼前。 谁知魔的身影一晃,已在数丈之外。 “居然领悟了一点空间规则?” 大脑袋双眸放光,显然更有兴趣了。 身影一晃,一化万千,已然堵住了魔的所有退路。 脚底星光流转,99狱熔于一炉,化作无间,踏向大地,竟直直向前冲去,与无数虚幻身影擦身而过。 “小子,悟道境之下犹如天地之别,老夫不容许,你走不出去!” 说话间,一张庞大的手掌落下,周边虚空扭曲,魔发觉自己居然无法动作了。 他一路闯过多少险境,岂是束手待毙之辈? 此际一声怒吼,周身血运宛若冲破堤坝的洪水,在肉身搬运的驱使之下,轰隆一声,竟生生挣脱了那张大手的束缚,身影扭曲,竟然逃了出去。 “居然解开了肉身锁?这天分,没谁了!世间修士大抵终其一生,不能解开肉身束缚,包括老夫,小子,你区区破玉小修士,何德何能?虽然只是区区破玉,若给你机会发展,来日不可限量!只可惜你来到这一处绝境,恐怕此生再无机会了!” 大脑袋满心欢喜道:“悟道境对规则的掌控力不是你当下的境界所能理解,不过,小子,老夫对你是越来越感兴趣了!老夫这一次真的出手了,你若能真正逃出去,老夫不介意指点你一二!” 说话间,庞大掌影穿透虚空,晃出一串串涟漪,几乎就要抓住魔的身体。 巨大的压力如山而至,魔再度不能动作了。 然而魔乃异常果决之辈,这也是无数次战斗培养出来的非凡品性。 脑后一轮慧海盘旋,魔当即蜕变为一具傀儡,他与肉身之间几无沟通障碍,印堂间一枚巫道剑铭凸显而出,右掌食指滚烫如火,瞬间从血脉中激发出一缕犀利的力量,注入那柄长剑,骤然一刺,正中落下的巨掌! 随着一缕血花绽放,大脑袋释放的规则掌控顿时出现破绽,魔脚底星光流转,身影接连闪烁,顿时逃了出去。 “巫的力量?巫道成剑?似乎更有意思了!” 大脑袋根本不在乎流血的手掌,心中对这小子愈发感兴趣,恨不得立时抓住,盘问究竟,又岂能让他落到其他强者手中? 他连连出手,招招不离要害,岂知魔此际只在他的慧海天地,自走自路,不仅如此,竟连连出剑。 怪异的是,以大脑袋如此高的境界竟不能防御,被连连破防,一次次受伤。 鲜血似乎更激发出大脑袋的征服欲,掌影漫空飘飞,如雪片落下,虽不能立时抓住魔,却将魔死死约束在自己的领地之内,无法逃出去。 “小家伙,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真当老夫这么多年的修为是摆设么?规则压制,方圆封印——冰封!” 一声怒喝,大脑袋只手凌空一抓,就见方圆十丈之内的空间,顿时被一种神奇的力量封印住,宛若被冻结成一方巨大的冰块。 看着一动不动呆在那里的魔,大脑袋冷笑道:“小子,现在成了阶下囚,还怎么逃!” 封印的空间对他来说犹如无物,他一步步走去,脚步咔咔作响。 吟! 那一柄被冻结住的长剑骤然发出一声震颤,进而强行挣脱规则束缚,向前刺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便在此刻,大脑袋没来由觉得心中一痛,便听到哗啦一声,虚空中崩碎了大块琉璃,魔不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激进,连刺数剑。 “不曾想,血脉中的锐利杀伤居然凌厉到了如此地步!那是……那居然会是剑玄的领悟?小小破玉,怎么可能?小家伙,你带给我的惊喜当真太多了!” 也不知道大脑袋从哪里拽出一根不起眼的剑,轻描淡写间,和魔刺出的剑光连连交会,双方你来我往,宛若斗了个旗鼓相当。 “若非惊怖岛的压制,小家伙,你根本不能挡住老夫的攻击,饶是如此,你的剑道,老夫不能胜过,且罢战!” 大脑袋远远跳出,一念间收拢全身伤口,强行闭合血液流出。 他虽然受伤,心中却惊喜异常,因那一道道伤口中的规则伤害,若然能够弄通,对于自身觉悟当带来极大帮助。 魔的剑静静悬空,稍后眸中微光掠过,已然恢复常态。 “看在你陪老夫打了半天的工夫,便指点你一二吧!” 魔不知对方什么打算,收回剑,静静看着大脑袋,并不说话。 大脑袋叹口气道:“小子,你的天赋虽然罕见,但一味盲目用强,却大错而特错!你要知道,凡是在这座孤岛上生存下来的修士,那都是强手中的强手,若然他们算计你,你根本难以抵挡!即便老夫,若然不是忌惮自己布下的封印被打破,招来深渊力量反噬,你不会如此容易胜过悟道境的人物!悟道悟道,你虽然时下有所领悟这一门槛,离真正入门还远还远,送你两个字,要藏拙。” 他叹息一声,续道:“不过,你的破玉境界,受到的反噬要小的多,在此之前,一定有不少地境高手吃了你的亏,这是你的优势,但小子,你看似得意,你知不知道,你一步步走向孤岛深处,其实在越陷越深,走的是一条不归路!” 第368章 难得的机会 看着不作声的魔,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说辞,大脑袋有些尴尬,摇了摇头,有些自我解嘲笑道:“老夫实在不忍你这天纵之才夭折于此,你若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老夫也还有些手段,可以送你安然返回上一层魔境。” “我一路走来,从没有中途罢手的道理,谢谢。”魔淡然道。 “勇气可嘉!但你并不知道,你走的是一条不归路,一旦你真的成功进入这座孤岛核心,那里完全是你无法理解的异界,老夫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但,你绝对无法再返回原本的世界了!” 魔看了一眼对方,道:“那你为何停留在此地?” 大脑袋早就知道魔有此一问,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们这些修士,受这个世界规则所限,因无法突破,不得不来到这里。这座孤岛的可怕远远超出你的想象,随着你一步步深入,你会越陷越深,不能自拔,但这其中,却有一个无法想象的好处,当你能够对抗深渊的反噬,逗留在这里,你的寿元便会减少受原本世界的影响,随着你进入孤岛越深,时间的流逝,对你的影响力愈发减弱,如此,便如你的生命被延长了,谁都怕死,便如老夫,若然逗留在原本世界,此刻绝对已是一个死人!” 大脑袋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魔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话还是有所打动对方,问道:“老夫说的句句属实,若然明知前方是一条死路,你还会去吗?” “求魔者,只能步步向前,谁都会死,但朝闻道,又有何憾?不过,我能感受到你的善意,谢谢,就此别过!” 魔拱拱手,心念一动,已然化身一具傀儡,一脚迈出,踏出一道剑痕,向前行去。 大脑袋连连摇头叹息,道:“好个小子,是老夫小瞧了你,不过,你之所来,似乎别有蹊跷,老夫也不知是福是祸,但愿不要再发生当年那场大战。” 说话间,不由得想起当年那个呼风唤雨的人物,也不知那人死了没有。 “那人若然回来,这里恐怕又不得安生了!” 当即大脑袋再度潜入泥土之中,开始用心感受魔留给他的一处处伤痕。 在他刚刚消失之后,一双目光冷冷扫了当地一眼,冷笑道:“这些老不死的东西,还想蛊惑伟大的魔子,阻止本座的百年大计,岂知尔等都是本座的棋子,一旦杀局启动,岂由得了你们!” 此人正是地巫夜澜,她在暗中,时时刻刻关注魔的动向,又岂容对方出事。 这一刻,她将目光投射向另一个方向,便看到伤痕累累的摩萨族战士摩门,连连摇头道:“蠢家伙,若非你天赋血脉,受到神庙庇佑,此际早死了一百次了!” 不过,这摩门屡屡碰壁之后,变得乖巧了不少,眼见前进受阻,或遭遇强者拦截,便退回来,实施迂回战术,继续宰杀那些无辜的祭品,他凭借饕餮印加身,吞噬了不少地境修士,实力不断水涨船高,此际步步为营,向孤岛核心不断突进。 这个摩萨族战士皮糙肉厚,强行抵挡深渊反噬的杀劫,一根长枪使得愈发得心应手,但凡觑见修士弱点,便百般袭扰,最后一刻,悍然制住对手,不管对方求饶,发动饕餮印,蛮横吞噬了对方肉身。 巨人族天生拥有强大吞噬力,在这里愈发形成了优势。 随着他吞噬的强者越多,肉身不断增强,长得越来越高,比之原先,竟然拔升了约一半的身高,战力获得极大提升,不禁心花怒放,愈发肆意妄为,杀伐狠辣。 他却不知道,随着他进入孤岛越深,已然无法回头。 另一个方向,化身傀儡的魔,在不断对抗天降杀劫之时,修为和觉悟也在持续提升。 不过,魔还是取信了大脑袋的提议,选择低调,然而随着自己不断深入孤岛,种种杀劫已然变得愈发恐怖,他能够盘桓的空间愈发局促,只能不停变换身位,躲避杀劫。 孤岛很大,远远超出了魔的想象。 魔即便已然走到眼下位置,放眼望去,距离中央那座惨白的山峰,还有着很远的距离。 前方的杀劫一定更加频繁,更具毁灭性,那绝非自己的能力所能对抗的。 “照这种办法绝对走不下去,我究竟该怎么办?” 若然贸然前行,尚未到达孤岛中央,就一定被种种杀劫消灭掉了。 魔的目光环顾周边,忽然呆住了。 在这片杀劫肆虐的大地上,本看不到其他多余的物事,意外的是,就见一枚硕大的蛹孤零零耸立在那里,有一小半蛹体陷在泥土中。 蛹体表面斑驳破烂,千疮百孔。 若非魔用心感受,几乎难以觉察到那一丝将断未断的气息。 慧海盘旋,目光如电,渐渐看到蛹内一具木乃伊般的身体。 “不到万般无奈,他一定不会将自己变成一个祭品,看他这副惨状,分明逼近了濒死状态。” 魔兜转数圈,好不容易躲开重重杀劫,来到这一个破烂的蛹旁边。 手抚这个硕大的蛹体,魔将一缕真元注入其中。 蛹内那副死人般的躯壳突然间震颤了一下,眼皮微微动了动,似乎顶住了千钧压力,终究一点点睁了开来,一双混浊的目光和魔的视线交会在一起。 那双目光冰冷死寂,浑如冥界亡灵才有的绝望和麻木,半晌才从口中挤出几个字道:“你……为何骚扰……我老…老人家……” “我有疑问,看到你,就想询问一番。”魔终究勉强说出了这个理由。 “世上无……无免费的午餐,你想……想要找到答案,必……有所……有所付出,咳咳……”这个枯朽老者说话太过艰难,魔忍不住想阻止其继续诉说,生怕他一口气没上来,就会死去。 魔顿了顿,还是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你……你会给……吗?” 老者眸中放光,直直看着魔。 魔想不出,作为一个走投无路的祭品,到了如此田地,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只要不过分,我尽量满足你的要求。”魔平静道。 老人听了魔的话,显得有些兴奋道:“不过分……我……只……只要你的一滴血!而后……我会将知道的……全……全部告诉……你!” 魔沉吟一会,道:“我的血?也不是不行,我不知道你会用它做什么,我的血中蕴含特异的力量,我怕你会承受不住。” “快……给我……我不会……害……害你!” “好吧。”魔看去有些犹豫。 “我不……不后悔……快给……给我!”老人有点急不可耐。 魔情知一旦答应对方,其中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眼前这枚硕果仅存的蛹,乃是难得的机会,他必须把握住,所以,这个险必须冒。 他没有再犹豫,划开手掌,将一滴鲜血弹进蛹内。 将那滴滚烫的热血握在手心,老人浑身颤抖,显然很是激动,他完全没有想到,在濒死之际,会有人满足他这个有些过分的要求。 他目光灼灼看着魔,一身气势仿佛变了,说话也不再结巴,道:“我一定会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告诉你,甚至于,还会将自己的传承和种种感悟教给你!” 鲜血融入身体,老人的体表萦绕起一层淡淡的血气,咒语声中,他的形象开始扭曲,进而变得模糊,直至后来,那副相貌赫然变得如同魔一般无二。 眼前情形当真太过诡异。 魔骤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待定下心神,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故,已然来到了这口蛹内,相反,那个濒死老人此刻正站在蛹外,笑眯眯看着自己道:“这座牢狱我坐得实在太久,先出来透透气,反正你暂时也不会死,我所知道的东西,都隐藏在这口蛹内,小家伙,你且慢慢摸索吧!” 他施展偷天换日秘法,悄然间用魔顶替了自己,成为祭品。 第369章 魔若深渊 老人的脸色突然变了,就见一团火苗从头顶钻出来,转眼间就将他烧成了一个火人,关键在于,一股恐怖威压骤然间从天而降,他走投无路,只能绕着这口巨蛹不停转圈,却被一道道恐怖雷劫接连劈中,身躯还在奔走之中,就被烧成了一堆灰烬,犹自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留下一句尾音道:“汪信啊汪信,你自以为算无遗策,岂料最后还是无法逃脱作为祭品的命运啊!” 他借助魔的鲜血为媒,凭借悟道境的强大掌控力,施展偷天换日,和魔实现身体互换,企图摆脱作为祭品的垂死命运。 哪里料到魔的鲜血岂是凡品? 一旦进入身体,融入他的血脉,已然无法摆脱。 在魔被置换为祭品一刻,他同样被那种锁定之力认定为祭品,一旦走出蛹体,触发禁忌,必然被予以抹杀。 魔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没有想到这老者施展的秘法会如此厉害,竟能将他置换为祭品。 他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无论肉身还是灵魂,都被一种无法想象的力量束缚住,不仅如此,体内精元和灵魂气息,俱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源源抽走,长此以往,等待自己的只有唯一一个结果——死! 然而魔又哪里是个束手待毙之人? 此刻虽然身处困境,却并不慌乱,短短一刻,已然化身为一具傀儡。 即便如此,那种吞噬的力量并没有稍稍减轻,仍旧在源源抽走他的体内生机。 只是他的精神感知,已然顺着真元外泄的脉络,向外部世界不断延伸。 一轮慧海源源转动。 此际主体物我两忘,宛若一方天地间的掌控者,无喜无悲,将一缕缕精神脉络释放出去,短短一刻,精神视觉已上升到孤岛上空,将当下世界尽收眼底。 此刻,那股抽吸体内生机的脉络,已然在中途一分为二,一股向着孤岛对面那一道黑暗高墙流去,另一股则向着魔的来路,约萨神殿所在的方位流去了。 轰隆隆! 霹雳! 电闪雷鸣,风起云涌,中间一道漆黑的深渊中,不时涌起沧海横流般的伟力,向中央那座孤岛发起屡屡冲击,衍生出种种混乱杀劫,降临在这座孤岛之上。 若非魔此刻处身物我两忘的傀儡状态,即便他是祭品,也会被两界冲击之力予以抹杀。 饶是如此,此刻的魔宛若一叶无主扁舟,飘浮在惊涛骇浪的深渊之上,随时都会有倾覆的危险。 魔借助慧海,贪婪吮吸着在两大界力冲击之下,这条黑暗无底的深渊中袭来的滚滚毁灭气息。 潮汐往来,奔腾浩荡,波及所有角落,旨在将一切化作乌有,埋葬进黑暗之中。 这种无坚不摧的暴力,看去混乱无比,毫无秩序可言,但其绝非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它的毁灭力量正来自于两面世界的对抗和挤压。 种种混乱之中,看似毫无规律,其实却隐藏着一轮轮不断交汇的毁灭潮汐,这种潮汐之力,如此宏大,使得落在其中的蝼蚁般的修士,根本无法感知。 而魔若非成为祭品,并借助那一轮神奇慧海,也无法感知。 现实之中,孤岛之上,在那一枚巨大的蛹的对面,正站着一个奇丑的妇人,当然是地巫夜澜。 夜澜看着不慎落入囹圄之中的魔子,对方已然沦落为一个深渊祭品,要想将对方解脱出来,却是非常麻烦。 她借助阵图的力量看似一路如履平地,却也是小心翼翼,其一要提防那些隐藏在暗中的老家伙,其二则是要防备种种杀劫的危害。 在没有完全激活那座大阵之前,一切还需小心为上。 忽然想到魔一路之上,哪一次不是面临九死一生,然而对方还是一次次创造出了奇迹。 “天择之子,本身气运强大,本座相信,你一定会再度创造出奇迹,走出一条前人没有走出的道路!” 夜澜一咬牙,借助附近一座子阵图,悄然隐去形迹。 另一处方位,巨人摩门看似比魔顺利得多,已然接近孤岛的深处。 随着一路上被他吞噬的修士越来越多,其掌控的力量不断爆棚,肉身坚不可摧,手中那柄惊怖长枪运用自如,如臂使指,愈发心花怒放。 即便如此,面对不断降临的杀劫,摩门却变得愈发谨慎,步步为营,直到有了绝对把握,才会继续向前突破。 那枚残破的蛹内。 傀儡如魔,物我两忘,他的左右双手,正结着不同的手印,宛若握着两根长长的弦,一根弦连接到那座黑暗高墙之后的神秘世界,另一根弦,则连接到他来时的世界。 两根弦不断从他的体内抽走生机,这也就给了魔机会,可以凭借这两根弦,感受着外部世界,感受着一轮轮无坚不摧的毁灭潮汐。 在汪洋无际的巨大潮汐之中,魔孜孜以求,犹如风口浪尖上的一叶扁舟,不断领悟着其间的规则冲击。 他也渐渐明白了,这座孤岛为何能安然悬浮于深渊之上,不被摧毁的缘故。 那就是平衡,在两界释放的巨大毁灭之中,捕捉到一个难得的平衡之点,继而在这个点上,施展鬼斧神工之法,造出了这座神奇孤岛。 魔不知道世界上是否存在如此厉害的人物,如果存在,那也一定到达了神的层次。 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吗? 即便有,那也是凡人来做! 想到这里,魔便充满了斗志和信心。 借助慧海,他物我两忘,在无情无欲中无限推演,不断反刍,推陈出新。 若非凭借那柄无间长剑强力镇压识海,他此刻不死也废。 越是接近孤岛中央,魔愈发生出强烈的危机感,一旦心防失控,结果可想而知。 但他已没有选择,只能步步向前。 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就足够了。 两界冲击,其间为深渊,深渊是什么? 魔怦然心动,隐隐间,他觉得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魔,不为世俗所容,那是因为,其往往通过暴力,破坏既有规则。 人世更迭,推陈出新,有时候,也会走到尽头,那是因为,它的规则体系已然腐朽,这个时候,往往便需要毁灭的力量击碎它,而后,便可能衍生出一个充满活力的新世界。 所以,魔的出现,乃是必然。 更多的时候,它则是蛰伏的,之所以蛰伏,那是在积蓄力量,以便在未来,完成致命一击。 而我所笃求的魔,那便是从心所欲,不为既有规则所阻,主宰自己的命运,到达属于自己的自由天地。 所以,我所追求的,就是无尽的力量,令人生畏的无坚不摧的力量,它就是,自己在无间狱中看到的,那一道充满毁灭气息的刀形切口所折射出的世界。 在无间领域随心遨游,主宰自我。 那柄剑便如自己,要想达到更强,那便将自己变成下方那道黑暗无底的深渊! 在两大夹缝中,拼死闯出的一方天地! 魔若深渊! 一句觉悟振聋发聩。 是的,魔若深渊,埋葬一切,特立独行,我行我素,令众生望而生畏! 想到这里,魔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他知道其中的危险,但他仍旧毫不犹豫,做出了抉择。 手握两根长长的弦,宛若握住了时空脉络,就此延伸出无数根精神脉络,向着充满毁灭的深渊中不断蔓延。 吟! 无间长剑剧烈震颤,绽放出无尽剑芒,其上,一枚枚火眼般的旋涡,逐一呈现。 这一刻,魔的肉身跟着剧烈震颤,九条龙形化作九道规则溪流,在肉身间盘旋缠绕,不断变化。 若非魔解开了肉身锁,此刻已被深渊反噬回来的一道道潮汐之力所击溃。 随着不断感悟深渊世界中的规则气息,他的周身渐渐笼罩上一层氤氲的黑气,体温不断下降,很快就将这一枚巨大的蛹,封闭成了一个寒冰结界。 他的双眸已然化作两口深邃的黑洞,不断盘旋着,吸纳周边的光芒,不久之后,已然将这口巨蛹周边,变作黑洞一般。 第370章 围猎 子阵图中的夜澜猛然睁开眼睛,看着那股极端的力量,即便如她,也不敢贸然去招惹下方的深渊。 “这魔子,当真胆大包天啊!” 此刻局面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掌控,夜澜只能祈祷那冥冥中的命运之神予以庇佑。 “本座一世渴求的东西,一定要拿到!” 黑暗无光的巨蛹之内。 魔脑后那一轮慧海,已然化作一轮漆黑的旋涡,若然能够看清其中底细,则会发现无尽的毁灭符文,汇聚成一片黑暗之海,潮水时而壁立如山,或撕裂为无底的深渊,冲击,碰撞,碾压,磨灭。 大小符文不断破碎,在破碎中,衍生出更多的符文,不断毁灭,衍生,无穷无尽。 而这一幕诡异的情形,已然令周边不少潜伏的老怪,从入定中惊醒。 然而谁都不肯去触摸那种致命的力量,唯一的选择,便是纷纷远离。 “要死了,我等避之不及,而他居然敢主动去招惹深渊气息,这样的家伙就是一个疯子!” “怪事年年有,我等还是尽早远离,免得被殃及池鱼!” “深渊魔念,无穷无尽,狂暴肆虐,那家伙必死无疑!” “自作孽,不可活!” 短短一刻,附近潜伏的人物,已然走得干干净净。 吟! 长剑入手,骤然向前一刺! 那枚黑暗巨蛹轰然一震。 心化无间,融入深渊。 此刻,魔宛若被吸入黑洞,在巨大的潮汐中身不由己,在深渊和巅峰之上不断变换位置,身不由己。 目光所至,一眼万年,一剑无间,跨越过往,无休无止,最后,汇聚为一个无始无终的圆,那是轮回,可容纳无尽魔念暴动。 无数个黑暗旋涡浮现虚空,衍生出恒河沙数般的旋涡世界,吞噬着无穷无尽的魔念潮汐,若非如此,魔早就被深渊气息所抹杀。 无数次的挥剑,无数次的轮回,无数次的日升月落,无数次的潮汐往来,看似无有意义,却在一个个空虚的零中,不断碰撞,轮回无尽。 “一侧为生,一侧为死,一侧为天,一侧为地,而我之所在,正是那天地一线,而那一线,当为无坚不摧的深渊!” 这一刻,脑后的一轮黑暗慧海,骤然发出一声轰鸣。 一道漆黑觉雷,在魔的印堂之前,扭曲劈落。 被冰霜冻结的嘴唇间,犹如梦呓一般道出二字:“斩——魔!” 斩掉万物,唯余一魔! 这一刹那,魔,剑,还有孤岛下方的深渊,三位一体,凝聚出一道漆黑的剑光,撕裂了这枚巨大的蛹,也同时斩断了那两道提供献祭的脉络! 与此同时,一道硕大无比的毁灭雷光,从天而降,直接将那枚巨大的蛹抹灭为虚无。 然而,他人没有看到的是,在那生死立判的一瞬间,魔已凭借融合后的觉悟,施展斗转星移,走了出去,与死神擦肩而过! 他在走出去的一刻,已化身傀儡,迅速脱离两大界力锁定,犹如浮萍,一路迤逦而行,看似险之又险,与孤岛上爆发的一道道恐怖杀劫,擦身而过。 他毫不停留,走得如此从容,犹如一叶浮萍,去留无意,随波逐流。 一张嘴巴大大张开,眼睛瞪得老圆。 处于暗中窥伺的夜澜,可以说在一番番惊心动魄中,再度收获了一轮惊喜。 “他居然视诸般杀劫如无物,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不愧是当世绝无仅有的魔子大人!” 这份赞叹完全发自内心。 此刻的魔,在对这方天地的宏大感知中,已然精准捕捉到了毁灭潮汐的宏大韵律,在生死杀戮的瞬间,踏出无间步法,走出了属于他的星光轮回,将一道道毁灭的杀劫,不断抛在身后。 他不断前行,时而回返,脚底斗转星移,踏出一串串毁灭光影。 他在借助冲击而来的潮汐力量,不断加深对斗转星移步法的领悟。 “斗转星移,正如一个个虚无的轮回!” “它们不存在过去,现在,或未来,它们属于无间,在生死荣枯中,不断变化,无穷无尽!” 脑后慧海犹如黑洞,双眸犹如黑洞,黑洞笼罩中的魔,宛若一尊死神,然而他的周身却渐渐镀上了一层迷离的星光。 这一路光景走来,看的暗地里的地巫夜澜目瞪口呆。 “或许应该尽早将三才混元阵图教给魔子大人了!”夜澜感叹。 她的目光看向另一个方向,当看到巨人摩门已然获得屡屡突破之后,终究露出满意的笑容。 “神授天成,成就此番伟业,舍我地巫夜澜还有谁!”心中一笑,当即起身向下一个子阵图掠去。 一座孤岛,大片区域,魔如同一个不可阻挡的魔神,如入无人之境,在那些强者的目光中,视种种恐怖杀劫如无物,在生死之际从容穿越,不断向孤岛纵深进发。 “一个区区破玉,怎么会做到如此地步?他的步法颇有韵味,竟然能从容躲避杀劫!不行,老夫得抓住他!” 一个修士贪心大动,不料心防稍稍露出破绽,一道巨大的风刃斜地里斩杀下来,修士猝不及防,拼死抵挡,一身衣物瞬间化作碎片,口中连连呕血,慌忙镇守住心神,再不敢有所懈怠。 “越是深入核心地带,杀劫愈发强大,那里已非我等所能涉及范围,可惜!”另一个修士叹息道。 “我等拼死来到此间,抵挡重重杀劫,可谓苟且偷生,岂料数十年苦心孤诣,却不如一个小小破玉一日之程,愧煞我等了!” “那小子身上一定藏着重大机密,可笑我等鞭长莫及,只能望之兴叹!” “看戏吧,别慌,一定有大佬收拾他!” “不错,且作壁上观,看看风景!” 那些旁观者正议论间,就见一张枯手无中生有出现,几乎已抓住了魔的颈领! 那些旁观者心道果然不爽,岂料魔的身影只是一晃,已然逃脱手掌掌控,飘然而去。 一个枯瘦老者凭空出现,当即将一道劈落的雷劫握住,三两下扯碎,冷笑道:“除了那座中央祭台,想从我青丘子手中逃脱,不可能!” 说话间,悟道境气息释放,他只手撑天,已然封死了魔的所有去路。 魔单足如剑,轰然踏碎大地。 一声怒喝中,就见一个秃顶老叟从地底冲了出来,出手比青丘子更快更快更准,眼见得魔就要落入掌控,谁知魔居然收不住脚步,直直向对方撞去! 后面的青丘子大急,周身气势爆发,必欲抢在秃顶老叟之前,抢走战利品。 岂料魔的身影一晃,竟似乎穿过了秃顶老叟的肉身,逃了出去。 于是两大高手的攻击立时交会,发出一声巨大轰鸣。 “扰我清梦,抢我猎物,青丘子,你不想活了么?”秃顶老叟气不打一处来,身影一晃,摆脱纠缠,继续向魔追去。 “秃尊上人,那是小老儿一个不成器的劣徒,正要抓回去教训一番,不要妨碍本门做事!” 说话间青丘子已然赶上来,几乎与秃尊上人并驾齐驱。 “屁话!那小子分明和你毫无关系,凭本事,谁抓到归谁!” “那不好意思,我抢先了!” 青丘子身影一晃,已然领先了一个身位,抢先抓向魔的背影。 秃尊上人气的大叫,连忙发力。 二人不顾周边杀劫丛生,必欲抓住这破玉小子,问出他躲避杀劫的真正原因。 转眼间,又有三个人加入围剿战团,使得方圆数十丈之内的地域乱象丛生,更多杀劫天降,危机四伏。 奇怪的是,魔明明落入罗网,偏偏在束手待毙一刻,每每侥幸逃了出去。 此刻,距离孤岛中央地带已然不远。 由于加入追杀的修士越来越多,动静太大,惹得更多的修士参与围猎,魔的处境岌岌可危。 这一刻,魔不顾一切向着中央那处高高耸起的山丘冲了过去。 第371章 左脚此间,右脚彼岸! “拦住他!若被他上了那座诡异祭山,恐怕再想抓住他就不容易了!” “抓住他,问出秘密,我们共享!” “说的不错,正当如此!” “我等困守这一重魔境多年,说不定当下就是摆脱的机遇!” “机会难得,不可错过!” 说话间,就见数个身影从前方扑来,完全封住了魔的去路。 这当儿,魔的身影骤然加速,在速度到达巅峰的一刻,却突然改变了方向,向后方冲去! 这一番举措完全出乎众人预料,竟眼睁睁看着魔从人缝中冲了过去,逃之夭夭! 这些修士都是积年的老狐狸,此刻被一个破玉小修士戏耍,不免羞恼,当下纷纷发力,衔尾追去。 这一刻,就见孤岛大地一阵轰鸣,上空变得一片血红,一股无与伦比的威压眼看就要爆发。 “糟糕,是月中劫!” “他奶奶的,倒霉!” “且暂且回避,料那小子逃不远!” 众人畏惧月中劫,正萌生退意,冷不防看见那小子鬼魅般冲了回来,从身边再度穿越了过去,都被气的纷纷要吐血。 然而,月中劫的可怕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抵挡的,短短一刻,周边人物几乎走光了。 唯有那个秃尊上人不甘心,一咬牙,不顾一切向魔追去。 冷不防就见一道剑光迎面刺来,秃尊上人一颗心变得冰冷,盖因那一剑的气息太过熟悉,也太过可怕了! “深渊杀劫?” 一时惊惧,心防已然露出破绽,再看魔的剑势骤然变了,一股自血脉中激发出的犀利,趁着瑕疵立时攻了进去! 一声惨叫,血花绽放,与此同时,一道恐怖的月中劫已然凭空落下,正劈在秃尊上人的头顶心,将他的肉身劈得一片焦糊。 秃尊上人一声惨叫,身形凭空消失不见。 魔并非不忌惮降临的月中劫,他清楚,机会难得,若然不借着这个机会登上那座中央祭山,一旦给那些老怪物们缓过神来,恐怕自己再没有机会突破了。 巨大的潮汐之力从左右封杀而来,魔被冲击得连连吐血,犹自趁着这个难得的间隙,向前瞬移而去。 身化傀儡,感悟此间天地潮汐,魔的脚底星光流转,连连向前突破。 此际,一道巨大的威压凭空落下,完全堵死了前方道路。 后方的地火水风杀劫跟着汹涌爆发。 魔已成困兽,除了束手待毙,似已别无他法。 一念无间,归于苍茫尽头,魔口中怒喝,骤然斩出一道巨大的剑光! 孤岛下方的深渊中同时传来一声惊雷般的怒吼,那分明是因为同气相求而发出的回应! 一剑斩魔,斩入无间! 巨大的剑光犁开虚空,在大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剑痕。 魔不假思索,在潮汐律动之中,借助那一剑之威,终于冲了出去,和降临的杀劫擦身而过! 傀儡本无心,以天地心为心! 杀劫无坚不摧,潮汐奔流浩瀚,却并非毫无瑕疵。 一轮漆黑慧海旋转于脑后,魔脚踏无间,可谓妙到毫巅,在毁灭的杀劫中,硬生生走出了一条生路。 月中劫的强悍极为恐怖,何况在逼近孤岛核心地带,一旦被其劈中,几无生路。 而在魔的眼中,月中劫虽然强横,那也是小大之辨罢了。 他踏潮汐而来,乘潮汐而去,生死一线,总有生机。 饶是如此,他的周身再度裂开一道道伤口,其内血如泉涌。 他在如此绝境中孜孜以求,借助种种碾压,感受杀劫的气息,在一轮轮毁灭的冲击中,感受着潮汐的细微变化,渐渐从被动中挣脱出来。 心入无间,身游万仞,万物轮回无尽,不过一个零而已。 魔目光远望,仿佛看到了恒河沙数般的大小轮回光圈,盘旋不定,大圈套着小圈,圈内有圈,圈外有圈,每时每刻,生死轮替。 月中劫既是压力,更是机遇。 时不我待! 自己必须借着月中劫的短暂间隔,登临那座中央祭山。 他们分明对着那座祭山极为忌惮。 唯有登临那座祭山,自己才有逃脱的机会。 此刻的月中劫已成强弩之末。 魔距离中央祭山越来越近。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从天而降,悍然挡住了魔的去路。 “你这小子,将一众老鬼们玩弄于股掌之上,这么多年,老夫从未见过,不错!投降吧,老夫不杀你,你只需将知道的讲出来即可!”那个身影淡淡一笑,智珠在握。 这一刻,月中劫的光芒已然从天空缓缓褪去,那些心有未甘的修士们再度卷土重来,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事关性命根本,谁不用力? 大地一隅,淡淡的雾气中,地巫夜澜的身影缓缓浮现,她一脸担忧看着魔的背影,同样看着那个拦住魔去路的老家伙,那是一个极为厉害的强手,便是她也无法轻视对方的实力,魔子大人,真的能够闯过去吗? 每拖延一息间隔,危险便越来越大,那些由漫长岁月所筛选出的老狐狸,无论如何不会放过魔的,一旦魔落入他们手中,结果可想而知。 唯一的结果便是,玉石俱焚。 魔的个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阵图还没有布置完整,该怎么办? 夜澜心乱如麻。 就在这一刻,魔的身影骤然加速,向那个拦截者冲了过去! 魔与对方间的距离很短,可以说呼吸之间即可到达。 夜澜屏住呼吸,于惊心动魄中看着这一幕,她既担心,更是期待,期待亲眼看到魔作出化腐朽为神奇的惊天一击。 “魔子大人,你是绝无仅有的,谁都无法阻止你的脚步!” 夜澜的嘴唇咬出血来,尖尖的指甲已然掐入肌肤之中。 短短的距离,白驹过隙的一瞬,然而魔却将这一刻拉伸为天涯一般遥远,这是无间,一念即可永恒! 长剑在手,剑尖向上微微挑起,欲破青天! 这本是太咸剑势的起手式,魔已然将之融入了自己的血脉,融入了自己的觉悟,奠基为自己的剑道大地! 这一刻,即将登临中央祭山顶峰的一个身影蓦然回首,暗淡的眸光中浮现一丝亮色和激动,心内忖思,难道,是他来了么? 她多想最后看对方一眼,却又畏惧见到那张无俦的俊朗面容,她无法面对他,她罪孽深重,不可饶恕! 她必须用她有限的生命,为他完成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这是她此生唯一能做的了。 刹那之间,魔开始出剑。 鲜艳的铭文浮现印堂之间,右手食指烧成了一截火红色,第一剑,从三千毛孔之中,从体表的无数灵穴之中,从体内万千的血运江河之中,衍生出来,聚于一念,欲破青天! 一剑光芒浮现,拦截者的心微微一痛,顿时变了脸色。 对方展现的力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由血脉中激发出的剑道,他竟然生出无从下手且不可抵挡的脆弱感。 第一剑——刺血! 血,乃是修士的修为之本,于其中感悟出的剑道,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一剑甫出,第二剑跟着开始爆发! 剑光出处,九大图腾光影鱼贯冲去,最后凝聚为一条怒龙,怒吼着张开了獠牙! 第二剑后发先至,一股涅盘之意演绎着生死转化,再度震惊了拦截者。 然而第二剑刚刚刺出,第三道剑光已然发轫。 识海天地,周天群星齐齐爆发,若仔细看去,就见那一颗颗种星中,竟然站立起一个个相同的身影,犹如恒河沙数,无穷无尽,刹那间齐齐怒吼,伴随着一声“弈”的叱咤,犹如天瀑倾泻,刺了出去! 其下,第四剑接踵而来。 体表的大地山川之中,掠起一条条夭矫的身影,扶摇直上,最后聚合为一,依旧化作一条龙形,冲向了那个阻挡的老者。 一枚枚足印嵌入虚空,化作一条深深的剑痕之路,那是魔从白衣人的登山之路中看到的一条破而后立的道路,此刻拿来就用,旨在震慑对方之心。 这是第五剑。 魔口中念咒,左脚此间,右脚彼岸,此刻身化傀儡,宛若一尊神明伫立在孤岛之上,同样踏在下方那道漆黑无底的深渊之上。 他宛若站在天地的尽头,站在那生死一线上,左脚此间,右脚彼岸,中间是一道毁灭的深渊,他挥剑斩落,一剑断魔! 第372章 摘星子 斩断万物,唯余一魔。 这是第六剑,也是魔所能发出的最强一剑,他以莫大毅力,身跨两界,挑动了下方深渊,激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然而,这并非结束。 他的眼前,浮现出那张姣好的面孔,浅浅一笑,便看到了他的内心深处,他不知道是她谁,但他发誓一定会找到她! “这第七剑,虽然起于微末,却足以穿越千山万水,穿越过往前尘,追本溯源,它叫——思念!” 到这一刻,魔总算觉悟到了桑北那一剑的内涵。 标新立异,各有出处的七剑,统领于魔掌控的剑道大地之上,这便是脱胎于太咸剑势的魔所创造出的剑势。 标新立异的七剑,一剑比一剑犀利,令拦截者的心中掀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滚滚浪潮,这已然足够惊心动魄了,然而,可怕的是,这各有出处的七剑分明是设计好的,它们统领于强大的剑势天地,七剑如一,所爆发出的摧枯拉朽的锐利,已然远远超出了拦截者的预期,这还是一个小小的破玉境的修士所爆发出的力量吗?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一念之间,居然想到并施展出如此强大的七剑,这种境界分明远远超出了破玉层次的内涵。 短短一刻根本无法想到其中究竟,老者的心微微一颤,一腔滚滚热血已然不要命的喷涌出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闪了闪,魔一冲而过,在巨大的潮汐韵律中,踏出几枚剑一般的足迹,最后一刻,终于来到了这座中央祭山的边缘。 一帮围追者已然赶到,他们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同样清楚那个拦截者的可怕和强大,只是不清楚,对方为何会放过那小子? “痛快!有此一战,此生无憾!”拦截者仰天大笑,何其畅爽。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老者,不明就里,却不敢妄动。 “回去吧,他乃天择之子,天选人物,有老夫在,谁都不能动他半分!” 那些修士相互看看,心中终究愤愤不平,却忌惮那拦截者的凶名,不敢贸然造次。 若然任由那青年上了祭山,再想抓住他,已是万难。 现在无疑是最后的机会。 看着众人有些幽怨的目光,拦截者任由胸口热血滚滚流淌,一边在回味那七剑的韵味,一边冷笑道:“回去吧,他是真龙,乃是万中无一的天骄,以前老夫不相信这种传言,时下见到,当真三生有幸,回去吧,胆敢无端纠缠,老夫杀无赦!” 目光寒冷,环顾左右,众人相互看看,略略后退,却没有远离。 “是剑玄!一定是剑玄的力量,小小年纪,有此觉悟,前途无量,魔域的未来,在你身上!” 拦截者扭首看着魔的背影,几分不舍,几分祝愿,他已然被征服,一席话完全发自于内心。 “不能以主事之,憾事也!” 血在流淌,生命气息在快速枯竭,拦截者的形容在肉眼可见之中老去,脸上犹自带着一缕满足的微笑,缓缓盘膝坐下。 渐渐,浑身冰冷,气息全无。 同样惊喜莫名的还有地巫夜澜。 然而她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了那个即将登顶的女子身上,她没有想到,那个尊贵至极的魔域公主,居然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走到了这里,爬上了这座祭山。 “可惜了,一代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魔域公主,就要走到她命运的终点了!” “修魔者本自冷酷无情,其却为情所困,情乃虚无缥缈之物,刹那烟火般的东西,可叹,可悲,可惜!”地巫摇了摇头。 祭山之上,遍地骸骨,这让魔不由得想到了当初萨满修士赫连孤坟聚拢出的那座骸骨之山。 只是,眼前这座祭山上的骸骨却有不同,这些骨节晶莹如玉,看去坚实无比,毫不凌乱,以聚沙成塔般的意志崛起为一座山峰。 魔已然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无与伦比的气势,他仿佛听到了山呼海啸般的一声声呐喊,他们前仆后继,奋不顾身,只为达到一个共同的目标,死战不退。 “不对,他们分明是自愿献身的,将自己的身体和精魂一起炼化为祭山的一部分,只为扞卫心中一个共同愿望,而那莫非就是,一缕真魔意,万古浩然天!”魔口中喃喃,胸中激荡。 仰望祭山,魔很快就看出了其中玄机。 他没有选择贸然登山的原因,是因为他已然看出,那些炼入祭山的骸骨,他们并非一个个单独的个体,而是相互间拼凑成一座大阵,借助两界挤压,吸纳深渊之力,聚阵成山! 人与山比,实在太过渺小。 一旦有人登山,那么就会在最短一刻,遭受致命一击。 那种力量,绝非自己所能抵挡。 该怎么办? 那些尾随的修士们正虎视眈眈而来,留给自己的时间很有限。 眼前这座祭山大阵浑然一体,它高高镇压在上,其外,彼岸的漆黑城墙,此岸的约萨神殿,再加上中央的一道毁灭深渊,已然构成可怕的三才阵势,组合成了一座更为庞大的阵图,贸然闯入,必死无疑。 这也是那些修士极其畏惧此山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究竟该怎么办?” 魔仰首看向祭山上方,便看到了那个几乎登上顶峰的女子身影,不由得呆住了! “她……怎么和她那般相象?” “她几乎就是一个死人了,只剩下最后一口生气,她应该早就被抹杀的,偏偏还活着,怎么会这样?” 一个大脑袋的形象突然从记忆中跳了出来,魔不由得想起了先前那个大脑袋修士的一番告诫,口中喃喃道:“不归路?孤岛核心乃是异界,到了那里,绝对回不来了......” “难道正因为是这座祭山形成了一处奇怪的结界,才能让那个濒死的女子侥幸活下来?如此……” 他不由得将目光看向随身的阴影空间之内,便看到了小骷髅身上背着的那个女孩,他震惊的看到了女孩的眼皮居然动了动,不由得大为惊喜,口中惊喜道:“或许那个丑陋的女人并没有欺骗我!到了那里,真的能救活女孩!只是,若然到了那里,真的回不来了,又该如何?” 这个时候,两个影子宛若树苗一般从地底长了出来,一左一右包抄而来! “是他们!” 居然是那个青丘子和秃尊上人,到底贼心不死啊。 与此同时,一干周边的修士已然结成阵型,向地上盘膝而坐的拦截者发起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这些修士已然计划好了,由秃尊和青丘子去抓住魔,而由他们发起群攻,拖住那个拦截者,料想那拦截者修为再高,定然双拳难敌四手。 正在青丘子二人自以为谋划得逞的一刻,他们的耳中忽然听到一声冷笑道:“你们真当老夫说过的话是儿戏么?要知道,老夫摘星子生平最喜琢磨人心,对于你们这些卑鄙龌蹉的家伙,尤其熟稔,所谓天不藏奸,老夫揣摩了世间无数人心,练出一手摘心绝技,今天便拿你们祭刀!” 地面盘膝而坐的摘星子,突然睁开眼睛,右手结印,探空一抓! 几乎抓住魔的青丘子突然感到胸膛间一阵绞痛,当即口中喷出血来,在发出一声惨叫后,身影凭空消失。 另一面,已然抓住魔的手臂的秃尊上人,却吓得面如土色,不敢贸然动作,因为他只感到自己的一颗热血之心仿佛被摘星子紧紧攥住,对方一念就能捏死自己。 同一时刻,周边修士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已然落了下来! 就见摘星子长身而起,竟任由那些攻击落在自己身上,双手结印,撼动周边虚空,就见十多个修士口中齐齐喷血,向后倒飞出去。 而捉住魔的秃尊上人心中大喜,正欲趁其不备掠走魔的一刻,就感到胸膛间一阵刺痛,一把冰冷的武器早已趁虚而入,搅碎了他的那颗心脏! 第373章 隔山断魂 此际摘星子口中连连喷血,虽然受伤,却得意大笑道:“不错,天择之子果然天纵之才,老夫只是将秃头的破绽稍稍显露出来,已然被他所洞察,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杀,老夫当真没有看错!” “他已然遭受重创,平时结怨甚多,诸君不必畏惧,一起上,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一个修士大声呼喊,一马当先冲向摘星子! 周边受伤的修士平时屡屡遭受这摘星子欺压,听了先前修士的话,心中气愤不已,各展绝学,狂攻而去。 摘星子丝毫不惧,向前大步冲锋,竟然从大队修士间冲了过去,这些修士尚未反应过来,摘星子已闪电退回原位,一张枯手摧枯拉朽般探入先前那个修士的胸膛,将一颗兀自跳动的心脏血淋淋抓了出来,啖入口中,大嚼不已,狂笑道:“老夫生平尤喜食心,尤其喜好坏人之心,味道不错!” 话音未落,那颗心脏早已被他囫囵吞下,环顾左右,神色尤其狰狞。 又有几个修士悍不畏死冲上来,摘星子当仁不让,连连出手,将数颗心闪电摘下,相继吞入腹内。 就见一个脸色惨白的修士走出人群,冷笑道:“摘星子,你既喜欢吃心,今天就让你吃个够!他们都中了我的无色蛊,此际蛊魔发作,心毒爆发,趁早投降,我饶你不死!” 孤岛之上,这些修士根本不敢展露本相,其一会招惹杀劫,其二会引起心魔反噬,饶是如此,凭借肉身之强,彼此间血腥搏杀,尤其惨烈。 惨白修士当下口中念咒,摘星子的面孔顿时变得扭曲。 他平生食心无数,此际被蛊魔引动,心毒爆发,只觉得胸膛间剧痛无比,一身血运几乎溃散。 然而摘星子下一步动作顿时将众人吓得连连后退,就听噗的一声,摘星子已然将一张手插入自己胸膛,当即将一颗热血之心掏了出来,捏的粉碎! “食心太多,难免堕落,这颗心不要也罢!” “来也空空,去也空空,唯以热血,献祭祖魔!” 摘星子气势不降反升,周身骨节爆响之中,身形明显拔高太多,他引吭高歌,气势如虹,竟然将那个炼蛊的惨白修士,凭空拿捏,几下揉搓,化作粉末。 这一刻,他的气势再度突飞猛进,在周边众人看来,分明是境界获得突破所致,当下连连后退,齐齐惊呼。 “这人疯了,是个十足的疯子!” “心碎,死期不远,再好的修为也废了!” “诸君稍退,待他气血枯竭,就地擒拿那小子!” 摘星子此际如痴如狂,连连大笑道:“好个七剑,竟能贯通生死过往,以有限把握无穷,可叹老夫觉悟太迟,便以这番献祭之歌,以为绝唱!” 他时下看破生死,无惧无畏,毅然将一副肉身献祭出去,歌声愈发响亮,震得周边天地嗡嗡作响。 在献祭气息的助长之下,摘星子狂飙突进,连连出手,居然将一个个强大的地境修士当场扼杀。 祭山之前,魔的目光尤其凝重,他没有想到居然在如此绝境中遭遇这个大无畏的人物,已然让他生出些敬重之意。 潮汐奔涌,祭山仿佛也感应到了那首献祭的绝唱,发出阵阵颤音。 魔的眼眸亮了,他已然发现了这座祭山的重要秘密。 他的口中开始吟唱,他唱的正是那首洛歌,只不过他吟唱的方式已然有所改变,渐渐变得高亢雄浑,且蕴含浓浓的萨满召唤气息,他在以此歌抒发胸臆,也在借这首歌,向摘星子表达敬意。 他渐渐物我两忘,吟唱声愈发宏大。 他的吟唱已然融入周边天地,融入那一轮轮滚滚而至的毁灭潮汐,故而使得他的歌声再度蜕变,变得尤其壮烈,引得整座祭山发出阵阵巨大轰鸣。 无形之中,魔仿佛看到无数个修士身影从祭山上站起来,和他一起,仰首引吭高歌。 这是一首魔化的战歌。 这也是一首向既有腐朽规则挑战的战书! 高亢的歌声中裹挟着不灭的斗志,和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化作滚滚潮汐,向前汹涌奔流! 激战中的摘星子的眸中,已然有了些异色,那种热血奔涌的感觉,他已然很长年头没有过了,他时下才明白,那种东西,才是修魔者的根本。 “谢谢……谢谢你让……让我看到了希望……” 话音未落,他的一颗脑袋已然飞上了半空,他的肉身已然被接踵而来的无数攻击,撕成了碎片。 短短一刻,那些人已然如潮水般涌来,看着犹自歌唱中的魔,纷纷面露讥讽之色。 “故弄玄虚,终究是个小小破玉!” “诸君能否走出孤岛,找到出路,就在他身上!” “拿下了!” 在众人正欲纷纷出手一刻,几乎登上山顶的女子蓦然回首,看着被包围的魔,反而露出欣慰之色,口中喃喃道:“叶郎,这就是你选择的传人么?能找到这么个绝伦人物,果然是我独一无二的叶郎,我为你骄傲!” 山脚,众人步步紧逼。 枯瘦如魔,双眸犹如深邃黑洞,整个人化作一块寒冰,令旁边一个修士不觉打了个寒战。 魔目光环顾,睥睨云天,口中的吟唱愈发高亢,看去完全不把这些地境大佬放在眼里。 “狂妄!不需大家出手,我来拿他!” 就见一个身形雄壮的修士大步跨出,手起一拳,砸出一团暗影,虚空中顿时炸响一声闷雷。 面对如此威势,魔的吟唱依旧没有中断,同时向前稳稳刺出一剑! 可惜他的剑根本不足以抵挡雄壮修士的进攻,便被那枚硕大的拳影一击而飞,身形把持不住,向后退去,与此同时,口中鲜血狂喷。 雄壮修士大笑道:“投降,向我等赔罪,小小破玉,也是难得,我们不杀你!” 吟! 震飞的剑依旧落回魔的手中,魔毫不在意自己所受的伤害,他的吟唱并没有被打断,相反似乎找到了更优的技巧,声音愈发高亢,手起一剑,竟提前向对方刺出了第二剑! “冥顽不灵!那我就废了你!” 雄壮修士心中愤怒,跨出一步,再出一拳。 他这一拳,自有门道,谓之隔山断魂,曾经凭借至强一拳,将一个悟道期修士的本相直接打碎,可见其威力。 然而偏偏,魔的剑看似软弱,竟抢在雄壮修士爆发之前,刺中了他的身体,虽然看似没有造成多少伤害,却造成了侮辱,令雄壮修士气不打一处来,再度一拳,将魔击退。 “投降,否则死!” 雄壮修士气势爆发,拳出如电,何其快捷。 未料魔的剑竟然又一次抢先刺来,并且使他感到了一股隐隐的刺痛。 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不能将魔即刻拿下,雄壮修士心中火气愈发浓烈,此际再不留手,隔山拳接二连三砸出,魔节节后退,屡屡受伤,看去几乎不支。 奇怪的是,他的吟唱丝毫没有中断,而他的剑虽然没有造成多少伤害,却以牙还牙,总能抢在雄壮修士发起攻击之前,首先刺到对方的身体。 这让雄壮修士的愤怒渐渐爆棚,一记记黑暗的拳影如山落下。 魔一步步后退,每后退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枚深深的足迹,足迹如剑,指向对手。 在那些旁观者眼中,魔已必败无疑,胜负立时就要分出,让他们佩服的是,这小子拼却受伤,兀自不愿投降,这份胆识却是少见。 魔的吟唱变得愈发深沉,其中真意,旁人如何领会? 他看着对方发出的连绵不断的重拳,依旧抢先出剑,每每中的。 “结束吧,隔山断魂!” 一声怒吼,数十枚拳影融合为一,重重砸在魔枯瘦的身体上。 让人奇怪的是,魔这一次仅仅后退一步,就顶住了对方自以为决胜的一击。 第374章 攀登 所有人没有注意的是,魔的半只脚已然踏在祭山之上。 魔的吟唱声犹如地底雷音,他目光深邃如黑洞,冷冷看着雄壮修士,那意思不言自明,分明在说,你的手段就是这些吗? 众目睽睽之下,雄壮修士只觉得胸口宛若被插上一根刺,尤其难受。 他没有看到的是,他的拳头上正不住向下滴血,而这一幕诡异的情形已然被周边修士看在眼内,纷纷震惊。 什么时候,破玉修士这么强了? 雄壮修士犹如发了疯的狮子,双拳齐出,漫天拳影落向瘦弱的魔。 魔的吟唱不觉变得高亢,他的气势强势崛起,竟与身后的祭山相映生辉。 山顶上的女子再度心惊,因为这种不对等的战斗她很少见过,尤其一个破玉去挑战悟道期的高手,可能吗? 然而事实就如此摆在眼前。 祭山不住震颤,她的脆弱的身体也跟着摇晃起来。 雄壮修士的拳头犹如狂潮奔涌,一浪好过一浪。 周边修士纷纷色变,大声喝止,生怕这修士失手击杀了魔。 霹雳! 一道惊雷落下,使得众人纷纷仰首看去,如何不知道,这是一道觉雷? 是谁在此刻获得顿悟? 难道是他?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魔的身上,他们纷纷震惊,震惊于魔居然挡住了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目光所至,雄壮修士不由得一阵心虚,下意识间,向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后退不打紧,对方威势弥天爆发,犹如洪水奔涌而来! 雄壮修士心中胆怯,连连后退,竟一直退到他原本发起进攻的位置。 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对方先前发出的所有攻击,竟在这一刻,浓缩为凌厉一剑,在避无可避之中,刺入了他的胸膛,绞碎了他那颗强有力的心脏! 到这个时候,雄壮修士方才明白,对方先前的所作所为,只是在借他的力量冲击这座祭山,引来整座祭山发出回应。 而这小子分明做到了! 他是如何做到的? “你……”带着深深的遗憾,雄壮修士高大的身体,缓缓倒在大地上。 “献祭之歌……她们都是祭品,且已濒死,故而与这座祭山并不相冲,得以暂时存留。时下借助潮汐,借助献祭之歌,我已然感受到那种宏大的共鸣,背靠祭山,足可一战!” 借助雄壮修士的强大攻击,终究打开了豁口。 一通百通,魔源源吟唱,胸中的热血与毁灭的潮汐不断冲击共鸣,引得祭山,引得脚下这片大地齐齐震颤,他宛若统领上万大军的统帅,毅然发起了进攻的号角! 目光环顾左右,口中发出审判者之音:“摘星子因你们而死,我杀你们为他祭奠!” “狂妄!” “找死!” “一起上,拿下了!” 一众修士几乎同时出手。 魔如一阵风向前掠去,他在那些修士来不及反应的一刻,就掠过了他们的阵营,又在瞬间退回原位。 他的眼睛微微闭合,轻轻吹去剑体上的一串血珠。 在潮汐冲击之中,那些人的瑕疵全部暴露,不仅如此,他这一剑已然引起整座祭山发出回应,爆发出的一记断魔,斩开生死一线,击破瑕疵,一剑断生。 一具具修士的身影保持着诡异的动作,木然停在那里。 稍后,他们的肉身中鲜血狂喷,竟无法阻止,以至于生命气息如江河东逝,在肉眼可见之中,化作一具具冰冷的尸体,纷纷倒在了地上。 “可笑无知啊,到临死一刻,老夫才明白摘星子对他的评价,死其剑下,不冤,我死得其所!” “我辈妄自尊大,可笑不自量,这么多年困守孤岛,反而不如一个后辈一日之觉悟,该死!” “那一剑让我绝望,竟无力反抗,可惜我已没有时间了……” 这是这些地境大佬在临死一刻的感悟。 而这一幕,同样被隐藏在暗处的地巫夜澜看到。 “没有本座的提点,魔子大人就能借助外力,领悟到那座祭山的奥妙,借助一山之力击杀十多名高手,本座已然看到成功的一刻!” 收了剑,转回头,魔一步步朝着祭山走去,在远处那些偷窥者震惊的目光中,终于一步跨出,踏上了那座恐怖的祭山。 魔知道这一去很可能是条不归路。 他在第八重魔境那座恐怖尸山上无奈选择入魔,只凭借无间长剑的镇压,在无尽魔念的窥伺下,守住最后一线本我清醒,他知道自己随时随地都可能坠入黑暗,他必须与时间赛跑。 这座祭山已然成为他人生旅途上一个必须征服的目标。 何况,唯有到达那里,他才能找到拯救女孩的办法。 一缕真魔意,万古浩然天! 即便会死,我也要死在那处巅峰之上! 站在这座白骨皑皑的祭山之前,巨大的潮汐之力覆压而来,祭山上的每一根白骨,都像是一把锐利的武器,它们相互勾连,组合成为一座立体的宏大阵图。 适才半只脚踏在祭山之上,魔深深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感到整座祭山明显是活的,其中每一个根白骨都像是它的一段肢体,每根白骨随时会发起攻击,当攻击爆发的一刻,那无疑是一山之力的疯狂碾压,那种力量足可将魔抹杀。 他必须做出抉择。 一旦做出这种选择,他或许永远不会醒来,肉身化作异物。 右手的食指烧的通红,魔看着沈西池留给自己的遗产,这份遗产已然完全融入了自己的身体,若然将主动权交付出去,一切都将无法预测,陷入不可知之中。 “未知之路,就从当下开始吧,一切交给你了!” 不如此选择,一旦登临祭山,那柄长剑绝对无法镇压住识海,自己无疑将在入魔的状态下,被这座恐怖祭山撕碎。 “这一刻,我为真魔!” 一念间,将灵魂彻底封印。 他的双眸化作深邃黑洞,再无一丝亮色,脑后一轮慧海浮现,同样化作一泓深邃无底的旋涡。 下一刻,魔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一脚跨出,终于真正踏上了这座未知的祭山。 此刻,所有旁观者的目光都被他所吸引,屏息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他们要看看,这小子究竟是如何死的。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震惊了。 他们看着魔木然间走着步伐,一步步向上攀登,奇怪的是,整座祭山毫无反应。 魔的行走看去毫无规律,时而前进,时而后退,时而迂回行走,渐渐,那些旁观者再也无法感受到魔的气息,然而魔的身影却一直在他们的视野中晃动。 “他的气息明显融入了整座祭山。” “居然让魔子找到了这个方法!” 暗中的地巫夜澜满脸赞赏之色,口中喃喃道:“他的气息竟完全融入了三才大阵激起的巨大潮汐之中,和整座祭山并不相冲,彼此宛若融为了一体!而要达到如此目的,只有唯一办法,那就是封印自我灵魂!” “既然封印了灵魂,他又是如何控制住肉身的?他还能恢复过来吗?”夜澜的内心尤为忐忑,她最关心的当然是自己的谋划能否实现。 “不过这样也好,眼下这具肉身似乎更容易为本座所掌控,只待本座完成下一步,就将魔子送入顶峰,而后激活三才杀阵,攻破那道阻碍本座多年的可恶壁障!” 其实她忍不住早就想出手相助,却又想看看魔子的潜力到底多大。 其二是由于,附近的强手太多,她还不能太早暴露。 好在总算闯过了眼前关口,否则她定然要悔恨终生。 夜澜转首看向远处,这个时候,巨人摩门正缓缓走来,一路之上,他吞噬的修士太多,周身气势膨胀到了极点,若非巨人族的肉身强悍,再加上饕餮印的加持,他的肉身早就被撑爆了。 “蠢东西,若无本座周旋策应,你早已死了多少次了!” 夜澜口中念念有词,巨人摩门突然感到一阵痛楚,就见他头顶上的那棵魔树,在肉眼可见之中,再度长高了一截。 与此同时,夜澜抛出了手中那根魔杖,魔杖如电射上顶峰,扎入皑皑白骨之中,很快生根发芽,以难以形容的速度,蓬勃长高,直至长成了一棵遮天蔽日的庞大树体。 摩门看到那棵巅峰上的庞大树身,立时感到其与自己头顶上的这棵魔树生成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当下信心倍增,每走一步都踏出一枚巨大的足迹,震得周边大地嗡嗡作响。 第375章 选秀 “她回来了!” “我就知道那个女人贼心不死,她一定会卷土重来!这样也好,老夫便作壁上观,看一看这个女人会再度铩羽,还是一飞冲天!” “若她能够成功,老夫借势一飞冲天,就此冲破牢笼!” 一个年老修士喃喃自语,一脸兴奋。 这一刻的魔,却变成了沧海中的一叶小舟,仿佛迷失了方向。 他兜兜转转,在这座立体的祭山大阵中越陷越深,看去根本走不出来了。 “不打紧,最后还要借助本座之手,且让他先吃些苦头!”夜澜冷笑,此刻口中念咒,感受着摩门体内气血的变化,发动顶峰那棵魔魇巨树的气息,吸引摩门前去登山。 “守护一族血脉的庇佑,加上魔魇巨树的策应,相信用不了多少时候,这个蠢东西便可以登顶了!” 说话间,她的目光看向顶峰一侧,那个几乎就要登上顶峰的魔域公主,叹息道:“尊贵的公主阁下,你的路已然走到了尽头,你几乎就是一个死人,若非如此,你早就被这座祭山碾成碎末!本座到底不明白,一个人为情所困,居然沦陷到了如此地步!还是孔照厉害,小小算计,便毁人一国,直至将一代帝君陷入绝地!” “不过,这座祭山真乃一座天然好墓冢,你埋骨于此,倒也不算玷污了你的公主身份!” “说实话,你能走到这里,连本座都不得不佩服你的毅力!若你能活着该有多好,一旦本座成功,说不定也能让你借上东风,和本座一起进入新世界!可惜了,尊贵的公主,放心,你的墓冢本座会为你修的好好的!” 说话间,夜澜的目光向下看去,不由得吃了一惊,就见,原本陷入大阵重围中的魔,居然一点点从迷失中走了出来。 不仅如此,他的前方还行走着一个女孩的身影,女孩的一侧还跟着一个小骷髅。 “又一个死人!越接近祭山核心,那里的气息便愈发接近异世界,这也是你能够暂时复活的原因!放心,本座既然承诺会救你,就不会让你无端死去!只待本座成功一刻,你将随着本座一起,进入新世界!” 祭山之上,女孩看似茫然向前行走,竟能纷繁复杂的变化中找到唯一路径,一步步朝着顶峰攀登而去。 她的口中吟唱着那首熟悉又古老的歌谣,她仿佛无师自通,竟准确捕捉到潮汐的规律,一路之上宛若轻车熟路,不断朝着顶峰攀登。 她在魔陷入危机一刻,毅然走出阴影空间,凭借那首那首熟悉的歌谣,神奇的控制住了魔,继而引领着魔,一步步朝着目的地走去。 到了这一步,女孩知道自己已然无法回头,她此刻唯一想做的,就是筹划如何将魔救出去。 如果实在做不到,两个人能够死在一处,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她的泪水似已枯竭,她的一双大大的眼睛,依旧蔚蓝如海,如此动人。 潮汐奔涌之中,一头秀发飞舞,她踏着既定的步伐,不断向上攀登。 “无论如何,记忆中的那条洛河,会带着我们一起回家!” 洛歌涓涓道出,在雄浑的潮汐中,传的很远。 女孩的目光忽然停留在上方那个女子身上,她已然从那个孤独的背影上,看到了熟悉的命运,眸中流露出一丝怜悯之色。 前方的女子忽然回首间看见那个女孩,她感受到了对方和自己身上拥有的相同气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悲剧居然在另一个青春女孩身上上演。 “叶郎,这个时代,当真错乱啊,我们只想拥有平常的幸福,便连这小小的愿望都是奢侈的,如你我,如这个相逢于陌路的女孩,如此年轻,便失去了青春和生命……” 她的记忆快速飞跃,瞬间便回到了那一年,那个春天,她孤身一人,进入龙泽,进入了那个传说中的都城,化身为一个普通的秀女,被选入皇城,接受了一轮轮如此严苛的训练和淘汰,直至打败了很多强劲的对手,成为了极少一批被选入禁宫的侍女。 为了习得无上剑道,在她眼中,吃什么苦都不算什么。 而传说中那个绝世无双的男人究竟长的什么样呢? 他掌握的剑道为何能被称作天下最强? 他是一个暴君还是仁君? “无论如何,叶冥苏,我会一步步征服你,那绝无仅有的天下剑道,终将一步步成为我孔星茹的手中之剑!” 她原以为最严酷的考验已经过去了,岂知才刚刚开始。 吃着有限的食物,干着远远超出体力极限的劳作,劈着成堆的干柴,直至将之削成牙签般精细的一根根小剑,每根剑的长度和细度必须一致,一天削出一百根完美成品,只要有一根不合格,一切辛苦便算白费,推倒重来,直至完成所有合格成品之后,方可以休息,方可以有饭吃。 这种变态的训练和考验,又岂止是这么一种? 起卧行走,一颦一笑,妆容服饰,吃饭盥洗,都严苛到了极点,便连呼吸,都要保持绝对的安静,不能发出丝毫声响。 她亲眼看到一个个原以为跳入龙门的秀女,长跪在那里数天之久,直至变成一具具冰凉的尸体,被无情抬出去扔掉了。 这是选秀吗,这简直比进入地狱还要残酷。 “你不可以有任何自主的想法,你要将自己当做一件完美的工具,一件符合要求的摆设,忘掉一切,融入既定的规则,变成规则的一部分,唯因如此,你们才有可能活下去!” “自你们进入皇城的一刻,你们的此生已宣告结束,你们根本没有回头路,除了一路前行,将自己变成一件合格的成品,庶几才有活着的希望!” 中官冷笑着告诫她们。 她看到一个个秀女泣不成声,被折磨的形销骨立,有的变成了疯子,即便是疯子,也不会容许活下去,会被悄然处理掉,便连墓冢都不会有,挫骨扬灰,所有的痕迹都会完全消失在世间。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残酷,一旦选择了,就再没有退出的机会,在经历了我们为你们精心布置的一场场地狱熬炼之后,你们方可以走到最后一步,成为这个世间绝无仅有的女剑侍,这是你们此生活着的唯一意义,也是无上荣光!” “对自己再狠一点,唯因如此,你们才有可能变得完美,获得觐见王上的资格,陪同王上度过一段最为珍贵的历程!” 负责训练的中官心肠冷酷如铁,他看着这些万里挑一,费尽无数岁月,从龙泽大陆各地筛选出来的秀女,就像看着一件件会被随时打碎的瓷器,虽然看似美丽,但不能达到要求,就会被无情抹杀。 睡梦中,吃饭一刻,一件件古怪刁钻的问答,随时会发出,反应稍稍迟钝,或回答的略有偏差,转眼间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她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堂堂万人之上的公主,居然会变得如此卑躬屈膝,活的连猫犬都不如,没有丝毫尊严。 然而她表面看去平静如水,心底却激发出愈发强大的斗志,她发誓要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帝君,亲手征服他,而后像抛弃一件寻常物品一般,将之遗弃,让他知晓他并非什么非凡人物,他只是一个如普通人一般的懦夫。 人皆有尊严,谁都不可随意轻贱他人的生命,即便你是高高在上的帝君又能如何? 魔域公主的斗志竟是如此顽强,愈挫愈勇,经历了一日日非人的折磨和考验之后,她随同绝无仅有的最后十个人,终于进入了禁城的最深处,进入了那个传说中的太咸帝君的起居之所。 她原本以为,经历了重重地狱之后,自己可以应付一切挑战。 第376章 无剑无我之境 她原本以为很快可以见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咸帝君了。 “那时原以为经历了重重艰难考验之后,自己可以一步登天,又哪里知道,自己只是被当成祭品送入禁宫深处,目的只是为了以我等新鲜的热血,唤醒闭关已久的君王!” 女子的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她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场龙泽之旅,早就陷入一场阴谋之中,她早已被魔域抛弃了,只是一个过河的弃卒。 “孔照,我恨你,我会诅咒你,生生世世!” 想到这里,她的心愈发痛了,由于她的介入,虽收获了一代君王之心,却致使无尽生灵死于非命,并且毁了一个传承数千年的煌煌国度。 “该死啊,孔星茹,你死有余辜,只可惜了那一代帝君雪峰般高洁的一颗本心!” 要知道魔皇孔照可是自己血亲的兄长啊,依旧利用了自己的学剑渴求,将自己推入绝境,直至堕落为千古罪人。 “孔星茹,你本不该出生的,你是被诅咒的魔裔,将永远沉沦地狱,永不超生!” 她的眸中有泪,一幕幕记忆涌上心头。 在进入了那一处宛若农舍的简陋庄园之后,她发觉先前所受的折磨,和这里相比,完全是大巫小巫。 她没有想到至高无上的太咸帝君,竟然过的如此简单和平凡。 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看似普通不过,然而甫一接触,其中所蕴含的强大剑道气息,便会悄无声息破开肉身防御,导致鲜血泉涌,不可抑制,每个人都在受伤,却得不到任何救助,只能任由鲜血流光,在无助之中变成一具具冰凉的死尸。 十个经历了无尽考验的女剑侍,在进入这座怪异的农庄之后,转眼工夫,折损一半。 而能够活下来,都是侥幸中的侥幸。 倘若你心底稍稍露怯,必死无疑。 你选择路径,若不符合进入规则,出现丝毫偏差,必死无疑。 “叶郎,那时,我的鲜血几乎流干了,在绝望的一刻,我走入田圃间,侥幸捕捉到一枚如刀的蝴蝶,蝴蝶的翼翅锐利的划开肌肤,刺入骨髓,那种痛楚,实在太过可怕!” “只要心底稍稍出现波动,我必死无疑!我没有想到,修习太咸剑道的条件居然如此严苛,如此可怕!” 女子口角喃喃,回忆中的痛苦,此刻已然化作甜蜜,涓涓流淌在心底。 “我没有想到,那一只蝴蝶,居然穿越了周身经脉,最后融入了我胸膛间的那颗心脏,仿佛变成了我肉体的一部分!我的伤情一时间恢复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最后那只融入血肉的蝴蝶,被她借助五行之力,生生抽出来,凝聚成一柄剑,饱含斑斑血泪的剑。 她将它命名为荼靡。 开到荼蘼花事了! 那是她命中的道,在濒死一刻开悟出的道啊! 如果她知道那所谓的道所导致的结局,她宁可不要。 原本注定就是悲伤的结局啊,天生的冤孽。 她如此认为。 她在临别的一刻,将之留给了她的君王。 女子伸手一拈,一只模糊的蝴蝶投影,冲破血脉阻隔,震颤着翼翅,落在自己的手指间,每每震动,都牵连起周身的血脉江河,让她在痛楚中怀念,怀念那一段看似平凡的岁月。 “叶郎,这一刻我即将到达我人生的顶峰,我会用我们初遇的这枚蝴蝶,斩开最后的阻隔,去完成那冥冥中的使命!” 蝶如刀,随着她的手指划动,划开了时空阻隔,牵动了另一颗热血之心,使得那座荒废的尸山,刹那间春暖花开,飞起了无数只血色蝴蝶,如此美丽,如此动人。 白衣帝君的身体微微一颤,眼角悄然溢出一滴晶莹。 指尖上的蝴蝶投影在流光中一点点被淹没,女子同时耗尽了体内的最后一点力量,稳稳迈出了一步,终于登上了那座祭山顶峰。 “叶郎,我到了,终于到了这片天造地设的绝域,便如我第一次进入咨都禁城深处,那一处绝无仅有的庄园一般,那里是我们共同的家啊!” 她在九死一生中,凭借那只蝴蝶的庇佑,走过苗圃,成功走入简陋的农舍中。 奇怪的是,她依旧没有见到那位至高无上的大人物。 她顺其自然般住了下来,开始摸索着,收拾活计,做一个仆人该做的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剩余的几个剑侍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有的上吊,有的自我凌迟,有的被淹死在水池中。 总之,她们在临死前无不受尽了苦楚,最后就像一个个气泡,破碎了,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仿佛从未出现。 她在极度震惊之中,终于发现了一个残酷的真相。 农舍内的一切物事都不能随便动,就像是不可触犯的森严律法,触之必杀。 你必须完全理解其中的布置,适应其中的气息变化,继而将自己变成其中的一部分,唯有如此,自己才有可能活下去。 明悟了那个道理之后,下一刻,她就当自己死了。 她毫无情感,变成了一个傀儡人,无知无觉活在那座农舍里。 她不知道禁宫大内为何会有这么个奇怪的地方,而那位高高在上的帝君,他到底在哪里? “我的叶郎当真是天纵神武之才,他苦心孤诣,修成了无剑无我境界,竟用至强剑意,演化成为一个普通人生活,生生凝聚出了一座农庄,难怪我能感受到一个男人的气息,却无论如何,找不到他!” 摩挲着手腕,脖颈,以及身体各处的伤痕,此刻孔星茹的脸上毫无痛苦之色,反而蓄满了甜蜜的回忆,要知道,那些伤痕,都是她的叶郎留给他的啊,她虽然不能理解和修习其中的剑道力量,却促进了自身对剑道的理解,以至于她的剑道,一日千里,大获精进。 “所谓投桃报李,叶郎,从你那里得到的,当然要还给你,无论如何,你要好好活着,我会承受一切罪过和惩罚,我会在地狱里为你祝福!” 记忆再度回到那座农庄,在那座由剑意幻化出的农庄中,她受尽了苦楚,每每在必死之际,偏偏是那只蝴蝶挽救了她。 她遍体鳞伤,不知道何时能熬到头。 其间的痛苦实在难以尽言,十二个时辰之内,气候情景变化纷繁复杂,一不留神间,就会被拉入幻觉之中,随时会死于非命。 都是那只蝴蝶在最后一刻巧巧作出警示。 春日和风,夏炎暴雨,秋风肃杀,冬雪寒冰,随时会发生,更要命的是,这些气候征象会被打碎组合,造成了致命的规则混乱,再加上营造出的一幕幕铁血疆场,鬼窟地狱,尔虞我诈的朝堂,等等幻象,为了生存而不得不拼死搏杀。 她在艰难熬炼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在绝望中变得麻木不仁,她不知道的是,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然被营造出的无剑意境,生生锻造成为一个剑道大家。 即便如此,她的生计变得一天比一天窘迫,她感到自己已走入了一片死地,根本没有出路,除了束手待毙,别无他法。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那时的叶郎,因修习无剑无我境界,同样陷入了绝境,我也方才明白,这个世界上什么是缘,原来上天派我来,就是让我拯救我的叶郎的啊!” “只是,上苍,你欲让我拯救一人,却又为何由我颠覆了一国,覆灭了那么多的生灵?这份缘,原来是我造下的冤孽,原来魔族,天生罪孽,当真是最邪恶的种族,不可饶恕!”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山洪爆发,白雪漫空,大地处处皲裂,败草仿佛人的欲望滋生出来,每一片叶子都是一把杀人刀!” “那时的我,若然死了,才是最好的归宿啊!” 祭山顶端的孔星茹,浑身颤抖,死死咬着嘴唇,只是她此刻只是一个祭品,近乎死人,根本流不出泪水,也流不出热血。 第377章 走出窠臼 “我被逼入绝境,在濒死的一刻,反而放下了所有包袱,我那一刻的觉悟仿佛触类旁通,无比的敏锐!” “我突然想到,剑由心生,当如人一般鲜活,周边种种恶劣处境,正如一个人的心境变化,仿佛存在,却如幻如空,一念万象,包揽八方,演化无穷!” “那一刻,我想到,我是孔星茹,绝无仅有的孔星茹,你不为任何人而活,你就是你自己,你要为自己而活,正如现在!” 吟! 握紧从肉身中生生凝聚出一柄斑斑荼靡,她奋力向上刺出一剑,劈开雪片般的风,炽烈如火的漫空雨水。 她很快就遭受了惨重打击。 她遍体鳞伤,血流如注。 但她知道自己为何而活,由无剑境营造出的种种幻觉,恰似一块磨刀石,不断砥砺着她的心志和身体。 她于忘我中浴血前行,一次次刺出自己的剑,击碎一抹抹幻光投影。 她在倒下的一刻,面浮满足的笑意,她仿佛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微风轻拂的旷野之上,根根柳条如丝,随风摇曳,她目光深邃,已然看破一切虚幻,奋力刺出最后一剑,一剑中的! 而那根被击中的青青柳条,竟诡异的变成了一把剑,后来她知道那把剑,原来叫做相忘! 相见不如不见。 人如果能变成鱼,就可以相忘于江湖了! 鱼活的简单又自由,而人却活的很累,被一张张无形的网所笼罩,又如何相忘? 在她以为必死的一刻,一张有力的手伸出来,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那张完美的男人面孔冷冷看着她,道:“你这奸细,居然敢混入咨都禁苑,好大的胆子!” “叶郎的手很冷,很有力,却仿佛不带一丝杀戮之气,让我意外之中感到一丝温暖气息,他分明在狐假虎威!在我孔星茹眼中,他就是个普通不过的男人,有血有肉,然而他,就像旷野中一缕淡淡的风那般自然,让你不能抗拒!” 孔星茹的脸上浮现出甜甜的笑意,她记得当时自己是这般回答他的。 “我乘风而来,应缘而至,我是一面镜子,能照出你内心执念和瑕疵的镜子!” “胡说八道!” 白衣帝君一念间封了她的肉身,她感到同时有一万把剑刺在她的体内,让她难受到了极点。 她被打入暗无天日的咨都囚牢,日日受严刑逼供,可谓生不如死。 但她知道,已然在他心中种下了魔。 时下要比的,就是彼此的耐心。 在她受尽折磨,奄奄待毙的一刻,圣旨降临,她再度被带回那座农庄,来到了那处杨柳岸,来到了万条柳丝之下。 “朕知道你潜入咨都的谋划,不过在你将死的一刻,朕依旧想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回答朕一个问题。” 她睁开一双明眸,静静看着对方,仿佛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内心深处。 这位绝世帝君显得有些局促,有些懊恼,狠狠瞪了她一眼,咬牙道:“剑,是什么?” 她忍着全身的痛楚,稍稍展开一双秀眉,浅浅一笑道:“剑就是你自己啊,你过于执着于无,却忘记了自己的本来,其实你就像一缕风,自然流转在天地之间,你看去空空如也,一无所有,但,你一直就在那里,你本是自由的,却偏偏要为自己套上一层枷锁,你,笨不笨?” “大胆!放肆!分明是你身体内的异血,将朕从入定中拉回来的,还敢大言不惭!” 白衣帝君命令将她拉出去斩首。 高高的行刑台周边,是雄壮的咨都景象,能死在这里,也还不错,重要的是,自己空手而来,时下已收获了满满的感悟。 她瞑目待死,神色异常平静。 在锋利无比的断头铡就要切下她的美丽螓首的一瞬,那道杀了无数人的刀锋,意外的停在了空中。 她被剑卫从断头台上拖下来,像抛弃杂物一般扔到院落中。 在她从昏厥中缓缓醒来的一刻,她还以为是到了阎王殿,在她终于看清眼前的情形的一刻,她得意的笑了,她知道,她赢了。 “不过,这才仅仅是第一步,叶冥苏,我会让你知道,我孔星茹才是那把克制你的剑!” 眼前的院落,赫然和无剑之境幻化出的那座农家庄园一模一样。 花鸟虫鱼,苗圃中种的菜蔬,果类,花卉,虫洞,一根根杂草,高低疏密,各类形状,分毫不差。 只不过,眼前的景致并非无剑境所营造的幻觉,而是真实的农家庄户院,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平凡而又普通。 于是,一代魔域公主就此蜕变为一个普通农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凭借自己的双手辛勤耕耘,收获作物,养活自己。 她就像一个辛勤的园艺师,整日耗在她的农庄领地中,精心打磨着她想象中的天地。 每一棵菜,每一颗种子,每片土壤,都专心致志,精雕细琢。 一日日过去,这座看似没有改变的庄园,已然浸透了她的汗水和气息。 她孔星茹绝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沦落为一个赤头赤尾的农妇。 她知道那个男人并没有放弃她的打算。 他要彻底弄清楚她心底的秘密,而后毫不留情杀了她。 “那就放手来吧!我等着你,叶冥苏!” 这是她的领地,也是她的战场,一木一石,花鸟虫鱼,堤岸杨柳,微风燕子,都是她的士兵,都是她的武器。 烈日下,她挥汗如雨,耕耘着她的土地。 一缕风,不经意间,斜刺里吹了过来,嗤的,剪掉了她的一缕秀发。 她抬起头,嘴角微翘,口中竟然哼起了莫名的歌谣,于是,整座农庄都开始动了,每棵蔬菜,每根草,一只只燕子,跳起来的蚱蜢,微风,流云,都齐齐朝着那一处入侵的方向,展开了进攻。 墨云低压,狂风暴雨,铺天盖地落下。 转眼间,朔风劲吹,漫天下起了鹅毛大雪,东边是夏,西边是冬,两种激烈的征候,演化出不可阻挡的破坏力,将她所营造的世界,破坏得面目全非。 她遍体鳞伤,倒在地上,看去溃不成军。 她仿佛看到了那个男人嘲弄的笑意,挣扎着爬起来,自己包扎伤口,重新开垦地畦,开始一点点收拢她的残兵败将,修复她苦心营造的世界。 然而那个男人,就像是恶作剧的顽童,总是在她堆砌的世界即将大功告成的一刻,再次无情的摧毁了她的成果。 于是,一天天过去,这个女子就像是在重复着无用功,一次次收拾着被颠覆的世界,一次次打磨的更为精细,更为扎实。 她一次次失败,屡败屡战。 不觉中,她在看似徒劳的劳作中度过了数年光阴。 只是她种下的东西,完全开不了花,结不了果,鱼儿养不大,乳燕也始终飞不起来。 她就像被囚禁在春天里的一个囚徒,也像月宫里不断砍伐月桂树的吴刚,重复着单调无聊的劳作,始终不见成效。 她感到自己被漠视了。 她到这一刻充分认识到了太咸剑道有多可怕。 数年的光阴就像白白耗费了,难道她孔星茹就这般被困在这里,一直到死吗? 她仍旧没有放弃这无聊的劳作,一边干活,一边在苦思冥想。 经历了无数次的苦难和失败,并没有白费,脑海中刹那间落下的一道惊雷,使得她如梦初醒,惊喜莫名。 她深吸一口气,变得无比冷静。 她明白,她错就错在先入为主,不经意间就落入了模仿的窠臼中,如此,焉能不败? 那不是她孔星茹,从这一刻开始,她要做一个真正的自己。 她又开始了无休无止的劳作。 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 她依旧被那种残酷的力量一次次击败,却一次次卷土重来,不厌其烦。 直至未来的一天,在一番惨烈的打击过后,她惊喜的在土地的一隅,看到了一朵硕果仅存的花,红的如血,柔弱的张开薄薄的花瓣,在这一轮残酷蹂躏中,侥幸活了下来,且开出了绝无仅有的花朵。 一股淡淡的忧伤充斥胸口,她的眼中流出了泪水,她知道这是她数年的心血所浇灌出的唯一成果,便如她的命么,只会以悲剧收场么? “荼靡,我心口永远的伤,也是我一生苦苦追寻的道!” 刹那间,她的剑道宛若冲开了一道坚固的壁垒,进入到了一个不可想象的天地。 第378章 剑在 她身体上的伤一时间全部恢复了,她站起来,手握着那朵仅有的荼靡,目光看向远方的一隅,嘴角淡淡一笑,这一笑,笑出了绝世独立的魔域公主的最美丽的投影,笑出了绝世风华。 一念间的转变,改变了整个农庄的气息。 远远的一隅,入定中的男人蓦然睁开眼睛,露出惊异之色。 他没有想到,经历了数年的残酷打压,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那个女子居然顿悟了。 他瞬间无比愤怒,他困于他的剑道世界多年,为何竟然不如这个后进的女子? 这些年,他指挥着他的铁血剑卫,攻城掠地,开疆拓土,立下了不世功勋。 然而他的剑道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层几乎触摸到的壁障,这让他无比痛苦。 他本是无情无欲,至高无上的一代君主啊。 此刻居然被一个小小女子所漠视,这让他情何以堪? 一念变,天地变。 那一处农庄,在他的剑道打击之下,瞬间变得面目全非。 然而那女子依旧从颓败中一点点站直腰身,收拾着她的苗圃,收拾着菜畦,锄草,喂鱼,将虫子亲自送到小小乳燕的口中。 第二朵花终究在冰霜雨雪中开放了。 接着是第三朵,第四朵。 小燕子每每亮翅,在她的手掌间一次次试飞,终究在母燕子的一声声召唤中,第一次飞上了天空,兜转一圈之后,便随着母燕子一起,头也不回飞走了。 春尽,花开,满园荼靡,鲜红如血,斑斑血泪,那是回忆,也是思念。 她站起来,稍稍整理妆容,她知道,她来咨都的使命已经完成,她该回去了。 在离开的道路上,一个冰雪般的男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冷冷道:“没有朕的同意,你怎么可以走?” “那是你的路,并非我的路,没有人能挡住我离开的脚步!” 她一步步走向男人,就像一朵春尽的荼靡,散发出淡淡的忧伤。 一把剑突兀而来,就要刺中她咽喉的一刻,被一柄浸染斑斑血泪的荼靡挡住了。 男人连刺数剑,居然都无法突破对方的防御。 “你……这是什么……你这根本不是剑法,而是道!你居然悟出了道!” 男人在这一刻似乎第一次看到了女人的美丽,美的惊心动魄,绝世无俦,美的让他冰冷已久的一颗帝王之心,也不免心痛。 “全力进攻,不要留手,朕明白,这是你潜入咨都的唯一目的!” 无我无剑境淋漓展开,铺天盖地,绝不留情。 女子淡淡一笑,一剑刺出,就绚烂了天地。 看似简单的一刺,就破开了对方杀伐了无数次疆场的堪称至强的无剑境。 这场战斗,风雨飘摇,从晨曦持续到了薄暮,方才停止。 “能告诉我……你觉悟的道叫做什么……”男人嗫嚅着嘴唇,就像第一次见到心仪的女子,紧张而又局促。 “剑在!” “剑在?” 宛若当头棒喝,醍醐灌顶,久滞的壁垒,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男人死死盯着这个女子,生怕一不留神,就让对方从自己视线里逃掉。 “原来无剑境之后,就是剑在!它时刻都在,却无迹可寻,它就像天地间的你,自出生一刻,就独一无二,无人替代!” 惊喜莫名的男人一把拉住女人的手,也不问对方是否愿意,就将对方带进了自己从未开放的剑庐。 墙壁上,展架上,摆设着各类剑器,男人如数家珍,娓娓道来,无论来龙去脉,都说的很细,生怕有所疏漏。 最后,男人无比恳切的看着女子道:“留下来,我需要你!” “你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何要听你的?你如此残暴,当年杀了那么多的秀女,你就是个独夫,一头嗜血的野兽!” “那是……其实我也不愿,都是……都是那些无知的剑卫所为,你若不满,我让他们全部自裁!”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还真是头嗜血的猛兽!”女子一脸漠然。 “我会改变,给我机会!”男人目光灼热看着女子,不容反驳间,就拉着女子,回到了那座农庄。 “凭啥听你的!即便你是高高在上的剑帝又如何?”女子难掩愠怒。 男人结庐而居,已然如女子当初一般,早出晚归,辛勤耕耘。 女子住在溪对岸,男人住在此岸。 他们彼此隔水而居,鸡犬相闻。 很少有人来打搅他们的生活。 男人以独有的方式与外界沟通,于轻描淡写之中,驱动着他的强大的剑之帝国,一如他的起居劳作,自然而然,不着痕迹。 自己播种,自己收割,自己捕鱼,自己酿造。 略有闲暇,他会在溪对岸,烧起小火炉,煮上一壶香喷喷的茶。 一杯茶,落在荷叶上,飘向彼岸。 男人看着那个美丽的身影,报之和善一笑。 “谁稀罕你的东西?” 女子任由茶水在溪水中飘远了,毫不在意。 或许是针锋相对,女子也烧起炉子,煮上茶水,然而,让她费解的是,她用尽了所有方法,煮出的茶水,似乎总是差那么一点,不如男子的茶那么香,那么诱人。 “我不相信,我煮出的茶会不如你这个冷血的屠夫!” 于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饮茶小事,却变成了二人间的争斗。 男人丝毫不在意女子的挑衅,每每煮好茶,他都会通过荷叶赠送一杯,他不在意对方是否接受,他一贯保有自己的态度就行。 暑往寒来,光阴如梭。 女子的对岸,开满了美丽的花,红如火,红的让人心痛。 男人的此岸,依旧是那一排袅娜杨柳,晓风残月。 男人几乎是个全才,稼穑,劈柴,织网,烹饪。 尤其是男人烹饪的滋味越来越好,香气如同偷窥者潜入对岸,让女子忍不住心动。 看到荷叶漂过来的一盘简单的炒青菜,女子切了一声,别过头去,心中如何想不到,男人的炒菜手艺为何这么好? 时移世易,春风化雨,一切在看似不变之中,一点点蜕变。 未来一天,女子蓦地一惊,她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凌厉的男人居然变了,变得很收敛,和风细雨,朴实无华。 她没有觉察到的是,她也变了。 彼此所营造出的两个剑道世界,在不知不觉中相互接近,相互依偎。 “我要出去一段时间,这杯茶,全当是暂别,茶不错,乃是我这段时间的觉悟,于你的剑道或许有所用处。” 荷叶捎来一盏茶,男人微微一笑,转身离去,如淡淡的风,消融在了天际。 女子撅起嘴巴,她固有自己的骄傲,不过想到男人无数次失败的邀约,她决定还是给他一个机会。 茶水入喉,温软如春,绵绵如梦。 女子的眼角不觉溢出一滴晶莹,涌起满满的温暖和感动。 她在这杯茶中咀嚼到自己的味道,自然而然,毫无雕饰,那就是自己一个完整的影子啊。 原来男人在这段时间,一直在观察她,每个细节,每个心理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洞察。 “卑鄙!” 嘴上嗔怪,心中却涌起一丝甜甜的滋味。 一瞬间,她发觉自己的感悟发生了变化,她觉悟的剑在获得了突破。 “原来人都会变的,就像觉悟的剑,就像流转的春夏秋冬,看似仿佛,已然非昨。” 荼靡剑微微一晃,春色旖旎,只是那份忧伤似乎更浓了。 男人走了很久没有回来。 女子起初装着若无其事,渐渐,每天不觉望向他离去方向,祈盼那个身影会突然出现。 “要死了,孔星茹,你,居然像个小野猫……” 脸蛋一时间酡红如燃烧的荼蘼,将一溪水映衬得如此动人。 也就在这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些沙哑道:“我……回来了!” 她忍不住回头一瞥,带着女儿的娇羞,将脸蛋藏在秀发中,强忍着没有说话。 “你的剑大有精进,可惜我这番经历,依旧无所得,全消耗在那一场场无聊的杀戮中了,我知道,剑不唯杀戮,还是人间烟火,这一点,我仿佛离得更远了,唉……”他像居家男子那般叹息,一脸沧桑,其实每根头发中都浸透着沙场烽火的气息。 煮茶,锄草,补衣服,刮胡子。 第379章 岌岌可危 男人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 然而,每日午后的一壶茶邀约,还是如期而至。 女子不再拒绝,她喝着茶,一边悄然掠走了男人晒在溪边的衣服,为他缝补。 一天天过去,溪水变得又清又浅,到最后不觉变成了窄窄的沟。 那一日午后,男人依旧送来一壶茶,他站在对岸,不如说正站在女子面前,两个人从未有过如此接近。 “人生,缘聚缘散,谢谢你,陪我度过了这么难熬的一段岁月,只可惜,我的剑好像生了尘,似乎老了,或许,我的时代也行将落幕了!” 男人流露出淡淡的忧伤,续道:“你可以走了,回到属于你的世界,就像每天如此活着,自由自在,从容不羁。再见!” 男人转身离去,这一次走得异常坚决。 然而女子的心却突然间有些痛楚,痛的她捂住了胸口,就像被生生摘走了最心爱的东西。 男人走入咨都的最中央,进入那座代表至高权柄的殿堂,坐在最高位,看着一干臣子跪在两侧,看着那个年轻的继承人恭敬而立,点了点头道:“朕必须去完成历代太咸帝君的天赋使命,若朕真的回不来,这江山,便由你来掌控!” 继承人的眼中流露出难掩的激动,他当然清楚太咸帝君进入那座恐怖剑狱的后果,至今,数十位帝君进入其中,从未有活着出来的。 那是历任太咸帝君的死劫,包括他自己。 但好在,他还年轻,他还有更多的时间去准备。 “陛下放心,我会牢牢镇守江山,等你回归!”年轻人一脸恳切。 “陛下放心,我等会衷心辅佐少主,看护好万里河山!”一干臣子齐声道。 白衣帝君再没有看他们一眼,大步走出承平大殿,走下台阶,走入那座阴森的太庙,打开密室,步入传送阵之后,便被送入到了那座恐怖的剑狱中。 他自踏入剑狱的一刻,终于明白这里为何称作剑狱了。 帝君的墓冢,天下万剑的囚牢。 据说这里存在的唯一目的,只是为了在以极端的杀戮中,极大限度逼迫出历代太咸帝君的潜力,将之打造成为一个当世无匹的存在,而后,拿着那柄无坚不摧的剑,征服整个世界。 所谓,不成功,便成仁。 失败者只会变成冢中枯骨,根本不会给你走出去的机会。 只是,有多少个天资卓越的帝君埋骨于此,含恨而终! “这里,也会是我叶冥苏的坟墓吗?” 白衣帝君带着些嘲讽之色,忽然间,便仿佛看到了那个美丽的身影,叹息道:“我若能像你能够选择,就好了!” 话音未落,他就被漫空剑雨淹没了。 要命的是,那种强横的杀戮,根本不会给他任何机会,每一剑都是最致命的攻击,最彻底的杀戮,不将他一气杀死,绝不罢休。 “果然是剑狱,就让我叶冥苏来领教你的无穷杀戮!” 眼前再度浮现女子的身影,他的剑道不觉间变得和若春风,平淡如水,就像那条清溪,向前流淌,永不回头。 无我无剑,渐渐卷起惊涛骇浪,漫空雪片,和无数被驾驭的死灵之剑,铺天盖地冲杀在一起。 他一步不停向前冲去,他只能前进,在愈发强大的浑天杀阵中,一往无前,不容稍懈,即便如此,他开始流血,开始受创,绝望的剑道杀阵犹如阴霾镇压在前方,让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叶冥苏,你果然和那些先帝一般,难逃宿命啊!” 说话间,一面血色战旗被召唤而出,飘展的大旗上鲜血淋漓,卷起大片天幕,庇佑着濒死的太咸帝君,踉跄向前。 在将要倒下的一刻,他一探手,便握住了一朵如火的花,那是荼靡,盛开在春尽,虽少人欣赏,却余淡淡怀念。 “能遇到你……足矣……” 他带着满足的笑意,倒了下去。 岂知在这一刻,一只柔软的手,揽住了他的腰,将他从必杀之局中强行拉了回来! 白衣帝君扬眉间愤怒无比道:“你……怎么敢!你怎么会……居然任由你跟了进来!”他的内心无比愤怒,愤怒自己被欺骗而不自知。 “叶冥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情么?我的剑道,因你而成就,我说过,我就是你的一面镜子,倘若没有你,我的剑道也不会完整,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的剑在!” 一手托住男人,荼靡剑卷起斑斑春色,挥舞出那一片春色中的庄园,一溪脉脉,杨柳依依,春色无尽,释放出难言的忧伤。 她的剑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就像她一贯的起居生活,娓娓道来,从容有度。 “剑不唯杀戮,还有思念,这,就是我的剑在!”她在自言自语,分明是在说给太咸帝君听闻。 这么多年相处,她的剑道已然在无形间,和他的剑道相依相容,这也是她能够骗过那些守卫,骗过这位帝君,能跟进来的原因。 两字思念,犹如闪电,劈入白衣帝君尘封已久的一颗本心。 他明白自己为何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那是因为思念。 他感到他的剑,已然从尘埃中升起,正如重获新生。 “她的剑——在,我的剑也在,我的剑在她的影子里,她的剑在我的思念中,就像春尽,仿佛一梦,但,固然存在!” 一念顿悟,白衣帝君身影一翻,拉着窘迫中的女子,向后退去,口中说道:“和我一起,出剑!” 他的剑谓之相忘,剑舞处,如一岸杨柳,站在春的起点。 她的剑谓之荼靡,如燃烧的一片心血之火,站在春的末端。 两剑相融,两种剑道硬生生在这片剑狱死地,开垦出一方生天,她在,他也在,无人能抹去他们的气息。 然而,他们还是小瞧了这座剑狱的极端,盖因每一代剑帝死在这里,都会肉身成祭,融为剑狱持续增强的力量。 到现在为止,这座剑狱吸纳了近百位剑帝的战力,已成不可战胜的绝境。 男人不知道的是,这么多天过去,同一时刻,正是那位年轻剑帝登基大典之日。 外界的人已然笃定,这么多天过去,剑帝叶冥苏必死,国不可一日无君,必须要有新帝主持局面。 虽然剑帝叶冥苏拥有大批拥趸死忠,也无法在大义上阻止登基大典的进行。 因为连他们也几乎确信,他们的剑帝不在了。 也同样在新帝登基的一刻,境外五族早就知晓了这个消息,新帝年轻暗弱,力有未逮,所谓新仇旧恨,正是报复的时候,尤其是太咸占据了大陆上最为肥美的一块土地,人口富庶,天材地宝比比皆是,谁不眼红。 五族大兵压境,剑卫针锋相对,出兵迎敌,一场空前的大战当即爆发。 这场生死之战双方可谓倾尽战力,直杀的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然而,失去了前任剑帝的战力压制,随着战局持续,太咸一族败相渐渐显露,步步退缩,直至五族将咨都围得如同铁桶一块,也便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一刻。 北隗大将左冲站在高高的尸堆上疯狂大笑道:“叶冥苏在此,本将还有所忌惮,叶冥苏已死,还有谁能够挡住我北隗铁蹄?” 另一侧,齐凉国师赵征指挥着他的狼牙卫,不断向高高的城墙发动猛攻。 桓越中官郑淳身如鬼魅,不断出手,一个个太咸悍将纷纷死在其刀刃之下,极大的打击了太咸方的士气。 五族众志成城,情知破城只是早晚的事,时下谁不尽力? 高高的咨都城墙之上,雉堞残损,大片崩塌,岌岌可危。 剑狱。 同样岌岌可危的还有叶冥苏和这位魔域公主。 因为,剑狱本就是一条死路,越往里面突破,杀戮气息成倍攀升,愈发恐怖。 即便白衣剑帝觉悟了剑在之境,并且拥有魔族公主的倾心配合,他们到后来已然无法再突破,被困在原地,等待他们的结果只是毁灭。 “为什么会是这样?如此,剑狱所设,究竟是为何?难道只是为了覆灭一代代剑帝么?” 他的目光落在一身淋漓的女子身上,充满了歉意,道:“若不是我,你也不至于跟着送死,对不起……” 他的话被女子打断,女子看着他笃定道:“剑狱的可怕,固然无法战胜,但,我还想试试,我以为,世间无绝对之事,天机尚留一线,何况这座剑狱?” “天机……又在哪里……”白衣剑帝口角嗫嚅,充满了苦涩。 第380章 力挽狂澜 他以为是对方在安慰自己,岂知女子回首,向他淡淡一笑,便断然冲向了重重杀戮之中。 “不可……”白衣剑帝失声。 他正欲出手,却见女子的剑变了,荼靡剑绽放为漫空斑斑血色,释放出一股浓浓的悲哀气息。 那种力量,只能是献祭! 以一颗向死之心,激发出至强战力,只为杀出一片生天。 然而女子还是小瞧了剑狱的可怕,她很快就被逼入绝地,一念之间便会丧命。 然而,一张手瞬间将她死死拖了回来,拖进了一个男人的怀抱。 女子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脸上不禁染上一层羞色,然而她的下一步举措,却让毫不提防的男人大吃一惊。 原因则是,女子将她的剑猛然刺入了他的胸膛! 痛楚袭来,男子陷入短暂的茫然。 “叶冥苏,我的剑道,在适才有了新的感悟,趁这献祭的力量还没有消退,我将这力量融入了你的身体,我要你将我当作一柄剑!” “那样,你会死,这让我情何以堪……” “叶冥苏,不要再婆婆妈妈,与其一起赴死,不如拼力一搏,不要让我小瞧你!” “好,你有此意,我叶冥苏必不相负!” 白衣剑帝杀伐果决,然而他依旧不忍看到这凄厉的一幕在眼前发生,他心念一动,挥手之间,女子的身影已然化作一抹荼靡光影,犁开大片剑幕,硬生生在必死的杀局中冲了出去。 “人最怕的就是恐惧,人最遗憾的就是不能尽心,叶冥苏,不要让我小瞧你,唯因如此,我们才能激发出至强战力!” 女子的声音在虚空中传来,白衣剑帝的内心突然痛了一下,他已然感受到了对方留在体内那一剑的意境,一咬牙,将自己的一腔热血抛洒了出去。 漫天春色,斑斑荼靡,那是尽头,那是终点么? 在身化为剑的女子必死的一刻,她震惊的发现,自己突然回到了后方,而男子的身影已然代替她,冲在了最前面! “你能做的,我叶冥苏如何不能?现在,我就是你的剑,不要让我在最后一刻,留下遗憾!” 女子的心微微痛了起来,她感到,释放在男人体内的那一剑已然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这一刻,她对剑道的感悟再获提升,心念一动,白衣剑帝的身影激发出一道巨大的剑痕,斩开了万重剑幕阻隔,向前方大幅挺进。 数道剑痕斩碎虚空,只可惜一代剑帝仍感到力有未逮,他已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但有此一战,他绝不后悔。 “谢谢……”他喃喃自语,他不知道女子能否听见。 濒死一刻,天回地转,白衣剑帝惊愕的发现,他又然回到了后方,而女子又代替他冲到了前面。 “何必……”男人叹息。 “你在春初,我在春末,中间穿越的,才是整个春天,叶冥苏,这才是完整的剑在,也可能才是我们能否突破这座剑狱的关键!” 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 一身气势于无形中膨胀,他看到了自己,他从女子化身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整个春天。 他的至强剑意在一念间长成为一座高山,他将鲜血融入剑意,融入女子的身体,他轻拂女子的一头秀发,将那一缕痛,释放为无尽的相思,不断突破剑网束缚,在突破之中,将过往一切剑道伤害当作滋养,源源融入自己的觉悟之中。 心意所达,身位随时互换,二人的剑道觉悟不断水涨船高,再看眼前的无穷杀阵,不但不再成为伤害,反而成为滋养,使得剑道融合的男女二人,形成阴阳太极之境,源源吸纳周边剑道杀戮气息。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唯有阴阳互济,才能源源吸纳无穷战力,不生不灭。 “合剑吧!” 听了男人的话,女子的颊上再度飞上一抹晕红,刹那间,荼靡和相忘重叠在了一起,斩开一道长长剑河,也同时在死寂的剑狱深处斩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同一时刻,阴森的剑狱之内,一个苍老的身影冉冉站起身来,仰天大笑道:“没想到我初代剑帝叶凌白,在这末法时代,还能看到希望!当初,我太咸剑道,占据这片膏腴之国,也占据了世间人心的黑暗和觊觎,只是那些人又如何能想到,我等只是以一国的力量在铸剑,铸造一柄,杀破这层无道之天的重剑!而世道人心的险恶,又焉能知晓我等之所求!很好,这一代剑帝,端的不错,终于给我等带来了希望!尤其是那个女娃,绝好,只可惜,唉……” 他的话意犹未尽,蓦然环顾周遭,喝道:“你们这些不死的家伙,还不赶快去追随你们的主子去也!能有这么个主子,是吾等一世的幸运!” 说话间,他当先化作一缕血光,祭入虚空中飘展的一面战旗之中。 刹那间,周边黑压压的亡灵身影出现了,他们齐齐发动献祭,将自己祭入那面血海战旗,阴森的剑狱中吹响雄浑的号角,让本要一步跨出剑狱的叶冥苏蓦地停步。 就见一面血色大旗,已然呼啸着落入自己手中。 这面大旗才是真正的太咸血海古战旗。 “千秋万代,我们永世相随了!我叶冥苏定不负所望!” 收了战旗,白衣剑帝挽着魔域公主,二人同时冲出了这片黑暗废墟。 咨都城墙之上,桓越中官郑淳手提一颗斗大头颅,仰天大笑,只是他的笑声却戛然而止,再也无法发出,因为他的头颅已然离体飞上了半空。 混乱的城墙之上,大批五族战士已然攻了上来,更有数不尽的五族大将身先士卒,不断咆哮斩杀。 “果然是贼心不死!” 白衣剑帝当先俯冲而下,掀起大片剑幕,将无尽五族将士齐齐碎尸。 同一时刻,魔族公主则在另一侧,祭起她的荼靡,将无尽侵略者化作了死尸。 一面太咸古战旗在城墙上呼啦啦展开,无尽先灵之影于其上层叠出现,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战旗鼓动,太咸一方士气冲天。 无尽剑卫齐声欢呼。 “万岁!” “万岁!” “万岁!” “陛下回来了,重整河山就在今日!” “陛下,我就知道您不会让臣下失望!” “我太咸一统天下的时候,到了!” 无尽剑卫潮水般翻越城墙,追随白衣剑帝的剑锋所向,大杀四方。 一隅暗影中,一身狼狈的新一代剑帝露出震惊之色,他没有想到,叶冥苏居然能于绝境生还,且他的剑道,已然上升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为什么会这样? 若不是他走出剑狱,我能挡住这即将覆城的五族大军么? 城外乱阵之中,北隗大将左冲一眼瞅见那个从天而降的身影,不禁吓得面如土色,盖因这个太咸剑帝留给他的阴影实在太大了! “怎么可能?进入剑狱绝无生还的可能,怎么会?他的剑道怎会如此犀利?” 一马长嘶,调转方向,左冲只身弃军而逃。 只是他的身体和那匹高头战马,突然硬生生被束缚在空中,一个声音大笑道:“留你一口气,回去告诉赫连玄空,洗干净脖子,等朕去取他人头!” 一瞬间,左冲恢复了自由,他吓得气都不敢喘,夹起尾巴逃向北隗。 只是,这个北隗大将惊恐的发现,他居然不能约束自己的身体和战马,一路马不停蹄,一直跑到北隗都城,连人带马跑上了那座皇朝大殿,在向他们的国君赫连玄空说出最后一句话后,便化作了一堆碎肉,死在了当地。 “这力量……居然匪夷所思到了如此地步!朕的大将并非凡俗,居然被他千里驱使,当成了个传声筒!” “叶冥苏啊叶冥苏,走出剑狱的叶冥苏会有多可怕?” 宝座上的北隗帝君一脸阴霾。 第381章 诀别 五族主将连连被斩,局面急转直下。 五族军队迅速溃败,白衣剑帝身先士卒,只手撑天,以一人之力扭转了战局。 城头之上,一隅暗影中,新一代剑帝面如土色,时下的他已然变成耻辱和笑话,除了让位,别无选择。 周边空间一阵扭曲,一柄毒蛇般的长剑在他心乱一刻,闪电般穿透了他的胸膛。 年轻的白衣剑帝忍着剧痛,缓缓转身,待看到那人的一张面孔,不由得呆住了,因那人却是自己最为倚重的亲信,国师大人。 “大厦将倾之余,你束手无策,已成五族笑柄,这个耻辱必须清洗!时下你已成多余的存在,老夫会抹去你留在世间的一切痕迹,让陛下毫无阻碍的重回皇座!”国师冷笑。 “好狠的心……”身体倒下,意识坠入黑暗。 “最是无情帝王家,放心去吧!” 国师看着带领大军远去的白衣剑帝,点了点头,道:“挽狂澜于既倒,这才是我太咸剑帝应有的样子!既然能走出剑狱,他的剑道一定突飞猛进,天下还有谁是其对手?我太咸一统天下的时候到了!” 血色古战旗席卷长空,五族军队望风披靡。 然而,这一次却不仅是赶走敌人那般简单。 白衣剑帝趁势突入他国疆域,一路横扫,将大片领土并入太咸版图,以至于太咸的疆域面积大大增加,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五族偃旗息鼓,竟然对太咸的大肆掠夺和兼并视而不见。 五族显现出这般弱势之态实属罕见。 于是,白衣剑帝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在他驾驭着高高车驾,返回焕然一新的咨都的一刻,所有的臣民全部膝跪在地,高呼万岁。 白衣剑帝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挽着他的红颜知己,向左右的臣民大声宣布:“这是朕最心爱的女人,她为我不惜放弃生命,这份恩情比同山海,朕唯一能做的,就是娶她为妻,封她为后,即日起,她就是太咸帝后,你们唯一的国母,朕生生世世,永不相负!” 一隅的国师大人看着那个女子,当然记得她是当初选入内廷的秀女。 他没有想到,她居然成功了,一举获得了陛下的恩宠。 “这里面,似乎别有些意味啊,老夫怎么有了些不妙的感觉……” 剑帝昭告天下,七日之后,举行大婚,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大婚之前,白衣剑帝挽着他的爱人,彼此形影不离,依旧住在那处简陋的农庄之内。 “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决定了这个结果,星茹,你不会怪我吧?”剑帝看着对方,就像看见一件珍宝,生怕一放手就会失去。 “你也不问问我的来历,就贸然作出决定,你,你还当真是霸道啊!”魔域公主心中隐隐有些担心,她觉得这件事不会那么顺利。 “这世间不会有任何人能阻挡我们的厮守,我对着这两柄剑宣誓,此生绝不相负!” “如果我要你放弃这帝位,这江山,这荣华,随我一起归隐,你可愿意?”魔域公主静静看着对方问。 “好!大婚之后,我就卸去这一身帝王事业,富贵荣华,和你一起,归隐江湖!”白衣剑帝毫不犹豫答道。 听了他这句话,魔域公主大为感动,从而暂且放下了隐隐中的担忧。 经历一场场生死熬煎,他们彼此的心,早就血浓于水,融合在了一起。 “这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很多事情,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叶郎,我要说,如果有一天,我会有所选择,我希望你不要怪我,不要因为我而有所顾虑,好好活下去,做一个世间最强的男人,去完成你的宏图大志,成为千古一帝!” 白衣剑帝迅速堵住对方的樱唇,不让她说下去,决然道:“无论你作出任何选择,我都会支持你,作为我叶冥苏的女人,我要她成为这世间最骄傲的女人,我要她永远幸福无忧的活着!” “叶郎,记住,你的天下才是最重要的,而我,就像昨日的一个梦,一旦梦醒,天下还是你的天下,江山还是你的江山,不要因为我一个区区弱女子,耽搁了你的宏图大业!” “星茹,你说的什么话?我的剑道已然融入了你的血脉,我们彼此血浓于水,还有什么力量能够分开我们?如果有,那朕就凭借一剑,斩碎它!” 二人紧紧相拥,生死缠绵,浑然不在乎外面的时局,眼中所见,唯有对方一人罢了。 而在大婚前一天的殿堂之上,变故还是发生了。 一个谣言不胫而走,传言那个未来的帝后,来历诡异,却原来是出自魔域的公主! 这个消息立时激起惊天骇浪,让整个帝都片刻间笼罩在阴影之中。 “陛下,兹事体大,还须谨慎为好!素来,魔域和龙泽不共戴天,若她当真是魔域公主,不仅不能与之大婚,还应即刻将之斩首示众,昭告天下,以消去对陛下不利的影响!” 白衣剑帝的怒气如火山爆发,他怎么可能容忍别人向他的帝后泼脏水? 当即命令剑卫大举出动,捉拿煽风点火者,格杀勿论。 “陛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若当众检验一番,只需要一滴血,就能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朕要做的事还要尔等容许么?” 白衣剑帝极度震怒。 在他看来,这一定是五族刻意散布的谣言。 他又哪里知道,这谣言的源头根本不是来自于五族,而是来自于异域。 “勿复多言,朕明日迎娶帝后不可更改,再有出言阻拦者,立斩不赦!” 话音刚落,一群老臣早就膝跪在地,有的大声哭诉,有的要去到太庙祈求先灵,很多人以头抢地,不惜以死相逼。 一时间,朝堂之上,乱作一团。 朝堂一隅,国师的一张脸隐藏在暗影之中,口中喃喃:“我太咸虽强,却有先天不足之忧!历代剑帝每至壮年,却往往于中道夭折于剑狱之中,惜哉!” 他看着白衣剑帝消失的背影,咬牙道:“陛下天纵之才,竟能破除先天诅咒杀出剑狱,我太咸兴盛在即,我绝不能容忍一个魔域女子,影响我族复兴大业,陛下,这大不韪之事,便由老臣做了!” 白衣剑帝看着乱局,心中涌起浓浓的悲凉之情,难道自己迎娶最心爱的女人,就这么个简单不过的事情,都做不到吗? 他想起女子跟他所说的话,一起归隐,厮守一世。 话虽如此简单,但要做起来,却非常麻烦。 他的一切,来自于这个古老的国家。 他自幼耳濡目染,接受的都是最正统的教育,宗土观念根深蒂固。 若让他真的就此放手离去,放弃这重若千钧的江山社稷,背负了祖辈的谆谆告诫,又岂是那般容易做到的。 他阴沉着脸返回内院,他期望他心爱的女人能够为他解惑,和他一起迈过这道关口。 然而,在他回到那片农舍的时候,他却发现他心爱的女人不见了。 他看到了一封留下的信,还有一柄缠着一缕秀发的荼靡长剑。 他颤抖着打开信,看着里面的内容。 “叶郎,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们自相遇开始,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不要怪我心狠,也不必询问内中原由,因为,我孔星茹真的来自魔域锡蓝,乃是名正言顺的魔域公主。” 一席话宛若惊雷劈入脑际,白衣剑帝完全呆住了。 “其实,我潜入咨都的目的,只为窃取太咸的剑道罢了!我不惜自毁修为,化身为普通秀女,经历重重考验,只为接近你,学习那天下无二的太咸剑道!” “然而这一次的咨都之行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结果虽然没有成功修习太咸剑道,不过我的剑道修为却突飞猛进,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叶郎,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在咨都的这段岁月,过得如此充实,学到了如此高深的剑道!” “放心,我虽然离去,但,永远不会忘记我的叶郎,永远忘不了你留在我身体上的每一处伤痕。我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种种誓言,我会一辈子信守我们之间的约定,永不再嫁!我会在锡蓝,日日为你祈福,期待我的叶郎,能够一统天下,创下绝世伟业!” 第382章 冤孽 “然而,魔域和龙泽历来势不两立,这道深深的沟壑,万世万载难以跨越。其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彼此虽然远隔天涯,我们的心每时每刻都紧贴在一起,我们虽不能生死相依,却永远无法割舍心中的思念,也永远不会忘记这段最美好的日子!” “不要试图来找我,即便你来,我也不会见你。你是个男人,你胸怀天下,有很多大事要做。只希望,将来能有一天,叶郎能够彻底打破壁垒,一统魔域和大荒,那个时候,若然我还在,一定会去寻你,共话契阔,彼此偕老!” “再见,我的叶郎,我会用毕生精力去阻止魔域与龙泽间的战争。我知道自己力量有限,但只要做,我们就能一步步逼近终点!再见了,我最亲爱的叶郎,永远爱你,星茹。” 看完了信,这个一贯心如铁石的男人,止不住潸然泪下。 他感觉一颗心被生生剜走了。 “星茹啊星茹,你好狠的心!你明知道你我的剑道已然彼此相融,血浓于水,你明知道我不能失去你,还是如此决绝的走了,你教为夫情何以堪!” “在朕眼中,天下种族本无贵贱,只因末法困顿,方造成种种劫难,星茹,你也太小瞧为夫了,即便你是魔域公主,那又如何?这一回,朕为了你便做一做那个大不韪的天下公敌,看看谁敢阻挡朕的脚步!” 他虽有决断,心中依旧有些乱了方寸。 平息数刻,他知道要好好筹划一番。 他的事情,总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他一遍遍盘桓在熟悉的庄院里,一遍遍摩挲着女人用过的东西,嗅着对方留下的气息,一颗心痛的痉挛,痛入骨髓。 “星茹,我的剑道因你而获得新生,我的生命融入了你的生命,倘没有你,我已然无法独活,你知道不知道?我往昔铁血冷酷,唯秉信剑道一脉,今日方知人生在世,那一份知心,才是最重要的!” 回首间,万里江山如在眼前,如梦似幻。 “我的一切因你而赐予,你说过的话,我必须予以兑现!” 太咸剑帝不知道的是,他的爱人此刻已陷入了危险境地。 陌路荒野,近百太咸死士死死包围住那个伶仃的女子。 “陛下有令,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魔域邪端,觊觎我太咸剑道,潜入咨都,其心可诛!今日本相显露,为正视听,必予诛杀,以昭告天下!魔域公主,在陛下的万里江山面前,你只是区区一片鸿毛,若你选择自戕,陛下说网开一面,给你个机会!” 一名为首的死士大声宣读圣旨道。 魔域公主本不会相信她的情郎会如此绝情。 然而再度想想,一个心怀霸图的男人,本不会在乎细枝末节,自己一个魔域女子,根本不算什么,他这么做,原本再正常不过的。 “散开,让我走,我此生不会再回来,否则,我的剑会饮尽尔等的血,将尔等送入地狱!” 魔域公主紧闭美目,她不忍看着她的剑,杀死她曾经爱过的男人的手下。 这一场太咸之旅完全是一个错误啊,好在,她的剑道已大有所成,只是这来之不易的剑道,该有多苦涩。 下一刻,近百死士骤然发起最致命的攻击。 一声叹息,荼靡剑释放出斑斑血泪光影,将周遭化作春尽的杀场,将这些死士逐一收割。 带着沉重的伤情,魔域公主走过凌乱的尸堆,走向苍茫的天地之间,她不知道该向何处去,她觉得天下之大,却无一处可供她安生之地。 六族对于魔域,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她尽量捡着最险恶的地域,进入荒无人烟的穷山恶水,以避开人烟,踽踽独行。 她并没有返回魔域,而是来到了传说中的大荒,来到了那座传说已久的桑京,化身为一个普通的大荒人住了下来。 大荒一如魔域,诸族相互攻杀,每天都会死人。 人人眼中只唯利益,视人命如草芥。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到哪里都一样啊。 恍惚中便会想到那个男人,魔域公主的心便会无比痛楚。 她无法忘记那个男人,她试了很多方法,都无法抹除那男人留在脑海中的记忆。 这就是命,是孽债啊! 她发出无奈的叹息,便决定回到魔域,向她那位身为魔皇的兄长询问解决的办法。 然而在她回到锡蓝城的一刻,却被深深震惊了。 她看到了无数太咸将士的尸骨被遗弃在锡蓝城之前,继而,她在锡蓝城地底,看到了无数化身为异魔的幸存者。 更让她无比震惊的是,那位曾经深爱过她的白衣剑帝,竟不爱江山,抛弃了煌煌帝王霸业,来到魔域,为了找到自己,竟不惜以身试险进入了魔境。 而那些为追寻帝君,万里转战而来的太咸剑卫,一路之上,死伤无数。 而失去中坚的太咸帝国,也被觊觎已久的五族所瓜分。 死的人,太多了! 本不该发生的事啊。 这份冤孽虽非她所为,却因她而起。 她到时下方才明白,这完全是一个阴谋。 自己只是一个棋子,被利用的棋子罢了。 当初,魔皇知道她迷恋剑道,却每每苦于无法突破,便建议她进入龙泽,进入太咸,盖因天下剑道,以太咸为最。 她又哪里知晓,这个小小建议之中,却伏着如此巨大的阴谋。 魔顶大殿之内,她死死看着她的兄长,看着高高在上的魔皇,咬牙道:“毁了我,你心满意足了吧?” “为了魔域的兴盛,你我虽贵为皇裔,亲为兄妹,也责无旁贷!龙泽日益强大,必然会导致魔域薄弱,没有办法,朕必须削弱他们的实力,如此,我魔域才能生存,才能壮大!”魔皇义正辞严,一席话说的冠冕堂皇。 “很多事情你分明可以亲力亲为,即便找其他人也可以做到,为何要利用我?”女子目光如剑,恨不得杀了这个元凶。 “你以为这个事情,是朕一个人所能完成的么?若无魔域无数修士通力合作,若无龙泽诸族配合,朕又岂能覆灭一国?原因很简单,你是魔域公主,你实力最强,为了魔域,你不出力,谁出力?即便如我,也在随时等待为魔域作出牺牲!” 魔皇定定看着他的亲妹妹,目光毫不回避。 “你该死!” 一柄最普通的剑,犀利刺出,竟刺入魔皇的身体,溅起一蓬艳丽的血花。 她没有想到的是,魔皇居然毫不回避。 “倘你能高兴,朕不惜献出区区生命!” 魔皇定定看着女子,早就看穿了她的内心。 “倘他有所闪失,我会亲手了结你!” 抽出剑,她不愿再多看他一眼,便头也不回闯入了传送阵,进入了近边死山。 一路艰难追索,她终于看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的身影。 她明白了当初在陌路荒郊的追杀,绝非他的本意,背后的阴谋只是让她彻底死心而已。 他很憔悴,放弃了江山伟业,放弃了万世功勋,万里而来,抱着九死不悔的信念,在一重重魔境中披荆斩棘,只为找回他心爱的女人。 魔皇随便一句谎言,他就深信不疑,不顾生死闯入险境,那是因为,他爱她,随时愿意为她去死。 这男人啊,这是她最爱的男人啊。 想到这里,她的心痛的愈发厉害起来。 只是自己配吗? 无论如何,看着那尸山血海,面对那万世无法消弭的仇恨,自己已无资格再去爱了。 “冤孽啊!”她发出无奈的叹息,即便不是她有意为之,也因她而起,死了那么多人,她欠下的债永世都无法偿还。 她熟悉他的剑道,很容易就隐藏住了自己的气息。 她一路跟着他,如行尸走肉,麻木不仁。 看到他连连受伤,痛苦熬煎,她恨不能以身相代。 只是她觉得无法再面对他。 如冰峰绝世,凌驾整个天下的男人啊! 自己爱他,一如当初进入剑狱,毫不犹豫为他而死。 便是这一世能默默看着他,就心满意足了。 在重重魔境中历尽生死熬煎,她看着矢志不移的男人所经受的痛苦,他对她的爱已然和他一生追求的剑道融合在了一起。 男人一世为追求剑道,可谓舍生忘死。 “今世虽不能相随,但,我可以用我的方式,将你送上巅峰,再不受这红尘世界的拖累,再不受这天地规则的束缚!” “就让我化作一把锐利的剑,为你开路!” 第383章 火中种玉 她轻轻一叹,终于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喃喃道:“叶郎,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唯一的叶郎!即便远隔天涯,心在一处,便足够了!你我以前能彼此成就,现在也可以,我便送你一个最好的结局!” 想到这里,她毅然念动禁咒,发动了那种最可怕的献祭。 火里种玉、天外生花! 以肉身献祭远古魔神,以灵魂燃烧出献祭之火,只待进入那一处禁域,借助那里的力量,便有可能催生出一颗星穹魔粟! 一旦长成那颗魔粟,他一旦得到,剑道一定会再度突破,这个世界不会有人,再干涉到他的自由。 “世道崩坏,纲常错乱,叶郎,我能做的,便是这些了!” 字字禁咒,痛入骨髓。 劫火焚骨,火化为剑,万剑攒心! 她步步艰难,如在刀尖上行走。 然而,她却凭借那种禁咒的力量,终于走在了前面,为她的叶郎提前蹚开一条血路。 然而,越是深入魔境,她的生命气息便如江河流逝,表面看去,她愈发像是一个死人。 若非凭借那种可怕的禁咒力量支撑,她早就倒下了,她的灵魂也将溃灭。 “我不能死,我必须要走到最后一步,为叶郎创造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 站在高高的中央祭山上,看着这座由无尽修士白骨堆积成的恐怖山峰,女子的嘴角微微翘起,蓦然回首间,似乎看到了男人的身影,口中喃喃道:“叶郎,我到了,只要完成最后一步,你我就可以永世相依了!” 濒死的女子,站在白骨皑皑的祭山之上,她感到了自己的渺小,感受到了宇宙的浩瀚,生命犹如刹那光影,死亡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蓦然回望,最后看了一眼她来时的路,犹自朝着那个一步步走来的女孩笑了笑,口中喃喃:“你和我一般,都是不幸的,不过你又是幸运的,因为你的情郎正一步不离跟在你身后,他会陪着你走到生命的终点,祝福你!” “再见了,曾经孕育我的世界,永别了,让我心生痛恨的地方,这一刻,我将为我的生命画上终结,同时,我要为我的叶郎打开一扇窗!站在这里,我感受到了那种无尽的力量,我要将时光凝固为永恒,把握住那种造物般的伟力!” 下一刻,她毫不犹豫念动了那篇可怕禁咒的最后一段咒文。 世界仿佛震怒。 漆黑的上空,隆隆雷音发出怒吼,一道道电蛇暗影在云层中显现,更多的杀劫在祭山周边降临,一个个修士的身影惨叫着暴露出来,拼死逃往远方。 这一刻,细密的白色祭火,从她的肌肤中钻出来,将她的肉身,将她的灵魂,笼罩其中,烧的滋滋作响。 她痛入骨髓,痛不欲生,身体剧烈震颤,却依旧竭力保持着那种虔诚的姿态,忍他人所不能忍,站在祭山之上,将最后的生命绽放出耀眼的光华。 “开到荼蘼花事了,叶郎,我若不能遇见你,我不会拥有那柄荼靡,我不会感到那忧伤,更不会获得时下的感悟,原来,荼靡的悲伤并非是因为终点,而是为了祝福!唯因有祭,乃生祝福,以我灵魂,祝福播种,绽放斑斓,熔铸希望!” 祭火焚骨,火化为剑,万剑攒心! 即便忍受着那钻心般的痛楚,她的嘴角犹自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一任祭火在肉身中肆虐,在灵魂中熬煎。 体表的一丝丝细密的火苗,在她吟唱的禁咒声中,不断发生改变,色彩渐渐变深,化作斑斑血色,点燃了春尽的光影。 “姊姊……” 刚刚踏上顶峰的女孩,颤抖着停住了她的脚步,她能感受到那种决绝,一如当初,她站在鬼门祭坛之上,毅然发动了那种贴近永恒的力量。 生在这乱世,她们都身不由己,但为了完成那最后的目标,她们即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姊姊……” 女孩目光迷离,回首看了一眼傀儡般的魔,口中喃喃道:“放心,我一定会设法,送你回去!” 她能感受到对方生命的波动,她知道对方不属于这里,而他不顾一切带着自己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挽救她的生命啊! 当初的男孩,已然在岁月的磨难中长成为这副男子汉的模样,她多想挽着他的手,一起走完此生。 “不过,桑北,现实的厮守毕竟有限,如姊姊这般选择,或能把握永恒,我愿为你付出所有,正如你甘心为我一样,我们的生命早就血浓于水,生死相依!” 想到这里,女孩微蹙的眉终究放开,看向浮空的献祭之火中的女子,默默道:“相逢是缘,姊姊,我们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相遇,冥冥之中自有意义,我感到,似乎能为你做点什么!” 傀儡般的年轻人静静站在她身后,正如一个守护神。 正在这个时候,眼前的女子形象发生了变化,她的体表长出了一片片薄薄的花瓣,层叠遮盖,转眼间结成了一个花苞。 而她的肉身也随之被献祭的力量化作了乌有,一具淡淡的灵魂正被包裹在这朵生长出的硕大的花苞中央,被花苞中的祭火烧的滋滋作响。 献祭的禁咒之音依旧在灵魂的口中源源道出,花苞中央,祭火烧的愈发炽烈,红若荼靡。 祭火凝聚成一道道锐利剑痕,如雷光不断攒集在灵魂头顶,使得灵魂变得扭曲,发出阵阵令人心碎的颤音。 “火中种玉,天外生花!” 禁咒的念诵越来越快,风起云涌的上空电闪雷鸣,似有一张无形的大手正在撕扯着云层,试图撕开这层业已腐朽的天穹,为这个世界引来一缕新鲜的气息。 花苞之中,祭火的燃烧愈演愈烈,那具灵魂分明已不堪重负,行将溃灭。 “接近了,叶郎,我感受到了那种终极的力量,请保佑我,助我成功!” 然而,她能走到这里,已经是一个奇迹中的奇迹,她几乎耗尽了所有,她分明已看到成功的希望,可惜命运偏偏让她倒在了最接近终点的地方。 “叶郎,我好恨,我恨这天地太过残酷无情,为何给你希望,偏偏在最后一刻,残忍的摧毁掉一切,我好恨啊!” 带着万般不舍,她的灵魂行将崩溃。 生死一线,弥留之际,她忽然听到了一种宏大的歌声,歌声悠扬深远,撼动了天空,撼动了大地,也使得她行将崩溃的灵魂,在最后一刻,被神奇粘合在了一起。 “这歌声……分明是另一种更为浩瀚的献祭气息,歌声竟然能够撼动整座祭山,进而引发了那一具具白骨中的力量!” “我明白了,我一个人注定无法完成完整的祭仪,冥冥之中,上天早就安排了一个女孩在这里等我,孔星茹,原来你当真是幸运的啊!” 灵魂望向女孩的方向,她看到一泓大大的气旋正悬浮在女孩头顶,她瞬间明白了一切。 “她原来是一个天冲术士,可先天沟通天地间的力量,否则我发动的这一场祭仪,依旧不能实现,谢谢,真的谢谢!” 灵魂继续念诵禁咒,禁咒声渐渐融合在女孩吟唱的宏大的歌声中,使得这具灵魂再获助力,继续蜕变。 霹雳! 随着一道突如其来的细细的白色闪电从天而降,穿透了那枚硕大的花苞,正劈在了中间的灵魂之上。 灵魂被一团耀眼的白色光芒所笼罩,缓缓缩小。 与此同时,在第八层魔域,那座荒山之上,一动不动的白衣人,他的眼角溢出一滴泪,那滴泪红若荼靡,释放出浓浓的悲伤。 “星茹啊……” 他知道他终究失去了她,他恨自己力有未逮,竟不能在最后一刻陪在她身边,和她共赴异世。 “放心,我会跟上!”白衣人默默宣誓,他知道,倘没有她,他即便活着,也如同行尸走肉。 第384章 魔瞳 歌声悠扬,不绝如缕。 由于发动献祭,女孩的灵魂已然极其虚弱,而那副空壳般的身体,似乎已不属于自己,仅仅是一件衣裳罢了。 “我感受到了异世界的力量,原来,我能够在这里苏醒,是因为这里和异世界已然相通!” 站在祭山之上,由于发动了那场突如其来的献祭,女孩感受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气息,这种气息,已然让她和这座神秘祭山紧紧相连,她感到自己掌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这种力量让她能够感受到孤岛上的一切变化,即便是一粒小小的细沙,也逃不过那种奇妙的感知。 “天地宛若都在手掌之间,好奇妙啊!” “那是一路孜孜以求的他也不曾涉及到的层次吗?” “不过,因为走到这里,因为这场前所未有的献祭,因为正站在这座打通异世的神秘祭山之上,偏巧我又是一个天冲者,一个濒死的人,故而可以毫无障碍的感受到那种宏大的力量!” 想明白了一切,女孩将目光再度落在了那朵硕大的浮空花苞上。 她看到花苞中央那团炽烈的白光已然越来越小,依旧令人无法直视。 进而,那团光芒周边勾勒出一道道细细的线条,不断穿梭交织,使得那团光芒渐渐变为神秘的紫色。 随着勾勒出的线条越来越多,紫色愈发深邃,愈发神秘莫测。 凭借强大感知,她骤然目瞪口呆,因为她看到那些细细的线条,又岂是一根根一条那么简单? 它们简直是一条条奔涌的闪电之河,每根线条之河中,裹挟着无穷无尽的细丝般的紫色闪电,那些闪电的力量何其狂暴,偏偏却在孕育着一种极其平衡的规则气息,这种气息超脱,独立,自由,不羁,很难想象,它是由人这类看似脆弱的生命所能催生出的东西。 这些线条之河织成一层最为坚硬的茧壳,在茧壳的核心,一粒熠熠生辉的物事正在不断吸纳那些线条中提供来的养分,不断蜕变。 这个时候,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如巨岩轰隆隆落在了这座祭山之上。 这一刻,巨人摩门终于克服了最后一道障碍,登上了这座梦寐以求的巅峰。 巨人居高临下,看着那个女孩和年轻人,如看蝼蚁。 当初那个年轻人来到近边死山,路过他掌控的中央一石之山,曾让他感受到莫大的羞辱。 “时移世变,报应不爽,我时下已掌控了接近神的力量,就让本神来超度你们!” 一脚抬起,天摇地动,瞬间生死立判。 而就在这一刻,巨人摩门骤觉天地一暗,他感到天地秩序仿佛被瞬间扭转,就见一座孤岛高高悬浮在头顶上方,而自己正被死死镇压在下方,飞速向下坠落。 他不由得向下看去,就见一条漆黑的深渊已然张开大口,瞬间就要将他吞噬其中。 摩门吓得亡魂大冒,眼见得周边出现了数之不尽的修士亡灵,他们死死缠住他的肉身,纷纷怒喝道:“好贼子,害我性命,今朝同归于尽!”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食肉寝皮,方解心头之恨!” “奸贼,你也有今日!” “天道好还,报应不爽,杀!” 摩门心中惊悚,顿时出了身冷汗,正要强行摆脱纠缠,骤见天色一变,眼前光影掠过,发现自己还站在孤岛之上,此刻哪里还敢发起进攻,转身逃离,转眼间逃到祭山顶峰的一角去了。 这一刻留给他的心理阴影太大了,足够他铭记一辈子,他感到适才距离死亡只是一步之遥,那种致命感实在太可怕了。 女孩的口中不断吟唱着歌谣,在吟唱之中,她的感知在不断突飞猛进,她凭借强大的感知力,从周边混乱的天地间,抽来一根根线条,宛若绣花一般,一针针绣入花苞内,绣入那一粒坚硬的茧壳中。 无尽的规则符文,涌入她召唤出的线条世界,不断向茧壳内倾注养分。 茧壳在不断完善,生长,她的感知力也在水涨船高,她不知道最后等待她的会是一个什么结果,但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获得更多的感悟,以掌控更强的力量,而后帮助那个年轻人回到原本世界。 不知不觉,风起云涌的上空出现了一泓劫眼,劫眼在旋转中不断变化,最后居然变成了一颗神秘莫测的紫色眼瞳。 刹那间,一道道紫色的闪电不断掠出紫色眼瞳,劈向下方的孤岛,劈向孤岛中央的祭山,劈向祭山顶峰那朵硕大的花苞中。 巨人摩门早已吓得蹲伏下来,他深深感受到那种闪电的可怕,他感到身体内的力量几乎要失控,渐渐要被那朵花苞抽吸过去。 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悄然落下,落在摩门那颗硕大的脑袋上,只微微一踏,便镇压住了他行将失控的身体。 摩门的心中万般惊喜,他知道他的主人来了,在这个世界,还没有他主人解决不了的问题。 “不要动,安静看着!” 地巫夜澜仰首看着空中那枚紫色眼眸,口中喃喃道:“天外魔瞳?有意思,没想到魔域公主的肉身和灵魂竟能产生出如此大的召唤力,居然引出了天外魔瞳,而能将之推向巅峰的,却是那个小小的濒死的术士,奇怪的是,本座当下居然无法看透那小丫头的虚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片三才混元世界,在本座所布置的那座大阵尚未激活的状态下,她竟能凭借她的强大先天感知,借助这座惊怖之岛的平衡之力,召唤出魔瞳,以调动此间充沛的天地气息,长出那颗难得的星穹魔粟!没想到啊,那种传说中才有的物事竟是真的,它无疑属于我,属于我夜澜,一旦拥有那颗魔粟,本座的境界无疑将大幅度攀升,它是异世首先献给本座的赠礼!” 夜澜静静站在巨人头顶,看着那濒死女孩精准掌控着造化之力,孕育着一粒前所未见的种子。 “数十年苦心孤诣,今日有所报偿,可谓苦尽甘来!” 她的内心在这一刻无比畅爽,心花怒放。 站在女孩身后,守护神一般的魔一动不动,脑后一轮慧海犹如黑洞,不断盘旋变化。 潮汐往来,奔流浩瀚,无穷无尽。 芸芸众生犹如一粒粒细沙沉没其间,弹指生灭。 与此同时,在这座孤岛之上,一双双眼睛从入定中醒来,纷纷震惊的看着那座中央祭山,看着天空中的那枚紫色魔瞳,一颗颗热血之心砰砰跳动,不受控制。 被镇压的魔念骤然爆发,一具具肉身于嘶吼中站起来,体内的鲜血顺着窍穴,顺着体表的伤口,奔涌而出,不可抑制。 一个须发斑白的枯瘦修士于尘埃中站起来,仰天大笑道:“居然会是天外魔瞳?这场奇异天象已然造出一座宏大的觉悟道场,但凡能抗住入魔暴动,修为无疑将突破壁障,大幅度攀升!生死熬煎,是堕落还是飞升,全在一心掌控,这场造化,舍我其谁!” 说话间,他不顾周边杀劫暴动,身体冉冉飞升,于虚空中敞开怀抱,尽情感受着那颗魔瞳释放出的气息。 “不在杀劫中毁灭,就在杀劫中重生!” 一个个修士身影,从大地之中冉冉升起,抓住这一场难得的机遇,不顾生死威胁,去拼死搏一个前所未有的机遇。 风起云涌,杀劫铺天盖地。 然而谁能相信,于一场铺天盖地的毁灭中,居然正孕育着一场造化。 傀儡般的魔,静静站在女孩身后,不约而同,随着女孩一起吟唱。 他无情无欲,犹如被遥控的牵丝傀儡,通过那一轮慧海,沟通天地,吮吸着天地滋养,在和女孩的共鸣中,将这一场宏大的祭仪一步步推向巅峰。 第385章 悔恨 祭山之上,一具具如玉的骸骨,犹如雨后春笋般先后站立起来,仰首看向苍穹,在宏大的潮汐韵律中,齐齐震动骸骨之体,吸纳着天地间的气息。 “整座祭山,居然一起跟着进化了!” “这却是意外之喜,使得本座即将推动的下一步,变得更为顺利了!” 这一刻,魔右手食指间,那段指骨,炽热如火,随着杀劫之力不断涌入,正如被千锤百炼锻造的胚体,不断蜕变。 女孩带着魔一起吟唱,却分明从魔的吟唱中感受到了一种神韵,那种神韵固非常人所能演绎,分明接近了造物者的施为。 “原来,还是你走在了前面,如此,就让我作为喉舌,进而通过你来尽兴施展这一场伟大的祭仪吧!” 明悟一刻,二人的意识仿佛相融,使得这一场吟唱渐入佳境。 脑后一轮黑洞般的慧海,跟着潮汐的节拍一起轮转。 识海中央,那一幕太极图影,开始变得虚幻,变得透明,继而,向周边无限扩展出去。 一半向上飞升,化作无尽天空。 一半向下坠落,化作一片坚实大地。 中央的那一道s形鸿沟,赫然成为深不见底的深渊。 一个被封印的傀儡般的影子出现了,他站在属于他的那一道漆黑深渊上,也正站在没有终结也没有开始的天地一线之上,由于被封印,使得他隔绝了凡尘的气息,仿佛神明,冷漠不仁。 紧跟着,一颗颗闪烁的种星出现了,在次元演化之中,化作恒河沙数,塞满了死寂的天空。 无尽的精神触须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天地之间无尽延伸。 精神营造的小天地,正在一步步向现实重叠,和眼前天地做全方位的融合。 而魔和女孩水乳交融般的吟唱,化作神音,在天地间极尽遨游。 祭山一隅,巨人头颅上的地巫神情肃然,随即大笑道:“尔辈全力经营,本座放手一搏,助尔水到渠成!” 她脚底一跺,喝道:“站起来,按本座的指令,出发!想要成为绝世强者,近在眼前!去和这座山峰上那棵魔树融合!” 摩门闻言,无比激动。 所谓养兵千日,该是他作出表示的时候了。 大步前行,踏动整座祭山,短短一刻,已然来到这座祭山顶峰的正中央,站在了那棵高耸于虚空的巨大魔树之前。 巨人头顶的魔树在震颤,分明在响应那棵母树的召唤。 “放弃个人小小心思,全身心融入母树,你会感受到那种终极的力量!!” 摩门毫不疑虑,内心无比激动,他知道他即将进化成为一个最强的战士,再没有人能够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他一步步走入母树的暗影中,进而,他的高大的躯壳也一步步融入了母树的高大躯干中,包括他头顶上的那棵小小的魔树分身。 刹那间,他感到血脉在拓宽,他的精神也在快速上升到了天地之间,挥手可摘星辰,覆手可翻沧海。 “这……这就是那种……那种至强的力量么……” 语声哽咽,无比激动。 “划开胸膛,流出热血,让你的肉身和母树做最彻底的融合!而后和本座一起念诵,记住,心无杂念,只一心念想你心中的神!融合得越充分,神的赐福会更多,你拥有的力量才能到达顶峰!没有人逼迫你,倘你不愿意,现在尚可退出!” 站在高大的树冠之上,地巫夜澜一脸冷笑,已然算定一切。 “主人,我不会退出,我的生命乃是神赐,区区一点鲜血不算什么!” 巨人声若洪钟,即便他素来胆小,到了这一刻,毅然鼓起勇气,掣动长枪,划过胸膛,鲜血泉涌,融入树干,融入千万枝叶。 巨树震颤,发出愉悦般的长啸。 巨人的神情无比庄重,跟着他认定的主人,一起念诵咒言。 轰隆隆,整座中央祭山仿佛瞬间被注入了强大活力,发出阵阵怒吼。 活转过来的,又岂止一座祭山,还包括这座惊怖之岛。 无数个修士的身影站立起来,齐齐望向中央祭山的方向。 一颗斗大的脑袋钻出泥土,感受着这片天地间的强烈波动,叹息道:“她,那个女人,当真又回来了,这一次,不知有多少人会陨落在这里?她才是地狱里的魔鬼,人间的煞星,所过之处,尽皆尸山血海!只是我等已无路可走,只能在这里等待冥冥中的审判到来!” 很多上次大战中幸存下来的修士,也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纷纷露出惊恐之色。 祭山顶峰,地巫脚踏魔魇邪龙树,俯瞰周边,宛若主宰。 巨人不明白的是,为何他体内的鲜血居然不受控制,不要命的奔涌而出,被母树源源吸纳。 “息伦,布鲁安,杜赫留斯,尔等尚不激活阵图,更待何时!” 大地之上,一座座子阵图光影浮现,一个个身影坐镇其中,当即和地巫夜澜一起,吟唱那篇神秘咒言。 “要收割我等性命,我便将这些阵图破坏掉!” 一个修士高高跃起,直扑一座子阵图。 另一个修士摇头叹息道:“阵图一旦激活,坐镇者宛若获得天地之力加持,飞蛾扑火,找死罢了!” 就见那个修士尚在空中,阵图光影中骤然凝聚出一张大手,将扑来的修士一把捏住,直接捏爆了。 如此情形在一座座子阵图前上演,当即镇住了周边企图反抗的修士。 祭山顶峰,获得鲜血浇灌的魔树在肉眼可见之中长高,长的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巨人不知道的是,他的高大强壮的肉身正在不断枯萎,消亡,直至被母树吸空的一刻,就是他生命的终点。 巨人全身心沉浸在虔诚的祷告中,只到他发现了异样,感受到那种深深的痛苦,不禁大惊失色道:“主人,为何会这样……” “有什么不对吗?由生往死是一个自然的过程,不经历生死涅盘,如何掌控终极的力量?你是在怀疑本座吗?” “不……不敢……” 想到主人的强大,巨人摩门只得压抑住内心的恐惧,他却不敢再吟唱,暗地里企图挣扎,妄想逃出去,奈何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已然将他牢牢钉死在那里。 他天生胆小,大致因为举族覆灭之后,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他遇到地巫,自以为碰到了救星,岂知对方一如那些可恶的人类一般,只是在算计和利用他罢了。 “可恶!最可恶的就是那些魔族,我乃堂堂摩萨族战士,受神恩庇佑,除了神,没有人能主宰我的自由!” 明白了一切,巨人大声怒吼,试图反抗。 “蠢东西,想通了,却太迟了,记住,本座没有强迫你,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能被本座利用,是你此生无上的荣幸!” 夜澜大笑,口中念动咒言,一声怒喝,那柄惊怖长枪已脱离摩门掌控,嗖的一声飞入上空,最终犹如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穿透了树干,将巨人摩门彻底钉死在里面。 一股难言的剧痛自体内释放出来,摩门当然知道,唯有死亡才能带来那种绝望的感觉。 他痛恨,痛恨自己愚蠢至极,居然会轻易相信狡猾的魔族人。 一切已然太迟,这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命运。 他混浊的目光绝望的看向四周,便看到了那个小小的人类年轻人,相比于那些魔族人,他还是不错的! 巨人口中喃喃道:“我不相信任何人,最终却还是被骗,这是我命!但,我知道冥冥中必有因果,故而,摩萨族虽亡,这因果还需承继下去,上天安排你走到我身边,故而我将最后的祝福送给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的口中开始大声吟唱,吟唱的声音越来越大,地巫大声斥责,想要阻止,却根本无法打断那种摩萨族传承已久的神秘吟唱。 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一定会发生什么。 不过,小小的偏移不会改变她掌控的大局,她有这个自信。 第386章 混元星天 于是,地巫继续吟唱她的咒言,加紧吞噬摩门的肉身。 那棵巨树强势向上生长,那具腐朽的巨人躯骸已到了崩溃的最后一刻。 而在这一刻,巨人的一双眸子骤然明亮,轰然投射出两道耀眼光柱,击中了傀儡般的魔。 魔的身体剧烈一震,缓缓转过身来,木然看向那棵业已长成的遮天蔽日的巨大魔树。 此刻,巨人摩门的肉身已然完全被这棵巨树所吞噬,魔树根须深深扎入祭山,发出一阵阵兴奋的震颤。 也就在这一刻,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爆发了,居然将处于高高树冠上的地巫强行推了出去。 地巫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反抗,就失去了核心位置。 她一阵恼怒,突然间就看到魔木然走了过去,一直走入魔树笼罩的阴影之中。 吟唱中的女孩却无法分心,她必须牢牢控制住这一场祭仪的延续,否则很可能功亏一篑。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没有想到,那个蠢东西,居然会在最后一刻,将最后的力量送给了魔子大人!也好,如此倒免去了本座再费一番手脚,那处核心位原本就是为魔子量身打造的!” 地巫目不转睛看着魔消失在魔树的暗影中,好像泥牛入海一般,失去了气息。 “天造地设啊,不愧是魔子,居然毫无阻碍走了进去,但愿,但愿不要发生意外!” 她定定看着这棵耸入云天的魔魇邪龙树,生怕错过其中每个细微变化。 下一刻,变故终于发生了。 就见这棵凝聚了她无数心血的魔树,已然开始蜕变,树皮,树枝,叶片,包括那些藤蔓,都在不断变化,退缩,表面的血色缓缓褪去,树表渐渐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星光,紧接着,一颗颗蓝色的眼睛在树身上出现了,转眼间,就布满了整个树身。 地巫夜澜惊呆了,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棵魔树在蜕变,变的面目全非,变成了另外一个未知物种。 紧跟着,她在这棵陌生巨树的最高峰上,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那不是魔子还是谁? 魔子紧闭双目,口中不断吟唱,所唱者和那女孩一般无二。 “这一定是魔子的本命之树!他居然以我的心血之树为养分,成就了属于自己的生命之树,此树气息之强,前所未见,使得他如虎添翼,好个魔子!” 一声感叹,惊喜参半。 “无论如何,本座掌控的大局不会变!” 地巫夜澜完全有这个自信,因为整座阵图还牢牢控制在她的手里。 周边风起云涌,电闪雷鸣,下方一条无底深渊,犹如巨龙怒吼,掀起阵阵狂浪,撼动孤岛,使得其上的修士如丧考妣,魂不守舍。 在如此宏大的变革浪潮中,女孩和魔的吟唱看去丝毫不受影响,听起来愈发宏大。 天中那颗天外魔瞳,不断释放出紫色闪电,一次次劈向下方的白骨祭山。 地巫夜澜仰首观天,感受到天地在不断变化,三才的力量滚滚汇聚在孤岛上,越来越强,连周身每个毛孔都能感受到那种恐怖的压迫感。 “这恐怖征兆,分明是由于魔子大人的介入才发生的,他的精神力之强究竟攀升到了何等地步?竟轻松介入此方天地,丝毫不担心反噬的隐患,要知道,只要稍稍出现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不行,本座必须帮助魔子,渡过危机!” 一声怒喝,发出指令,整座惊怖之岛浑然一体,连连发出轰鸣。 一座座子阵图轰然作响,一道道硕大的光柱冲天而起,将孤岛上空装点得光怪陆离。 祭山之上,中央魔树发出一声呼啸,只不过,这棵魔树不再是那棵魔魇邪龙树,而是蜕变成了一棵进阶后的星魔古桑。 每根枝条都弥漫着淡淡的星光,发出愉悦的呼啸声,不断向外生长,向漆黑的天空渗透。 随着阵图一步步激活,滚滚力量不断涌入祭山,星魔古桑吸纳海量滋养,当仁不让,徐徐长高,如同一尊巨人耸入天穹。 渐渐,风歇,云停,雷止,劫收。 一个个浮空修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觉相继落回地表。 他们屏住呼吸,仰观天象,眼看着那颗魔瞳不断将电光劈向中央祭山。 他们很想登上那座祭山,看一看究竟,只是那座祭山带给他们的阴影实在太大,让他们很难有勇气去攀登。 渐渐,一天云层退向周边,露出了一片漆黑的天空。 一个修士咦了一声,惊愕的看向远天,看到了一颗意外出现的星星。 自他来到这里,便在杀劫中东躲西藏,又哪里看见过星星? 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真的要变天了不成? 和他一般疑虑的修士多不胜数。 一颗,两颗,直至数十颗,上百颗,犹如恒河沙数,塞满了天空。 “这不是真正的天象,这是识海的投影!天,这么多的种星,需要多大的精神支撑?居然仍旧没有被无尽魔念撕碎,这是一个修士所能掌控的力量吗?” “这些种星浑然一体,它们分明只有一个领袖,它们剔透完整,气息鲜活,它们既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又在一起礼拜中央之皇,这是混元之魔觉悟的大道!何人修成了混元境?” 泥土中钻出一颗大脑袋,抖了抖尘土,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酒葫芦,咕呱朝口中灌了一口,叹息道:“是他,是那小子,我虽错过了一场缘分,不得好好讨教一番,但能够一睹此番天象,无憾矣!” 天象呈现,众星组合,不一会,东方青龙之象,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北方玄武,齐齐呈现。 紧跟着,北斗统帅天罡地煞,显露真身。 其下,更多的星辰出现了,塞满了死寂的天空。 恒河沙数,无穷无尽,这才是真正的混元天象! 每个修士的内心都在激动中呐喊,仰望星空,甚至于有了膜拜的冲动。 而能够触发如此天象的,除了那个登临祭山的年轻人,还有谁? 以破玉之境,掌控阵图核心,投影出混元天象,当今世界,唯此一人! 想到先前那些被一气击杀的悟道境大佬,很多幸存的修士不禁抚胸庆幸。 也唯有混元之魔才能以破玉之才,击杀那些悟道期高手。 祭山之上,古桑之巅,魔足踏三才,头顶混元,犹如造物,言出法随,与女孩一起,将这一场盛大的祭仪推向巅峰。 “最后一步了!激活中央阵图似乎是水到渠成之事,只是,魔子大人在全身心投入那种吟唱,若出现丝毫差池,那颗魔粟……” 地巫尚在犹疑,就见树冠顶端的魔子突然一脚踏下,撼动了整座祭山! 一瞬间,宛若周身诸脉被彻底打通,所有子阵图的力量犹如百川归海,齐齐涌入祭山,但听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整座祭山犹如张开嘴巴的野兽,向天空吐出一道最为粗大的光柱。 到了这一刻,整座三才大阵才可以说是真正被激活了。 地巫夜澜目瞪口呆! 这座大阵本该由她来激活,谁知在不经意间,已被魔子看破虚实,利用眼前天时地利,一举激活。 “他……还是魔子吗……在这里,他分明……分明就是一尊……造物之神!” “即便他是造物之神,也是由本座一手打造出的!”想到这里,地巫夜澜心中涌起满满的自豪感。 眼前一切水到渠成,一场祭仪行将收尾。 而孔星茹用生命孕育出的一颗造化之果,也即将成熟,她的最终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若无那女孩充当司祭,若无那青年搬运混元造化,于一旁配合,她的付出,大致要付之东流。 “这命运之力啊,当真不可言!”女孩心中感叹。 未来一刻,中天那颗天外魔瞳骤然向内一缩,在释放出最后一道耀眼的电光后,瞬间消失无踪。 第387章 三才之局 祭山之上,女孩前方,那朵硕大的花苞枯萎自解,凋零为缤纷的光影。 当中,一颗晶莹剔透的种子般的紫色种子,悬于虚空,熠熠生辉。 “我的!” 地巫夜澜双眉倒竖,一只枯手穿越虚空,凌厉抓向那颗绝无仅有的瑰丽结晶。 “抓住了!” 地巫夜澜心花怒放,得意非凡。 她微微松开手掌,却发现掌心却是空的。 一旁的女孩右手紧握,指缝中透露出迷离的光华。 “给我!”地巫咬牙切齿,发出威胁。 女孩并不答话,转身就走。 “小小术士,翻天了!” 心中杀意顿生,不料那女孩身影一闪,便不见了。 地巫一时气结,倒是忘了对方还有一手。 地巫恨恨看向魔的方向,哼了一声道:“只是时间问题,最后一切,都属于本座!” 由于长期在杀劫中熬煎,狼狈逃生,面对眼前过分安静的星空,孤岛上的修士纷纷产生了错觉,便以为是活在幻觉中,心头的一根弦始终绷紧,提防随时会发生异变。 地巫夜澜看着树冠上的魔,她知道魔正在试图与这个世界融合,但,这一过程似乎太容易了。 她尚在犹疑,骤见一道扭曲的巨大闪电从天而降,正劈在那棵高高的树冠上,劈得这棵古桑顿时燃起熊熊大火。 火光中,魔的身体剧烈震颤,面孔扭曲,看去极为痛苦。 “反噬之雷,居然是反噬之雷!三才之争正在卷土重来,若然不能得到压制,滚滚雷劫将持续降临在魔子的头上,那是兼具肉身和精神的双重打击,魔子危矣!” “本座明白了,三才之局起先只是在麻痹魔子而已,它们在蓄力,在等待时机,一旦发作,必然一鼓作气将介入者击杀!” “魔子一开始就错了,本座布置的三才阵只是被动之阵,他却偏偏要主动介入,已然引起三才的愤怒和忌惮,它们适才表面示弱,暗地里已然牢牢锁定猎物,魔子在劫难逃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 地巫夜澜心乱如麻,她已然被剥夺了核心掌控者的地位,若然强行将魔子拉出来,那种巨大的反噬根本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大意了!本座在不知不觉中也被三才给蒙蔽了,怎么办?难道只能等死?” “那个可恶的摩萨族蠢货,没想到居然是他在最后一刻坏了本座的大计!” 地巫夜澜浑身颤抖,正在这一刻,第二道雷劫从天而降。 这种雷劫并非是单纯的雷元素力量,它是混乱的地火水风之力激发出的超强杀劫,兼攻精神,若非魔子侥幸封印了自身灵魂,此刻必然走火入魔。 巨大的古桑全部笼罩在熊熊烈焰之中,烧的毕剥作响,发出阵阵吱呀的撕裂声。 若无古桑的强大防御和恢复之力,魔或许早就崩溃了。 然而,处于危机中的魔,即便肉身遭受接连打击,他却好像无动于衷,手中握住他的剑,一剑一剑向前刺出,宛若工匠在雕刻一件作品,细致入微,完全处于一种绝对专注的状态。 “他这样子做,是绝对无法挽救毁灭的命运的,本座明白了,他封印自身,宛若傀儡,傀儡只能被动应对,根本不能主动出击,完了......” 不止是夜澜,孤岛上的很多修士已然看到魔的困境,他们的心态很是复杂,既期望,又有点幸灾乐祸。 一个小小破玉境的连番作为,分明在打他们的脸,这般不知死活的愣头青,当然该遭到报应。 然而,这一场难得天象带给他们的冲击实在太大,若能持续更长点时间,将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好处。 所以,他们又希望魔能够多撑一段时间。 “分身乏术,三才,岂是区区一身所能融合的么?”地巫的内心近乎绝望。 命运有时候就是如此残酷无情,明明让你看到希望,却让你倒在最接近成功的地方。 雷劫接二连三,越来越强大。 烈焰燃烧中的魔岌岌可危。 一声叹息幽幽传来。 就见那个消失的女孩出现了。 她手握一团璀璨星光,看着处身绝境中的魔,叹息一声道:“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桑北,我又怎么可能让你有事呢?这一路艰难走来,你我相互扶持,血浓于水,荣辱与共,若不是你,我早就不存在了,是你才让我走到这里,如此,就让我用这具枯朽的身体,去搏一把!” 说话间,她毅然将那颗耀眼的魔粟按入自己印堂间,她的周身气势瞬间变了,仿佛变成了一尊无情无欲的神之躯壳。 她的最后一丝生命气息已然被她毫不犹豫捏灭,她时下完全是一个死人,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地巫夜澜的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她的认知中,人为各自利益而活,又岂会甘心为他人作出如此无谓的付出和牺牲? 何况这种付出极可能徒劳无功。 “这小子啊,他何德何能,受此恩顾?”夜澜的内心涌起满满的嫉妒。 “即便她拥有那颗星穹魔粟,作为一个死者,她更难激发出其中的妙用,她到底要干什么?” 夜澜目不转睛看着女孩,她几乎很难相信女孩能有所作为,却又希望能够发生奇迹。 就见一枚符咒在女孩的手中描摹出来,她的口中在不停吟唱,已然将她最后的祝福,融合在这枚唤作魂牵梦绕、心心相印的符咒中,轻轻一推,便融入了魔的身体。 在一道恐怖的雷光中,女孩转身,浮空走向远方,走向了孤岛之外,那一道耸立天际的漆黑城墙。 她的行动看似很慢,却在短短一刻,驾临虚空之上,最后化作一个小小黑点,身后背负着那道漆黑的城墙,口中继续吟唱那首来自故土的歌。 天地间产生了一瞬间的凝滞,随即,即将全面爆发的三才之力,竟意外变得有所迟缓,如此,便使得处身绝境的魔有了喘息之机。 地巫夜澜的一双眼睛瞪的老大,她实在无法想象,在如此危局中,一个死了的女孩,能凭借她的区区灵魂之力,就扭转了局面。 “本座明白了,她彻底抹灭了自己的生机,为的是能彻底和城墙后的世界相融,进而,将她的感知共享给魔,由此,巧巧补齐了其中一才!” “好手段!连本座都不得不佩服她了,以区区微薄之力,激发出一部分魔粟的力量,打通异世,最大程度完善了三才之一,好女孩,连本座都情不自禁要为你叫好!” 此刻的地巫心情大好,继而转首看向了魔,眸子愈发闪亮,顿时想明白了其中原委。 最后一刻,那可恶的巨人将祝福送给了魔子,使得魔子自然而然据有一才,这也是魔子能够轻而易举,激活这座大阵的真正原因。 “两才补齐,那第三才是……” 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魔手中不停刺出的那柄诡异的剑上,那把剑看去邪恶无比,却可以镇压万般魔念袭扰,当真是当世绝无仅有的一件绝佳魔器! “魔子聪明绝顶,他早已将那柄拥有灵性的剑,当作了第三才,就此融合了下方的深渊!目下三才齐备,魔子大人业已扭转了危局,本座的下一步计划正好实施了!” 她尚在惊叹,就见一道锐利的剑光,脱体飞去,直上九天,瞬间盘旋一圈,驱散四方合围过来的阴霾,转眼间飞射到紫微之位,犹如一尊君王,接收漫天群星的朝拜。 地巫夜澜再度张大了嘴巴。 她没有想到这魔子居然如此厉害,随着三才基本局的成型,居然再起三才! “那是天人感应的三才之局,那第二柄极品剑体此刻正对应着天,那棵本命古桑则代表整座孤岛,也就是地,再加上他本人,形成天人三才之局,牢牢坐镇中宫,本座大计成矣!” 第388章 攻击黑暗壁垒 由巅峰坠落至深谷,再自深谷重返巅峰,这番心里落差,即便地巫拥有强大精神觉悟,仍旧出了一身冷汗,忖思那冥冥中的命运之力,当真匪夷所思。 然而,逐渐扭转被动局面的魔,犹自在一次次刺出手中的剑,一枚枚涡形火眼浮现在剑体表面,释放出诡异的光芒。 那把剑起初还有声响,随着魔一次次挥动,渐渐悄然无声,光芒也随之内敛,在虚空中撕裂出一道道深邃的剑痕。 口中的吟唱声一直没有中断,和远方女孩传来的歌声,遥相呼应,宛若一体。 “双方配合,毫不违和,他们,究竟是如何做到这般娴熟?” 撕裂的剑痕拉伸得越来越长,似乎穿透了时空阻隔,一直延伸到遥远的过往。 地巫突然瞪大了眼睛,已然有所觉悟。 “他岂止是为了打通过往,他在借助这柄长剑的神秘力量,以现在为根基,在打通未来。” “那种力量,似可贯通无尽轮回,绵延不尽,实在太过玄妙了!” “过去……现在和……未来,如此,补充进来的三才之力,才是最完整的三才!好个魔子,你当真是屡屡带给本座莫大的惊喜啊!” 如此全方位的三才体系的建立,这座混元大阵,才会达到最强和最完美的程度。 远望着那道漆黑的高墙,地巫的眸中浮现出满满的冷笑意味。 她脚踏大地,口中念咒不断。 她号称地巫,乃是对天地间的规则,有着独到的理解和掌控力,据地窥天,洞察生死,无穷无量。 探手一抓,又一根魔杖落入掌控,她看着树冠上的魔子,淡淡一笑道:“魔子大人,本座虽然看似离开了核心,但这座大阵依旧在掌控之中,现在就让本座助你一臂之力!” 右脚重重一踏,一座小小阵图光影浮现,刹那间全岛震动,一座座子阵图发出怒吼,随即从中浮现出一枚枚血色符文,那些符文内的脉络宛若血管蠕动,根须深深扎入周边大地,结成同一脉络,汇聚在祭山之内,最终归结到那棵古桑的根须之中,将子阵图聚拢数十年的供养,源源输送过去。 “吃了本座的供养,就要成为本座的手脚,听吾号令!” “以混元之境充分融合三才之力,方能激活阵图的终极战力,本座数十年辛苦谋划,成功一定就在今日!” 整座三才阵图发出阵阵怒吼,将聚集在孤岛底部,吸纳了数十年的杀劫气息,持续不断,输送到那棵古桑之中。 古桑持续长高,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浓郁的星光气息喷涌到天空之中,漫天种星幻象开始蜕变,长大,渐渐,一轮轮星光之中,竟长出一尊尊大妖之形,抖擞躯壳,吞吐星空气息,发出一声声各不相同的怒吼声。 看着这一幕变化,地巫再度呆住了,口中喃喃道:“妖星现,混元成,这魔子虽然封印了自我灵魂,却仿佛早就算定到了这一步,他分明在借助本座造就的大势,企图破玉!” “破生死大限,天人玉关,原本普通修士还有可能,只是,他业已修成混元之体,这一场破玉若然发动,几乎就会中途夭折,这个险本座不能冒!若能破玉,本座的成算定然大幅度增加,但是,这个世界根本无人能够破开混元玉关,魔子大人,你还是歇歇吧!” 想到这里,地巫心中已有决断,她手中掐诀,口中念诵,就见孤岛上的一座座子阵图顿时减缓了运转速度,于是向中央祭山灌输的力量也随之减少。 “既然融合了本座的树魂之杖,时下便做我的傀儡吧,本座要将机会彻底掌控在手中,绝不能让这个任性的魔子胡作非为!” 地巫口中念咒频繁,身影浮空升起,很快来到魔的对面,钩状的食指凌空探出,捺向魔子。 与此同时,祭山顶峰的大地上,顿时生出更多的血色脉络,犹如藤蔓一般爬向祭山,转眼间密密攀附在那棵巨大的古桑之上。 此刻,大阵之力被地巫聚于一指,指尖上快速生成一枚血色符文,说时迟,当的一声,正按在魔子的印堂间。 魔子顿时不动了,犹如泥塑木偶,站在那里。 远空的女孩,已然察觉到不妙,只是她力有未逮,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好好做你的事,只要你听话,本座会留他一命!”地巫远远传音。 “他若有不测,我不会放过你!”女孩冷冷回应。 地巫嘴角微翘,情知那女孩势单力薄,又哪里有能力向她复仇。 天空中的妖星之象缓缓收敛光辉,星光中的一尊尊大妖之象渐渐隐没。 地巫满意的看着这一幕,心念转动,看着魔的双手缓缓结印,虽然有些生涩,依旧完成了自己的意图,点了点头,道:“待本座将这套控法传授给你,你我间的合作一定会熟能生巧,那时本座以你的肉身为剑,定能一举斩开关隘!” “牢牢守住你的三才位,若有丝毫怠慢,本座会毫不犹豫杀了你的情郎!” 远远看着女孩,地巫发出威胁。 右脚重重踏向虚空,蓦地引来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魔的脚同时重重踏下,就见一幅浓缩的阵图光影,出现在魔的脚底,冉冉转动。 那幅阵图,正是孤岛之上,所有阵图的投影。 口中念诵,手中结印,脚底迈出诡异的步伐,不断行走。 “那副身体太过古怪,可惜本座无法夺舍,否则的话,当能获得全力施为的效果,饶是如此,也还不错!” 地巫遥控着魔的身体,念咒,结印,穿梭,一次次,不厌其烦。 如此进行了一个多时辰以后,她长长松了口气,知道已达到自己所能企及的极限了,这才停了下来。 转过身,遥望那一道漆黑的高墙,点了点头道:“现在,就让本座看看那一击的效果!” 地巫深吸一口气,五指结印,凌空一抓。 远空的女孩剧烈一震,只觉得身体中的力量被瞬间抽空了。 同一时刻,魔抓住了那柄无间长剑,全身震颤的却比女孩厉害得多。 他的全身裂开了数不尽的伤口,鲜血如注喷涌出来,他的腰身微微弯曲,脸色无比苍白。 “这才刚刚开始!你背负了三才的所有重压,你承担了本座最后的希望,你拥有无尽的斗志,一直走到这里,你一定要撑到最后,本座不容许你倒下!” 地巫声嘶力竭,说话间犹如鬼魅一般来到魔的身后,抬起手,突然重重落下! 同一时刻,魔挥动他的剑,劈开虚空,遥遥斩向那道黑暗的高墙! 就见一道巨大的剑痕凭空落下,落向了那道漆黑的城墙。 就见一道巨大的雷电同时降临,正劈在那道黑暗城墙之上。 天地之间骤然荡漾起一层水幕。 这一层模糊的光影稍纵即逝,有些扭曲的城墙便恢复为原样,看去毫发无伤。 不过地巫看去毫无挫败之色,继续遥控着魔,一次次发起攻击,斩向那道黑暗的壁垒。 如此一幕,完全看呆了孤岛上的大多修士。 盖因那道高墙太过遥远,太过神秘,仿佛天堑,可望而不可即。 他们不知道高墙背后是什么世界,但那道关卡绝对是造物者留下的,那是法则的壁垒,除非是神,否则凭借这个世界的力量绝对无法打破。 他们纷纷摇头叹息,继而对这一次次攻击视若无睹,他们要尽可能利用短暂的和平时期,觉悟所得,突破境界,以应付将至的危机。 “没有意思,老调重弹罢了!” “这些年头,我曾看到很多强者陨落在了那道高墙之前,要想跨越那道天堑,断无可能!” “抓紧觉悟,否则一旦发生不可测的变化,我们根本无法应对!” “是,一门心思修炼才是根本!” 议论之中,这些修士重新恢复安静,搬运造化,觉悟天机。 地巫发动的攻击暂且停了下来。 第389章 大势 她看着伤痕累累的魔,咬牙道:“能撑到现在,足以证明你的不凡,但本座要的,却不是这些,真正的考验来了,你,准备好了吗?无论如何,这一击本座期待已久,必要砸开那道枷锁!” 这一击的后果很可能玉石俱焚,但她已没有选择。 远空的女孩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犹如杜鹃啼血。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多的唤起那座祭山的力量,期望能够给予对方庇佑。 思念中,那座鬼门之下,那处月窟秘境之内,亦或在魔域地底,她对那首魔化战歌已极为熟稔,此刻毅然改变了吟唱方式,歌声转而高亢,眉心间那枚魔粟当即爆发出耀眼的光华。 同一时刻,傀儡如魔,正如轻车熟路,随着女孩一起,唱响了那首战歌。 祭山震动,天空轰鸣,如海如潮。 地巫没有再犹豫,她的嗓音愈发沙哑,念诵的咒语愈发晦涩,就像是被人勒住了脖颈,最后拼尽所有力气,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当即从口中喷出一道长长的血线。 一时间天摇地动。 那些在远处旁观的修士即便修为高深,居然把持不住,跌了个东倒西歪。 就在此刻,孤岛之下,无尽的黑暗底部,蓦然传来一声悠长的怒吼。 那一声怒吼撼动了许多修士的心神,令他们愈发惶恐。 地巫的口中再度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啸,枯瘦的身体顷刻间向上强势飞升,与此同时,在深渊之下,黑暗深处,一条长龙之影盘旋飞升,扶摇直上,最后,一头扎入孤岛底部,当即冲入了那一座宏大的阵图之中。 这一刻,树冠上的魔,突然不动了。 旁观的修士们顿时魂不守舍,仿佛被一股绝对意志所锁定,顷刻间便要丧命。 孤岛一隅,黑暗之中,突然平平掠出一道巨大的弧光,于是,不管距离有多遥远,那些曾经的欠债者顿时被殃及池鱼,成为替死鬼。 大地上随即向上飞起一张漆黑的毯子,于中途嗤的撕裂为二,化作两条宽宽的广袖,中间立起一条枯瘦的躯干,上面顶着一张恶心的死人脸,口中一边喷血,一边叹息道:“你是我放出去的债,我怎么可能让你白白死去?我不出手,你必死无疑,今日加债,来日十倍讨还,我等着!” 随手一挥,巨大的弧形巨镰盘旋一圈,没入腰间。 此时此刻,一条沛如江河的地脉气息,已如怒龙冲入祭山,涌入魔枯瘦的身体中。 若无那一道弧光带走大部毁灭气息,魔即便拥有九转霸体,仍旧难以摆脱毁灭的命运。 “斩——” 伴随着一声叱咤的雷音,右手食指如烧红的铁块,紧扣那柄长剑,向前斩出一道深邃的剑痕。 剑痕无限延伸,深深嵌入那道漆黑的城墙,激发出天翻地覆般的强大冲击。 孤岛上的修士浑如狂风中的一片片叶子,震颤不定,失魂落魄。 地巫口中不停呕血,兀自死死盯着眼前一幕,这是她筹划已久的一击,几乎耗空了她的精气神,也是她从上一次失败中总结出的自以为唯一的破解之法。 她没有选择,她必须斩开生天,冲出这片绝望的世界。 她充满期待的盯着那一处剑痕斩入的位置,期待着那一堵高墙会突然断裂倒塌。 然而,随着一幕浮光掠影闪过,那一处被斩开的高墙,已然恢复如初,看不到一丝破坏的痕迹。 地巫瞪大了眼睛,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欲哭无泪。 要知道这可是她数十年的密谋和筹划啊。 以三才大阵召唤出地底灵脉,发出致命一击。 混元真魔是一个理想的替身,已然为她挡住了最大的风险。 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必然成功! 如此绝世的一击为何依旧会失败? 要知道召唤出一条祖脉气息,已然将这座大阵的力量耗去多半,她哪里还有余力去筹划下一次攻击? 为什么? 为什么! 地巫夜澜欲哭无泪。 她不甘心失败,她连连发起怒吼,她企图再度控制阵图,唤起下一次攻击。 只是,遍体鳞伤的魔毫无反应,就像死了一般。 远空的女孩死死盯着魔,她眼中无泪,蔚蓝的瞳孔中却蓄满了浓浓的悲伤,她依旧在不停吟唱,她期望以她仅有的余力,挽回他那宝贵的生命。 “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女孩正欲作出决断,她留下的符咒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 她转而欣喜若狂,口中继续开始吟唱,歌声通过符咒,穿透了整座祭山,送入了魔的身体中。 高大的星魔古桑早就熄灭了火焰,虽然看去枝叶凋零,它的根须已然深深扎入祭山,从那一具具骸骨中汲取养分,强势疗伤。 这一刻,地巫夜澜疯一样冲过来,试图摇晃魔僵死的身体,却骤然感到一股致命的威胁袭来,于短短一刻,她慌忙逃开,连连破碎两个傀儡,方摆脱了那一道致命的锁定。 “他,还没有死!” 她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良久之后,魔的身体微微一动,那条持剑的手臂,向上微微一抬,那是他的剑势起手——欲破青天! 他的口中重新开始吟唱,呼应着女孩传递过来的动听旋律,一柄剑宛若精雕细琢,一次次划破虚空,每一剑都在剔除瑕疵,都在原有基础上有所提高,力求尽善尽美。 在星魔古桑的强大恢复力之前,他的肉身正在强势修复。 由血脉中激发出的潮汐般的战歌,与女孩合作,几经演绎,愈见圆熟。 随着女孩眉心间那枚魔粟释放耀眼光芒,蕴含萨满气息的歌声,穿透虚空,撼动祭山,发起潮汐般的脉动,继而引起整条深渊发出怒吼,予以回应。 那并非一人之歌,而是一支军队,一群矢志不移的同道,所吟唱出的战歌,如海如潮,澎湃无边。 整座祭山,整个孤岛,在其上身死的无尽修士尸骨和执念,已然被战歌所召唤,汇成滚滚洪流,冲入云天! 远处的地巫夜澜看到如此神奇的一幕,不觉怦然心动,希望再度死灰复燃。 只不过,她不敢再试图靠近,她不清楚魔为何能激发出那般恐怖的剑道力量。 “只要活着就好,就有希望!” 上空的纷繁天象,再度呈现。 一团团星光扩展,一尊尊大妖之形浮现其中,栩栩如生,此刻仿佛回到了上古时代,回到了万妖争锋的热血岁月。 一个个修士,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愈发鲜活的星象,激动不已。 孤岛之上,一个修士正仰观天象之时,冷不防看见不远处一个修士居然步入了一座子阵图之中,盘膝而坐,以子阵图为桥,感悟天地造化。 “怎么回事?” 他尚在犹疑,环顾四周,就见一座座子阵图中不知在什么时候已进入了一个个修士,此刻那些阵图已然对他们毫无伤害,如此机遇,他们当然不容错过。 他怦然心动,忽然看到那座中央祭山上,已然爬上了一个个黑影,他们争先恐后,朝着顶峰攀登而去。 “一场造化,固然难得,但世上无免费的午餐,焉知不是诱饵?人为财死,世事大抵如此!”一声轻笑传来,这个修士扭首看去,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修士正发出叹息,心中犹疑不定,到底难以按捺住诱惑,一个飞身,掠向中央祭山。 “路在脚下,如何走,在自己!可笑老夫已然失去当年血勇,只能由这些小辈们去争了,行将就木,奈何奈何!” 祭山之上,地巫看着那些如飞蛾扑火而来的修士,面浮冷笑。 让她尤为惊愕的是,魔居然顶住了整座三才大阵的压力,控制住了混乱的杀劫。 “他当真犹如一尊神明,镇压住了三才,牢牢把握住了大势!我明白了,那是大势的力量,唯有混元真魔才能召唤出的力量!”地巫感叹。 魔的歌声愈发高亢,在潮汐的律动中,撼动祭山,撼动孤岛,在这片绝境中传出去很远,很远…… 子阵图中的一个修士,不由自主动了动嘴角,随即吟唱起了那种陌生的旋律。 他的周身热血越流越快,仿佛沸腾,以至于他情不自禁发出怒吼,想要将多年的压抑宣泄一空。 如此情形,仿佛瘟疫,在一个个修士身上上演。 整座孤岛仿佛一头庞然怪兽活转过来,抖擞着夭矫身姿,发出浪潮般的咆哮。 第390章 破玉 很多修士惊愕的发现,在这种宏大的旋律声中,自己的领悟越发提高了效率,一些晦涩难懂之处,竟意外豁然贯通了。 有的甚至于一举越过壁障,获得了突破。 于是,这一番吟唱,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再度越过了声浪巅峰。 在中央祭山上,魔宛若神明,他站在风口浪尖的最前沿,站在大潮之巅,引领着属于他的大军,一次次出剑,破灭虚空。 “或许,本座的介入,难道是错的?唯有伟大的天择之子,才能真正完成这个天赋使命!” “新的时代啊,本座已然从魔子身上,看到了曙光!” 有一份力,出一份力! 地巫夜澜冰冷的身体开始动作,她不再试图介入,而是添砖加瓦般,从一旁甘心协助,助推潮汐中的大阵,一次次冲击巅峰。 漫天妖星,显形化象,吞吐宇宙,抖擞精神。 漆黑的大地上,一座祭山犹如雪峰矗立,在一轮轮巨大的潮汐中连连震颤。 一具具模糊的身影,在祭山上缓缓站立起来,俨然化作一尊尊魔神,怒视苍穹,发出咆哮。 天与地的力量,在不断跨越的潮汐海洋中接近,挤压出漆黑一线。 那是毁灭,是深渊,更是战斗的最前线。 战歌如狂飙,裹挟着天地相会的力量,发出阵阵雷霆咆哮。 魔手中的剑,在潮汐的韵律中撕裂出一道道深邃的剑痕,一次次划破天宇。 “他在磨剑,欲要破天!” “生死大限,天地玉关,他要破玉!” “他要融合天地之力,发出最强一击!” 一个个修士在潮汐中,拼命敞开识海,感受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 一剑,两剑,直至无数道剑光划破天空,一剑更比一剑犀利、深邃,欲破苍穹。 与此同时,盘踞于紫微域的那一柄星沉,在一轮轮潮汐的冲击中,终于按捺不住,裹挟着万星之力,激发出一道犁开星海的剑痕,和大地上掠起的一道深邃的剑痕,犹如天地交会,迸发出一道耀眼的十字芒星。 一个个修士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道毁灭的天象,血脉贲张,情不自禁发出呐喊。 那是长夜尽头的希望! 他们压抑已久,眼前这层不仁之天,赫然是他们的公敌。 “死又如何,他奶奶的,老子不过了,如此罕见的悟道机遇,若不能参与其中,生不如死!” 一个修士怒吼着,犹如一颗新星不断向上飞升。 巨大的潮汐带来的既是毁灭,更是难得的觉悟机遇。 轰隆一声,他终究化作了一团毁灭的光影,被天地力量直接碾碎了。 他的毁灭,显然震撼了更多修士的心。 “他是对的!” “朝闻道夕死可矣!” “无惧无畏,方得真魔!” 很多修士的眼中在喷火,更多的力量涌入大地,汇入大阵,聚合于祭山之中。 无间撕裂出一道道长长的剑痕,和紫微域爆发出的星光剑痕,一次次相会,释放出一道道耀眼光华。 远空中,女孩闭上眼睛,口角嗫嚅,仿佛梦呓,她将所有,将最后的一切,全部交给了这一轮轮巨大的战斗潮汐。 一剑,两剑,磨去瑕疵,磨去妄念,一次次逼近巅峰,挑战极限。 “天地一线,那是根本,那是魔道,一缕真魔意,万古浩然天!” 她与魔心心相映,已然感受到对方内心那股浩然的搏动。 “朝闻道,夕死可矣!”女孩微微一叹,浮现淡淡微笑。 无间在手,星沉在上。 地,天,生,死,过往,未来,被熔于一炉,聚为一念。 “呔!” 魔足踏罡煞,顶天立地,在一轮轮潮汐中乘风破浪,捕捉韵律,他欲与天地相融,以激发出最强战力。 战歌如潮,冲击天际,星沉和无间,一次次交会在天地一线间,挑起了深渊中的巨大毁灭气息,一次次发出冲击。 脚底斗转星移,每一步都准确踏动大阵,踏动深渊。 深渊如龙,发出一声声愈发强烈的咆哮声。 地巫夜澜呆住了。 她到此刻方才明白,这座三才大阵的极限到底是什么。 但有保留,便是缺憾。 唯因无我,才能真正和三才相融,躲过天地碾压所带来的重重杀劫。 她也终于明白,天择之子的力量到底为何。 那是命运的力量! 她夜澜根本做不到。 好在,最终亡羊补牢,得以及时纠正,而能促成这一刻的实现,乃是她夜澜啊,已足可骄傲。 “融入祭山,融入天地,他不是一人的战斗,他是挟过往的所有牺牲者,向这片绝望的天地,发出挑战!” “唯有如此,他才能得以保存,才能藉由他的混元之道,冲击天地!” 潮汐的冲击愈发强大,波及无穷空间。 修士们感觉到下一刻,天地就要崩裂了。 然而死在如此宏大的潮汐之中,他们已然无悔。 深渊动,天地转,生死涅,轮回空! “破!” 伴随着一声叱咤,手中长剑向上微挑,欲破青天! 同一时刻,识海中央那道深邃的剑痕,已然穿透天地阻隔,瞬间延伸至八方极远之地。 深渊底部,一道漆黑的龙形,顷刻间扶摇直上,穿越了孤岛,掠入长空。 众人屏息看去,就见一道扭曲的龙形剑痕,炸裂于天地之间。 与此同时,一层透明的如玉壁障,在天地中央显现出来,而那道龙形剑痕已然深深嵌入其中。 “原来地底灵脉的力量竟是如此运用,本座先前那一击,实在太过拙劣!” “不至混元之境,根本无法融合三才,进而调动天地之力,发起冲击!” “这天,这地,莫非就是为魔子量身打造?” “这命运啊,偏偏假于我手,助他成功!” 夜澜感叹,恨不得以身相代,然而当下,却是由魔子来主持大局,一切只能期待他破玉之后,一鼓作气,击破那道堵住了她无数年头的高墙了。 说时迟,剑光挑动,第二道龙形剑痕掠入长空,冲击在那道透明的玉关之上。 魔当仁不让,三才合一,再度祭出第三道地底灵脉,冲击混元壁障。 夜澜的心深深纠结在一处,要知道,那一条条地底灵脉,乃是魔域大地,自诞生一刻,耗尽无数光阴,方凝聚出的精华啊,时下被魔子拿来就用,看去毫不珍惜。 由此可见,破混元玉关,究竟是何等艰难。 天时,地利……还有人和! 三才备,时运至,舍他其谁! 如若那一道道灵脉的力量此际就冲击在那堵黑暗高墙之上,是否能就此破开阻隔,进入新世界? 夜澜想不到结果,此刻只能祈祷魔神庇佑,让魔子破玉成功。 一道道灵脉精华,化龙升空,一次次撞击在玉关壁障之上。 就见那一层透明壁障上,呈现出一道道树须状的裂痕,破碎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左手此间,右手彼岸。 当中一线,那是深渊! 傀儡如魔,无情无欲,每一剑都力求尽善尽美,欲破青天。 “断——魔!” 伴随着一声穿透天地的神音,深渊底部,一道硕大无比的灵脉,化龙飞升,扶摇直上! 霹雳! 万道雷电攒集于一处,传来天崩地裂的滚滚雷音。 夜澜屏息看着眼前一幕,长长的指甲已然掐入肉中。 伴随着一串铿锵的轰鸣声,漫空中宛若打碎一层青色琉璃,那层生死玉关,看似就要破碎开来。 夜澜几乎忍不住就要一跃而起,发出欢呼。 “看似坚不可摧的混元玉关,就这么被魔子破开了!” 传说中才有的神迹啊! 只是夜澜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破玉成功之后的气息,她仰首看着那层破碎的青色光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长空尽头,蓦然传来一声悠长的龙吟声。 夜澜不由得呆住了。 她的记忆不由得飞回从前。 她瞬间变得咬牙切齿,无比痛恨,痛恨那个魔皇,居然会如此算计。 天空风起云涌,转眼之间,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云层。 云层转而镀上了一层浓浓的血色,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弥漫于天地之间。 就见波涛起伏的云层之中,一条庞然大物,扭转身形,显露神迹,发出一声苍凉的嘶吼。 孤岛之上,一个个修士呆滞了,如何不认得那条硕大的龙身为何。 诅咒祖龙,镇压在魔域所有人心头的那头诅咒祖龙! 第391章 解脱 “那是厄运的力量,我辈一世灾厄!” “他非魔域人,但选择在这里破玉,必然被牵连其中,我明白了!” “天!原先的破玉只是开胃菜,他显然来到魔域,挑动了天机,故而天地召唤出这头灾厄祖龙,阻碍他破玉!” “魔龙玉关,这破解难度之大难以想象,难道,这等天赋人物终将夭折于此?” “法则禁忌,触之必杀!” 云层翻滚,一条破损的龙体渐渐显露出形象。 五条龙爪各被一根骨钉死死钉住。 首,尾,其他要害部位,也各自被一根邪恶骨钉所穿透。 巨龙发出一声声苍凉的低吼。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索勒在每个修士的脖颈之间,他们无不痛恨的望着那条破败的龙体,正是由于它的存在,才严重阻碍了魔域修士的突破,使得魔域日渐凋零,进而被愈发强势的龙泽所压制。 “孔照,好一场算计,这个仇,本座记下了!” 地巫夜澜到此刻方才明白,当初挑战魔顶大殿,为何魔子能够顺利得到那滴帝王魔血的缘故。 “以一滴魔血,将魔子大人彻底拖入魔域大局,孔照,你的这番谋划,超出了本座的预估,可恨!” 夜澜五内纠结,恨到了极点。 这场算计无疑大大增加了魔破玉的难度。 这一刻,魔动了。 他的吟唱已然改变,所念诵的咒文,正是那篇枯盘咒。 脚踏星斗,挪移日月,咒声不断。 说时迟,剑光向上挑起,血脉之中,一尊大妖之象冉冉升起。 与此同时,在横隔于天地间的云层之上,那柄星沉,同时动了。 大地枯盘,天空弈星。 潮汐的韵律之中,又一条深渊灵脉被识海中的那道剑痕所挑动,扶摇直上,冲入孤岛大阵,直入魔的肉身。 怒吼声中,血脉中迸发出一头朱红色的大妖,顶天立地,随着一道剑光划破天宇,这一头巨大的朱厌,一跃而起,冲入天穹,当即撞入那条庞大的诅咒巨龙体内。 巨龙体内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一只巨爪上的骨钉顿时出现了裂痕。 与此同时,孤岛上的很多修士已然感应到那种变化,眸中俱浮现出无比渴求之意。 潮汐奔涌,咒声如潮,左手掐诀,右手挥剑一挑,深渊之下,又一条灵脉被引动,灌入大阵,融入周身血脉,继而激发出第二尊大妖之象,以石破天惊之势,冲入上空巨龙体内。 每一尊大妖之象都蕴含着一种解脱之法,乃是魔在月窟之内,不顾生死,破而后立,在获得九大妖尊认可之后,所获得的真传,并以此劈开枷锁,不异于涅盘重生。 以大妖之象入剑,以阵图挑动潮汐之力,超越巅峰,发出致命一击。 那种力量,俨然是那一根根诅咒骨钉的克星,巨大的魔龙发出一声声怒吼,它的肉身显然在一点点恢复活力,它分明感受到了自由的召唤,一次次抖擞着崩坏的躯壳,开始反抗。 魔的攻击不容稍懈,一旦发起,必欲一气呵成。 在一次次战斗之中,他已然和巨大的潮汐韵律完美相融,那种本源的召唤,已然引起深渊底部,被镇压了无数年头的一条条灵脉主动回应,在三才大阵的加持之下,随着一记记断魔斩出,一尊尊大妖之象鱼贯呈现,犹如逆着时光长河,在一道光怪陆离的轨迹之中,相继冲入了那头诅咒巨龙体内,在周边炸裂出万重雷光,扩散至无边无际。 孤岛之上,一个个修士已然被这一幕幕神迹深深撼动,那种诅无形的压抑,束缚了他们无尽年头,让他们愤怒,试图反抗,却无能为力。 从魔的身上看到解脱希望,如何不让他们兴奋,进而胸怀激荡? “诸君,此刻再不尽力,何以为人?” “此贼,乃我等共同仇寇,若不就此击破那层困扰,我等生不如死!” “难道我等,尚不如一个区区破玉?” “更何况,他并非魔域血脉,却抱以玉石俱焚的决绝,与天地而战,我等若不能全力出击,共同一战,何以为人?” “诸君,各展所长,一起攻击,觉悟的机会太过难得!” “战!” “战、战!” 整座孤岛,一时沸腾,一个个地境修士,各展所长,将力量倾力注入那座大阵,使得奔涌而来的潮汐掀起重重狂浪,一次次冲击天宇。 一尊尊大妖之象撞破虚空,没入巨龙体内。 朱厌,夫诸,重明,陵鱼,乘黄,陆吾,英招,白泽…… 最后一个,乃是夔牛! 这一气呵成的攻击,以灵脉之力将九大妖尊的力量熔为一炉,可以说对魔乃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考验。 若非他化身傀儡,若非他无情无欲,并充分激发了那枚杀心舍利的力量,他此刻早已崩溃。 魔仿佛神明,一举一动,言出法随,道法自然,在一轮慧海的辅助之下,已然将这一串看似不可能的设构,化为了绝世神迹。 随着一条前所未见的硕大的灵脉灌入孤岛,就见一头庞大的夔牛,仰天怒吼一声,衔在八大妖尊之后,在一串惊天动地的雷鸣声中,冲入了那条魔龙的体内。 远空的女孩,此刻已然忘我,她的精气神似已完全融合在那枚星穹魔粟之中,一头秀发散飞虚空,已然将那首吟唱的战歌,推向极致。 于此,也从侧面有力的援助了魔。 整座孤岛发出轰鸣,一具具深眠中的灵魂暗影,终于被唤醒,在孤岛大地上如同雨后春笋站立起来,挺直了腰脊,齐齐仰天怒吼。 源源而来的力量如江河涌入孤岛,涌入那棵星魔古桑。 古桑震颤,每一片树叶都发出愤怒的啸音。 其实,这一场召唤,也不过是数息间隔的事,早就在魔的策划之内。 随着最后一头夔牛冲入魔龙体内,解开肉身锁的身体不断搬运,终究将枯盘咒的诸般力量熔于一炉。 不约而同,远处的女孩和魔一起,发出一声高亢的怒吼。 伴随着一声高亢的龙吟,无间破空,一剑断魔,就见一条硕大的巨龙扶摇直上,犹如摧枯拉朽一般,冲入云霄,冲入那条巨龙的体内。 巨龙发出一声激越的龙吟,周身起伏,夭矫腾挪,砰砰破碎的光影中,一根根邪恶骨钉相继破碎。 然而,那一根钉在脑袋上的骨钉虽然出现了松动迹象,依旧深深楔入脑髓,在最后一刻,顽固束缚住了它的自由。 “三才——合!” 下方,仿佛力竭的魔,口发天宪。 此刻,魔域,彼岸城墙世界,还有那道漆黑深渊,三才合一。 云层顶端的那柄星沉长剑,一座祭山,还有魔本尊,三才合一。 过去,现在,未来,涌入手中那柄无间长剑,三才合一。 三才融合,一道剑光,自大地间掠起! 同样一道剑光,自遥远的紫微域射来,双剑交叉成为一个杀字,轰然交会在那头巨龙的巨大头颅上,当即将那最后一枚骨钉,击得粉碎! 刚刚解困的魔龙,怒吼一声,显现出极度的亢奋,一瞬间,便在天穹上盘旋一圈。 同一时刻,在遥远的锡蓝城之中,至高处的那一座魔顶大殿之内,入定中的魔皇骤然睁开了一双深邃的眼瞳,他已然感受到那种变化,体内的魔血瞬间沸腾如潮,他霍然站起来,振臂发出一声长啸,身后宽大的斗篷翼展起来,遮天蔽日。 “笼罩在本皇头顶上的那一片阴霾终于出现了破除的机会,虽然依旧艰难,希望总归出现,大争之局业已拉开序幕!” “不错,值得嘉奖!”他仿佛看到了那个瘦瘦的年轻人,他果然没有叫自己失望。 “该好好布局了!”重新坐下,帝皇的新一轮运筹已然展开。 只是他的眉头忽然皱起,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喃喃道:“对不起,为了魔域的未来,本皇不得不牺牲你,只待来日,朕将为你建一座最伟大的陵墓!” 第392章 禁忌杀劫 孤岛。 所有的修士一时雀跃欢呼。 因为随着镇压的阴霾出现了被扫除的希望,每个人的修为和力量都会在未来获得提升。 只是...... 只是,在下方那些修士的眼中,那一道顽固的天地玉关,虽然出现破碎的迹象,依旧死死镇压在上空。 “他已力竭,可惜了!”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这命运竟然如此残酷!” “如若可以以身相代,老夫恨不能亲手斩碎那道可恶壁障!” “由此可见,那一道混元玉关,何其难破!” “玉关反噬,他的结局已然注定。” “可惜了!” “无论如何,这份恩德,我等将永志不忘!” 众人扼腕叹息,呼吸之间,眼见最后的反噬就要爆发。 就在这一刻,就见上空那条魔域巨龙,再度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吟,身躯突然扭转,俯冲而下,短短一刻,已冲入那棵高大的古桑之中,冲入了魔的肉身,融合在胸口那条漆黑的龙形之中。 到此,九转不灭真魔霸体方算是真正达到了完整状态。 “呔!” 一声叱咤,濒临绝境的魔长身而起,他的双眸合于一线,念想瞬间回归到那片遥远的边陲部落,那座小小的山峰之上。 一剑掠起,斩入天穹。 思念随着这一剑回归起点。 同一时刻,另一剑自紫微域斩落,斩入当下。 两剑合璧,画出了一个圆满的0字。 天在上,地在下,中间一线,那是属于魔的人间道。 刹那间两道交叉的剑光重合在了半空中,重合在那一层玉关壁障之上。 一条漆黑魔龙闪电中冲出肉身,强势飞升,撞入天地间那一道出现裂痕的天地玉关。 同一时刻,肉身中,识海内,天地间,爆发出一声石破天惊地的轰鸣。 孤岛上的修士齐齐呆滞。 这一番绝地反击,已然超出了他们的预想。 盖因这一剑太过精妙,不以力胜,竟隐隐蕴含着一丝悠久的道韵,其中回味之处不是一下子就能弄明白的。 “他解放了祖龙,当然获得了魔域祖龙的认可,如得臂助!” “难怪!他费尽心力解脱那重重诅咒,祖龙认可,乃是心甘情愿,水到渠成之事!” “这才是真正的解脱一剑!” “神迹啊神迹,此生有幸得见,不枉了!” 一阵铿锵破碎之音如潮汐波及至无边无际。 至此,那道玉关,终于被破开了! 此时此刻,一股突破后的气息如潮汐释放,在濒死的躯壳中逆转生死极限,配合那棵古桑的力量,强势修复这具受伤的躯壳。 而上空再度聚集起一层厚厚云层,在天穹的最中央,凝聚出一泓血色劫眼,劫眼之中,一枚交叉的乂形血痕缓缓呈现。 “禁忌之劫,这是天忌,难怪,混元真魔突破至地境,天必杀之,是为天忌!” “此劫出现,以无尽天威抹杀之,我等还是尽早躲起来,免得被殃及池鱼!” “此劫老夫只在传说中听闻,谁知今日居然得见,糟糕,老夫怎么生出不妙的感觉?” “为今之计,怎么办?”一个修士回望来路,那里再度变得杀劫丛生,那力量比之原先强了十倍不止,退路显然已被断绝了。 同一时刻,一道道杀戮气息在孤岛之上漫空飘飞,一个修士躲闪不及,竟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混乱杀劫斩掉了一条手臂,惨叫着,逃入孤岛大地之中。 一个苍老修士咳嗽一声道:“既然走投无路,老夫便索性坐观其变,能看到禁忌之劫杀伐人间,难得难得!” 孤岛中央,那座祭山上。 一个幽幽的声音已然响起,传入魔的耳内。 “我不知道魔子大人能否听懂我的话,作为一路走来的合作伙伴,我有必要提醒你,倘若你不能借助刚刚突破后的境界斩开那道黑暗高墙,得以进入墙后的世界,那个女孩必死!那是你的承诺,你若不兑现,何以为魔?” 看着傀儡一般毫无反应的魔,地巫的眸中浮现一缕寒光,她必须尽早决断,否则天降禁忌杀劫,魔一定会陨落,便连她都可能在这场杀劫中化作劫灰。 “融合了本座的树杖,吞噬了魔果魔心,你早已和本座血脉相连,为今之计,说不得其他,只能争上一争!” 地巫口中咒声沙哑,一张老脸绷得紧紧的,一根根紫色血管犹如爬虫浮现,骤然念动了那种禁咒。 在她的感知中,深渊之下分明还存在着几条残余灵脉,以魔突破后的境界,发动三才大阵,以那几条灵脉之力冲击高墙,一定能够成功。 “祖魔保佑,助我成功!” 地巫声嘶力竭,如疯如癫。 一个袅娜的身影突然凭空出现,挡在魔与地巫之间,怒声道:“这就是你的阴谋么?这一路艰辛走来,几度生死攸关,你的谋划只是在利用他罢了,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再伤害到他!” “你知不知道,倘若不能破开高墙,进入全新世界,你必死无疑,即便你不怕死,他也会死,我们别无选择!”地巫冷笑。 “你的话都是阴谋,我不会相信,我不会离开他,要死,也死在一处!”女孩已然决断,她再不容这个丑恶的女人伤害这个男孩。 岂知地巫探手凭空一抓,女孩已然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咽喉,被提到空中。 “啰唣!禁忌打劫旦夕降临,尚且婆婆妈妈,无知无畏!” 也便在这个时刻,一股危险的气息凭空爆发,地巫不得不松开女孩,远远退了出去。 就见紧闭双目的魔,骤然睁开黑洞般的眼眸,发出一声叱咤之音。 地巫闻言,眸中反而浮现惊喜之色,她知道魔已然自我封印,这一线间的清醒,只是魔魇禁咒的力量所致,她满脸堆笑道:“魔子大人,全力发动三才大阵吧,唯有打破这道黑暗阻隔,进入别界,我们才能逃过灭顶之灾,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魔双眸深邃,口中再发神音,一股无形的力量,使得地巫不得不再度选择退避三舍。 魔看向女孩,一念间,将她拉回阴影空间。 仰望苍穹,一股战意强势崛起。 言必行,他必须兑现承诺。 魔之道一路逆行,不遂本心者,杀! 无形中,一轮轮潮汐涌来,将魔托升至风口浪尖之上。 禁忌之劫旦夕降临,他必须全力一搏,与天争命。 识海中的黑暗,几乎马上就要吞噬掉他最后一线清醒,在坠入黑暗之前,他必须破开一条生路! 魔化战歌再度唱响。 突破至地境初期的魔,他的精神力已然获得巨大提升,魔化战歌一经发动,瞬间撼动祭山,波及整座孤岛,使得那些惶恐不安中的修士再度目瞪口呆。 他们不知道魔会干什么。 “你……真的要劈开那道禁忌之墙么?我等无尽年头苦心孤诣,谁知总如蚍蜉撼树,人力微薄,岂能与天相争?但,你总是带来了一线曙光,老夫希望你能够成功!” 一个年老修士长身而立,伸手间将一道杀劫扯碎,目不转睛看向祭山之上。 天中的劫眼愈发血红,其内乂形血痕就像一枚审判的十字架,凸显了狰狞面目,它的出现只为杀死那个触犯禁忌法则的人。 魔化战歌如潮,与一浪高过一浪的潮汐完美相融。 古桑树一闪,缩回魔的体内,魔的周身星光闪烁。 与此同时,他口中吟唱的战歌变了,变成了那七字真言。 昂、蛮、摩、涅、亨、芭、崩! 瞬间又变成了崩、芭、亨、涅、摩、蛮、昂! 七字逆反,魔足踏三才,意守一线。 他站在天地一线间,站在属于他的毁灭深渊之上,左手一招,一柄星沉落入手中,右手一挥,那柄无间同样握在手心。 一枚食指烧的通红。 “呔!” 一声怒喝,正如神音。 这一刻,突破至地境的混元气息,已然和他领悟的剑道大地浑然一体,对剑道的感悟瞬间捅破一层薄薄阻隔,突破到了新的境界。 只是,时不我与,魔根本没有时间深深体会其中奥妙。 “呔!” 随着又一声怒喝,左手出剑乃是一记断魔,右手出剑则是一记断佛。 两种截然不同剑道,在这一刻,诡异重合,撕裂出一道长长的剑痕。 剑痕微挑,欲破青天! 第393章 劫灰 同一时刻,深渊之中,一条压抑已久的灵脉发出一声长啸,扶摇直上! 随着那七字真言正反念诵,时空仿佛被逆转,天地瞬间被颠覆,七字真言,七字刻骨仇恨,裹挟起那条崛起的灵脉,重叠在那一道合璧的剑痕之中,斩开天地,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在在了那道黑暗城墙之上! 剑痕几乎吸走了这片天地间的所有光亮,将周边世界化作黑暗地狱。 一个个修士如丧考妣,惶惶不可终日。 而这一切来的快,走的也快! 光明瞬间重返孤岛。 只不过,这光明来的快,却也如白驹过隙一般,再度远去。 长长的剑痕再起再落,裹卷着又一道深渊灵脉的力量,犹如石破天惊,再度斩落在黑暗城墙之上。 与此同时,谋划好第三剑,接踵而至,如奇峰崛起,气吞宇宙,将深渊底部剩余的几条灵脉席卷一空,汇于一炉。 一道最为深邃的剑痕,穿透虚空,深深楔入那道黑暗城墙之中! 三记攻击,暗合三才,浓缩着魔当下的所有智慧和觉悟,浓缩了当下世界压抑无尽年头的愤怒,凝聚为一线,斩入城墙。 三剑一气呵成,如同一剑。 甫一施展完毕,魔周身气息全无,已然化作一块寒冰,无声站在孤岛中央。 黑暗的世界瞬间恢复了光明。 地巫寻着魔攻击的方位望去,就见那道黑暗高墙之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成功了!魔子成功了!” 地巫瞬间心花怒放,哪里还顾得上魔子当下死活,已然发动一切修为,化作一道漆黑闪电,掠向裂痕的方位。 她却不知道,一件怪异物事,犹如翻飞的魔毯,竟抢在她之前,冲向了那一道豁开的城墙,口中大笑道:“数十年精心谋划,却让我坐享其成,地巫,先走一步了!” 地巫目眦欲裂,如何也想不到还有这等变故发生,她不知道那道被劈开的裂痕还能支撑多久,她不知道一旦有人进入之后会发生何等变故。 为山九仞,数十年辛苦却被他人捷足先登,摘走了桃子,这让她无论如何难以接受。 记忆快速跳跃,瞬间捕捉到一丝模糊的迹象,那是她当初刚刚潜入锡蓝,施展大地禁咒偷袭无数修士,受到重创之后,她亟待血液补充,以恢复力量,因而陷入围攻。 在她突出重围的一刻,一个街头流浪汉拦住了她。 他裹着一件破毯子,将一张脸完全隐藏在暗影中,然而对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上了霉的气息,让她尤其厌恶,记忆尤其深刻。 对方一伸手就夺走了她的树杖,逃入长街深处,逃入大地阴影之中,最后居然从一条秘道逃进了深邃的地下世界。 在来到那片地底中央世界,那人将一根树杖深深插入地底,就此生根发芽。 她无法忍受对方近乎羞辱的行为,她一把扼住了对方的咽喉,一念间将对方吸成了一具干尸,而后将之作为肥料,埋入树杖之下。 “那人居然没有死!” 识海中瞬间炸裂出一道闪电,震得地巫目瞪口呆。 她再度感受到了阴谋的味道。 她原以为只是自己偶然间才闯入地底世界,找到那处天造地设的绝域,这是她的幸运。 直到现在她才发觉没那么简单。 浓浓的阴谋味道和发霉的气息,涌上心头,让她窒息。 然而她依旧强撑着,施展大地禁咒,掠过虚空,争取尽快冲入那一处缺口。 便在此刻,那张小小的魔毯犹如一只飞鸟撞在那道深深的缺口中,瞬间就被一股滔天的力量,远远弹飞,就像一张小小纸片,瞬间被弹射到遥远的黑暗之中。 地巫见状惊喜莫名,她自以为那是她费尽心血才打开的缺口,若无大地禁咒的力量作为敲门砖,岂能如此简单就被突破? 一念间,得偿夙愿的快感让她极为舒爽,她感到自己已然站在世界之巅上,除了她,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都是蝼蚁。 这一刻,在其身后虚空,一个个修士的身影出现了,他们都是隐藏在这座孤岛上的老狐狸,他们苟延残喘,等待天机,度日如年。 而眼前的征兆正是那一线生机,又如何能放过? 一个个修士犹如过江之鲫,各展所长,穿越虚空,以最快的速度,掠向那一道挡住命运的壁垒,掠向那一道通往别界的一线生机。 下一刻,自以为即将登上巅峰的地巫,一如那张魔毯的遭遇,被远远击飞。 地巫夜澜瞬间如坠冰窟,她感到数十年的谋划,就像做了个梦一般那般荒唐可笑。 原来这个世界上,自己才是那个无比可笑的人。 人,当真不可与天斗啊! 夜澜心如死灰,带着最后的觉悟,一任自己向下坠落,坠入无边黑暗之中。 此刻,一个个修士已然赶到,纷纷冲击在那道豁口之上,只是他们的遭遇一如地巫和那张魔毯,俱被无法想象的力量一一击退。 那道裂痕看似存在,却犹如一道天堑,一道不可逾越的法则,堵死了他们的去路。 原以为的一线生机,只是一个戏弄的谎言罢了。 他们一如夜澜,心如死灰,若然活着已无希望,生不如死啊! 下一刻,天地骤暗,上空那一泓禁忌之劫,终于爆发了! 交叉的杀戮血痕弥漫虚空,宛若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一瞬间就穿透了犹自滞留在虚空中的一个个修士的肉身。 虚空冻结,一具具肉身已然被禁忌的力量所封印,接着,肉身中的生命气息被瞬间蒸发一空,继而,肉身的表面,出现了无数细密的裂痕,而后,肉身无声解体,崩溃为细到不能再细的粉末,在深渊上空下起了大片暗淡的雪。 孤岛之上,无数双眼睛大大睁开,无比震惊看着眼前一幕,他们到了这一刻已然彻底明白,一旦登临这座孤岛,就注定了最后的结局,那就是成为祭品,成为那个混元真魔的替死鬼,这是他们存在的最终价值。 杀戮之网笼罩在孤岛大地上,犹如梳篦一般,往复犁开孤岛大地,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这禁忌之劫,就是为吾等送终的啊!” “那个所谓的天择之子,就是索命的死神,可笑我等居然一起助纣为虐,实在是可笑至极!” “这一场杀劫太过可怕,我等已成砧板之肉,除了任由宰割,又能如何?” “大限已至,大梦一场,且尽生前有限杯,老夫——喝!” 一个苍老修士仰首将一壶酒灌入咽喉,方未大笑,已然崩溃成尘。 肉眼可见之中,一个个修士犹如土地上的蚂蚱,纷纷化作劫灰。 在铺天盖地的毁灭光影中,就见一张魔毯飘然落在孤岛之上,化作两条斗篷般的长袖,中间露出一张丑陋的死人脸,嗖的一声,一弯极其夸张的刀刃盘旋虚空,其上正罗列着一座锡蓝城的山河地理之象,当即将一道道杀戮刀痕斩碎。 他一步不停向前走去,口中不停呕血,脸色愈发苍白。 他不断挥舞着手中那柄收割巨镰,其实是在将滚滚杀劫之力,转嫁到一头头肉羊身上,那是他放出去的债,此刻正是讨债的时候。 于是,虽然远隔万里,一个个修士尚在懵懂之中,就被祸从天降的杀劫,转瞬间化作了劫灰,便是连思考和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死人脸遥望着漫空杀劫,若非他这么多年放出去的债,此刻早就被击溃了。 透过杀劫,看着那座那座祭山,看着其上的一个小小黑点,即便面对漫空杀劫,他仿佛安然无恙。 “他封印了自身灵魂,已然和那座祭山融为一体,祭山不灭,他便不朽,难怪!” “当初进入鬼门初遇,直至进入那处神秘月窟,便是他拿到了最后传承,这可是我放出去的债,今日亏损太多,便拿那小子当作补贴吧!” 第394章 不如同归 他一步步朝着祭山走去,每一步都耗费巨大。 他无从选择,只能与天相斗,看看谁能熬到最后。 那个天择之子的肉身,在他眼中颇有玩味之处,他必须拿到手。 一步,两步,三步…… 距离祭山越来越近。 一步,两步! 大步跨出,死人脸终于登临了这座祭山。 被禁忌之劫所镇压,他无法施展挪移之术,只能一步步行走。 每一步都在流血,都在耗费越来越少的生命。 巨镰一次次横扫虚空,犁开漫空杀劫,整座孤岛之上,此刻只有他一个人,在与天决战。 “也只是我魔镰,即便魔皇孔照在此,也决不会比我好过!” 扭首望着那道漆黑城墙,那道深深的剑痕宛在,只是为何仍旧不能破开壁障? 看着眼前那一具具被烧得零碎的骸骨,就这么毁灭在这一场禁忌杀劫中,死人脸愈发心痛,若有可能,他会将这一座祭山据为己有,要知道,那每一具骸骨,都是岁月熬炼出的结晶啊。 天空如血,大地不住轰鸣,孤岛之上裂开数不清的缝隙,缝隙撕裂越来越大,距离崩溃已然不远。 霹雳!霹雳! 一瞬间,无数道扭曲的雷光降临在孤岛大地上,一轮轮巨大的轰鸣声中,孤岛终于分裂开来,在肉眼可见之中,断裂为十多座小小的浮岛,飘浮在深渊之上,覆灭只是早晚的事。 禁忌杀劫不断降临在祭山之上,原本一具具还算完整的骸骨,渐渐断裂,化作零星的骨节。 砰的一声,巨镰凌空绽放,释放为一朵惊艳的刀刃之花,将死人脸遮蔽在下方。 有赖这座祭山吸引了大量的杀劫气息,否则已濒临绝境的死人脸,根本无法爬上这座祭山。 剩余部分的孤岛还在不停分裂,直至最后,这座祭山已然从孤岛上分裂出去,形成了一座最大的浮岛。 漫空的禁忌杀劫并没有因为孤岛的分裂有所减缓,尤其对于这座祭山格外专注,重重杀戮刀光雪片般落在皑皑白骨之上,使得处于祭山下部的死人脸,尤为震撼,感叹与天地之力相比,人还是太过渺小了。 若非他拥有这柄巨镰,若非他拥有这么多的欠债者可以替他背锅,他此刻早就被杀劫抹灭了。 他的目光再度落在那个年轻人身上,看着那一具仿佛失去生命的躯骸,处于万重杀戮之中,居然能够安然无恙。 那具肉身中的秘密太多,无论死活,他必须拿到手。 “他似乎已然和祭山融为一体,故而使得天中的杀劫也无法锁定他的气息,怎么可能?其一,除非他死了。其二,他拥有躲藏天劫的秘法,竟能隐藏在祭山之中,让一座祭山代其受过!不仅如此,原先这座孤岛上的每个修士都是这位天择之子的替罪羊,包括我,当然也包括那个丑陋的女人!这样的人若能长存,该有多可怕!”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环顾四周,依旧没有感受到老女人的气息,忖思其大概被天劫抹杀了,稍稍放下心来。 巨镰横扫虚空,一座锡蓝城的图影浮现在一弯雪白的刀刃上,无尽杀戮光影落入其中。 同一时刻,在遥远的魔境之外,一个个入定中的修士可谓祸从天降,纷纷被无形的杀劫当场斩杀。 他们的死亡可不是被斩杀掉那般简单,布置于城中的巨大阵图,已然浮空而起,化作一弯庞大的收割巨镰,不断盘旋横扫,将大量的杀劫力量转嫁出去,顿时殃及池鱼,使得更多的修士死于非命。 魔顶大殿之内,危坐于皇座上的魔皇骤然睁开眼睛,射出寒芒,口中怒道:“数十年与地巫相斗,却使得这贼子坐收渔利,竟然移祸我锡蓝古城,该杀!” 一念间,祭出那柄噬天巨剑,化作一道倚天剑痕,连连斩向那一弯由阵图投射出的巨镰光影,数息间,已然将之击溃。 只可惜那些楼阁殿宇,那些死去的修士,已然无法回来了。 第九重魔境,祭山之上,死人脸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情知是他人出手,所引起的反噬,除了那位魔皇有此手段,还有谁? “狡兔三窟,好在债客居多,否则当下已然无所遁形!” 即便能够勉强抵挡,死人脸兀自担忧的看了看天空,他不知道这场天劫到底能延续多久。 禁忌之劫委实太过可怕了。 身后,一座座大小浮岛,在重重杀戮光影中,不断缩小,渐渐灰飞烟灭。 最后,只剩下这座中央祭山,孤零零悬浮在深渊之上。 漫空杀劫不断轰击在祭山之上,发出一阵阵巨大的轰鸣,祭山不断向下坍塌,缩小,最后,又持续了约一炷香的时间,这场可怕的禁忌杀劫方才偃旗息鼓。 再看原先那座庞大的祭山,已然化作一座小小土丘之状。 土丘中央,傀儡般的魔依旧无声无息站在那里。 死人脸一咬牙,将涌起的一口鲜血强行咽回肚腹中,又看了看上空渐渐散去的那一泓劫眼,总算长长松了口气。 掣动收割巨镰,死人脸一步步朝前走去,很快就来到那个年轻人身前,他仔细看了看,却瞧不出那具躯骸中的端倪,嘴角微微翘起,冷笑道:“我魔镰放出去的债,还从未有收不回来的,你,也不会例外!” 一张枯手冷不防抓出去,已然扼住了魔的脖颈。 下一刻,一股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很熟悉,又似乎很遥远。 骤然间,一个名字跳入眼前,魔镰脱口而出道:“沈西池?” 沈西池早就死的不能再死,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惊诧莫名的一刻,一把剑已出现在魔的手中,右手那枚食指瞬间滚烫如火。 下一刻,剑动,爆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光华,依旧循着昔时的伤害路径,无可阻挡的刺入了魔镰的胸膛! 魔镰一把松开魔的脖颈,大叫着倒飞出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当初在月窟神境之内,已然死去的沈西池,却在最后一刻,爆发出那种极端的力量,既杀死了魔镰的一具分身,同时也重创了魔镰的本尊。 熟悉的剑道伤害令魔镰肝肠寸断,他没有想到,早已死去的沈西池,居然通过这年轻人的手,再度实现了跨越时空的复仇! “沈西池!” “好个沈西池!” 魔镰咬牙切齿,实在是恨到了极处,只是他的身体尚在倒飞之中,一张冰冷的手突如其来,已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大笑道:“报应不爽,今日落在本座手中,除了臣服,就是死!” 就见一张老女人的丑陋面孔正带着狞笑,死死盯着自己,岂知魔镰看起来并不吃惊,淡淡一笑道:“你待如何处置我?” “做本座的傀儡,永远臣服于本座!”地巫狞笑,她等这个机会实在太久,她必须要好好玩弄一番这个阴谋者。 算计她地巫的,绝无好下场。 “我就怕你受不起!”魔镰大笑。 “你说个什么?那就去死!” 一声怒喝,五指发力,大地禁咒发动,便欲将魔镰一身气息吸光。 岂知被扼住咽喉的魔镰依旧叹息道:“本来你这份债我不欲时下收回,你既这般急不可耐,我便满足你!” 魔镰的口中当即念动怪异的咒声,一瞬间,地巫只觉得体内的力量犹如江水狂泻而去,即便她再三发动禁咒,也无法阻止被对方吞噬的厄运。 那张扼住对方咽喉的手,死死吸附在对方的脖颈上,不得摆脱。 忽然想到当初强行占有厄诺这具虚弱身体,当真是吃了大亏,否则时下如何能任由宰割? “臣服吧,否则死!”魔镰大笑。 “你这谋人性命的邪物,你以为到了这般天地,就能主宰本座的命运了么?” 说话间,地巫身体前拥,另一张手已然紧紧抱住了魔镰,狂笑道:“人生既然无望,不如同归!” 魔镰大惊失色,如何也想不到这个老女人竟然如此决绝。 他又哪里知道屡屡遭受打击的地巫,修为崩坏,早萌死志,往昔何等骄傲,又如何能够忍受失败的命运? 可惜对方的禁咒力量已然死死与自己吸附在了一起,又哪里能够摆脱? 就见一团耀眼光芒骤然爆发,照亮了方圆百丈之内的漆黑虚空。 这一团光芒释放之后,很快消失不见,这一处深渊之上再度恢复到死寂之中。 在那一座小小土丘之上,魔依旧静静站立,仿佛一尊雕像。 一道光影闪过,女孩的身影出现在他前方,看着这片行将崩溃的世界,女孩微微皱眉,继而低头看着脚下那些凌乱的骸骨,已然有了计较。 第395章 我爱着的 眉心间的那枚魔粟释放出璀璨的光华,女孩的口中再度吟唱起那首歌谣,她俯下身开始拾捡一根根白骨,继而将一根根白骨拼凑在一处。 那些白骨中的气息并未完全耗尽,在精神力的召唤下,那些白骨已然牢牢结合在了一起。 她的生命已然枯竭,此刻能够释放力量的,只有那一具屡屡受伤的灵魂,若非凭借那枚魔粟予以加持,她时下已然魂飞魄散。 她却毫不犹豫,她知道这是天胥族的宿命,她知道必须保有这颗种子和希望,否则,所有人的付出都将白费了。 她仿佛看见了父亲的身影,他正在朝着她微笑,她开心的抱以温暖的回应,她知道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相聚在一起。 “好好活着,桑北,你是天之骄子,你身上寄托着所有人的期望,你一定会走上此界的巅峰,复兴伟大的王朝!” 她不断吟唱,毫不畏惧灰飞烟灭的命运,将一根根白骨捡来,拼凑在一起。 她努力拾捡着白骨,她必须尽可能抓紧时间,完成最后的使命。 一个时辰之后,一口白骨之棺已然初具其形。 献祭的力量极大程度伤害了她的灵魂,她到后来几乎无法站直身体,依旧竭尽全力,企图将扫尾的工作完成。 直至最后,随着最后一根白骨咔嚓融合了进去,这口白骨之棺终于大功告成了。 她略略站直了身体,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继而费力的一点点挪动魔的身体。 她的力量几乎耗尽,依旧咬着牙,一点点拖着魔的身体靠向棺材,好在棺材不远,希望近在眼前。 她不知道脚底的这座白骨之丘还能支撑几时,她必须要赶在崩溃之前,将他安全送出去。 她费尽了周折,终于将年轻人挪到了白骨之棺中。 她顿了一下,俯下螓首,在年轻人的颊上亲了一亲。 她看着他,喃喃道:“桑北,我爱你,永远!我将最后的祝福送给你,只盼日后,你能一路崛起,成为不朽至尊!” 她的思绪飞回了那个小小部落,飞回了那座绝崖之上,她看着那个病弱的少年排除万难,终于完成了她布下的考题,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幕幕往事鱼贯出现在眼前,他为了她走出螣北,进入古城,进入荒神殿,进入鬼门之下的秘境,一路之上,可谓九死一生。 直至走到当下。 这一路走来,实在太不容易了。 “我会在九幽,为你祈祷!” 说话间,她取下眉心间那枚魔粟,将之放在年轻人的眉心,喃喃道:“相比于我,你更需要它!” 女孩露出甜甜的笑意,终于伸出手,准备将这口棺材推出去。 她口中的吟唱声再度变得高亢,棺椁爆发出耀眼的光华,下一刻就要被投射出去。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女孩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身侧,挽着她的胳膊,哭的泣不成声,她正是刚刚苏醒的时光精灵一族的柔恩。 上一次为了助魔突破,她毫不犹豫出手,偷走修士老顾的一枚悟道丹,终于帮魔渡过了危机。 她激发那本神秘书卷的力量,遭受反噬受伤,时下堪堪苏醒过来。 她尚在昏迷中已然觉察到了周边发生的一切,只是,她偏偏无法动作,不能出手给予帮助,否则,这女孩定然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她知道自己不能出手。 但她偏偏无法忍受。 “先知大人,我知道,你一定能理解并原谅柔恩的!”她不断以这个理由宽解自己。 看到了女孩为魔所做的一切,她心中大为感动,泪如雨下,看着行将消亡的女孩,这般生离死别的痛苦让柔恩无比难过。 “姊姊,我不想你死,真的不想……你可以拥有普通人的幸福,一定可以!你如此心地善良,温柔美丽,这上苍为何要将你置于这般田地?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女孩转身看着这个泪光婆娑的精灵,当然认得这个在阴影空间之内,陪着她,一起昏睡了长长时间的纯真小女孩。 女孩勉强一笑,看着这个善良的精灵,说道:“世事总有不足,人有悲欢离合,便如天上圆缺的明月,这是我命,而你们却应当拥有更好的人生,去完成你们应有的使命吧,我会为你们祝福和祈祷!去吧,你们不属于这里,这个世界已然崩坏,我不在他身边,替我好好照顾他,再见!” 说话间,她抱着这个美丽的精灵,在她额头亲了一亲,而后毫不犹豫将她推到那口棺材中。 继而,她使出最后一点力量,高唱起那首古老的歌谣,整口棺椁顿时爆发出一团耀眼的光华。 刹那间,这口棺椁犹如离弦之箭,投射了出去,短短一刻,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不应该是这样的……柔恩,姊姊如此牺牲,你怎么能无所作为?” 站在棺椁中的精灵,颊上泪水迤逦,她望向虚空,大声道:“先知大人,柔恩知道不该如此做,但柔恩不能忍受一个如此美丽善良的人,就这般残酷死去,便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我可以,用我的生命来交换!” 说话间,她毅然打开了那本往者之书,握着笔,用浸透鲜血的笔尖,颤抖着写出了一行字。 每写出一个字,都耗损了她大量的生命力,跟着,她的乌黑的头发便白了一片,当那行文字写完的一刻,她的一头乌黑的长发已然全部变成了如霜的雪白。 她看去极度憔悴,却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喃喃道:“你们可以做到的,柔恩也可以……” 话音未落,她缓缓躺下,躺在魔的一侧,紧紧的抱着魔的身体。 深渊之上,那一片小小的白骨之地,女孩遥望着那口棺椁消失的方向,露出满意的微笑,她口中喃喃道:“桑北,但愿我能带走全部厄运,从今之后,你将踏上一片坦途,直至登上这个世界的巅峰!” 说话间,数十道闪电攒集在这片白骨之地之上,这座祭山的最后残余部分,终于彻底崩溃了。 第八重魔境。 白衣帝君静静站在那里,如同一座雕像。 这个时候,一口白骨之棺骤然穿透虚空,呼啸着降落在这座荒山顶部。 风呜咽的吹着,整座荒山一片死寂。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白衣帝君的一只手忽然微微动了一下,稍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中蓄满了悲伤,他的身体有些颤抖,几乎支撑不住,眼看要倒下去。 这一刻,他忽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他将目光望向那口飞来的棺椁,探手一抓,一枚散发紫色光芒的物事,嗖的一声,射出了棺材,落在他手中。 “星茹啊!”他心如刀绞。 他无语泪流,继而将那枚紫色的魔粟生生揉入胸膛,揉进了那颗热血之心中。 那是她留给自己的啊,他不会辜负。 他会带着她,让她看着自己如何为她复仇,如何登临巅峰。 这是她的期望,也是他的执念,他必须兑现。 眼角溢出一缕血线,迤逦,狰狞。 他跨越万水千山追随而来,还是没有挽回那个融入了自己生命的女人,他这一生唯一爱着的女人。 “星茹,你的嘱托,我不会忘记,待我完成该做的事,我们将永不分离!” 一声怒吼,撕裂长空。 荒山之巅,骤然裂开一口深深的墓坑,他将那个昏迷着的年轻人移出棺椁,而后将两把融合在一起的剑,放入其中,口中喃喃道:“我不会相忘,也不会容忍你做那最后一朵荼靡,我们将拥有整个春天,它永远存在于相思深处!” 墓冢合拢,一块滴血的墓碑冉冉升起,上面镌刻着几个刻骨铭心的字符——我爱着的,和爱我的,在此长眠! “在这里且安睡,我必须去将该做的事做完,待我归来,便永不分离!” 接着,他看了看昏睡的魔,眸中浮现震惊之色,他不知道魔经历了什么奇遇,居然真的完成了破玉。 “即便完成破玉,若非他果断封印了灵魂,否则魔念成海,覆雨翻云,他必崩溃!” “这个世界……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使命,居然在他身上呈现了,且,他居然安然渡过了破玉之劫,那场杀劫,想一想,该有多可怕!” “他带着星茹的嘱托归来,他一定是星茹所看中的人,即便如此,那种剑道,我依旧要拿回来!只是,跻身混元之境,修习暴戾魔道,魔念成海,势不可控,这是条不归路,他的命运可以想见,难以逆转,我,又能如何?” 一时纠结,白衣人深深皱眉。 第396章 人间必雪 无论如何,他决定还是要争取一把。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墓冢,一把提起魔的身体,踏空掠去。 来时曲折艰难的一条路,此刻轻车熟路,毫无所碍,风驰电掣,转眼间便翻越了千山万水,不消半日之程,已回到了那座约萨神殿之前。 他感觉到魔的异样,将魔放下,一指点在魔的眉心,将一缕参差剑意种入对方识海,堪堪将企图暴动的魔念之海予以镇压。 魔骤然睁开一双眼睛,他双眸尽墨,有若黑洞,此刻一跃而起,连连发出怒吼,声震长空。 白衣人一步跨出,掠向远处,参差剑意发动,魔犹如一具被控制的牵丝傀儡,向着白衣人的方向大步追去。 魔顶大殿之前的广场上,两道光影先后从天而降。 白衣帝君看着那座魔顶大殿,那个自以为得计的始作俑者就在里面,是该作出了结了。 他一步步朝着大殿走去,脚底的一块块紫血魔岩看去毫无变化。 只是在一阵风吹过的时候,那些坚硬无比的紫血魔岩,顷刻间碎成了一堆粉末。 一群魔渊行者无声出现在前方,犹如密林一般挡住了前进的道路。 只是,这些魔渊行者在下一刻突然不动了,凝固如一座座雕像。 白衣帝君眼中无物,一阵风般穿越了过去。 魔犹如傀儡,紧随其后。 稍后,那些行者竟仿佛泡沫一般消失了,一身身衣物蝉蜕一般委弃在地。 他们一个个鲜活的的生命,就这般被生生抹去了。 “他们还不配在我面前流血!” 白衣帝君一步步走入那座阴森的大殿,看着危坐在高高宝座上的魔皇,对方好像知道他会来一般,虽看去毫不慌乱,其实后背上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白衣帝君所展现出的力量已远远超出了他的预估,他此刻不是不愿出手,而是觉得出手毫无把握,索性坐观其变。 他的嘴角勉强于挤出一丝难看的笑意,却根本找不到一句可用之词。 白衣帝君只看了他一眼,目光已转向漆黑的穹顶,口中淡淡道:“我不杀你,那样对你太过轻松,不足以消除你造下的罪孽!你既善于运筹帷幄,那就在这里将牢底坐穿吧,记住,不要试图走出这座大殿,否则必死!太咸无尽生灵,包括我,数十年困窘之苦,会随着十二时辰循环,不断在你的血肉中流转,正如千刀万剐,你既轻视人间烟火,将他人视为蝼蚁,便尝尝这种凡俗的味道吧!天道好还,你欠的,自然要还,这是你应得的!” 说完话,白衣帝君转身便走,大殿里顷刻间吹起一阵风,从杨柳岸一直吹到阑珊的春尽。 细密的风,细密的剑,循着因果而来,直问根由而去。 剑在,他和她都在。 那是他和女子共同走过的春啊。 这由头既然从这里长出去,便让他在余生中消受吧,这是因果,不能逃避。 风无形间突破到了巅峰极限,掠过那座代表至高权柄的宝座,魔皇想动,却突然间发现根本无从动作,而后那种力量仿佛本就存在于他的体内,只是被这阵风轻轻一吹,便无可阻挡,发作起来。 他禁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感觉着无数把刀剑在血肉间轮番划过,痛入骨髓。 “他的剑道宛若和风细雨,根本无从抵挡,就攻入了我的身体,没有想到……他的剑道居然修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他的境界莫非已修至地境巅峰?” “本皇要好好筹划一番!本皇不信,你能困住本皇!” 这个消息必须严密封锁,若然传到外面,必然生出祸乱,甚至于传到龙泽,那样的话,魔域的情形会变得更糟糕。 耻辱,或笑话,都是小事,魔域崛起的大计绝不能受到影响! “叶冥苏……好狠!”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他怂恿孔星茹进入太咸,既为窃取太咸剑道,也为扰乱那位太咸剑帝的心境,诱其入魔,没曾想,在冥冥之中,反而成就了那位太咸剑帝的无上剑道。 只是那一番恐怖剑道,却是建立在无尽尸骨之上的,带给了那位白衣剑帝永世的痛,也让他承受了数十年才来的果报。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形悄然从大殿一隅暗影中走出来,一张面孔隐藏在黑色斗篷之下,看不清尊容,他远远的拱了拱手道:“陛下安好,原谅本相不请自来!” “居然是你!” “正是本相,很多日子,没有和陛下好好交流一番了!” “你还真会选日子!” “不敢,只是,我久有一个梦想,和陛下的霸业不谋而合,今日前来,只为合作!”黑衣魔相淡淡一笑。 “合作?”魔皇冷哼一声。 “正是合作,陛下尽可以好好坐你的高位,一切筹划,本相已然安排好了!” “你还真会操心!” “忝为锡蓝魔相,不敢稍安!”黑衣魔相淡淡一笑。 下一刻,整座大殿仿佛被冰封,久无声息。 此刻的叶冥苏,已然带着魔,走出了魔顶广场,顺着那条最为宽敞的大道,走向锡蓝城的那座血迹斑斑的中央城门。 一双双眼睛躲在黑暗中远远观望,惊恐的看着那位消失了数十年又重新出现的白衣剑帝,盖因对方留给自己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了。 传说中危机重重的一座邪恶之城,此刻乖顺的就像一只听话的家犬。 风声呜咽,仿佛在哭泣,白衣剑帝踏着来时的路,踏着鲜血染红的大地,他宁可这数十年就像做了个梦,他不忍心再多看这座城池一眼,因为他无数的手足,已永远长眠在了这里,那里面,还有一位他最爱的人。 一脚踏动大地,瞬间,在身后这座城池中犁开一道长长的剑痕,无尽的楼宇如积木般崩塌下来,泥土中,石缝内,一件件残缺的兵器向中央潮水涌来,转眼间凝聚成为一柄血迹斑斑的长剑,剑锋上满布缺损的豁口,在手中发出低沉的呼啸声,他口中喃喃,如同宣誓道:“天下有罪,人间必雪!” 长剑剧烈震颤,剑芒炸裂,就此将剑体上的斑斑血色洗成霜白色。 甫一走出那座血迹斑斑的城门,就听轰隆一声,那座巨兽嘴巴一般的城门就此坍塌下来,一块块坚硬的岩石崩裂开来,其上满布着一道道细密的剑痕,那是他留下的意志,天下有罪,人间必雪! 一前一后,两个身影一路向北而去,远远的消融在天地之间。 天地在一念间快速向后滑移而去。 一路向北,眼前的地貌愈发险恶,乱石丛生,犹如一头头龇牙咧嘴的怪兽,在狂风中发出一阵阵怒吼。 零星的魔兽在远处嘶吼,似乎嗅到了什么危险气息,很快销声匿迹。 他们顺着一条崎岖的路径一路向上而行,数日之后,终于爬上了一座最高的山峰,脚底白雪皑皑,冰冷透骨。 站在山峰之上向前方了望,在前方的大片洼地尽头,出现了一片翻滚着的雾海,不时传来一声声撼动大地的海潮声。 白衣人一步跨出,凭空虚渡,时空瞬间远离。 很快,他已然飞掠到一座如獠牙耸立的怪石之上。 身后的年轻人如影随形而来,一动不动站在白衣人身侧。 “去吧,去那片无妄之海,在那里,或许能寻找到解决你身体内危机的办法,人生每一步都难以预料,存亡与否,全在抉择。” 仿佛接收到指令,年轻人化作一道锐光撕裂长空而去。 他现在就是一个无情无欲的魔,身若傀儡,被一缕参差剑意所引导,向前冲去。 远处,一道道视线不经意间看向那座怪石,便看到了怪石顶端那个传说中的熟悉身影,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是……竟然是他回来了!” “这天下格局,又要变了!” “生灵涂炭,我等还是及早趋避为好。” 窃窃私语声中,一个个身影快速消失不见。 一个枯瘦的身影飘然落在大地上,向前一步步走去。 越往前去,地势一路向下。 前方乃是一片巨大的盆地,不知有多深,被浓浓的雾气所覆盖。 这片雾海的深处,一座古老寺院显露出模糊的轮廓,高高耸立在那片仿佛为彼岸的世界。 大地上,一具具缺损的骸骨出现了,或凌乱枕藉,或相互纠缠,显现出身死一刻的竭力挣扎。 风声猎猎,撼动大地的轰鸣声一阵阵传来。 魔毫不在乎那一阵阵撼动人心的怒吼,一步步向前,目标所指,只是那座传说中的古老寺庙。 第397章 屠魔 周边,一个个修士的身影出现了。 或独行,或三两组合。 他们警惕的看着周边,不断向那片雾海的方向推进。 “那座古寺终于开放了,谁能进入其中,参与那场试炼,以博取到一场绝无仅有的机遇?” 一声叹息传来,目光落在了那个枯瘦身影身上,发出一声疑惑道:“魔修?一场狩猎已然开始,小小地境初期,方未结相,居然敢在这里现身,看来这一次与魔域的战斗即将提前展开了!” 话音未落,一声大笑传来。 “南殿屠魔令发布,这头一味开胃菜,我宋严收了!” 一尊巨大的暗影犹如鬼神临世,激起冲天尘埃,一拳就攫取起这片天地间的力量,犹如巨岩投射向大地。 泰山压顶,生死立判。 宋严的本相已然锁定了对方的气机。 巨大的爆裂声中,一口深坑出现在当地。 只是宋严却一时气结,因为他看到那个木然的家伙,双眸空洞,似乎刚好逃过了那石破天惊的一击。 在外人看来,这完全是由于宋严的攻击出现偏差所致。 周边一双双眼睛正看着这一幕,宋严欲抢先屠杀弱鸡,拔得屠魔头筹,谁知却事与愿违,无疑在同行面前丢了脸面,未免羞恼。 说时迟,第二尊本相从天而降,所谓夜长梦多,必须尽快解决这个可恶的魔修。 两尊本相左右夹击,挥斥风暴雷霆,魔看去已无退路,只有束手待毙的份了。 周边正欲抢夺战利品的修士不觉扼腕叹息,纷纷顿住身形,因为出手已来不及。 雷光落处,天崩地裂! 而魔就像生在夹缝中的一株弱草,偏偏又一次侥幸逃过了一劫。 忍俊不禁的笑声传来,宋严羞得面红耳赤,此际再不留手,两尊本相裹挟天地气势,发起了连绵不绝的攻击。 在那些明眼人的视线中,魔此际危如累卵,正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便会颠覆。 只是他每每在生死边缘,就像惊慌失措一般走了出去,每每与死亡擦肩而过。 心浮气躁的宋严连连怒吼,此刻本尊一起加入战团,必欲将魔一气斩杀。 困境中的魔分明在垂死挣扎,却一次次在风口浪尖上侥幸余存,那些旁观的修士越看,越是蹊跷,脸色渐渐有些严峻。 他们依旧没有试图出手,到底要看看宋严能否完成击杀。 两尊本相犹如鬼神连连怒吼,未料他们的合击却在最后一刻,诡异的攻向了彼此,宋严本尊顿时遭受波及,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这也还罢了,下一刻,两尊本相索性放弃了攻击魔,调转方向,居然杀向了本尊! 这一幕大出众人意料,宋严急火攻心,突然间,一身气血逆行,识海内,一股邪恶意志汹涌爆发,双目圆睁,悲愤欲死。 他堪堪逃脱两尊本相的攻击,谁知一张冰冷的手已如摧枯拉朽,噗的插入他的胸膛,将那颗热血之心当即摘了出来,所施展的无异于当日摘星子的手段。 下一刻,两尊本相轰然爆裂,宋严惨叫一声栽倒在地,已然死的不能再死了。 绝地逆袭,以地境初期杀死结相高手,可能吗? “如此看来,这家伙定是个隐藏了实力的高手,若然杀了他,一定可以获得南殿更多的奖励!” “不错!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大家一起出手,灭了这个隐患!” “说好了,利益均分!” “一言为定!” 说话间,六七个修士齐齐出动,发起群攻,完全不顾以强凌弱之嫌。 盖因他们的实力与那宋严大致相仿,他们可不愿在屠魔战场刚刚开启一刻就发生意外。 一瞬间,魔的身影向前掠去,越来越快。 眼见魔临阵脱逃,周边修士连连怒喝,纷纷发动本相,左右包抄,结成天罗地网。 这一刻狂风怒吼。 前方一片雾海,倒海翻江,其内暗影重重,仿佛有一尊尊魔神显现其中,吼声震天。 那片盆地乃是禁域,无数年头,陨落其中的修士不可胜数,谁都不清楚其中到底隐藏何等祸患,不禁隐隐开始担心。 他们的心境瞬间发生变化,使得攻击缓了一缓,再看那个枯瘦的身影立刻抓住时机,突出重围,向那片雾海飞驰而去。 “不可放了此贼!” “此事已干涉到我龙泽一方的颜面,与魔域大战开启,决不能由此挫了锐气,追!” 一众修士各展所长,风驰电掣。 也就在这个时候,向前疾速逃离的魔,却以极度诡异的身法,宛若倒行逆施,穿越了回来,与紧追的众人擦肩而过。 众人纷纷震惊,一如当初的宋严,大为羞恼,纷纷改变方向,再度追杀。 只是,原路返回的魔,却在一瞬间加速,又改变了方向,再度突出重围逃脱而去。 这一番操作,宛若游戏,引得一个个修士直欲吐血。 那邪魔无异于戏耍他们,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是,他们方未反应过来,踏动大地的魔却再度穿越了回来。 盖因一切发生的太快,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短短一刻根本来不及做出调整。 一瞬间,气血翻涌,激怒攻心,一身气血宛若越过堤坝的洪水,纷纷暴发。 他们邪念丛生,心防顿时失守,惊得目瞪口呆。 通过诡异步法,踏动周边天地大势,不知不觉中已然将他们引向了入魔的边缘。 刹那间,一缕冰冷的剑光顺势穿透了他们的阵营,致命的伤害已然顺着自身血运缺陷,倾泻而去,完全不可阻止。 一尊尊本相瞬间溃灭,一具具肉身栽倒在地,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死亡来的如此迅捷。 一旦心生畏惧,在拥有强大精神掌控的魔面前,便无所遁形。 这是他们至死都没有明白的道理。 “巫的力量,居然化剑,可能吗?这小子不止是一个魔修,还拥有一身大荒诡异修为,不曾想,这一次屠魔令发布,魔域堂皇现身,还出了个如此后进!” 雾气之中,一双眼睛已洞察了这一幕变故,庆幸自己终于在最后一刻忍住,没有出手。 对方能在短短一刻就洞悉那几个修士体内血运瑕疵,这岂非是鬼神才能做到的事么? 一些目睹这番惨烈杀伐的修士悄然敛息退去,在不了解对方深浅的情况下,首先保存自身是唯一选择。 大地在脚下滑移,天空在头顶盘旋,魔平稳迈着步伐,移星换斗,挪移天地,短短一刻,已然接近了那片被雾气笼罩的神秘雾海。 一侧的雾气中,一个高大的身影一闪而至,挡住了魔的去路,那人背着一口巨剑,声若洪钟道:“南殿颁布屠魔令,没有想到邪魔外道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现身,今日且杀你祭剑,以壮本殿声威!” 他并不取剑,一根粗大的手指斜斜捺下,就见一道剑痕犹如天瀑斜冲而来,当即分裂了天地,便要将魔当场斩首。 魔退,剑进,魔再退,剑再进,剑痕距离魔的脖颈间越来越近。 高大身影目光睥睨,智珠在握。 他没有觉察到的是,脚下的大地和头顶上的天空却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倾斜。 眼前天光一暗,他顿时感到不妙,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眼前的天地就像被逆转了秩序,而那道长长的剑痕,依旧当仁不让,斩向前方,只不过,当下斩杀的人却变成了他自己。 震怒之下,一口鲜血当即按捺不住,狂喷了出去,背上一口巨剑呼啸飞出,奋力一斩,令这方圆数丈之内,漆黑一片。 轰隆一声,光影爆裂之中,大地上现出两道长长的交叉十字剑痕。 胸口衣衫破碎,颊上染上一抹血痕。 他定神看去,却见魔恍若无事一般,依旧朝前走去。 他双眸染血,此刻战意熊熊,手中掐着剑诀,一股意志冲霄而起,就见一幅碧血丹山图卷唰的一声展开,中间一道血色剑痕斜冲而下,犹如一道路径,截断天地。 他此生从不结相,唯将所有觉悟融入一幅碧血丹山图中,这是他的意,也是他的道,图成一刻,一举突破至悟道境,震惊了南殿同僚。 第398章 丹山 当日南殿镇守南荒,死在其手下的蛮夷不可胜数,斜剑道陈式的威名震惊四方。 眼见图卷展开,魔的身影已被卷入其中,陈式大笑,双眸瞬间闭合,就见那幅图卷之中卷起一片血海,魔的身影已然被淹没其中。 陈式盘膝而坐,掐诀推演,并不轻敌,要知道己方七名修士顷刻间葬送在对方手中,对方的修为看似处于地境初期,却战力超强,不可以常理度之。 图卷之中血海滔天,无穷剑痕,在碧血丹山所营造的宏大征象之中,横扫天地,破碎乾坤。 就见一个肉眼无法看到的黑点,在惊涛骇浪之中,载浮载沉,时在风口浪尖,时陷深渊谷底,看去势如累卵,覆灭在即。 脑后一轮漆黑慧海,浑如黑洞,将周边的光影吞噬其中,肉身之上被切开无数道伤痕,旧伤未复,新伤又添。 即便周身伤痕愈发密集,魔依旧从容不迫,走着他既定的脚步。 世界在他眼前,终将在其脚下。 一切强弱变化,都将在斗转星移之中,如大河东去。 识海中的一道剑痕吟吟颤动,不时盘旋。 随着时间的推移,便连那个黑点也渐渐淡化,直至最后,就像完全消失了一般。 入定中的陈式倏忽间睁开一双眼睛,露出一丝淡淡笑意,只是他的笑容很快凝固在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进而一咬牙,便欲将那幅图卷收回来,谁知道,图卷竟然不听召唤,仍旧悬浮在空中,继续演化无穷错乱征象。 一缕汗水沁出鼻头,陈式知道其中必然发生了不好的变故。 一咬牙,闭上双眸,一道神识已然化作自身模样,进入了那幅丹山图卷之中。 他的世界他做主。 站在巅峰,俯瞰世界,短短一刻,已然发现端倪。 手指掐诀,一柄巨剑光影当空落下! 幽谷深处,一个盘膝而坐的枯瘦身影忽然睁开眼睛,同样拈着一道剑诀,唤起一道冲天剑痕,和空中落下的巨剑轰然交会! 万重光影爆裂,枯瘦的身影顿时被击飞到九霄云外,周身豁开无数伤口,血流如注。 “我的悟道世界,不是那般好进的!时下叫你看看我的碧血丹山,破碎乾坤!” 无穷剑幕层层叠叠而起,陈式决定要将对方彻底抹杀。 他的剑道世界决不能容忍任何邪魔存在,既是玷污,也是耻辱,同样将影响到他以后的悟道生涯。 一声怒喝,宛若神音,万千世界,彻底破碎开来,只是这种破碎的可怕远不止这些,即便破碎到那种沧海一粟的小小颗粒之中,依旧包容着一个个近乎完整的剑道世界,继续剿灭岌岌可危的魔,将之不断葬送,不断深埋。 末了,陈式的手当空一抓,缩成一拳。 突然间,一缕刺痛自其手心剑爆发,如此痛楚,深入骨髓,继而将其身体迅疾穿透,钉在了那里。 与此同时,陈式的本尊也如木偶般愣在了那里。 不知不觉中,消失的碧血丹山图卷再度浮现虚空,一个黑点依旧出现在画卷中,踽踽而行,漫游那片悟道世界。 空中,一只巨手突然落下,一把将陈式的本尊提起来,在摧枯拉朽的一串裂响声过后,一把将陈式本座投掷在另一处地域。 陈式脸色苍白,此际心神受创,若非来者出手,自己已被诱入魔境,一身修为将就此崩坏。 “多谢少殿主出手。”陈式躬身,脸色微红。 作为南殿一名大将,甫一出手便遭铩羽,这让他无论如何难以平抑心情。 “不怪你,这邪魔拥有非常手段,不是你的力量所能对付,疗伤去吧!” 陈式诺声而退,虽心有不甘,还是将不忿忍住。 虚空中一个身影一晃出现,却是一个锦衣青年,面如冠玉,丰神俊朗,其一脚凌空踏下,就见一道剑痕凭空斩落,就此将那幅不曾消散的碧血丹山图卷一击而溃。 破灭的光影中,身材瘦削的魔踉跄出现,竟被这一脚瞬间击退十丈之外,口中禁不住溢出鲜血。 “若不能将你一举斩杀,我这南殿主政者何以立威?” 锦衣青年又一脚抬起,穿越虚空,周边无数剑痕炸裂,就此将魔周身衣物击成碎片。 体表浮现无数裂痕,口中再度呕出鲜血,魔的身形再退十丈! 锦衣青年一鼓作气,连连起脚,踏碎虚空,魔节节败退,看去溃不成军。 他这十步森罗,步步杀机,尤其最后一脚若然踏动,必是死局。 他巧巧路遇陈式与对方一战,魔所表现出的潜力,已然让其深以为患,若不能就此斩杀,必成来日大敌。 他九脚鱼贯落下,曾经破杀千军,不曾想,对方虽然呈现溃势,却堪堪挡住了自己的攻击,此际杀意骤生,第十步如雷霆落下,已然融合自己苦心凝聚的一道剑魂,是谓九步合一,十方入梦,一梦隔世! 恍惚之间,天地扭曲,就见一道青色剑光穿透时空,当即便要将溃势中的魔直接斩杀! “可惜了,地境之初,方未结相,与悟道境无非天壤,怪只怪你乃是蛮夷魔类,死有余辜!” 一声怒喝,乾坤欲碎! 傀儡如魔,注定了陷入死局。 这一刻,周边天地再度扭曲,几乎崩溃的魔微微一喝,仿佛神明。 再看被锦衣青年掌控之局,却出现了欲被颠覆的迹象。 “入梦、破梦、梦断!” 断喝声中,一梦隔世终究使全,青色剑光摧枯拉朽而下,如此溃局哪里还有解脱之法? 遥远之地,那一块怪石顶峰上的白衣剑帝蓦然睁开一双眼睛,一手将要抬起,却又在叹息中落下。 他情知这是一场不公正的对局,但这世道,本来便无有公正,若然是其注定,只能叹一声奈何。 吟的一声,一道黑白剑光自中天落下。 同时在漆黑大地间,再起一剑! 与此同时,在中路,一幅残破画卷浮现,正是那一幅方未完整的碧血丹山图卷。 白衣剑帝眸光微缩,远远听见一道雷声传来,点首道:“因地制宜,就地成就三才之局,虽自身不足,但大势已成,已立于不败,三才混元,愈挫愈勇,即便你是悟道之境又能如何?不错,果然是星茹看顾之人!” 魔的口中虽再度吐血,却堪堪挡住了南殿少殿主的全力一击,已然足可荣耀。 让锦衣青年震惊的是,对方展现的两把剑已然远超自己想象,当真闻所未闻。 更震惊的是,对方刚刚与陈式一战,居然就能堪堪融合对方的道境,虽然看起来千疮百孔,却与那两剑配合成为三才之势,竟隐隐间生成闻所未闻的宏大阵型,这种才略和机变,这种夺人之美的霸道天份,当真万中无一! “不行,这样的异域天才,绝不能留!” “若不能趁其人才之局未得圆满之际将之斩杀,后患无穷!” 一念之间,那柄本命之剑凌空劈落,直入人才之局! 再看那幅碧血丹山图卷,果然脆而不坚,在那一剑重击之下,骤然化作一片云光水影。 锦衣青年见状大喜,当即将自己的悟道之境融入周天,浓缩于一剑光影之中,便欲冲破那层云光水影,将对方斩杀。 未料,就见那层破碎的光影居然再度聚合,又然生成了一幅碧血丹山图卷。 锦衣青年双眉深锁,周身真元释放,融入宏大道境,与周天浑然相融,顷刻间生成一泓深潭形象,照见云天光影,若有若无,无心无迹。 这就是他解悟的道,潭影空心,若有若无。 悟道境的剑道何其可怕,只一剑,便击溃了魔用心血凝聚成的画卷,再度被这凌厉一剑,击退二十丈。 锦衣青年十步成杀,当仁不让,手中那柄若有若无的青色剑影如梦似幻,一挥而至,生死立决。 未料又一幅图卷凭空顽强生成,虽一片模糊,依旧堪堪与上下两剑凑成三才之势。 剑光破灭,如空如无,当无可当。 刚刚生成的画卷砰然破碎。 第399章 震泽 剑动,再斩! 一口精血喷出,血染虚空,又然涂抹成一幅丹山。 只是这幅丹山图卷,已然和陈式所召唤出的画卷似是而非了。 锦衣青年百战沙场,心性坚定无畏,如此局面当然不会手软。 一声怒喝,毅然祭出一滴精血,那潭水影顿时化为血色,无尽尸山血海铺天盖地而来,随着一面战旗在斜阳中坠落,百年一梦,总是一空。 一念间,血海尸山褪去,一剑深深楔入那幅图卷,再度崩碎光影,将魔远远击退。 “人力有时穷,只需再接再厉,必然将此獠予以斩杀!” “我之剑无穷,尔之气血有亏,焉能不败!” 锦衣青年智珠在握,连连挥剑,乘胜追击。 道境释放,十步森罗掣动青色剑影,势如摧枯拉朽,劈开错乱光影,却听叮的一声,正击中一物。 一时间虚空中气血弥漫,一股浑厚的气息扑面而来,令锦衣青年颇为不适,尤为震惊的是,对方气血居然强到如此地步。 凝神看去,就见自己击中的正是一枚银色匕首,匕首在中,与上下两剑组合成三才之势,堪堪挡住了自己的全力一击。 “好在他的三才之势并不圆满,尤其中路人位大有欠缺,只需乘胜追击,必然能将此獠一气击杀!” 在道境加持之下,十步森罗已然掌控眼前一方天地,青色剑影连连绽放,直取中宫。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自己的剑道何其锐利,犹如水银泄地,却每每不能彻底破开中宫。 饶是如此,对方被连连震伤,周身伤口,口鼻之内,鲜血汩汩涌出,身形步步后退,看去已然撑不了多久了。 即便如此,锦衣青年步步凌压,一剑重似一剑,眼看就要击破对手防御,却偏偏仍差了那么一点。 郁闷之余,一声怒喝,锦衣青年毅然炼化一滴精血,周身气势蓬勃高涨,青色剑影吐出丈余剑芒,随着一声呼啸,虚空断裂。 就见对方犹如断线风筝一般被远远击飞,跌落在尘埃之中。 锦衣青年一步凌空,目光俯瞰。 他原以为这一剑就是不能将对方击杀,也足以将那邪魔变成一个废物。 尘埃之中,一个近乎赤裸的身影缓缓爬起来,手中依旧握着那柄匕首,配合上下两剑,再度形成三才守势。 锦衣青年双目喷红,要知道他堂堂南殿少殿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际第一次出手,居然不能拿下一个无名邪魔,加上周边不少修士出没,若然宣扬出去,必成笑柄。 他一人丢脸事小,背后还存在一个偌大南殿,无论如何,这个面子是不能丢的。 胸中怒气冲霄,当即又炼化两滴精血,青色剑影吐出数丈剑芒,俯冲直下! 下方的魔仿佛傀儡,挥动银色匕首,悠悠一划,再度挡住了对方的含愤一击。 魔再度被远远击退,在大地上犁开一道长长沟壑。 他虽然被击退,气势却丝毫不见衰竭,他站在天地一线间,与上下两剑依旧顽强形成完美守势。 他双眸空洞,看向前方,如看无物。 在其眼中,没有成败荣辱,只有规则掌控。 “这不知来历的邪魔,竟能掌握如此阵型,若不能将之击杀,这一次屠魔之会必然受挫,为今之计……” 念动声中,一座大殿暗影当空浮现,牢牢镇压在上,碧瓦飞檐,雕梁画栋,气势恢弘。 锦衣青年背负大殿之影,一脚踏动虚空,就见一道长长的青色剑影无声斩入大地! 以大量气血之力召唤出一座南殿投影,锦衣青年损耗巨大,但他已无从选择。 一座南殿,矗立南天,势压南荒,名谓震泽。 一座震泽殿凝聚无尽南殿修士信仰和觉悟,苏墨处身其中,日积月累,有所觉悟,故而将之引为道境之基,以为最强后手。 天地俱暗,日月无光,却听一声长啸撕裂天地,就见九头大妖光影鱼贯出现,向上冲去,俱被那一道凌厉剑影,相继斩碎。 青色剑影当仁不让,所向披靡,飞速落下! 生死一线,魔再度爆发一声怒吼,就见一口乌沉沉的大鼎凭空出现,在澎湃气血的灌输之下,四壁上一头头大妖齐齐活转,扭转躯壳,纷纷仰天咆哮。 一声霹雳,震惊四野。 就见那道青色剑影宛若被大鼎一口吞没,染血的雾气向周边磅礴释放。 大鼎之下,瘦削的魔,高举一根鼎足,双目充血,连连低吼,口中鲜血狂喷。 他的身体已然有一小半,陷入泥土之中。 饶是如此,眉心间一枚巫道剑铭浮现,号令周身气血,沸腾如海。 眼见这口邪气凛然的大鼎,锦衣青年内心震动,要知道末世妖类凋零,早就不足为虑,而眼前这口大鼎气势雄浑,居然连自己召唤出的南殿投影都不足以镇压其气势,其来历不可想象。 没有想到,对方不仅深谙魔道,还与妖族大有渊源。 如此劲敌今日若不除去,必成龙泽大敌。 此刻正当一鼓作气,将之击杀。 胸中气血炼化,南殿投影倏忽间放大一圈,其上细枝末节,无不刻画细微,栩栩如生。 十步森罗在脚底踏动,一道道青色剑影鱼贯斩落,震得大鼎嗡嗡作响。 远处几个修士被震得头晕目眩,顿时支撑不住,惨叫一声,纷纷落荒而逃。 锦衣青年更不留手,他奋力祭出最后一剑,平地炸裂一道惊雷,就见那口乌沉沉的大鼎终究失去自持,一晃消失。 大鼎之下,一个鲜血淋漓的身影从泥土中顽强站立,一身气血弥漫虚空,转眼间,再度凝聚出一幅碧血丹山图卷。 看着这幅图卷,锦衣青年不禁哑然失笑,只不过他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因为他看到那幅图卷,已然与原先那张图有了很大不同。 陈式的悟道图卷只是借用外壳,内里装载的却是无法想象之意象,仿佛足以囊括宇宙。 他越看越是心惊。 就见那幅图卷上的山势林木,山脚云雾之中,却有无尽巨魔长身而起,连连咆哮。 山巅上,更有大量妖族,如雨后春笋出现,纷纷仰天怒吼。 锦衣青年到现在还如何不明白对方的用意? “他分明在以我的剑道冲击他的自身血脉,以充分激发血脉之力,融入那幅感悟来的图卷,以自身觉悟凝固出图卷,以补齐人位不足,这天赋,居然将他人之物拿来就用,这,还是一个人……” 瞬间的犹疑已足以改变战局。 一身淋漓的魔,手中的银色匕首微微一挑,欲破青天! 这一刻三才齐动,从图卷中抽出一缕巫道气息,奋力一刺,于不可思议之中,挑动对手体内血脉瑕疵,刺破长天! 一缕刺痛自胸膛间绽放开来,染红了衣襟,鲜血汩汩涌出,竟然不可抑制。 上空的南殿投影轰隆一声,消失不见。 锦衣青年缓缓落地,看着对方,眼中再无一丝轻视,因为对方展现出的剑道,已足够引起他的尊重。 对方的剑道,他没有见过,那种伤害,当真匪夷所思。 若然不能尽兴一战,弄明白其中原由,对于自己日后进境必然产生深远影响。 此刻,面对心中的至高剑道,他不再单纯以邪魔看待对方,凡能令自身剑道有所精进者,何妨取长补短。 而对方所展现的剑道天份,已然在他之上,恨不能促膝长谈,共解心中疑惑。 可惜了! 他心中长长叹息。 他脸色苍白,身形微微一斜,手提一柄青色长剑,十步踏成参差路径,奋力一刺! 对方的匕首微微一晃,便挡住了这一轮进攻。 锦衣青年毫不气馁,一展所长,一气间刺出数十剑之多! 然而那把匕首,仿佛流风天籁,无迹可寻,一次次挡住对方的攻击。 一泓深潭在身后虚空呈现。 潭光水影,水天一色,自在空灵。 这是锦衣青年解悟的道。 脚底十步,手中挥剑,连连出击。 依旧被那一抹银色一一挡住,随着战局持续,这一场厮杀进行得淋漓尽致,如火如荼。 只是那柄匕首所蕴含的意味实在难以琢磨,随着战局延续,匕首的出击愈发圆润无瑕,魔目光空洞,随手一挥,一股伤害再度侵入锦衣青年的胸膛间。 鲜血喷洒,锦衣青年略退,脸上却毫无狼狈之色,反而浮现满足笑意,拱手道:“一场交战,受益匪浅,来日有缘,自当讨教!” 他抽身正欲离去,骤见空中飘落一枚晶莹的物事,落在手心,生出锐利痛楚。 第400章 御奴 一枚,两枚,转眼间,数不清的雪花,漫空飘飞,却在瞬间加速到了极致,掠过地表,留下了一道道细细的剑痕。 随即一声冷笑传来,一人道:“南殿苏墨,素来心高气傲,如此铩羽而归,丢失南殿脸面是小,丢我龙泽脸面是大!速速回避,莫挡我北阁屠魔!” 苏墨遭受讥讽,若在平常,断然不会放下。 此际心中唯一挂念的,乃是无上剑道,也便有了计较。 那个魔域青年虽堪堪跻身地境初期,却已解悟些许玄机。 玄机成阵,浑然一体,急切之下,很难找到破绽。 他这个人虽然高傲,但不如的地方就是不如,承认不如就有夺回余地,人的眼光要长,来日方可期。 虽然失败,苏墨毫不气馁,胸口虽然痛楚,心中战意依旧熊熊。 他平素骄傲,只是那雪原圣女的傲慢,恐怕还要在他之上。 他还没有发现,与魔一战之后,自己的心境已然发生了很大改变。 脸上淡淡一笑,朝着北面拱了拱手,悄然隐去形迹。 远处,淡淡雾霭之中,遍地残骸凌乱枕藉,就见一座荒坟上,斜插半截墓碑,其上正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婀娜身影,一头飘然秀发,随风飞舞,脸上正戴着一张银色面具,手中握着一根银色短笛。 魔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他周身鲜血淋漓,虽未着片缕,却毫不在意,一路前行,转眼之间,那一身伤情已在肉眼可见中痊愈起来。 雪花一片一片落下,越下越大,要知道,此刻方为夏末,这一场雪也来的太过诡异了。 墓碑上的女子远远看着不着片缕的魔,颊上染上一丝淡淡的红润,啐了一声邪魔,当即将那根银笛横在唇间,开始呜呜吹奏起来。 那笛声何等怪异,并不激越,反而低沉沙哑,远处一个修士听见,只觉得胸中一股恶感油然而生,种种欲望涌起,不觉血脉贲张,慌忙咬破舌尖,远远退走。 然而,踽踽独行中的魔,仿佛没有听到,依旧向远处的雾海走去。 笛声突然改变,凝如细丝,尖锐至极。 就见高低不平的大地间,顷刻间从泥土中爬出一个个干瘦的躯壳,皮肤暗淡,骨节浮凸,看去非人非鬼,目光灼灼,齐齐盯着魔的方向。 他们分明受到笛声召唤,突然间拔足狂奔,手舞刀剑冲杀过去,短短一刻,就将魔围在垓心。 笛声再变,那些怪人彼此间的身位也在不觉中发生变化,渐渐形成了一座错落有致的古怪阵形。 当中一个怪人突然高高跃起,一刀斩向下方的魔。 魔抬手举刃,划过怪人胸膛,竟意外溅起一串火花。 此刻第二个,第三个怪人,接连发起攻击,速度之快,匪夷所思。 远远的,一处偏僻角落,那个锦衣青年冷冷看着被围困中的魔,叹息道:“北阁出现,这一次屠魔之战乃是由我南殿主持,他们分明要在这一场屠魔之会中分一杯羹,他们素来和我南殿不和,这一次当小心应付。” 转而又道:“北阁御奴邪术极为诡异,那些怪人非人非鬼,单个战力已不输地境强者,在孙七月手中那根冰心之笛驱使之下,彼此间配合多年,已然极为熟稔,形成至邪御奴杀阵,宛若结成铁板一块,防御力和攻击力强大到不可思议!御奴杀阵将数十怪人聚合如一,宛若生成一个超强巨人,那些死奴悍不畏死,战力无穷,一旦发起攻击,就是不死不休,时间久了,那魔域青年必危!” 他没有离去,其一是要看看那北阁第一才俊,号称巾帼不让须眉的孙七月实力到底如何。 其二依旧对那魔域青年的剑道心痒难耐,看看对方究竟有没有办法破解北阁引以为傲的御奴杀阵。 一个个怪人在左右盘旋穿梭,高低跃起,一人动,阵形变,数十人便如一体,而那一个个怪人便如整座杀阵生成的手脚,在白衣女子笛声驱使之下,如臂使指,莫不如意。 在连绵不绝的诡异攻势面前,魔的脚步渐渐凌乱,连连遭受阵型冲击,口中连连喷血。 即便如此,他掣动那柄勿忘,连连发起反击,只可惜,那些怪人的身体强悍无比,在火花飞溅中,毫发无伤,其反应迅捷,听命笛声召唤,彼此配合有度,不断压缩空间,将魔逼向内圈,使其能够盘桓的空间越来越小。 诡异的笛声在风中流转,白衣蒙面女子站在高高的墓碑上,冷冷看着陷入绝境中的魔,眸光闪烁,忖思传闻已久的天择之子将要在这场盛会中出现,连南殿天骄苏墨都受挫这人手中,难道会是这个邪气凛然的魔域青年? “无论你是谁,我孙七月必然拿下!” 她对自己熬炼了十多年的御奴杀阵极为自信,这些年镇守北疆,杀的北隗高手望风披靡,靠的当然是这座活的杀阵。 “阁主有言,我这座杀阵近乎先天,几近完美,即便是他,若然被困,短时间内也难以突破出来,更何况眼前这个陌生魔域青年,即便他是天择之子又能如何,倘能斩杀,他的气运必将为我所剥夺,那便是我重回剑门的机会吗……” 想到这里,一双美丽的眼眸愈发光彩照人。 念头瞬间消失,口中冰心笛强劲吹送,凄楚北疆曲调,令人闻之心酸。 杀阵之内,魔脚底星光流转,走的极快。 然而他快,那些北疆死奴更快,彼此间的配合完全不用思考,自然成阵,招招致命。 一道道北疆刀光破碎虚空,令人心悸。 魔周身鲜血淋漓,步步踉跄,看似摇摇欲坠,偏偏在绝境中每每闪躲出去,侥幸逃生。 白衣女子看着这一幕连连摇头,忖思那南殿苏墨也是一时翘楚,如何败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魔域人手中? 结束吧! 念动一刻,笛声转折,就见杀阵中掠起一道道光影,兜转一圈,鱼贯向魔冲去,最后一刻,凝聚为一道巨大的刀痕,从天而降! 生死一线,魔探手一抓,左手无间,右手星沉,周身气血聚合成为一幅丹山图卷,形成三才守势。 雷光炸裂,一个身影被远远击退。 数十个死奴如影随形,瞬间缠绕而至,再度祭出一道北疆屠刀! 魔再退! 阵图缠绕,刀光再击! 三才阵势,近乎崩溃。 墓碑上的女子停止吹笛,突然间,引颈长啸! 同一时刻,一道奇长的刀痕划破中天,犀利落下,斩破阴阳,一刀断生! 远处偷窥的南殿锦衣青年瞬间呆住了。 他禁不住握紧了拳头,情知那青年凶多吉少,即便换作自己,陷入这死局,恐怕也要遭受重创。 “好一个孙七月,没有想到,你的一套御奴杀阵居然升华到了如此地步!” 他正目不转睛看着那一道破灭刀痕,就见周边大地骤然震颤,紧接着传来一声悠长的龙吟,就见一条漆黑魔龙扶摇直上,正撞在那一道恐怖刀口上! 魔龙碎,刀光灭。 弹指一线,魔身影闪烁,已然远远逃了出去。 锦衣青年呆住了。 同样震惊的当然还有那个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万万想不到,自己仅仅露出一瞬的犹疑,就被对方迅速抓住,就此逃出生天。 笛声再起,数十死奴化作铺天盖地的身影,结成天罗地网,再度追及魔的身位,将之困住。 锦衣青年咦了一声,无论如何也不能明白,对方既然突破出去,为何还不逃之夭夭? 不过他依旧对魔域青年能逃过那必杀一击大为佩服。 他目不转睛看着魔,看着对方的身法一点点变了,变得越来越接近那些死奴的身法,忽快忽慢,流转如风。 眼前乾坤,脚底轮回,魔走的是他自己的道。 道如0,浑圆无瑕,周身气息浑然。 那些死奴虽然反应迅捷,却一次次诡异的与魔擦身而过。 白衣女子欲要锁定必杀一刀,却屡屡未能如愿。 对方此刻宛若化作当中一个死奴,融合在了自己掌控的杀阵中。 “可恶!” 暗自啐了一口,笛声凄厉,节奏骤然加快。 女子长发飞舞,脸色苍白。 运作精神,吹送一根冰心之笛,其实大为消耗真元。 她情知南殿之人正在暗中偷窥,既然出手,必须成功。 此刻的御奴杀阵宛若一根不断收紧的绳索,死死缠住了魔。 魔的步伐跟着笛声在不断加快。 作为旁观者的锦衣青年不觉大为佩服,依旧琢磨不出对方步伐中的底细。 目光空洞的魔看向远空,似乎对深陷危局毫不在意。 一缕凋零的思绪已然被笛声唤起,和昔日曾经听闻的一首曲调有所重合。 他的口中宛若无意识一般,哼起了曲调,曲调传到白衣女子耳中,不觉让她呆了一呆。 第401章 吸血 要知道,她的笛声可偶尔得自北疆萨满的真传,那种秘术为何这魔域人也会? 仰首间的魔,一边在走他的人间道,一边在哼唱那种神秘的歌声,他的思绪已然冲开天地,归向遥远的意想天地。 空洞的眼眸变了。 一眸如晨曦,一眸如黑洞,周边世界在其眼中,迅速分离为黑白二色,青气上升,浊气下沉。 白衣女子所吹奏的笛声,在其眼中已分解为万千透明细丝,穿透在一个个北疆死奴的身体中,目光所至,一个个死奴的印堂间,渐渐浮现出一枚枚肉眼本无法看见的血色印符。 那些印符,乃是以白衣女子的心血和笛声,镌刻在这些死奴灵魂中的一枚枚契约,谓之御奴死印。 当初那些死奴在没有变成非人非鬼之前,就是北阁畜养的一个个死士。 他们在最后一刻毅然抛弃所有,甘愿签下契约,化身为死奴,随着日积月累,在女子不断以精血熬炼之下,心意互通,配合有度,终究形成了这座恐怖杀阵。 可惜在一轮轮的血战之后,这座北疆御奴杀阵中的秘密,已渐渐被魔所洞悉。 魔的眼中,周边世界已然化作黑白二色。 一枚枚御奴死印被剥开伪装,一一呈现在魔的眼前。 笛声流转,一枚枚死印不断发生变化,继而驱动个体,运转大阵,发出致命攻击。 白衣女子目光一缩,分明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要知道在笛声的驱使之下,御奴杀阵的变化纷繁复杂,他难道真的看出了其中端倪? 怎么可能! 骤然想到先前的南殿天之骄子苏墨已然败在其手,这个不明来历的家伙果然不同凡响。 她一咬牙,笛声再变。 一个个死奴漫空飘飞,刀光如雪,可惜此刻居然连魔的毛发都不能碰到。 魔足踏轮回,漫步人间,挪移星辰,踽踽而行,他走的路,向来特立独行,不落他人窠臼。 目中所见,轮回无尽,一枚枚御奴死印的变化尽收眼底。 而就在这一刻,站在墓碑上的女子身形一顿,笛声戛然而止,瞬间,一柄谓之玉骨的玲珑剑体戛然一声从那根冰心之笛中抽出,蓦然一刺! 与此同时,杀阵下方闪电般掠起一道剑光,快到不可思议,于防不胜防中刺向了魔的咽喉! “阵底剑!” 远处的苏墨几乎脱口而出。 那一剑之犀利已然远超他的想象,白衣女子精气神与一座杀阵彻底融合,迸发出惊天一击! “好剑!”苏墨禁不住发出赞赏,同时内心长长叹息,他叹息的是,一个剑道天才居然就此夭折于此! 阵底剑,突如其来,防不胜防,魔踉跄后退,不幸的是,身后一个死奴同时举刀砍来。 魔依旧在后退,他身影飘忽,诡异的避过了死奴的攻击,继而,他后退的身体竟看似和死奴重叠在了一起。 一切的发生,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孙七月的阵底剑一发中的,凌厉刺中目标! 破碎的光影中,死奴那张丑陋的脸庞就此炸裂,同一时刻,一股钻心痛楚,在白衣女子的胸膛间骤然释放。 白衣女子忍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精心谋划的一击,却原来是对方顺势布下的一个局。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如此凶险危局,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唯一的解释,她多年辛苦经营的一座无上大阵,已然被对方看破。 剑光掠起,魔犹如一阵风穿越过去,掠过了一个个木然的死奴身旁。 印堂间一枚枚御奴死印,已然被一道道犀利的剑光无声划开,一具具不人不鬼的身体就此崩坏,化作了遍地残肢断臂。 魔足踏无间,趋避如电,一念间早来到那女子对面,只手探出,已然捏住了女子细腻的玉颈,将对方提在空中。 咔嚓一声,那张精致的银色面具断裂开来,当即露出一张绝伦面孔。 雪芙花貌,明眸善睐,娇颜映霞。 只可惜,在魔的眼中依旧被视若无物。 鲜血溢出两抹娇艳的樱唇,一缕特异的处子芳香袭来。 万重魔念所汇聚成的魔海,瞬间开始暴动。 魔已然无法控制他的身体。 他双眸充血,一头长发猎猎飘飞,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眼前一幕,再度看呆了南殿苏墨。 一座几乎完美的御奴杀阵就这么被破了? 他输了,来自北阁的一代才俊也输了? 这个不明来历的魔域青年,实在是潜力无限。 不过,他越强,我更要强。 “未来一日,我苏墨一定会战胜你!” 胜不骄,败不馁,他苏墨有这个自信! 苏墨的目光再度落在魔的身上,不由得极度震惊。 因为一股强大的邪魔气息已冲天爆发。 那女子乃是同袍,他欲出手此刻已然鞭长莫及。 口中叹息,摇了摇头,目光依旧落在堕魔的魔域青年身上。 对方双眸充血,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居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女子嘴角的血渍。 此刻不能反抗的女子,悲愤欲死。 这份屈辱,令冰清玉洁的北阁圣女如遭雷劈,已然愣住了。 下一刻,魔骤然张大了嘴巴,一口咬在女子柔美的脖颈间,鲜血涌出,一股从未闻过的特质芳香,令魔几乎癫狂,他不由得大口吮吸吞咽,将鲜美的血汁源源纳入咽喉。 苏墨已然呆了。 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会是这么个结局。 一个邪魔究竟为何会拥有至高的剑道觉悟? 在魔正疯狂吞噬处子之血的一刻,更远的地方,站在那座怪石顶峰上的白衣人勃然变色,探手成诀,凭空一抓,留在魔识海中的一缕参差剑意,顿时爆发,将万千爆发的魔念瞬间强行镇压了下去。 魔的身体顿时一僵,眼眸中的血色瞬间褪去,他的嘴巴当即离开了那一条柔美的细颈,一把将女子丢落在坟头上。 一线间的清明让他恢复了既有理智,一念间从纳戒中取出一件普通衣物穿上,而后一步步继续朝前走去。 大地上,野兽或人类的残骸随处可见。 越往前去,地势渐洼,周边的迷雾愈发浓重,放眼望去,远方迷雾成海,遥远的雾海尽头,一座陌生的斑驳寺庙,孤峭耸立,仿佛处身天外,不沾一丝人间烟火气息。 那片雾海,谓之无妄,常人不知其深几何,传闻其中妖魔鬼物无数,而一旦陷入其中,如坠地狱,据说从未有人能逃脱其中。 风声渐烈,漫空嘶吼,宛若妖魔肆虐,令濒临者心生恐惧。 雾海之畔,悬崖之上,仅有几个零星的修士,在那里盘膝打坐。 此刻的魔,已然走到一处无人的绝崖之上,并没有停止脚步,依旧在一直朝前走,一直走到了这一座绝崖的尽头,一块凌空伸出去的摇摇欲坠的危岩上。 狂风劲吹,整座绝崖不停发出轰鸣的回声。 这一幕令一个刚刚苏醒的修士一阵心惊,盖因这片无妄海太过凶险,幻象丛生,一不留神,便会在入魔中失控,凭空坠落,绝无生还之可能。 而那个不明来路的青年,一身邪气,居然不怕这片雾海滋生出的万重幻象,竟敢以身犯险,走到那处人迹罕至的绝崖尽头,要知道,至今为止,在那座绝崖上试图入定的修士,无不坠落雾海,死无全尸。 “无妄之渊,一座诡寺,屹立万载不倒,偏偏生成天外画饼,而迷恋之修士如过江之鲫,趋之若鹜,那是为了渡人,还是度鬼,亦或在度妖魔?” “据说,凡能渡过这片无妄海,能够回来的,都已然成为当世翘楚,而不能回来的,都留在寺中剃度为僧,兄台今日前来,莫非也是为了赶一场盛会?” 悬崖一隅,一个修士仿佛喃喃自语,忽然侧首看了一眼悄然而来锦衣青年,分明是在询问对方。 “人生阅历天下,大致随心罢了,不强求,不放弃,能够乐在其中,便是最高境界。”锦衣青年淡淡一笑。 “说得好,从心而来,随心而归,但无遗憾,便是心安。” 修士眼观鼻,鼻观心,短短一刻,气息浑然,再度入定。 第402章 雾海之畔 “是非渊,无妄海,幻生幻灭,但有所执,便生妄端!那座古寺,犹如花开彼岸,无尽般若,谁不仰慕?据说一甲子才开启一回,何其难得!”锦衣青年叹息,当下缓缓闭上眼睛,任由那雾海中变幻出的万千嗔念,缠绕周边,岿然不动。 他的心思却一直关注着危岩上的魔域青年,一个修魔者居然敢到这里,难道真的存心寻死不成? 狂风怒吼,雾海翻滚,危岩上的魔危如累卵。 生死一线,魔左手五指变幻成诀,右手也跟着同时变化,两种相冲剑诀,突然间在中间勾连,结成了一枚极为怪异的剑诀。 一声霹雳凌空落下,化作剑道流光,从魔的印堂前倏忽穿过。 锦衣青年的手微微颤抖,在那万重袭扰面前,他根本没有把握从容应对,而对方却于惊涛骇浪中坦然间找到了一丝平衡法度,且有所觉悟,再度让他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惊。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锦衣青年感叹。 此际天色渐暗,狂风愈发猛烈,雾海之中似有万千魔兽发作,冲击崖岸,发出阵阵轰鸣。 很快,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无星无月,看不到一丝光亮,令人无比压抑。 “这一夜,当真不好过啊!” 他抱定心思而来,一是好奇,其二是想在那魔域青年身上找到佐证,以验证内心未解的疑惑。 万万想不到,心中微微焦虑间,就听一声怒喝如雷灌入耳中:“苏墨,你一个卑微的贱民,进入南殿已是万幸,居然还想拔得头筹,我等岂能容你!” “废了他,将他赶出去!” “一个没有根基之辈,也妄想在南殿出头,无非做梦!” “今日教他做人的道理,一起上,教他做人的道理!” 万重刀光呈现,苏墨浑身颤抖,他没有想到,堂皇的南殿之内,这些人行径如此卑劣,当下无名火起,拔出长剑便欲冲出。 现实之中,苏墨眉心间火焰缭绕,周边万重鬼影出现,张牙舞爪。 他的身体连连震颤,分明乱了方寸。 此时此刻,那个附近入定的修士突然睁开眼睛,死死看着苏墨,目露凶光。 他其实是一个伪装成龙泽修士的魔修,龙泽方展开屠魔,他们却有锡蓝城颁布的屠龙令,战场开启,他担负重大干系,只为袭杀龙泽方的重要人物。 何况龙泽修士的鲜血,对于他乃是大补。 他的修法善于伪装,模仿之下,很难发现其底细,他冒险而来,只为获得更多回报。 “尔等欲屠魔,便要付出被屠的代价,这天下强者为尊,弱者被屠乃是常理!” 心中冷笑,眼见锦衣青年已然乱了方寸,不禁大喜。 他身如鬼魅,悄无声息欺近,一刀斩向锦衣青年的脖颈。 在他以为志得意满之际,突觉胸膛间一阵刺痛,一颗心已然被绞碎。 一个声音喝道:“邪魔歪道,你以为你能骗过我苏墨!” “你既看穿,那便一起死吧!” 当下发动血海千重幻术,身影恍惚中扑去,竟缠住了苏墨的身体。 “天光水影,灭!” 剑气纵横,撕裂周边虚空,也同时将魔修的身体撕碎。 此刻的苏墨目眦欲裂,一股恶念无法遏制,更被这魔修拼死引入邪途,当即把持不住,已然失持坠落了下去。 一口鲜血再也控制不住,狂喷而出。 他此刻万念俱灰,方明白太过执着之时,不觉入魔,心中万念俱灰。 这个时候,一张冰冷的手突然抓住了他,只轻轻一提,已然将他丢在悬崖之上。 漆黑的远空,突然亮起一颗星星。 借着微光,苏墨已然看清那人模样。 雪肤花貌,仿佛天人,脖颈间受伤处已然系上了一条丝巾,头发有些散乱,透露出几分憔悴之意,正是不久前和魔经历一番大战的北阁天之骄女孙七月。 “谢……” 苏墨的话方未说完,已被打断:“顺手而已!” 话音未落,袅娜的身影,已从黑暗中飘向前方,在一处与魔的身位相邻的绝崖上站住,目光微微睥睨了一眼魔。 要知道她孙七月是何等高贵和骄傲的人物,坐镇北疆多年,说一不二,死在她手下的北隗修士不可胜数。 今日却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魔域无名之辈手中受辱,尚且折损了与自己同气相求十多年精英死奴,要知道,那座由她熬炼出的御奴杀阵,乃是她重返剑门的最大倚仗。 一想到剑门,想到那张慈祥的面孔,想到那座孤峭入云的秀丽山峰,她的心就不可抑制的生发出痛楚。 即便身不由己离开,她的心,却不在北阁,永远属于剑门。 当日试炼,她过关斩将,摘取头筹近在眼前,岂料在最后一刻,没来由的堕入魔境,不仅与第一等失之交臂,甚至于被第二峰的执法堂长老盯上,说自己心性已然被邪魔玷污,不再适合作为剑门弟子,必予以驱逐。 即便师尊再三解释求情,都没有用处,最后不得不忍痛离开第六峰,成为天下笑柄。 她一个人孤零零走出山门,她忍受着那些人讥笑的眼光,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最后一刻,明明一蹴而就的事,为何偏偏入魔了呢? 冷不防间,她看到一双志得意满和充满恶意的眼光,那正是第二峰那位执法堂长老的得意门徒,正是由于自己的失利,才使得他超越自己,拔得头筹。 难道是他做的手脚? 一定是他! 离开剑门之后,她百计打听底细,几乎笃定了心中猜测,只可惜,那家伙一直深藏于剑门之内,一直不曾外出游历,使得自己一直没有机会。 由此,便成了自己一块心病。 她困守北疆多年,立下战功无数,唯一的目的便是凭借军功,重回剑门。 然而,第二峰的那个老家伙,仿佛如恶魔般盯上了自己,百计阻挡自己重返剑门,每每使得自己的谋划化作泡影。 一时气结,心中郁闷,使得剑道进境已然受阻。 正是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还是父亲大人伸出援助之手,让自己修习御奴杀阵,使得剑道再获突破。 只是这么多年,手底杀孽太多,而剑门距离自己已然越来越远。 回不去了! 她长长叹息。 在心灰意冷的情况下,又是父亲大人送来希望。 “断魔寺开启在即,据说传说中的天择之子会出现,此子修魔,邪恶无比,南殿已然大举出动,明为屠魔,暗地里,目标所向当然是那位天择之子。” “倘若你能斩杀此子,这份功劳不可估量,为父一番运作,定然可以让你重回剑门!” 这天下,唯有自己的父亲才是真心爱自己的啊,愿意倾尽所有帮助自己。 这个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 然而今日遭遇,甫一交手已然铩羽,一旦传出去,自己在天下还有容身之地吗? 恐怕都将牵连到自己父亲的清誉! “孙七月啊孙七月,不杀了他,你就杀了你自己!” 冷风吹来,发丝散乱,女子心中一痛,嘴角顿时溢出一缕鲜血。 她死死盯着魔清晰的轮廓,口中喃喃道:“孙七月啊孙七月,自那场试炼之后,便是你噩梦的开始,而眼前这个恶魔,若不能杀了他,这将是你永世的耻辱!” 她的手微微颤抖,指尖上凝聚一片薄薄寒霜。 周边天地再度沉入无尽黑暗之中,无数扭曲的暗影漫空盘旋,发出妖魔之音,疯狂大笑,转眼间,一张张曾经被杀死的面孔浮现出来,一脸污血,重重叠叠,堵塞了周边空间。 “拿命来,孙七月,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你杀孽太重,欠债无数,今日就是果报!” “食肉寝皮,杀了她!” 魔音肆虐,怒吼声声,就见那些扭曲的面孔已然扑上来,拼命撕咬。 周身无尽痛楚,仿佛真实。 “孙七月,今日若不能杀了这恶魔,便是你的成魔之期!” 她的手微微颤抖,口中开始念诵。 “白骨如霜,苍天有雪,是以成祭!” 闭目间,周边天地一肃。 第403章 渡世之桥 不觉间,天空飘起一片片晶莹的雪花,每片雪花都裹卷着一缕淡淡的哀愁,那是从白骨中渗透出的苍凉,领悟出的沧桑。 雪花随风坠落,却在一瞬间,化作一道道锐利剑痕,将漫空中那些面孔幻象,扫荡一空。 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一颗心愈发躁动,越跳越快。 识海中已然传来一声传音:“七月,此子所修不凡,若不能弄清其底细,急切为之,只恐有变,还是暂且搁置为好!” 这是苏墨的好心提醒。 “做好你的事,我北阁自有决断!” 苏墨听到回应,口中微微一叹。 “倘我成雪,无怨无悔,无拘无束,即便刹那,足可永恒!” 念动,漫空的雪花越来越多,如刀如剑,雪洗人间,只为抹去不平,抹去悔恨。 她想象着那份心境,一颗心似乎渐渐安定,就在这一刻,一道霹雳,划破漆黑夜空。 那是一道血红之雷,扭曲又狰狞,撕裂成为天地间的一道伤疤。 远处的苏墨圆睁双目,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早就听闻这片无妄之渊太过无常,其间杀劫无数,常有魔念暴动,这一刻,赤雷降临,分明乃是魔潮暴发,我,还是速速回避为好!” 他乃是这一场南殿屠魔的主持者,不可偏离主战场。 苏墨素来果决,当即闪身远离了这片危崖。 另一处的孙七月,一头长发已然披散开来,双眸充血,看似已处于魔化的边缘。 她瞪着眼睛看着一动不动的魔,对方修魔都不惧这番暴动,她又怕个什么! 一念间,天空血染,惊雷无数,落如丛林。 而那些漫空飘飞的雪花,不知不觉中,已然化作血色。 一天红雪。 “既欲引我入魔,便让这场狂潮来得更猛烈些!” 她素有执念,秉性高傲,今日败在魔手,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而这些东西正是入魔的极大诱因。 她尚不自觉,已然被雾海之中万千魔念所趁,禁不住疯狂大笑。 嗤的一声,一柄玉骨剑划破掌心,裹卷一串晶莹血珠,刺向天空,漫空的雪花越下越大,其色成血,于中途骤然化作泪滴,洒向人间。 她当日观雪悟道,本前途无限,谁知一日之内,情势急转直下,由一个天之骄女,沦为被天下耻笑的弃徒。 大喜大落,心境之悲,导致其所悟之道走上了另一条歧路。 “来吧,都来,我孙七月,不怕你们!” 染血的玉骨剑一次次刺向虚空,道境与天地交感,漫空红雪密集落下,如刀,如剑,划破了她洁白的裙裾,划破了她凝脂般的肌肤。 城墙之下,敌人越来越多,层层叠叠涌上来,越杀越多,破城就在当下。 她仰天大笑,雪祭之音犹如杜鹃啼血,凄厉悲楚。 就在她要奋不顾身一跃而下的一刻。 前方的天空中,忽然点亮了一颗星星。 望着这颗充满魅惑的星星,孙七月不禁呆了一呆,却也由此挽救了自己。 如此生动的一颗星星,就像一只眼睛,直直看着自己,仿佛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心底。 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直至数十,数百颗星星,乃至成千上万,恒河沙数一般,塞满了这片绝域的天空。 孙七月呆住了。 她骤然明白,那些星星,分明是一颗颗开灵后凝聚的种星,而这世间,谁又可能拥有如此宏大觉悟,凝聚出周天种星,跻身混元之境? 那些种星,如此鲜活,如此剔透,它们如此自由,无拘无束,分明就是一颗颗鲜活的生命啊! 他是谁? 遑论他是谁,对方如此大胆,不惧入魔风险,竟然借助这片无妄之海,借助爆发的魔潮,打磨种星,妄图使得那一颗颗种星,在万重魔念的冲击中变得更加圆满。 他能做到,我孙七月如何不能? 一股豪气,冲天而起。 如此机缘,不容错过。 于是,那篇雪祭,再度在嘴边道出,她的一颗道心,再度变得剔透,融入天地,雪花无声而落,再度变得洁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遨游人间。 剑动,雪飞,一枚枚晶莹的雪花,不断撞击在一枚枚种星幻象之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碎裂声。 同一时刻,双眼闭合的魔,左右手各持一剑,双剑合璧,凝聚出一道长长的剑痕,在虚空中划开一串串波光水影,其间种星摇曳,璀璨多姿,美轮美奂。 于是,波诡云谲,充满恐怖的无妄海,此刻反而成为一片难得的觉悟道场。 傀儡如魔,无我无物,双剑合璧,斩破红尘万丈,借助这座无妄海,打磨种星,并使得脑后一轮觉悟慧海,得以完善。 若非他封印了自我灵魂,若非他掌握了两种极致生克剑道,且达成了完满的合璧状态,他要想应付这片是非之海,断不可能。 一片危崖,除了这一男一女,还有一个人。 那人处身崖畔,因长久未动,周身满布尘埃,甚至于长出了杂草,怪异的是,他的手中,居然握着一根长长的钓竿。 他气息全无,表面看去如同一块石头,居然逃过了南殿和北阁两大高手的觉察。 一夜弹指即过。 黎明一线,那一双秀眉上犹自凝着一层寒霜,不经意间,一双善睐的明眸已睁开,微微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口中喃喃道:“虽然从你这里得到好处,但人魔不两立,你加于我的耻辱,必要清洗干净!” 剑道获得突破,她充满自信,再想到那座彻底破碎的御奴杀阵,不禁释然一笑。 “迷途知返,也还不错,阵中剑,天下雪,我心如是!” 她缓缓站起身来,手中那柄玉骨,吟吟一震。 这一刻,第一缕日光已然撕破天际,正折射在那座崔嵬寺院的一角飞檐之上,短短一瞬,这一幅天地间的画图顿时变得生动无比。 与此同时,一声清越的钟鸣从遥远的彼岸传了过来。 一颗心如沐甘泉,剔透无比。 “今日杀你,我的道正好圆满!” 她明白,这是自己不二的选择,错过这一次,这一辈子恐怕不会再有更好的机会了。 正在这一刻,远处的钟声再度敲响,瞬间穿透云海,撼动了这片绝崖。 绝崖震动,大地深处传来一声怒吼,仿佛龙吟。 眼前雾海翻腾,波涛起伏间,怒吼声越来越近,孙七月凝神望去,就见一条乌沉沉的铁索,已然从莫测的云雾中升起,一头自下方悬崖中延伸出来,另一头一直连接向那座遥远的寺庙。 “渡世之桥?” 孙七月口角嗫嚅,想不到这根铁索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现身。 “素闻渡世之桥乃是由一根铁索连接而成,它的出现,方位诡异,从不固定,要想进寺,这是唯一的去路,据说这场古寺盛会中藏着莫大机缘,我若有机会当然不会错过!” 下一刻,数不清的身影已然如飞鸟投林一般,快速来到悬崖之畔,看着那根粗大的铁索起伏在云海间,那些人无不激动万分。 然而,这座渡世之桥,看似通往那座古寺,却号称渡人,渡鬼,也渡魔。 一桥上下,分割阴阳,既通天堂,也通地狱。 崖畔上那些人已然从激动中冷静下来。 一时间,无人愿意做第一个冒险者。 日光渐高,雾海尽头,那座古寺的形态变得愈发清晰,目力强者,已然可以看到墙壁上的那些脱落处和裂痕。 咚! 第三声激越的钟鸣声再度传来,一个高大修士的目光中浮现亮色,大声道:“晨钟分明在召唤,机不可失,时不我与,这一条渡世之桥,我先走了!” 他如同一只大鸟掠起,飘然落在那条不断起伏的铁索上,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便朝前走去。 一步,两步,直至十步之后,他依旧安然无恙,步履稳健,越走越远。 那些旁观者见他安然无恙,不觉心动。 就见又有一人,飘然落下,踏上铁索,跟在那人之后,朝前行走。 接着,第三人,第四人相继加入挑战行列。 转眼间,那条铁索之上已登临十多个挑战者,为首那人,已然走到将近一半的位置。 第404章 渡者自渡 崖畔一隅,那块不动的石头上,突然裂开一道缝隙,射出两道精光,口中叹息道:“这个世界,觉者自觉,迷者自迷,所谓愿者上钩,奈何奈何!” 他在此垂钓不知多少个年头,从不过问身外事,也不知所求为何。 正在此刻,铁索上行走的第二个修士,突然停住了步伐,他捂着嘴巴,震惊的看着前面的人,因为对方身上已然着火,瞬间烧成了一个火人,只是那人仿佛没有感受到痛苦,依旧不顾一切,朝前走去。 只是,第二个人想要回头看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动不得分毫,已然被冻结成了一个冰块。 一只只飞鸟般的影子惊叫着,从周边雾海中掠起,一次次穿透了他的肉身,那种痛苦,无法言喻,他根本无法逃避,任由生命的气息一点点流逝。 此类情形已然如瘟疫一般在所有的挑战者身上蔓延,死亡来的太快,太过猛烈,根本无法逃避。 第一个修士在肉眼可见之中,化作了灰烬,可笑他即便到了最后一刻,还不知道自己已然死了。 第二个修士犹如冰消瓦解,崩溃成尘。 其后,有的修士周身腐烂,有的被无形的力量分尸,有的被突如其来的雷电劈成了灰烬。 种种死法,仿佛因果报应,每每不同。 日头渐高,更多的修士出现在悬崖上,他们并没有如先前那些修士贸然去挑战,而是纷纷选择了等待。 日头渐至中天。 日当正午,就见一个道士模样的修士一跃而起,毫不停留,如一阵风般掠向那条铁索,一路疾行,很快就穿越了一半的路途。 先前那些修士遭遇的杀劫和入魔征兆,似乎和他无关。 眼见他越走越远,距离那座古寺越来越近。 此刻已到了约摸三分之二的位置,半空中骤然响起一声霹雳! 那道士脸色顿时变了。 就见一团火苗已然从脚面上蔓延上来,遍及周身,烧的毕剥作响。 众人纷纷以为他将要重蹈覆辙。 就见此人仿佛倒行逆施一般,竟一路退了回来,最后一刻,重新跳回悬崖上,一身道袍已然化作了灰烬。 换了一身道袍,摸了摸被烧的光脱脱的下巴,此人毫无失败的困窘,左右拱了拱手,大笑道:“不算空来,已有所得,告辞,告辞!” 众人纷纷震惊,震惊的是,此人即便挑战失败,也能够从渡世之桥上全身而返,一身修为神鬼莫测。 道士刚刚离去,却有一个一身污浊的中年胖子,冷不防跳下悬崖,轰隆一声落在铁索上,光着一副大脚板,踩着那根乌沉沉的铁索,一路向前狂奔而去。 短短一刻,他已超越了所有挑战者的极限,距离那座古寺越来越近。 眼见得他已到达终点位置,未曾想最后一刻,肩头仿佛被镇压了一座山峰,压的他周身骨节簌簌爆响,且越来越重,他口中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恨恨盯了寺庙一眼,叹息道:“我证悟的道,名谓拾人牙慧,未曾想,成也由之,败也由之!罢,不该是我的,不可强求!” 他身形强势扭转,宛若急流勇退,一步步从铁索上走回来,最后一刻,终于跳回悬崖上。 众人再看他的形容,不由得大吃一惊。 就见他原本为一个胖子,此刻已然生生变成了一个瘦子。 “人生,有所得,必有所失!” 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所有挑战者的遭遇,已然被北阁一代翘楚孙七月尽收眼底,忖思,若自己去挑战,能走得更远吗? 目光当即落在无动于衷的魔身上,嘴角浮现一缕冷酷,喃喃道:“你,在等什么?可惜你并非同道,而我却必然要杀你证道,在这条铁索上,你我一决生死吧!” 此刻,一个声音,落在了那个钓鱼的老者耳中:“这么多年,钓得几何?” “来了!” “来了!”那来者淡淡一笑,续道:“那座寺庙经历一甲子运作,该去看看如何。” “那是你的菜,且去!” “还是你洒脱,如此,我去了!” 那人拱拱手,看了看周边,复看了看那个白衣女子,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魔的身上,目光有些凝重,继而摇了摇头,身形宛若流风,落在条铁索上,瞬间远去,中途毫无挂碍,在众人的目光中轻轻松松登临彼岸。 未曾想这一道天堑在那人面前形同虚设。 他是如何做到的? 众人纷纷产生错觉,无不怦然心动,忽然想到了先前那些人的遭遇,还是强忍住诱惑。 远空,忽然传来一阵渔歌,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一叶扁舟浮空而来,舟上一人用一根竹篙轻点虚空,扁舟一晃,凌空虚渡,已到眼前。 撑船者环顾下方,继续高歌道:“世人痴妄,不识真人。大道坦途,我行我路。但有所求,必有所付......” 竹篙一点,扁舟便要滑走,就听下方一个修士一咬牙,作礼道:“我有所求,不知是否能载我一程?” 撑船者白了那人一眼,哼声道:“你出得起价格?” 那人一挥手,就见珠光宝气罗列周边,尽是些上佳的丹药和法器,他笑道:“渡我一人,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撑船者冷笑道:“还不够,再加一样东西!” “什么?” “你的命!” 那人的笑容立时僵在脸上。 撑船者哼了一声,视遍地宝物如无物,竹篙一点,小舟转眼间飘入雾海深处。 那修士骂了一句,收了遍地宝物,看了左右一眼,摇了摇头。 这一次前来当真不甘心就此离去,他的目光忽然落向那个古怪的钓鱼老者,走过去,恭恭敬敬道:“在下久慕那座寺庙的威名,百计欲往,还请前辈指点一二。” “走。” “去哪里?”那人追问。 “回去,还能保得性命。”老者闭上眼不再说话。 “一个缘,一个悟,都沾不上边,真搞不明白这样的家伙为何也敢来到这里!” 空中传来一声讥笑,就见一个袒露胸脯的大胖子,手里正抓着一块烤肉,踩着一根巨木,浮空而去,竟对那根铁索视而不见。 随着时间推移,更多的修士出现了,他们各展所长,祭起各类法器,潇潇洒洒渡海而去。 “求人不如求己,他人的好,只是镜花水月,真经只在心内找......”钓鱼老者口中喃喃,不知说给谁听。 孙七月可是一字不落听在耳内,一时并不完全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目光依旧看向魔的方位,对方此刻气息浑然,毫无破绽,即便她的剑道获得精进,一时半会也生出无从下手之感。 更何况周边人物太多,贸然动手,一定讨不到好。 “不急,我会等,等他出现破绽。” 当中一个修士目光阴沉,看着那些渡海远去的修士,此刻不再犹豫,一个纵身,跃入虚空,与此同时,一头巨鹰在其脚下出现,双翅一展,托着他,朝古寺飞去。 众人再度张大了嘴巴。 传言,入此古寺唯此一条路,而今日出现的这些修士,完全打破了他们的认知。 莫非,凭借法器或宠物,真可以渡过去? 他们尚在思忖,就见一道硕大的闪电凭空落下,当即将那头巨鹰和其上的修士,劈成了飞灰。 “这就怪了,为何会这样?”孙七月嗫嚅着嘴角,想不明白其中原委。 那巨鹰修士之后,再无人敢凭借这种方式去挑战。 日光西移,转眼间暮色四合,黑夜再度降临。 是夜风小了很多,只是雾海的潮汐声不断传来,引得孙七月心绪一阵错乱,好在她已然融阵成剑,昨晚在那周天种星的映照之下,只觉得扔掉了一件沉重的包袱,对于来日剑道进境,更是期待。 “虽然受益于你,但人与魔势不两立,父亲说的不错,唯有杀了你,我才可以重返正途!” 忽然想到遥远的第六峰,当自己重返的一刻,一定会走到那个道貌岸然的执法堂长老面前,她会选择向他挑战,做一场公平的道决。 不觉间,遥远的寺庙之上,升起一轮清冷的圆月,再度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一片光明。 远眺着那一轮满月,孙七月不禁怦然心动,一身气血突然不受控制翻涌起来,只觉得种种欲望一下子从周身骨头里长出来,那种感觉让自己血脉贲张,情不自禁。 她双眸涨红,禁不住发出一声呻吟,口中当即喷出一蓬血雾,一柄玉骨掠入手中,阵底剑撕裂周天,落下一道长长的剑痕,当即在那一轮圆月上斩开一道血线。 第405章 入魔一击 “好个女娃,天赋不错,只不过你此生以魔为鉴,获得助益,虽大有收获,恐怕此生已然无法与之斩断瓜葛了!”钓鱼老者独自叹息。 此刻悬崖上除了他,以及魔和那个白衣女子,再无他人。 瞬间,老者只觉得手中那根钓竿被拉扯的越来越紧,一颗古井不波的道心顿生涟漪,冷不防看向绝崖尽头,那个凌空端坐中的魔,不觉吃了一惊。 就见魔的脑后生出一轮漆黑慧海,仿佛黑洞,冉冉盘旋,隐隐中,竟然与寺庙上空那一轮魔月遥遥相对,无形之中已生出千万牵扯。 居然还没有崩溃? 紧握的钓竿缓缓放下,略一忖思,已然明白其中原由。 “强行封印自我,虽保得一时,久必崩溃,只是他封印自身,居然还能自主活动,道法随身,他……” 目光忽然转向另一侧,遥远的大地尽头,无形之中,仿佛有一柄巨剑横空出世,正对着自己,他明白了一切。 一个牵丝傀儡。 “有意思了,这一夜!” 钓竿微提,整片雾海仿佛已然被挑动。 孙七月死死盯着魔的背影,随时准备暴起,杀了对方。 那一轮慧海已然搅动了整片雾海,令自己一颗道心一阵阵躁动,越来越难以镇压。 即便如此,她又不得不对魔生出敬佩,敬佩的是,对方修为尚不如自己,就能凝聚出慧海,更何况,还是一轮混元慧海。 那是神恩的觉悟么? 不对,那是魔海! 她的眼前不由得浮现那个执法堂长老的面孔,对方的面孔与魔海重叠,如此狰狞,他与这个给予自己耻辱的魔,就是一类! 玉骨剑刺出一道道剑痕,那座杀阵气息罗列周边,几度流转,孙七月就像从梦中苏醒,一点点恢复了平静。 “只要你一动,就是我的机会!” 雾海沉沉,皎月徘徊,不知不觉中,这个世界再度被浓重的黑暗所笼罩,让人透不过气来。 一条乌沉沉的铁索,犹如魔龙,在雾海中发出一声声低吼,使得暗夜中生出多少恐怖之心。 孙七月再度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一柄玉骨剑,悬于头顶,吟吟震颤,剔透晶莹。 这一夜持续得太过漫长,漫长的就像跨越了一个世纪之久。 在时光的轮盘一点点碾压之下,黑夜这头饕餮巨兽,终于在一点点退缩。 天际,那第一缕初分的气息终于撕开混沌,送来了一丝难得的亮色。 孙七月长长舒了口气,突然间,她张大了嘴巴,因为不远处的魔,竟不见了。 阵底剑铺展释放,她很快就发现了端倪,继而毫不犹豫,跟在魔的身后,一跃而下,飘然落在那条渡世铁索上。 “傀儡无主,与天地自然相合,道法随身,参悟其中禅机就像穿衣吃饭,然而,要从那条铁索上找到属于自己的道,很难!只是那女娃偏偏要以斩杀他而成己道,这份执着,无惧无畏,即便她能够斩杀对方,最终结果,已然注定!” 数十年垂钓,竟然不如这一夜感慨良多。 一念间,物我两忘,老者居然打起了鼾声,在这片波诡云谲的危崖之上,睡得如此安然。 在那根铁索之上,魔追寻着他生命中的天地一线,一路飞奔。 左脚无间,右脚斗转,他走在天地一线上,那一线正是他一贯追求的无上魔道。 雾海之中,瞬间犹如敲响一声声战鼓,震得后面的孙七月头晕目眩,几乎把持不住。 然而她自离开剑门,困守北疆,十年枯守,那份心性已然冷若冰雪,御奴杀阵在脚底发动,她紧紧衔着魔的气机,犹如影子跟在后面,手中那柄玉骨,一点点缩短距离,一点点逼近魔的要害。 阵底剑,必欲一剑破天,斩魔以自立。 魔却仿佛对来自身后的威胁置若罔闻,脚底轮回,星光串串。 怪异的是,这条诡异的铁索,于一瞬间,已拉伸为遥不可期的天涯,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遥远的寺庙之外,一座巨岩上,正入定中的一个身影,突然睁开了一双明亮的眼睛,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他知道,那个人终于来了! 他知道他会来。 如果存在冥冥中的天意,这感觉就是天意。 只是偏偏,那人选择在这危机重重的一刻挑战那条索桥,要知道,那可是一条渡厄之桥,即便他也从没有走过。 师父曾告诫,那座桥,会应劫出现,一旦挑战,九死一生。 那座桥,看似为进入寺庙的唯一去路。 其实在桥之外,要想进寺庙,则另有玄机。 那玄机,很少有人知道,除了师尊,便大致只有他了。 师父说过,路在脚下,道可悟,不可言。 “但有诚心,必然缘至,但生妄念,必堕深渊!” 师父的告诫,至今在他耳畔回响。 他以为,那个人既然前来,必有所悟。 “他却偏偏选择了去挑战那条九死一生之路!莫非,那就是他的缘至?” 那个身影百思不解。 他知道对方所修之道乃有致命缺陷,他希望师父能够出手给予对方援助,让对方渡过危机。 “那样的卓绝天赋是不该夭折的啊,我希望能够和你一路携手前行!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在这里为你祈祷!” 身影不断诵念,一脸虔诚。 他知道,一旦不慎坠落无妄海,十死无生! 无妄海,乃龙泽,魔域,大荒,三界相连的大凶之地,千载而下,死在其中的人、魔、妖无数,天长日久,已然生成绝阵,那是天地之杀,无人能够抵挡。 诵佛之声,仿佛天籁,随风飘远。 一条冰冷铁索之上,魔一路疾行,即便那一线生机远隔天涯,他也不会放弃,正好凭借这一路坎坷,打磨心境。 天下万事万物,无穷幻象,化作无间,总归一个0字。 他却不知道,在这条铁索的神秘规则镇压之下,他的速度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 一柄索命之剑,距离他的要害越来越近。 孙七月的心弦绷的紧紧的,她的剑明明一下子就能击杀对方,只是那么短的距离,就好比隔着一条难以逾越的天堑,让她极为难受。 越往前去,重重魔影,铺天盖地,发出种种摄人心魄的怪音。 孙七月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她只凭借一股无比坚强的毅力硬撑着,她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毫无疑问,那个魔,必予以斩杀! 否则,死不瞑目! 剑动,一点点迫近对方的脖颈。 突然间,出没在雾海中的那些魔影,已长成一个个参天巨人,口绽惊雷,抖擞身姿,覆雨翻云。 周身气血在瞬间趋向混乱,孙七月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然而,既然选择了这条无比凶险的道路,孙七月就绝不后悔,她此刻已然将一切抛诸脑后,唯有一个念头就是——斩魔! 一柄玉骨呼啸撕裂虚空,距离魔的脖颈越来越近! 时间其实很短,几乎只是一息的间隔。 只是在这条铁索的影响之下,让他们产生了错觉。 她不知道的是,这片无妄海,这条索命之路,又岂是凭借一腔热血和无畏就能征服的? 自离开剑门一刻,无形之中,她已深陷那种执念之中,这执念十多年折磨的她几乎癫狂,而败在魔手中的一刻,已然近乎崩溃。 偏偏她在绝望之中,却巧巧的在魔的身上找到了希望,只需将对方斩杀,自己就可以回到原先的道路上。 其实处在这种状况下,来到这条阎王道上,就是送命。 只不过,这已是女子唯一的选择。 “在我孙七月面前,今日你必死!” 双眸充血,长发飞舞。 其实,也正是由于这种执念存在,才让她侥幸没有摔下去。 这其实也要感谢魔依旧能走在这条凶险莫测的道路上。 “死吧!” “死!” 所有的觉悟,凝聚出一道凌厉的剑光,直取魔的要害。 巅峰一线,孙七月的心防瞬间失守,眉心间冒出一朵白色的魔火,只不过这朵火却毫无一丝热度,冰冷彻骨。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口中鲜血狂喷,却凭借在入魔之前的一丝执念,将所有力量浓缩为一道冰冷的剑光,划开天地,刺向了魔! 魔的身形突然扭转过来,他的双脚犹如倒行逆施,以退为进。 他必须牢牢守住那一线生机,只需一丝疏漏,就会坠落下去。 一剑当空落下! 另一剑自脚底飞起。 两剑瞬间交叉于中间一点,绽放出一团璀璨剑芒,就此堪堪挡住了孙七月的入魔一击! 第406章 因之火 悟道境的巨大冲击,将魔一击而退,他的双脚闪烁交叉,竭力保持住身形,然而孙七月的拼死一击,显然打破了这种平衡,在周边万重魔音暴动之中,魔眼见得就要坠落下去。 他的右手,突然一抓,竟诡异的捏住了对方那一条细腻的脖颈。 那一朵冰冷魔火已然将孙七月烧成了一个火人,并且顺着魔的右手,快速蔓延过来。 一种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万种魔念顷刻间暴动,周身热血一时沸腾。 魔的双眸变得一片血红。 他再度处在崩溃的边缘。 同一时刻,伫立在那座犬牙一般的怪石之上的白衣帝君,顿时变了脸色,手中连连变幻剑诀,驱动那一缕参差剑意,企图将暴动的魔海再度镇压下去。 此刻,在那条铁索之上,那种白色的火焰已然将两个人完全笼罩,火光中的魔,已然被重重欲望所驱使,不顾一切,将那个女子拉入怀中,霸道的吻在对方的樱唇之上,犹如长鲸奋力一吻,一气之间,已然将对方的特殊体质所诱发出的异火,吸了个干干净净。 处子的元阴气息甫一入体,那周身躁动的热血,瞬间就像是受到了中和,如潮水快速消退下来。 如此,也就给了遥远之外那个白衣帝君一个机会。 识海中的参差剑意瞬间织成罗网,将起伏的魔海再度予以镇压。 魔的双眸恢复了冰冷,又回到了傀儡般的空洞状态。 左手展开,一朵白色的异火冉冉出现,看似柔弱,却无比灵动。 他盯着那朵异火看了很长时间。 转而,又一朵火焰竟然不请自来,从掌心生长出来,那是他在出生一刻,便被赋予了的东西,他分明感受到一股难以捉摸的力量在召唤,以致于他的本命之火竟然不受控制的出现了。 两朵火焰甫一靠近,已然生出了千丝万缕的纠缠,它们就像一对天生的情侣,不顾一切,融为一体,继而,化作了一泓火之旋涡。 过了一会儿,这一泓旋涡终于停了下来,蜕变为一朵魔从未见过的火焰。 它就好像从自己全身骨髓中生长出来,蜿蜒的根须一直延伸到自己的灵魂之中,如此鲜活,如此真实,和自己同呼吸,共命运。 收了火焰,他冰冷而空洞的眸子看着女子,看着这副入魔的躯壳,露出若有若思的神情,突然间食指一捺,在女子印堂间留下了一道火焰灼烧般的剑痕。 他轻轻一推,女子的身体飘然远去,如一片叶子,坠落于雾海之中,转眼消失。 而后,他盘膝而坐,意守一线,不再关注身外之物。 铁索起伏,发出阵阵轰鸣。 魔的气息一点点萎缩低迷,直至最后,就像是一个死人,盘膝坐在那里,偏偏这条如巨龙摇摆的铁索,却无法将他推翻下去。 如有人看到这一幕情形,定然会深深震惊。 因为这么多年,死在这条铁索上的修士不计其数,传言道,不成佛,便成魔,不登彼岸,便入地狱。 一条铁索,断人间生死,号称阎王道。 铁索之上,魔随着雾海起伏,摇摆不定。 日当正午,就见一轮圆日正高高悬挂在中天之上。 这一刻,魔动了。 他的身体背向那座古寺,他的双脚在动,向着来路走去,越走越快,转眼间就到达了他所能到达的速度极限。 此刻他距离那座古寺已越来越远。 如此一幕,当即吸引了上方悬崖上的那些旁观者。 他们完全弄不清楚这个年轻人在干什么。 只不过很快,魔就调转了方向,再度向着古寺行去,怪异的是,他的行走方式却是在倒行。 旁观者死死盯着魔的身影,他们倒想看看,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究竟是如何掉下去的。 一路倒行中的魔,在到达速度巅峰的一刻,再度大出意料,他又一次改变了方向,向崖畔一侧飞速掠去。 很多人张大了嘴巴,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人疯狂到将生死当成一场游戏。 就见魔的身影在这条铁索上不断逆反行走,他拉伸的活动范围越来越长,他的身影一次次消失在雾海深处,又一次次退了回来。 崖畔上那个垂钓的老者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也不知魔究竟行走了多少时候,那些旁观者已然变得麻木了。 这时候一个修士惊道:“那小子终于坐下了,怪哉!” 众人凝神看去,魔犹如一个黑点,正坐在摇摆不定的铁索之上。 白天转眼间过去了。 在一轮诡异的月亮升起的一刻,盘膝中的魔却再度动了。 他的行走方式一如白天所为,往返行走,依旧在做无用功。 他正如黑夜中的一个幽灵,行走在天地一线间,只需一步疏漏,便会万劫不复。 在他终于停下来的一刻,依旧回到原处,盘膝而坐。 雾海怒吼,铁索震撼,傀儡如魔,端坐在生死一线间,上为生,下为死。 左为阴,右为阳。 一念成佛,一念堕魔。 “缘,妙不可言,他在等待属于他的时机!” 崖畔上,一个孤零零的老者,守着他的钓竿,在这片无妄海之畔,钓了数十年之久。 他能清楚的看到魔的一举一动。 “他的机缘快到了,我的机缘又在哪里?” 黑暗中,铁索之上,一动不动的魔,周身结了一层寒霜。 他的身体虽然不动,他的肉身却一直在变化着,青春,衰老,悲欢,离合,喜怒忧思,种种情状,都在他脸上诡异的呈现出来,周而复始进行着,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这种表情的变化实在丰富到了极点。 他不动的身体终于动了。 一把匕首握在手中,一次次刺了出去,妄图划开迷惘,划开眼前的阻隔。 一刀刀,犀利入空。 他在打磨自身,也在以这条铁索为石头,磨刀。 他一生走到当下,经历了一次次生死熬煎,对于这个世界已然有了一定的认知。 然而这条诡异的铁索,已然死死缠住了他。 他做了很多次尝试,却仍旧无法触摸到那种诡异的力量。 那,究竟是什么? 嗤嗤! 一刀刀切削虚空。 突然间,他的刀停住了。 他的一双眼睛突然睁开来,在左右的眼瞳中,各出现了一朵奇异的火苗。 火苗如此灵动,一上一下的跳着,和魔一起脉动,呼吸天地。 进而,世界在其眼中,一分为二,清气上升,浊气下沉,一朵异火,灵动无比,跳动在黑白世界当中,透过它,魔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 那是?那究竟是什么力量? 异火在跳动,一颗鲜活之心同时在胸膛间跳动。 跳动在天地之间,跳动在这根诡异的铁索之上。 上为生,下为死,这是生死。 双脚跨越过去和未来,每一步看似重复,每一步其实都有不同,人生如0,每个人都在一个个圈圈内行走,跳出小圈,进入大圈。 在最后一刻,终将为自己画上一个句号。 这是轮回。 而眼前这种诡异的力量,它是...... 透过两朵灵动的火焰,魔看到身下这条铁索上,蔓延出数不尽的漆黑细丝,这些细丝,犹如根须穿透雾海,延伸到无穷无尽的虚空中。 他看到无数的修士在烈火中化灰,在雷霆中焦灼,在入魔中爆裂,在被那种漆黑细丝纠缠之下,陷入癫狂,无法自拔,相互残杀,或自戕而亡...... 这个世界,来来去去,不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这种纠缠了他们,也纠缠了自己的东西,那就是—— 他差一点脱口喊出,骤然明白了这种力量的所在,那就是——因果! 生死,轮回,还有因果! 霹雳! 一道觉雷凌空落下,照亮了他这张生动的青春面庞。 一剑掠飞在上,一剑掠飞在下,当中,乃是他掌控的人间道。 那柄勿忘,唰的一声,划破虚空,划破尘缘! 一刀刀,犀利破空,他在磨刀,他在觉悟,火花飞溅,铁索呼啸,发出龙吟。 天下万物,不离生死,难逃轮回,纠缠于因果。 不明生死,难悟轮回,不悟轮回,无法看透因果。 如墨的暗夜,如同一头庞大的怪兽在一点点蠕动着,贪婪舔舐着人间的气息,扼杀着沦落在其魔掌下的无尽生灵。 而魔,已然将自己彻底融入了这片长夜。 第407章 去而复返 在黎明就要降临的最后一刻,魔周身的变化终于停止下来,身若傀儡,体若冰雪,不增不减,无情无欲,方死方生。 这一刻,一切归0。 刹那间,一缕微弱的光芒终于撕裂了长夜的尽头,与此同时,丹田内,那条银色小蛇,猛地张开嘴巴,强势一吸,终于从这片天地中,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同一时刻,魔动了,脚踏冥冥中的因果,移星换斗,挪移乾坤,挪移日月。 他的身影飞掠太快了,化作一道长长的剑痕,撕裂暗夜,不断向前突进。 他距离那座可望而不可即的彼岸越来越近。 最后一刻,他几乎就要登临那座彼岸世界。 然而有时候,咫尺正如天涯。 他虽堪堪理解了一定层次的因果规则,却也因此被因果所笼罩,他欲想摆脱,却在最后一刻,被因果之绳越缠越紧,眼看就要坠落深渊。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阵清晰的念佛之音,一字不落的传到了自己的耳中。 那佛音不是无由而来,正寻果而至。 傀儡如魔,无情无欲,极尽推演。 他已然触摸到了觉悟的壁障,那里就像隔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捅破。 霹雳! 一道扭曲的觉雷凭空落下,照见了魔微微颤动着的印堂之间。 一道剑光自脚底飞起。 另一道剑光自虚空中落下。 魔手执那柄银色勿忘,骤然刺向前方。 此刻三才合一,浑然如圆,斩开轮回,劈碎因果! 脚底星光闪烁,魔挪移天地,一念之间,终于登上了那片陌生的世界。 一块石头上的身影一跃而起,看着魔,平静中带着欣喜,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我也知道你会再度创造出奇迹,最后一刻,你跨出了玄之又玄的一步,其中滋味,难以尽言,不能想象,你居然真的捕捉到了那一线生机!” 那是个年轻人,他的笑容澄澈如山泉,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旧袍子,整个人从上到下看去一丝不苟,干干净净。 只是,他还是失望了。 他从魔空洞的眼眶内,看不出一点当初的情状,寒冷,没有情欲,就像是一个失了魂的人,根本不记得他是谁。 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疑惑之中,他瞬间又感受到了极度的震惊,一股跻身地境的浑厚气息迎面扑来。 “一个混元修士居然真的完成了破玉,难以想象,他身兼魔道,居然还能不崩溃,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年轻人深深震惊。 魔冷冷挣开手,走到那块巨石上,盘膝而坐,面向来时的道路。 这里是此间,来时世界已然成为彼岸。 由此间到达彼岸,再从彼岸反刍历程,其中滋味,需细细梳理,难以尽言。 魔的脸上,种种情状,再度开始了纷繁演变。 那个年轻人目不转睛看着魔,他已然从魔登临此间最后的一刹那,捕捉到了一丝气息,那气息似乎隐隐牵连到了自己,以至于他的心境已然随着魔一张一弛的呼吸,发生着变化。 年轻人索性盘膝而坐,坐在魔的一侧,闭上双眼,开始入定。 不知不觉中,他的脸色一如魔一般,开始了种种变化,汗水渗出额头,他的身体开始震颤,脸蛋变得有些扭曲。 他竭力保持着一颗不变的本心。 他却不知道一个混元之魔的强大蛊惑力量,不知不觉中,已然将他拖入堕魔的边缘。 左手掐诀,右手握紧一把木剑,木剑划破了掌心,鲜血汩汩涌出。 在这年轻人就要心防崩溃的一刻,就见一缕清新的日光,骤然穿越了寺庙的一角飞檐,落了下来,正投射在他的印堂间,与此同时,第一声晨钟轰然敲响。 年轻人身形剧震,倏忽间睁开眼睛,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道了声好险。 他扭首看向寺庙,仿佛看到了那张古井不波的严肃面庞,喃喃解释道:“对不起,师父,是白柳不争气,辜负了您的期望!” 他却不知道,他天生与魔亲近,并非是源自他的定性不够。 他的修行屡屡走入死局,这让他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他感到对不起师父,辜负了他的期望。 上一次几乎崩溃的他,侥幸碰到了魔,让他一颗近乎崩溃的道心得以保留,并获得了突破。 返回寺庙,日复一日,他愈发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一颗心为何会如此不定。 心中便想起魔的影子,甚至于生出想要再度去寻找对方的冲动。 他看着日光照射下魔那张清瘦的面庞,随着第二声晨钟敲响,魔的气息愈发浑然无瑕,他竟然从魔身上看到了类似佛陀般的气息。 他修的是魔道,为何会这样? 难道是因为我入魔渐深? 他以为看花了眼,不自觉揉了揉眼睛,结果还是那种感觉。 他在寺中修行了这么多年,难道竟不如一个魔修? 年轻人认真端详对方,他愈发看不透了。 岂知魔这一番打坐,竟一直坐到中午时分。 日当正午,一轮太阳正高悬在头顶上空。 年轻人的眉头皱了皱,稍稍睁开眼睛。 却见魔突然动了,一跃而下,再度回到那条铁索上,向着遥远的对岸飞掠而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年轻人顿时出了身冷汗。 “这就是你所说的那个朋友?一身煞气,即便破玉,依旧是一条死路,你仍旧与之交往,太让为师失望了!” 一声冷哼传来,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身披金色袈裟,正站在日光投影之下,显得无比威严,那张一贯冰冷的面孔,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真切。 “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殷白柳俯下身体,微微颤抖。 “挑水,劈柴,粪除,浆洗,凡寺内一切杂活,都要做,希望你能找到安心之法,别人无法开解,唯有自渡!” “是……” 殷白柳口角嗫嚅,身体匍匐,他没有解释。 师父说的,一定是对的,错的一定在他身上。 他站起来念了声佛,兀自望了望魔消失的方向,转身离去。 在殷白柳离开之后,老和尚望了望遥远的彼岸,口中喃喃道:“混元魔修,能够达到地境,绝无仅有,居然能挣脱因果束缚,登临此界,不错!” 此刻的魔,已然重新回到了那片悬崖之上。 一个个修士无不震惊的看着魔,不知道对方凭何能全身而返,而他明明登上了那座古寺,为何还要回来? 同样出乎所料的,当然还有那个钓鱼的老者。 “在如此宏大的结界中安然返回,此中需要梳理之处,太多了......”老者感叹。 周边的修士俱目光灼灼看着魔,露出贪婪之色。 然而,魔的事迹已然传开,便连南殿和北阁两位天骄都不是其对手,分明是隐藏了修为的,他们并不敢擅动。 当最后一缕即将消失的日光从遥远的山峰上射来的一刻,魔动了,他飞身而下,一路疾行而去,转眼间消失在苍茫尽头。 暮色四合,雾海再度要爆发,最后几个修士一咬牙,即便再不甘心,还是离开了这片危险的地域 悬崖上,只剩下那个钓鱼老者一个人。 雾海翻腾,黑暗的尽头,一座古寺就像一个张牙舞爪的鬼物,吞云吐雾,不断搅动着周边世界。 此刻,在那头庞大鬼物的脚下,一个枯瘦的身影,正踏着一条狭长的山径,一步步向上攀登。 山径迤逦,往复兜转,远远望去,在高高的崖壁之间,这条山道就像一条扭曲的长蛇,在零星灯火之中,扭动躯体,企图爬上去。 枯瘦身影自攀爬开始到现在,已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按他的攀爬速度最少也应该走了一半的路程,远远望去,他却仅仅挪动了很少一点距离,似乎已深陷在这条恐怖山径之中。 这条路和白天的所遇完全不同,却显然是唯一一条通道,他无从选择。 第408章 莫测古寺 每踏上一层台阶,无形中的压力便会大幅度攀升,令他难以承受,恐怖的是,他已然无法回头,因为他走过的路已然被黑暗完全吞噬了,身后仿佛有无尽鬼物在咆哮,正贪婪盯着他,只要他心防稍稍失守,便会一拥而上,将他拖入深渊。 一座古寺,无形之中,已然上升为高高的空中楼阁,让他可望而不可即。 他周身气息浑然,一剑在上,一剑在下,中间是他行走的人间道。 三才成势,手中一柄银色匕首,不时划破虚空,宛若在精心雕刻一件作品,而这件作品正是,他眼中看到的那座古寺。 古寺如同庞大鬼物,不时投掷出一道道闪电,周边诵佛之声如海如潮,梵音庄严宏大,不断冲击着他瘦弱的身体,令他不断流血,力量被持续削弱,与此同时,前进的阻力越来越大,几乎让他寸步难行。 他却不得不勉力攀登,因为身后吞噬的速度已然越来越快,就像一条贪婪的巨舌,不断逼近,几乎舔舐到了他的后背。 一轮慧海在脑后盘旋不定,银色匕首不断在黑暗中擦出一道道火花,撕开重重阻力,使得他得以向前一点点突破。 此刻的一条扭曲的山径,骤然昂起头颅,犹如一条张开毒牙的大蛇,猛然俯冲下来,毒牙咬合,发出致命一击! 他看去无从逃避,也无从对抗,显然陷入了一场死局。 他骤然发出怒吼,犹如暴风雨中的一声惊雷,冲破天宇。 他掌控的三才之势在瞬间发生了变化,逆转了乾坤,他背负着天地的力量,在攻守易势中向下重重一踏,便踏在了那条大蛇的头颅上,迸发出一声高亢的霹雳。 黑暗稍稍退去,零星的灯火在周边浮现,他的耳中听到了一声声咚咚的木鱼声。 木鱼声看似轻微,却一声声敲击在他的心头,不觉间,快到不可思议,使得他的周身血运瞬间冲破堤坝,陷入失控。 眉心间,一枚巫道剑铭浮现,匕首一划,三才合一,刺破苍穹! 哗啦啦,天开始下雨,风发出呜咽。 宛若天地被划开了一道伤口,在不断流血。 咚咚的木鱼声再度响起,恢复了原来的敲击节奏。 一尊尊高大的身影在周边出现,他们背负天地,俯瞰人间,正是一尊尊高高在上的佛像。 灯火参差变换,恍惚间,他已出现在一座宏大殿堂之内,周边墙壁上金碧辉煌,描画着一尊尊佛陀形象,他们俱露出诡异的微笑,虽然在笑,神情却各有不同。 仿佛种种世情都能在这一张张诡异笑容中找到注脚。 枯瘦身影无情无欲,他的目光与一尊佛陀对视,对方的目光化作一片海洋,骤然将他吞噬了进去。 枯瘦身影不知道,那种笑是有毒的。 一枚金色符文投影落在他的印堂间,使得他的脸上不自觉浮现出那种类似的笑容,他变得睡眼惺忪,茫然前行,一尊尊佛陀的目光投映在他印堂间,化作一枚枚符咒,将他的肉身一层层予以封印。 诵经之声如海如潮,不断冲洗着他的肉身。 他似睡未睡,脸上发出不自然的笑容,种种笑意层叠出现,麻木不仁,不知在笑谁。 当黎明一线撕裂了死寂的夜空,在一处简陋的院落中,年轻人手持一柄锈迹斑斑的破斧头,咔嚓一声,劈开了眼前的一根圆木。 他能感受到那人的气息,他回来了,就在寺中,这座寺庙隐藏着种种诡异,即便他在这里生活了多年,也依旧弄不明白隐藏在背后的东西。 寺庙太大,大的就像红尘人间,纷繁复杂。 寺庙很小,他在一个时辰之内,就能走遍里里外外。 “你还好吗?你那样的人,既然能深入重重魔境,完身而返,就一定能走出来,我会和你一起努力!” 咔嚓一声,两根断柴倒地。 他自小就学会了劈柴,劈的一丝不苟,专心致志。 他的一颗心干干净净,不染纤尘,天生就是修佛的好材料。 一双目光暗中看来,闪烁不定。 这双眼睛稍后投向他处,投向了那座百间幻境的其中一间。 五毒者,贪嗔痴慢疑。 但为人身,必陷于五毒,终生纠缠不休。 一具具肉身的脸上露出憨傻的笑容,甚至于流出了一丝丝晶亮的口涎。 “天地不仁,来到这里,是尔等的荣幸!” 透过一张张木然的笑脸,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同样一脸憨傻的青年身上,点头道:“一副好材料,落在这里,可以物尽其用,待老衲摆脱红尘桎梏,必亲自超度你们一起往生福界!” 他口诵佛号,拂袖之间,百间殿之内,梵音如潮,不断冲击和洗刷那些肉身。 咔嚓咔嚓,那处小小院落之中,殷白柳依旧在一次次劈他的柴。 其实他的剑道,很大一部分上,是由劈柴中感悟出来。 便连那位师父,都不得不认可他的天赋。 百间殿其中之一,枯瘦身影那张木然笑着的脸上,忽然微微皱了皱眉,这一丝变化,却是稍纵即逝,无人知晓。 下一刻,他的身影开始扭曲,恍惚之中,他已然和前方一副身体实现了换位。 他的脸上依旧木然笑着,已换成另一种笑意。 开口常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新一天的阳光之下,清越的钟声中,却响起了不和谐的呱呱声。 就见数十个黑点,从远空飞落下来,落向那座看似普通的院落之内,落向了院落中那一尊尊石雕佛像头顶上。 这些石佛看起来比成人高出半身,却在那些黑点不断降落的瞬间,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始长高,瞬间便上升到云天之间,而那些落下的黑点,顿时化作一粒粒尘埃,坠落不见。 这些神明般的佛像,似笑非笑,目光微微俯视,正看向下方一片莫测世界。 一条条纵横脉络,蔓延到四方极远世界,其间云烟弥漫,星光明灭,宛若沧海桑田,变幻莫测。 阴阳气息如条条怒龙纠缠,征战厮杀千年。 无尽血气弥漫开来,令周边虚空都被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一尊尊石佛周身顷刻间爬上了一条条藤蔓,看去犹如被一条条怪蟒缠身,倍添诡异气氛。 哗哗声中,细雨天降,落在无比高大的佛像头顶,蜿蜒流下,已化作一行行血泪溪流,使得那一副副漠然的面容顿时平添了狰狞之色。 更为诡异的是,若从那座至高大殿之上俯瞰,那片石佛世界,竟然只是一方小小天地,掩映在林木之中,毫不起眼。 一座座殿堂之间,花草丛生,一条条青石小径迂回其间,其上巨檐翼飞,几个斑驳风铃随风摇曳,叮当声中,显现出一幅古朴大气的兰若风姿。 就见两个修士结伴而行,其中一个修士道:“吾虽然是第二次来,却愈发看不明白这座寺庙的实质,表面看去也就是那十余座殿堂,一旦深入其中,便如走入深山,云遮雾绕,盘根错节,转眼间天地变换,差异之大,动人心魄!” “我们还是及早回去吧!那住持连连告诫,古寺临近无妄海,常会衍生种种幻象,轻则迷失,重则会坏损修为,甚至于堕入魔境!如确实想要好好游历,必须由寺僧导引方可!”另一个修士道。 “只是走走罢了,山河局,悟天机,那才是重点!数十年前,吾有幸观局,看破些许玄机,获益匪浅,这一次,无论如何,要从中找到更多答案!” “说的不错,若非当初住持心善,赠下机缘,这一次要想渡过无妄海,殊为不易!” 二人正说话间,就见一片虚空骤然扭曲,化作一圈圈涟漪,一个身影从中狼狈钻出,周身衣物尽成褴褛,满脸血污,看去狼狈之极。 第409章 屠魔战场 就见那人吐出一口污秽,口中念诵,双手连连结印,一张脸顷刻间变得狰狞,周身萦绕一层黑气,不时有电光掠出体表,口中叹息道:“某凑巧找出一处秘境,以为窥得玄机,不曾想却如进了一座销魂窟,修罗恶鬼幻化其中,真真假假,难辨是非,若非某有秘法,已然深陷其中,沦为异物,好一座万年古刹!” 两个修士对望一眼,显得异常警惕,如何看不出那人乃是一个魔修。 “便连蛮荒异类都已潜入古寺,这一次要异常小心了。”二人耳语间,目光肃然盯着那个魔修,若非寺内不准争斗,定然要抢先出手,除恶务尽。 “修魔修道,只在一心,尔辈作古正经,道貌岸然,背地里男盗女娼,何事不为?断魔寺的大门向万界敞开,有教无类,岂为尔辈专设?” 说话间魔修从二人身侧大摇大摆走去,旁若无人。 “住持告诫,绝非儿戏,当日有修士不听劝阻,当即引起异象,以至于转眼间身首异处。” “小不忍则乱大谋,来日方长!” 二人相互告慰,渐行渐远。 此刻在那片无妄海的彼岸,那一片面目全非的大地间,无数魔修正在和龙泽一方的修士拼命搏杀,血雨腥风,遍地尸骸。 “尔等发布屠魔令,我锡蓝黑衣魔相大人早就颁布屠龙令,杀龙泽一人,得一枚极品升魔丹,杀十人,得一枚镇魔丹,十人之上,除以上奖励外,还可以进入封魔殿进修一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人魔不两立,新仇旧恨,不共戴天,杀!” “除魔卫道,修士本分,南殿大军将至,他们猖獗不了几时,拖住他们,别让这些邪魔跑了!” 混乱的战局中,吼声如雷。 就见当中一个魔修,身若鬼魅,于暗地里连连偷袭,一个个失去头颅的脖颈间,鲜血狂喷,死尸接连栽倒。 那魔修攻势诡异,辛辣无比,偷袭连连得手,顿时使得龙泽一方气势受挫。 虚空中,一个身影从天而降,一脚踏裂周边大地,几个魔修躲避不及,顿时被凌厉的剑气撕裂肉身,尸块凌乱散落。 那个身影正是一个锦衣青年,他主持当下屠魔大局,纵横战场,岂会让魔域猖獗,故而随处游弋,捕捉战机,目光落处,一个个魔域高手尽皆伏尸当下。 “你的对手是我,给你个机会,和我公平一战!”锦衣青年看向那个先前偷袭的魔修,好整以暇。 岂知那魔修仰天大笑,突然间转身就走,身法何其诡异迅疾,留下一串笑声道:“南殿苏墨,果然不俗,有种随我来!” 苏墨愠怒,脚底踏碎虚空,紧随追去。 短短一刻,二人先后来到雾海之畔,那座绝崖之上。 苏墨封住去路,步步紧逼,口中冷笑道:“穷途末路,蛮荒异类,你的末日到了!” 那魔修再度仰天大笑道:“我魔域勇士岂会怕死?只不过,这一场战局由我来主导,苏墨,不知你有胆无胆?” “我龙泽人豪气冲天,杀你如屠猪狗!” 十步森罗隐隐布局,牢牢锁定对方气机。 “你有胆就好,那就来,我等你!” 话音未落,那人已纵身跳下绝崖,飘然落在雾海之中那条不断起伏的铁索之上,大笑道:“苏墨,有胆来追,不要堕了龙泽的脸面!” 苏墨脸色冰冷,让他意外的是,那魔修悍不畏死,居然将决战之地选在了那条铁索上。 雾海之内,怨气冲天,那条铁索,便如无常鬼的勾魂锁链,死在其上的修士不计其数。 一声叹息远远传来,却是悬崖一侧那个垂钓的老者所发。 “苏墨,敢来一战乎?若不敢来,自今日开始,吾便呼你为鼠辈,再莫要在光天化日之下现世!” 狂风怒吼,那条铁索发出阵阵龙吟。 崖畔的苏墨,衣袂飘飘。 其实那座诡异的寺庙,苏墨早就想去挑战,只是时下要主持屠魔大局,生怕会耽搁南殿大事。 他苏墨岂会无胆,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对方在挑衅。 “苏墨,鼠辈,你再不来,吾便走了!他奶奶的,龙泽尽出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如我魔域洒脱率真!” “苏墨,你妄称南殿天骄,实乃无胆鼠辈,你实在是丢尽了天下须眉的脸面,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辈罢了!吾去矣!” 说话间,铁索之上那个魔修转身就走。 苏墨肃立,目中其实早就没有了那个小小魔修,他的目光正在远眺那座雾气中的隐约寺院,目光转而坚定,已然有所决断。 一瞬间,锦衣苏墨,犹如一颗流星,飞冲而下,一道剑痕,撕裂天地! 这个时候,一个身影飘然而至,看着追出去的苏墨,摇头叹息道:“魔域伎俩,苏墨还是血气方刚,这份心性,不吃点苦头,恐怕究竟难以进步!” 他尚在说话,一个声音已然传到耳中:“陆长老,对不起,这一场屠魔之战,还得由你来主持,成败得失,一切罪过当由我苏墨来承担,我已传音师尊,对不起!” 原来,对方早就看到了自己的底细。 好个苏墨! 此人面容清癯,目光忽然落在那个垂钓老者身上,不由得瞳孔略缩,便依稀记起一个久远的人物来,忖思,难道是他?他在此垂钓,视这场盛会为无物,他所求为何? “阁下……”清癯中年人拱手,刚想说话。 “你走你路,我走我路,缘起缘灭,原无瓜葛。”老者冷冷道。 果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特立独行,不能以常理度之。 清癯中年人一脸尴尬,解嘲一笑,目光看向下方铁索,却见那落下的两人,早就不见了身影,不禁吃了一惊。 “无妄海,阎王索,苏墨心性高傲,果然不能挡住诱惑,死生之地,虽藏着大机缘,一失足,便成千古恨,人生步步抉择,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只是你身上寄托着期望,寄托着南殿的未来,希望你能一举斩开魔障,来日大放异彩!” 他扭首看向正在血腥厮杀的屠魔战场,眉头略皱。 屠魔战场,瞬间,战局已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占据上风的龙泽一方,由于魔域方骤然增加了不少生力军,相互结成诡异杀阵,战力倍增,不断蚕食龙泽方的有生力量,渐渐扭转了不利局面。 清癯中年人已然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一跃而去,犹如一柄利剑切入战局,将一个个魔修无情斩杀。 近年来屠魔战场开启,都是龙泽方稳稳占据优势地位,不知道是魔域有意收敛,还是实力衰减,也或者是内部势力发生了变化,他们一次次败退,以至于势力范围不断萎缩,使得龙泽方不断拓展疆域,攻占了魔域大片土地。 屠魔战场,既是一场双方约定俗成的血腥试炼,也是彼此显示实力,相互吞并,并作为培养后起力量的战场。 南殿作为新一年度的主力军,这些年后进层出不穷,正欲一试身手,展现实力。 所以,这一次屠魔令发布,志在必得,不容有失。 明里由苏墨冲锋在前,暗地里,却由他这个长老从中调度,力保不失。 “无端脱离主战场,苏墨啊苏墨,这一次,你虽然主动担责,恐怕我还要受你牵连!” 中年人口角嗫嚅,心情有些沉重,出手间却毫不手软,将一个个魔修当场斩首。 他犹如一把利剑,直透重围,将魔域一方杀的丢盔弃甲。 这个时候,一个黑色身影斜飞而来,挡住了中年人的去路,口中淡淡一笑道:“这么多年,我未曾出手,便让龙泽猖獗如斯,今日先杀你祭剑,提振士气!” 黑衣身影手持一剑,轻轻一刺,便击退了中年人。 中年人看着这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失声道:“虞远辙,竟然会是你!” “陆沉,没有想到吧?只是你很不幸,今日碰到本相,一世英名恐怕要付之东流了!” “大胆!” 剑动,虚空崩碎,径取对方脖颈。 岂知黑色身影毫不避让,竟向着对方刺来的剑直直冲了过去! 瞬间,他的脖颈已贴近了陆沉刺来的锋芒。 然而,便是这一瞬间,黑色身影已连踏七步,颠覆了眼前局势。 第410章 咬钩的鱼 宛若时空被逆转,陆沉顿时产生错觉,只觉得一幕幕往昔画面流水般冲来,恍惚间,他暗道不好! 周边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视线已迅速滑入黑暗之中。 七息间扭转乾坤,陆沉一颗血淋淋的首级已然被黑衣人提在手中,他有若天神掠入长空,朗声大笑道:“陆沉已死,今日本相网开一面,降者不杀,否则,定教尔等神魂俱灭,不得超生!” 叮当! 几个龙泽修士竟被吓得丢失了手中武器,掉头就跑。 “报仇雪恨,机不可失,一个不留!” 黑衣人如风卷残云,掠入杀阵大杀四方。 宛若被注入强心剂,魔域一方士气大振,更有大量魔修加入进来,犹如摧枯拉朽,将一众龙泽修士尽情斩杀。 片刻间,黑衣人杀出重围,已然来到雾海之畔,站到当初魔曾经站过的那块凌空巨岩上,看着那座遥远的古寺,摇头道:“世事如棋局,谁是棋子,谁是弈者?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一旁,那个垂钓老者身上,不由得呆了一呆。 “虞远辙,你以为你赢了么?你的对手是我,可敢去那条阎王索上一战!” 一个身影,站在危崖之畔的最高处,正冷冷看着黑衣人。 “傅秋痕?你,也来了!” “你不也来了么?这么多年深居简出,可敢决一生死?” “好!” 两个身影更不犹豫,前后落向雾海之中,那条神秘莫测的铁索之上。 与此同时,南殿大量伏兵已然从两翼包抄,很快将魔域人包围在中央。 雾海之中风起云涌,瞬间卷起千重巨浪。 一个南殿殿主,一个魔域黑衣魔相,可谓艺高人胆大,脚踏这条阎王道,竟强行镇住方圆间的幻象,相互间发起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而在这条铁索的另一段位置上,南殿苏墨正陷入一场莫大的危机之中。 当初,对方挑衅,他明知道那是一个诱饵罢了,最终还是跳了下去。 “人生中有的事,是无法回避的,便如当下!” 苏墨如是告诫自己。 冥冥之中,他若有若悟,他悟到的是,对于他,这一次出征的关口,并不在屠魔战场,而是所遇的那个人,包括那座古寺。 于是,眼前的这条传说中的铁索,便成为了不可回避的挑战。 看着苏墨飘然而至,那个魔修朗声大笑道:“苏墨,蠢才,你明知这是个陷阱,还毫不犹豫跳下来,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当真泥古不化!” 魔修的话还未说完,一把剑已然轻轻斩下了他的首级。 然而他的脸上却露出满足的笑意,作为一个诱饵,将南殿一代天骄引入绝境,已死得其所。 周边幻象丛生,如海如潮,连绵不绝。 可怕的是,一旦登临这条铁索,便只能向前,不可后退! 周边雾海,幻象丛生,曾经死在自己剑下的敌人,仿佛全部复活,各展所长,向自己疯狂进攻。 苏墨起先以为这是幻象,然而当那漫空攻击落下来的一刻,他已然确定,那些攻击,可以说近乎真实,招招致命,直取本心弱点。 “无论如何,他能做到,我苏墨如何不能!” 傲气干云,战意熊熊,他秉持心中那一泓空明,在这条鲜血未干的铁索上,破开万千幻影,不断突破。 “邪魔歪道,想乱我本心,还不可能!” 他苏墨一生征战沙场多年,一颗心早就练得坚韧无比。 “一条铁索,孙七月去得,那个神秘的年轻人去得,我苏墨如何落后!” 厮杀中,那个枯瘦的年轻人形象不由得浮现在眼前,双眸空洞,如视无物。 一颗心顿时刺痛起来。 “他竟然丝毫不将我苏墨看在眼里!” 刺痛袭来,他固有的骄傲瞬间被击碎,他发出怒吼,奋力刺出一剑,口中不由得喷出鲜血,更为不妙的是,一朵小小的火焰已然自头顶上燃烧起来,苏墨心乱如麻,陷入入魔的边缘。 一条铁索,怒吼着,翻滚如龙,苏墨顷刻间就要坠入雾海。 同一条铁索,正与黑衣魔相虞远辙交战的傅秋痕,显然觉察到了异状,只是他与黑衣魔相生死搏杀,陷入别一幻境,想要援手,已不可能。 微微一叹,目光所对,对方的身法与呼吸同步,显得神秘莫测。 “好一个黑衣魔相,看看谁能熬到最后!” 他脚底一跺,将道境强行融入周边雾海,铁索翻滚,黑气弥漫,崛起如龙,而傅秋痕正站在这颗狰狞龙首上,裹挟天地大势,碾压了下去! “入魔?傅秋痕,本相还真是小瞧了你,你的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一念成佛,一念堕魔,难道你虞远辙便甘心作魔?本座是在以道观魔,若不知魔,如何弘扬本殿主内心大道!道心观魔,魔龙变,一念千劫!” “以正道之功强行推演魔道,傅秋痕,你这是找死!” 七息之间,江河日下,已然千年。 宛若遭受泰山压顶一击,黑衣魔相口中喷血,却在溃败一刻,一指虚点,正中傅秋痕召唤出的一头魔龙! 他的攻击看去微乎其微,然而他的目的已然达到。 宛若惊涛骇浪间的一枚树叶,黑衣魔相被远远击退。 与此同时,这条铁索卷起的反噬骤然爆发,顿时让他腹背受敌。 而此刻的傅秋痕同样陷入了危机。 以道观魔,搅动雾海,以为借用,战力看似大幅攀升,而心境已然照入魔影,若不能即刻悬崖勒马,后患无穷。 更何况,黑衣魔相那一指已然点破玄机,傅秋痕的道境顿时出现疏漏,眼前雾气化龙,反噬而来,傅秋痕被连连击退,口中喷血。 他却借着这一口热血,竭力敞开道境,大笑道:“快哉,多年未有如此一战,虞远辙,你我各展所长,即便旦夕身死,也死得其所!” 雾海翻滚,黑气遮天,二人身影已然完全淹没在滚滚黑气之中。 此刻,濒危中的苏墨,胸口再度一痛,他已然失持,身形缓缓倒下。 下一刻,他的眼睛却瞪的大大的,透露出一丝别样的兴奋。 他已然从眼前这条铁索中,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手中剑诀一掐,身影一晃,稳稳站住。 胸中热血,一时沸腾。 下方雾海,澎湃如潮。 两相冲击之下,胸膛间的一缕伤害,愈发清晰呈现在眼前。 “这是他留下的东西,他的目的,究竟为何?” “他似乎看破了这条铁索的玄机,不对,他虽然有所觉悟,却还是未得圆满,故而,他留下的这条脉络,乃是一个诱因!这份诱因,看似一个钓钩,我究竟咬还是不咬?” “不对,这是他留下的道,也是埋下的因,一旦涉猎其中,我很可能将成为他掌控的傀儡!” “而眼下,这已然成为唯一选择!” “自遭遇他开始,我的心绪就开始不宁,未料最终的诱因竟在这里!” “苏墨啊苏墨,大道之前,你尚自惜身,果然,这才是是你最大的魔障!倘能悟道,一切都不重要!” 瞬间有所觉悟,苏墨的心境顿时再获提升。 “即便这是你布下的饵料,那我苏墨便做这条咬饵的鱼又如何!” 他不知道,若然他没有受到那种伤害,也无法感受到魔留下的那种玄之又玄的气息。 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一泓潭影,浮空出现,苏墨一步步,朝前走去,看去竟然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水天一色,照见所有,苏墨无嗔无喜,步步前行。 青色剑光,于空明中一次次落下,越来越慢,最后,竟然停在了空中。 一泓潭影再无波纹,静如止水。 苏墨盘膝而坐,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最后就像完全消失了一般。 此刻在他的眼中,已然看到了不一样的画面。 在那间诡异的殿堂之内,那个木然而立的枯瘦身影,一张脸上,一种种神秘笑容层叠出现。 他的眉头忽然微微一皱,便放开了,恢复了那种不断更迭的木然笑意。 不由自主,苏墨的脸上同样浮现出那种无法言喻的笑意。 他与枯瘦身影之间,只隔着一泓深潭,静如止水,可清晰看见彼此形容。 无法形容的气息在流转,从深潭此边,流向彼侧,再从彼侧,重返此边。 而枯瘦身影周身的种种变化,已然被一个偷窥者看在眼中。 第411章 正邪 黑暗的上空,一个声音赞道:“果然是不世出的混元魔修,即便承受了种种枷锁居然还能挺住,并没有崩溃,这是个极品,很不错,最起码可以当做一个备用的傀儡!” 百间殿其中之一,枯瘦的魔面带微笑,手中不断做出拈花之势,他仿佛已蜕变为一尊佛陀,笑观世间,凭借一副笑脸,烛照万千红尘。 一张张带着诡异笑容的面孔不断被复制出来,重叠在原先那张木然的面孔上。 蕴含诸般笑容的面孔,正看着虚空中的一泓深潭,看着隔着一层静水的对面, 那个口角挂着涎液的锦衣青年,对方仿佛一尊牵丝傀儡,被莫测的因果力量所把控,跟着魔一起变化着。 唯因拥有如此观照之法,魔才不至于彻底迷失其中。 因果报应,循环不休,融入轮回。 咔嚓! 小小的院落中,斧头斩落,木柴一分为二。 殷白柳的眼中浮现一丝亮光,他显然觉察到了什么,口中喃喃道:“我就知道,没有东西能为难到你!我也相信,那是师尊布下的一次次考验,他一定会理解,并最终接纳你!” 一缕日光照射在他青春的面庞上,透露出从容和淡定之色。 此时此刻,两个身影前后落在古寺的山脚下,他们一身褴褛,头发披散,看去极为狼狈。 当中一人,正是南殿殿主傅秋痕,另一人自然是锡蓝城黑衣魔相。 一次次生死大战,让他们极为疲惫。 他们乃是不共戴天的死敌,此刻居然一起逃出那条诡异铁索,不能不让人大为吃惊。 傅秋痕看着通往山崖间那条蜿蜒的山道,并没有急着去攀登,口中喃喃道:“那看似是唯一去处,却是一条死路,雾海反噬旦夕爆发,该如何抉择……” “说的不错,那确实是设定好的路径,除此之外,别无他途,一旦进入其中,步步深陷,再也无法脱身。”黑衣魔相点了点头道。 “整座古寺就像一头拥有无穷战力的怪兽,我们或许不是对手,但这一战不可避免!” “那就战!” “战!” 这一刻,身后的雾海卷起千重巨浪,直扑而下,妄图将二人一口吞没。 傅秋痕闪电般冲了出去,一座召唤出的巨大殿宇,犹如一座巨峰,以雷霆万钧之势撞向那一堵高高的山崖。 整座古寺犹如惊涛骇浪中的怪兽,发出咆哮,微微一晃,释放出洪荒之力,便震碎了那座殿宇虚影。 而黑衣魔相却借助那座召唤出的殿宇,奋力一跃,足踏七步,升至上空,他百忙中伸手一抓,已然将困境中的傅秋痕提了上来。 与此同时,黑衣魔相再踏七步,竟带着傅秋痕一起,向上飞升。 未曾想到的是,两个死敌,在这一刻,居然联手了。 若然传到外界,带来的震动,可想而知。 傅秋痕不是没有想到这点,然而经过这一场生死大战,他的认知已然产生了很大改变。 事无绝对,如敌,如友。 人生在世,唯大道在前,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即便未来有可能身败名裂,他傅秋痕愿意做一个以身试法者,他会被碾碎为尘埃,也可能成为传说。 “大道在前,我傅秋痕唯有一腔热血罢了!” 心底怒吼,在黑衣魔相力竭一刻,傅秋痕再度爆发,借助对方奠定的根基,突破阻碍,发出有力一击。 这座古寺之外布置了强大结界,除了那唯一一条入口,别无他途。 而这二人此刻偏偏要另辟蹊径,开出一条新路,当真是艺高胆大。 二人身影交替上升。 最后一刻,二人身影宛若重叠,竟然合力斩出一剑! 两道截然不同的剑道力量,化作一道毁灭的剑光凭空斩落! 咚! 没来由,一声激越的钟声骤然敲响,古寺上空,一个身披袈裟的高大身影出现了,口诵佛号,双掌合十,划出一道巨峰暗影,将那道毁灭剑光一举镇压。 二人口中喷血,如遭泰山压顶,竟被这一击,打回原地。 那身披袈裟的高大身影朗声道:“人心罪孽深重,大道在前而不行,偏偏要走歪门邪道,自取死路罢了!人与魔媾和,无非笑话,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梵音轰鸣,震彻天地。 “俗言四大皆空,人世如梦幻泡影,不过虚假之物,大和尚未免着相了吧?”傅秋痕大笑。 “天下有道,唯凭自觉,大和尚欲超度天下,何不大开方便之门,敞开寺庙,供他人自行礼拜?难道隐藏不可告人之目的,藏污纳垢,包藏祸心不成?”黑衣魔相同样大笑。 “邪魔歪道,伶牙俐齿,须知世有法度,人皆遵从,故天下有序。若无法度,岂不祸乱苍生?尔辈倘有自知之明,速速回避,勿以卵击石,沦为天下笑柄!佛有好生之德,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勿自取其辱!” 大和尚朗声道,此际钟声再起,激起千重巨浪。 与此同时,后方翻滚的雾海犹如山岳耸起。 两相夹击,那种伤害难以抵挡。 “虞兄,生死一线,敢不尽兴一战?” “这座寺庙横跨龙泽,魔域,和大荒三地,以天下大凶为基,装成道貌岸然之态,其实包藏祸心,千年而下,陨落其中修士不可胜数,今日前来,只为一战!” “战!” 一剑划过胸膛,热血抛洒虚空,一座近乎真实的大殿,在翻腾的雾海之上,冉冉升起。 一个身影飞身而去,站在殿脊之上,居高临下,持剑一划,天地分裂! 一道无形伤害,落向那座重重叠叠的古寺之中。 “宵小辈何知佛法精妙?苦海无边,自甘堕落,老衲便为尔等超度!” 合十的双掌骤然分开,落向两侧黑暗之中。 突然间,一道巨掌自左侧立起,整座古寺中立时传来如潮诵佛之音,无尽金光被这一掌席卷,立向中央。 与此同时,又一道巨掌自右侧竖起,滚滚雷音中,就见那片雾海崛起一座黑暗的巨峰,镇压下来。 无形的压力,压的那座大殿发出一连串断裂声,下方的傅秋痕面色骤变,口中喷血。 只是那喷出的热血,全部被他借机祭入上方大殿,将破损处强势修复。 只是,随着左右巨掌缓缓向中央合拢,二人所承受的压力倍增。 “绝不能让其合掌,否则其掌控此处天地大势,我们抵挡不住!”傅秋痕怒吼道。 黑衣魔相出剑。 第一剑如山岳崩塌,就见一道深邃的剑痕,裹卷隆隆雷鸣,斩向古寺之上。 第一剑刚刚发动,第二剑已后发先至,一道淡化的剑痕何其迅疾,已抢在第一道深邃剑痕之前,斩向大和尚。 而第三道剑痕来的更为迅疾,宛若秋水涟漪,无声超越前两道剑痕,当空斩落。 第四,第五,第六,第七剑,就像是预先安排好一般,一一超越前者,鱼贯斩向那座古寺,也同时斩向了伫立其上的那个身披袈裟的高大身影。 七剑犹如飞虹滑落,撼动虚空。 高大身影面露讥讽之色,一声诵佛,万声回应,两道巨大的掌影如巨峰合向中央。 这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空中的七道深浅剑痕骤然融合为一,而后以石破天惊的气势,斩了出去! 身披袈裟的高大身影未曾想这正邪二人的合作居然毫不违和,如此娴熟。 其仍旧淡淡一笑,就见空中的巨掌,突然加速一合,居然生生夹住了那恍惚中斩落的一剑! 天地骤暗,万籁俱寂。 再看黑衣魔相面色苍白,禁不住喷出鲜血。 他只感到那空中尚未合拢的巨掌,不仅夹住了那一剑,且夹住了他的心神。 岂知那正在合拢的一掌,不止夹住了他,还夹住了下方的傅秋痕。 未曾想二人合力一击,竟被那高大身影于轻描淡写之中予以化解。 钟声长鸣,佛号如潮,一声叱咤,一道硕大雷霆从天而降! 再看空中巨掌,强烈一合,砰的一声,将那一道剑痕生生夹碎了! 这一刻,黑衣魔相口中鲜血狂喷! 闪电之间,又一道剑痕已穿越了双掌之间,一化为七,斩向高大身影的一颗发光头颅。 就见高大身影脑袋一歪,突然间张开一张血盆大口,猛的一叼,便衔住了黑衣魔相暗伏于后的真正一击。 咔嚓! 剑痕破碎,黑衣魔相被一击而退,竟一直退到那片雾海上空。 第412章 喜欢 这一刻,空中的巨掌终于合拢在了一起。 刹那间,数十道雷光攒集在那座召唤出的殿堂之上。 咔嚓嚓的一串轰鸣声中,傅秋痕费尽心力召唤出的一座南殿幻象,就此崩塌。 也就在南殿崩塌的瞬间,在这座破碎的大殿中央,一道黑沉沉的剑体突如其来掠入虚空,斩向那一对合拢的巨掌。 后方一个身影犹如鬼魅一闪而至,竟然伸手抓住了那柄剑体,闪电一挥,斩落虚空。 只不过,二人精心筹划的一击,却非斩向巨掌,而是于中途变向斜斜斩向了那座高崖。 古寺一甲子开放一次,渡世之桥出现,名谓接引众生前往圣地。 在二人看来,那座桥看似为生路,却是死局,暗地里一定隐藏不可告人的秘密。 桥虽是死路,它的出现,已然留下了破绽。 二人在铁索上生死一搏,到后来越是战斗,彼此间越是佩服,竟生惺惺相惜之感。 却也同时从战斗中有所觉悟,进而彼此大胆配合,终于击破重重阻隔,登临了这座神秘古寺。 龙泽和魔域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此刻为了进入这座古寺一探究竟,二人决然将前嫌暂且搁置,深知彼此皆有不足,唯有精诚合作,才是唯一破解之道。 而当下这一道石破天惊的攻击,正是二人谋划已久的一场惊世合作。 剑光落处,虚空中现出一道裂痕。 “走!” 二人彼此携手,如何会错过这等时机? 赶在高大身影还没来得及反击的一刻,他们已然穿越了那道剑痕,消失不见。 空中的高大身影咳嗽一声,冷笑道:“你们以为进入古寺之后就能逃脱惩戒?百间幻境,便如万丈红尘,只怕你们去得,却再也出不来了!” 他随手一挥,一幕波光水影掠过,再度封住了结界。 他的目光投向一间殿堂之内,便赫然看到了那个一脸憨笑的枯瘦青年,他越看越是欣喜,喃喃道:“不错啊,遭遇百毒加身竟能不灭!如此,那一座座百间殿便依次为你打开,能走多远,是你造化,无论生死,你都不会白白牺牲!” 高大身影食指当空一划,就见枯瘦青年周边的世界顿时变了。 绿水青山,古寺钟声悠悠,天空如洗。 不觉中,枯瘦青年变成了一个小和尚。 小和尚在河边汲水。 啪啪的一声声有节奏的敲打声中,传来了悠扬的山歌。 小和尚不由得寻声望去,就见不远处的河边,一个美丽动人的村姑正在浣洗衣物。 她有节奏的用木杵敲打着衣物,一边仰起细腻的脖颈,唱着动人的歌声。 她的一颦一笑,每个动作,在小和尚的眼里都那般完美,与水天一色的场景完美融合,生成了人世间最动人的一幅画卷。 小和尚看的痴了,便连水桶被河水冲走都不知道。 他一直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村姑浣洗着,歌唱着。 村姑洗完衣物,站起来,便要走,忽然看到那个痴痴傻傻的小和尚,不觉莞尔一笑。 目光空洞的小和尚并无反应。 他完全沉浸在那种天性的感悟之中。 村姑走了,小和尚就像个被操控的木头人,跟在后面,竟一直跟着这个陌生女子回到了她的家。 他站在村姑家门口一直站到了中午。 村姑出门,看到他,再度忍俊不禁,便以为他是来化缘的,便转回屋里,拿来一个白白的馒头,递给他。 刹那间触摸到村姑柔嫩的手指,小和尚便感到有一缕温暖一直延伸到了心底。 他木讷的面庞上意外浮现一丝红润,对那种感觉愈发痴迷。 他在村姑的大笑声中,落荒而逃,却将那个馒头塞在怀里,生怕丢了。 此后,他每天都忍不住就要来到那个村子里,来到那个村姑的家门口,傻傻站了很长时间,直到村姑送给他一个馒头之后,方才离去。 日复一日,他风雨无阻,每天总是要去村姑那里一次。 村里人看着这个奇怪的和尚,难免指指点点。 小和尚化缘得到的馒头,他一个都不舍得吃,直到馊了,长了霉菌,他都不舍得丢弃。 不知不觉中,他的床榻上堆满了干裂的长了霉的馒头。 而他的事情已被传的远近皆知。 以至于变成了一个笑柄和丑闻。 那个村姑不堪他人嘲笑和造谣,终于在一个夜里投河自尽了。 小和尚被带到戒律院,在一群大和尚严肃的目光中,接受申饬和训诫。 为首的一个老和尚冷冷看着他道:“那个女子因你而亡,不是你杀,也是你杀,你作为一个出家人,知不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 “我禁不住喜欢,就觉得只要每天看着她,陪着她,就心满意足了,难道这样也有不对么?”小和尚很坦诚的回答。 “佛门四大皆空,你不知道?不是你的东西,你偏偏要去追索,你这样,会遭报应的,将永坠地狱!”老和尚大声呵斥。 “那师父是否也要堕入地狱呢?我看到你的房内藏着数不尽的金......” 老和尚慌忙捂住了小和尚嘴巴,喝道:“再敢胡言,老衲便将你逐出寺去!” 他瞪了小和尚一眼,还是松开了手。 “如果那女子在地狱里,我愿意去!”小和尚想了想,郑重回答。 老和尚摇头叹息,一伸手,便握住了一支美丽的花,问他:“好看吗?” “好看!” 说话间,那支花已然枯萎成了灰烬。 “现在还好看吗?”老和尚问。 “好看,我永远忘不了它当初美丽的样子。”小和尚毫不犹豫说道。 “爱如朝露,只是一瞬间的事,唯有佛才是永恒不变的!”老和尚告诫。 “你会死吗?” 老和尚给他问的愣了一下,顿了顿道:“会。” “你的意思是说世界上从没有永恒的东西吗?包括佛,也会死吗?” 老和尚又是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点头道:“是的。” “那我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喜欢的东西?” “你喜欢的,只是有限的,和刹那的,只有佛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有区别吗?即便那是刹那间的美丽,我仍然喜欢,喜欢有什么不好?就像这朵美丽的花,它即便旦夕成灰,毕竟存在过的,就像我如下还活在世间,我能真实的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感受到没有压抑的心跳,感受到天地给予我的回应,就足够了!”小和尚笃定的说。 “这家伙已经入魔,不可救药!” “痴愚不堪,玷污了神圣的佛!” “驱逐他!” “至少囚禁他,直到他屈服为止!” 那些师兄们纷纷愤愤不平建议。 于是,小和尚被单独关在一间房内,陪伴他的,就是那堆干裂的生了霉的馒头。 “吃光这些馒头,我们就放你出来!”和尚们恶狠狠威胁。 然而,即便他再饿,依旧不舍得吃那些馒头。 而和尚们也打定主意不会给他送斋饭。 小和尚已然成为寺庙的耻辱,他们都希望他饿死。 这是最好的结果。 由于好几天没有吃饭,甚至连一口水都没有喝,小和尚很快就到了濒死的状态。 弥留之际,他抱着那堆霉了的馒头,喃喃道:“有你们,我足够了!” 就见那些馒头里突然间长出了一条条毒蛇,毒蛇死死缠住了他的咽喉,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明白,他并不想占有,只是单纯喜欢,喜欢难道也是罪过吗? 那是从自己内心天然长出来的东西啊,如此美丽,如此可爱,怎么可以扼杀? 一张手伸过来,一把扯起他的身体,拉着他一路狂奔,转眼间,来到了一片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无数个风姿婀娜的身体娉婷摇曳,扭动着夸张的曲线,口中不断发出娇喘和呻吟,吐气如兰,不断在他眼前晃动着。 ”喜欢吗?”一个声音问。 ”喜欢!”小和尚重重点头。 “想得到吗?” 小和尚下意识想要回答想,只觉得有千万条毒蛇从胸膛中钻出来,怂恿他去赶紧回答。 他叹了口气,他只想弄明白而已,这个世界没有谁能占有谁。 “她们都是些浮华世界的美丽宠物,你就是想看,也要花很多钱,你有吗?” 小和尚咬着嘴唇,无奈摇了摇头。 “没有钱,你还有什么?” 小和尚目光茫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世界上无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必须拿东西来交换,你,愿意付出所有,甚至包括你的生命吗?” 小和尚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第413章 刹那 “你再看看她们是谁?” 就见那些扭动着都娇躯,细腻的肌肤,高耸的峰峦,转眼间化作了一堆堆白骨。 “再仔细看看!” 小和尚揉了揉眼睛,就见那一堆堆白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条条毒蛇,它们快速游动过来,缠住了他的身体,勒住了咽喉,让他不能呼吸。 恍惚中,小和尚发现自己已回到那间禅房中,眼前出现老和尚那张慈祥的面孔,看着他和蔼道:“现在明白那些东西是什么了吗?” 小和尚还是摇了摇头。 在他眼中,他活着,能呼吸到鲜活的气息,便足够了。 那些死了的东西,不属于当下的世界。 他想尽可能多的去体会那种种鲜活,而不必在意那些不属于此间的死亡和黑暗的东西。 “痴儿,皈依我佛吧,记住,佛才是永恒的!” 佛不会永恒,心只在刹那。 想到这里,他的傀儡般的身体中突然发出叮咚的一跳,仿佛一下子充满了鲜活的气息。 他于是明白了佛是什么。 他不知道他这种理解是否错误,心中已然有了一刹那的感动。 佛不会永恒,佛只在刹那。 不介意得失,如风行天下。 不能多想,想都是罪过。 “阿弥陀佛!”小和尚默念佛号。 恍惚中,他看着眼前那尊金色的大佛,看着那张充满悲悯的面孔,不知不觉中,那个村姑的形象竟然和那张佛面重叠在了一起。 小和尚的目光变得明亮。 他口中的祈祷声开始改变,如流风天籁,行走世间,不着痕迹。 老和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进而咬牙切齿,大声怒斥。 ”诵经,拜佛,用你的血写完百部经书,要虔诚,要恪守戒律,心中唯一念想就是伟大的佛,倘你意志稍有不坚,那时候将永堕阿鼻地狱,没人能救得了你!” “好的。”小和尚语气淡淡。 于是,从此日开始,小和尚志虑忠纯,恪守戒律,每日勤奋功课,不停劳作。 他刺破手指,开始用鲜血在布衣上默写经文。 每写一个字,他的心就会无比痛楚,但只要一想到那张悲悯的佛脸,就会不自觉想起村姑的面庞,他就觉得充满了力量,觉得生活充满了诗意,他干劲十足,整日劳作不停,而后将所有的愿望,融入写下的一个个字里。 每一个字都不同,就像一枚瓜果,一棵菜,一声惊雷,就像大海中波涛,看似相同,却各有不同。 他竭力捕捉着刹那间的感知,将每一份感动,凝固在一个个字里。 一本本血字经书被默写出来,而小和尚却一天天憔悴下去,他近乎耗空了他的生命,渐渐病入膏肓。 弥留之际,他强撑着病体,来到大佛面前,想最后看一眼那张慈悲的面庞。 这一次,寺庙内显得尤其昏暗,冷风吹来,他冻的打了个哆嗦,他感到就像进入地狱一般。 他猛然打了自己一记耳光。 他着相了。 世间没有地狱,地狱只在本心。 我心灵动,只在刹那间不断跃升。 他仰起头看着佛像,他的嘴角露出笑意,只是,在昏暗的灯光中,那张庞大的佛脸顿时变得扭曲,转眼间,已变成一张相貌凶恶的魔脸,骤然张开血盆大口,只一口,便几乎吸光了他体内的生机。 小和尚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他自以为的那种力量,为何会变成魔鬼呢? 难道他错了吗? 还是老和尚在故弄玄虚? 蓦然想到欺骗两个字,他转身欲走,只是他的脚已然不听使唤,死死钉在原地,漫空中,那些曾经抄录的一页页经书破碎开来,化作漫空血字,组合成一条条绳索,死死绑住了他的身体,也束缚住了他的灵魂。 高大的佛像一晃,化作了老和尚狰狞的面孔,正一脸轻蔑看着他。 “这么做,你能得到什么?”他问。 “这个世界,没有免费的午餐,要想活着,必须付出,你已皈依我佛,便将付出所有,放心去吧,你已与佛同在!” 老和尚轻轻一推,小和尚的身体缓缓倒下。 只不过,他在倒下的一刻,脸上却浮现释然的微笑,他的双瞳中,跳动着两朵小小的火苗,眼前的世界在其照射下,摇曳蜕变,快速剥去伪装,露出了极度丑陋的本来面目。 而此间的因果,已然通过那一泓深潭的投影,照在了另一个锦衣青年的身上。 因果成环,彼此流转,不断消减。 小和尚倒下的身体骤然站直,转身离去,脸上带着一千种莫名的笑意。 “走得了吗!” 老和尚伸手抓去,幻化出万千藤蔓,企图缠住小和尚,只是小和尚已然无视他的存在,大步走出寺庙。 轰隆隆! 身后的寺庙倒塌成了一片废墟。 他轻快的走下山,走到那条清澈的小河边,再度看到了那个浣洗的村姑。 村姑一如寻常,朝着他抱以温柔一笑,和若春风。 小和尚伸手一抓,便捏住了一朵洁白无瑕的花儿。 “一切都是虚伪的,只是刹那!” 同一时刻,高高的古寺之内,那口无人敲响的巨钟,突然间自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当! 当! 那座小院中,正劈柴的青年,抬起头,脸上露出释然的笑意,他知道,钟声自鸣,定有人有所觉悟,惹得那口古钟发出共鸣。 “是你吗?” “一定是!” 同一时刻,所有入寺的试炼者,齐齐看向钟声传来的方向,纷纷露出震惊之色,他们知道,一定有人悟道了。 “该努力了!” “时不我与!” “末法凋敝,这是最后的机会,舍我其谁!” 与此同时,不断有新的试炼者从寺外赶来。 日光之下,这座古寺愈发显现出生机。 然而,在一间阴暗的殿堂之内,一个入定中的高大身影,骤然睁开眼睛,口中喃喃道:“鲜血成咒,都无法镇压其意志?不错,不错,老衲愈发感兴趣了,这一场甲子盛会当真送给我莫大的惊喜啊!” 目光俯视,扫过百间幻境世界,就见那枯瘦青年,仍旧一脸憨傻站在那里,仿佛一无改变。 “佛法无边,因果无尽,你,逃不掉!” 他转而将目光转向他处,反复审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那两条漏网之鱼,冷笑道:“无穷般若,网底游鱼,挣扎只是徒劳,老衲的大事,岂能被尔等所破坏!时日将至,百间幻境全面发动,你们将和那些肉羊一般,成为祭品!” 在一处秘境世界,就见一条游鱼在虚空中游来游去,不时打起一串串水花。 鱼的记忆只有七息,七息很短,而人的一生,同样如此,光阴刹那,转眼百年。 鱼之乐,七息,足够了。 七息天地,由他掌控。 波光水影,鱼身恍惚,消融在水天一色之中,一瞬间,竟幻化出成千上万尾分身,真假难辨。 一尾尾鱼荡漾起一圈圈涟漪,渐渐波及一座座百间幻境,一次次撞击结界,飞溅泡沫,破碎无踪。 另一片秘境世界,就见一串藤蔓上,正悬着一枚硕大的瓜,在微风中来回摇晃。 小院中,劈柴的青年一刀刀劈落下去,一根根木柴被劈得整齐有度,干干净净,几无瑕疵。 “痴儿!” 阴暗的殿堂内,老和尚闭上眼睛,口中发出叹息。 睁眼是天堂,闭目是地狱。 百间幻境,刹那间,齐齐爆发,种种莫测杀劫,铺天盖地,防不胜防。 当年那些侥幸穿越了无妄海,进入古寺的修士们,已然被百间殿炼化多年,纷纷化作了劫灰。 一条条游鱼,在属于它的想象天地中,自由游弋,却在一瞬间,被漫空燃烧的毁灭光影所波及,被纷纷抹去。 直至最后,在这片毁灭的世界中,只剩下最后一条鱼儿,凭借一身金色鳞甲,逃脱了重重杀劫,它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就像穿越了一重重诡异莫测的梦境,最后,一头扎入一圈圈金色涟漪中,终于突破了最后一层结界,进入到了这座古寺的核心天地。 星辉万丈之中,就见一座座无比高大的佛像,升入云天之上,他们睁开一双双充满悲悯的慧眼,俯瞰大地,俯瞰那些蝼蚁般的生灵。 第414章 幸运儿 此刻,一条游鱼凭空出现,冉冉下降,落在一片星光投射的金色河岸上,碎石细沙,波光水影,微风纤草,鸟语花香。 游鱼抖动一下身体,化作了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那个身影就像做了场梦,睁开一双惺忪的眼睛,端详着眼前这片仙境般的世界。 “这个世界太大了!” “竟然大到让我生出想要膜拜的冲动!” “与之相比,本相就像一个小小沙粒,沧海一粟,实在不值一提!” “好强大的一座诡异阵图,我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宏大的一座阵图世界,鲜活,真实,让人无比舒适,恨不得张开全身毛孔,贪婪吮吸,全身心沐浴其中,就像把握了无限,掌控了无边神力,你情不自禁就要将自己交出去,无惧无畏,心甘情愿!” “太可怕了!” “老夫明白了什么叫做纸醉金迷,什么叫做香火有毒,不过,你欺骗他们可以,若非老夫解悟的道与众不同,恐怕也要落入你的算计之中!” 一念间,道境释放,他相忘于江湖,再度化身为一条游鱼,游入这片犹如恒河沙数般的无穷无尽的世界。 他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道境世界,忘记了一切,忘记了在哪里。 正在这个时候,上空中,一枚硕大的瓜脱离了它寄生的藤蔓,瓜熟蒂落。 一枚瓜,穿越了重重波光水影,以它独有的解悟方式,进入了这片宏大的时空禁地。 鼾声传来,这枚瓜抖动了一下,化作一个熟悉的人身,正是南殿殿主傅秋痕。 他瞬间感受到了周边异状,闭上眼睛,依旧化作一枚瓜,载浮载沉。 在百间幻境世界的一个角落,在街头拐角,一身褴褛的小乞丐从脏兮兮的地上爬起来,举着一只破碗,开始了又一天的乞讨生涯。 他看着一张张漠然的面孔从眼前滑过,他看到了鄙视,看到了尔虞我诈,看到了一幕幕喜怒哀乐的剧情,看到了人心的叵测。 眼瞳深处,灵动的火苗在跳动,透过火苗,剥开一层层诡异面纱,他看到了最真实的一面。 一张手,托起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送到他面前,以循循善诱的口吻道:“想吃吗?” “想!”小乞丐不假思索。 “拿东西来交换!” “什么东西?”小乞丐追问,他实在太饿,他发誓他能一口气吃掉一百个馒头。 种种欲望宛若野草般从心底长出来,他无法拒绝,贪婪的咽了咽唾沫。 “你的命!” “好,给你!” 说话间,小乞丐手中的碗突然变成了一把刀,深深捅入来者的胸膛中。 他无情宰杀这些来客,如屠牲畜。 天地盘旋,光影变换,一张张被杀掉的面孔快速穿越而来,最后,化作了一张和蔼可亲的佛面。 “佛法无边,皈依吧!” 佛面张开檀口,梵声回响。 就见一枚金色的卍字凭空落下,落在小乞丐的额头上,将他予以封印。 “你似乎参悟了大部因果,但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最大因果,你是其中的一条小鱼,能逃到哪里?因果循环,无始无终,无休无止,你怎么可能摆脱?”佛面嘲笑道。 然而,这张佛面突然僵住了。 他想要说话,却根本做不到,继而拼命挣扎,近乎癫狂,以至于他的脸上裂开了一道道缝隙,从中流出了金色的血液。 佛面的神情瞬间开始了无穷无尽的变化,到后来,它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变化所带来的压力,眼看就要崩溃。 在崩溃的最后一刻,所有的神情突然浓缩在了一起,化作了一张狰狞的面孔。 这张凶恶面孔笑了,张开血盆大口,笑得无比恶心。 就在这一刻,一道刀光撕裂了他的额头。 破碎的光影中,露出了小乞丐那张脏兮兮的脸。 他冷漠,无情,看惯了那一张张虚伪的假面。 这是他从这个幻境世界中最新领悟到的力量——假面。 笑脸之外,还有假面。 其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衍生出恒河沙数般的三千世界。 枯瘦的魔,犹如浮萍,随波逐流,游弋其中。 目光所至,浮光掠影如一层层泡沫崩溃,露出本来面目。 一把匕首,划破虚空,断开生死,跳出轮回,斩碎重重因果。 魔脚踏天地一线,那是他的道,也是他的底线。 他穿越了千山万水,穿越了宇宙鸿荒,穿越了万千杀劫,最后,来到一条小河边,顺着河岸,登上了山。 他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当初让他看了一眼就无比心动的女人。 那个村姑,不堪谣诼投河自尽的村姑。 “我来讨债,你欠我的,总要还!” 村姑死死看着他,目光阴冷,步步紧逼。 “你不是,我也从不亏欠,再见!” 身形一闪,二人擦肩而过。 村姑冷不防抓住他的手臂,冷笑道:“抓住你了,别想逃,跟我一起下地狱!” 万重劫火从天而降,村姑的手化作藤蔓,死死缠住了他的身体。 魔的脸在扭曲中变化,咔嚓,咔嚓,一张张笑脸,一副副假面,一份份执念,纷纷破碎。 只是他的手,仍旧不能摆脱纠缠,被村姑死死握住。 “只要被我抓住,就从没有逃脱的!” 村姑冷笑,她的表情不断在变化,但凡世间种种情欲,都能在她的脸上找到那种特有的情态。 魔没有再说话,眸中升起两朵跳动的灵火,被火光灼照下的世界,即便重重叠叠,纷繁无尽,都在顷刻间,崩溃成尘。 手中刀一划,魔脚踏尘埃,终于走出了这个世界。 在其背后,一个影子冉冉升起,依旧化作那个村姑的形象,一张张古怪的表情层叠出现,最后,汇聚成一张看不真切的阴暗面孔。 这张脸,隐藏在种种假象之后,当前世界几乎无人见到过他的真面,即便是他的徒弟也没有看过。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是独一无二的绝世天才,终将超脱飞升,成为永恒!” 他的目光看着远去的魔,冷笑道:“你以为你真的走出去了吗?入了我的因果世界,终将一世沉沦,成为我的傀儡,你既融合了我的世界,你的魔海已然膨胀到了极其可怕的地步,我只需一念,你必死无疑!只不过,我还不舍得,我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置你!” 这个身影在扭曲之中,化作了一个慈悲老和尚的形象,他出现在古寺内那口金色大钟一侧,只轻轻一推钟杵,一轮激越的轰鸣声,已然响彻天地。 彼岸悬崖上,垂钓中的老者睁开眼睛,口中喃喃道:“最后一步了吗?只不过一切都是一场梦而已,我本一游客,浪荡天地间,我不知所来,也不问所归,但能心安,便是净土!” 古寺内,那间破旧的小院,正劈柴的年轻人突然抬起头,他聆听着美妙的钟声,感受着其中的无尽般若,他仿佛看到了那张木然的严肃面孔,口中喃喃:“开始了吗?师……” 他一咬牙,终究还是没有喊出来。 源自血脉中的召唤,已然让他一颗纯朴无瑕的心,感受到本来的真实。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亲口承认!” 他脸上带着笑意,手中那把剑响应着钟声的回应,轻轻一划,便撕开空间壁障,走了出去。 那口巨钟,连连撞响,振聋发聩。 云霞千叠,雾海万重,无尽飞鸟掠出大地黑暗,飞入云天,发出清越长鸣。 整座古寺沐浴在一片金碧辉煌的神圣光影中,天花乱坠,七色霓彩婆娑变幻,恍若仙境。 一个个修士从入定中睁开眼睛,露出无比激动之色,一甲子的约定,实在太过漫长,让他们无比渴望,渴望这场盛会的来临。 盖因上一次的盛会之时,他们侥幸进入这里,从那座宏大的道场之中,脱颖而出,获得感悟,修为突飞猛进,继而被认可,赐下玉符,成为幸运儿,拥有了一甲子后,重返这座圣地的机会。 否则,即便他们修为强大,拥有极品法器灵宠,也绝对难以渡过那片诡异的无妄海。 第415章 不一样的棋局 当年,古寺开启,数不清的修士如过江之鲫而来,各凭手段,企图飞渡那座无妄海,却被种种恐怖杀劫当场抹杀,化作了飞灰。 与那些失败者相比,他们能够成功进入古寺,凭借的无非是实力,智慧,还有幸运。 钟声激越,响彻云天。 他们知道,那片期待已久的圣地,即将开启了。 那些自比幸运儿的修士们,纷纷取出玉符,握在掌心,玉符激发出一团浓烈的光芒,笼罩了他们的身体。 为了等待这个神圣的日子,他们斋戒沐浴,端正心志,态度无比虔诚。 他们自信能够再度抓住机会,获得突破,进而飞升仙域,远离这个日渐凋敝的末法世界。 钟声长鸣,一个个被光团笼罩的修士纷纷闭目,高诵佛号,一个个光团如超新星爆发,令人无法直视,在剧烈震颤中,纷纷凭空消失。 再度出现的时候,他们已然来到了那片心心念念的世界。 瑶草芝兰,霞光千重,空中凤凰和鸣,大地上瑞兽奔驰踊跃。 一尊尊巨大的佛像拔地而起,沐浴无尽星辉,俯瞰人间,一脸悲悯。 与之相比,大地上的他们,正如一颗颗沙粒,实在太过渺小了。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我心心念念的圣地,我终于回来了!”一个修士喜极而泣。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了,一甲子,实在熬光了我的心血,人,一辈子能有几个甲子?放心,我一直没有放弃努力,只为一日重返,让您看看,我的努力和成果!” “与那些自以为是的强者们相比,我无疑是幸运的,我希望在第二次入定中,映证所得,一举劈开壁障,霞举飞升!” “再见了,那个让我无比厌恶的世界,我佛慈悲,指我明路!” 一个个修士伏地膜拜,激动不已。 宏大的钟鸣声中,就见一尊金光万丈的佛陀投影冉冉下降,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落在了那片中央土地上。 瑞彩簇拥,紫气千条,气象庄严,梵音如潮。 就见一枚金色卍字纹在佛陀的额头上呈现,放射出无尽毫光。 “我佛,我是您最虔诚的弟子,请接受我最虔诚的献礼!” 一个修士划开眉心,一滴精血投射而去,落入那枚卍字印之中。 周边数百修士岂甘落后,纷纷将一滴滴精纯热血献祭而出,一瞬间,便感到自己的灵魂与那枚卍字印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见那枚金色的卍字印分明被精血所浸染,骤然加速盘旋,进而化作了一口深邃的旋涡,不断吞噬周边,很快就将佛陀的整个身体吞噬一空。 霹雳! 就见一道金色的闪电从天而降,正劈在旋涡当中,哗啦啦,宛若金玉破碎,悦耳动听,就见那一泓旋涡,瞬间扩散到了无边无际,消失不见。 在那片中央大地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脉络一一呈现,那些脉络之中,奔涌着无穷无尽鲜活灵气,不断向下坠落,最后,化作一座巨大的棋局。 钟声长鸣,天花乱坠,瑞气纵横。 “首当其冲,舍我其谁!” 一个修士已然抢在众人之前,掠向那座宏大棋局之中。 其实根本不需要他主动选择,一股冥冥中的力量,已然导引着他,落向棋局的一隅。 一个个修士各展所长,争先恐后,掠入棋局,一时间星落如雨。 钟声回荡虚空,一张蓄满慈悲的面孔出现在九霄之上,口发梵音:“你们都是被天意选中的幸运儿,一甲子约定,你们果然遵守约定,一一前来,没有爽约,而老衲也将兑现承诺,只待天命之子降临天元位,这座天命棋局,就将被激活,那时候各安天命,各寻造化,冥冥之中,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尔等若要退出,现在还来得及,老衲给你们机会!” “无悔!” “大师拔擢我等于尘世苦海,我无怨无悔!” “一甲子约定,我等岂有退缩的道理,谢谢大师,即便肝脑涂地,难报万一!” “请大师主持大局,为我等开解!” 空中的老和尚面孔露出满意的表情道:“不负赤子之心,不改初衷,老衲看到了你们的真诚,祈祷吧,大局开启,这是你们最后的机遇!” 棋局之内,一个个修士瞑目祈祷,有的人仍旧偷偷看向天元方向,盖因60年前,天元位并无人物占领,那个天命之子会是谁? 棋局中纵横脉络交叉,在那一个个交叉点上,一个个修士的身影出现了,就像是被命运安排好的一般,各自出现在不同的点位上。 随着更多的修士身影出现之后,每个人的身上都开始发光,只不过,有的散发白光,有的散发黑光。 他们就像一枚枚棋子,分布在棋局内,分属不同的阵营,如犬牙交错,相互对峙着。 他们并没有因为散发不同的光芒出现惊慌,他们同样知道自己正化身为一枚枚棋子,分属不同的阵营,接受棋局的召唤,顺应棋局的变化,从中获得开悟。 一甲子之前,他们已然从这座宏大棋局中获得足够的好处,并且在一甲子延续的时光中,获得了长足的进步。 他们有这个自信,同样对这一场宏大的对弈推演充满了期待。 随着更多的修士从天而降,所有人愈发激动,他们知道自己期待的一幕大戏,就要开演了。 渐渐,周边虚空中镀上了一层血色,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弥漫周边,灌入口鼻,带来了火辣辣的灼烧感。 这让他们极为不适,不免有些担心,因为一甲子之前的那一场宏大棋局推演中,并没有这种近乎邪恶的气息,为什么? “不必担心,你们完全可以将这一场推演当成一场战争模拟,你们作为一个个棋子,虽然陷身其中,终将会从中获得受益。随着棋局的进行,一幕幕情形看似无比真实,但,那都是幻觉而已!觉者自觉,迷者自迷,修者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人生难得一甲子,珍惜吧,有缘的幸运儿,花开花落,缘起缘灭,这些都是你们努力的结果。末法时代,杀劫即将来临,若你们不能从这座推演的棋局中获得觉悟,很可能你们在未来会被淘汰,化作尘埃!而胜利者,将获得飞升的机会,珍惜吧,珍惜身为一枚枚棋子的觉悟,抓住机会,成为强者!” 老和尚那张无比慈悲的面孔浮现空中,一席话充满了神圣的气息,使得下方的棋子们顿时大为安心,一个个修士盘膝而坐,闭目入定。 老和尚很快隐去形迹。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棋局上空的血腥味愈发强烈,一个修士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冲动,周身血脉贲张,仿佛不受控制,一股股邪念犹如野草生长出来,心防渐渐趋向失守,而这些可怕的征象,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入魔! 天空血染,周边大地也仿佛被血水浸透,一个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上空,他们纷纷发出凄厉的惨叫,在肉眼可见之中化作了灰烬。 继而,更多的游魂身影出现了,他们纷纷被棋局中的宏大气息所碾碎,进而化作漫空血雨,落向大地。 而处身局内的一个个修士纷纷张开嘴巴,张开全身毛孔,尽情呼吸着那种浓烈的气息,进而,身体上释放的黑光和白光愈发强烈起来。 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个修士感到了恐惧,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尽快做出决断。 他试图着想要脱离地面,向上飞升,却发觉身体变得无比沉重,已然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束缚在地面,动弹不得。 “为什么会是这样?这……明明和一甲子之前那座神圣的棋局不同啊!” 他的眼睛忽然瞪大,便看到周边笼罩着黑光的那些修士,他们的形体开始膨胀,面容变得狰狞,他们开始了魔化,变成了一个个残暴的魔物。 “不行,我得摆脱这里!这里,分明是一个陷阱!我等利令智昏,吃了投饵,分明是一头头放养的肉羊,而现在,正是宰杀的时候!” “天下无免费的午餐,我们都他妈太自以为是了!” 他发出怒吼,使出浑身解数想要逃出去,然而,与这座恐怖的棋局相比,他们只是一枚枚小小的棋子罢了,棋子入局,身不由己,一切挣扎,只能是徒劳。 第416章 棋局动,杀劫生! 渐渐,更多的修士终于发现了异样,纷纷从入定中惊醒过来,企图反抗。 然而他们就像落在网上的虫子,一切挣扎都显得那么软弱无力。 很多修士不禁回想从前,在断魔寺外,那座雾海之畔,他们看着那些想要进入古寺的修士,由于无能为力所表露出的无比羡慕的神情,内心就像吃了灵丹妙药,实在是爽到了极点。 时下看来,他们才是最可悲的蠢货。 他们到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他们之所以能够进入古寺,并非是因为他们强大,而是因为,他们是被幕后操控者选中所致。 落入陷阱而不自知,自以为是,自寻死路! 肉羊! 他们就是一只只被放养的肉羊,只待时辰到达,就要被宰杀。 而现在,就是宰杀的时间。 棋局之内,恐怖的气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膨胀,一个个被黑气笼罩的家伙已然彻底堕魔,他们纷纷发出怒吼,若非棋局阻隔,一场场血腥战斗已然爆发。 这个时候,棋局上方的虚空中也在发生着变化。 一条游鱼浮空出现,摆动尾巴,仿佛没有感受到即将爆发的血腥杀戮,自由自在,游来游去。 一枚硕大的瓜从天而降,静静悬挂在那里。 一个修士足踏飞剑,浮空滑行,看着下方沦落为棋子的一个个修士,目光中充满了兔死狐悲的神色。 那些人沦为棋子,而他们也不见得会好到哪里。 空中,更多的修士出现了,他们凭借强大法器,或神功秘法,悬浮在棋局上空,感受着即将爆发的种种杀劫。 “带我走!我可以将所有的东西都交付给你,只求阁下,将我救出来!”一个棋子向空中一个修士大声呼救。 “阁下尽管开价,我出得起花费!” 棋子们纷纷向空中那些修士呼救。 一个飞剑上的修士摇头叹息道:“作为棋子,你们的处境其实还要好一些,我们看似暂时自由,其实也是朝不保夕,各安天命,自求多福吧!” “都是网中鱼,我们都身不由己!” “这个布局者实在太过厉害,他算计了天下,把握了莫测天机,他,到底是谁?” 议论之中,一道道赤色雷霆从天而降,血雨腥风漫空肆虐。 下方棋局内的一个个棋子纷纷产生幻觉,渐渐迷失本我。 然而在下一刻,更为可怕的情形出现了。 就见棋局下方,黑气弥漫,渐渐,一座翻腾的雾海出现了,其中妖魔鬼物层出不穷,纷纷发出嘶吼。 而那片雾海,赫然是那座古寺之外,那片雾海的投影。 赤色闪电在上空交织为密集丛林,开始了血腥绞杀。 下方雾海翻滚,无尽魔念趁虚而入,于防不胜防中,已然攻入那些棋子的肉身。 一个个棋子纷纷开始了魔化,棋局之内衍生出种种幻象,尸山血海,残肢断臂,魔兽随处出没,弥漫着一片鬼哭狼嚎之音。 在空中不停穿梭的一个修士,突然间,被一道无中生有的闪电击中,进而,一头幻化出的魔兽从下方棋局中一跃而起,将之一口吞没。 棋局中,两条演化出的巨大黑白龙体在不停厮杀,扭曲翻滚,牵连起漫空杀戮光影。 那些原先还从容游走的修士,一个个被无形的力量所击中,化作飞灰,坠落下来。 “原以为凭借修为进入这座盛名之下的古寺,可获大机缘,当时还沾沾自喜,岂料一脚已踏入阎王殿,吾好恨!和尚们,出来,和吾真刀真枪一战,莫做缩头乌龟!” 一个雄壮修士口中喷血,连连怒吼,却根本无人回应,肉眼可见之中,他肉体崩溃,陨落在棋局之中。 “好一座断魔寺,你断的却是我等的性命,可笑我等利令智昏,犹如飞蛾扑火而来,自取灭亡而不知!” “好大一座局,耗费一甲子以上的时间,营造出如此花团锦簇一个陷阱,这住持大和尚所图难以想象,未曾想,天下竟然会有如此人物!” 随着下方的棋局不断变化,漫空杀劫层出不穷,防不胜防,一个个修士纷纷被击杀当场,场面无比惨烈。 而棋局中沦为棋子的那些修士,在血雨腥风之中,终于迷失本性,被棋盘大阵所驱使,俨然成为黑白大军中的一员,加入了无休无止的厮杀大军。 此刻,在那一座座百间殿幻境,同样生发出各种各样的杀劫,那些沦陷其中的修士,被蒸发为一道道血光,继而被一个个阵眼所吞噬,注入棋局,使得棋局中卷起风暴雷霆,掀起重重巨浪,不断收割幸存者。 百间殿的一隅,幻化的杀阵中,一个正在厮杀的兵卒突然呆了一呆,脸色僵了一僵。 与此同时,一道赤色闪电凭空落下,他好像早就有所觉察,伸手抓住闪电,扯碎开来。 这是最后一座殿堂。 他犹如傀儡一般穿越一座座殿堂,周身缠满枷锁,他本应该早就崩溃,却通过诡异的观照之法,将种种人世枷锁导引到一个锦衣青年身上,继而通过锦衣青年为触发,将之释放到那一条铁索之中,激起这条铁索发起反击,进而将反击之力再通过锦衣青年的肉身导引回来,而后通过自己的三才剑势,释放到百间幻境之中。 这便是一个轮回,以因果之力生成的一个轮回,故而,使得他每每于困境中得以摆脱,不至于被重重枷锁纠缠,击溃道心。 于是,这个枯瘦的身影,便如在游历,尽情吸纳着百间殿中的种种枷锁力量,并将一枚枚封印融合在眉心处,终究生成了一枚完整的卍字印。 黑暗虚空,一双眼睛倏忽间睁开,精光熠熠,传来啧啧赞叹道:“好一个混元之魔,居然融合了百间殿中的所有枷锁,至今还没有崩溃,很好,不错,这副傀儡之身,老衲收下了!要知道,百间如一,生成一口万丈重枷,岂是你区区一副肉身所能抵挡!” 佛音朗朗,一根手指当空一点,正中魔的眉心。 傀儡如魔,顿时被一种无法想象的力量封印在那里。 身披袈裟的身影化作红尘万丈,冲霄而起,竟带动起周边一座座矗立云天的石佛雕像,齐齐活动,呼风唤雨,发出如海如潮的念咒声。 袈裟身影一指点向那座宏大棋局的天元位,顷刻间,生成一泓血色旋涡,旋涡越转越快,不断吞噬周边浑厚无比的阴阳交征气息,发出滚滚雷音。 与此同时,天元位上,一个年轻人的身影出现了,他足踏旋涡,看着周边的滚滚杀劫,禁不住面浮深深疑惑之色,他看着周边被不断绞杀的修士,一颗心未免深深刺痛起来。 “不该是这样的啊,师父,您常说佛法慈悲,普渡众生,却为何暗中布置出如此宏大杀局,视人命为草芥,造无穷之杀孽,师父,为什么?为什么啊?” 剑在手,嵌入掌心,血如泉涌。 年轻人望向血色天空,望着那一尊尊高大庄严的佛陀身影,连连发问,眼中流出了泪水。 身披袈裟的身影,稍稍显露形迹,依旧化身为一副慈眉善目的形容,循循善诱道:“白柳,这一座传承了数千年的棋局,旨在炼魔超度,并化解种种罪孽,消弭杀劫,让天道重返正轨,是为断魔弘道!这个世界罪孽深重,已然不堪重负,唯有凭借这一座无上棋局,才能平息灾厄,并将寺庙之下,这座大凶之地完全镇压,还世道一个朗朗乾坤!” “真的是这样吗?”年轻人泪眼婆娑。 “为师什么时候欺骗过你?所谓养兵千日,今天该是你回报寺庙的时候了,好好坐镇中央,和为师一起除魔卫道,弘扬无上佛法!” “而你心性不定,已然生出极大隐患,好好把握今天这一场莫大机遇吧,错过了,你此生再没有机会了!” “痴儿,以你的修为如何看透万丈红尘?时不我待,你我师徒今日携手,定能谱写一场千古佳话!” “痴儿,还不醒来,更待何时!” 吼声如雷,振聋发聩。 年轻人如遭雷击,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俯身拜了拜,仰首道:“师尊,白柳明白了,白柳定然不教你失望!” 当下眼观鼻,鼻观心,倏忽间,刺出一剑,已然裹卷棋局中的力量,将当空一个修士当场刺杀! 第417章 和我共同一战! “你们都该死,你们应劫而生,当随劫而消,唯因如此,才能让天道回归平和,让人间得以太平,杀!” 就见这年轻人连连出剑,无迹可寻,一个个修士连连中招,发出惨叫。 他的眼中快速镀上一层血色,随着杀戮越多,他的一张面孔已变得愈发狰狞。 “小子,看你修习佛法无尽年头,却视人命如草芥,你不怕遭报应吗?”空中一个修士看着杀伐犀利的年轻人,大声责问。 “师父说了,你们身负无尽罪孽,原不该存在于世上,死,乃是你们最好的归宿!” “小子,你上当了,我们都是一些无辜者,我们暗中潜入古寺,乃是早就听闻这里是一座人间地狱,是以专为除魔卫道而来,欲推翻这座吃人的伪道场!小子,迷途知返,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否则,你道心一旦被邪魔所乘,悔之晚矣!” “休要巧言令色!不管尔等如何争辩,都逃不掉毁灭的命运!” “小子怙恶不悛,助纣为虐,堕入魔境而不自知,你要知道,你口中所说那个师父,才是一个大大的魔鬼!” “该死!” 自己的心目中,师父乃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怎么可能容忍他人中伤? 手中回春剑蓦然一变,却已然与自己觉悟的断魔剑道截然不同,辛辣,狠厉,不留余地,空中那个修士躲闪不及,连连受伤。 这修士长叹一声,道:“罢了,痴愚的小子,某拼却一死,也要让你看看这个真实世界到底为何物!这个世界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至死却混沌不明,做一个糊涂鬼!” 修士大笑,身影前冲,毫不避让,竟任由一道剑光穿透了自己的胸膛,肉身顷刻间崩溃为漫空血雨,溅了年轻人一身。 年轻人素来是个极为洁净之人,此刻被血腥玷污身体,胸中大恶,自觉有负毕生追求,心中百感交集,不禁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那修士的话如雷在耳,他禁不住抬头望向上空,恍惚中,就见棋局周边矗立的一尊尊大佛,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化身为恶魔之相,布下重重杀劫,手段无比狠辣,将一个个生命无情收割。 他们,真的是佛吗? 再看一座棋局之内,原本魔化的一个个黑白修士,已然恢复为真实样貌,他们被大阵所裹挟,身不由己,危如累卵,转眼间化作了劫灰。 这也还罢了,棋局之内,滚滚杀戮气息,此际犹如奔腾的江河,源源不断,注入天元位旋涡之中。 他早已按捺不住,生出万种邪念,一张脸极度扭曲,身形暴涨,体表血管浮凸,周身气血疯狂爆发,一双眼睛镀上浓浓血色,分明开始魔化。 他却不知道,他坐镇天元位的目的,旨在以无穷血腥杀戮,将一个赤忱佛子逆化为魔,以为他人挡住重重因果报应。 年轻人血脉贲张,连连嘶吼,借着最后一线清明,他向天大声怒吼道:“师父,为何会是这样?您,难道眼睁睁看着徒儿,异化为魔,堕入地狱?师父,白柳求您解惑!” 一声叹息传来,一张慈悲面孔浮现虚空,口中无悲无喜道:“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徒儿,除魔卫道,必有牺牲,当日你发下宏愿,今日便是兑现之时,只要心向光明,必有大好归宿!” 只是师尊,徒儿早已堕落为魔,还能回头么? 他看着周边的血雨腥风,目中流出泪水,那是两行殷红的血泪。 “师尊,白柳乃是你一手扶养长大,我的命原本就是你给的,今日便如您所愿,将它还给你!” 既萌死志,一颗心顿时通透了很多,一剑横空,斩开天地阴霾,自觉天地宛然在手,力大无穷。 种种欲望恶念,仿佛本来就存在身体中,响应着棋局的召唤,由血脉中源源流淌而出。 手中一柄剑业已浸透了鲜血,殷白柳坐镇天元位号令天下,挥剑处,棋局中黑白巨龙阴阳交征,天翻地覆。 剑光纵横,撕裂虚空,棋局上方侥幸余存的修士,便如雪上加霜,岌岌可危。 回春剑原本是一柄生命之剑,此刻竟然被棋局的力量生生逆转,变成了一柄杀人剑。 杀伐之力横空出世,洗劫人间。 殷白柳长发披散,一张脸白如严霜,口中喝道:“邪魔歪道,你们都该死,我会亲手送你们下地狱!” 血色剑痕掠过虚空,当即将一个苦苦支撑的修士予以腰斩。 百间幻境之内,那个被封印的枯瘦身影,周身正被重重杀劫不断冲击,若非他成就了九转不灭真魔霸体,此刻早就被击溃了。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露出极为贪婪之色,盖因这副身体,太过玄奥,隐藏着太多秘密,若能彻底炼化,其一可以作为战傀,其二,甚至于可能将之夺舍,那时候重复青春,跳出此间苦海,可谓前途一片光明。 那双眼睛计议已定,决定暂且保留。 一根手指隔空轻点,便欲将之彻底封印。 就在此时,那副身体突然开始剧烈震颤起来,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似有无尽剑体隐藏在那副躯壳中,此刻分明感受到了召唤,企图破壳而出。 隐藏在阴影中的一张老脸勃然变色。 到手的猎物岂能让他逃脱? 他缩回手指,一掌拍出,百间幻境齐齐震动,无尽枷锁纠缠在那具身体上,越缠越紧。 然而他越是镇压,对方体内的暴动却愈发厉害。 上方世界,棋局天元位,正在不断魔化的年轻人,突然呆了一呆,他同样感受到了那种炽热的召唤。 手中的剑突然变了,骤然一刺,只是他刺向的并非是敌人,而是自己。 胸口处爆发一团血光,剧烈的痛楚中,一双血红的眸子恢复了一丝清明,嗖的一声从体内拔出剑体,口中喃喃道:“我感受到了你的力量,唯有在此极端状况下的感悟,才能让我找到真正的自己,来吧,和我殷白柳共同一战!” 一剑剑破空,斩碎一具具想象中的敌人,斩开不断奔涌而来的一条条血色长河,他的眼眸愈见澄澈,已然全身心沉浸在他的剑道推演世界之中。 百间幻境之内,那具枯瘦的身体,震颤的愈发剧烈。 黑暗中的一张脸无比狠厉,口中喝道:“若不能被老衲所用,那就毁了你!” 五指凌空缩成一拳,那具身体上顿时承受泰山般的重压,周身骨节簌簌爆响。 同一时刻,处于那条铁索上的锦衣青年,同样面临生死考验。 周边雾海翻滚,掀起狂浪,从四面八方发起冲击,他的处境岌岌可危。 若非有他暗中相助,此刻的魔已然被百间幻境的力量所炼化。 黑暗中的身影见控制住了局面,目光转向,便看到天元位的殷白柳,冷笑道:“翻不了船,白柳,我的徒儿,老衲费尽二十年心力生生度化出的一只禅蛾,为师怎么可能让你功亏一篑?” 一念间,就见一尊参天暗影在棋局上空出现,身披一件漆黑袈裟,一张脸完全是恶魔样貌,口中念诵惊雷之声,只手向下一按,周边十八尊佛像齐齐动作,当空落下滚滚杀劫,将棋局牢牢镇压。 殷白柳的眼眸重新被血色笼罩,手中剑势逆转,挑动棋局,卷起漫空血雨。 虚空中,那一枚硕大的瓜身,剧烈抖动了一下,已然化作南殿殿主傅秋痕的本尊,他的口中连连呕血,于绝境中不断挪移身位。 “局势太被动了,看来今日十之八九要交代在这里!” 棋局内两条黑白巨龙纠缠翻滚,不断碾压周边虚空。 危急中,傅秋痕仰首看着上空那尊高大的因果恶相,此刻对方占尽了主场优势,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一道闪电凭空落下,狠狠一啄,就见那条侥幸余存的游鱼,全身僵直,顿时化作黑衣魔相本人。 第418章 轩辕剑舸 “虞远辙,你可有提议?” 听到傅秋痕发问,虞远辙一脸苦笑,没有想到自己一腔宏图大志,今朝却要付之东流。摇了摇头。 只是他的目光突然一凝,看向一处虚空,就见那里光影破碎,从中走出一个青年,一柄秋水也似的长剑斩开一道长河,直取棋局中央! “桓越皇族的人到了!” 黑衣魔相心中大喜,目光定定看着那个青年,已然想到了一个名满天下的人物。 濯足南天外,洗砚秋水中。 桓越皇族青年一代中的领军人物,楚洗砚。 “楚洗砚到了,这却是意外之喜!或许,还有更多的人物要出场,这下就更有意思了!” 楚洗砚潜伏暗中,本不愿露面,却被呼风唤雨的因果恶相生生逼了出来。 “南殿殿主,魔域魔相,死生之地,唯有精诚合作,方得生机!” “说的不错,那就联手!” “不错,本相正有此意!” 三人大笑,当下齐齐发力,攻向棋局。 “原以为一网打下的俱是些小虾米,拨开云雾之间,却意外抓住了一些大货!一个南殿殿主,一个魔域魔相,还有一个乃是桓越大将,此战之后,断魔寺将震动天下,名垂万古!只待老衲将你们全部炼化吞噬,一定会让此间天地回复一片清明!” 因果恶相声若洪钟,号令十八尊石佛,搬运天地,操控棋局,唤来周边雾海气象,掀起狂浪,连连冲击。 三人即便拥有至高修为,却哪里比得上占尽主场优势的一尊因果恶相? 此相与一座棋局融合近百年,便如一体,施展神通,如臂使指,毫不费力。 覆雨翻云间,恶相将三人连连击伤。 “你们藏不住了,既然来到这里,老衲今日做东,给你们来一场齐全的水陆法会!” 大笑声传来,三人的脸色愈发难看。 这时候,就见某处空域,万道雷霆骤然攒集于一处,虚空崩塌,轰隆一声巨响传来,就见一艘巨船横空出世,船体上电蛇游走,万道剑光飞舞,甫一问世,已然牢牢镇压住一方领域。 “轩辕剑舸!” “轩辕家族到了!” “船头上那人正是轩辕氏中一流人物——轩辕剑臣!” 龙泽奚京,轩辕氏以造船闻名天下,其中尤以战舟独步一方,天下传言,一艘战舟,可抵十万甲兵。 龙泽对外开疆拓土,轩辕氏可谓立下汗马功劳,数十艘战船横空碾压,当日轻松击溃桓越数万妖兽铁骑,杀的血流成河。 楚洗砚的眉头不觉皱了皱。 然而他却不是不识大体之人,如此危局,唯有精诚合作,方有生机。 “贫道不请自来,轩辕将军还请勿怪!” 大笑声中,一个身着朱红道袍的高大道人飞身跃上那艘轩辕剑舸,借助战船之威,连连挥剑。 “捡尸道人?” 傅秋痕目光一寒,如何不知那个一贯声名狼藉的人物。 此人极喜隐匿幕后,游弋于绝境战场,以捡尸臭名远扬,杀人越货,巧取豪夺那是家常便饭。 他一生仇人无数,可惜那些寻仇者很难找到他的行踪,即便发现了蛛丝马迹,也往往是这道人故意布下诱饵,于猝不及防中将敌人予以反杀,大发横财。 这样的污浊人物,本不愿与之为伍,情势危急,却也不是算账的时机。 空中的一个个身影纷纷跃上这艘硕大的轩辕剑舸,当然,傅秋痕和黑衣魔相也没有拒绝对方相邀。 “网罗天下,多多益善,老衲今日照单全收,让你们看看山河局的厉害!” 就见因果恶相口中叱咤,一双遮天掌影连连结印,下方的棋局中腾起一条条龙形,迂回缠绕,当下死死束缚住了这艘轩辕剑舸。 船体上无尽剑光大片爆裂,雪片般的剑符犹如冰消雪融,一个个护船战士遭受反噬,尸体破碎,如雨落下。 眼见得这一艘巨大法器也无法抵挡攻势,众人的神情变得愈发难看。 轩辕剑臣神情凝重,当即捏爆手中一枚符咒,但见整艘战船骤然发出轰鸣,撕裂出一道长长的剑痕,以雷霆万钧之势斩入棋局之内! 棋局内阴阳势力惨烈厮杀,那些残余修士,精气神被棋局源源吸纳,化作滚滚杀戮气息,作漫空阴阳征战,愈演愈烈。 “米粒之珠,如何与老衲棋局内的天地大势抗争?教尔看看,佛法无边!” 空中的因果恶相,一张遮天巨掌轰然落下,竟一把抓住了那道斩落的长长剑痕,咔嚓一声,捏的粉碎! 十八尊佛像赫然组合成阵,因果恶相搬运自如,覆雨翻云,落拳如雷,就见那座剑舸发出阵阵轰鸣,已然难以支撑太久。 楚洗砚等几大高手见状,纷纷发力,强行撑起这条战船。 只可惜,上有恶相,下有棋局,相互夹击,战船上的众人岌岌可危,不断有修士死尸栽落下去。 一个修士正在持剑攻击,冷不防间,被一张手抓住,投掷了出去,最终轰隆一声爆裂开来,溅了那空中恶相一身血污。 周边众人怒不可遏,那捡尸道人不以为意,大笑道:“贫道这叫投桃报李,物尽其用,当能发挥数倍战力,强过死撑活挨!” 他这一记投桃报李中蕴含诅咒气息,就见空中恶相骤然变色,一根手指凭空一戳,正中捡尸道人,道人惨叫一声,于空中翻了个筋斗,消失不见了。 因果恶相连连出击,那条战船屡遭重击,节节败退。 轩辕剑臣口中喷血,当即拽出一口长剑,凭空一划。 对面虚空当即开裂,又一条轩辕剑舸冲了出来,激发一条长长剑痕,斩向空中。 这是轩辕剑臣的参商双船,彼此结成犄角之势,攻守一体,可极大提升战力。 两条战船相互冲击,于中央激发出一道道更为巨大的剑痕,连连斩落。 因果恶相仰天大笑,举手投足间,将两条战船砸的东倒西歪。 “吾去矣!” 一个身影不顾危险飞掠出去,转眼间已登上了对面的那艘战船,正是南殿殿主傅秋痕。 那条战船虽然能够被遥控,可惜轩辕剑臣连连受伤,已然力有未逮。 “虞兄,今日一战,大慰平生,你我唯有倾力一战,方不负平生所学!”傅秋痕朗声道。 “正当如此!”黑衣魔相大笑。 “今日一战,未尽其用,来日战场上相见,我不会留手!”傅秋痕定定看着对方,默默传声。 “生死有命,各为其主!来吧,战!” “战!” 二人原为死敌,谁知经历生死一战,却彼此深深佩服,尤其经历了和那老和尚一场恶战之后,彼此间的配合愈发娴熟。 “很好,某去助南殿殿主!” 桓越皇族楚洗砚身影闪烁,继傅秋痕之后登上对面战船。 “我来撑住船体,你可与那魔域人尽兴一战!” 有楚洗砚坐镇,自己已无后顾之忧,傅秋痕点点头,发动道心观魔,与黑衣魔相配合有素,牢牢镇压住乱局。 “今日消息传出,南殿必乱,对于我桓越介入龙泽,未免不是机会!” 楚洗砚心中算定,神情振奋,全力输出,稳稳镇压庞大战船。 漫空赤色闪电如林落下,战船震动,遭受反噬,楚洗砚面色苍白,勉强稳住心神,竭力挡住棋局中生发的魔念袭扰。 这才是这座诡异棋局最为可怕之处。 黑衣魔相和傅秋痕对望一眼,脚底一踏,战船发出剧烈轰鸣,就见两道剑痕于空中交会,竟将空中的恶相,剪下一片黑色袈裟。 “不知死活!” 恶相手掌一正一反,左手为因,右手为果,左手雾海千重,右手百间变幻,裹挟天地气势,掀起重重狂浪。 战船上众人东倒西歪,被震得纷纷吐血。 傅秋痕正在勉力支撑,突然看到一只手抓向怀内,快到不可思议,急切间,他飞起一脚,已然将那个偷袭者踢飞出去。 再看那人,不是捡尸道人还是谁? 道人手中正握着一件偷来的东西,得意大笑。 第419章 成魔又如何? 别人竭力维持大局,他却在借机中饱私囊,实在是可恶至极。 “记住你了!”傅秋痕心中恼怒,仍旧不得不全力撑住战船。 说时迟,就见一道剑光来得太过诡异,捡尸道人居然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那凌厉一剑穿透了胸膛。 一人大笑道:“早就注意到你这卑鄙龌龊的家伙!”不是楚洗砚还是谁? 就见捡尸道人发出凄厉惨叫,身影远远飞掠出去,中途丢落一件件破衣烂衫,或坛坛罐罐,转眼间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桓越秘传剑道,背负南天,心锁云梦,一剑断尘!若然被其心眼锁定,不死也伤,如此,够那可恶捡尸道人喝一壶的了!” 傅秋痕心中称赞,突然感到大为不妙,原因则是那枚掌殿令符竟然被捡尸道人趁乱偷走了。 令符在手,其进入南殿如入无人之境,必成祸患。 当下局势如此危急,只能暂且按下心思。 下方棋局,天元位上,殷白柳身形拔升至丈余,连连怒吼,已处于迷失边缘。 原本凭借觉悟剑道,已然与那人引发共鸣,如能持续下去,或能解脱困局。 “只可惜,大局已被师父所所掌控,人力不可逆天,这或许就是我命,奈何?” 眸中血染,他禁不住发出一声凄厉呐喊,道:“这条命,原本就是师父赐予,你要拿,那朝拿去!” 他既然萌生死志,于是放弃挣扎,任由那大阵中的诸般暴戾气息涌入周身,身形继续膨胀,已然长为一尊巨人模样。 “这是我命,奈何?”心中无限凄凉,一声悲叹。 “奈何?” 这一刻,他眸中忽然掠过一道亮光,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喃喃道:“既然这是我命,又何必抗拒?如若顺其自然,或许会……会如何?” “何妨如他……成魔又如何?” “我便入魔,你当成佛!” 冲天大笑间,胸口淤积化作血光喷出,心思豁然贯通,当真有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感。 “你我知己,当可共鸣!” “既入困局,何妨顺水推舟,未免不能闯出一番天地!” “桑北,这是我这几年觉悟的剑道精华,看好了!” 抓住最后一线清明,手中剑连连挥动,正是那一套断魔剑道。 百间幻境之内,那张木然的面孔上微微皱了皱眉,他凭借无骨境搬运,渐渐从束缚中摆脱出来,手握一柄小小匕首,当即跟着别一空间的殷白柳一起动作,连连刺出。 只待最后一剑圆满结束,殷白柳淡淡一笑道:“桑北,今日我终成魔,来日忘却本性,还请你亲手为我超度!倘有感应,就让我们彼此成全!” 话音未落,手中剑势已然改变,当初断魔,时下却是为了断佛! 剑意改变,棋局之内暴戾气息犹如江河奔涌,滚滚注入天元之中。 巨人化的殷白柳面露恶相,吼声如雷,浸透鲜血的长剑连连划破虚空,左右两艘剑舸之上,一个个修士纷纷惨叫着栽倒下来。 不仅如此,殷白柳裹挟棋局威势,连连出击,剑舸上的众人加上被魔念袭扰,难以两全,陷入更为艰难的局面。 “好徒儿,迷途知返,善莫大焉!这座棋局,正是为你量身打造,禅蛾魔化,九九归一,待为师飞升天外,你功德无量,当为千古佳话!你我师徒一体,登临巅峰,何分彼此?” 空中的因果恶相连连大笑,乘胜追击。 两艘剑舸,行将崩溃。 百间幻境。 那具被封印的身体连连颤抖,眉心间一枚金色卍字符咒冉冉转动,绽放无尽毫光。 身体虽然被百间幻境所封,一只手犹自连连动作,刺破虚空。 剑道改变,一身戾气渐渐消解,双眸空洞,身若傀儡,却暗合道韵,举手投足,自然而然与大道合辙。 一轮使完,又是一轮循环,渐入佳境。 殷白柳天生一个赤子,心思纯洁无瑕,这么多年专心打磨,已然将断魔剑道推向圆满。 一刀刀划破虚空,斩碎瑕疵,断魔剑道水到渠成。 眉心间的卍字印渐渐停转,甚至于出现了裂痕。 那个处身黑暗深处的身影已然感受到年轻人体内的变化,喝道:“老衲掌控的百间幻境,还能让你翻天?” 只手一按,百间震动,犹如山岳镇压下去。 枯瘦身影仍旧在不停出手,他深深感受到上方棋局内的召唤,一刀刀犀利出击,予以回应。 体内宛若江河奔涌,发出阵阵怒吼。 眉心间,卍字印之下,一枚血色巫道剑铭浮现,召唤周身血运江海,连连发起冲击。 然而,卍字印的封印力量太过庞大,魔的反击,看去如杯水车薪。 念动,一柄剑呼啸掠出,悬于头顶,另一柄剑由脚底微挑而起,欲破青天。 中间一枚银色勿忘,在断魔剑道的加持之下,裹挟三才之力,连连出击。 大道无痕,犹如流风天籁,发动三才,斩破虚空。 魔的体内,发出一声声沉闷轰鸣。 黑暗中的身影面色骤变,喝道:“不能为老衲所用,那就成为祭品吧!” 只手按下,百间幻境,一张张微笑佛面连连崩溃,刹那间,所有的封杀力量齐齐涌向魔眉心间那枚卍字印,毁灭近在眼前。 此刻,在遥远的断魔寺之外,大地尽头,一座高高的犬牙形巨岩之上,白衣剑帝骤然睁开一双眼眸,发出叹息道:“人生遇合,固非人力,福祸所倚,唯凭自择!” 一念所动,封印的参差剑意,断然崩溃,化作一股不可估量的剑道伤害冲天而起。 刹那间,魔三才合一,凌厉一划! 眼前一座宏大殿堂,就此崩溃。 同一时刻,眉心间吐出一道锐利剑痕,当即将那枚金色卍字印击碎! 哇的一声! 魔喷出一大口浓烈鲜血。 识海失去封印,魔海翻滚,顷刻间天翻地覆。 生死一战,上方棋局,魔化中的殷白柳分明感受到了变化,脚底一踏,那一泓血色旋涡顿时加速旋转,将百间幻境中的狂暴气息疯狂鲸吞。 黑暗中的身影再度变色,因为他感到棋局中的乖徒儿,已然超出了掌控。 “他无疑在加速魔化,飞蛾扑火,杀身殉道!” “饶是如此,大局仍在我手,没有人能阻止老衲的百年大计!” 到了此刻,他只得暂且放过那个枯瘦身影,飞身而起,与空中的因果恶相融为一体。 道道掌影落如山岳,两艘剑舸不断破碎,主持者轩辕剑臣脚步踉跄,一脸污血,发出叹息。 “好在大计将成,这一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眼见得两艘剑舸将要分崩离析,藏身其上的一个个修士纷纷变色。 人心涣散,各怀鬼胎。 如此情形当然不会逃过那尊空中恶相的眼睛,双掌推波助澜,漫空鬼魅丛生。 剑舸上一个修士骤见一人杀向自己,以为对方趁机落井下石,恶向胆边生,不经意之中暴起反击,顿时和对方厮杀在一处。 于是,一个个修士于癫狂之中厮杀混战,场面已然失控。 另一艘剑舸,楚洗砚轻轻一叹,他知道这个暂时结成的阵营迟早会分崩离析,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傅殿主,为之奈何?” “即便以卵击石,我辈岂有后退之理?” 脚底一跺,传出天崩地裂般的一声轰鸣。 一道剑痕,掠上云端。 与此同时,另一艘剑舸同样分崩离析,却于破碎之中,化作另一道巨大的剑痕,于中央交会,融为一体,扶摇直上,斩向空中那尊因果恶相。 “老衲山河局大势已成,岂容尔辈放肆!” 恶相双掌骤然合拢,宛若天地相撞,当即将那道长长的剑痕消弭于无形之中。 没有料到的是,一道盘算已久的剑光,宛若含沙射影,射入恶相的胸膛。 所谓伤害不大,侮辱极强,更何况源自桓越皇族的背负南天剑道,极善算计,楚洗砚自来到这座混乱杀局中,就一直在筹划,而来自傅秋痕和黑衣魔相的合击,已给他带来了绝佳的时机。 一剑断尘,痛楚入骨。 恶相暴跳如雷,口中喝道:“因果报应不爽,既生前因,必得其果,乖徒儿,杀!” 第420章 人算不如天算 双掌合十,下方众人顿时遭受碾压一击。 与此同时,滔天杀意瞬间涌入那座莫测棋局,巨人化的殷白柳连连出剑,剑光呼啸破空,生命被肆意收割,尸骸如雨落下。 傅秋痕,楚洗砚,包括另一面的黑衣魔相等人纷纷被震飞出去,宛若滚入汤锅中的饺子,覆灭在即。 便在此刻,就见一道硕大的剑体横空出世,剑锋上伫立一人,连连出手,将一个个幸存者捞了上去。 傅秋痕口中微微一叹,心道赌对了。 那轩辕剑臣果然留有后手。 硕大的剑体犁开虚空,往复穿梭。 “诸君,如此窘境,不必藏私,唯有同心协力,方有生机!” “说的不错!” 几大高手纷纷将真元注入脚底长剑,嘶嘶锐啸声中,这柄硕大剑体向前暴涨出十余丈剑芒,冲击周边封印,试图斩开束缚。 “入了老衲的困局,又岂能让尔等逃脱?百间幻境,雾海千寻,汇于一炉,血洗山河!” 双掌合拢,如巨峰镇压下去。 同一时刻,周身燃烧魔火的殷白柳大声咆哮,发动棋局之力,合击空中那一道长长剑体。 虚空中,无尽赤色闪电如雨攒集而下,既伤肉身,也坏精神。 剑锋上的轩辕剑臣顿时变了脸色,口中喃喃道:“时辰已到,这是我命!” 脚底一踏,周身宛若冰销雪融,快速化去,却已然将所有精华注入这柄硕大的剑体之中。 同一时刻,楚洗砚等人齐齐变色,心道果然世上无免费的午餐,那轩辕剑臣还是算计了他们。 此刻心神被剑体所噬,急切间居然无法摆脱,只觉得体内真元犹如滔滔洪水奔流而去,不可阻止。 “好一个轩辕剑臣,杀鸡取卵,拿我等当免费打工的了!” 黑衣魔相周身黑气笼罩,正要爆发一刻,耳中突然听到一声震天的轰鸣,脸上不免浮现一丝惊喜之色。 众人纷纷扭首看去,就见这柄长剑末端,正站着一个雄壮汉子,汉子身前摆着一口硕大的战鼓,手中正握着一根鼓槌,奋起神勇,连连敲击,鼓声震天。 “震天战鼓!西商的人到了!” 借助连绵不绝的战鼓冲击,黑衣魔相等人终于从长剑的巨大束缚中摆脱出来。 西商战鼓,战场助攻神器,往往于绝境中鼓动士气,一举扭转被动局面。 “也不知对方是否是赵氏皇族的人?”傅秋痕心中疑惑。 那汉子旁若无人,挥动鼓槌,越敲越快,鼓声震天。 眼前局面随时会变,他必须抓住这唯一的机会逃出去。 此刻,百间幻境之中,由于魔海暴动,失去镇压,处身绝境中的魔可谓腹背受敌,岌岌可危。 突然间,连绵不绝的鼓点声惊天动地传来,周身气血感应到召唤,凝聚出一缕精气冲入识海,终于守住一线清明。 一柄星沉镇压在上,一柄无间支撑在下,手中银色匕首连连刺出,传自殷白柳的断魔剑道渐入佳境,施展的淋漓尽致。 奈何那一泓暴动的魔海已然被那座宏大棋局所牵扯,他的力量,仍旧不足以将之镇压,心中恶念丛生,口中连连吐血。 同时遭到波及的,当然还有处身在那条铁索上的苏墨。 若非二人间巧巧结成循环之态,此刻已然一起被毁灭。 棋局上空,那柄硕大的剑体突然爆发出长啸,向前凌厉一刺! 剑体尾部的雄壮汉子显然早就料到了这一步,此际飞身一跃,犹如巨石投射,手中一根鼓槌爆发耀眼光华,以石破天惊之势,咚的一声敲击在庞大的鼓面上。 同一时刻,所有人心神震撼,已然感受到那股无与伦比的精神冲击。 处身百间幻境中的魔,双瞳骤然明亮。 “这个世界不止黑暗,应当还有光明!” “这个世界不是谁都任由宰割,就让我们共同携手!” 脑后一轮慧海呈现,光芒无限。 一剑在下,融入那片浩瀚雾海。 一刀在上,已然藉由那种剑道共鸣,与入魔的殷白柳同心同德,同时掌控住了棋局。 他此刻手中握着的却是那柄久违了的星沉剑。 新的三才势成,他必须逆转乾坤。 “该得到什么就会得到什么,天道好还,谁可辟易!” 一剑刺出,冥冥之中,因果转动。 妙的是,丹田之内,沉寂漫长年月的那条银色小蛇,骤然动了,瞬间便融入了星沉剑的剑体中,就见数丈银色剑芒喷涌而出! 同一时刻,处身铁索上的苏墨也刺出了手中的青色长剑。 整片雾海卷起千重巨浪,所有压抑既久的前因,已然被召唤而出。 一条漆黑魔龙怒不可遏冲出雾海,直扑断魔寺而去! 棋局上方,因果恶相骤然变色。 他感到,他把控的大势遭受了颠覆之危,以至于他即将发动的必杀一击,不由得中途夭折。 也在同一时刻,雄壮汉子的惊天一击轰然击碎了那一口西商战鼓。 而轩辕剑臣以付出生命的代价所召唤出的那一口巨剑,轰然击中周边壁障,结界层层崩溃。 由破碎的巨剑当中吐出一口璀璨小剑,嗡的一声,终究击破最后一道枷锁,逃之夭夭。 口中吐血的壮汉如何会错过这个难得时机,身影一晃,从小剑斩开的壁障中逃了出去。 几个反应很快的修士,已然紧随其后消失不见。 空中只剩下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们并没有离去,彼此的手已然紧紧握在了一起。 空中的因果恶相连连咆哮,吼声如雷。 周边一尊尊巨大佛像相继破碎。 恶相未及发动反击,一缕冷厉的银色剑痕已然无可阻挡,攻入了他的体内。 那种伤害看起来并不强大,却巧巧划开了他精心布置的防御阵势,使得从外界雾海之内,侵袭而来的反噬魔龙,趁虚而入,轰隆一声,攻入了巨大的因果恶相体内。 无间幻境之内,枯瘦身影脚底一跺,仰天长啸。 棋局天元位,入魔已深的殷白柳,感受到魔所发出的召唤,毫不犹豫,一脚踏下,逆转乾坤! 空中的因果恶相骤感一阵天旋地转,恍惚中,他看到棋局中的殷白柳赫然高高在上,占据了主导地位。 自己已然被对方踏在脚下。 “怎么可能?老衲怎么可能被小儿辈踩在脚底?” 他嘶声怒吼,便欲强行逆转乾坤,奈何雾海之上,一条铁索崛起如龙,通过那条宣泄的通道,将种种因果反噬,源源注入了他的身体。 他付出一甲子的努力,苦心营造的一切,未料在即将大功告成的一刻,发生了诡异翻盘,这让他情何以堪? 棋局之内,掌控天元位的殷白柳早已迷失自我,然而,他却被百间殿中的魔,纳入三才之位,通过断佛和断魔剑道引发出的共鸣,不断刺出回春剑,将如江河奔涌而来的反噬之力,滚滚宣泄出去。 空中携手的二人不由得呆了。 他们在最终一刻选择留下来,正是察觉到了此间所隐藏的机会。 人生有的时候,风险和机遇并存。 空中,那尊恶相,犹如冰销雪融,层层崩溃,终究露出了那个身披千疮百孔袈裟的枯瘦如鬼的身体。 枯瘦如鬼的老和尚口中连连喷血,发出凄厉悲啼,状若疯癫,令人不忍目睹。 一朵朵魔火从破烂袈裟中钻出来,将衣物顷刻间烧成灰烬,暴露出木乃伊一般的丑恶身体。 种种魔火,仿佛蛆虫一般从肌肤中钻进钻出,给他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与之相反,堕魔中的殷白柳,正在被一种无法想象的力量拉回本来状态。 眼中渐渐恢复一丝清明,手中兀自剑动,一副魔化躯壳正发生着神奇变化,犹如春回大地。 转眼间,殷白柳已回复原本模样。 殷白柳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傅秋痕和黑衣魔相二人可谓极度震惊,一时间还想不明白其中究竟。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座棋局大势分明遭到了逆转。 “呜呜呜……人算不如天算,报应不爽,天道果然好还!” “吾儿,吾儿,吾盘算一甲子的岁月,苦心谋划的一切,原来只为成全你么?” 被魔火灼烧的老和尚本尊连连发出痛苦哀嚎。 傅秋痕见他前言不搭后语,已然被引入疯魔之态,不过正因如此,却可探听出背后隐藏秘密,不免仔细倾听。 第421章 山河局开启 “吾错了,错的太过离谱,只是这错,难道却是在冥冥之中,为了成全吾儿?” “吾这些年所造杀孽太重,自知难逃天谴,故欲将尔度化为一只魔化禅蛾,以替吾挡住重重灾厄,得以顺利进入山河局,突破飞升,呜呜呜……吾好恨!天意弄人……呜呜……谁知冥冥中度化的却是吾自己!” “苍天弄人,为何,为何如此!” 魔火熊熊燃烧,将那副干枯肉身烧的毕剥作响。 老和尚亦哭亦笑,如疯似癫。 棋局逆转,阵图反噬,空中种种杀劫层出不穷,愈演愈烈。 黑衣魔相和傅秋痕二人即便联手,在适才的大战中已然遭受重创,此刻穷于应付,被连连击伤,苦苦支撑。 他们在最后一刻选择留下,是因他们笃定,战局已然变化,只要能熬过去,一定会博得一场意外惊喜,这才是他们这一次不惜冒险挑战的目的。 “虞兄,今日一战,可悔乎?” “今日一战,吾深有所悟,乐在其中!” “杀劫爆发,若然再持续下去,我们很可能会葬送在这里,但今日与虞兄联手一战,可谓酣畅淋漓,大慰平生,快哉!” “战吧!” “战!” 绝境之中,二人毅然燃烧精血,冲破重重杀劫,却已然捉襟见肘,越陷越深。 直至看到那个住持沦为阶下囚,二人精神一振,愈战愈勇。 “虞兄,人算不如天算,虽事在人为,但有些事,却非人力,若然强求,必遭报应,便如那和尚,身披袈裟,实为枭雄,一甲子谋划,试图瞒天过海,却依旧难逃冥冥中之天谴,报应不爽!可惜啊,万丈雄心顷刻间化作泡影,却成全了那个天元位的年轻人!” “他呼那年轻人为儿,虽然看似癫狂之语,已然透露出几分真情!” “且观之,若能熬过这场杀劫,必有回报!” “善!” 地火水风崩坏,重重杀劫层出不穷,二人即便燃烧精血,但这精血又有多少? 就听那个不人不鬼的老和尚继续大哭道:“吾儿,吾儿,今日报应,原是吾平生造孽太多,吾死则死矣,但你切切不可中途放弃,一定要继承吾志,走下去,来日重返奚京,重振殷氏门楣,在你一身!” “奚京鱼龙混杂,人心叵测,吾儿身负魔裔血脉,必遭歧视,其中困难重重,难以尽言,但吾儿,你是吾的至亲骨肉,虽然为父算计并利用了你,但,源自血脉中的亲情那是无论如何无法剥夺的!” “去奚京,不得心慈手软,该杀就杀,该报就报,他们当日如何对付我殷氏,你当如何偿还!唯有如此,才是果报!” “杀杀杀,杀了那些畜牲!那江山乃是我殷氏所有,鸠占鹊巢,灭我满门,呜呜呜......全都该死!” “吾儿,呜呜……你的前程,应在奚京,你与那天择之子,冥冥中相交,可以作为臂助,来日你与之携手,或能大放异彩!” “你天赋卓绝,乃是天生的佛子,可惜你身负魔裔血脉,也是无法,呜呜呜......那是为父造下的孽,是以眼前这场杀劫,为父替你担之,也算弥补了对你幼时的亏欠!” 生死一线,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说话颠三倒四,其中已然真情流露。 “吾儿,你母乃是锡蓝城魔姬,为父鬼迷心窍,以身试法,与她种下因果,才有了你这嫡传血脉,呜呜呜......不必怨尤,不必自卑,传承在殷氏血脉中的荣光,即便是那奚京城中的王公贵族,都不能轻视你的存在!” “为父与魔姬结合,生下你,原本动机卑劣,只为以你承担因果罢了,呜呜......好悔啊,为父亏欠太多,为父对不起你,呜呜......万不曾想,冥冥中,却诞下你这特异麟儿,呜呜,为父心中其实高兴的很!不要怪为父,今日为父应劫而亡,死也心甘,要紧的是,那座山河局,血泪谱,今日乃是唯一进入的机会,也是这座即将崩溃的古寺一千年来,所存留的最后机遇,你,一定要把握住!” “呜呜……答应为父,否则为父死不瞑目!” 所谓因果报应,原本不爽,加上这老和尚本身修的是佛道,心中却种下恶魔,以至于此刻因果反噬,尤其惨烈,从肉身到灵魂,都承受了十倍以上的惨烈苦痛。 天元位的殷白柳,神奇般恢复了原本模样,他眸中含泪,哽咽难言,他百感交集望着那副被烧得扭曲的躯壳,他想要救回他,他想要像普通人那般孝敬对方,却被棋局所困,已然做不到。 其实他早就从血脉中感受到了那种特殊气息,只是,从师父口中道出这等辛秘,仍旧让他如遭雷击,一时间难以接受。 要知道,他师父,可是由来已久的大德高僧啊,他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怎么可能在顷刻间变得如此丑恶不堪,他,如此丑陋,遭受种种恶报,他真的是自己的亲身父亲么? 恍惚中,如梦似幻,殷白柳怔怔难言。 此刻,在魔火中即将化灰的老和尚,忽然神色肃然,仿佛回光返照,恢复了一丝清醒。 “白柳吾儿,俗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切记,那座山河局,血泪谱,乃是古寺一代代高僧苦心打造的一座与天争胜之局,一定不要错过,那是你,逃过末世杀劫的唯一机缘!吾儿,为父能为你做的,就是这些了,为父这就替你开启门户,同时用这副破败肉身,为你消除所有厄运,只盼来日你踏上坦途,再无人能阻碍你的步伐,你将登上顶峰,成为至尊!” “吾儿,为父去矣……” “吾儿,呜呜......永别了!” 言尽,老和尚如同一只浴火飞蛾,直扑而下,口中念诵神秘咒言,与此同时,那口平息已久的巨钟再度轰然敲响,古寺震撼,巨大的冲击瞬间穿越雾海,到达了彼岸的悬崖边。 那个垂钓者蓦然睁开眼睛,摇头叹息。 “人力有时穷,天命不可违,法性,你到此刻,可明白了么?” 他口中念诵咒言,赫然和那老和尚所言一般无二,老和尚却不知道,若无那垂钓者做出响应,即便他殚精竭虑,苦心经营,仍旧无法打开那一扇封闭的门户。 念诵声中,垂钓者全身沐浴在金光之内,赫然化身为一尊高僧样貌。 此刻,那座古寺之内。 全身浴火的老和尚,全身骤然释放出耀眼光华,竟以他的灵魂和残余肉身,生生凝聚出一枚金色卍字,卍字盘旋,如刀切开虚空。 咔嚓嚓的开放声中,在那天元位之上,在那年轻人的上方虚空,一扇血迹斑斑的古老门户浮现而出,缓缓打开。 年轻人双眸含泪,眼角处溢出一缕血线,心中之痛,难以言表。 “为什么会是这样?” “殷白柳,为什么会是这样?” “原来你自出生,便是被算计的么?那些东西,固非我之所愿,只是师……父,您让白柳情何以堪?您让白柳如何处世?难道白柳就带着这个荒唐的身份,重返奚京么?” “人魔不两立,这是您说的,我一心笃求,只为断魔,我百计苦修,无法斩断其中缘由,原来那邪恶因子,竟是出自我的血脉之中!魔姬,我母,荒唐么……殷白柳,你本不该留在这个世上!” 空中不断躲避杀劫的二人骤然瞪大了眼睛,此刻已然放弃一切顾虑,拉伸出一道长长的剑道轨迹,闪电般冲向了老和尚以生命开启的那扇门户! 内棋局,血泪谱,想想都让人怦然心动。 这机会千载难逢,无论如何不容错过。 只是,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 就见二人即将冲入那扇门户的一刻,一种无法想象的力量骤然爆发,竟将两个大人物轻易弹飞了出去。 “这个世界,人为财死,如师父,如他们,殚精竭虑,百计盘算,即便得到这场机遇又能如何?”殷白柳目光茫然,欲哭无泪,这一日,他遭受的冲击实在太大,这让一贯秉性纯良的他如何能够接受。 他的原本世界,原本信仰,轰然崩塌。 第422章 放弃与成全 空中,虞远辙和傅秋痕二人连连出手,发出强悍冲击,却一次次被狼狈击退。 “虞兄,那处身天元位的年轻人必然是进入其中的唯一机会,拿住他!” “好!” 二人骤然改变方向,掠向棋局中央的殷白柳。 眼见得殷白柳就要落入二人掌控,最后一刻,殷白柳骤然仰起头颅,目光冰冷看向冲向自己的二人,冷笑道:“你们不知道,若非殷氏血脉,根本不可能进入其中,若然强求,必遭报应!” 话音未落,一柄木剑只轻轻一刺,整座棋局轰然一震,那种无法言喻的剑道伤害,早已穿透了二人的身体。 二人大叫一声,拖曳着一串血雨,落向远空。 此刻,空中的杀劫已然渐渐平息,这场莫大灾厄,或许正应了老和尚的话,随着他的死,被带走了。 “师父,白柳方寸已乱,已然不能自已,我真的不知道该……” 话音未落,处于天元位的他,赫然看到处身幻境之中的魔,周身魔火熊熊,显然,已陷入走火入魔的绝境之中。 “相比于我,你才是更适合的吧?” “师父,对不起,我明白自己该做何抉择!” 殷白柳目光看向虚空,露出坚定之色。 掌控棋局大势,殷白柳探手一抓,丝毫不顾魔周身燃烧的魔火,已将之轻轻提出幻境。 剑道释放,划破手掌,鲜血汩汩涌出,兜头沐浴而下,将魔的周身染的血红。 那些魔火随着鲜血覆盖,渐渐萎靡了下去。 心中有念,一剑回春,那是祝福,也是希望。 “好好活着!” 殷白柳的双眸骤然明亮,此刻抡起魔的身体,竟以对方肉身为剑,斩开了那扇门户的禁制,当即将魔送了进去。 随着魔进入那扇诡异门户之后,那扇血迹斑斑的大门,轰然闭合,消失无踪。 空中,黑衣魔相和傅秋痕已然看呆。 他们没有想到,那年轻人居然放过眼前天大机遇,成全了另一个一身邪气的青年。 黑衣魔相当然认得那个年轻人是谁。 “他居然早就到了这里,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定数吧!”他口中轻轻叹息,脸上已然带着微笑。 “这个世界,竟然有这样的傻子么?”傅秋痕摇头叹息。 黑衣魔相但笑不语。 他看着对方当日踩着尸山血海进入月窟,他亲眼看着对方走进锡蓝,走入那座魔顶大殿,竟然强行夺走了魔皇孔照的一滴鲜血。 “天择之子果然携带莫大气运,本相没有看错!” 暗中感叹,下方的棋局,随着魔进入内棋局之后,已然发生变化,一股宏大的道境气息已然源源释放了出来。 “殿主,机会难得,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们各问前程吧!” “好!” 二人分手而去,落入棋局之内,各寻一处地域,盘膝而坐,感悟造化。 虽然不能进去内棋局,这座外棋局所能带来的造化,定然不会小。 在棋局的另一处,一个身影不显山不露水,静静坐着。 “这场觉悟盛会怎么可能少了我楚洗砚!” 同一时刻,消息已然传出。 南殿无主,傅秋痕结交魔域,自身难保,正是桓越收回失地的大好时机。 楚洗砚嘴角翘起,露出一丝得意。 这一次断魔寺之行,无论个人还是家国,都会大有收获。 黎明一线,雾海平息,一条铁索静静悬于虚空,其上一个锦衣青年盘膝而坐,骤然睁开眼睛,便看到了黎明降临一刻的第一缕光明。 他再度闭上眼睛,当即进入物我两忘的入定状态。 虚空之中,一泓潭影空灵呈现,身下一条铁索已然成为通往彼岸之桥,天造地设,机会难得。 断魔寺内,中央秘境,外棋局天元位,殷白柳周身血迹斑斑,枯瘦如柴,当初为了送魔进入内棋局,他已耗费大量真元,更何况遭遇那场变故,让一颗赤子真心受到巨大冲击,此际犹自沉浸在那片苦痛世界,按下不提。 单说此刻的魔,魔海全面暴动,可以说正处在生死攸关危险之中。 天空血洗,大地涂炭,愁云惨淡之中,一座纵横交错的庞大棋局,稍稍显露,已然释放出一股峥嵘出世的宏大意境。 一座万年棋局,耗费了断魔寺历代高僧无尽心血,最终集合百名高僧布下浑天大阵为镇压,方成就此千古不朽棋局。 棋局成就之日,天降杀劫。 一座古寺,据守大凶之地,与天地抗争,无数僧侣于这场劫难中化为灰烬。 无数人殉难,最终使得这座棋局得以保存。 成就如此棋局,便如愚公移山,耗尽多少心力! 只为与天抗争,争那冥冥中的一线生机。 棋局成就如此艰难,而开启棋局之难,同样难于登天。 便如老和尚法性,布下偌大诱饵,一甲子之内,造下无尽杀孽,以身试法,甚至于算计到了亲生骨肉。 所为者,只是为了争得那冥冥中的一线生机。 末法凋敝,断魔寺内,无尽高僧穷毕生智慧,只为找到一条超脱之路。 天道无情,众生蝼蚁。 站在大地一隅,周身魔火肆虐燃烧,其中痛苦难以尽言。 更为可怕的是,识海之内,漫天种星齐齐暴动,所造成的种种反噬,已然令灵魂苦不堪言。 魔连连怒吼,不断挥动那柄无间,企图劈开一条生路。 此时此刻,棋局已然感应到了魔的入侵,大地上,一道道纵横脉络清晰浮现,就近,七枚硕大的黑白棋子,骤然射出一道道耀眼光华,光华交织,赫然成阵。 随着一声长啸撕裂虚空,就见一条夭矫巨龙昂扬而起,张开一张狰狞巨口,凌空咬合下来!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翻地覆。 魔吼声如雷,长身而起,一身精血疯狂外泄,竟瞬间化作巨人模样,一剑在上,是为无间,一剑在下,正是星沉,当中一柄银色匕首势合三才,骤然一刺! 三才逆运,正是其当下入魔所致。 就见那张咬合的龙口,竟被堪堪撑住,一条硕大龙躯起伏上下,爆发出一声宏大龙吟。 硕大的一条龙体内,喷涌出一股浩然气息,已然将魔的周身笼罩其中。 那种气息,分明和魔周身燃烧的魔火乃是死敌,犹如犬牙交错,绞杀在一起。 一枚巫道剑铭浮现印堂间,手中匕首连连刺出,招招刺血,已然划开那条巨龙肉身,龙血喷涌而出,淋漓如雨。 巨龙连连长啸,卷起狂浪,向下方的魔连连冲击,只为将那邪魔当场斩杀。 一双漆黑瞳孔中,骤然亮起两朵火焰,在因果之光烛照之下,那条巨龙渐渐现出本来面目。 就见七枚硕大的棋子罗列虚空,排列组合间,恰似北斗横空。 魔的目光正落在距离自己最近的第一颗棋子之上,那里分明代表龙首。 双眸中火焰盘旋,那颗硕大的棋子立时发生了变化。 此刻的魔顿时被拉入幻境。 就见一个凄惨无比的大汉正在疯狂大笑。 他的双眸空洞,分明被生生挖去双眼,其下胸膛开裂,一只手中正捧着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另一手握着一柄巨刀,不停砍伐周身,一根根骨骼寸断,血肉开裂,鲜血狂涌。 他狂笑道:“李错,你名为错,固然大错特错,你就不该降生在世间!” “你认贼作父,白练了一身功夫,居然亲手引狼入室,手刃了一族亲人,甚至于,亲自斩下生身父母的人头,以子弑父,罪恶滔天,你该死,该死啊!” 大汉转首看向另一侧,怒骂道:“长生侯,世间竟然有你这般蛇蝎心肠的毒辣之人,你算计他人也还罢了,你报仇便是报仇,又何必夺我于襁褓,百计污我生身父母为不共戴天的仇人,你将之唾骂为十恶不赦之徒,我自幼年便终日浸泡在仇恨之中,活着的唯一目的只为复仇!” “最可恨的是,在我手刃我生身父母的一刻,你剥下了画皮,竟将原委一一道出,你让我无法自立于世间,你让我无比痛恨我自己,我后悔活着,后悔生在世间,更后悔落在你这魔鬼的手中,长生侯,你该死啊,我李错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话间,大汉一跃而起,犹如巨岩冲向魔,中途轰隆一声爆裂开来,一股难以估量的伤害顿时释放在魔的周身。 第423章 浩气冲霄 两种力量,水火鏖战,魔如遭雷击,不由得后退一步,一口鲜血禁不住喷了出来。 然而,这是他的战场,这是他恪守的底线,无论如何,不容退却。 魔仰天长啸,奋力刺出一刀! 目光所至,婆娑光影之中,第二枚棋子剥开面纱,再度将魔拉入第二场幻境之中。 刑场上一片肃杀,一个女子眼见得就要被斩首,她呜咽哭泣,仰天发愿,字字血泪道:“天无眼,地无道,我一弱小女子,无端遭人污蔑,身受奸人凌辱,沉冤莫白,竟被昏官定为不孝忤逆毒妇,以鸩杀公婆罪处斩,遭世人唾骂,今日赴死,我如何甘心!” “我虽柔弱,恨比天高!世道黑暗,唯将愤怒化作诅咒,让所有魑魅魍魉,让这不公世界,葬身黑暗!” 说话间,女子竟生生将双眸抠出,啖入口中。 鲜血从空洞的双眸了汩汩涌出,刹那间,天地变色,暮色四合,黑夜降临,血雨天降。 与此同时,刽子手鬼头刀高高举起,一刀断首,就见一腔热血喷涌而出,竟溅了魔一身。 魔暴吼一声,周身热血沸腾,犀利一刀,划开虚空。 天地血染,渐而伸手不见五指。 一股钻心痛楚从眸中袭来,即便他竭力瞪大双眸,却发觉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瞎了。 此刻,第三枚,第四枚,直至剩余几枚棋子,相继破碎。 一具具血淋淋的身体伫立黑暗死寂之地,他们俱失去了眸子,都是些遭受莫大冤屈而心有未甘的冤魂,他们都不愿再看这世界一眼,故而选择自绝以对抗这个冰冷的世界。 七个被供养多年的冤魂,已然化作恶煞,唯一念头就是复仇,他们化作一条条绞索,死死缠住了魔的身体,缠住了他的脖颈,扼住了他的心脏和周身血液流动,继而,将之冰冻,封印成一块寒冰。 黑夜无声,棋局中一条条巨大的阴阳脉络之河,如巨龙缠绕,发出一声声低沉怒吼,它们将所有力量注入那片黑夜,旨在将那入侵的邪魔抹杀干净。 树须般的力量交织缠绕,死死封印住魔的身体,簌簌爆裂声接连传来。 只是,那暴动的魔海也随着黑夜的降临,被封印住了。 魔的手中,空无一物,他五指张开,空空然伸出去,似乎想抓住什么。 他的眼眸与黑夜融为一体,大大的睁开,竭力想要发现什么。 他曾经也被冻结在那种类似的寒冰中。 他的肉身就像被冻结的大地,一动不动。 随着一枚神秘铭文浮现在印堂间,这片被黑暗所封印的大地中,终究被埋下了种子。 脑后,一轮黑暗的慧海冉冉转动,蔓延出亿万根须,竭力融入这片绝望的黑暗世界。 坠落吧! 无限坠落,在那黑暗的最深处,死海最底层,那是源头,也是根基。 呼吸渐微,直至完全停止,一切归0。 0之态,如有如无,一切到达轮回的终点。 而终点,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也其实正是起点! “这一刻,我希望你能有所感悟,这种近乎绝境的黑暗,气息浑然,便如摇篮,而你,正如一个无所适从的蒙昧中的生命,我希望,你能从我的尽头,找到你的开始!” 黑暗中,他对他说。 黑暗中,一根手指微微一颤,几乎很难察觉。 那根食指中骤然释放出一缕热度,那是天地尽头的召唤,也是大道流转的微妙韵律,只在一瞬间,就走遍这具身体的所有末梢毛孔,进而游入一条条血脉江河,直至归溯到胸膛间那颗看似停跳的心脏中。 黑暗中,那双眼眸缓缓闭合。 而鼻孔间,阴阳流转的气息,已然从一条条蔓延的触须中汲取到了力量,进而,便感受到这个世界中那种宏大跳动的脉搏,开始了细不可察的呼吸。 “这个世界,不止绝望,依然有希望!” 口角喃喃,周边死寂的黑暗也无法束缚其细语,紧接着,那双闭合的眼睛倏忽间睁开一条细缝,便射出了一抹银色的晨曦色彩。 吟! 一柄剑掠入其手中,仿佛归家的游子。 而此刻的魔,正站在天地一线间,站在那一处小小绝崖上,持剑向前轻轻一刺! 这一剑起于黑暗,诞生于黎明。 一丝清新之气,划开了绝望的死寂,给这片冰冷的世界送来了最初一丝温暖。 七个恶煞之魂突然齐齐打了个激灵,他们都有些不可思议看着那副被冻僵的身体,完全不明白对方怎么可能就如此轻易的撕开了他们的封印。 然而,那一剑所带来的刺痛,却已然给他们带来了一种难以道明的触动。 其下,剩余七枚棋子纷纷露出本来面目,于防不胜防之中,连连发出冲击。 魔看去溃不成军。 棋盘之上,一条怒龙扶摇直上,转瞬犹如闪电落下,正中魔的头顶之上。 三才合一,一剑断佛! 那条怒龙骤然解体。 崩溃的光影中,周边棋局轰轰然盘旋变化,就见一个被召唤出的真魂之身,凭空落下,一身浩然之气,直冲云端。 “要想过关,仅凭这些,还是远远不够的,走!” 七具身影一跳腾空,依旧化作七枚棋子,七子勾连组合,转眼间化作一条巨龙昂扬腾空,中途俯冲直下! 刹那间,一股浩然之气犹如九天长河席卷而来,带给了魔无法承受的重压! 瞬间,三才合,天空,大地,中央一线,三股锋锐融合在一起,向前犀利一刺! 只是,那条巨龙禀赋天地间的浩然气势,当真挡无可挡,魔顿时如一颗弹丸弹飞出去,他周身裂开无数伤口,鲜血泉涌。 其实,他的肉身已然到达无骨搬运之境,他周身所承受的伤害,并非被动承受,而是主动适应,从伤害中汲取力量,进而通过肉身九转,予以吸纳,并逐步破解。 是以,这种伤害,不知不觉中,已演化成为一种自我完善的保护机制。 昂、蛮、摩、涅、亨、芭、崩! 崩、芭、亨、涅、摩、蛮、昂! 三才之势顷刻间逆转,再逆转,阴阳反正,刚柔变化,魔连出七剑! 然而他的攻击无论如何还不足以化解那种浩然一击。 一声钟鼎长鸣之音隔空传来:“邪魔歪道,本不容于天地,老夫大虞昌戌,今日除魔卫道,斩!” 就见那颗硕大龙首之上,正站着一个小小身影,手持白玉笏板,猛然向下一刷! 天地宇宙之间,骤然生发出一股沛莫能御的浩然之气,犹如大江大河,奔涌而来! 与之相比,魔实在太过弱小,刹那间,生死立判。 同一时刻,外棋局天元位的殷白柳突然睁开了一双眼睛,他已然感受到了那种致命的危机,他同样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就这么无谓的死在那里。 脚底一跺,外棋局轰然一震,手中的木剑铮的一声,激发出一声铿锵的共鸣,刺了出去。 同样做出反击的,还有那个处身于铁索间的锦衣青年。 青年口中喃喃道:“我藉由你获得觉悟,进而突破,即便你是一个恶魔,这份恩德,我必须要做出回报,就算旦夕赴死,我更不会犹豫!” 一抹青色剑光自手中呼啸掠起,瞬间串起了魔留在铁索间的那道剑道脉络,进而牵扯起一条铁索,搅动了一座雾海。 掠起的一道剑光中,被召唤出一条硕大龙体,长啸一声,夭矫腾空,直扑那座断魔寺而去! 与此同时,内棋局中的魔顿有所感,同时脚踏大地,唤起三才,凝聚出至强一击。 一柄星沉,融合着外棋局中涌来的滚滚力量。 一柄无间,已然召唤来那条磅礴的雾海巨龙。 当初留因,时下得果。 同时挥动的,还有手中那柄银色匕首,三柄武器,三位一体,划开虚空,迸发出耀眼的光华。 同时,识海中,那道银色剑痕,骤然传递出一种玄之又玄的剑道气息,正是这股气息,将源自外界的两股剑道力量,刹那间融为一体,刺了出去! 银色匕首,微微一挑,刺破青天! 魔足踏棋局,背负天地,周身气势,无与伦比,蓬勃高涨。 第424章 共鸣 他退无可退,何况,这是他的底线,他可以被消灭,却断然不能亵渎那份无上真魔意志。 一声怒喝,意志归0,三才完满相融,撕裂天地。 巨龙张开的嘴巴再度停滞在空中,龙首上一个小小的黑影分明感受到了一股类似于自身的那种决然的力量。 “一个邪魔,怎么可能?” 要知道,他可是一代名垂青史的赫赫忠臣! 忠肝义胆,烛照千秋! 当日夷狄兵临城下,即将攻破帝都。 夷狄凶残之名,天下皆闻,破城之日,大肆屠戮,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极。 故而,王上,还有帝都那些王公贵族,畏惧夷狄强暴,早早弃城逃跑,唯有的一支精兵,也被带走了。 可以说,这座城池根本无法守住。 昌戌却清楚,一旦失了帝都,震动天下,大虞这块膏腴之地,一定会被四方觊觎,进而纷纷落井下石,借机瓜分。 如此,大虞的末日即将到来。 他不能容忍这个结果发生。 他以一人之力,以大虞丞相之名,以一贯的威望,聚拢涣散的人心,亲自带着自己的家人,登上敌楼,大声疾呼:“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只要能坚守数日,大将军必然赶到,那时候,就是转机!” “夷狄,禽兽也!唯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方能博得一线生机!多灾多难的国民们,夷狄前来,正是报仇时机,拼却一条命,也要咬下他一块肉,坚持就是胜利,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大将军即将归来,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 昌戌散尽家财,身先士卒,鼓舞士气。 他让那些民众知晓,唯有拼死一战,才有出路。 昌戌带着家人,奋不顾身冲在杀戮的前线。 眼看着妻儿兄弟战死城头,昌戌全然不顾,振臂疾呼。 在他的感召之下,男女老少,妇孺孩童,齐齐上阵。 他们仿佛化身为一头头嗜血野兽,悍不畏死,冲向凶残夷狄士兵,用刀,石头棍棒,甚至是牙齿,指甲,和凶残的敌人拼命纠缠,一个个抱着夷狄士兵从高墙上坠落下去,在最后一刻,纷纷和敌人同归于尽。 夷狄军队惊呆了。 他们没有想到原本应该一击而溃的大虞都城,居然蜕变成了一头嗜血猛兽,带给了他们不小杀伤。 “攻城,杀光他们,破城之后,一个不留!” 于是,这一场不对等的战争完全变成了以命换命,城墙之下,尸骨如山,血流成河。 昌戌的所有家人,在这场惨烈无比的攻防战中全部殉难。 即便他自己,也然身受重伤。 在濒临绝境的一刻,一声悠长号角自天际传来,所有幸存者顿时欢呼雀跃。 他们知道,大虞的滚滚铁骑终于赶到了! 夷狄的末日就要到了。 杀! 杀杀! 所有人化身复仇野兽,无所不用其极冲向敌人,以命换命。 夷狄人完全惊呆了。 一贯柔弱如兔子的大虞人,怎么可能拥有如此血勇? 带着震惊和失望,夷狄大军潮水退去。 大将军趁机掩杀,一直将夷狄人赶出国境。 此战之后,丞相昌戌的声望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家家户户,为他建立生祠,日日祭拜,犹如对待神明。 然而,如此高的声望,也为他招来了大祸。 功高震主,盛名累身。 猜忌,中伤,罗织罪名,种种污蔑,纷至沓来。 那些奸佞手段迭出,恨不得除之后快。 而这些情况正合虞王心意。 昌戌已然变成虞王心头的一根刺。 昌戌的贤明,正证明了他的昏聩无能。 而昌戌性情耿直,说话从不留情面,在一次次朝会上大声疾呼,直陈时弊,让虞王很没有面子。 昌戌存在一天,都是他的耻辱和不能承受之痛。 而那些推波助澜的中伤和污蔑,使得虞王终于下定了决心。 虞王在京城召开公审大会,声称昌戌早就勾结夷狄,贪腐民脂民膏,十恶不赦,并罗列出十大罪名,只待认罪,立刻处斩。 “要老夫认罪可以,老夫唯一要求,便是见王上最后一面!”见到昌戌提出要求,奸臣们立刻向王上禀报。 王上其实很害怕见到昌戌,但为了让昌戌伏法,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见他。 “老夫唯一的要求,就是在老夫死后,将老夫的首级悬挂在城墙之上,老夫生来尽忠,便是死,也要戍守国门,替万千王京黎庶,看护江山社稷!” 王上没有想到昌戌居然会提出这么个要求。 其实在家人殉难之后,昌戌早就萌生死志。 这个时代太过黑暗,他昌戌早就没有立身之地。 如此死法,也算死得其所。 王上毫不犹豫答应了昌戌的要求。 处斩一刻,昌戌引吭高歌,他慷慨赴死,从容不迫,震惊了所有人。 “磔其骨,醢其肉,凌其身,一灵不灭,当与天地共存!” “吾养吾浩然之气,当以热血,献祭天地,倘有天兆,是为忠魂报偿!” 当那一腔热血喷洒长空,天地骤然变色。 进而,那一身肉骨,已然被疯癫的王京百姓争抢一空。 风起云涌,一道道惊雷劈落大地,地龙突然翻身,屋舍殿宇倒塌无数,天降血雨,死者无数。 如此异变持续三天三夜,方才停歇。 人们看着城墙上高悬的那颗双目圆睁的头颅,方才有些明白丞相大人是被冤枉的。 然人死不能复生,只得暗藏怒火,希望有朝一日,丞相大人能够沉冤昭雪。 大将军归来之日,得知丞相惨剧,痛不欲生。 公审大会再度召开。 一个个奸臣早被指认出来。 大将军亲自开斩,杀的人头滚滚。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虞王,则一脸无辜,痛哭流涕。 丞相的灵位即日配享太庙,接受供奉。 其实在昌戌身死一刻,他的残魂,已然被神秘人物,悄然收纳而去,最终被带到这座棋局内,接受七恶煞供养,因而延续至今而没有消亡。 而七恶煞的血食则来自那些更多的修士。 如此看来,这么多年,这座棋局吞噬了多少修士的鲜血。 “人魔不两立!天道昭昭,浩气长存,杀!” 他身死数千年,那股禀赋的浩然正气,在棋局供养之下,愈发壮怀激烈,气贯长虹。 “杀!” “杀杀!” 棋局天地,昌戌的亡灵将浩然之气源源召唤而来,向魔发起连绵不绝的冲击! 魔节节后退,周身血流如注。 他的目光直视昌戌,那柄星沉剑吟吟震颤,发出声声龙吟。 同一时刻,外界的殷白柳和苏墨也同时遭受巨大反噬,屡屡被震伤。 然而他们此刻三位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了全力抗敌,别无出路。 “战!” 木剑挥动,外棋局中风云变色,撼动整座古寺,发出声声怒吼。 铁索雾海,一座庞大南殿投影冉冉浮现,苏墨只觉得一股浩气冲天而起,已然感受到那座南殿幻象中站起成千上万英灵,他们都是为龙泽捐躯的前辈。 此刻万千英灵齐齐怒吼,一股无形的力量凝为一线,化作惊雷,劈向寺庙。 内棋局。 昌戌气贯长虹,乘胜追击。 魔节节后退。 殷白柳口中血如泉涌。 苏墨遍体伤痕累累。 他们同时在后退,却以退为进。 最后一刻,魔已退无可退。 一柄星沉剑中,再度爆出一声高亢的龙吟。 恍惚中,魔长身而起,穿越无尽黑暗,上升到星河之中,一柄剑自黑暗中掠起,斩开一道长长的虹影,直入天穹! 血脉中,一股无上气势,随着这道巨大的剑影,唤起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冲破天宇,旨在破碎星河,破碎那一切高高在上的秩序! 这种力量,谓之浩然! 魔的目光,穿透无尽混乱光影,似乎看到了那无尽岁月之前的惨烈一战!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所求者,只为破天! 气血长河,直冲云天。 魔的口中,已然顺应着天地间那股至刚的脉动,自然而然,唱起了那首战歌。 昌戌已然感受到那种无与伦比的气势,不由得变色,他不清楚,邪魔歪道,怎么可能引发出那种浩然共鸣? 第425章 破袭千军 “无论如何,尔辈难逃宿命!” 浩然之气,上干云天,如重重狂浪,冲击而去。 外界,殷白柳的眼睛亮了。 苏墨的眼中同样喷涌出灼热的火焰。 他们同时感受到了那种召唤,也觉察到了魔的根本用意。 借助内棋局中所激发出的绝对力量,淬剑! 进而,引动外天地发出共鸣。 这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此气势当与天地共不朽,吾不能错过!” 闭上眼睛,殷白柳已然放弃一切,全身心融入那种浩荡感悟之中,口中开始吟唱。 战歌如潮,外棋局中风起云涌,无数修士亡灵,纷纷从尘埃中站起来,和殷白柳一起,唱响那首古老战歌。 同一时刻,苏墨的口中也在吟唱,脚底的铁索犹如奔涌的长河在脉动,自然而然,将那种旋律传递了过来。 周身滚滚热血被献祭而去,上空的那座南殿,再度升高,其上聚集的无尽英灵气息,已然和他一起,高唱战歌,冲入云天。 退无可退。 魔足踏棋局,背负天地,瞬间闭上了眼睛。 他已然深深感受到了那种传自天地间的强烈脉动。 一缕浩气,当与天地同不朽! 无尽的愤恨,无尽的怒火,化作一缕亘古不绝的意志,冲上云天。 这股气息,穿透了魔的身体,穿透了内棋局,并一举击穿外棋局,最终通过那条铁索之桥,导入长天之中。 霹雳! 风云变色的外部天空,骤然撕裂开一道长长缝隙,在那股浩然正气的感召之下,这片天地已然做出回应! 一股伟力化作巨龙,俯冲直下,劈入古寺! 内棋局中,忠魂昌戌瞬间目瞪口呆! 他本不愿接受,却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事实。 “吾养吾浩然之气也,这股力量,居然……居然比吾所召唤的力量,更为强大!奇哉!怪哉!” “一腔热血,万古忠魂,天风浩荡,日月朗朗,败此剑下,吾心甘情愿!” 说到这里,昌戌面色肃然,看向魔道:“吾乃守门者,你既破了老夫的浩然之气,且过关吧!” 言罢,一条巨龙,一缕忠魂,于恍惚中消失不见。 魔并没有选择马上前行,而是盘膝而坐,仔细感悟那一缕浩然之气的底蕴。 正其心,明其志,唯凭一腔热血,祭入天地,感此浩荡之气,禀赋一心,与那一缕本源力量,同心同德。 渐而,后背上,数十灵穴齐齐盘旋,喷涌出灼热气息,注入周身经脉江河,最终注入背脊之中,随着魔发出一声长啸,蓦然传来一声龙吟,裹卷炽烈气息,扶摇直上,冲破重关,直入识海之内。 一片沸腾魔海,无尽魔化种星正齐齐暴动,却被一条夭矫巨龙,冲开无尽魔障,直入星空深处。 无尽种星顿时一滞,随即便吸纳到了那种别样的气息,变得稍稍安定下来。 中央灵魂太极,冉冉盘旋。 两个模样一般的身影,一着黑衣,一着白衣,相背而坐,感悟星空造化。 现实世界,内棋局之内,一声低沉龙吟自大地上升起,就见一条硕大龙身浮现,驮起小小的魔,盘旋数圈,最后一头扎入那座宏大棋局世界之中。 巨龙消失,魔缓缓降落到地表,他还没有来得及观察周边世界,就见十多个黑点,自天际疾驰而来,转眼间已到眼前,正是全副武装的十八铁骑,每人都手持一根锐利长矛,向着魔展开极限冲锋! 为首一人,舌绽惊雷,挺枪便刺! 于是乎,十八人便如一体,十八根长矛聚合成一柄硕大无比的锐利长枪,已刺到魔的眼前。 “破袭千军,瞬息千里,有我无敌!” 十八人齐齐怒吼,那股锋锐之气,所向披靡,无可匹敌! 魔不能抵挡,疾速后退,百忙中,竟向着那道锐利的枪锋刺出了一剑! 枪锋反噬,魔被远远击退,然而,十八骑骤然加速,那道巨枪锋芒再度向前吐出数丈,直取要害! 魔连退十数步,每一步都在大地上留下一枚深深足迹,那些足迹中蕴含着深奥的剑道觉悟,乃是魔在挑战魔境之中,偶然学到的东西。 他在后退,其实每一步都在以退为进,十数枚脚印一以贯之,一气呵成,当年曾踏破数层魔境,有进无退,震慑无数魔修。 只是,他以退为进的攻击点,却非攻向那道追袭而来的锐利枪锋,而是以这十数枚一以贯之的剑道足迹,裹挟那股锋锐的力量,击破天机! 枪锋锐进,魔暴退,口中鲜血狂喷。 那股锐利的伤害,已然深深楔入他的体内,然而此刻的魔,却已然毫无顾忌,怒吼一声,重重踏出一脚,踏出一枚最为深刻的脚印! 一声霹雳从天而降。 同一时刻,内外棋局齐齐震动。 外棋局天元位,殷白柳睁大了眼睛,露出震惊的神情,盖因这沉重一击远超想象,即便他全力抵挡,也无法承受,不仅如此,这股力量还一举击穿了内外棋局壁障,使得内外棋局得以贯通。 这却是始料未及之事。 会发生什么? 不过这样,便可以借助外棋局为依托,全力一战! “好!” 难得对方能做出此惊天构想,借助对手攻击,击穿壁障,若非如此,如此强悍攻击,完全不能抵挡。 好可怕的攻击!好可怕的内里世界! 口中称好,胸中犹自萦绕着那种浓浓的哀伤,久久缠绕,他微微闭上眼睛,眼角犹自带着一点晶莹。 巨大的冲击连绵不绝传来。 外棋局入定中的几人不由得睁开了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然而这种锐利攻击,即便是他们,也不能抵挡。 内棋局,魔不断后退,周身血流如注,一枚枚深深足迹显露地表,同时将一道道巨大伤害导入外棋局。 “魔类,吾乃大虞卫律,吾以十八铁骑,破敌酋数十万大军,力透重关,所向披靡,尔辈岂能挡吾之破袭千军,杀!” “血洗河山,马踏天下,有我无敌!” 十八人如同一体,齐齐怒吼,巨枪锐啸,锋芒向前再吐一丈有余! 大虞卫律,号称神武飞将,当年百战沙场,往往以少胜多,所向无敌。 可惜在最后一战,被敌人所算,引入绝境,力尽而亡,粉身碎骨,使得天下扼腕,户户设祭,传为千古一将。 魔不断后退,目光凝重,心头盘算,这卫律气势,比之昌戌也不遑多让。 然而他此刻多了一层依托,却是越挫越勇。 他瞬间连退数步,伴随一声怒吼,周身气血中凝聚出一缕热息,顺着那道背脊,扶摇直上,直入识海。 识海群星感悟召唤,齐齐爆发耀眼光华,照彻天宇。 同一时刻,一头怒龙自脚底大地中昂扬攀升而起,随着魔有力一刺,巨龙衔住一柄小巧匕首,竟抵住了那道锐利枪锋! 紧随其后,又一条咆哮巨龙从天而降,它并非来自内棋局,而是来自外棋局。 就见内外两条巨龙,瞬间交会于一处,张开巨口,死死咬住了那道锐利枪锋。 卫律真魂瞬间呆住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百战百胜的全力一击,竟被一个不起眼的敌人,以他惯用的以弱胜强方式予以破解。 “不可能!再来!” 十八骑齐齐怒吼,枪锋收缩,再度出击。 魔后退一步,以退为进,奋身一跃,一枚匕首轻轻一刺,就见凭空生成的一颗硕大的龙头,猛然向下一叼,随即飞窜而去,直扑天际,消失不见。 尘埃纷扬之中,十八骑的身影缓缓出现,齐齐拱手,向着魔肃然一礼。 “痛快!今日一战,大慰平生,某虽一缕亡魂,已然深深感佩,再见!” 雾气弥漫之中,十八骑消失不见。 一缕风,不经意间吹起,嗤的一声,竟然切掉了魔于空中飘曳的几根长发。 瞬间,数不尽的身影在地平线上出现了,他们就像一阵风,不经意已至眼前,密集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第426章 妖师 “风林火山,杀敌!” “铁血杀阵,风林火山,无敌,杀!” “无尽忠魂,血染黄沙,我心不死,终将卷土重来,扫尽天下仇寇!” 风林火山,被称为龙泽大陆有史以来,最强军团,当日横行天下,所向披靡。 “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杀!” 此中气势,千万人如一人,有进无退,玉石俱焚。 万人成阵,凝如一体,魔不能抵挡,不断后退,岂知在后方,突然间升起一座坚固城池,一高大将军披坚执锐,伫立城头,大喝道:“本将管郗在此,铁壁坚城,戍我河山,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胆敢侵犯,管教他有来无回!” 管郗乃古今名将,尤以善守,名震天下。 魔眉头略皱,不由得想起适才遭遇一个人物,大虞卫律! 卫律如矛,管郗如盾,卫律破袭千军,管郗铁壁坚城。 当下,风林火山肆虐奔袭而来,万人成阵,形成冲击巨浪,不断碾压撞击,魔步步后退,周身浴血。 而那座铁壁坚城已然挡住去路,分明不给他丝毫退路,势必要凭借千古战阵,将他击杀在这里。 生死毁灭,旦夕之间。 魔瞳孔略缩,一步跨出,看似向前,不如说是后退,一刹那间,便囊括了这个时空的往来,识海中生出无尽念想。 而每个念想之中,都蕴含无尽般若,一般若便是一花一世界。 刹那间,魔的意识已然在恒河沙数般的无数个一花一世界中极尽驰骋。 风林火山杀阵在后,铁壁坚城在前,两相冲击之下,渺小如魔,毁灭就在当下。 一刹那间,魔的右脚重重落地,踏出一枚深深的足迹,这枚足迹已然循着过往轨迹,击穿壁障,延伸到外棋局之中。 无尽念想,生出亿万根触须,向外棋局中无限蔓延。 然而风林火山杀阵来得实在太快,留个魔的时间实在太少,太少。 昂、蛮、摩、涅、亨、芭、崩! 崩、芭、亨、涅、摩、蛮、昂! 一声怒吼,震彻天地。 这一刻,斗转星移,逆转日月。 这一刻魔以周身热血,卷起一缕浩气,强行唤起那座外棋局予以回应,生生在内外棋局的夹缝中,撕裂出一片属于他的天地。 飞身凌空,一脚踏下,一条怒龙自外棋局扶摇直上,冲破壁障,继而在内棋局上空出现,怒啸冲锋,在风林火山杀阵中生生冲开一条巨大的豁口。 然而魔并没有借机离开这片绝地,他脚底星光流转,挪移日月,不断踏出一枚枚足迹,他在生与死的夹缝中,借助对手的碾压和冲击,踏穿壁障,加速实现了与外棋局的融合。 周身血如泉涌,体表的一口口灵穴便如一口口微型火山,在绝境之中,催生出强劲活力,吞吐天地,吞吐杀戮气息,继而通过周身的血运江河,以一枚枚足迹传输到外棋局之中,继而从外棋局中吸来滚滚生机,再度踏出一枚枚脚印,对奔涌而来的碾压般的攻击,予以回应。 于是乎,周身灵穴在内外碾压之中,不断催生造化,获得蜕变。 与此同时,识海中的一颗颗种星,同样感应到一个个灵穴传递来的变化,相互交织组合,竟渐渐形成了一座初见规模的棋局。 每一颗种星便是棋子,一种星对应一灵穴,在杀阵形成的碾压中不断互动,使得魔对外棋局的体悟不断加深。 “风、林、火、山!” 魔不顾一切,冲入风林火山杀阵,一念间,在大地上召唤出密密的野草般的剑芒,和那一个个战阵忠魂,犬牙交错,相互缠绕在了一起。 一花一世界,一念一千年。 如风而行,如林而生,如火而虐,如山不动。 一念间,魔穿越了风林火山军团,却又在一念间,闪电般退了回来,这一轮操作如梦似幻,仿佛并没有动作。 下一刻,他瞬间前冲,其实已如梦似幻一般抽身而回,身影一跃腾空,重重向下一踏,就见一枚硕大的脚印深嵌在坚城之上,刹那间,那枚脚印炸裂,从中延伸出一道巨大的枪锋,直透重关! 正是学自卫律的一道破袭千军。 轰隆隆的一串崩塌声中,这一座管郗引以为傲的铁壁坚城宣告瓦解。 一个魁伟的身影一跃而起,仰天怒吼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我管郗这条命,今日便送给你了!” 管郗闪电冲来。 魔的眉头剑铭浮现,匕首当空一划,管郗的肉身当即中分。 谁知在肉身分开的一瞬,一个恍惚的影子一闪而过,一剑刺出,饶是魔肉身强悍,已然被重重击伤,身影犹如弹丸一般,远远弹飞出去。 当下,这个飘忽的影子仿佛瞬移一般,出现在魔的上下左右,发动了数十次攻击,无一例外击中了魔。 若非魔与外棋局的融合已然极为充分,他时下早已被这个影子所击杀。 影子一闪,化作一个黑点,升到高高天穹之上,当即传来语音道:“某乃诡藏,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今日教尔做个明白鬼!” 刹那间,一道杀戮从天而降。 即便魔一念间思忖无数应对之法,仍旧没有逃脱被诡藏击伤的命运。 让诡藏惊愕的是,对方却采取了一个最为极端的方式,以难以想象的诡异身法,刹那奔行,要的是在诡异杀局中,只选择其中一个方向作为突破点,疾行而去,如此果决,有进无退。 诡藏若要阻挡,必然要针锋相对,导致的结果便是两败俱伤。 若要从后追杀,不免显得力有未逮。 是以,诡藏想要将之击杀,势必要选择玉石俱焚般的对决,那样做,固非他的道,也非心愿。 故而,在诡藏犹疑一刻,魔幸运的逃脱了必杀一击。 “饶是如此,你依旧无法逃脱被某击杀的命运!” 诡藏身影闪烁,连连出击。 而魔则以那种极端方式,不断进退,一次次逃过了诡藏的必杀一击。 识海之内,一座星辰幻化的棋局之上,一个诡异的影子正在不停闪烁出击。 “诡在人心,心归无间,而真理只在刹那之间!” 一念间的觉悟,魔行走的方式变了,虽然仍旧不断受伤,却凭借外棋局传递而来的强大生力,不断修复创伤,渐而,他受到的伤害,越来越轻,越来越少。 魔闭合双眸,那柄银色匕首仿佛天籁,骤然一刺间,准确击中了一个影子! 影子翻身落下,有些不可思议看着魔,不知道对方如何能看出他的破绽,且出手如此果断,狠辣。 要知道,他可是以刺杀闻名天下的诡藏啊! “你其实并不快,只是善于揣摩人心弱点,而我,已然心如止水,波澜不惊,我的刀,只求一刹那,便足够了!” 诡藏不觉骇然,因那一刹那间的玄机,他并不能琢磨清楚,似包孕万千气象,却浓缩在那一刹那中,刹那千年,瞬息天涯! “诡藏不是一个,可化身亿万,更厉害的对手来了,你难逃覆灭的命运!” 话音未落,无穷无尽的身影,如野草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转眼间,已杀到眼前。 诡藏身影一闪,没入万千大军之中。 这一支合围而来的大军,完全拥有风林火山的杀伐气势,甚至于,比原先的风林火山更强,如洪水猛兽,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魔再度陷身绝境。 他发觉自己已然无法应对,盖因这一支大军的攻击,已然将所有人,凝聚成一枚铁拳,且这枚拳头,早就牢牢锁定了他的气息,活动起来,如臂使指。 刀光剑影如山落下,顿时将一处平地,化作一口硕大的深坑。 大军影影绰绰,虚虚实实,无数诡影闪烁其中,不断出击。 “阴间,阳动,决胜千里!” “妖师季尹,算无遗策,所向披靡!” 妖师季尹,乃是历史上智谋近妖的传奇人物,一生从无败绩,乃世代景仰的传奇兵圣。 第427章 劫! 妖师季尹策动阴间阳动大军,于刚柔变化之间,覆雨翻云,弹指间,灭人一国。 就见中军大纛之下,一个身影手挥羽扇,轻轻落下。 一座棋局之内,无形的杀劫,从天而降! 那是天地之灭杀,不可抵挡。 重重阵图浪潮奔涌而来,数不尽的铁骑,化作风林火山,席卷而来,破袭千军。 更有诡异的幽灵鬼影,神出鬼没于其中,借助天地大势,发动凌厉刺杀。 魔足踏无间,奔行往来之刹那,挪移日月。 他的口中在喃喃念诵:“桑北,你可要尽快成长起来,我的力量不足以对抗如此强悍的碾压杀阵,更何况,这阵图,这棋局,已然被一个多智近妖的人物所掌控,以一人之心,囊括此间天地,千万人如一人,我们,支撑不了多久了!” 话虽如此说,他却是魔,虽千万人吾往,此刻周身无尽灵穴喷涌出滚滚热息,血运江河沸腾如潮,一枚枚足迹踏碎天地,不断借来外棋局中的力量,身影斗转星移,在重重杀劫中不断挪移,险之又险的一次次逃生。 妖师季尹,手挥羽扇,目光所至,只手挥动,空间崩碎,天塌地裂。 魔周身浴血,一声怒吼,魔海释放,滚滚潮汐奔涌而去。 此刻,九十九狱变化融于一身,最后归于无间,长剑出手,一道道断佛剑痕撕裂虚空。 只是,在妖师季尹运作之下,大阵不住收缩,他能盘桓的余地已越来越小。 “破!” 妖师怒喝,声若惊雷,百万军阵中凝聚出一柄巨刀,刀锋上裹挟无尽雷光,犁开天地,棋局大地上裂开一道黑暗鸿沟! 魔退无可退,不顾一切冲锋而去。 只是,在那道鸿沟之中,一声龙吟蓦然传来,就见一头巨龙怒啸而出,疾如飞电! 肉身九转,无间搬运,魔仰天长啸,胸膛间一缕热血喷涌而出,化作一条魔龙,冲了出去。 岂知那头巨龙张开獠牙巨口,一咬一扯,已然将魔龙撕碎。 生死攸关,在魔的身后,又一条巨龙扶摇腾空,轰隆一声,闪电般撞入对面巨龙体内,却如泥牛入海,一去无踪。 饶是如此,那条巨龙还是顿了一顿,总算给魔赢得了刹那的生机。 魔足踏无间,移星换斗,瞬息天涯。 “来了?” “是!”熟悉的声音回应。 “那柄星沉,我运用还是生疏,交给你了!” “好!” 另一个声音浴火重生,望着奔涌而来的滚滚战阵,也便想到了往昔的征战场景。 目光所瞩,识海天地,星辰大海无尽盘旋,随着识海中央一道银色剑痕吟吟绽放,现实中盘旋于虚空之上的那柄星沉剑,骤然拉伸出一道长长的剑痕。 与此同时,下方那柄无间,同时撕裂大地,于中途两道剑痕重合如一,无声斩入那条追袭而来的巨龙体内。 轰隆一声,巨龙崩溃开来,未料,又一条更为庞大的巨龙已然在黑暗中升起,如同泰山压顶,镇压下来。 不止如此,在魔的后方,同样一条硕大的赤血巨龙,腾空飞起,直扑下来! 二龙夹击,阴阳交征,大片棋局空间凝固,一股恐怖气息刹那间便要释放开来。 魔周身浴血,不容后顾,飞速向前冲去。 他的目光中已然透露出另一缕冷漠的光芒,这道目光一眼所至,已然从当下看到从前,那是他生而至今所走过的一条无比艰辛的曲折之路,从螣北,到风吼狼滩,再到死沼,接着穿过神秘的螣阴蛇道,进入螣荒古城,走入荒神殿,随魔军一路转战,进入鬼门,从而进入了神秘的月窟世界,最后走进魔域,穿越魔境,经九死一生,方至当下。 谁知他刚刚觉醒过来,便面临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生死大战。 “这是我桑北之命,不可回避,如此,就让我不留遗憾,倾力一战!” 一声怒喝,周身气血中凝聚出一缕浩气,扶摇直上,与此同时,一幅碧血画卷于虚空中铺展开来,画面中碧血丹山,鲜血淋漓,其形取自南殿大将陈式之道境意象,时下看去已然似是而非。 那是他游历的万丈红尘世界,也是他走过的人间道! 身体一气呵成,飞掠而去,踏出一条淋漓之路。 与此同时,上方的那柄星沉剑裹挟无尽星光,斩落下来。 大地阴影之中,一道漆黑剑痕飞掠而起。 中间一幅画面,绚烂万端,正如燃烧的秋色,正是桑北初窥其形的人间道。 桑北手中银色匕首一划,思绪已然追本溯源,回到最初。 却又在一瞬间,由起点,拉伸至当下。 一幅人间道之意象,绚烂虚空。 此际三才合一,一幅画卷横空出世,淋漓渲染,映照人间万象。 大军中央,妖师季尹目光一凝,手中羽扇再落! 重重杀劫,已然将那数十丈方圆之地,完全覆盖。 桑北看似不动,刹那间,脚底已然踏出数十枚深深足迹,踏穿壁障,踏碎山河,一幅图卷无尽拓展出去,与念想中的外棋局,无限重合在了一起。 刹那间,无尽雷霆炸裂虚空。 妖师定睛看去,愁云惨淡之中,就见那一幅意象画卷已趋向崩溃,却于最后一刻,光影摇曳,生生顶住了颓败之势,且有缓缓恢复的趋势。 “怪哉,好强大的修复力!饶是如此,大阵阴阳交征,万重杀劫,覆灭在即!” 他手挥羽扇,决胜千里。 雷霆箭雨,风林火山,破袭千军,卷起一重重狂浪,飞流直下,不断冲击在那幅破败画卷之上。 魔伫立尘埃,周身血如泉涌,腰脊笔直挺立,一股浩气直干云天。 一柄星沉吟吟在上。 一柄无间怒吼在下。 中间是他坚守的人间道,那是他的底线,寸土必争。 一念间亿万生灭,足踏刹那,穿越天地。 三才成势,这是他的最强防御,虽不圆满,依旧堪堪挡住了对方的疯狂进攻。 “十面埋伏,天地同归,杀!” 妖师口发敕令,当即生成严密结界,再不会给对方逃脱机会。 只是桑北根本没有想过逃脱,刹那间,七字真言于口中道出。 昂、蛮、摩、涅、亨、芭、崩! 崩、芭、亨、涅、摩、蛮、昂! 先是桑北顺念,魔乃逆诵。 只一念间,又变为桑北逆诵,魔乃顺吟。 一刹那,生灭千万念想,魔与桑北已然彼此念诵七遍之多。 于是乎在两座棋局之间,魔与桑北,以七之变数,屡屡颠覆三才秩序,在两界夹缝之内,生生撑开一片生之天地,也终于为自己赢得了喘息之机。 万重杀劫,如同水银泻地,全方位渗透到那座溃败画卷之中,进而渗透到那座外棋局,顿时引起了外棋局发生了异变,将反噬之力,顷刻间导引了回来。 狂潮奔涌,顷刻间透过画卷,释放而出。 “战!” “战战!” 魔和桑北连连怒吼,气干云天。 妖师季尹瞳孔收缩,手中羽扇缓缓落下,于中途竟寸寸燃烧,转眼间化作了灰烬。 棋局天地,骤然暗无天日,看不到一丝光明。 在极端压抑之中,在遥远的黑暗尽头,骤然撕裂开一道细细缝隙,顿时送来了一缕清新的晨曦色彩。 “你看似逃过了本座的阴阳绞杀,其实才刚刚开始,覆灭是注定的命运,死吧!” 季尹轻轻叹息,心中已然生出惜才之意,只是,魔本不容于天地,当予以铲除,还此间一片朗朗世界。 “劫!”妖师言出法随,发出判语。 棋局盘旋,当下正是开劫之时。 一线光明复苏于天地之间,桑北的身影刚刚出现,脚底已然现出一泓深邃陷阱,无形的力量立时死死束缚住了他,竟动不得分毫。 这是一口劫眼! 棋局中生发的一口死劫。 季尹准备毕其功于一役,决不会再给对方机会。 一口劫眼之内,无尽杀劫瞬间引爆。 魔的肉身剧烈震颤,一人遭受了万般重击。 第428章 活眼 他的口中却在喃喃自语:“这是......劫么?这世界原本就是一座大劫,谁在劫内,谁又能超脱于劫外?此劫加身,或许正是机遇,吾融合三才,足踏一座棋局,便决一死战又如何?” “你我对弈,今日开生死劫,败者亡,胜者存!阴阳变,刚柔动,杀!” 妖师怒喝,他掌控棋局大势,落入他的劫眼内,必死无疑。 目光所至,五指凭空落下,那口劫眼之内已然被黑暗所笼罩,伸手不见五指。 重重杀劫,风雨骤至。 妖师季尹覆雨翻云,搬动阴阳,就见棋局之内,两条黑白巨龙纠缠厮杀,从边角到中原腹地,从天南到地北,每一寸土地上,都被兵燹裹挟,无一处幸免。 滚滚杀劫的力量,宛若江河汇聚,汹涌注入那口劫眼之中。 黑暗如山降临,魔竟不能动。 一点亮光骤然爆发,燃烧成熊熊烈火,火光升腾之中,就见一只绚烂的重明鸟发出一声长唳,拼死飞升,很快崩溃开来,释放为漫空火雨。 火雨之中,一头血色古猿显现身影,拍击胸膛,连连怒吼,突然高高跃起,撞向黑暗。 其下,乘黄,陆吾,陵鱼,夫诸等七大妖兽鱼贯出现,纷纷选择与那片浓重黑暗同归于尽。 同一时刻,肉身九转,五行生克变化,两条巨龙显现腹背,裹挟周身血脉江河,缠绕厮杀,和周边杀劫针锋相对,抵死对抗。 “劫争天下,你既入死局,必死无疑!” 阴阳变,天地交征,杀劫重重。 那口劫眼内遭受重重碾压,愈演愈烈。 一剑动,断魔。 一剑动,断佛。 两剑于前方一线重合,合璧为一,破碎虚空。 七字真言正反道出,硬生生在黑暗一隅撕裂开一片生之空间。 “此劫为死,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九九杀狱,融为无间,我掌死!” 魔一声怒吼,肉身九转,枯盘发动,无骨搬运,一柄无间,连连刺出。 肉身之上,死亡之力内外肆虐,魔的形容,转眼间从青春步入老朽态。 脑后慧海转动,无尽星光融入其中,星光穿透黑暗,融入外棋局大地,无限延伸。 “他掌死,我掌生!” 又一声怒吼,胸膛内一颗热血之心咚咚跳动,蔓延出千万触须,一归黑暗,一向光明。 咚,咚…… 内外棋局世界,大地脉动,不断共鸣。 渐而,由死转生。 同时,由生向死。 生死互动,牵连两大棋局循环往复。 他的肉身活了。 他的棋局当然也活了。 这是他拼尽全力所逆转出的大势。 不知不觉中,外棋局中,大地一隅,渐渐形成一泓白色旋涡,稳稳盘旋,与另一个世界内,那口劫眼中的死之旋涡相应,阴阳互动,生死九转,不断修复肉身创伤。 一点灵光点亮黑暗,桑北口中喃喃:“棋争天下,要的是两口活气,一阴一阳,一静一动,唯因如此,才可长存!这一口黑暗杀劫,便如阴之眼,而我背负整座外棋局,便如掌握了阳之眼,只需不断与外部对抗,便会不断增强,终将形成平衡之局,只待两眼大势已成,我必立于不败之地!” 当下全心全意,催动生之眼不断转动,吸纳外棋局活力。 而在另一面,魔已然不顾一切,融入黑暗,融入他所掌控的死海底,不断吞噬滚滚杀劫中的力量。 妖师季尹显然觉察到了这一幕变化,口中喝道:“我掌百万雄兵,推演阴阳,搬运生死,控制天下大局,已然占尽上风,岂容他负隅顽抗,杀!” 阴间阳动,决胜千里。 怒啸声中,棋局内两条巨龙,纠缠翻滚,无尽闪电落下,织成丛林。 魔肉身破败,再度面临生死危机。 “阴阳,生死,因果,轮回,这个世界从无绝对,既有因,必有果,既有死,必有生,因果循环,只要播下一粒种子,必然生根发芽!” 一声怒吼,体内血运沸腾如潮。 外棋局大地一隅,那口白色旋涡,吸纳天地气息,不断成长壮大。 中央天元,殷白柳一眼瞧见白色劫眼,手中那柄回春剑吟吟震颤,显然是嗅到了喜欢的气息,显得无比兴奋。 “此眼为生,他所处之地当为死,可见极度危险!待我帮他一把,控制住大势,只待两界彻底生成互动,当可渡过危机!” 他经历一番魔化,再从魔化之中蜕凡,回归本位,内心已然经历一番沧桑巨变,尤其是老和尚的陨落,他终究难以接受,感到就像做了一场恶梦。 “这世界,不是生,就是死,不是黑,就是白,不是佛,就是魔,师父,你不需隐瞒的,倘你需要,白柳自然愿意付出所有,为你而死!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师父,原谅白柳,白柳并非有意,倘若时下可以选择,白柳仍愿意不顾一切付出所有!” 坐镇天元,感悟棋局变化,回春剑吟吟挥动,一缕生息如春风吹遍郊原。 寒冬已过,大地回春! 黑暗深处,魔蓦然睁开眼睛,他已然感受到了那种剑道的力量,手中无间犀利一刺,九十九狱融为一剑,破碎虚空。 “断佛——” 他嘶声怒吼,一条魔龙自黑暗中腾起,扶摇直上。 外棋局,殷白柳已然忘我,他与周边大势自然融合,一剑剑挥动,与另一界的魔不断互动,渐入佳境。 “天地大势,身若蝼蚁,步步杀劫,谁在劫中,谁在劫外?你欲杀人,其实早已陷入死局,冥冥之中,因果不爽,你既做了由头,又如何逃脱那份果报?”桑北口中喃喃,已然有所觉悟。 时下,两口鲜活劫眼,吞吐日月,循环不尽,阴阳,生死,因果,轮回之力,纠缠其中,相互生克,隐隐间,和识海中那一泓太极光影遥遥相应,首尾追逐,循环不尽。 星沉剑挥动,银色小蛇一声呼啸,酣然注入其中,当即挑动寺外那一条长长铁索,发出龙吟。 一泓澄澈潭影浮空出现,锦衣青年一剑挥动,雾海之中,一龙腾空,瞬间穿过那一泓潭影而去。 内棋局,一条怒龙如雷霆落下,正中妖师方位! 妖师怒吼,口中鲜血不断喷出,竭力调动他的百万大军,殊死奋战。 阴阳变,因果生,棋局动,内外循环之时,黑暗中的魔渐渐反客为主,明显有了越俎代庖的迹象。 雾海爆发如潮,一轮强似一轮,将巨大的破坏力源源导去。 崖畔钓者,骤然睁眼,看向断魔寺方向,口中喃喃道:“决胜时刻到了么?还早,最后一步,难如登天!” 内棋局,妖师季尹,一脸颓丧,失持之下,差点跌倒。 盖因他所控制的阴阳杀局,已然不断向敌方一侧发生倾斜。 因果报应,玄之又玄,即便强大如他,已然身不由己,犹如一只飞蛾,落入滚滚因果洪流之中。 “天下大势,谁是弈者?你算计别人,定然被别人所算,你所布杀局,时下也正是你的报应之局!” 稳稳控制外棋局,进而一点点蚕食内棋局,魔从颓势中不断扳回局势,争胜天下。 而妖师却无法生成两口活眼,他被掌局者拘役于此间,秉持杀戮而生,此际已然深深陷入死劫纠缠之中。 “劫动生死,劫争天下!”魔目光深邃,五指按下。 阴间阳动,风林火山,种种熟悉的手段,如野草在大地上疯狂滋生出来,化作滚滚潮汐,尽数返回。 妖师遍体鳞伤,节节败退。 只可惜,他的身体突然一动不能动了。 因为,一口漆黑的生死劫眼已然定住了他! “这是我命,当初杀人,被人所杀也是常理!我殁之后,这座棋局被你掌控,但愿你不要重蹈覆辙,能走出一片属于你的天地!” 一声叹息,这位名传千古的绝世名将,嘴角露出淡淡笑意,当即放下一切执念,转眼间化作了飞灰。 第429章 无色 两口活眼,阴阳互动,桑北足踏内外棋局大地,好整以暇。 随着两口活眼愈见完善,已然稳稳掌控住了局面。 识海之中,一泓太极图背景之下,黑白身影,相背而坐,源源推演,促进内外棋局不断互动融合,也终于一点点,镇压住了躁动的识海星天。 漫天群星,躁动魔海,已然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变。 内棋局,天元位,一道光影从天而降,现出一个身穿僧袍的和尚。 和尚打了个哈欠,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周边世界,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深眠睡了多久。 他看去慈眉善目,忽然双眉微蹙,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口中喃喃道:“天地枷锁,生死大限,奈何?” 目中所见,已然看到一个人物,面露喜色。 其身影一晃,已来到魔的对面,双手合十道:“贫僧无色,见过居士,敢问,天地所限,生死囚笼,如何摆脱?” “常言道,天地有好生之德,常留一线生机,敢问居士,那一线生机又在哪里?” “请居士解惑,若不能解惑,便与这盘生死棋局,同归吧!” 他语气平缓,彬彬有礼,分明是一个得道高僧风范。 只是话中透露出的语气,却是步步相逼,仿佛天道大势,无形之中,释放出了不可抗拒的气势。 “江湖游鱼,拥有七息之记忆,七为变数,七七四十九,凡四十九息,若无答案,贫僧只能将你埋入此间了!” 言罢,嘀嗒声如水滴响起,与此同时,代表四十九的数字符号,出现在虚空中,不断减少。 49,48,47…… 桑北与魔,同时听到了那一声声紧逼而来的嘀嗒声响,仿佛绳索勒于脖颈间,越收越紧,而呼吸也随着倒计时的声音,越来越紧迫,越来越快,快到忘记了呼吸,只听到一声声清脆的滴答声越来越快,正如屠刀,贴近脖颈。 “这和尚分明在作祟!” “我的世界我做主,怎么能任由他宰割!” 一念间魔无比愤怒。 只是那滴答声响便如人一生的时光,自出生一刻,便在逐步减少,恍惚之间,已近终点! 一种生死必然的道韵贯穿于倒计时的催命音符中,越来越快,瞬息千年。 只是一个恍惚,那倒计时的数字已然跳到了24,便过去了一半以上的光阴。 “我的世界我做主!” “若不能从心所欲,生不如死!” 同一时刻,桑北与魔同时怒吼,齐齐道出七字逆顺真言。 脑后一轮慧海,延伸出无穷无尽的树须状的脉络,向周边无限扩张。 识海中,无尽星空,只在一瞬间扩张到无边无际,笼罩在想象中的宏大棋局世界的上空。 与此同时,魔的意识迅速沉入那片黑暗死海,黑暗的气息如巨舌快速蔓延,重叠在大地上,一直延伸向地平线的尽头。 “我的棋局我做主,这是我掌控的世界,妖师季尹已死,在这里,没有人能威胁到我的存在,咫尺天涯,一瞬千年!” 怒吼声中,一息息的间隔顿时被无限拉伸,一个间隔之间衍生出无穷般若天地,如恒河沙数,变化万端。 “我必须尽快与这个世界相融,以应付不测之到来!” 一念间同心同德。 桑北与魔借助正反七字真言,拉伸出属于自己的无限天地。 他的大脑在一念间做出了千万次的计算,生灭出无穷无尽幻象。 一道雷霆从天而降,照亮了他的犹自青春的面孔,看去生动无比。 无色和尚的目光中现出一缕亮色,他还从未见过一个修士拥有如此庞大的精神张力。 “和尚很期待,他能给出绝佳答案,倘无答案,这样的人杀起来一定很有趣!” 倒计时很快,越来越快,仿佛一念间,便被快速清零。 “居士,告诉我你的答案!” 和尚手拈兰花,目光炯炯盯着对方的面庞。 “我没有答案,正如你的名字叫做无色,你看似佛学精深,经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答案,却去询问他人,无非缘木求鱼,与大道渐行渐远矣!” 桑北睁开眼睛,平静看着对方,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此刻,原本暴动的识海世界已然完全平静下来。 那一片魔海已然下沉到星空世界的最下方,沉入那片永久的黑暗之中。 “既然如此,那就去——死!” 只待吐出最后一个字,一张祥和面庞已然化作凶恶之状,声色俱厉。 时空封闭,一根略弯的白玉手指点向魔的印堂间,所过之处,虚空尽碎! 桑北周身如背负一座泰岳,竟动不得分毫。 一念间,九十九狱,融于无间,踏于右足之下。 一念间,无尽星光浓缩于一念,踏于左脚之下。 两枚剑道足迹,深嵌于大地之表,咔嚓,咔嚓,踏出了属于桑北也属于魔的人间道。 时光自出生一刻至当下,只是刹那。 一刹那生灭无尽念想。 于桑北的口中,重叠的正反念诵之音,裹挟内外棋局之力,化作一道犀利剑光,撕裂开一道生之缝隙。 刹那间,桑北如同一条游鱼,挣脱束缚,走了出去,咫尺天涯! 无色见到如此情形,眸中愈发明亮,他在一念间已然跨越无尽时空,出现在桑北的身后。 “很有意思的力量,不过还远远不够!” 一指兰花,几乎点中了桑北的后脑! “我的世界,恒河沙数,我走我路,其奈我何!” 口发敕语,世界震动。 无尽尘埃微粒,升腾万丈,转眼间化作一颗颗星辰大小,磅礴奔行于宏大宇宙之中,气象万千,而桑北已然消失无踪。 无色拈花微笑,一步迈出,亿万星辰世界瞬间崩塌,坠落如无尽尘埃颗粒,目光所至,他的身影已然化作一粒微尘,穿越无尽时空壁障,便来到一处宁静无比的水天世界。 “心魔次元演化,很有意思,不过在我佛面前,还不够看!” 一枚金色卍字出现在无色掌心,凭空拍落! 世界崩塌,露出桑北身形,他口鼻中血如泉涌,显然承受了不小的伤害。 “这个世界本无永恒之物,佛法万千,与一粒尘埃相比,只是小大之辨,我心属刹那,归于无间,没有谁能束缚我之自由!” 桑北转身间一步跨出,看似冲向无色,却在瞬间,缩回至天涯之远。 无色淡淡一笑,一指戳破虚空,桑北已然跌飞出去。 此刻,天空中同样出现一片平静水面,与下方的水面相映,顿时照射出重重投影中的无穷天地。 桑北再度消失。 借助两座棋局之力,拉伸出一道道刹那的缝隙,犹如一条游鱼,不断穿梭。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很有意思!若非不得已,贫僧还真不舍得杀了你!不过,这杀人的过程从未有像当下这般有意思,很好,很不错!” 无色一步跨出,穿越无尽涟漪光圈,他如同一块巨大的海绵,不断汲取着一个个生灭瞬间,吸纳无穷养分,一边吸纳,一边变得愈发丰满强悍。 水天变幻,破碎万千琉璃世界,无色栉风沐雨而来,与大道同行,从不有滞,他和光同尘,万事万物,无不在他一念间生灭,千山暮雪,一轮明月,照见种种因果。 无色淡淡一笑,一掌拍出,破碎虚空! 一个身影轰然跌飞出去,无色如影随形,再击一掌,冷不防一张人脸凭空出现,如同细腻瓷器,咔嚓破碎,却也挡了无色一息间隔。 下一刻,无数张笑脸和假面罗列出现,无色居然无法在瞬间穿越过去,然而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兰花指连连出击,击碎一张张假面,不厌其烦。 而每一张假面都阻挡了无色一息间隔,终于为桑北赢得了一点点宝贵时间。 虚空中无尽假面碎片散发出婆娑光影,无色引颈一吸,如此酣畅的将之鲸吞一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430章 万法皆空 此刻,在识海天地,那一幕灵魂太极,渐渐发生了变化,变得一片模糊,继而变成了一泓平滑镜面,而那无色和尚的身影,已然投映其中,每一嗔,每一笑,每一缕气息强弱变化,每一种情绪,历历可见,纤毫不爽。 妙的是,明明在变化,那张脸始终保持着一派祥和气度,融万变于不变,其中无尽般若之意,难以言表。 “因空而生,因无而用,如空如无,妙用无穷。”无色口中喃喃,看去颇有体悟,却没有想到,在如此生死危局之中,那个敌人正在暗中观照着他。 识海之中,两个黑白身影相背而坐,以心观照,物我两忘。 迈过地境初期,那就是——结相! 所谓结相,当从观照自身开始,进而借助天地大势,折射出本尊的投影,不断完善生长,力求臻于完美之境。 结相,天人感应的结晶,天人相容的美妙化身。 而当下所谓的天地大势,在魔和桑北眼前,却正是那两座演化芸芸众生世界的宏大棋局。 此棋局之大,之深,之广,之密,俨然是外部世界的一个缩影。 如此棋局,岂是个人之力? 乃是由无尽年月,无数断魔寺高僧群策群力,以生命和心血所凝聚出的一座活的阵图小世界。 以心观之,以道成之,道法自然,妙若天成,是谓结相。 桑北和魔在观照无色,却也在观照自身,观物观己,观己观物,物我相融,浑圆如一。 炼魂修士修炼境界,其一通玄,其二入微,其下见性。 见万物之性,融于一心。 魔与桑北孜孜以求,在念想天地,极尽驰骋。 虚空破碎,所有假面已然被无色席卷一空。 一掌拍出,卍字坠落,正中那人后背,咔嚓一声,肉身崩溃,陨落为尘。 无色的眉头却皱了皱,他杀光了假面,并亲手结果了对手,心中却生出怪异的念头,随后嘴角浮现嘲讽般的笑意,道:“手段不错,凝虚成实,有血有肉,可惜欺骗不了贫僧,贫僧会像锄草一样,一根根铲除掉你!” 身影一晃,穿越无尽虚空壁障,手指一捺,又一具肉身当即被戳碎。 在第二具肉身破碎的一刻,无色瞳孔略缩,他分明感受到了一种不一样的东西,或者说这具身体比原先那个肉身更结实了。 这再度挑起了他的兴趣。 一个逐步变强的敌人便如更好吃的食物,同样会让他变得更完美,他渴望变得更强壮,他渴望以更强的力量击碎现实束缚,走入自由世界。 五指拈花,凭空一抓,又一具肉身便如漏网之鱼,被捏爆了。 “很不错,你在进步,贫僧希望你的进步幅度更大一点,如此击杀,会更有成就感!” 无色不断追索着一具具颇有残缺的肉身相的气息,一次次将新出现的肉身相击杀,不知不觉中,他的搜索和击杀的速度慢了下来。 起初完全一挥而就,后来渐渐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找到猎物,并经历一番周旋,方能将猎物击杀。 识海世界,一具与魔或桑北几乎一般模样的身影浮现虚空,一把银色匕首不断落下,一次次切削着这副身体,就像是在雕刻着一件作品。 庞大的灵魂镜面上,无色身影不断闪烁,追逐猎物,逐一击杀。 每一具肉身的破碎都能带给了桑北更多的思考,手中,裹卷银色流光的匕首变得愈发犀利,不断落在那具被雕刻的影子上。 每一刀落下便会诞生一具新的分身相,引诱着无色去猎杀,以迟滞对方猎杀的速度。 看着眼前又一具肉身相,无色突然停止了猎杀,脸上淡淡一笑道:“这个游戏该结束了!你真的以为贫僧不知道你躲在哪里?” 他骤然转身,五指抓向脚底阴影,一具肉身当即被提起来,提到无色眼前,无色仔细端详着,道:“你在模仿贫僧,但模仿就是模仿,成不了真的,贫僧实在太过无趣,便陪你玩一玩,别当真!” 砰的捏爆肉身。 未曾想肉身破碎成万千碎片,如雨落去,穿越无尽虚空,投射向万千次元空间。 与此同时,在外棋局世界,大地上掠起成千上万个碎片光影,聚合向中央,凝聚成了一副看似一般无二的肉身相。 在内为灭,在外为生。在内为因,在外为果。 生死往复,循环不竭。 “花开花落,只是刹那!” 一个声音如水滴破空,叮咚悦耳。 时光的流速瞬间加快,瞬息千年。 外棋局,那具聚合出的肉身相,在肉眼可见之中老去,死亡,陨落成一堆残渣,直至被世界之力抹去所有痕迹。 然而,一粒种子,已然在内棋局的大地上生根发芽,冉冉升起,直至长成为又一个鲜活的生命之相。 内棋局世界,无色目光一凝,身影一晃,已跨越无尽空间,出现在那个鲜活生命之相面前。 他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呼吸着对方肉体中散发出的脉动着的气息,缓缓闭目,露出几分陶醉之色。 “互为因果,生死荣枯,循环不息,很有意思,希望你能支撑住万法皆空!” 无色倏忽闭目,他所掌控的世界骤然被封印为一片死寂,除了他自己,再无活着的东西。 包括,外棋局中刚刚诞生的一具因果之相,也跟着破碎,消失了。 一切因果气息,已然被抹除的干干净净。 同一时刻,在一片空间夹缝之中,魔的本尊顿时被震飞出来。 他七窍流血,脸色极为难看,显然被无色发动的万法皆空击伤了。 “原来竟然躲在一个刹那生灭的夹缝中,不错,很有想法,很有意思!” “但,贫僧宣布,一切结束了!” 五指一晃,万法破碎。 一口鲜血喷出,桑北如同一片树叶,遭受了无尽风雨打击,最后终究坠落向大地,坠落向那片无望的死亡之界,越来越快,生死立决。 只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这具陨落的身体突然开始了变化。 他变化成了一头妖兽,那是夫诸,他一跃飞升,竟然强自逆转了这种死亡规则束缚,冲向虚空,在破碎一刻,已然蜕变成第二尊妖兽——朱厌! 九大妖兽光影于一瞬间鱼贯呈现,竭尽全力,冲向了那片生之天空。 “没有用的,贫僧掌造化,我说要死,不容有生!” 一指点出,刹那间击中那串光影。 未料崩溃的光影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啼鸣,无色明眸看去,就见一只色彩斑斓的火凤,抖擞一身绚烂翎羽,翩然一旋,直上九天! “涅盘?贫僧明白了,难得,不过,回答不出贫僧的提问,只有一个选择!” 就见一根白玉手指,重重一戳,那只斑斓火凤,终究崩溃开来。 “死亡,才是最美的东西,令人心痛啊!” 无色心有所感,眼角溢出一滴晶莹。 下一刻,他却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因为他看到那团绚烂的光影中,又一只奇异的生物出现了,足覆鳞甲,抖擞一身斑斓羽毛,翼翅炸裂,绚烂如霞,头顶上三根竖翎,嗡嗡一震,显得何其英武不凡。 这只非凡的生物,于一声清唳中,啄开束缚,冲上云天。 一股灼烧的痛楚,从指尖传遍周身。 无色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他,居然受伤了! 被那只神奇生物的尖喙,啄开了一道细微的伤口,一滴殷红之血溢出伤口,悠悠坠落虚空,瞬间穿越了无尽壁障,不知落到哪里去了。 刹那间,内外棋局大地同时剧烈震颤。 棋局之外,天空骤然变色。 雾海之畔,悬崖上的钓者蓦然睁开眼睛,他于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那种致命的威胁感,手中一根鱼竿一抖一甩,再度一拉,终究将出现一缕瑕疵的内外棋局再度完美封印住。 滚滚雷音自云层后面传来,似乎无比震怒,却已然无法捕捉到那种触犯禁忌的气息,不得不偃旗息鼓。 第431章 破尘劫 内棋局,无色和尚的嘴巴微微张开,一根受伤的手指兀自停留在空中。 他不能理解。 但他的双瞳中正燃烧着熊熊的求知欲望。 “这就是……你给予贫僧的答……答案么……很有意思,回味无穷,贫僧要好好参悟一番!” 他盘膝而坐,一动不动。 须臾间,天花乱坠,百鸟齐鸣。 识海世界,一滴血从天而降,嘀嗒一声,正落在那具被不断雕刻着的本相的额头间。 当! 一声清越的钟鸣骤然传来,穿透内外棋局,一圈圈涟漪冲击在那具本相之上,激发出一圈圈亮丽的波光水影。 下一刻,那一双从未睁开过的眼睛,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与此同时,额头间的一枚金色卍字符浮凸出现,绽放金色毫光。 同一时刻,入定中的魔和桑北也睁开眼睛,看着那副费尽心力终于凝聚出的本相,惊喜莫名。 明明相识,彼此间却隔着一层陌生的朦胧感。 明明存在,却仿佛只活在心念之中。 这就是和自己千丝万缕相连的本相? 本相眸中深邃,看向虚空,身影一晃便出了识海天地,来到了入定中的无色前方。 无色蓦然睁开眼睛,看着突如其来的本相,一颗心没来由生发出无穷战意,喝道:“战!” 这才是他心心念念中所渴求的对手。 无尽年头,自他在这座棋局中诞生出灵智的一刻,他就一直在寻找对手,寻找敌人。 要变得更强,就必须打败更强的敌人。 在一个个对手倒在他眼前之后,他终于找不到一个足够强的敌人,于是,只得陷入漫长的深眠之中。 他企图在无尽冥想中寻找假想敌,继而战胜之,希望能寻找走出去的道路。 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时光如水,无色早就变得麻木。 倘若不能变得更强,困在这座棋局之内,即便不朽,活着已毫无意义。 如若不能走出去,那便死吧! 结果却导致他变得更加绝望。 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杀死自己。 一次次崩坏,却一次次顽固的从尘埃中复生。 他自棋局中诞生,已然和棋局融为一体。 棋局便如他的肉身,便如他的灵魂,又怎么可能被杀死? 不知不觉,他陷入永久深眠之中。 直到妖师被杀,他终于再度被惊醒,他看到了希望,迫不及待想要寻求答案。 然而敌人还是太弱,让他再度失望。 直到这具本相出现在眼前,他明白,他宿命中的敌人来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我不共戴天,拿出最强战力,不要让贫僧瞧不起你!” 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无色和尚仿佛一头嗜血野兽,猛扑了上去。 击飞! 一次次被击飞! 无色和尚如影随形,一次次追及对手,硕大的拳头犹如暴雨落在本相身上。 这具本相看去溃不成军,难以抵挡。 无色发出一声声怒吼,酣畅淋漓,快慰平生。 可以说,自他诞生一刻,还从未有过如此酣畅的宣泄。 这个免费沙包被他一次次砸入大地,一次次击飞到天空,再从九霄云端,被闪电般击落,在大地上砸出一口硕大的深坑。 “佛法无边,诸法皆空,灭!” 遮天一掌从天而降,一时间天地俱暗,看不到一丝光亮。 在光明重复出现的一刻,无色震惊的看到,那具其貌不扬的本相居然一步步从地底深坑中走了出来,看似随意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那种气度何其宏大,完全不在乎边角之争。 本相目光所至,竟看都不看无色一眼。 那意思不言自明。 无色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轻视。 “快哉,此战!” 敌愈强,他更强! “你不知道,无谓的活着,是最痛苦的事,贫僧曾多少次试图拥抱那种寂灭之境,每每不可得,此中真意,当与君共赏!” 念咒声中,所有的光明聚向天中,凝聚为一枚巨大的卍字,骤然间,这枚卍字无声落下! 刹那间,天与地合,宛若末世降临。 无边的黑暗笼罩了一切。 外棋局,天元位,殷白柳微微睁开眼睛,他分明感受到了那种让人绝望的力量,面浮担忧之色。 他不知道对方能否渡过这场劫难,只能默默为对方祈祷。 当一缕微光从极远之地投射而来,一片废墟般的大地终究一点点显现出来。 双手合十的无色静静站在那里,双眸闭合,脸上古井无波。 只是在下一刻,他骤然睁开了眼睛,便看到那个敌人正站在眼前,神色淡然看着自己。 便连自己的最强一击都杀不了他! 这个敌人当真非同凡响。 意动一刻,一张佛手呈兰花状落下,指尖戳向大地。 同一时刻,大地怒吼,同样一根如玉手指,从大地阴影中掠飞起来,和空中刷落的那根手指轰然交会! 一团末日强光瞬间扩散至无边无际。 待一切恢复常态,无色凝眸看去,瞳孔骤缩,就见一个黑点,正如一片羽毛,飘浮在高高云端。 “阿弥陀佛!” 无色高诵佛号,一掌如刀,化为遮天之态,斩向空中! 天地变色,惊雷阵阵。 便连外棋局中的众人都感受到了那种末日降临的压抑气氛。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却犹自不舍得离开这片觉悟道场。 “倘若技止乎此,我看你还是不要再自寻烦恼!” 一声冷笑传来,激起无色熊熊战意,他飞身一跃,已然化身为一枚法刀,斩入苍穹。 与此同时,空中的本相淡淡一笑,已然顺着那斩来的一刀,裹挟一座外棋局的力量,融入那至强一刀,顺势斩入苍穹! 刹那间,数十道虬曲的闪电攒集于天穹之上,随之,一股难以道明的气息,传递到四方边际。 外界,断魔寺上空,风起云涌,八方风云聚会,转眼间,生出一口硕大的劫眼。 雾海之畔,悬崖一侧,垂钓中的老者骤然睁开眼睛,看着那一幕天色,惊道:“这是……这分明是凝聚初相所招来的杀劫,此劫之强,不可思议,难道……难道竟是无色之相?这是完美结相所招致的破尘劫!” 话音未落,一道肉眼无法看见的雷劫已从天而降,直入断魔寺之中。 同一时刻,无形的闪电如入无人之境,轰隆隆劈入内棋局,正中无色和尚的身体,顿时劈得他焦头烂额,骨软筋麻。 “好强的杀劫!” “这杀劫分明是那个本相故意招惹来的!” “他借助我的至强战力,斩开天机,引来杀劫,难道是要借天之手,灭我不成?” “只是……只是这杀劫仿佛认定了贫僧,却放过了他,为何?” “天要灭我,贫僧便与天一战!” 一念间,内棋局风起云涌,两条阴阳巨龙于怒吼中昂扬崛起,绞杀在一处。 说时迟,无色身化为刀,斩入上空! 只是他的身体未及到达巅峰,已然被数道无色劫击中,身影仿佛万钧巨石,轰轰然砸入棋局大地深处。 但见他周身皮开肉绽,口鼻中俱流出汩汩鲜血,眼见是受了极为严重的创伤。 “好个本相,好一番算计,他故意招来杀劫,移祸贫僧,无论如何,贫僧谢谢你的成全!” 无色和尚一咬牙,奋身跃起,竟任由那一道道无色劫劈落周身,他虽濒临绝境,口中却大呼快哉。 “你不是常问天机尚留一线,这一线在哪里么?我现在告诉你,这一线天机,便是你死!唯有你死,棋局方能破碎,与此同时,我猜测,一定会于棋局之外,出现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一个声音说道。 “原来如此!谢谢你为贫僧超度,哈哈哈……” 无色再度一跃而起,却于中天,被数十道无色劫齐齐击中,顿时化作了一片片飞灰。 第432章 分道 就见一道流光,从灰烬中飞掠而去,被一只手当空抓住,当即吸入腹内。 那具本相五指拈花,一脸微笑。 他藉由本尊的遮盖,逃脱凝相初劫,并将杀劫转嫁给了那座棋局之灵无色,巧妙破解了内棋局中酝酿了无尽年头的困局。 外界,雾海之畔,那钓者瞳孔一缩,手中一根钓竿骤然扬起,就见一物已然随着钓线飞起,飘然落在崖头。 钓者凝神一看,不由得大笑道:“原来竟是由你来点化!禅机已至,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一副皮囊,百年沉疴,一旦抛弃,碧空万里!” 大笑声中,他钓竿一甩,闪电之间,已然穿越云天,来到那口庞大劫眼之内,毫不犹豫,向内飞升,竟丝毫不惧迎面扑来的重重杀劫。 一时间,他任由那无色无形的雷劫洗劫周身,转眼之间,肉身被彻底化去,也同时甩掉了一身包袱。 与此同时,这一副被无色劫脱去累赘的神魂,借助那神奇一钓之力,便如蛟龙入海,一举冲破此界罗网,飞升而去。 此番景象,早已被外棋局中的黑衣魔相看在眼内,不由得大为佩服,佩服的是,这人居然借助这一瞬难得机遇,不惜毁灭肉身,跳出罗网。 换作他,也很难在这种生死未卜的绝境中,不惜以身犯险,去捕捉那一线生机。 “数千年棋局破碎,此人果断抓住此万一机遇,总算没有辜负那历朝历代的高僧所付出的心血!” 黑衣魔相心中激赏,此次游历,可谓大有收获,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他口中喃喃,双目闭合,似在祈祷,却不知在祈祷什么。 一片凋敝的外棋局中央,殷白柳枯坐在那里,久久不动。 雾海之内,一个身披破烂红色道袍的身影掠上悬崖,便看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 他见那女子形容绝美,万中无一,不禁赞道:“不错不错,最后还能白捡个美娇娃,当真不虚此行!” 当即将那昏迷女子扛在肩头,一阵风走了。 他走后不久,就见一个气宇轩昂的白衣中年人,飘然而至,踏上崖头,面向古寺,盘膝而坐。 遥望着断魔寺,他口中喃喃:“大劫过后,云收雨歇,看来这场机遇终究被抓住了,很好,等你一战!” 一缕清新的日光投射而来,给这片死寂的悬崖增添了别样的生机。 雾海之上,一条铁索此刻就像僵死的长蛇,无力悬垂在那里。 一个锦衣青年在铁索上缓步走来,最后一刻轻轻一跃,登上了那片当初离开的绝崖。 他回望那座断魔寺,隐约在惨淡的雾气中,仿佛入梦,显得几分不真实。 他在惊涛骇浪中经历了千万次的搏击,曾经九死一生,好在一切已烟消云散,心境蜕变,群魔回避,他得以全身而返。 一场杀劫之后,那座古寺分明精华已尽,他并无兴趣前往游历一番。 他站在绝崖上,看着古寺,他决定在这里等一会,他要亲眼看着那个对手安然无恙,方才心安。 “期待和你的下一场战斗!” 他意气勃发,充满信心。 对方分明是敌人,却在绝境中一次次与自己携手战斗,同仇敌忾。 这命运,当真匪夷所思。 感叹之中,目光旁落,忽然间看到不远处正盘膝坐着个白衣人,不由得吃了一惊,后背上顿时起了一层冷汗。 对方气息浑然,和这座绝崖自然融合,轻易间骗过了自己的感知。 此人,深不可测! 这是苏墨的直觉。 “苏墨啊苏墨,你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居然还如此毫无警惕,不该啊。” 波澜不惊,气度雍容。 “他……会是谁?” 苏墨未免多看了两眼,下一刻,仿佛遭受了雷击一般,有一种如坠深渊的惊悚感。 他再度出了身冷汗,再看那白衣人的气息,似乎又有所不同。 对方每时每刻都在随着周边征候变化,起初看,就像一块不起眼的石头,随着风,随着那片雾海,随着这座绝崖,一起摇曳,也正因如此,才骗过了自己。 他究竟是谁? 苏墨的心中未免大为好奇。 这个时候,在铁索的尽头,出现了几个黑点,只在呼吸之间,已越过这片雾海,来到了绝崖上。 “师尊……”苏墨脱口而出,万分惊喜。 “召集所有人,即刻返回南殿!” 傅秋痕的话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苏墨没有多问,应了声诺,转身飞掠而去。 他做事果决,执行命令从不打折扣。 这返回的三人,正是桓越一代翘楚楚洗砚,南殿殿主傅秋痕,还有锡蓝城黑衣魔相虞远辙。 三人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在了那个白衣人身上,内心骤起惊涛骇浪。 “此人回来,天下大局必然又要陷入混乱了!事不宜迟,我得尽快赶回南殿周密安排!” 傅秋痕做事果断,更不拖泥带水,拱拱手,如飞远去。 那个敌人实在太过可怕,在没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还是回避的好,免得节外生枝。 自己虽和对方没有直接过节,但保不定会夜长梦多,还是走为上。 楚洗砚和黑衣魔相对视一眼,同样果断离去。 盖因这个近乎传说中的人物,实在太强,太强。 更何况,当年五族裂咸,他们的手上都或多或少沾上了太咸人的鲜血。 是非之地,还是速速离去为上。 “此人出现,龙泽会大乱,正是入手大荒的最好时机,事不宜迟!” 虞远辙脚踏风云,风驰电掣。 按下不提。 断魔寺内,几间宫殿断裂倒塌,风声呜咽,竟看不到一个活着的僧侣。 大地皲裂,一座破败的棋局内,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人依旧枯坐在那里,一张面孔上浮现着淡淡的哀伤。 他的目光骤然看向远处一片虚空,犹如大片琉璃破碎开来,从中走出一个枯瘦的青年,正是当初被自己亲手送进内棋局的魔。 只是他现在,却非魔,而是另外一个人。 青年走到那年轻人对面,拱了拱手,道了声谢谢。 他当初虽然深眠,却有赖和魔一体,所有的经历当然无一疏漏记在心中。 若无对方成全,他绝无机会进入内棋局,进而平息暴动的魔海,顺利完成结相。 “我是桑北!”年轻人脸上一笑。 殷白柳微微睁开眼,叹了口气道:“你不是他,你又是他,我知道你叫桑北,时下你能觉醒,平安归来,可喜可贺。” “还是要谢谢你!” “不必!若非机缘所至,当初我方寸大乱,我不会放弃那个机会,所以,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殷白柳淡淡一笑,恢复了既往的平和气度。 “既然来到这里,这个地主之谊还是要做的,虽然你不是他,同样属于我的朋友,来吧!” 殷白柳站起身,在前方引导。 一派断垣残壁,草木摧折,风声呜咽,仿佛鬼哭,再无复当初那般庄严景象了。 一座万年古寺,算是毁了。 桑北心中暗自叹息。 心中未免记起那殷白柳的离奇身世,当初自己虽然濒临入魔,但那老和尚的一阵疯言疯语,依旧一一听在耳内。 “如他,如我,都是身不由己,而自身命运竟然是被设定好的么?这命运,不是我桑北要的,我会一步步走出去,掀开阴霾,找到那个始作俑者,决不会让他好过!”他暗暗发誓。 忽然间想到那个柔弱的身影,一颗心未免深深刺痛了一下,只感到胸膛中最温暖的一块,仿佛被生生剜走了,如此痛楚。 她在最后一刻,还是不顾一切,以仅有的力量拯救了自己,这份恩情,恐怕这辈子都难以报偿了。 “放心,待完成该做的事,我会去找你,我桑北会用尽一生的光阴,救你回来!” 他暗暗发誓。 第433章 一场约定的对决 不知不觉中,已然跟着殷白柳走到了那片偏僻的狼藉小院之中。 殷白柳手脚麻利,短短一刻,已然将一座杂乱院子清理一新。 在屋内正堂,替师父单独设了个灵位。 殷白柳恭敬上香,拜了又拜,眼中蓄满浓浓的悲伤。 在院子里,摆了一张桌子,亲手炒了两个小菜,添了一壶茶。 “见笑了,他再不好,总是我师父,我的一切,总是拜他所赐,我不怪他,也不会忘了他。”看着桑北,殷白柳分明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他们是一类人,都身不由己。 “我没有酒,只有一壶粗茶,寺庙偏远,没有多余的东西。”殷白柳有些不好意思,热情招呼桑北坐下。 桑北能从菜肴的清香中嗅到那种满满的心意,当初进入锡蓝那座古怪客栈,曾品尝过殷白柳的手艺,他对那种看去简单却清新脱俗的菜肴记忆犹新。 菜是殷白柳亲手种的,那种不事雕琢的烹制,浑然天成,甚至让桑北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一种绵绵道韵。 菜肴入口,口感清爽,身心俱悦。 “谢谢!” 他的眼角溢出一滴湿润,自然想到了过往,那仿佛是前生的记忆,如梦如幻,而自己早已身不由己走到当下。 “我桑北要做的,就是完全主宰自己的命运!凡算计我者,我会让他得到应得报偿!” 他暗自握了握拳头。 “下一步作何打算?”殷白柳问。 “或许会去龙泽,也或许……”他的心中就像纠缠着无数根乱麻,实在找不到头绪。 故乡,洛辞…… “爷爷,你会给我启示么……”他口中喃喃。 “我觉得,你应该去龙泽,我有一种直觉,你的身上隐藏着的很多秘密,一定会在那里找到答案。”殷白柳提议。 当然,那个地方,他也会去,师父的嘱托,断不能忘。 “他,当下还好吗?” 桑北知道殷白柳问的是什么,点了点头道:“好。” 一个人的身体中看似居然住着两个灵魂,在这天下,恐怕绝没有第二个人了。 “他的命运一定比自己还要曲折的多!” 殷白柳脸上涌起满满同情之色。 这个世界,太过污浊,太过混乱,而两个人时下还能在这里静静吃上一顿饭,聊聊家常,显得何其难得。 挽着殷白柳温暖的手,两个人默默顺着台阶往下走。 “我会为你祈祷!” “谢谢!”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桑北最后看了殷白柳一眼,一跃而下,顺着那条铁索,疾驰而去。 远远的,殷白柳站在那里,久久不动。 绝崖上,白衣人蓦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那个青年,对方的气息显然和以前大为不同,那场危机,看来算是安然渡过了。 他当初的选择果然是对的。 “我一直在等你。”白衣人语气淡淡。 “知道,谢谢你成全!” 甫出断魔寺,犹如宿命般的战斗眼见得就要爆发。 他这一生,始终都在战斗的路上。 “你虽于我有恩,但这一场决战在所难免!”白衣人神色肃然。 “好!” “出手吧!” 白衣人倏忽间起身,好整以暇。 桑北动了。 只不过他并非在进攻,而是在后退,以退为进。 呼吸之间,斗转星移,他已退回到那条铁索之上。 天地一线,那是他的完美守势。 绝崖上,白衣帝君伫立如剑,刷的一声,抽出手中那柄残缺的必雪,剑锋微挑,突然向下一压,就见一道长长的剑痕已然划开天地,落向那条长长的铁索间! 太咸剑势其一,剑凌天下! 一柄剑吟吟悬于头顶之上,另一柄剑踏于脚下,手中一柄匕首呼啸一刺,周身气血之力汹涌释放,凭借强大意志,在身后虚空,生生凝聚出一幅画卷。 以肉身血运,通达识海,上应于苍穹,这是跻身地境之后,方能达成的强大力量展现。 这幅画卷,原本脱胎于南殿陈式的碧血丹山之象,在一次次战斗中,经鲜血洗礼,不断获得蜕变,时下和原本的丹山之象仅仅是形似罢了。 将肉身觉悟不断融于这幅宏大意象,昭示着一路走来的曲折历程,桑北谓之为人间道。 周身一条条血脉长河,象征着三千大道。 每个毛孔,每个灵穴,每一根骨头,都蕴含着种种深刻觉悟,融汇在这一幅初见峥嵘的人间道画卷中,悬于中位。 一柄匕首,微微一挑,三才合一,奋力一刺! 然而,对方境界本在他之上,于剑道一脉更为人间绝峰,一剑所至,何等犀利,桑北不能抵挡,被这一剑远远击退,周身衣物崩裂,血流如注。 只是他的身法犹自不乱,左脚无间,右脚斗转,行走的正是刹那! 一脚,两脚,数脚之后,再度稳稳站住,连刺数刀,将对方凌厉一击,堪堪化解。 “守势趋于完美,但实力不足,尚有瑕疵,吾之剑道一经发动,便不遗余力,必决胜负!” 白衣帝君身影前掠,踏空而去,剑锋向下,再刺! 此剑,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谓之破阵! 剑光洗劫,虚空破碎! 桑北再退,仍旧不能抵挡。 他一声怒吼,周身气血沸腾,身后一幅意象图卷如火如荼,似阴阳巨龙交战,释放出阵阵怒吼。 在那幅图像画卷的暗影中,一尊本相隐藏其中,目光所至,窥见本来。 三才合一,连连刺出,身形虽在后退,攻击每每抵消在剑光之中,以步步后退的代价,将对方的强大攻击一点点消解掉。 空中的白衣帝君剑势释放,笼罩周边天地,他的剑道乃是从无数次沙场搏杀中洗练出的无上杀戮,何其犀利,然而那青年却能在刹那之间,窥见其中刚柔变化,每每出击,竟能将剑道攻势逐步化解,使得白衣帝君内心已然生出惜才之心。 但太咸剑势乃是帝王传承,不容旁落,这个规矩他不能破坏。 目光所至,杨柳岸,春风无限。 “星茹,以你我的相遇,为之化凡,希望你能理解!” 一念间,手中必雪晃出一条剑道长河,汹涌倾泻了出去。 后退! 不断后退,也只能后退! 周身气血,汹涌释放,不断汇聚于身后那幅画卷之中。 星沉,无间,勿忘,三位一体,人在后退,攻击则在不断输出,刺向前方。 一尊本相隐藏画卷之中,不断搬运气血意象,就像是在雕琢一件作品,乐此不疲。 本相目光所至,对方释放的剑道长河中裂分为无数道细细缝隙,纤毫毕现。 一步,两步,在不断后退中,此刻的桑北已退到了铁索桥的中段。 “长剑相思,我的世界融于其中,星茹,剑在,你我都在!” “结束了!” 一剑犁开虚空,血洗山河。 融万剑于一剑,融相思成永恒。 这一剑所至,挡无可挡,刹那之间,桑北的身体晃出无数个幻影,却在最后一刻,稳稳一踏,不再后退,随着眉心间一枚血红的巫道剑铭呈现,三才合一,尤其是身后那幅气血意象,经历了这一连串冲击,居然被冲开了层层迷瘴,显现出一道道纵横脉络,随着桑北最后一声怒吼,那柄勿忘,一刀归溯到源头,划开黑夜尽头! 刺血! 满头长发飞舞,桑北有若疯癫。 刀剑刹那交会,迸发出一道无法直视的十字芒星。 白衣帝君的心中,没来由生发出一缕刺痛,那是他思念中的伤,居然被对方精心谋划的一击,引动了。 “不错,但,还不够!” 白衣帝君到时下才明白,那少年为何会选择不断后退。 其一,他是在借助自己的剑道冲击,不断淬炼周身气血,以使得自己辛苦凝聚出的那幅气血意象不断成形。 其二,他的每一步后退都是在蓄力,所求者,只为凝聚出这玄奥一击,出乎意料,造成伤害。 “好胆!天赋卓绝,居然能于刹那之间,窥见我稍纵即逝的剑道瑕疵!”心中暗赞。 第434章 天意的选择 那于周身血运中激发出的剑道伤害,他没有见过,那或许是巫的力量么? 当下已然引起他足够重视,若然能让他成长下去,这年轻人可谓前途无量。 可惜了! 其下,叩天一问,欲破青天! 只是那青年在发出至强一击之后,已刹那远去,在虚空中一气踏出数十枚足迹,却于刹那之间,去而复返,脚底的无间长剑强势一挑,整片雾海,一时沸腾,就中冲出一条夭矫魔龙,张开巨口,咬合下去! 咔嚓一声,剑痕撕裂,魔龙破碎,如雨洒落。 那道剑痕其势不衰,犀利的伤害,已然使得那青年周身毛孔俱皆刺痛。 只是他,兀自不退,周身气血中,刹那间凝聚出一缕真意,经背脊扶摇直上,冲入识海! 与此同时,一缕精诚上干云天,随着一道电光劈落,就见一条巨龙自中天俯冲直下,扑向白衣帝君而去! “好!” 剑在手吟吟一震,剑锋轻挑,直破苍穹。 那条巨龙轰然破碎,斑斑血雨从天而降,竟在白衣帝君周身,绽放出一朵朵红梅。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一脚踏破虚空,融数十步于一步,周身气血沸腾如海,一座山河局,血泪谱,赫然展露雏态,三位一体,犀利一刺,山河震动! 那柄必雪和勿忘交会一刻,再度激发出一团璀璨的超新星之光。 白衣剑帝双眉微蹙,手中残剑微微一动,已然裹挟周天大势,刺了出去! 天子剑,动则伏尸百万,血洗山河! 此剑之犀利,远超想象。 桑北不能退。 他足踏一步,一跃飞升。 身后一幅山河画卷,浑如秋日山野,绚烂绽放。 阴间,阳动,阴阳混战大军之中,一柄巨枪突兀出现,破袭千军! 天子剑动,巨枪轰然破碎。 剑锋愈发犀利,剖开天地。 就见一座铁壁坚城横空出现,挡住了那柄残剑。 必雪剑吟吟一震,已然无视所有阻隔,犀利洞穿了那座虚幻坚城,再刺! 此剑于一念间,融百剑如一剑,定鼎天下! 刹那间,桑北于空中连踏数步,左手握着无间,右手握着星沉,他口中喷血怒吼,双剑一合,化作一剑。 与此同时,山河局中,无尽大军光影之中,凝聚出一柄倚天长剑,轰隆一刺,骤然击中了那柄天子残剑。 残剑怒吼,帝君威严无尽释放,向前暴窜出一条长长剑芒,再看那柄倚天长剑已然节节崩溃。 这一刻,桑北双眸闭合,周边天地,骤然一暗。 就见九尊大妖之象鱼贯合入身体,一缕灼热气血,已然从背脊中升腾而起,化作一条怒龙,呼啸前冲。 眉心间,一枚巫道剑铭,光华绽放。 此刻,桑北与天地相合,那幅山河之象与肉身合一,周身血运长河万川归一,一道刺血光影划开天地! 此刻,在那幅山河光影之中,一尊因之本相翻云覆雨,纠集大势,配合主体,已然发动了最强一击。 血雨飘洒,白衣剑帝大呼痛快,只是他的剑之大势一经发动,必然一贯到底。 桑北退,周身浴血,他虽在退,他的剑依旧在一次次刺出。 因之本相洞悉虚实,使得桑北的攻击愈发犀利,却仍旧挡不住白衣剑帝的剑道大势冲击。 白衣剑帝目光微凝,已然看出几分虚实,对方凝聚出的山河之象,正在不断吸纳自己的剑道长处,分明在不断成长。 “地境之初,便觉悟道境,天赋卓绝,要的是,他所觉悟的又岂是哪一类道境那么简单,他觉悟的简直是一个雏形世界!如此胸怀,如此野心,是否有贪多之嫌?最紧要的是,他的意象世界若然不能获得圆满,他将永远滞留在当下境界,再无突破之可能了!敢作敢为,有进无退,不错!” “只要给他时间,来日不可限量!” “想这些,都是无用了,我的剑只要发出,必须结束,可惜了!” 胜负立判之时,远处的彼岸,一身布衣的殷白柳当然觉察到其中要害,犹如一片飞絮,不顾一切,大步飞奔而来。 他绝不能容忍他的朋友葬身在这里。 除非他死! 要死一起死! 他们曾经一起浴血战斗,他们将彼此当成依靠,从无疑虑,只为秉持的信念而战。 此间一战,不容回避,不会退缩。 “认输吧,再好的剑,也必然葬送在我的帝王剑道之下!” 一声叹息,出剑! “来!” 一幅山河局绚烂绽放! 身与意合,通达昊天。 气血有感,肉身无尽搬运,识海种星之象于感应间演化,使得意象具化,推演出桑北渐渐成形的大道天地,他谓之人间道。 人间之行,步步鲜血淋漓,有进无退。 生死刹那,桑北毅然激发出全身血运,毫不犹豫,出剑! 他不会再后退。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除非他死。 两种力量,惊天交会! 细密的剑道伤害立时互冲到对方的体内。 一座山河局中吸纳了无尽的剑道洗礼,愈发呈现出其宏大的气象。 也正是由于它的成形,替桑北承受了大部分伤害,而另一部分伤害,则被他的九转真魔霸体抵消了。 这却要感谢白衣帝君未生杀心,否则桑北必死无疑。 一缕刺痛自胸膛间贯穿释放,使得白衣帝君情不自禁发出一声轻吟,胸口的红梅开的愈发浓艳了,而白衣帝君的思念已然回到了相遇的一刻。 痛,并快乐着。 “星茹,这就是你所瞩目的青年啊,他的剑真的很不错!” “他的剑道居然隐隐间生成一座世界的气象,这是我所不如的地方,可惜了!” 此际,剑道大势绚烂绽放,锋芒暴涨数丈,势必要破开那具肉身,斩开那初见其形的道境世界。 胜负立判一刻,一柄木剑自然而然融入那幅山河意象之中,终于补齐了防守之缺。 不仅如此,那柄剑顺势融入桑北的一记刺血之中,可谓攻守兼备,浑然天成,绽放出一道长长的剑痕,精准刺中了那柄残剑! 刹那间,时光仿佛被凝固了。 随后,咔嚓一声,宛若大地解冻,殷白柳和桑北连退数步,口中喷血,终于稳稳站住,彼此间依旧形成了完美的攻守态势。 “居然挡住了我的帝王一击!不错,现下,我给你一个选择,跟着我,以一年为期,一年之后,倘你能够战胜我,或战平,你学自我的剑道,可以保留,否则,我必然还要拿回来!”白衣帝君手中残剑微微一挥,摆出了条件。 他可是从不妥协的太咸帝君啊,居然为眼前两个青年改变了自己的规则。 “好!就一年之期,我桑北必然战胜你!” “勇气可嘉,我等着你!” 白衣帝君的目光落在殷白柳身上,点了点头道:“赤子之心,至诚之剑,你居然不怕死,甘于为他人献出所有,这样的人,时下很少了!”轻轻叹息,对这陌生青年愈发满意。 白衣帝君仰望苍天,便以为这是天意,也是那冥冥中的女子所做出的抉择。 因为爱,使得他改变了初衷。 以地境初期修为,挡住他的一记重击,在这个世界,可谓绝无仅有。 “谢谢!” 两个青年的手重重握在一起。 “不必,我信你!” 桑北点点头,心中自是一番感慨。 恐怕这个世界,很少有人再为他挡刀了。 殷白柳是,还有……那个被托付给那个医者的少年,时下也不知怎么样了。 “再见!” “再见!相信,在龙泽奚京,我们一定会再见!” 那个时候,也不知这个瘦弱的青年,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殷白柳挥挥手,目送二人离去。 “你这一生都是为战斗而存,步步鲜血,不能选择!”殷白柳感叹,默默转身,回寺庙去了。 第435章 苍城 白衣剑帝换了一身崭新衣物。 意动间,如长风穿越大片土地,周边景物在快速改变。 桑北默默跟在后面,他一步步行走,看去很慢,却像一个影子,始终保持着彼此间的相对距离。 一轮慧海冉冉盘旋,吐故纳新。 “走了这么久,居然丝毫不落下风,且考他一考!” 念动,身影滑过大片土地,刹那间竟越过了百丈的距离。 桑北目光微凝,双腿如同指针前后摆动,行走刹那,穿越无间。 新鲜的土地气息迎面扑来。 一尊因之本相潜伏在他身后暗影中,呼吸天地,随时将感知共享给桑北。 右脚斗转,左脚无间,几经磨合,与这片天地的融合愈发自然,走的从容不迫,越来越快,终于再度追及了白衣帝君的身影。 白衣帝君点点头,他虽未尽全力,但撑开的剑势,撕裂天地虚空,要想追上他,实属不易。 “不错!” 大地上虽然还有随处遗弃的骸骨,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增添了更多的色彩。 越是前行,那种独特的烟火气息渐渐多了。 前所未有的体验带来了更多的新鲜感。 眼前这片土地显然和大荒,和魔域都有很大不同。 “但愿我能尽快找到答案,这个世界再好,毕竟不是家!”桑北默默握了握拳头。 二人一路向西,山川形胜迎面扑来,龙泽大陆的特色风貌越来越多。 二人行走,不舍昼夜,无视一切险阻,浑如两把利剑,切开天地阻隔,一往无前。 散发出的无形气势,已然令那些在附近出没的散修远远躲避。 数日之后,远望地平线的尽头,在数座相互枕叠的大小丘陵之后,一座城池终于暴露出它雄壮的身姿。 那是龙泽和魔域间的第一道防线。 当年自己便是从这里出关,只为寻找心爱的女子。 只可惜,他还是失去了她! 胸中隐隐痛楚,那种源自血脉中的伤害,依然存在,显然加深了这种感受。 “巫道融剑,似乎很有开发余地,大道三千,另辟蹊径,是一条不错的选择!” 二人无声行走,距离那座城池越来越近。 就见那座雄壮的城池浑如巨人张开双臂,从两侧抱合过来。 “这是苍城,龙泽东部边陲,第一道要塞!”白衣帝君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像在介绍。 “苍城么?” 头脑中的记忆画卷快速翻篇,搜索着熟悉的记忆,口中喃喃道:“沈西池,他也算自己的一个授业之师吧,这里,就是他的故乡么?” 沈西池为了拯救他,挡住了无数强敌的进攻,直至毫不犹豫付出了生命。 没有他,自己极大可能会死在中道。 这份恩德,永不能忘! 右手食指,突然变得滚烫起来。 “冥冥之中,你记起了么?”桑北默念。 站在一座土丘之上,白衣帝君双眸微闭,已然看出眼前的变化。 就见前方一片色彩斑驳的大地上,一根根锈迹斑斑残兵断刃,交错插入地表,一具具凌乱骸骨被遗弃其间,风声呜咽,几面褴褛战旗猎猎飘动,传递着一种无言的肃杀气氛。 “苍城沈氏的傀儡杀阵?这算是对我叶冥苏的迎接么?” 白衣剑帝自嘲一笑,竟无视其中隐藏的无尽凶险,凌空踩踏一根根残兵断刃,向前稳稳走去。 桑北并没有即刻紧随其后,右手食指滚烫如火,似乎在给出提示。 风声呼啸,一根根破败兵器吟吟作响,渐渐传递出金戈铁马的撞击声。 白衣剑帝剑势释放,已然将眼前这片大地稳稳镇压。 他脚踏那些锈迹斑斑的兵器,步步高升。 无数根断枪残剑犹如野草般从地表生长出来,托着白衣剑帝的身影,升向天空。 突然间,一具具身披甲胄的战士身影,密密麻麻,错落于周边虚空之中,咔嚓咔嚓,体内的机括声不断传来,一颗颗僵硬的脑袋齐齐转向,看向白衣剑帝。 野草般的刀剑簇拥而来,托起白衣剑帝的身影不断高升,不断接近那座崔嵬的高城。 这个时候,在那座高高城楼的上空,随着一道雷霆落下,虚空破碎,就见一柄漆黑巨剑横空出世,犹如一座山岳,凌厉镇压下来。 轰隆隆的机括声不断传来,巨剑犹如一条长鲸,不断获得助力,吐出一道长长的暗影,轰隆隆斩落下去。 白衣剑帝食指点向虚空,竟然以一指之力,托住了这一道沉重的巨剑。 “叶冥苏,等你很久了!”一声冷笑传来,一个身影凭空出现,正站在那柄巨剑的前沿。 “我苍城沈氏沈中流,今日守此边陲,绝不容许你入关一步!叶冥苏,今日物是人非,天下大局已变,你若聪明,趁早远遁荒外,尚可保全,否则,结局可知!” “区区苍城沈氏,还挡不住我叶冥苏的道路!” 吟! 一声长啸,指尖上的剑芒弥天爆发。 沈中流口中怒斥,脚底一踏,与此同时,那些伫立虚空的一个个甲胄战士,跟着向下一踏,咔嚓嚓转动的机括声中,巨剑轰然一沉,天地俱暗。 只手撑天的白衣剑帝一动不动。 大地上,无数刀剑枪矛,密林般生长出来,织成密密罗网,将白衣剑帝围困在当中。 “封!” 沈中流脚踏重剑,无尽黑芒从周边聚集而来,转眼之间,聚合成一枚漆黑符咒,在隆隆机括声中,将下方世界予以封印。 “傀儡锁,生死印,天地不仁,叶冥苏,你今日既入我的傀儡死劫当中,必死无疑!” 脚踏重剑,激发出铺天盖地的漆黑剑芒,不断冲击在白衣剑帝的周边。 其实在白衣剑帝刚刚走出锡蓝城的一刻,潜伏在城中的苍城细作,已然将消息早早传递了回来。 龙泽帝君传下圣旨,不惜一切代价,将叶冥苏击杀在苍城之下,绝不容许他重返故国。 沈氏兄弟费尽心力,方布置出这一座傀儡杀阵,以万千傀儡精英之力,结成傀儡锁,终于如愿将白衣剑帝封入当下这座傀儡杀阵之中。 此刻,又有三个身影当空出现,一人镇压一座阵眼,配合老大沈中流,将一座傀儡杀阵,稳稳压制。 “素闻叶冥苏眼高于顶,目空一切,果然被吾所算,今日也算死得其所,而我沈氏终将藉由他的灭亡,重铸辉煌!” “老二,老三,老四,牢牢镇压阵图,不得有丝毫懈怠,这白衣剑帝,固非常人,必须一鼓作气,将他困死!” “诺!”几个兄弟齐齐回应。 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此刻有一个陌生青年,在他们还没有关注的一刻,竟悄然闯入了这座惊天杀阵。 此刻,一座山河局的意象正浓缩于一轮慧海之中,一尊因之相的暗影升入虚空,目光所至,整座阵图已然沉淀为黑白二色。 右手,那根食指愈发滚烫。 咔嚓咔嚓,桑北宛若化身为一具傀儡,周身骨节无间搬运,激发出的机括声接连不断,竟隐隐与周边运转的大阵,引发出共鸣。 傀儡本无心,以天地心为心。 此刻的桑北,已然忘我,他将自主权交给了那尊因之相,也交给了那根滚烫的食指。 于密集如草的刀剑中木然走过,看去人畜无害,只是他所行走的那条途径极其诡异,看似走入死路,偏偏突然间节外生枝,安然无虞间已转向下一个方向。 咔嚓,咔嚓,清脆的足音传出去很远,很远。 沈家老大终于发觉到了不对。 他放眼望去,就见一个傀儡般的身影,如入无人之境,一步步走入大阵深处。 顷刻间,沈氏兄弟如遭雷击。 因那陌生青年的行走之法,分明与沈氏不传于世的傀儡之法,如出一辙。 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是谁?怎么会掌握沈氏的无上秘法?” “他分明与那白衣剑帝同来,必然是敌人!” 第436章 战甲傀儡 “老四,去杀了他!” 老四应诺出击,身影木然如傀儡,传出一串咔嚓咔嚓的机括声,手中剑凌厉向前一刺。 大地间,无尽刀剑顷刻间簇拥成一条长长剑河,发出隆隆轰鸣,冲向那枯瘦青年。 枯瘦青年突然以怪异的姿态曲折向后退去,与此同时,一根火红的手指隔空一点,咔嚓一声,就见那一条长长剑河轰然崩溃! “是老五,确实是老五的手段!” 老四沈北言失声喊出,其余几人同样震惊。 老五沈西池天资聪慧,自幼离经叛道,特立独行,常常做出惊人之举。 当年不顾一切潜入沈氏密地,差一点毁掉了那座古老传承阵图,险些被废去了修为。 “他一定是老五的传人!” “他即便是老五的传人,却与那太咸帝君沆瀣一气,眼见得已然走上了老五的邪路,不能留了,杀!” “杀了他!” 沈北言目光阴冷,手中剑向下一划! 大地杀阵之中,聚合出两道长长剑痕,剑痕交会之处,正是那枯瘦青年所在。 青年不能抵挡,节节后退。 此刻沈中流,沈南希,沈东楼等几个兄弟齐齐出手。 下方大地风云突变,杀机四伏,短短一刻,那瘦弱青年已然被逼入死地。 咔嚓一声,随着一枚符文落下,沈北言施加了一道傀儡锁之后,总算长长吐了口气。 “杀阵运转,越来越强,很快,这两个逆贼必死无疑!” 沈家老大目不转睛盯着大阵,他不容许出现任何意外。 沈北言心中犹自感叹:“可惜了五弟一身本领!” 其实老大沈中流同样叹息,忖思若有五弟在,这一座傀儡杀阵当能完美封印,一旦能击杀叶冥苏,苍城沈氏一定可以重复辉煌。 “饶是如此,这叶冥苏今日必死!” 忽然想到十年前传回的消息,沈西池最后出现是在鬼门一带,之后再无音讯,想必凶多吉少了。 “其实,若非这青年和叶冥苏勾结,大可以留他一命,也算是对当年从族中除籍,聊作慰藉,可惜了!” 沈中流内心神伤,不由得想起当年沈西池何等英姿勃发,即便进入剑阁之后也是第一流的存在,那时候,家族中谁不以他为骄傲? “谁知……谁知他终究本性难移!罢了,就当从未有过这个人!” 脚底奋力一踏,隆隆机括声不住轰鸣,巨大的伤害力不断向封印在大阵中的两个人冲击过去。 无尽剑芒在白衣剑帝体表释放,那剑芒的色彩却是红色,眼见得是在燃烧精血以对抗大阵进攻,必然不能持久。 “可惜了,这一代帝君,未曾想终局竟是覆灭在我沈氏手中!”沈中流口中叹息,眼中则精光闪烁,他明白一旦立下这份功劳,龙泽帝君必然会重赏,那时便是沈氏重新崛起之时。 他不知道的是,他看不在眼的那个瘦弱青年,其瘦弱的身体中已然爆发出一连串的机括声,渐渐和周边大阵引发出共鸣。 一轮慧海中,浓缩的山河局之象,正在通过因之相的强大感知和觉悟,捕捉傀儡大阵中的规则变化,不断蜕变。 这却要有赖于白衣剑帝首当其冲,为他抵挡了绝大多数的伤害。 “夜长梦多,大哥,激发傀儡之变,尽快击杀此敌酋!” “一鼓作气,拿下了!” 几个兄弟一起建议。 沈中流当然明白其中厉害,他点了点头。 手指凭空一划,眉心处一缕血光闪过,当即溢出一滴精血,弹向大阵中央。 与此同时,其余几个兄弟如法炮制,各自祭出一滴精血。 中天风起云涌,现出一口深邃劫眼,其中无尽闪电劈落下来,使得大阵中机括声隆隆作响,发出阵阵怒吼。 在那片闪电交织的密林之中,光怪陆离的阵图不断变化,聚合出一口阵眼,一尊战甲武士从中冉冉升起,周身鲜血淋漓,喷涌出浓烈煞气,双眸犹如两个血色灯笼,目光落处,道道闪电落下,大地上现出坑洞无数,满目疮痍。 战甲武士怒吼一声,周身机括轰鸣,猛然向前跨出一步,一只遮天大手凌空一抓,就见被沈家老大踏在脚底的那柄漆黑的傀儡巨剑,已然被它生生抓去,裹挟无尽雷电,轰隆隆劈将下去! 与此同时,大地中掠起无数血光,齐齐聚合到那口巨剑之中。 就见一道剑形沟壑在大地间刹那延伸,顿时覆灭了白衣剑帝的身影。 沈中流凝神观望,对这一尊战甲傀儡颇为期待。 要知道,苍城之外,这片土地上,近百年厮杀,已然浸透死者鲜血,聚集了难以计数的亡者魂魄,经十数年光阴磨炼,早已被祭入这座傀儡杀阵之中。 傀儡本无心,以天地心为心。 此际那具战甲傀儡与天劫相合,可谓战力无穷,叶冥苏必死无疑。 然而,目光之下,尘埃之中,一个一身淋漓的身影,依旧挺直了腰身,他目光睥睨云天,脚步一迈,踩碎一串机括符文,手中剑斜斜一划,居然斩向了天中劫眼! 太狂了! “人狂必有祸,叶冥苏,这是你自找的!” 几兄弟齐齐怒吼,运转阵图。 傀儡大阵不住轰鸣,傀儡战甲借来无穷战力,一声狂啸,吞噬无尽雷光,掣动手中巨剑划开天地,斩向大阵! “帝君之威岂能被小小边角傀儡所左右?一座区区苍城,还不在我叶冥苏眼内!” 劫眼中,无尽雷光落下。 白衣帝君手中残剑再度一挥,竟将那一道道雷光强行纳入剑芒之内,一道耀眼剑气暴涨数丈,轰然击中傀儡战甲手中那口巨剑! 大阵中,激发出一串轰鸣,无尽傀儡符文齐齐溃灭,沈氏几兄弟面色骤变,口中齐齐喷血。 “这白衣剑帝,果然太……太过邪门了!” 他们心中早有预期,仍旧深深震惊。 “二弟三弟四弟,不必留手,今日我等与此贼不共戴天,杀!” 一滴滴精血再度祭出,傀儡战甲连连狂啸,身形暴涨,刹那间一跃而起,裹挟无尽天威,斩开一条长长剑河。 白衣帝君眼眸闭合,手中剑轻轻一挥,天地骤然变色,就见那具数丈之高的战甲傀儡,已然被一击而退,周边所有杀戮光影,一时湮灭。 “不想此贼居然修到了如此地步!龙泽帝君下达必杀令,绝不容此贼进入龙泽境内,今日我等退无可退,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今去矣,如有不测,几位兄弟务必看护好家园,复兴沈氏的重担便交付在你们身上了!” 战甲傀儡一跃腾空,周身机括发出阵阵轰鸣。 就见沈家老大一跃掠去,一副肉身竟嵌入了那具战甲傀儡的胸膛之间,自身血肉中绵延出万千触须,长入战甲傀儡之中,双方宛若血肉相连,结成整体。 战甲傀儡怒吼一声,在阵中不断行走,每走一步,脚底都生出一枚封印符文。 大阵中一道道流光不断汇聚到傀儡锁之中,白衣帝君周身顿时承受了无尽重压,他面色骤变,再想动作,却是万难。 战甲傀儡高高跃起,双手擎剑,自天空斩向大地,就见一道粗大的雷光剑影从天而降,轰然劈向白衣帝君。 “不想我叶冥苏竟混到如此惨淡地步,竟与这些边角小丑们纠缠至此,殊为可恶!” 手中剑猛然一掣,周边天地骤暗。 处身傀儡胸膛间的沈家老大,顿觉身体一空,所有力量仿佛被那一剑吸走。 就见那道凌厉剑光倏忽一刺,已到眼前! 他只觉得胸膛间一颗心脏骤停,感受到一股钻心痛楚。 百忙中更不迟疑,探手一抓,就见一团耀眼光华已然被拿捏在手中,此刻只感到所有力量俱被吸入那团光华之内。 第437章 天外精魄 剑光刺中那团耀眼光华,居然难以寸进,显然是被那团光芒挡住了。 战甲傀儡手中巨剑连连斩出,击退敌人,张开嘴巴疯狂一吸,就见那团光芒顿时被吸附在战甲傀儡印堂之间。 战甲傀儡周身流光溢彩,一柄巨剑释放耀眼光华,无法直视。 沈家老大口中怒吼道:“叶冥苏,这枚天外精魄中蕴含无尽战力,我沈氏傀儡剑道正脱胎于此间,死此剑下,是你荣耀!” 说话间,战甲傀儡的身法变了,看去不再像一个傀儡,它活了,非人非鬼,变成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存在。 一种孤独,寂寞,以及绝望的情绪,从那具庞大的傀儡躯壳中释放了出来。 与此同时,沈家老大感到自身的气血,已然被那团精魄吸空,形容转眼间已变得苍老无比。 然而他的感知力却在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强大! “傀儡本无心,以天地心为心!” 濒死一刻,那种体验尤为深刻,带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感受。 “唯有舍弃一切,才能感受到这种至高境界么?” 神不守舍之际,立时觉察到大阵中传递出一连串的轰鸣,就见那个被封印的瘦弱青年,不知在什么时候,居然挣脱束缚,迈着古怪的步伐,越走越近。 “这是……这是他……如此熟悉!” “这是西池觉悟的力量,原来,他选择的才是对的么?” “什么傀儡本无心,以天地心为心,全是骗人的鬼话!” 生死大限,沈家老大的感知力变得何等敏锐,他看着那瘦弱青年一步步行走在大阵中,他能感受到对方体内跳动着的一颗热血之心,每一步都踏动大地,引发出大阵做出一次次回应。 那是共鸣! 那才是真正的傀儡之道。 时光仿佛流转,回到数十年前。 当初,西池还小啊。 可是由他手把手,一步步教导他修习,领他入门。 “大哥,傀儡本无心,为何要无心呢?若然无心,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童年的沈西池禁不住好奇发问。 “休要胡说!这是祖宗传下的规矩,人生于天地,所有的恩遇都来自于天的赏赐,唯有放弃小我,才能充分领悟天的意志和精髓,才能发挥出更为强大的力量,成为强者!记住,顺天而行,才有出路,这样忤逆的话以后不准再说了!”沈家老大呵斥幼年的五弟,义正辞严。 幼年的沈西池嗫嚅着嘴唇,小声道:“祖宗的规矩就是对的么?天是什么?为何要听他的?傀儡是规则,它的目的似乎只是在束缚我的自由,大哥,而我以为,我会了解它,弄通它,最后打破它,继而,我会找到一颗真正的心,那才是我要的东西!” 沈家老大慌忙捂住沈西池的嘴巴,这种忤逆的话若然被戒律长老知晓,可是要被逐出家门的。 眼前光影恍惚,沈家老大仿佛看到当年的沈西池,如此鲜活站在自己眼前,正捧着一颗鲜活之心,砰砰跳动,敲击天地。 “五弟……呜呜……五弟,或许你才是对的啊!” 目中有泪,他已然感受到那种强烈的脉动,他的心跳,他的呼吸,如此真实,如此鲜活,澎湃如江河。 西池,五弟…… 沈家老大泪影婆娑。 胸膛间的一颗心砰砰跳动,渐渐与那枯瘦青年踏动的节拍相融,与天地间那种宏大的心跳声共鸣,跳动的愈发有力。 “傀儡本无心,并非无心,而是以无心去寻一颗真心,此心为自由,为浩然,为爱,为至诚,为平凡,也可以是一粒尘埃,只为打破现实桎梏,故而可以拥抱无限!” “这才是傀儡剑道的真正内涵!” “西池,谢谢!” 然而,他的觉悟已然太迟,他的生命已然走到终点。 最后一刻,他眼前一黑,坠入无尽黑暗之中。 这一刻,行动古怪的战甲傀儡,掣动巨剑,宛若搬运了天地的伟力,斩将下来。 白衣帝君骤然变色,他脚底一踏,大地深深凹陷下去。 而那道巨剑光影刹那间尾随而至。 生死一线,如此接近! 白衣帝君瞬间连踏十步,借助大地之力,奋力一刺,正是一式叩天! 天地之间,撕裂开一道毁灭的光影。 手中那柄残剑发出嘶哑长鸣,眼见得难以支撑,就要破碎开来。 此时此刻,就见上空骤然炸裂出一道金色光华,一片虚空破碎,一艘庞大的金色战船横空出世,当即凝聚出一道巨剑,轰隆隆击中了那具傀儡战甲的巨大头颅! 轰隆一声爆响,就见战甲傀儡眉心间那颗硕大的天外精魄,已然被震飞出去,当即被站在金色战船上的一个高大身影一把抓住,仰天大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枚天外精魄,放在沈氏手中只是浪费,唯有入我轩辕氏手中,才能物尽其用,大放异彩!” 刹那间,一道雷光准确劈中战甲傀儡的印堂,在一连串坍塌声中,那具战甲傀儡轰然崩溃,化作一堆废渣。 “大哥!” “大哥啊!” 老二沈南希仰首看向空中那艘金色战船,如何不认得那是出自轩辕氏一族的驰天剑舸? “这些贼子早就潜伏于一旁,目的只为夺走我沈氏那枚天外精魄,可恶!” “二哥,我们错了,当年的老五才是对的,我们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工具,时下已被抛弃了!” “只是大哥,死的毫无价值,当真痛杀我哉!” 沈东楼望向天空,声色俱厉道:“轩辕剑鸣,你背后偷袭,落井下石,中伤同僚,不怕被天下耻笑么?” “轩辕剑鸣,速速归还我沈氏宝物,否则必不与你干休!”沈北言怒骂。 轩辕剑鸣毫不在意,仰天大笑道:“沈氏戍守苍城多年,尸位素餐,耗费多少民脂民膏,无功有过,陛下已下旨令我轩辕氏替代尔等戍守苍城,若尔等识趣,可归属于我轩辕氏麾下,尚可保留一隅地位,否则,沈氏族人即刻以谋反罪论处,一律就地格杀!” 他心中冷笑,即便是数千年家族又如何? 精华已尽,早就成为陛下的弃卒! 他之所以潜伏于暗中,只是为了沈氏不外传的傀儡之秘,时下如愿以偿,心中欢喜不尽。 这一次,赴断魔寺探查机密大有收获,再加上夺得了沈氏这枚绝无仅有的天外精魄,可谓立下大功,来日回到奚京,擢升有望,甚至于可以参与到那一场最关键的选拔大战之中。 想到这里,轩辕剑鸣愈发得意。 沈氏三兄弟闻言悲愤莫名,只是此刻那枚天灾精魄已然被轩辕剑鸣拿捏在手,又哪里有能力对抗那艘金色驰天剑舸? “沈氏一族,是聪明人就全力协助本将就地击杀太咸废帝,本将可保尔等一世富贵!” 大笑声中,轩辕剑鸣手握那枚天外精魄,踏动金色战船,撕裂出一道道剑痕,不遗余力,攻向下方的白衣剑帝。 白衣剑帝才是首恶,沈氏几兄弟只是覆巢之卵,不足为惧。 沈氏三兄弟对视一眼,心中的愤怒已然爆棚,如何愿意苟且屈从于轩辕氏的麾下?更何况对方落井下石,行径如此卑劣,沈氏戍守苍城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刻竟被全部抹去! 彼此间已成死仇,又如何与这卑鄙的敌人相妥协? “我等不遗余力为他们卖命,最后仅仅混了个兔死狗烹的下场,若然再忍气吞声,我等还是人么?” “反了!大不了投身异域,永不返乡!” “老五当年早就看破他们的嘴脸,可惜我等觉悟太迟,时下报仇犹未为晚,即便以卵击石,又有何惧!” 眼见沈氏兄弟即将倒戈,轩辕剑鸣显然早就算定,踏动战船,无尽剑芒倾泻下来,洗劫大地。 “背靠大阵,全力反击!” 三兄弟踏动阵眼,竭力催动傀儡大阵,全力抵挡漫天剑雨。 第438章 掌握 大阵之内,枯瘦青年,越走越快,右手食指,灼热如火,其中一股股脉动的气息,应和胸膛中的心跳,咚咚敲击天地。 “傀儡本有心,此心当为自由,为浩然,为爱,为至诚,为平凡,甚至为一粒尘埃,其心不死,只为打破现实桎梏,故而可以拥抱无限!” 周身万千灵穴,宛若一座座微型火山,齐齐喷涌,将灼热的气息,尽兴注入周身血脉江河,奔流无限。 胸膛间,一颗心咚咚跳动,越跳越快,敲击天地,应和着手指间的那一团火热,继而引动了整座傀儡大阵,一起循环流转,共鸣天地。 沈家老二老三老四,一时间俱呆住了。 继而眸中涌满了泪水。 他们知道,他们的五弟回来了! 那种力量,分明只有五弟才能激发的啊! “全力配合他,这是我们能够复仇的唯一机会!” 沈氏三兄弟同心同德,全力催动大阵,义无反顾,全身心沉浸在那种前所未有的感悟之中。 此刻他们哪里还管那些离经叛道的戒律,唯一念想,便是复仇! 在大阵一隅,白衣剑帝一身褴褛,伫立尘埃,目光中依旧无物,嘴脸已微微翘起,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手中剑一直都在,没有人能挡住他前行的脚步,宵小辈只是跳梁小丑罢了。 手擎天外精魄,足踏驰天剑舸,一种前所未有的感知力释放出去,轩辕剑鸣只觉得天地在手,覆雨翻云,宛若主宰。 “都死吧,尔等只是我上位的梯阶!” 剑舸怒啸,划破虚空,无数道剑痕汇聚成的一道巨剑,犹如天地崩裂,斩杀下去,首当其冲,正是那位在往昔震动天下的太咸帝君。 白衣帝君脚踏大地,身影瞬间变得恍惚,看似就要消融在那座大地阵图之中。 震天价的轰鸣声中,那道巨剑光影深深楔入大地,沈氏兄弟被震得东倒西歪,口鼻流血,眼见得难以支撑。 轩辕剑鸣掌控大局,好不得意,冷眼间便看到一袭白衣身影静静站在一隅,目视远天,竟然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厮居然遁入大阵,借助大阵作为掩护,殊是可恶,待我借助天地大势,充分激发剑舸战力,尽快结束战斗!” 他此刻已然感受到那团精魄中的强烈吞噬欲望,当下更不犹豫,划开手掌,鲜血汩汩涌入那团光芒之中。 一股浩瀚的精神力便如翻越堤坝的洪水,肆意奔涌,只觉得一方天地尽在掌控之中,手中剑轻轻一挥,整艘金色剑舸愤怒咆哮,喷涌出无尽的剑符光影。 “剑舸冲锋,碾压大地!” 足踏船头,整艘剑舸顿时发生倾斜,犹如一柄巨剑,向下方大地俯冲而去! 剑舸怒啸,接连吐出数道巨剑光影,斩向大地。 生死攸关,沈氏三兄弟极度悲愤,此际不要命的将鲜血祭入大阵,只盼望沈西池的传人能够做出惊人之举,创造出奇迹。 他们此刻也是没有办法,眼见那青年竟然能够主动控制大阵全局,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 一轮慧海光影之中,因之相往复穿梭,手掌拈花,连连挥舞,宛若在织绣,不厌其烦。 桑北脚踏大地,越走越快。 一颗心砰砰跳动,敲击天地,引发出整座大阵发出轰鸣。 此际渐入佳境,一幅想象中的人间道画卷,已然铺展在大地上,和这一座傀儡阵图千丝万缕交织在一起,融合吸纳,不断蜕变。 猛然间,看到那艘金色剑舸俯冲下来,来势凶猛,长发一甩,漫空飘飞。 脚底掠起一道剑光,头顶上同时刺出一剑,与此同时,脚底阵图骤然爆发出一声轰鸣,就见一条庞然大物,怒啸着,扶摇直上,竟穿透了数道巨剑光影,轰隆隆撞击在那艘金色剑舸的正面。 虚空中,一团光影炸裂开来,绚烂了天地。 就见桑北的身影被远远震退,在大地上拖开一道长长的沟壑。 而那艘俯冲下来的庞大剑舸,竟被那条召唤出的巨龙,生生遏制在了空中。 船头前沿,轩辕剑鸣瞳孔收缩,此刻方才看到挡住他猛烈进攻的,居然会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陌生青年,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斜路杀出的小子是谁?区区微薄之力竟敢试图阻挡我的踏天剑舸,找死!” 手擎精魄,鲜血如泉汩汩涌入其中,战力再度飙升,此刻号令船中所有剑卫一起用力,整艘剑舸怒吼一声,如同一柄巨剑,蓦然一沉,斩向大地! 桑北仰天长啸,头顶上一柄星沉剑已然投射出去,掠入虚空。 念想之中,无尽种星绚烂,照亮了苍穹。 一柄星沉裹挟无尽星辉,刹那间斩向金色剑舸的前方。 同一时刻,一柄无间,掠出大地暗影之中,此际九九合一,已然将此地聚集的无尽杀戮气息席卷一空,斩向船尾。 令沈氏三兄弟更为震惊的是,就见那青年脚底一踏,一副破碎了的战甲傀儡,居然瞬间被召唤了出来,咆哮一声,一飞冲天,手持巨剑斩向船底。 三位合击,惊天动地。 巨大反噬袭来,桑北被震得步步后退,在大地上踏出一枚枚深深的足迹。 然而他却不是单纯的后退,手持一柄银色匕首,已然烧的通红,随着一声怒啸,已然裹挟周身血脉江河之力,刺向了天空,刺向了不可一世的轩辕剑鸣。 眉心间,一枚巫道剑鸣浮凸出现,鲜艳夺目。 咚咚! 一颗心跳动天地,激发出周边大地不住发出轰鸣。 “傀儡本有心,此心当为天地脉动,亘古跳动,永无休止!” 一声怒吼,足踏天地,如击战鼓! 咚! 咚咚! 刹那间,一道银色光影已刺到眼前! 轩辕剑鸣万万想不到,对方在全力防守一刻,还能做出反击,且这一道反击,何等犀利,何等诡异,当即一缕刺痛自胸膛间释放而出,一缕热血激洒出来,痛的一张脸都有些扭曲了。 闪电之间,银色匕首连连刺出,源自血脉中伤害无处可防,令轩辕剑鸣连连受伤,鲜血淋漓,竟然不能阻止。 心痛一刻,握住天外精魄的一只手突然松开,握住的那枚精魄顿时掉落下去。 一枚食指,吟吟一颤。 咚咚的敲击鼓点,不断回荡在天地之间。 那是源自天地间的召唤,自当回归。 轩辕剑鸣目眦欲裂,探手一抓,便欲捉住那枚失去的精魄。 谁知那枚精魄骤然加速,化作一道流光,投射而去,被青年身后升起的一道暗影,张开嘴巴,猛然一吸,顿时吞入肚腹之中。 刹那间,一道雷光劈落虚空。 此刻的桑北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无比清晰的感到,通过因之相为媒介,真切触摸到了天地间的无形规则力量。 举手投足,风云在身,当真感到前所未有的强大。 因之相已然变成了他的灵巧手足,二者之间的感知和密切结合,感知力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强大。 没有想到,那枚天外精魄居然拥有如此巨大的好处! 桑北脚踏大地,一念间,挥斥风云。 两剑攻击船尾船头,一具巨人般的战甲傀儡,高举巨剑,不断斩击在硕大的船底间。 船头上的轩辕剑鸣冷不防看到,大地一隅,白衣剑帝一脸漠然,那分明是一种无视,胸膛间的一颗心痛的愈发厉害了。 原来,自己在那太咸帝君眼中,仅仅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丑么? 此际,那少年却是当仁不让,此际凭借天外精魄所带来的强大感知,一道道刺血划破虚空,直令轩辕剑鸣肝肠寸断。 轩辕剑鸣长发披散,仰天怒吼,脚踏金色剑舸,船体间爆发出无尽剑芒,当即将数十剑卫斩杀当场,鲜血汩汩祭入战船之中。 战船剧烈轰鸣,再度斩向大地! “你们所有人,都该死!”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知力全面爆发。 枯瘦青年倏忽间闭上眼睛,此刻天地间骤然变得漆黑无比。 一股巨大的压抑感袭来,轩辕剑鸣顿时感到一阵心慌。 刹那间,一道亮光自黑暗天际撕裂而来,只轻轻一划,便划过了巨大的金色船体。 第439章 暗夜悼亡 轩辕剑鸣把持不住,顿时一个倒栽葱,从船头上摔落下来。 下方的三个身影立时如同愤怒的野兽飞扑了上去。 他们用最短的时间,抓住并封印了轩辕剑鸣的身体。 “放了我,不然轩辕家族不放过你们!”轩辕剑鸣声嘶力竭发出威胁,当然明白落入沈氏三兄弟手中的下场。 沈氏三兄弟的脸阴沉的可怕,他们会用世间最可怕的刑罚招待这个敌人,而后在对方极度恐惧和绝望之中杀了他。 既然已被抛弃,还和这样的敌人废什么话。 “撑起剑舸,迅速脱离战场,轩辕剑鸣已成阶下囚,我们没必要为他陪葬!” 金色剑舸上,一个资深剑卫大声呼喊,竭尽全力欲将船头拉起来。 只是,一个白衣身影飘然登上了这艘闻名天下的巨船,脚底一踏,巨船发出沉重的轰鸣,缓缓降落在大地上。 剩余的剑卫立时四散逃去,他们可不会坐以待毙。 然而沈氏兄弟却不会放过他们。 “老三老四,召唤族人,一个不留,杀!” 兄弟二人重重点头,带领一干手下,开始了血腥围剿。 “谢谢!” 沈南希望着那个不停在大阵中行走的青年,感谢道,其实也是在感谢冥冥中的五弟沈西池。 他知道对方在试图融合这座阵图,他不会阻止。 他们原本想要杀了他,现下想想多么愚蠢可笑,对方不仅没有丝毫怨尤,甚至于还以德报怨般拯救了他们,并将仇人送到了他们手中。 “作为沈西池的传人,我这么做理所应当。” 桑北淡淡道。 因之相长袖善舞,在大地上拉伸出一道道光影,酣畅淋漓吸纳阵图中的奥秘,再将觉悟凝聚到那幅山河局画卷之中,使得他的人间道意象变得更完善,更强大,更浩瀚,也更深邃,有血有肉,犹如一幅烟火人间,更迭变化,循环不息。 仰望天空,桑北分明看到了那片无比璀璨的星空世界,未来可期。 本相,天人感应中凝聚出的精神虚像,乃是天人间的桥梁,在融合了那枚神奇的天外精魄之后,已然变得更完美,更强大,通过本相的视角和媒介,他会更快更容易的融合这座傀儡阵图,感悟规则的力量。 人间道,乃是自己亲手绘出的源自规则的意象图卷,那是道的力量的具化,也是天地规则在肉身上的投影。 这简直就是肉身成器,随着领悟规则越发精深,他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剑道也会在这座熔炉中不断锤炼,变得越来越强。 因之相犹如一条快活的游鱼,自由自在,尽情遨游,他的一丝一毫的变化,都在桑北的强大感知之中。 因之相是他的一条手臂,伸向天空的手臂。 天地在手,这种前所未有的深切精神体悟,让桑北周身每个毛孔都在颤动,在兴奋。 “西池……他还……还好吧?”沈南希终究颤抖着问出了这个问题,他抱着侥幸,眼中蓄泪。 “他在,一直都在!他会和我一起走上这个世界的巅峰,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桑北双眸明亮如星,毫不迟疑,回答了沈南希的提问。 “他果然还是走了……”沈南希呜咽悲鸣,他完全没有想到,死去多年的沈西池,竟然派来了他的传人,并在最后一刻,拯救了沈氏一门。 “苍城沈氏一门绝矣,从现在开始,我们将远走异域,四海漂泊了!再见!有你在,并获得了那枚天外精魄的认可,相信傀儡之道,一定会在你手中发扬光大!” “再见!” 背影萧索,沈南希看去苍老了不少。 沈氏被龙泽朝廷无情抛弃,这种打击实在太过惨痛。 何况,轩辕家族更不会放过他们,除了远走,别无出路。 因之相呼啸着掠过长空,犹如飞鸟归巢,融合到桑北的身后阴影中。 “谢谢。”他这声感谢,乃是向白衣剑帝发出的。 “尽快强大吧,我不会留给你更多的时间,敌人更不会,相比于魔域大荒,后面的敌人会更残忍,更狡猾,倘若你死在他们手中,我会乐于接受!”白衣剑帝一声冷笑。 “放心,我不会让你如愿!” 目视天尽处,思绪瞬间飞回了遥远的螣北,这一路走来,不知不觉中,一步步深陷,身不由己被卷入一场场洪流之中。 “爷爷,北儿一直在努力,当我掌握了足够的造化之法,那时候就是我们团聚的时日,当然还有……” 目中依稀看到那个美丽的身影,桑北的一颗心禁不住一阵痛楚。 他和她一路走来,早已血浓于水,他又怎么能忍受对方在黑暗中痛苦挣扎? “放心,等我!” 脚底星光流转,一个闪烁,便登上了那艘金色战船。 白衣剑帝脚底一跺,剑道气息犹如江河倾泻出去,剑舸发出一声惊天怒吼,缓缓升起,朝着北方驶去。 大地上,一座庞大的苍城,渐渐缩影为一幅小小画卷,向后退去。 大地,平原,山脉,种种人文景观,源源呈现在桑北的眼前。 前所未见,如此新鲜。 因之相按捺不住,再度飞驰出去,或掠入长空,或潜入水底,游弋在山水之间,尽情感受这片陌生天地间的气息。 那尊本相前所未见,看去极为完美,活力无穷,让白衣剑帝未免多看了一眼。 “此相能够引发出恐怖的破尘劫,难得!” 脚底一踏,金色剑舸发出阵阵怒吼,犹如一条大鱼犁开天地,滑向前方,将种种景观不断甩在后面。 下方,一条长河正如长长的路标,绵延向北,一直指向那座闻名天下的帝都。 那条河,正是那条穿越中原数万里土地的北凌江。 北凌江如同一条长龙纵穿了这片古老的土地,江水一路向北流淌,它目睹了一代代王朝的兴衰,可谓阅尽了沧桑。 “我名为北,此江......” 伫立战船一侧,桑北目光凝滞,他想起了无法预知的命运,而眼前这条江,似乎正暗示着什么。 “女虚北宸,赫连玄空,我很期待,尔等会摆下一座何等布局来欢迎我,这一战,我叶冥苏颇为期待!”白衣剑帝站在这艘驰天剑舸的最前沿,他以自己特有的方式,霸道凌驾于天地之间。 一轮晚霞映红了西天,仿佛一场刚刚经历过杀戮的战场,传递来无比悲壮的意境。 如血的江面上仿佛照见了数十万太咸铁骑不断奔驰的画面,他们浴血奋战,从不后退,即便玉石俱焚,不断发起冲锋,致敌死命。 “是我叶冥苏欠你们的太多,唯有以血还血,方能安息那些战死的忠魂!放心,我与你们同在,永生永世!” 心中一痛,嘴角溢出一缕血红,滴沥在新换的一身新衣上,点燃了一支红梅,正如誓言。 脚底一踏,金色剑舸缓缓降落在苍茫的北凌江上,慢慢向前游去。 黑夜如墨,笼罩天地,遮盖了多少蝇营狗苟的阴谋诡计。 白衣剑帝目光似乎已看穿了黑夜,他身经百战,早已嗅到了那种熟悉的气息。 来吧,我叶冥苏一无所有,唯凭一剑。 夜色愈发浓重,剑舸在江面上无声滑行,释放出无比压抑的气氛。 到后来,巨大的船体,竟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 听不到一丝声音,也不知道此刻到了哪里。 桑北站在叶冥苏的身后,那尊本相仿佛也感受到了那种极度压抑的气氛,悄然缩回他的身后空间。 毕剥! 一声清脆的烛花爆裂声传来,紧跟着,一支惨白的蜡烛出现在黑暗尽头。 它烧的是命,燃的是魂,它向暗夜悼亡,旨在将一切活着的,葬入绝望的夜中。 于是,断断续续的嘶哑吹奏声,和呜呜咽咽的哭泣声,间断传来,听得桑北一阵心酸,瞬间便想起往昔那副苍老的模样,禁不住就要流出泪来。 第440章 无脸偶 瞬间,船体剧烈一震,给桑北带来了从高空坠落般的惊悚感。 眼前的情形无疑非常诡异。 要知道,他自幼可是在坟地里长大的,看惯了白骨和死尸,甚至于多次看见那些凶残的大荒生物,又岂会怕那些寻常的鬼物? 怪的是,那种没来由的恐惧感,在内心深处不可抑制冒出来,心中愈发有些不安。 船体再度剧烈一震。 那支惨白的蜡烛仿佛鬼灯一般飘过来,紧跟着,蜡烛缓缓向前移动,俨然在做引导。 白衣剑帝一步跨出,已然跟着那支蜡烛,朝前走去。 桑北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犹豫,跟在白衣剑帝身后,缓步行走。 此刻脚踏实地,分明已走在岸上。 原本强大的精神感知,已然被约束在方圆数丈之内,即便他竭力想要突破这种无形封锁,却发现很难做到。 突然间,他再度一惊,因为眼前的白衣剑帝,竟然凭空消失了。 只剩下一支惨白的蜡烛,浮空而行,导引着他,盘桓向前。 吹奏声,哭泣声,越来越近。 一座白色的灵堂赫然出现,空中纸钱零落飘飞,一条条惨白的帐幔流苏摇曳飘飞,抽泣声愈发临近,灵堂门户间垂下一面白白的帘幕,摇曳的烛光将扭曲的身影投映在上面,使得诡异的氛围愈发浓重了。 紧跟着,一张惨白的手将帘幕掀开一道缝隙,便暴露出一个婀娜的身影,正跪在一口漆黑的棺材前呜咽哭泣。 只是那声音,那动作,顿时让桑北一阵震动。 是她! 真的是她! 她为何出现在这里? 记忆潮水涌来,桑北感到就像回到了螣北,那么她在这里哭泣就可以解释了。 难道是? 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轻轻拍了拍那哭泣女子的肩头,未料女子突然间转过脑袋,即便桑北再有预估,也然被深深震动! 因为那张脸,说是脸,却裹着一层白白的布,表面光滑平坦,一点看不出五官的样子。 诡异的是,那种惊愕中的惨笑,分明在这面光光的脸上生动展现了出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 桑北如坠深渊,六识感知顿时被无形的力量所封印,包括肉体,也被束缚住了。 恍惚中,一声叱咤如惊雷传来。 惊魂中的桑北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一个声音自言自语从自己口中道出:“你,着相了!我曾经历重重地狱幻境,若然被这类俗物所吓,岂非笑话!” 定神一看,自己依旧跟在那支惨白的蜡烛后面,正如傀儡一般在行走,若非魔突然觉醒,当头棒喝,定然已堕入未知风险之中。 一个修士,居然会被如此俗物所吓。 桑北自嘲一笑。 时下心念坚定,毫不畏惧,依旧默默跟在那支蜡烛后面。 一座崭新的灵堂映入眼帘。 适才的惊悚之感再度没来由涌上心头。 难道还会碰到那个无脸的怪物么? 只不过眼前情形却并非刚才遭遇的幻觉。 灵堂正面大敞,一口漆黑巨棺摆在正中,一个中等身材的老者正跪在火盆前,不断烧纸。 白衣剑帝此刻走到那老者身后,声音有些异样,道:“老本,是你么?” 老人猛然转过脸,他曾在梦中多次见到对方的身影,此番看见真人,几乎难以相信,声音愈发哽咽道:“陛下,真的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 “是我,只是,你在祭奠谁?”白衣剑帝禁不住问。 老人站起来,连连擦拭眼角,喜极而泣道:“对不起,陛下,我还以为你早已……早已……”话未说完,顿时号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已然将多年的压抑,尽数倾吐了出来。 哭罢,他仔细端详了一番白衣剑帝的形容,终于确定无误之后,脸上的神情很是异样,又哽咽道:“陛下,您是吴老本看着长大的,您自幼就是老奴服侍的,老奴这辈子能再度见到您,当真高兴的紧!” 吴老本慌忙招呼道:“浑家,招呼下人,撤了灵堂,我要亲自下厨,为陛下做一顿他最爱吃的!” 就见一个身材臃肿的妇人,急步走出来,招呼一干下人,便要撤去灵堂。 白衣剑帝摆手道:“这里很不错,就在这间灵堂前,我要尝尝老本的手艺!” 桌子凳子很快摆好,紧跟着,那熟悉的菜肴香味已然飘荡过来,即便是桑北,即便他吃过殷白柳烹制的那种天成般的菜肴,也然觉得这吴老本的手艺非凡。 “坐吧,吴老本的手艺,天下无双,能遇到,也是缘分。”白衣剑帝招呼桑北坐在一侧。 一碟碟精美的菜肴被陆续端上来。 吴老本解下围裙,带着一家老小,给白衣剑帝连连叩首。 “陛下,这一夜太过深沉,这地方也非好地方,但这一碟碟菜肴,却是吴老本精心烹制的,老本这就服侍陛下进餐!” 他在杯中一一倒上酒,不待白衣剑帝说话,已然先干了一杯,恭敬道:“这第一杯,吴老本一世有赖陛下看顾,恩荣已极,吴老本无以回报,唯凭一颗真心便了!” 他接着倒上第二杯,又道:“陛下素来生活俭朴,与民同乐,乃万民景仰的好皇帝,陛下爱护黎庶,开疆拓土,完成了历代先帝未曾达到的伟业,我等过了数十年太平年月,都乃陛下所赐,吴老本忝代替无数百姓,敬陛下一杯!” 他先干为敬,再度满上一杯,神情中充满了悲伤,哽咽道:“陛下,您既然做出了选择,为何还要回来?” “陛下,您不回来,我等尚且无事,您既回归,我等已身不由己,一切都拜您所赐啊!” “太咸已成为历史,您已成为过去。即便您往昔再强,都无法改变既定局面,您又何必再搅动风雨,让更多无辜者死于非命?这个世界不会有后悔药,所以,你我君臣相处一场,我已为你准备好了一块风水宝地,长眠于此,您不会寂寞。” 吴老本一饮而尽,举杯遥祝道:“陛下,请满饮此杯!” “陛下满饮此杯!” “满饮此杯!” 一个个仆从儿孙,俱同声道。 “老本亲手酿造的半日闲,那种滋味分毫不爽,固然是赤诚心意,我必须喝!” 白衣剑帝大笑,一饮而尽。 酒入肚腹,瞬间沁入四肢百骸,倦惰之意一时尽去,好不舒畅。 “陛下请吃菜!”吴老本满脸堆笑。 白衣剑帝毫不迟疑,举筷从一盆汤中夹了块白玉也似的菜肴,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笑道:“江湖游鱼,总入肚腹,这一盆煮江湖端的是老本的手艺无疑!” 说话间,他一边喝酒,一边大快朵颐,就像一个落魄的中年人,哪里还顾得上君王风姿,吃了个不亦乐乎。 须臾间,一桌菜肴几乎被白衣剑帝吃了个干净。 “陛下吃好了么?”吴老本神情木然道。 “很好。”白衣剑帝淡淡一笑。 “吃好了就请上路吧!” 说话间,吴老本变得声色俱厉,顿时飞扑上来。 白衣剑帝身影一晃,已然飘飞到那口巨棺上,看着吴老本道:“我的剑,不会沾自己人的血,吴老本一家,看来全部被河梁鬼宗炼成了无脸偶,当真生不如死,你们的手段也太毒辣了!” “陛下,你不该,不该回来的!不该啊!” 说话间,吴老本的脸变得极度扭曲,恍惚间,已变成裹着布的无脸状,他竭力想要挣脱出来,发出野兽般的呜呜低吼。 与此同时,周边的仆从和儿孙俱变成了一个个无脸偶,齐齐攻向棺材。 桑北没有动,他静静坐在那里,仿佛置身事外。 一剑刺出,漫空剑芒绽放。 周边的无脸偶被剑芒击中之后,顿时变得安静下来,木然站在那里。 重新安静的场面显得很诡异。 唯有吴老本那个无脸偶还在竭力挣扎,最后,他拼命将遮脸布撕下来,只是那张脸暴露出来后,却是张被剥了皮的脸,一片血肉模糊。 “陛下,对不起,是吴老本……吴老本辜负了您啊!” 第441章 随风潜入夜 吴老本突然不动了,因为一柄剑早已刺穿了他的胸膛。 “精华已尽,也算死得其所!” 身材臃肿的无脸妇人吹了吹剑上的血,看着白衣剑帝冷笑道:“叶冥苏,果然还是一贯的傲慢性子,你早就成为历史,已无法改变既定格局了!” “河梁内庭,无脸笑弥勒,宁淳?” “是咱家!”无脸妇人仰天大笑,末了问道:“你明知道那酒那菜被做了手脚,为何还要明知故犯?” “因为我不能辜负老本的一番心意!他虽然堕落成人偶,那份心却是真的,而时下我要做的,便是杀你为他祭奠!” “你中了我精心炼制的奇毒,竟敢……” “没有想到,你竟真炼成了传说中的随风潜入夜,以毒成道,以鬼御世,不错!” “中了毒,你还笑?”无脸笑弥勒冷声道。 “没有你的毒,我或许还真使不出那种剑道!” 话音未落,虚空中已然被无尽细密的剑光所充塞,肥胖妇人周身顿时被割开一道道伤口,其内血如泉涌。 “润物细无声!” 公鸭般的嗓子声嘶力竭叫出来,笑弥勒一跃腾空,砰的消失了。 “若让你逃了,我的剑道还真成了摆设了!” 念动,虚空中,一个个人偶惨叫着坠落下来,化作一地细碎尸肉。 风声呜咽,无尽鬼哭夹杂其中,令人不寒而栗。 一个沙哑的声音远远传来道:“永夜大葬,万鬼悼亡!” 话音袅袅不绝,就见无尽模糊鬼影在四周出现,齐齐朝着白衣剑帝下拜。 这一拜不打紧,白衣剑帝只觉得身体已然化作人偶,无法动作,同时感到心魂欲碎,正如秋日凄风苦雨中的黄叶,奄奄待毙。 就见一支惨白的蜡烛在黑夜深处出现,那已是此间唯一的光亮。 公鸭般的嗓音字字如咒道:“叶冥苏,受了十方鬼祭,此烛如魂,灯灭人亡!万鬼之祭,辅以随风潜入夜之毒,每时每刻,都在吞噬你的血肉和魂魄生机,落入咱家的永夜,这场祭仪也算配得上你这一代剑帝身份,放心去吧!” 烛光之下,一个肥胖的身影出现了,他手中正握着一把怪异的刀,呜呜哭泣道:“吾辈刑余之身,本为天道所弃,是吾主不嫌吾之鄙陋,救吾于水火之中,唯凭此刀斩伐世间坎坷,以报万一!” 就见那般怪刀在烛光的映照下散发出幽幽光华,仿佛邪恶的蛇眼,窥见人性软弱处,随时暴起发动致命一击。 这把名谓刑缺的刀,曾经替无数男童去势,经无脸笑弥勒以百鬼之魂熬炼,令天下须眉无不闻之胆寒。 当下刀光一闪,一刀入夜,万鬼齐哭,与此同时,一种诡异的伤害已然攻入白衣剑帝的身体,胸口处鲜血汩汩涌出,浸透了衣衫。 “刑余之身刑缺天下,但有所伤,必为暗夜所袭,无可抵挡!太咸剑帝果然是个多情种子,情根深种,吾今为你拔出情毒,早早超生!” 刀刀斩落,每一刀都在加重伤情,可惜太咸剑帝时下被万鬼所拜,又中了随风潜入夜的奇毒,不能动作,俨然变成待宰羔羊。 “刑余之身,报应之缺,万鬼之祭,替尔消除罪孽!” 刑缺入夜,斩伐犀利。 无脸笑弥勒愈发得意,他一番周密筹划步步生效,这太咸剑帝果然还是太目空一切了,合该倒霉。 同一时刻,坐在席侧的青年桑北,已然坠入了这一场恐怖之夜中。 身不能动,魂不守舍。 桑北没有想到,对方释放的道境攻击,居然如此厉害,闻所未闻,当真防不胜防。 想要起身,只是这副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根本毫无反应。 吟! 一柄惨白的剑掠入手中,颤动之余,剑体上浮现出一枚枚灼热火眼,随着一道剑痕撕裂而出,周边百鬼骤然痛哭加剧,暗夜中光影摇曳,一口巨大棺材中传出咔嚓断裂声响。 无脸笑弥勒一张裹布之脸转过来,情知有变,但手中的刀依旧不停斩落,全部攻击集中在白衣剑帝身上,笃定要一鼓作气拿下对方。 此刻,那支惨白的蜡烛已然烧去一半之多,烛光之下,白衣剑帝无比憔悴,显然苍老了很多。 刑缺之刀,融合暗夜之毒,一刀紧跟一刀,愈见狠辣。 白衣剑帝形容枯槁,几乎不能自持。 嗖的一声,那口漆黑巨棺打开棺盖,一瞬间,万鬼的哭声愈发凄厉。 就见白衣剑帝的身形缓缓倒下,倒向那口充满死亡气息的棺材之中。 “倒,倒!叶冥苏你亏欠了我河梁无数血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一刀出手,并非斩入暗夜,而是斩向笑弥勒的刑余之身! 一声凄厉惨叫惊破长夜。 笑弥勒永远无法忘记那无比恐怖的一夜。 他所有的一切都拜那一夜的赐予,故而决意欲凭借那残缺之夜,刑缺天下,成自己独有大道。 此刻,白衣剑帝的身影完全倒入棺材中,咔嚓嚓,巨大的棺盖缓缓闭合。 无脸笑弥勒紧张看着眼前一幕,他知道,只要棺盖闭合,他的永夜大葬便算严丝合缝了。 最后一刻,光影一闪,就见倒下去的白衣剑帝竟奇迹般站了回来,手中剑轻轻一刺,就见暗夜深处,骤然喷射出一道长长血雾。 “你……竟然破了咱家的永夜……这不可能!” 笑弥勒声音凄厉。 “没什么不可能,作一场戏,你还当真了!我只是没有把握找到你隐藏的真身,故而只等你露出破绽罢了,而先前所受,如数奉还,你乃刑余之身,本不完整,多缺一点,也无所谓!” 说话间再出一剑,暗夜一隅,再度喷射出一缕血箭。 肥胖的笑弥勒身影踉跄,一张裹布的肥脸上,浸透出一道道锐利血痕,使得那张无面之脸,愈发恐怖。 此刻,那支蜡烛已然燃烧的只剩一截指骨的长度,熄灭只在数息之间。 “果然是一代太咸剑帝,居然将咱家伤到如此地步,即便如此,你的命运已然注定,不可更改!” 刑缺刀撕裂暗夜,无尽鬼影纷纷破碎,化作无尽凄厉血光,融入暗夜,斩入太咸剑帝的体内。 太咸剑帝中了笑弥勒融道而成的奇毒,又陷入了对方的永夜大葬,再加上那柄刑缺融合万鬼祭奠之力,以毒行刀,既伤身,也销魂,此刻已然到了永夜尽头,刀刀凄厉,白衣剑帝周身血染,身形踉跄,一只手勉强扶住那口巨棺,一张脸惨白无比,冷笑道:“宁淳,你自以为得计,我只是在等最后一个机会罢了!” 说话间,那根蜡烛已然烧光,一点火苗眼看着就要熄灭。 说时迟,白衣剑帝的剑骤然刺出,嗤的一声,已然斩开了那口巨棺,顺势斩入大地! 一串血光从大地间喷射出来,一具周身浴血的身体嘶吼着跳出来,手持一柄刑缺真刀,斩向白衣剑帝! 白衣剑帝在等最后的机会。 宁淳也在等最后的机会。 他笑弥勒宁淳欲要凭借这一战,名震天下。 滋的一声,那支鬼烛终于熄灭了。 在暗夜的帷幕落下的一刻,又一柄剑斜斜刺出,刹那间万鬼胆寒,而由血脉中迸发出的一剑,已然直上云天,当即在这一幕如死的暗夜中,撕开了一道缝隙。 白衣剑帝朗声大笑,再出一剑。 一个肥硕的身影一蹦老高,凭空消失。 “这宁淳当真不错,我精心谋划的一剑,至多留下他半条命!” 几点渔火映照,显现出白衣剑帝憔悴的身影,他的口中不停呕血,那血色漆黑如墨,竟不能控制,每流出一分,他的生命气息明显被削弱了一分。 他看了一眼身侧的青年,露出些许欣慰之色,对方于困境中激发出的巫道一剑,既破了暗夜,也缓解了他身上的恶毒。 第442章 五音五方五行 只不过也仅仅是稍稍缓解罢了。 白衣剑帝瞳孔略缩,便看到一叶轻舟,载着一盏渔火靠近过来,船头一人,长身而起,拱手一笑道:“桓越楚铮,见过太咸帝君!” 第二个敌人出现了。 五族联手,精心谋划,目的昭然若揭。 那暗夜之毒犹如野草,铲尽还生,顷刻间卷土重来,愈演愈烈,犹如暗夜,在不断蚕食自己的生机。 他必须好好筹划一番,但当下局势已不容许。 自己凭借一柄剑纵横天下数十年,环顾当下世界,能被自己瞧在眼中的人屈指可数,但还是小瞧了那个河梁中官精心炼化的恶毒了。 “帝君已然中毒受创,此时出手,端的不甚公允,然帝君手段非人,一旦回归故国,覆雨翻云之际,天下必然大乱,是以,为苍生计,今日情非得已,必须留下帝君!” 楚铮悄然登岸,肃然道。 这楚铮之名,并未听闻,然桓越朝派出的人物岂同凡响? “出手吧,今夜你我只有一人可以活着!” 白衣剑帝咳嗽一声,呕出大口鲜血。 楚铮远远瞧见,不免有些惊骇,原因是那种奇毒太过厉害,即便他处身事外,也然感到了一种致命的威胁。 “我楚铮素不闻名于世,但因欠下桓越帝君一个人情,是以今日不得不出马。” 他弹了一下手中的长剑,竟意外传出一阵朗朗琴音,其中一股胆气,勃然爆发。 楚铮倏忽一刺,他的剑胆琴心于无迹可寻之中,骤然欺近白衣剑帝的咽喉。 “好剑!我今夜受此暗夜之赠,便转嫁与尔吧!” 说话间,白衣帝君已然闭目,身影凭空不见,当即传来两句吟咏道:“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相思如春风细雨,源源而至。 铿锵一声,琴音戛然而止。 楚铮中剑,血喷如泉。 “好剑!” 他却丝毫不惧,竟然以伤换伤,顺着对方的攻击脉络,刺出了自己的剑。 剑胆琴心,愈发铿锵有力,仿佛有无尽金戈铁马,冲破暗夜而来。 铮,弦断,琴音错乱。 与此同时,白衣剑帝道身影已然被一道伤害震了出来。 “弦断,心碎,命绝!” 楚铮声音凄厉,持剑如琴,连连弹拨,周边渔火之光破碎成一天细碎光影,而那断弦一剑,居然于无迹可寻之中,再度刺伤了白衣剑帝。 “我这一生痴于剑,每见新奇,居然不能拒绝,而汝这般死士,也见过不少,剑胆琴心,原本不错,可惜你用错了地方,结束吧!” 剑挥,楚铮的肉身蓦然中分,却于中分之际,于血光中爆发出了玉石俱焚的一击! 这一击再度击中了白衣剑帝。 白衣剑帝身影一晃,便欲后退。 刹那间,在其身后,于金石崩裂之中,又一道剑光已石破天惊刺出! 白衣剑帝淡淡一笑,剑动,将那偷袭者连人带剑,俱皆斩断。 这才是对方精心谋划的必杀一击。 只可惜,白衣剑帝明察秋毫,又如何能被骗过? 岂知断了的琴音再度响起,两道剑光自左右掠起,齐齐攻向白衣剑帝。 这一轮轮不遗余力的致死攻击,分明是谋划好的。 白衣剑帝身影一晃已然穿越了过去,两具死尸顿时中分栽倒。 琴音铿锵震动,宛若十面埋伏。 一连串的攻杀接踵爆发,完全不给对手喘息之机。 此际,不动的桑北突然出手了。 背脊上一片灵穴齐齐爆发,凝聚出一股浩气冲入云天,随即,一道血光撕裂暗夜,踉跄中,露出一个手捧古琴的面容凶恶的文士。 “不是你的事,偏来搅和,那就死吧!” 文士飞身扑来,裹卷起漫空金戈铁马之声。 身后山河局现,阴阳巨龙相互厮杀,破碎河山。 “吾养吾浩然之气也!” 一缕剑意冲入云天,融于巫道,合于三才,令那飞扑而来的文士张口结舌,竟不能挡! 就在这一刻,桑北的手凭空探出,噗的一声插入那文士胸膛,当即将一颗血淋淋的心摘了出来! “尔等这般围殴,不能容忍!” 他这一招,正是学自第魔境孤岛上那个摘星子的手段。 失心的文士仰天大笑,挥弦一弹,凝聚出一道长长的剑痕,撕裂天地。 “小心!”远处的白衣剑帝失声传来。 桑北嘴角微微冷笑道:“心已碎,岂可活?” 银色匕首划过虚空,一种玄之又玄的意味当即释放了出去。 光芒掠过文士胸膛,于惊愕中,其脸上反而浮现一缕惊喜道:“剑玄?居然是剑玄!吾身为傀儡,死此剑下,死得其所!” 话音未落,脸上犹自带着笑意,肉身已然中分,啪啪摔落在地。 “与我同行,陷入困局,你可后悔?”白衣剑帝问。 “剑道从心所欲,不平则鸣,道阻且长,无有平坦。” 听了他的话,白衣剑帝眸中一亮。 下一刻,前所未有的铿锵琴音再度响起。 只是那琴声分明处于各自不同方位,彼此间配合有素,宛若一人,且种种琴音极为纯正,越弹越快,宛若行云流水,顷刻间形成种种无形杀阵,就见漫空剑痕淋漓释放,将二人密密笼罩在剑网之中。 “先前只是试探,时下才是正主,宫商角徵羽,五音御剑,配合五方五行,浑若一人,此阵前所未见,桓越处心积虑拿出如此手段,代价不小,小子,你要小心了!” 说话间,白衣剑帝早已冲了出去。 就见一条剑道长河撕开漫天剑网,其间虚虚实实,似有实无,恍惚之间,白衣剑帝已不知所踪。 周身气血奔涌,一幅绚烂山河浮现虚空,桑北脚踏天地,斗转星移,三才剑势淋漓绽放,一手出剑,一边游走。 往来之间只是刹那,唯有那一瞬的光阴才是真理所在。 然而,那漫空穿梭的剑痕,看似为真,甫一触碰,立时化作泡沫光影。 恍惚之中,种种杀戮骤然爆发,防不胜防。 即便他肉身强悍,已然被那组合而成的五音御剑所杀伤,顷刻间周身已鲜血淋漓。 只不过鲜血的刺激,反而让桑北的感知愈发敏锐。 没有比涉及到一个前所未见的领域让一个求道者更兴奋的了。 他竭尽全力将自己的感悟宣泄出去,他期待变强,期待突破,因为前方分明潜伏着更为强大的敌人在等着他。 他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变强,否则等着自己的,很可能是毁灭。 然而他还是小看了五音御剑的厉害。 敌人彼此配合娴熟,宛若一人,进攻有进无退,无所不用其极,要的是那份无畏剑胆,更控制在那一颗琴心手中。 剑胆琴心,五音御剑,配合五方五行,已然织成一座音杀幻阵,重重叠叠,无所不至,可谓防不胜防。 胆气冲天,琴心犀利,随心布杀,关键是那敌人潜伏于五方,遁于五行,每每融于幻阵变化,更难识破端倪。 入阵已深,桑北渐渐被动,却退无可退,已然被逼入死地。 因之相潜伏于那幅图卷之中,每每出手,却是捉襟见肘,盖因此阵变化太快,不及捕捉,已然消失。 混乱的困局之中,桑北突然闭上了眼睛,意念归于天地一线之间,那是他坚守的底线。 在这一道界限之下,天地已沉降为黑白二色,芜杂的混乱之态,渐渐回归于一片宁静之中。 一幅绚烂的画卷渐渐改变,变成了一泓澄澈潭水,平滑如镜,照见碧空,空明澄澈,无所挂碍。 脚底滑行,犹如流风天籁,道法自然。 他此刻便如成为一个局外人,自走自路,如飞鸿掠过一泓清潭,看似照见影子,却根本不会留下什么。 因之相顿时从混乱中摆脱出来,融入那一泓天光水潭中,从虚空中拈起一根根长长丝线,不时弹动。 其实那五音之局主要针对的却非他,而是白衣剑帝,因而给了桑北领悟的机会。 此刻的五音瞬间变化,显得愈发苍凉悲壮,释放出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气氛。 第443章 回头无岸 “世无知音,此曲终了,弦断人亡!陛下,你与吾同归吧!” 一声叹息,幽幽传来。 此刻琴声铿锵激越,已至顶点,顿时把持不住,琴弦蓬蓬断开,琴音戛然而止,已成绝响! 与此同时,五方掠起五道剑光,刺向中央,五剑同心,已然如同弦断,成为绝杀! 白衣剑帝随手一挥,五道剑光齐断。 只是那五道剑光破碎,其间隐藏的五具肉身已然被最后一刻的绝响震碎,化作玉石俱焚的五记攻杀,继续斩向白衣剑帝。 这才是五音御剑的精髓,五音弦断,成为永诀。 这种基于道境的演化攻杀,以命搏命,防不胜防。 然而白衣剑帝的剑只是轻轻一挥,那五记攻杀,已然化作梦幻泡影,仿佛从来不存在一般。 始料未及的是,虚空中一剑仿佛天籁,已然在白衣剑帝挥手之间,刺中了他的身体。 那一剑甫入肉身,立时轰然破碎,第二剑再度从中释放,突破防御,刺入几分。 一个声音长叹道:“今日剑胆琴心双剑俱碎,能够对陛下发出惊天一击,我楚铮死而无憾!” 说话间,一具尸身倒地,转眼间化为白骨。 也就在尸身倒下的一刻,黑暗一隅,一柄怪刀骤然出击,再度攻入剑胆琴心突破的那道伤口之中。 白衣剑帝闷哼一声,手中的剑依旧轻轻一挥,而那具偷袭的肥硕身体,顿时被无形的力量撕裂为两瓣。 诡异的是,那具身体虽然断为两瓣,依旧发出公鸭般的嘶哑惨叫,跳着逃了出去,逃向了两个相反的方向。 白衣剑帝咳嗽一声,口中,伤口中,鲜血泉涌,只是那血液,已然漆黑如夜,散发出浓郁的死亡气息。 “好个宁淳,受了重创,居然还没有逃走,他似乎在有意借助我的剑,彻底斩开他体内的残缺,这样的内官,五体不全,心态极端,所谋到底匪夷所思!” 目光回顾,看见那青年静静盘膝而坐,居然能有惊无险逃脱了五音绝杀,到底不错。 夜深,弦断,便连江上几点渔火,也然彻底泯灭,四周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一世雄心,万丈剑气,难道,当真如他们所言,成为过去了么……咳咳……叶冥苏,你一人之力,如何能逃脱那些魍魉的算计……或许,或许……咳咳!” 走出魔域,他自以为剑道再获突破,重返龙泽,欲逆转乾坤,替死去的那些手足复仇,只是……只是…… 一声叹息,远远传出。 一个声音已然自远处传来,道:“是夜,那些不上台面的伎俩,即便连某也实在看不下去,陛下尽管好生歇息,我西商范无衣会亲自为陛下守夜,五族但有阴谋,我范无衣唯凭一剑斩之!只待黎明一刻,我范无衣会正大光明向陛下讨教剑道!” 话音过后,重归寂静。 黑夜无声,流淌如水。 仿佛只在瞬间,一缕亮色已然撕开远天。 丹田之内,银色小蛇张开嘴巴,骤然一吸,悄然吞噬掉进入龙泽大陆的第一缕气息。 桑北微微睁开眼睛,眉头略皱,情知白衣剑帝再受重创,想象那幅惨淡景象,实在不忍目睹。 他其实有恩于自己,只可惜,自己昨夜力有未逮,并不能给予对方更多的帮助。 他能理解对方欲剥夺自己体内的剑道传承的心思。 那或许是一种坚守,正如自己一直期盼回到螣北一般。 从另一个意义上讲,这种种鞭策和压力,却会成为自己前进的动力。 “一年之期,我会证明!而你们,一定会为我祝福,我会更努力,不会让你们失望,等我!” 望着远空,桑北如是承诺。 然而他的心却在瞬间再度沉入黑暗。 他的口中轻轻一叹。 便是当下。 那中了毒的,且受了重创的白衣人,他真的能走到一年之后吗? 他每时每刻都会从白衣人身上发现亮点,贪婪吸纳。 白衣人就像一座活的宝库,每每有所展露,总会带来惊喜。 然而敌人根本不会放过他。 自己的力量尚不足以扭转态势。 那些人的阴谋何其险恶,无所不用其极,更强的敌人还潜伏在后面,他受了重伤,愈发艰难了。 只是,作为一个剑修,他不会容忍这些卑鄙阴险的伎俩在眼前横行无忌,他会出手,为剑,也为自己一贯的坚持战斗! 我桑北会和他并肩作战,即便他是自己的敌人。 他自幼孤寒,无比渴求公正,他对那些不公视若仇寇,他会用敌人的血,扞卫心中的道。 天色渐明,放眼望去,江岸一隅,一个陌生人笔直如剑,突然转身,朝着这边走来。 桑北蓦地站起来,看向对方。 “他属于我叶冥苏,你若动手,便是对剑道的亵渎!你走你路,你求你道,与我无关!” 叶冥苏断然阻止了桑北的企图。 桑北嘴角微翘,坦然道:“说的不错,我行我道,自与你无关。” 桑北放弃了向陌生人出手的打算,但若有人再在暗中试图行卑鄙伎俩,他会出剑,无人能阻止。 换了一身新衣的叶剑帝依旧飘然出尘,昨夜一身淋漓的痕迹似乎已然从身体上抹掉了。 远远的,范无衣拱了拱手,道:“见过陛下,一旦动手,我不会留情,即便你遭遇了车轮战,似有不公,但敌人自然是敌人,我不会容忍你再深入龙泽一步!” “好!西商白云阁,回头无岸范无衣,当日凭借一剑杀出白云阁,将千年陈规毁于一旦,自走出一日,回头无岸,自立剑道天地,既不容于天下,那便挑战一切,于无路中走出生路!你这样的人,拿来祭剑,当真不错!”白衣剑帝云淡风轻,目视云天,那种气度,范无衣当真没有见过。 他曾经幻想很多次,向这位颇具赫赫声名的剑帝发起挑战,今日机会终于来了! “今日只有一人能走出这里,希望我能从陛下身上,找到答案!”范无衣一笑,缓缓闭目。 天地间,所有的声响骤然间被压迫为无声。 范无衣一脚踏下,身侧的江水顿时消失无踪,暴露出约摸十丈距离的凌乱江滩。 只一剑,便将十丈距离的江水蒸发干净,同时彻底断绝了自己的退路。 如此决绝! 叶冥苏的眸中浮现一丝亮色,范无衣将剑横在自己脖颈间,也横在了对手的脖颈间,背水一战,决生死! 咔嚓! 范无衣迈出了第一步,紧接着迈出了第二步。 每一步都自绝于前一步,每一步都更狠,更快,那种决绝的剑道气息,如绝峰出世,碾压而来。 桑北感到了那种强烈的窒息感。 对方背倚江天,以江天为剑,断了自己的退路,也同时断了对手的退路。 这份决绝,一往无前。 他并不是在求死,他是在求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个对手,值得尊重。 这一刻,踏出数步的范无衣已化作一道流光,横空出世,刺向白衣剑帝。 白衣剑帝挥手一剑,划开天地,也划开了一道界限,顿时将范无衣隔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他的世界,他的道,很小,小的只能容纳一个人,再无人能够闯入,也决不能容忍任何人闯入。 这么做的另一个道理就是,他欲看看这个回头无岸的深浅,因为对方已勾起了他的一丝兴趣。 否则,他的剑动,范无衣非死即伤。 范无衣的剑深深楔入天地,他突破了他的江岸,他欲以他的道摧毁敌人的一切,却发现对手刹那间似乎变成了一座天外孤峰,可望而不可即。 “如果以为这般就能挡住我范无衣,岂非笑话!” 他的道无岸,唯凭一剑渡世。 “我范无衣没有过去,只拼现在,一剑断生!” 自进攻一刻开始,范无衣就在不断前进,不断突破,他这一生自杀出白云阁之后,只会前进,不会后退,因为只要有丝毫退缩,他必死,因为这是他苛求的道! 第444章 孤坟 他的剑不断攻向那道划下的界限,不断缩短与白衣剑帝之间的距离。 他在不断突破,以自己的生命和鲜血,硬生生走出了一条死中求生的道路。 一缕鲜血溢出白衣剑帝嘴角,滴落在前襟,绽放出一朵红梅。 他咳嗽一声,冷冷一笑道:“勇气可嘉,但若以为如此,就能破开我的道境,无非笑话!” 剑动,春风十里,一岸杨柳,刹那间,柔风已化作猎猎肃杀之气,呼啸掠过。 无数柳叶,漫空飘飞,化作一枚枚浸透相思血泪的剑痕,刺向范无衣。 范无衣的身体被连连划伤,血流如注。 他仍旧在前进,在出剑,他不会后退,其一是因为道,其二是因为,每一次受伤,便会让他愈加兴奋,便会让他战意飙升。 身后的江岸,升入长空,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范无衣的鲜血浸透了他的江岸,他的鲜血,他的肉身,他的灵魂,已然和他的江岸融为一体,凝聚为一道血色剑痕,不断突破阻隔,在突破中一点点变强,进而逐步扭转被动局面。 白衣剑帝目光凝微,他没有想到,这范无衣居然是如此一个痴迷于道的修士。 “既然要死,我叶冥苏成全你!” 剑动,就见一道残破剑痕,撕裂长空,斩向范无衣的血色江岸。 这一刻,范无衣眸中的血色愈发浓了。 他的人生,在这一刻分明突破到了一个更高的高度。 他不会另做选择,一瞬间如此决绝冲向了那道斩下的剑痕! 他竟以他的生命所熔铸成的江岸,凝聚为至强一剑,拼死融合进那一道残破剑痕之中。 刹那间,天地骤暗。 随即,一道耀眼光华冲破天际而去。 悲风呼啸,天地转明。 就见一身淋漓的范无衣站在那里,站在一道深深的剑形沟壑的边沿上。 他没有丝毫退缩,他笃行了自己的道。 对面,白衣剑帝的前襟绽放了第二朵红梅,比第一朵红梅更饱满,绚烂如霞。 范无衣动了! 犹如利剑出鞘,回头无岸。 这一剑乃是从死地的爆发,他竟以他的道,引动了天地的共鸣,使得他的剑,拉伸出十余丈的血色剑痕,刺向对手! 白衣剑帝闭上了眼睛。 他的口中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他的剑一直都在,如此,足够! 无形的剑道伤害刺入了范无衣肉身中最深也最致命的一道伤口中,由表入里,刹那间便欲断绝。 而范无衣的剑,此刻居然诡异的循着对方的攻击脉络,反噬了回去,这一刻,所有的攻击,凝聚于一念之中,终于刺入了白衣剑帝胸口处那道由来已久的伤口中。 “疯魔一剑,这就是范无衣!” 白衣剑帝的嘴角微微翘起,对手伤害了他,使得随风潜入夜的剧毒,全面爆发,然而痛中所带来的那种快乐,谁又能懂? “结束了!” 他的手微微抬起,将要落下! 这一刻,江面上,骤然爆发出一声震天战鼓之音,那一道激越的战鼓声,居然和范无衣体内澎湃的血潮出奇的一致,进而顺利利用范无衣破开的路径,攻入了白衣剑帝的胸膛深处。 而范无衣的伤害,也跟着突破了白衣剑帝的防御,更深的刺入了对方的胸膛。 一声凄厉长啸震彻云天。 这一刻,从不回头的范无衣,一生中第一次回头,他拉伸出一道长长的血虹,斩入江天。 就见一口硕大战鼓轰然破碎,跟着破碎的,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他曾经的师弟,对他知根知底,故而能够在最后一刻,利用他的攻击,算计了白衣剑帝。 不过,也正是范无衣的断然回头,救了他的命。 原因则是,白衣剑帝在欲斩杀他的一刻,改变了心意。 “我这一生从无退路,既然回头,有死而已!若不回头,则有负吾道!范无衣啊范无衣,你已无理求存,这就是你命!” 一念间,他便欲自绝心脉而亡。 “你的剑道,若然失传,确是可惜,生死有命,让天意抉择吧!” 一念间,白衣剑帝将留在对方体内的伤害,化作封印,封住了对方的肉身。 扑通一声。 失去知觉的范无衣落入江水中,顷刻间不知漂到哪里去了。 这一刻,白衣剑帝连连咳嗽,一贯脸色苍白的他,颊上居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那剧毒,此际的爆发,汹涌如潮。 白衣剑帝身影一晃,差点站立不住。 要命的是,一串酸楚的笛声在此刻呜咽响起,那笛声中分明蕴含着古怪的攻击,让白衣剑帝的伤势顿时雪上加霜。 桑北目光一凝,寻声望去,就见一个高高的身影缓步走来,周身凌乱挂着数十个滴血骷髅头,唇间横着一支短笛,正在呜咽吹奏。 他居然认识对方。 赫连孤坟! 桑北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对方。 萨满,神秘的北方祭师,具备强大的精神攻击,防不胜防。 尤其针对时下遭遇剧毒伤害的白衣剑帝,可以说简直是命里克星。 赫连孤坟远远看着桑北,眉头略皱,勉强一笑,依旧吹奏着那支短笛。 “来,战!” 白衣剑帝一摆手,那意思不言自明。 此刻天光大亮,几座远山错落,扁舟几叶,白云片片,一带江岸如画。 当中一条小路蜿蜒而上,一直通往山间的一座亭子。 亭中端坐一人,抚琴而奏,那琴音赫然和赫连孤坟的笛音同谱,两相呼应,传递出一种凄怆的意味,正是悼亡之意。 桑北双眼微眯,已有决断。 他转身一步步走去。 敌人改变了规矩,他也要改变规矩。 这样的战斗毫无公平可言,这对他恪守的道,断然是一种亵渎,他不会容忍。 他顺着江岸一步步朝上方走去,踏上那条崎岖小径,朝着山间的亭子行去。 亭中一人目光微睨,便看到了走来的枯瘦青年,神情中传递出一丝异样,继而,琴音变得稀疏散落,传递出满满的凄苦意境。 不觉间,天空中下起了绵绵细雨,细雨无尽,纠缠不断,便如人间苦难,生灭无尽,永无竟期。 一座由无尽枯骨堆砌而成的孤坟冉冉升起,托起赫连孤坟的高大身影,伫立云天。 剑动! 一道剑痕凌厉落下,楔入孤坟之中。 一颗滴血的骷髅头已然被赫连孤坟抓在手中,咔嚓一声,捏的粉碎。 骷髅头的破碎,显然为赫连孤坟抵消了巨大的剑道伤害,同时将诡异的萨满攻击,反噬了回去。 一手吹笛,一手再度抓住了一颗骷髅头。 白衣剑帝的脸颊,红的愈发厉害了。 一股大恶感在胸中蒸腾飞升。 天地欲转,乾坤崩碎。 “鼠辈算计我叶冥苏,可谓用尽了心思,但以为如此就想击败我,还不能够!” 一脚迈出,在身后江滩上留下了一枚深深足迹,殷红如血。 与此同时,赫连孤坟口中喷血,手中的滴血骷髅头,再度咔嚓破碎。 笛音难继,他索性抛了横笛,生死之际,双手抓住两颗骷髅头,同时捏碎,口中发出一声凄厉长啸。 白衣剑帝身影微顿,停在空中的脚依旧缓缓落下,踏出了又一枚足迹! 赫连孤坟如遭重击,他没有想到白衣剑帝遭受如此重创,攻击居然如此犀利。 若非自己准备充分,这一刻恐怕真的要折在这里了。 赫连孤坟一脚重重踏下,孤坟剧震,无数骷髅站立而起,转眼间崩碎成一节节断骨。 他的口中沙哑吟唱,一气间捏碎了数颗骷髅头。 那可是他在北地绝谷,费尽心力熬炼出的灵器,一旦破碎,伤人伤己。 他别无选择,他必须完成北隗帝君下达的旨令。 白衣剑帝一步不停向前走去,每落下一步,那座孤坟必然发出沉闷声响,就像要瞬间坍塌下来。 伫立坟头,赫连孤坟声音变得凄厉,特有的萨满咒声弥漫虚空,一具具如草的影影绰绰的魂魄,从庞大的坟山上站立起来,一起跟着赫连孤坟吟唱。 那是北地独有的悼亡之咒,以无尽魂魄献祭,以死祭生。 第445章 一曲悼亡,一壶苦茶 鲜血自赫连孤坟的嘴角汩汩涌出,他的形容变得极为憔悴,然而他双目紧逼,沉浸在想象中的北地世界,雪山,草原,云天,羊群,芸芸众生,全部融汇在那种悠久的祈祷韵律中,试图把握那遥远中的永恒。 此刻的赫连孤坟已然忘我,他竟然视眼前的巨大威胁如不存在,他与自身营造出的大相融为一体,沐浴重重杀机,借以淬炼宏大道境。 同一时刻,白衣剑帝的步伐慢了很多,他极度消瘦,看起来越来越虚弱,那种萨满的力量,已然以诡异的方式,严重消耗掉他体内的生机。 他在持续流血,随风潜入夜的暗毒犹如万条毒蛇在他体内肆虐,再加上萨满的攻击趁虚而入,他已然难以持久。 只是他的剑道一经发动,必然一以贯之。 要命的是,细雨天降,那悼亡琴声成为催命之曲,将无尽凄苦之意营造而出。 低沉的吟唱夹杂其中,曰:“永夜大葬,一曲悼亡,江山一梦,归于沧桑!四围青山,一带为江,半壶苦茶,为陛下殇!” 白衣剑帝终究停住了他的步伐,他的双足,陷入沙滩,越陷越深。 江湖苦雨,山间荒亭,小小火炉,正在煮一壶汩汩冒泡的茶水。 琴声凄楚,和茶水一起沉浮。 他煮的是一壶苦茶,他煮的也是江湖苦雨,煮的是芸芸众生所遭受的无尽苦难。 天无尽,海无涯,众生熬煎,何时方休? 是以,他这一曲悼亡,乃是对往昔的祭奠,所祭者往,将成为过去,而他萧煮雨一定会开辟出一条出路,将一切陈腐埋于过往。 雨中,枯瘦青年木然伫立,眼角的泪滴已然被绵绵苦雨洗去。 他的思绪不觉沉入过往,沉入思念,他一如白衣剑帝,已然被这一曲悼亡的氛围,拖入消亡之中,一副形容,在肉眼可见之中趋向衰老。 那是他无法忘却的思念,故而被悼亡的琴音轻易引入意境,不能自拔。 一缕刺痛,骤然从食指间传来,滚烫,犹如熔岩喷涌而出。 他从惊魂未定中幡然醒悟,哇的吐出大口鲜血,脸上涂抹上一丝淡淡的红色,他暗自责骂,生死一线,居然不慎中了敌人的圈套,不该啊,桑北! 而此刻能做的,只有一个。 脑后慧海浮现,不觉间化作一泓空明潭影,他顷刻间沉入空明澄澈,物我两忘之境,而将自身所有,完全交给了那尊因之相。 因之相的模糊身影重叠在桑北身后,目中天地已然化作黑白二色,他无视那神秘琴音的干扰,迈开脚步,咚的一声踏在一块青石板上,便如一颗石子投入一泓天地间清潭之中,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亭中抚琴那人略皱了皱眉,手中依旧不断弹奏,这是他精心营造的大局,岂能被一个后生小子,轻易扰乱。 琴弦拨动,无形力量异军突起,山间一隅,虚空破碎,一道粉红色的剑影骤然刺出,直取青年的咽喉。 这一剑旨在将那青年逼退,盖因他们主要对付的乃是白衣剑帝,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本不在他们考虑之内,当然也夹杂几分轻视之意。 在因之相的眼中,那突如其来的一道粉红色剑影,顷刻间已然被拆解为一道道细碎纹路,手中的一抹银色匕首犀利一刺,剑光破碎,青年脚底星光流转,已然顺势踏出第二声清脆的足音。 咚! 涟漪波动,虚空摇曳。 这一声足音已然引起亭中人重视,因为对方传递来的并非是一声简单的足音,同样在营造出一种有针对性的宏大意境,借以对抗他的悼亡之曲。 江滩上,原本不动的白衣帝君,突然向前迈出一小步,这一步同样踏出一声清脆足音,已然和青年传递出的足音遥遥共鸣,使得那一曲琴音顿时出现了错乱。 孤坟之上,赫连孤坟哇的呕出一大口鲜血,他与那亭中人攻守一体,顿时遭受反噬,他摊开手掌,一团火苗冉冉升起,越烧越旺。 坟山上的无尽魂魄骤然间变得无比亢奋,在声嘶力竭的吟唱声中,一具具魂魄迅速飞升,气化,化作了乌有。 赫连孤坟手指凌空点向白衣帝君,无尽魂魄簇拥而来,转眼间凝聚出一柄骇人的骨剑,随着赫连孤坟一声长啸,一股悼亡之意已然无可阻挡攻入白衣剑帝的身体。 白衣剑帝的身形再度停住,木然而立。 亭中琴声转折,再度变为那种凄楚之调,既在悼亡过去,也在孕育新生。 刹那间,一声龙吟破空传来,就见一条粉红巨龙,自云烟中冲出,裹挟琴声所营造的大势,凭空俯冲,直奔那青年所在方位。 粉红巨龙张开獠牙,骤然吐出一道锐利剑锋,那一道剑锋间携带一股大江奔流气势,浩浩汤汤,一泻千里! 生死一线,枯瘦青年骤然抬头,向天一喝,同时重重踏下一脚! 咚! 天地一震,在他的身后,显现出一幅苍茫江天意象,而那意象,分明是前不久的战斗中刚刚发生的,如此一幕,再度引得亭中那人变色。 “居然是范无衣的回头无岸!那小子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就像模像样的汲取到范无衣的剑道精髓,这,还是人所能做到的吗?”亭中人惊叹。 同一时刻,青年周身气血沸腾,骤然间,从体内血脉江河中聚出一缕气血之力,自背脊间扶摇直上,冲入识海,继而直上云天。 天地有感,一股伟力从天而降,聚于青年掌间一抹银色之中,犀利一划,便划开了那一颗狰狞的龙首,划出一片淋漓血雨。 粉红光影聚于一侧,化作一个红衣丽人,她手持一柄胭脂剑,嘴角溢出一缕血色,颇有不解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青年,不经意间,对方发动的犀利一刺竟伤了她。 她成名于北凌江一带多年,若然今日不扳回局面,日后还如何在这一带露面? “后生小辈,你若退,还有活路,进,必死无疑,怜你一身才干,毁去可惜,趁早离去!” 胭脂剑在手,轻轻一挥,江山震动。 然而,回应她的依旧是一声空旷足音。 丽人仰天一笑,纵身一跃,化作一条粉红龙形,倏忽间,潜行无踪。 “江山一梦,一枕黄粱,一曲终了,尽归虚妄!” 在一串女子的大笑声中,周边世界已然消失无踪,化作了一片茫茫云海,看不到任何出路。 青年木然而立,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 汩汩冒泡声清晰传来,似乎距离自己很近,很近,且越来越近。 他能感受到那个煮茶火炉的温度,粉色的火舌贪婪舔舐着茶壶底部,冒泡声咕嘟咕嘟,如此清晰。 而那一曲哀乐继续绵绵演绎。 什么鬼? 恍惚间,困意袭来,青年不由得打了个哈欠,伏下身体,沉沉睡去。 一座大阵,几个身影,目光齐齐看向江岸,看向了木然不动的白衣剑帝,对方才是今日必须消灭的敌人。 一曲悼亡,无尽酸楚,雨丝绵绵,如泣如诉。 白衣剑帝形销骨立,他的生命看似走到了终点,依旧淡淡一笑,看向坟头那人,道:“你试图在竭力追求一种极境,我很期待你的表现,拿出你的最强战力,不要让我看不起北隗!” 这一声冷笑入耳,惹得赫连孤坟一身气血翻涌,过往所有遭遇瞬间迎面扑来,那种困窘,那种绝望,那种被遗弃的感觉,一时间齐齐涌上心头。 “我心中的长生天,你到底在哪里?” 心思被对方一言戳中,百感交集之中,赫连孤坟狂喷一口鲜血,他骤然想到过往的所遇,想到了在那个青年身上所获得的感悟,一念间仿佛又一次捅开了那一层窗户纸,最后的一道枷锁咔嚓断裂,他大声吼道:“我本意带你们奔自由之天,岂料最终还是被小小私念所束缚,今日一战,我方悟昨非,我便带你们一起,走向永生之天!” 第446章 风雨鸡鸣 他口中念咒不断,此刻毫不犹豫,解开了那最后一层顾虑,就见一座庞大的坟山轰然崩溃,无尽魂魄收获自由,解开了咒语束缚,扶摇飞升,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这一刻,赫连孤坟断然散去本相,觉悟真谛,毅然凝聚出最强一击,攻向了白衣剑帝。 “我让你看看,什么才是极境!” 一剑掠起,竟裹挟住赫连孤坟袭来的伤害,化作思念,斩向远空! 剑光落处,就见一道长虹赫然悬于江天之上,不知其所起,也不知其所终,然而,它就在那里,虽不可触摸,却永远活在思念的天空。 身无长物,形销骨立的赫连孤坟,张口结舌看着这一幕情形,他终于明白,自己该做何抉择了。 “谢叶先生点拨!” 他不再称对方为陛下,他发自内心尊称对方为先生,感谢对方能为自己解惑。 他完全想不到,自己在上一刻还一心想着杀死对方。 而对方已分明触摸到了这个世界的极限,这样的人不能以师事之,憾事也! 他再度恭敬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衣剑帝已然忍不住,哇的呕出大口鲜血。 与赫连孤坟一战,他的伤情分明更重了。 然而,更强的敌人还在后面。 “萧煮雨,来,战!” 一脚跨出,踏破江天。 半山亭,琴声戛然而止。 几个身影各抱地势,据守阵图。 “你的世界已然成为过去,你本不该来,一旦来了,必然会多造杀孽,我不能容忍!这个世界本就太苦,我会不遗余力,去走出一条新路,是以,今日你我不可共存!”萧煮雨站起身,远远道。 “志向不错,可惜只是画饼,不必多言,战!” 一声长啸,江水奔涌如龙,群山绵延似蟒,云海苍茫无尽,远天烟火绚烂。 偏偏此刻,在白衣剑帝所营造的宏大气氛中,传来如此清晰的咕嘟咕嘟冒泡声。 一壶茶,咕嘟咕嘟冒泡,煮的正浓。 江天苦雨,人生苦短,仿佛一梦。 这一刻,白衣剑帝身后的茫茫江水突然间化作一条巨龙腾空而起,它自过往而来,奔未来而去,裹卷着无尽沧桑之力,于一念之间已冲到白衣剑帝身后。 白衣剑帝的剑动了。 如春风一缕,自荒野尽头吹来,那是节序,也是自然之力,顺理成章将这条沧桑巨龙包裹而去,冲向苍茫山野之中。 刹那间,起伏重叠的山岭不断崛起,它敞开了博大的胸怀,不断转换变化,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种种奇观,罗列展现。 如此纷繁复杂的群山世界,一旦陷入其中,便如迷失在雾海人生,大多数人,一世也无法走出来。 那条穿梭而去的沧桑巨龙,转眼间,变成一条泥蛇蚯蚓,被滚滚山势,吞噬一空。 “江山一梦,其一为胭脂神龙,而这眼前不断变化的山中天地,便是那仁者乐山了,胸中丘壑,存于一念,变化无穷!今日便会一会那位仁者乐山!” 他背影萧索,带着无边落寞,步入苍莽群山之中,踽踽独行,转眼间,便失去了行踪。 远远的一个身影,伫立青山烟雨之中,一念间化作沧海一粟,沉入谷底,而周边的山势已如苍穹雄起,视角画面不断转换,各类景观纷至沓来,其中妙处难以尽言。 不觉间,那个身影已然化身为一个耄耋老者,拄着拐杖,叹息道:“人生终有尽期,能够死在这里,也算莫大造化!” 说话间,他的身影缓缓跌倒,倒入群山怀抱,他的衣衫,他的肉身,在肉眼可见之中,磨灭为尘埃。 山势合围,组合成天地大葬,而迷失其中的白衣剑帝,同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左右,缓缓倒入那片苍莽之中,他的嘴角犹自带着释然的笑意,身形眼看着就要被周边簇拥而来的苍翠吞没了。 只是他微闭的双眼突然睁开,口中喃喃道:“仁者乐山,果然有些门道,但此间边角一隅,还不足以安抚我的本心!” 一剑简单一刺,顿时天旋地转,回到了属于他的一堤杨柳岸边。 一个身影闷哼一声,口喷鲜血,自远退的群山幻象之中跌飞出来。 然而白衣剑帝释放出的剑道伤害,此刻方至巅峰。 那个身影叹息一声,闭目等死,脸上一片坦然,因为他已然看到了自身不足,死此剑下,也算死得其所。 生死一线,就见一道光影自九天落下,倏忽间,化作一根如椽巨笔,于虚空中轰隆一点,一天烟雨之象已然被浓缩于这一笔之上,巧之又巧将那一剑余威点住,落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笔烟雨,天外点睛,不错!” 白衣剑帝再出一剑! 就见那一笔一顿间,向后拖去,居然在后方重新升起的群山之中,捺出一条长长的沟壑,而后两个身影携手退去。 剑动,眼前江天烟雨破碎,白衣剑帝一脚踏平沟壑,走了过去。 岂知眼前烟雨幻象无中生有出现,周边群山如刀剑耸立,组成壁立阵型,潮水冲来。 剑锋横扫,虚空破碎。 然而眼前的泼墨烟雨,正如宿命一般,变化万千,未及驱散,早已流转万端,无穷无尽。 白衣剑帝微微蹙眉,耳中已然清晰听到那一声煮茶的声响,雨丝绵绵,无穷苦楚,萦绕胸间。 其时,那凄苦琴声一直未停,自他与赫连孤坟交战一刻,延续至今。 要命的是,那琴声中的悼亡之意,正循着他的伤势一起变化,促使那奇毒愈发疯狂,进一步恶化。 “好个宁淳,好个阉官,他的毒法已然近道,我还是有所轻视了!” 叹息声中,倦意袭来,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不由得瞬间警醒。 “人生如梦,不如归去,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宛若念咒的语声中,周边的烟雨世界,变化愈发诡异繁复。 半山亭中,那中年人一边抚琴,一边感叹,感叹的是,一代杰出帝君今日便要葬送在他手中。 “为天下苍生计,不得不行此非常手段,若非他早就中了宁淳的恶毒,若非我知他眼高于顶,在刚刚交手一刻,已然将他一步步引入彀中,入了这场悼亡之梦,要想杀他,谈何容易!” “对不起,叶冥苏,龙泽大陆,已然容不下你了!” 言罢还是心有愧疚,于剑道一脉,他还是有所辜负了。 “叶冥苏,此生欠你,来世偿还!江湖煮雨,人世悲欢,我以此曲,为你送行!” 心中酸楚,琴弦拨动,一曲悼亡此刻已到巅峰。 也便在这一刻,在那远处的江天之上,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鸡鸣声。 亭中中年人骤然听到鸡鸣,不由得变色,口中骂道:“北隗狗贼,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坏本侯好事!” 他手挥七弦,琴音骤然变得铿锵,杀伐之气纵横而起。 那潜伏于周边的江山一梦四大高手,齐齐发力,便欲将那白衣剑帝一气斩杀。 此刻,在江上一叶扁舟间,身材高大的赫连孤坟正怀抱一只庞然雄鸡,口中叹息道:“宵小辈如此算计叶先生,殊为可恶,可惜我能做的只是这些了,但愿,但愿他们能渡过这一劫!” 说话间,一叶扁舟轻轻跃出水面,向北而去。 在那片如画的山野间,一道剑光毫无花哨,从天而降。 那迷离烟雨,那座亭子,那一曲琴音,那一壶苦茶,已然被这一剑扫荡一空。 中年人岸然而立,周边江山一梦四人周身浴血,几乎站立不稳。 不过,阵势还在,废帝已然遭受重创,堪可一战。 四人心中稍定。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白衣剑帝踏空而来,瞬间便穿越了他们精心营造的阵型,已然牵扯着战侯萧煮雨来到茫茫江天之上。 第447章 一笔入梦 四人大惊,正要尾随赶去,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青年,截住了去路。 “你们的对手是我,战!” 意念释放,一道苍茫江岸,呈现背后虚空,正是学自范无衣的回头无岸。 “找死!” 江山一梦惊怒,情知若然不杀了这青年,便无法前去助战。 当下阵型铺展,江山烟雨,层峦叠嶂,变化纷繁,转眼间,已然将青年兜入其中。 按下不提。 江上,战侯萧煮雨轻轻抽出他的剑,叹息道:“江湖煮雨,人生苦短,陛下,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战!” 剑出,一声呼,万声应。 无尽金戈铁马之音从身后传来。 此生的每一场大战,如滔滔江水奔涌而来,浓缩为铁血杀气,聚于一剑,刺向白衣剑帝! 剑动,分明是在向过往拜别。 剑动,裹卷无尽悼亡之意,也是在为对方送行。 犀利的伤害,犹如大江奔流,循着那一道陈旧的伤害,倾泻而去。 白衣剑帝眸中无物,只有一人。 他在,她同样在,那份心意,即便地老天荒,也无法磨灭。 同心同德,一脚踏出,剑凌天下! 战侯退,胸口抛洒出一串血雨,口中闷哼一声。 他看似在退却,一股战意,却借助气血宣泄,勃然飙升,以退为进,骤然反击一剑。 这一剑决断过往,以为悼亡。 白衣剑帝再踏一步,他与冥冥中的意中人,融为一体,一剑刺出,谁可断绝! 战侯萧煮雨口中喷血,再退一步,也再度反击一剑。 一念间,二人在江天上拉开一道深深沟壑,沟壑如剑,不断向后延伸。 这一道剑形沟壑,深深楔入天地,越来越深。 人生如梦,只在一念。 白衣剑帝进,战侯退。 战侯虽然在后退,他的战力却在步步飙升。 饶是如此,他还是无法挡住白衣剑帝的攻势,只能以退为进,看似已穷于应付。 此刻的江山一梦四人却是心急火燎。 他们急于脱身,他们知道那位废帝是何等可怕,他们与战侯生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失去他们的支持,战侯一定难以挡住白衣剑帝的攻击。 时间就是生命。 他们必须尽快击杀这个可恶小子,去支援战侯。 故而他们的攻势变得愈发疯狂。 江山烟雨,苍莽群山,一支巨笔,落如闪电。 而四人中,人生如梦的攻击最为诡异,他身影横卧一侧,看似在酣睡,然而他的攻击却如重重梦影,于防不胜防之中,不断落在青年身上。 那青年遍体鳞伤,身体踉跄,看似将要崩溃,偏偏死死撑住。 而挡住他们攻势的,却是范无衣的回头无岸,要知道范无衣原本属于他们的阵营,那青年此刻冒充范无衣,分明是在打脸。 “江、山、一、梦——” 四人异口同声,他们借助大阵,骤然融为一体,发出必杀一击。 那青年胆敢冒充范无衣,就让他死在范无衣的回头无岸之上吧。 石破天惊的一击,随着那根如椽巨笔轰然落下! 然而四人期待看到的一幕却没有出现。 原因只是,那青年居然后退了,借助那巨笔点开的缺口,退了出去。 四人瞬间一呆,却听那青年笑道:“我不是范无衣,没必要负隅顽抗到底!” 这一席话听的几人几乎喷血。 然而他们哪里还有时间和这青年纠缠? 此刻纷纷跃起,冲向江天而去。 然而在下一刻,他们突然感到天旋地转,周边的场景顿时发生了变化。 江天烟雨,群山环绕,云海苍茫,甚至于,还传来一串轻轻的鼾声。 “江山一梦?” “当真是江山一梦!” 这小子居然在与他们对战之时,就模拟出了他们堪以为傲的道境天地! 这才是赤裸裸的打脸! “为今之计,只有趁他营造的虚幻天地还不完善,赶紧打破阻隔,冲出去!”胭脂神龙慌忙提议。 “不错!” “进攻!” 阵型还在,攻势如潮。 只是,在眼前的烟雨江山崩溃一刻,那青年再度出现了,且再度布下了范无衣的回头无岸,且这一番回头无岸,分明比先前来的更强大,也更完善了。 “他分明在借助我方的力量淬炼他的道境!”胭脂神龙咬牙间,一张粉脸愈发红了。 如此举措,当真让几个人羞愤欲死。 这是什么妖类? 他到底出自何方? “无论如何,他必须死!黄粱一梦,转眼成空!” 四人身影诡异站成一线,那一支巨笔于恍惚中,落在人生如梦手中,重重捺下,落如惊雷! 枯瘦青年被远远震飞,口中喷血。 一笔再落,刷成一幕泼墨烟雨,势必要将青年埋葬其中。 叮咚! 虚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水滴声。 被远远震飞的青年,犹如一滴水,叮咚落入一泓澄澈潭影中。 浓墨重彩的一笔,裹卷漫空风雨骤至,笔尖蘸墨正欲点入那一泓深潭,冷不防间,就见水潭之中同样出现另一支巨笔,双笔顿时在平滑如镜的水面交会! 咔嚓! 破碎声中,如镜的水潭碎裂为万千不规则的碎片,而那每一枚碎片表面,都投影着一支巨笔幻影! 江山一梦四人顿觉心思恍惚,暗道不好! 待定睛一刻,每个人俱被分隔在一个个诡异的烟雨世界中。 他们齐齐怒吼,各展手段,破碎虚空,瞬间便冲出了困住自己的那个虚幻世界。 未料,他们刚刚走出一个虚幻世界,瞬间又陷入了另一个虚幻空间。 烟雨苍茫之中,漫空子世界的碎片光影,如雪片飞舞,让江山一梦四人目瞪口呆,他们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拥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可以在短短一刻,虚空造界? 此刻,人生如梦双目闭合,打起了鼾声。 恍惚之中,一股诡异的力量,陆续将其余三人从虚空造界中拖了回来。 若非他修习独特梦法,要想从虚空造界中将三人找回来,势必要颇费一番手脚。 “诸君,人力有时穷,大家合力,聚道境之力,听我号令,发起冲击,此贼必然崩溃!” 三人闻言,齐齐点头,此刻按照那梦法指引,一时睡去,陆续发出鼾声。 一笔抛去,直上九霄,瞬间去而复返,一笔入梦,天外点睛! 虚空炸裂,远远望去,烟雨江天,白衣剑帝与战侯激战正酣,战侯步步后退,情势已极端危急。 人生如梦唤醒三人,踏空掠去,顷刻间组成阵型,向白衣剑帝发动了疾风骤雨般的进攻。 谁知,虚空中一阵恍惚,激战中的二人竟如泡影消失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 耳畔忽然传来咕嘟咕嘟的冒泡声,间杂着一阵酸楚琴声弹起,骤然想起心酸往事,几人几乎落泪。 人生如梦发出一声凄厉疾呼,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因则是,那小子分明抓住了自己四人情急心理,不止将自己引入幻境,还引入了梦境。 这小子的学习能力,当真太可怕了! “若要以为如此就能战胜人生如梦,还不能够!你要睡,那便一起睡吧!” 一声叹息,四人稳住道心,齐齐入睡,鼾声重叠,远远传出。 远空一隅,青年忍不住呕出鲜血。 在人生如梦的连番打击之下,他受伤不轻。 此际只觉一股困意袭来,他再也支撑不住,终于沉沉睡去。 而这一场决战,谁能先于梦中醒来,谁就是赢家。 江天之上,战侯萧煮雨不断后退,看似溃不成军。 然而下一刻,萧煮雨不退反进,居然以自己的血肉胸膛,承受住了白衣剑帝的凌厉一剑! 一剑入体,深深刺入战侯的胸膛,战侯嘶声怒吼,于无惧无畏中断然抛弃所有,竟借助抛洒出的沸腾热血,也借助对方的巅峰一击,终于激活了自己埋藏已久、精心谋划的献祭一击! 那一剑以心血为祭,深埋于心,达十数年之久,时间越久,打开愈发艰难,由此就成为了他的心病。 是以,战侯萧煮雨便欲借助太咸剑帝的惊天一击,解封! 若不成功,死在对方手里,那便是命! 第448章 不唯杀戮,更有宽恕! 借助对方一剑之凌厉,辅以热血之灌溉,终于成功解锁了他久已尘封的战意。 这一刻,战侯仰天长啸,他的战意终于突破了瓶颈,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在一剑入体的一刻,他的剑动了,宛若绝地反击一般,刺进了白衣剑帝的胸膛。 身后虚空,已然被热血浸染,他生平所经历的一场场生死血战,已然被他所释放的道境,滚滚召唤而来。 金戈铁马,滚滚铁蹄,气势冲天。 他爵封战侯,一生经历无数次鏖战,每经历一次生死血战,他的修为便会提升。 这是他的道,以战成道! 他知道若无非常手段,根本无法战胜白衣剑帝,故而,他选择败中求胜,一旦解开那被封印已久的滚滚战意,便是他发出惊天一击的机会! 更何况,白衣剑帝还中了宁淳的随风潜入夜,此际伤势已深。 这尘封一剑蓄养十余年光阴,耗费了他大量的青春和热血。 这一剑所来,只为一人而留,也唯有那人才配得上这一剑。 今日一战,他期待已久,唯凭这一剑,问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 战侯仰天长啸,一剑淋漓宣泄,快慰平生。 战侯气势如虹,绝地反击,在他身后,战之道境滚滚宣泄,无尽金戈铁马光影,汇成洪流,如大江奔涌。 白衣剑帝退,步步踏血,留下了一枚枚鲜红的足迹,而那一枚枚血染足迹,此刻却被战侯强势脚踏,催生出一剑悼亡,强势刺入白衣剑帝的体内。 白衣剑帝顷刻间连退九步,却不再后退,在其身后虚空,一面被鲜血浸透的太咸古战旗,正猎猎飘飞! 他这九步正如誓言,也是他笃求的道,与其说在退,却不如说是在进攻。 太咸之剑,遇强愈强,即便玉石俱焚,在所不惜。 他以这九步的代价召唤出一面古战旗,如高高堤坝,挡住了战侯不断飙升的攻势。 无尽先灵身影黑压压升腾起来,罗列于一面战旗之上,齐齐怒吼。 一柄必雪,激发出浓烈剑芒,闪电间,便要将对手斩杀。 然而,针锋相对的战侯,却退无可退,他这一剑必须宣泄出去,否则那种可怕的反噬,不是他所能承担的。 然而,那一道由无尽太咸先灵所堆砌成的古战旗,已成为一道不可逾越的堤坝,完全堵住了他的去路。 生死一线,战侯口中断然吐出两个字:“悼——亡!”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剑砰的一声,破碎开来,而那种凄厉的杀伤已然如水银泻地一般,宣泄到白衣剑帝的身体中,并彻底引发了那种可怕的人间奇毒! 周身黑气萦绕,生命气息已然如同泡沫,溃灭为虚无。 这一瞬间,时光仿佛凝固。 白衣剑帝的脸变得如同白纸,他脆弱的犹如行将就木的老人,甚至于连呼吸也看似中断了。 岂知白衣剑帝的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解脱的笑意,他看着声色俱厉的战侯,淡淡道:“我所触摸到的剑道并非止于此,你刺出的一剑,已然为你赢得了资格,现在,我便让你看看,那种极限的力量!” 说话间,他一剑回抽,瞬间再刺! 与此同时,在他的眉心处,一枚璀璨发光的天外魔粟,浮凸出现,长成为他的第三只眼睛。 一股难以想象的浩瀚意境无可阻挡,瞬间释放至无边无际。 那种觉悟力量已然超越此方天地之限,于无可阻挡之中,刺入了战侯萧煮雨体内。 萧煮雨微微张开嘴巴,眸中现出亮色,他知道自己必死,但朝闻道,夕死可矣。 然而这超越天地的一剑,此际却并非为了斩杀,而是为了救赎。 白衣剑帝的眸中显现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在这一刻,他同样超越了他此生的巅峰,也在最后一刻,将他的必杀一剑,扭转为救赎。 他要为这个世界留下更多的希望。 其实战侯必死,因为他的攻势完全被挡了回来,他的生机转瞬间便要被彻底斩断。 然而对方刺出的一剑,偏偏在这一刻,护住了战侯欲断的心脉。 战侯萧煮雨目瞪口呆! 继而眸中流出泪来,他单膝跪地,缓缓低下一颗铁骨铮铮的头颅,泣声道:“吾师,我知道错了,原来这个世界,不唯杀戮,更有宽恕!你才是最难得的那个人,你才是希望,而吾却是罪魁祸首,亲手扼杀了这人族的宝贵希望,吾当真该死啊!” 天际雷音隆隆,仿佛天威震怒。 然而那一剑如过江飞鸿,来的快,走的也快,没有留下一丝气息。 白衣剑帝身影一晃,已至近前,伸手轻轻抚在战侯头顶,叹息道:“你没有错,于剑道,你已做到你能到达的极致,而这里,似乎是我命定的终点,我无法掌控其中玄奥,只能徒余叹息!” 说话间,他已飘然离去,如一粒尘埃,落在江岸之上,继而向着那片青山环抱间行去。 那情形如此熟悉,恍然间,犹如回到故都。 “星茹,我来了......”他口中喃喃。 他目光环顾,便看到一个傀儡般的少年,正在木然行走。 模糊的背影间,一尊因之相如鱼得水,正沉醉于江山一梦的宏大道境中,孜孜以求。 相比于此木然的少年,那江山一梦四人显然要狼狈的多。 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周身浴血,他们宛若梦游一般在山林中行走,转来转去,不知所以。 却不知那少年早就借助因之相的觉悟,跳出了双方纠缠的梦境战场。 “青山如画,杨柳依依,仿佛故里,能在这里安眠,委实不错!星茹,这是你为我精心选择的埋骨之地么?剑在,心在,此生一梦已醒,你我当永世相随,永不分离!” 他口中喃喃,此刻已走到枯瘦青年的对面,眸中明亮如星,和若春风道:“一年之期,看来我是无法履约了,你虽非太咸血脉,但冥冥之中,似乎已认定你独有的身份,这种突破俗定规则的选择,其中玄机我无法看透,何况我已力竭,不能决断,就交给那莫测的天意吧!吾死之后,希望你带着太咸剑道,走下去,去开辟出一条前所未有之路!” “再见!” 微微一笑,已然是十里春风。 他飘然而去,转眼间已行走到那片如画的山野之间。 他的生命气息已然归零,他枯朽的身体依旧如剑,切入重重翠绿之中,犹如鱼入沧海,游入了属于他一个人的自由天地。 周边的泥土,潮水般奔涌而来,裹挟着无尽生命的绿色,顷刻间,堆砌成为一座硕大的陵山。 肉眼可见之中,小草杂花,在陵山表面随处滋生,完全看不出乃是一座新坟的模样。 一柄残剑犹如墓碑,斜插在陵山之前,其上转眼间爬满了苔藓和藤蔓。 原本的鲜活转眼间已凝固为历史。 一曲悼亡再度响起,蕴含无尽凄楚。 操琴之人正是战侯萧煮雨。 琴声如泪如泣,萧煮雨魂不守舍,如丧考妣。 白衣剑帝带给他的冲击,难以想象,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走到了那种前所未有的高度。 “陛下,萧煮雨此生不能以师事汝,憾事也!” 绵绵雨丝洒落,正如无尽哀伤。 江山一梦紧守一旁,默不作声,他们从没有看到战侯会如此悲伤,居然会替一个仇敌去守墓。 这其中所发生的事,他们暂时还弄不明白。 陵山对面,青年桑北木然站立,几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他,就这么和自己永诀了么? 那一年之期呢? 他走的如风,走的就像一场梦,那么迅疾,完全不给人思考的余地。 要知道,他可是踏着对方的足迹才得以穿越重重魔境的啊! 若非他出手,恐怕那条往者天梯,势必要困住自己很长时间,甚至于,有可能折戟在那里。 他不是师尊,已胜似师尊。 正如当初的沈西池,毫不犹豫冲在自己前面,转眼间,已仿佛云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尽头。 第449章 凤城 对于他要拿走那份剑道传承,桑北可以理解,因为,每个人都有必须坚持的原则。 很多事情,若不能征服,去胜任,那自然就会被淘汰,这是修士界优胜劣汰的规则。 “放心,你的剑道不会终结,我会带着它走下去,直到我的终结!” 桑北伸手握住了那柄爬满青苔的残剑,将自己的鲜血汩汩浇灌于其上,如是宣誓道:“放心在这里安眠,胆敢冒犯者,杀无赦!” 残剑吟吟震颤,一缕刺痛顺着掌心,游入周身经脉,进而扶摇直上,直入识海。 “那是……那竟然是……” 他的眼角有些湿润,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将如此沉重的一份重托传承给了自己。 “放心,我在,剑在,太咸不绝!” 桑北口角喃喃,最后看了战侯几个人一眼,他明白那是剑帝的选择,他要尊重,否则,他的剑会出鞘! 孤身一人,向北而去。 他所选择的方向和目标,正是那座盛名之下的奚京。 “与太咸帝君有所瓜葛,必然前路艰难,此去奚京一路,他已成为众矢之的,我不知道他能走多远,如果可能,可在暗中帮上一把!”战侯叹息道,他知道人力有时穷,即便强如白衣剑帝,仍旧被他们所算计,何况他? “将消息传回奚京,让陛下放心。只是吾心颇乱,已无头绪,我要在这里为吾师守墓一段时日!” 四人拱手而退。 战侯萧煮雨仰望云天,依旧深深沉浸在那一剑的回想中。 “有他那样的人,才是吾族之幸,萧煮雨啊萧煮雨,与吾师相比,你的格局,你的觉悟,差的可不是一丁半点啊!” 一曲悼亡远远传出,江山苦雨,人生如梦。 北凌江滚滚向北,岸边,枯瘦青年踽踽独行。 “进入龙泽,其一,求道,变强!其二,若能于万一中找出自己的身世之谜,便是万幸。其三,便是......” 眼前浮现那个美丽的身影,他不知道她如何了,她已然变成了他今生的重要目标,无论如何,他会带着她一起回到螣北。 遥远的螣北啊,爷爷,对不起! 无论如何,要变得足够强,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想想当年在螣北,自己是那般弱小,甚至于连一些日常的劳作都不能胜任,于千难万险之中,竟然能一路曲折走到当下,直至成为一个合格的修士。 其中纠缠着很多困惑无法解释。 如体内的另一个自己,他修的无疑是魔道。 他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为何那些人会称自己为天择之子?天择之子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 自己体内的怪病虽然现在看似被压制住了,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还会不会再爆发? 那于梦中化作爷爷模样的人,赐给了自己传承,他,到底是不是爷爷?若他是爷爷,爷爷定然是一个修士,定然无恙,他现在在哪里?若他不是爷爷,他又是谁? “爷爷……”失声道出,无语凝噎。 剑巫一脉,背后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天胥一族,与古沧什么关系?为何洛辞不惜付出生命,也要保护自己?冥冥之中,分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精心谋划,引导着自己,从螣北到螣荒古城,直至进入山鬼族的神殿,走过独木桥,在那个老人手中拿到荒天之心。继而,一路转战,进入鬼门,在无数死者的尸骸上,开启了那座祭台,进而开启秘境,让自己进入,去拿到那份更为神秘的传承。 自己与古沧王朝到底有没有关系?有什么关系? 连那手持枯盘剑的古沧世子都没有拿到传承,尚且死在了月窟秘境之内,自己何德何能,能有如此幸运? 沈西池为何不惜付出生命也要保护自己? 他潜入大荒,分明为了寻找自己,不惜亲手颠覆了一座数千年王朝。 他恨古沧王朝究竟有多深?以至于屠戮无数古沧贵族,报复到如此惨烈的地步! 他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惜自己却没有机会去询问对方。 沈氏兄弟似乎知道其中一些秘密,可惜对方似乎也不愿多提,彼此匆匆而过。 他越想越乱,毫无头绪,轻轻一叹,只能暂且搁置一边。 晋升地境并成功结相,此际对于斗转星移的理解愈发深刻,脚底星光流转,周边江山形胜滚滚向后退去,不足半日,数百里之地已被甩在了后面。 远远的,又有一座更为富庶的城池,渐渐展露出一番瑰丽身姿。 就见那座突兀而起城楼,展开翼飞之檐,扑到空中,其上五色琉璃光怪陆离,整体看去正如一只斑斓大鸟,凌空欲飞。 桑北不由得想起了传说中的那种奇妙的生物,心头涌起一股别样的感觉。 他的目力惊人,已然在城门的正中匾额上看到了两个火红的大字——凤城! 一股灼热的气息从周边大地中渗透出来,潮水涌来。 土地的色彩俱为赤色,远远看去,如霞如火。 因之相化作流风,掠过大片土地,尽情感受着土地中渗透出的灼热的火元素的气息。 那种灼热的气息并没有让桑北感到丝毫不适,反而让他感到异常温暖,周身热血涌动,不能抑制。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如此感觉。 越是接近那座城池,他的心跳便在加快,一种冥冥中的力量似乎在召唤着他,尽快进入那个世界。 站在那座飘然欲飞的城楼之前,一颗心禁不住砰砰跳动,刹那间,全身的热血似乎都被那颗心脏吸去,化作灼热气息喷薄欲出。 在桑北的眼中,那座城楼已非城楼,早已化身为一只斑斓的鸟儿,正圆睁双眸,无比炽热的看着自己。 它的名字,叫做凤么? 随着一声长啸,因之相拖曳万千道流光直上云天,其于空中骤然化作了一只凤鸟的模样,张开嘴巴,猛然一吸! 刹那间,整座凤城大地被齐齐撼动,无尽流光被召唤而来,掠过大地,被因之相所化的凤鸟源源吸入肚腹之中。 原来,这座城楼居然会是一口阵眼,被因之相看破端倪,顺势利用,收获颇丰。 如此一幕,已然深深震动这座城池中的诸般强者。 一个个身影在短短一刻,朝着城楼方向奔来。 此刻的桑北,早已收敛一身气息,脚底斗转星移,一瞬间,已然步入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 烟火,河流,人群,大地中深沉的脉动,以至于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在桑北的感受中,仿佛与自己的血脉生成了千丝万缕般的联系。 他似乎感受到一股冥冥中的召唤。 那分明是一种童年的自己在爷爷身上所感受到的温暖,让自己安心,依恋。 为何会这样?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城市,一间间摆满了琳琅货物的商铺,每件卖品上都蓄满了人间烟火气息,让桑北流连忘返。 他仔细摩挲着那些陌生又新奇的东西,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智慧和力量。 原来,这就是龙泽么? 如此安宁又祥和的城市,如果,自己能和爷爷,洛辞,包括颜穆,在这里开一家普通的店铺,做着普通的生意,如此平静幸福的度过一世,该有多好啊! 他却不知道,在他进入这座城池不久,已然被一双别有用心的眼睛盯上了。 轩辕家族在苍城铩羽,分舵势力早就在沿线布下诸多暗桩,当然包括凤城,画影图形,严密监察。 更多的轩辕家族的精英正在大举南下,其一,控制住局面,其二,不能在龙泽帝君那里丢了面子。 未来,唯有掌握更多的利益才是永恒。 酒楼上,一个修士展开一根卷轴,卷轴上正画着一个人的面容,而那张面容,和桑北差可仿佛。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给我找到了,那份赏赐是我的了!” 身影一晃,已然消失。 此际,桑北依旧沉浸在那种安宁的氛围之中,徜徉于川流不息的街道上。 不知不觉,转过几道街,走上了一条幽静的道路,继而顺着一条潺潺的溪流,沿着曲折小径向上方攀登。 第450章 凤舞阁 溪流中的一块块鹅卵石,红的如胭脂,便连那些河草和小鱼,都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溪流如血,就像一条硕大的血管,穿过大部城市,向地势渐高的上方蜿蜒延伸而去。 转过一丛宛若洒着斑斑血泪的竹林,放眼望去,一座山峰突兀而起,其上山石林木仿佛血染,如此景观,正如南殿陈式融合的道境画卷——碧血丹山,真实呈现在自己眼前。 在这座碧血丹山顶峰之上,一座楼阁气势恢宏,冲入云天,其上玳瑁雕梁,琉璃碧瓦,绚烂夺目,其华丽程度,已然远远超越了先前那座城楼。 桑北仰望那座楼阁,一颗心止不住加速跳动,隐隐中,便感到仿佛在那座楼阁之上,正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炽热,渴望,期盼,深沉如海,温暖如春。 冥冥中,仿佛有一声清唳之音自天外传来,周身热血一时沸腾。 她在召唤自己! 她分明在这里等待已久。 她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故而此日相逢,恨不得立时将自己揽入怀中,此生此世,永不分离。 眼角隐隐有些湿润,桑北不知道自己为何不能控制住情绪,拔足向上走去。 一路上,游人三两成行,不时指指点点,诉说其中掌故。 “凤族原为凤城第一大势力,那座九重凤舞阁,本为其族中圣地,常人难近!只可惜,自凤族绝代风华之凤后零落风尘,被帝君酒后轻亵,不慎珠胎暗结,于此,凤族名声受损,遭受各方势力打压,再难守护住家园,不得已,迁出凤城而去,至今愈发凋零!眼下这座凤舞阁已成为凤城首屈一指的赏玩佳地,兄长,且随小弟好好游历一番!”一个文士侃侃而谈。 “凤后本绝代佳人,谁知红颜祸水,不期招来大祸,致使一族遭殃,可叹!”一人叹息。 “牡丹花下,做鬼风流,即便一代龙泽帝君也不能免俗,可怜凤后倾国倾城,自罹难之日,一病不起,郁郁而终,落得如此下场!”又一人附和道。 “怪只怪凤后太过美貌,遭受天妒如此!” “帝君荒唐,酒后乱性,遂使一代芳华夭折,要的是,自身名声同样受累,落了个荒淫无道的骂名,也是报应!” “风雨飘摇,帝星不明,京城势力犬牙交错,勾心斗角,恐怕不日将有变故,我等小民还是远远回避,免得被殃及池鱼!” 这些人时而观赏,时而议论,桑北听在耳内,已然对那位传言中的凤后大为同情。 他知道人言可畏,活在世间总难避免。 便如自己和爷爷,当初无端遭受部族歧视,能够苟延残喘,何等不易。 意念流转,大地宛若收缩,转眼之间,已将那些人远远抛在身后,他独自一人,登上了顶峰。 一块块珠玉也似的方石,拼凑成一大片平整广场,其上宛若被洒上斑斑血泪,触目惊心。 他不知道,这是当日凤族不愿放弃祖地,故而和入侵的敌人,殊死抗争,导致死伤无数,血流成河,鲜血渗入石头,凝聚成了斑斑血泪。 一股悲伤的气氛弥漫四周。 桑北能够感受到当初的战斗有多惨烈。 他叹了口气,向着那座华丽楼阁缓缓行去,越是接近那座楼阁,他的心跳愈发频繁。 那里一定有等待自己的东西。 这就是冥冥中命运的安排么? 不经意间,无数修士从周边云集而来,每个人俱握着一柄剑,剑锋所指,目光齐齐看向桑北,分明怀着莫大的敌意。 当中有一人,被一个个身材雄壮的汉子簇拥,已然张开手中一根卷轴,又仔细审视了桑北一眼,点了点头道:“是此贼无疑,京城家族已经下达令旨,不遗余力擒获此贼,无论是谁,一旦立下首功,轩辕家族会全力推荐他进入龙渊剑阁进修,若能力出众,更可推选他进入未来龙星战,前途一片光明!” “此贼乃是魔域奸细,拿下他了!”此人喝道。 周边汉子纷纷鼓噪道:“擒贼立功,杀!!” “入了我等地盘,功勋在前,一起努力,捉拿此贼!” 远处的其他家族修士,看到轩辕家族鼓噪,纷纷露出惊愕之色。 被轩辕家族盯上的,绝非一般人物。 因此,这些人顿时生出想分一杯羹的念头。 轩辕家族的人当然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速速拿下此人才是正理。 看那小子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至多地境初期的修为,即便再强,又如何挡住围攻? 众人蜂拥而上。 “抓住他!立功的机会到了!” “龙渊剑阁,我心目中的圣地,这个机会,无论如何要抓住!” 就见一个铁塔般的汉子一马当先冲了过去,喝道:“小贼,束手就擒吧,如此,会让你少受些罪!” 那汉子手持巨刀,此刻在火元素的加持下,烧的一片赤红,一股焦灼气息弥漫四周。 岂知那病恹恹的青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竟朝着那铁塔汉子直直走去。 咚,咚! 脚步清脆,踏动大地,起初步伐还很缓慢,及至汉子面前,咚咚的脚步声已变得急促,就见铁塔汉子张口结舌,便连呼吸也停顿了,眼睁睁看着青年擦身而过却无动于衷。 一副高大身体随即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埃。 周边修士吓了一跳,哪里还不清楚那汉子心脉已断? 呼吸之间,杀人于无形,那家族的重赏,果然不是好拿的! 众人收起轻视之心,心中无比警惕,步步为营,仗着人多势众,继续逼迫过去。 那青年仍旧一步不停,朝着这群手拿刀剑的修士走去。 那些人纷纷震惊,各展手段发起攻击,却见那青年就如一片鬼影般从人缝中闪了过去,继续向那座华丽楼阁冲去。 “不错,不错!视一干修士为猪狗,目空一切,能击败了轩辕剑鸣,果然手段非凡,既然被太咸废帝所看中,绝非寻常人能敌,如此,很有挑战性,今日,这一单活,我杨重接了,谁都不要和我抢!” 此话一出,周边修士纷纷侧目,无不知晓那杨重乃是凤城散修中的一流人物,手段狠辣,杀人如喝水吃饭那般轻松,从来不问情由。 这杨重也不知道从哪里习得秘法,弹指间,身影扭曲,拉伸出数丈之长的一道暗影,宛若一条巨蟒,张开巨口,猛然一吸! 这一吸拉动天地威势,震慑住对手精气神,令对方陷入短暂迷失,便在此刻,那条毒蛇暗影中骤起一道剑光,谓之雷落,刹那间已刺到青年的脖颈之间! 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青年,不知道对方如何破局。 便在此刻,杨重耳中却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响,那种声音分明是液体流动的声音,正如泉水涓涓。 嗯,不对,那流动着的,根本不是泉水,而是鲜血! 只是那强大的脉动,却比自己体内的血运更加浑厚悠长,一张一弛之间,自己发动的吞吐一剑,已然被那种浑厚的气息所破,眼睁睁看着那青年从一侧走了过去,而他的剑却不由自主停在了空中。 嗤! 那分明是咽喉被利物切开的声响,鲜血从杨重的体内喷涌而出,如此疯狂,一泻千里。 就见杨重瞪大眼睛缓缓倒地,及至尸体落在地上,已然化作一具干尸。 此际,在那座楼阁之前,正有两个人在津津有味看着这一幕,其中一人冷笑道:“此人的来历太过神秘,既被轩辕家族盯上,一定和前番苍城失利有关,何况轩辕家族只想擒拿而并非下达必杀令,此人身上定然藏着莫大机密,我等何能错过!” “胡兄,此人几步之间已窥得地脉气息,居然能轻易纳地脉之力为己所用,他对火元素的掌控极为熟稔,天赋卓绝,你看,我凤城谁人能出手击败他?” 那人挑衅一般笑道:“合作一把?” “胡兄,机会难得,或许我们能从对方身上,寻找到突破的法门也未可知,战!” “好!” 第451章 阵底破阵 这二人号称龙虎修士,平素形影不离,互为倚助,一旦出手,营造出虎踞龙盘之势,对手必败无疑。 一时间天昏地暗,龙吟虎啸,庞大的威势逼迫得周边轩辕家族众人一时止步,俱面露犹疑看向后面的凤城分舵长老。 分舵长老瞳孔略缩,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忖思那龙虎修士既然插手,便静观其变好了,在凤城能够与轩辕家族抗衡的势力并不多,这龙虎修士还不在他们眼内。 更何况…… 分舵长老智珠在握,静观其变。 就见那一龙一虎幻影腾挪上下,二人落拳如电,卷起重重暗影砸向下方青年。 未料那青年一步不退,伫立当地,竟任由那一拳拳轰击在身体上,看去云淡风轻,面不改色。 二人大惊,骤然与龙虎之相合体,生成虎踞龙盘道境,攻势如潮。 龙吟虎啸声中,一股天地威势从天而降。 龙虎成势! 轰! 宛若石破天惊,一股巨大的轰鸣声在中央磅礴释放,就见二人结成的龙虎大势被骤然震碎,二人俱口喷鲜血倒飞了出去。 一口乌沉沉大鼎浮空出现,其上群妖之象活转过来,齐齐引颈长啸。 桑北手擎巨鼎,稳如泰山。 随着修为提升,他对这口巨鼎的运用已非复往日可比。 他借助巨鼎将二人攻击吸纳其中,瞬间反噬回去,出其不意,一举击溃龙虎修士。 “如此妖邪,剑鸣败在他手果然是有原因的!此人来历太过诡异,难怪家族要求活捉!” 此刻,一声长啸从远空传来,就见数十个背剑修士从天而降,俱落在那青年前后左右,转眼间结成严密剑阵,将对方牢牢围在中央。 就见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此际方缓缓降临,看了一眼分舵长老道:“发现敌酋,大功一件,即日回京,家族必有重赏!” “谢四公子!” 分舵长老带着一干手下齐齐行礼,一边缓缓退到远处,将左近零星修士驱离,为四公子清场。 四公子到了,他乃是轩辕家族青年一辈中公认的接班人,此刻已晋升龙渊剑阁第九阁天外阁,手段非凡,更兼家族秘传在身,那青年已在劫难逃。 轩辕四公子名谓轩辕踏雪,此刻负手,仰望云天,叹息道:“可叹鸣叔落入沈氏手中,大抵凶多吉少了,你一身妖邪之气,根本不容于我龙泽,还是束手就擒,归顺我轩辕家族,我保你暂且无忧!” 桑北收了妖夜鼎,看去云淡风轻。 “我的道在脚下,但有坎坷,必然踏平!” 他语气淡淡,目光睥睨云天,这股波澜不惊的气度,惹得轩辕踏雪忍俊一笑道:“你现在还笑,可见无甚见识,落入我的血泉祭天剑阵,非死即残,给你机会,你不珍惜!” 说话间,周边修士早就闪烁变化,快速布阵,幻光中,无边血浪,滚滚而来。 就见一泓泓血色泉眼从一个个修士足底冒出,在这些剑修胸口,各浮现出一枚各不相同的血色剑符,他们的眸中俱皆被血色吞没,体内杀戮之气喷涌欲出。 轩辕踏雪一挥手,就见当中一个修士鹰腾而起,当即斩杀出一道血色剑痕。 几乎就在他出手一刻,第二个,第三个,及至所有36人仿佛一体,鱼贯动作,配合如此娴熟,而所有的杀戮之光俱浓缩到那道血色剑痕之内,斩向桑北。 桑北退无可退,因为这座血泉剑阵已然锁定了他,要命的是在于其中一个祭字,那是与此方天地血盟,不容回避的讨伐。 桑北一声怒吼,足踏一线! 在其身后,滚滚气血之力已然汇聚成一座铁壁坚城,正是学自范无衣的回头无岸。 瞑目之间,上下两剑,中央一柄匕首,合于三才,精准一刺! 这一刻,轩辕踏雪已然变色。 他没有想到对手居然如此无畏,且在短短一刻,纠合天地大势,做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守势。 一蓬血雾喷涌而出! 血光之中,桑北已然消失不见。 轩辕踏雪目光斜睨冷笑,入了他的剑网,岂有被逃出去的道理? 道境释放,血泉祭天大阵顿时流转变化,第二道剑痕当空斩落,桑北再度受伤。 然而,他走着属于他的人间道,竭力撑起他的意想天地,他不介意会遭受伤害,他介意的是,他付出了受伤的代价,是否能获得回报,变得更强。 一轮慧海浮现脑后,因之相在他人看不到的角落,手中拈花,一次次起落,乐此不疲。 血泉剑阵中,桑北一次次被击伤,他看去步履维艰,偏偏强撑着,一次次险之又险的挪移了出去。 如此一幕,再度让轩辕踏雪点了点头,如此顽强而不要命的一个敌人,生平少见,勾起了他浓厚的兴趣。 “人力有时穷,我看你到底能撑到几时!” 周身热血奔涌,伤口中,鲜血汩汩涌出,桑北看似穷途末路,其实在仔细感知,借助伤痛的刺激,他的洞察力变得无比敏锐,他在感受着这片大地下流淌的那条脉络,他同时也在倾听剑阵中每一个修士的血运气息。 与大地中那条鲜活脉络相比,他们无疑近乎僵死。 说他们是死的,乃是因为他们命已然不属于自身,他们已然将命卖给了别人。 如同傀儡般活着,无疑是一种悲哀,虽生犹死。 而一切生乃是自愿,而一切死大抵非自愿,而是迫于无奈。 而剑道的诉求,并非为死,而是为了生! 桑北此刻依旧保持着瞑目的状态,他在感受着那种种无奈,他在等待机会,最终会给出理由,给出答案。 脚底淋漓,奔走无间。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那才是意义! 体内的血运江河在汹涌奔流,脚底大地深处那条滚烫脉络在滚滚奔流。 温暖的气息如同乳汁从脚底一次次传递至胸膛,桑北情不自禁发出轻轻呼唤,祈求得到更多的回应。 他的步伐越走越快,他变成了一缕飘忽的影子,宛若消融在了这座血泉祭天大阵中。 旁观中的轩辕踏雪再度变色,他的手骤然探出,便欲落下! 在尚未落下的瞬间,一缕血光已然穿透了剑阵,同时传出一声高亢的呐喊,直上九天! 那声呐喊乃是由桑北发出,那一刻,他的意志已然融入了下方的大地,情不自禁刺出一剑,而那一剑,却是当初孙七月攻向他的必杀一剑——阵底剑! 此剑不出则已,一出必破。 世间万物固非完美,36死士固然放弃了生,然而他们身体中脉动着的气息,还是出卖了他们。 一剑刺血,阵底破阵! 便连轩辕踏雪也感到了胸膛间隐隐透出的一缕刺痛。 “好玄妙的一剑!” 他尚在赞叹,就见剑阵中的一个修士已然栽倒,嘴角却露出一丝满足你的笑意。 他之所以笑,乃是因为解脱。 而桑北已然顺着那道破绽,冲了出去。 轩辕踏雪目眦欲裂,身影一晃,已然补住缺陷,挡住了桑北的去路。 “血泉祭天,一剑入幽!” 一缕剑意从头顶百会俯冲直下,直入脚底涌泉,与此同时,血泉剑阵宛若一体,随着轩辕踏雪手中剑动,刺向桑北! 桑北动,一念无间,他感受着地脉中传递来的浑厚和温暖,他脚踏天地一线,眼中已然无物。 他从未有过这般自信。 他感到就像回到了螣北,回到了爷爷温暖的怀里。 只是这种温暖,却和爷爷所给予的有种不一样的感觉,那,究竟是什么? 脚踏无间,身影一晃,已然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一个死士的身后。 他已然捕捉到那一瞬间的瑕疵,如此足够了。 轩辕踏雪剑斩虚空,第二个死士肉身中分,扑倒在地。 轩辕踏雪瞪大了眼睛,他如何也想不明白,他的剑为何会攻向自身。 “你以为你的剑阵已然完美,但万物有缺,在你的杀戮到达极限,那一处疏漏必然成为倾泻的缺口!你败了,这一战已无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第452章 轩辕剑 桑北脚踏淋漓鲜血,缓缓走去,他感受着那种殷殷召唤,他迫不及待要进入到那座楼阁之内。 轩辕踏雪浑身剧烈颤抖。 他的身份,他的骄傲,不容许他接受如此失败。 他豪气冲天而来。 他必须为鸣叔复仇,如此,也会成为他在家族中一飞冲天的契机。 轩辕家族的未来,当掌握在他手中! 鲜血汩汩涌出,浸透了他的剑。 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他华丽的衣襟。 剑动,一剑入幽! 不是敌死,就是他亡! 轩辕踏雪一步跨入长空,一剑断生! 同一时刻,34死士的脖颈间齐齐喷出一缕热血,纷纷倒地。 以肉身成祭,与此方天地结盟。 一剑祭天,送敌归阴! 然而,一道淡淡的剑光已赶在他之前,刺入了他的胸膛。 那一剑,包含着孙七月的阵底剑的内涵,也有摘星子的凌厉,甚至于还包含了河梁中官宁淳那一丝极端的凶残,所有决断,凝聚在他人间道中,化作沧桑,顺着那条宣泄通道,滚滚涌入轩辕踏雪的胸膛,一剑碎心! 轩辕踏雪如雕像凝固,定定站在那里。 远处的分舵长老一群人已然石化,不知发生了什么。 而桑北已然转身,向着那座华丽的九重楼阁,飘然而去。 “四公子!” 分舵长老失声狂奔而来,及至近前,分明感到轩辕踏雪生机断绝,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轩辕家族一代后起之秀死在当下,自己无论如何脱离不了干系。 原本还想借机捞得功劳,时下轩辕踏雪命殒当场,自己肯定遭受牵连,即便不死,也将被远远贬谪。 “杀贼,为公子报仇!” 分舵长老一马当先冲了过去,此刻哪里还敢不尽力? 一干手下都见识过桑北手段,心中畏惧,依旧硬着头皮包围上去。 距离凤舞阁越近,桑北情不自禁闭上眼睛,他感受到身体已然被一片温暖的潮水所淹没,这是,这是…… 眼角湿润,他从未感受过这种异样的温暖,禁不住呆立在那里。 凤城分舵的修士战战兢兢包围上来,他们震慑于敌人的强大,谁都不愿提前发起攻击。 分舵长老一声叹息。 他持剑正欲冲去,却骤然听见远空传来一声声长啸,不禁大喜过望。 他知道,援军到了。 也就在此刻,桑北的身影几个闪烁,已消失在广场上。 一声凄厉长啸,划破长空:“踏雪吾侄,英灵不远,看叔父杀敌,替你报仇!” 就见一个中年人轰然落地,双眸血红,显然愤怒已极。 他乃是轩辕家族一代中坚,名唤轩辕靖。 轩辕踏雪急于立功,不听号令,提前赶来,果然遭遇了不测。 他再三追赶,还是慢了一步。 “奸贼,杀轩辕剑鸣,杀踏雪吾侄,我岂能容你!” 赶来的轩辕家族的一众高手,更不迟疑,潮水一般冲入那座楼阁之中。 此刻的桑北,正站在第一层楼阁的正中央,仰首观天。 那里有一方直通天穹的天井,直接从第一层楼阁,贯通至第九层,可看到一片青色天空。 而这一方建造空间的构思,正是当初的设构者一番苦心谋划,取一飞冲天之意。 视线尽头,在那片青色天空之上,正悬挂着一座庞大的琉璃灯盏,其形态正如一只斑斓火凤,展翅欲飞。 在那只火凤的口中,此刻正衔着一枚火红色的卵状晶石,而桑北所感受到的那种温暖的气息,正是来自那枚晶石之中。 “那就是眼睛?她,分明在看着自己!” 在桑北的眼中,那只琉璃火凤仿佛就要活转过来。 那股炽热,那般渴望,那份召唤,那种思念,如此深沉,浩瀚如海。 桑北的眼角再度湿润,不知为何。 那枚晶石定然是绝世宝物,只是为何,悬挂于那处虚空多年,却没有被人取走? 如此,只有一个解释,那上面被设置了禁制,且那种禁制,无人能破。 他尚在忖思,转眼间,身边已聚集了密密麻麻的轩辕家族从京城赶来的高手。 这些高手比之先前轩辕踏雪却带来的那批死士,分明更干练,更强大。 他们一日日马不停蹄从奚京赶来,可见对苍城变故的重视程度。 他们此番前来,肩负着斩杀废帝、拨乱反正的使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否则,轩辕家族将颜面尽失,在京城势必难以抬头。 他们刚刚赶到凤城,便惊闻四公子的噩耗,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短短一刻,结成严密剑阵,如临大敌。 “我以我血荐轩辕,请轩辕剑!” 轩辕靖站在首位,沉声怒喝,就见一口巨剑裹挟无尽雷光,横空出世,其上镌刻山川草木,花鸟虫鱼,走兽飞禽,星辰沧海,直欲囊括天地间所有景观。 只是此剑并非轩辕剑真身,不过是仿品,饶是如此,其上被布阵高手镌刻无数符阵,一旦激发,威力无穷。 此剑刚刚出世,周边大批修士精气神已然为之所夺,顿时变得形容委顿。 随着轩辕靖道出一个“祭”字,那些修士周身热血已然不要命狂泄而去,被那柄轩辕剑仿品无厌吞噬。 此刻凤舞阁外,更多轩辕家族修士正潮水涌入,那柄轩辕剑吞噬海量气血,顿时发出阵阵雷鸣,剑气稍稍释放,桑北顿时感到犹如一座巨峰镇压而来。 此刻轩辕靖目眦欲裂,手掐剑诀,道了声:“斩!” 就见那口硕大的轩辕剑顿时爆发出一道剑气长虹,饶是凤舞阁内空间广阔,顿时被斩出一大片塌陷空间。 桑北蓦地转身,一头长发飞舞,生死一线,一头漆黑魔龙长啸而起,张开巨口,咬向那道剑气长虹。 轩辕剑轰然一震,天地俱暗,剑身向下微微一沉,那头魔龙已崩溃为泡沫光影。 周边的修士犹如鬼影穿梭,齐齐呐喊,以数百人之力,合力控此倚天巨剑,旨在迅速覆灭敌寇。 绝境之中,桑北仰天长啸。 脚下大地,一座山河棋局迅速展现,阴间,阳动,风林火山,风起云涌而来,凝聚为一座铁壁坚城,挡在前方! 天地骤暗,无尽雷光轰鸣,空中,巨大的剑锋微微一沉,山河之影已化作飞灰被荡涤一空。 桑北周身血流如注,顺着脚面,流入大地。 短短一刻,大地剧烈震颤,无尽玄奥的阵纹盘旋呈现,若从上方俯瞰下去,便会看到地表的那些繁密阵纹,已然拼凑成一只栩栩如生的凤鸟形象。 生死一线,桑北的身体骤然一分为二,顿时出现了两个桑北。 两个桑北各手持一剑,一剑名谓星沉,一剑名谓无间。 一剑代表天穹,一剑代表大地。 一剑执掌无尽识海星辰。 一剑裹卷周身血运江河。 一剑断魔,一剑断佛。 两个桑北齐齐怒吼,骤然爆发出全身最强战力,双剑合璧! 识海中,那一道银色剑痕顿时爆发出亿万寸芒! 如此逆境反击一幕,顿时看呆了轩辕靖。 他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正邪相冲的剑道,一魔一佛,居然在这个籍籍无名的青年身上,得到了完美融合。 “饶是如此,尔今日必死,与废帝勾结,与轩辕家族作对,就是如此下场,斩!” 轩辕剑再度下沉! 两个桑北,双剑合璧,融合出一道锐利剑痕,当空刺中了斩下的轩辕剑。 雷光霹雳,石破天惊! 轩辕靖定睛看去,就见那青年已被击退十丈之外,在地表拖曳出一道长长的剑形沟壑。 就见那青年周身鲜血淋漓,伤痕累累,看去惨不忍睹。 饶是如此,他居然顶住了轩辕剑的必杀一击! 轩辕靖目眦欲裂,如何也不相信眼前事实。 这柄轩辕剑即便是仿品,也象征着轩辕家族至高无上的权柄,放眼整个龙泽大陆,也无人敢于轻视。 “螳臂当车,只是时间问题,斩!” 五指落下,轩辕剑再度轰然发动! 此刻的两个桑北,已然融为一体。 覆灭之前,他竟丝毫不惧,眼中反而喷出灼热的光芒。 适才一剑,他再度深深感受到了那种炽热的召唤,和那种殷切的期待。 她在等我! 第453章 破庙 她似乎预料到了今日将要发生的一幕,故而早已做出安排。 而我要做的,便是……绝不辜负! 足踏大地,一座山河局再度呈现,恍惚间,桑北宛若化身为大虞王朝丞相昌戌,仰天怒吼,瞬间一缕浩气冲出身体,直上九霄! 与此同时,大地中那条炽热的灵脉气息,滚滚涌入地表那只活转过来的凤鸟之中,裹挟天地间一缕浩然之气,顷刻间,扶摇直上。 一声清唳,整座凤舞阁已然发出宏大的回鸣。 刹那间,那只凤鸟,已然化作万道光芒,冲入空中那只琉璃凤鸟所衔的那枚火红色的晶石中,晶石之内,骤然爆发出不可直视的光华,进而,光华中出现一名身着凤冠霞帔的绝美女子,玉白手指,袅娜绽放,顿时向下一捺! 这一刻,时光仿佛被凝固。 几乎下方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呆呆站在那里。 唯有桑北的一颗心,几乎跳出了胸膛,他无比热切的仰望着那个绝美女子,恍惚中,只觉得自己血脉中生出千万缕丝线,已然和对方的气息紧紧交织在一起。 他无语凝噎,一个伟大的称谓呼之欲出。 然而桑北还是无法喊出,他渴求得到实证,他渴求找到答案,找到当初身为婴儿的自己为何会被遗弃的缘由。 时光凝滞,只是刹那。 下一刻,宛若玉石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 桑北寻声看去,就见空中那柄威势无匹的轩辕剑仿品,居然寸碎为万千碎片。 轩辕靖连退数步,口中溢血,魂不守舍。 然而,下一步,才是世间最可怕的! 就见上空,那绝美女子光影,停在空中的那根玉白的手指,再度向下一捺! 时光在下一刻,宛若被凝固为永恒。 下方所有轩辕家族的修士,包括轩辕靖,全部石化,他们即便想要动作,已然被一股绝对的意志,强行封印住了。 此刻,捺出两指的女子,分明精华已尽,最后万分不舍看了桑北一眼,顿时如同璀璨烟火,绽放开来。 当日,她早就通过凤族的不传之秘——凤颂,看到了来日的光景,故而,她早早在凤舞阁中留下禁制,设置了触发机关,也唯有她的孩儿能够感受到她的苦心,也唯有那份至亲的血脉才能真正触发禁制。 她虽然不能如一个普通女子去亲自哺育自己的孩儿,却甘愿献出所有,包括自己的生命! 她在濒死一刻,仍旧竭尽全力,为她的孩儿,安排了最后一件要紧的事。 桑北的眼角溢出一滴眼泪,啪嗒落在地表,绽放为一朵血色梅花。 下一刻,就见那些一动不动的轩辕家族修士的身体中,冒出了一缕缕细密的火苗,那一缕缕真火乃是由内向外焚烧,其中蕴含着凤族对于火焰最为精深的领悟,不可阻止,无坚不摧,转眼之间,已然将那一具具鲜活肉身,烧成了灰烬。 是日,凤城一战,轩辕家族大量中坚折损殆尽,使得轩辕家族实力受损,在长时间内萎靡不振。 最后一刻,桑北探手一抓,周边所有的火苗,聚合在他的掌心,缓缓浓缩为一只小小凤鸟模样。 凤鸟继续蜕变,最后化作了一枚玄奥的凤天之纹。 识海中,南方朱雀七宿骤然明亮,转眼间,凝聚出一只斑斓朱雀,自桑北的头顶百会钻出,扶摇直上,自那一方天井入口之中,冲入云天。 只是那一声凄厉长鸣,使得桑北的一颗心无比刺痛。 凤即朱雀,乃是天底下火之帝君。 他有好多话,多想对那个美丽女子诉说,多想得到印证。 只是此生,已然没有机会。 “这命运,对于我桑北,何其残酷!” 字字如泣,字字血泪。 掌心一枚凤天之纹融入身体,融进血脉,那一缕灼热一直钻入心底,绝顶的温度,将一颗鲜活心脏死死包裹在中央。 桑北仿佛变成了一个空心人,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出了这座凤舞阁,顺着山道,向下方走去。 那些远观的修士们,此刻哪里还敢靠近。 那陌生青年一身淋漓,遍体焦灼,散发出一股让人根本不敢靠近的炽烈气息,那是凤族的不传之秘,源自血脉中的真火力量,足以焚毁世间一切物事。 那些修士当然明白,长久封印于凤舞阁内的那份凤族传承,其他人根本不敢去贸然解封,因为其中蕴含着一股致命的毁灭力量,足以令一切企图染指者投鼠忌器,望而止步。 一旦被贸然触发了,那种力量便会将其中的传承毁于一旦。 只是为何,为何会被那个陌路杀出的邪恶青年,轻易取走? 他是谁?他与凤族究竟有何瓜葛? 凤族的控火之道谁不觊觎,可是即便凤族退出凤城,无数修士明知凤舞阁内存放着凤族的不传之秘,却偏偏无法取得,心中那份焦灼可想而知。 这小子何德何能,获此天大恩赐? 即便,即便那些奚京赶来的大量轩辕家族精英,竟然也留不住他,直至被那无坚不摧的真火烧成了灰烬。 这小子,这小子,也太……太可怕了! 羡慕,嫉妒,痛恨,种种表情,不一而足。 行尸走肉般的桑北木然而行。 他不知道此刻该往何方,便如水中浮萍,随波逐流。 不知不觉中,他走出了凤城,一路向北而去。 陌生的植物,在路边一丛丛生长。 红的叶,如血的花,在焦灼的大地上,在如此贫瘠的原野上,顽强生长。 它们不畏恶劣环境,用它们的生命,描绘着一片片绚烂画卷。 其实那种花,叫做凤灵,之所以称为灵,乃是因为一旦被心怀敌意之人触碰,即刻就会燃烧成为火焰,发起攻击。 凤灵,凤族的标志,凤灵的出现,意味着凤族距离此地已然很近。 一路茫然中的桑北,停住了脚步,他看着周边那些绚烂的植物,体内的热血,再度沸腾。 那些凤灵花在肉眼可见之中,开的愈发浓艳,如火如荼,似乎在热烈欢迎这个不期而至的客人。 桑北分明有一种回到故乡的感觉。 这些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花啊,它们能够感应到自己血脉中的气息,主动予以回应。 是冥冥中的命运将自己引到了这里吗? 那些植物正如他自己啊,即便出身贫寒,依旧用自己的鲜血,用生命,杀开一条血路,开辟出属于自己的一片自由天。 他抚摸着那些带刺的叶片,恍惚中就像回到螣北,感受着那里的一草一木所散发出的亲切的气息。 这里,究竟是哪里? 疑惑之中,就见前方走来一个胡须斑白的老仆,来到近前,朝着桑北拱拱手道:“你好,我家主人让我前来迎接客人,邀请客人一游。” 桑北疑惑看了看老仆,对方分明就是一个凡俗之人,体内毫无修者的气息。 既来之,则安之。 他桑北不惧任何艰难险阻,敢挡他的路,施加阴谋诡计者,他会毫不犹豫,踏平眼前一切坎坷。 顺着小道,走过一座座高低不一的荒丘,最后,二人来到了一座小山之前。 这座小山极其荒凉,便连原先见到的那种火红色的植物也不见了,看去寸草不生,赤色的泥土仿佛被鲜血浸透,弥漫着一种孤寂而悲壮的气氛。 在山顶上,一间不大的庙宇,看去破败不堪,被冷风吹过之后,裂开的缝隙中,传来一阵阵呜呜的哭泣声。 没来由,桑北的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他如此清晰听到自己的每一声急促的心跳声,迫不及待,如此渴求。 他不知道庙中祭拜的是谁,而那个人,难道和自己先前在凤舞阁中见到的那个女子,有所关联,难道会是她? 只是她,如此青春,如此貌美,风华绝代,且掌控如此强大的控火规则,为何会……为何会? “去庙中吧,主人很快就会与你相见。” 老仆关照两句,转身离去。 顺着庙门所对的一条山道向上攀登,不多时,桑北已来到这座凋敝的庙前。 半扇门虚掩,另外半扇门早已倒塌在地上。 第454章 凤噬天心 甚至于庙门上连块匾额都没有,光秃秃的,显得极为怪异。 墙壁斑驳,窗户破损,一口缺损一脚的香炉被风吹的嗡嗡摇晃,满布污垢,想必很长时间没有被人祭拜过了。 在忐忑之中,桑北移开地上的半扇门,走进了这座破败的小庙,就见庙内满布灰尘,一张供案上污迹斑斑,一片片凌乱蛛网在从顶上悬挂下来,在风中摇曳。 在模糊的光影中,桑北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手指结兰花印,带着微微的笑意,静静站在那里,正看着自己。 桑北顿时如遭雷击。 那女子的形容,与凤舞阁中所看到那个绝美女子的身影,差可仿佛,只是,只是她却身着一件朴素的布衣,毫无雍容华贵的气度,就像一个极普通的民间妇人,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愁绪,那勉强的微笑中则流露出浓浓的慈悲之色。 这里,一定是她飨祭的庙宇无疑了。 原来,原来她果真……果真…… 桑北说不出话来,眼角已然湿润。 她仿佛早就算定了自己有一天会到来,故而在那里提前安排好了一切了么? 一切的触动,竟然会是自己流淌着的滚滚热血! 若非她早就有所谋划,否则自己,很可能已然死在了那把恐怖的轩辕剑之下了。 她为何对自己这么好? 她即便不在了,都在关注着自己的安危,为自己殚精竭虑,排除了最大的危险。 她是谁? 为何会对自己,如此关爱,如此厚待? 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悲伤,桑北决定还是决定要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他亲手将这座小庙的里里外外,仔细打扫了一遍。 而那个邀请他来到的未知人物,依旧没有出现。 最后,桑北恭恭敬敬跪下来,给女子磕了几个头。 无论如何,她是长辈,这个礼数必不可少。 他听到了一声咳嗽,走出庙来,便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陌生男子,一身火红色的华美刺金长袍,戴着一顶精致冠冕,正冷冷看着自己。 “该做的事,你已做完,现在,我将亲手送你上路!” 他的眼神中分明流露出一种极端的嫌恶和怨恨,桑北如何感受不到? 话语中透露出寒冬般的冷酷,释放出满满的敌意,不知道,对方为何如此痛恨自己? 他已然急不可待,分明想尽快杀死自己。 对方和轩辕家族一般,只是一个想自己死的敌人。 桑北哑然一笑。 他这一生至今,遇到的敌人数不胜数,多一个,少一个,都无关紧要。 “告诉我,她,是谁?其二,你我素昧平生,为何欲对我除之后快?我希望,即便我会死,你会给我一个答案。”他平静看着对方,期待对方能够替他稍稍解惑。 那男子当即转过身去,都不愿多看桑北一眼,哼声道:“她是谁,已不重要,你更不需要知道!重要的是,你本不该来,既然来了,就要接受命运的审判!” 那种刻骨的恨意,恨不得立马就彻底抹去自己在世间的痕迹,如此方能稍稍平复心中压抑已久的愤怒。 “你都不问我是谁,就如此武断的将我视作仇敌,既然如此,这句话,就当我没有说。但,这世间还没有人能够主宰我桑北的命运,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桑北剑下,不斩无名之鬼!” 听了桑北的话,那男子怒极反笑,依旧头也不回,哼声道:“我平生有两大仇寇,其一为,龙泽帝君,我此生会不遗余力,将之斩杀。其二,就是你,倘你今生不会出现,我可以当你不存在,然而你终究还是来了,我不会容忍你继续留在龙泽,我会尽快抹去你曾经出现的痕迹!告诉你也无妨,本人姓祝,祝春泽,现在,拔剑!” 语声冷酷,如此决绝。 桑北瞳孔略缩,他缓缓闭上眼睛,向着山下走去,他不愿在这名对自己如此关爱的女子庙前,洒上血腥,殃及这座长久失去飨祭的惨淡的庙宇。 她到底遭遇了什么,在如此韶华的青春岁月就匆匆弃世? 男人不说,桑北也无法得知。 她殁后有人能为她建一座庙宇,即便再简陋,也证明了她的地位不低。 这里是她仅有的家啊。 在桑北的内心,家,至高无上。 他至今,都在为回家而努力。 我爱的,和爱我的,都在我心中永存,我们最终会一定会住在那个无忧无虑的家中。 脚底斗转星移,一念间,桑北已来到一片旷野上。 红袍男子祝春泽点了点头,身影一晃,已至近前。 一脚踏动天地,眼前一切已然远去,桑北站在他的天地一线上,感受着周边世界的脉动,拔出了那把从大荒带出的星沉剑。 剑动,裹挟周身血脉气息,刺向敌人。 祝春泽目光一凝,已然感受到一股渗透到血液里的锋利,而那种力量,分明不属于龙泽。 “邪恶小贼,果然天生就是邪恶的,该死!” 脚底窜起一缕火苗,转眼间,就将祝春泽的身后虚空,烧成一片冲天火焰,勾勒出一只斑斓的凤鸟,翩然飞起。 “天火大道,洗劫人间,南明真意,发乎一念,浴火灭世!” 一剑刺出,一缕真火意味,瞬间从桑北周身血脉中被强行召唤出来,继而从他周身毛孔中渗透而出,化作一缕缕灼热火焰,摇曳飞升。 此刻,祝春泽的剑锐利一刺,刺出了一道金色的尖喙。 就见桑北从周身冒出的细密火焰,已然被那道金色尖喙召唤而去,金色尖喙发出一声凄厉悲鸣,骤然扬起,狠狠啄在桑北的胸口上! “凤噬天心!” 祝春泽仰天狂啸,宛若疯癫。 他压抑既久,此际倾尽全力,骤然爆发,只为一雪心中的悲愤和不能忍受的耻辱。 这一剑包孕了凤族武学的精髓,以子之矛,反噬己身,要的是突如其来,防不胜防。 早早就谋算好的致命一击,何其犀利,不留余地,必欲一举除之而后快! 要知道,这小贼可是独自走进凤城,在众多轩辕家族修士的围攻之下,闯入凤舞阁,最后安然而退。 他的身上,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他不会容忍意外发生。 他压抑了二十多年,他活着的唯一意义,只为雪耻! 刹那间,一股锐利的痛楚,贯入心中。 若非那颗心脏经多次融合淬炼,已然非常强大,若非他的血脉中蕴含着巫道的力量,他已然在猝不及防之下,死在祝春泽精心谋划的致命一击之下。 饶是如此,凤族火中取剑之术,此刻已然淋漓展开,桑北周身血脉之中,浓烈的火元素气息,已然被那只火鸟源源不断召唤而去,使得那一道金色的尖喙变得愈加锐利,随着祝春泽的剑不断锐利突破,终于破开了强大的真魔霸体防御,刺了进去。 血花绽放,正如盛开的一朵浓艳的凤灵花。 见血的祝春泽愈加疯狂,他没有料到,自己精心谋划的一击,居然没有一举击杀这个邪恶的小子。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蓬血雾。 刹那间,天地间蕴含的火元素气息,滚滚汇聚而来,祝春泽的剑,获得强大助力,再度寸进! 要知道,桑北的胸膛间那颗热血之心,本就被他自己曾经刺出过一道伤痕,此刻被祝春泽的凤噬天心趁虚而入,几乎形成了必杀之局。 桑北没有想到,死亡竟会来的如此迅疾,根本不给他思考的余地。 他口中鲜血狂喷,发出愤怒咆哮,一头长发完全炸裂开来。 “回头既无岸,那就同归于尽吧!” 天地骤暗,足踏一线,桑北奋力刺出了他手中的星沉剑。 识海中,那道银色剑痕,骤然爆发出耀眼的光华。 那一剑如此决绝,如此无畏,包含着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攻入了祝春泽的身体,同样绽放出一朵浓艳血花。 “好剑,但改变不了结局,只要能杀了你,我祝春泽死也心甘!” 他在煎熬中度过了多少个日夜,他必须亲手抹去这个代表耻辱的生命,对方本就不该出生,不容留在世间。 第455章 打开一扇窗户 祝春泽狂啸一声,手中的剑嗤的一声,终于刺开了那道伤痕,突破了进去。 桑北的眼睛已然闭合,他的世界坠入黑暗,坠入深渊,他却在恍惚中看到了那些熟悉的身影,口中喃喃:“原来你们一直都在等我,原来死,并非只有恐惧!” 这一刻,他的一颗心空明澄澈,宛若坠入一泓深潭,进而发出一声空灵的回响。 咚! 咚咚! 恍惚之中,一个风华绝代的身影,走出黑暗,走到桑北身后,进而将他拥入自己温暖的怀抱中。 咚,咚,一颗心鲜活跳动,融汇在他周身血脉中的真火气息,一念间汇聚而来,将那颗受伤心脏严密包裹起来,避免了毁灭的发生。 原本带来毁灭的火焰,此刻不再成为伤害,而是为了生长。 同一时刻,祝春泽感到自己的剑正刺在一块铁石之上,再难寸进。 他如何不明白其中底细? 又是她! 天,你生她如此美丽,却已然为凤族招来灾祸,不是罪过,也成了罪过。 “祝幽凰,你死了,你早已魂飞魄散,还要竭力保护他!你一生所求为何,难道只是为了给凤族带来莫大的耻辱么?” 一声凄厉长啸,正如杜鹃啼血。 祝春泽奋力刺出他的剑,这一剑如此决绝,玉石俱焚! 只是,很多时候,生与死之间,只隔了一个刹那。 这个刹那,桑北脚踏无间,已然和对方擦身而过,同时从对方的身体中扯起一缕长长的血线。 那个刹那,桑北本可以杀了对方,然而他在最后一刻,却改变了念头。 原因则是,对方流出的鲜血中,居然蕴含着曾经让他感到无比温暖的味道。 对方的血脉,居然会和她......? 怎么会这般? 既然如此,他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决绝要杀他,或许其中有着种种误会,何况是在这美丽女子的庙前,他愿意给对方一个机会,即便对方曾不遗余力要杀他。 此刻祝春泽已转过身来,身后背负着一只斑斓火凤,再度出剑。 “死啊!你为什么不去死!” 他的眼角竟流出了一缕凄厉的血线。 斑斑血泪,凤鸟啼血。 虚空中撕裂开无尽的细细裂痕,那是凤族独有的武学——凤天之纹,所撕裂出的痕迹,如此犀利,直接以火化剑,诡异万端,像烈火燎原,所向披靡。 虚空中,一只飞舞凤鸟凌厉扑下,长长的尖喙,啄向桑北。 桑北退,在大地上踩踏出一枚枚烙下的足迹。 在他晨曦般的眼瞳中,世界已然沉淀为黑白二色,无尽凤天之纹,正被那一道银色剑痕,源源吸纳。 一击不成,祝春泽身影暴起,再出一击。 “凤舞九天,火焚浊世!” 手中长剑,与凤鸟的金色尖喙重叠在一起,与内心的天火大道,自然融合,长剑于长空坠落,刺向大地! 这一刻,桑北不再后退,他以后退的代价,所谋划的一击,此刻正由大地间刺出,微微一挑,欲破青天! “凤噬天心!” 一道银色剑痕,撼动天地,无尽的真火气息被召唤而来,祝春泽猝不及防,身体中剑,胸膛刺痛,却兀自死战不退。 大地上窜起浓烈火焰,化作他的大军,扑向桑北。 桑北目光微凝,他看到了无尽的凤天之纹漫空飞舞,也同时感受到了,在识海天地,南方的朱雀七宿,绽放出愈发明亮的光华。 血脉中,真火气息扶摇直上,化作种种规则纹路,进入识海,被朱雀七宿源源吸纳。 百忙中,桑北再度出剑,他犹如凤鸟凌空扑下,剑凌大地。 诡异莫测的火之剑道,一次次刺伤了祝春泽。 祝春泽目眦欲裂,他没有想到,仅仅交手片刻,对方就从自己身上汲取到了凤族的剑道精髓,并像模像样的向自己发起攻击,甚至于一次次伤害到了自己。 要知道,这是他的主场,这是他所掌控的世界,是可忍,孰不可忍。 鲜血绽放,被祝春泽毫不犹豫献祭了出去。 无尽凤天之纹聚合在他的剑锋上,镀上了一层金色光华,骤然突破了时空阻隔,刺中了那个可恶的贼子! 这一刻,桑北同时出剑。 识海中,南方朱雀七宿之中,那颗鬼宿之上,骤然掠出一道剑芒。 与此同时,体表所对应的那一枚微型灵穴中,同样激发出一缕灼热的火之精华,于一念间融入了他手中的长剑。 简单一刺,大巧不工。 漫空光华崩溃,祝春泽退,不得不退。 原因则是,对方所激发出的一剑,竟蕴含着看似更为深奥的火之觉悟,稳稳将他的控火之剑,镇压在下。 “我不信,今日若不能杀他,必然成为大患,也将给凤族带来无法承受的耻辱,不可忍受!” 精血燃烧,连连献祭。 一头长发中,已然出现一根根白丝。 皱纹浮现额头,祝春泽已然老去。 即便老去,他更如一头愤怒的野兽,发出一次次致命攻击。 桑北出剑,井鬼柳星张翼轸,种种剑道鱼贯刺出。 他在出剑,也在利用祝春泽的凤族武学,淬炼新领悟的朱雀剑道。 朱雀即凤凰,故而可以轻易吸纳凤族的种种规则力量。 他此刻才明白,原来到了时下,他才真正打开了通往那片星辰世界的一扇窗户。 朱雀剑道所展现的世界太过宏大,已然远非凤族一脉愈见式微的剑道所能相比。 但,若无凤天之纹作为媒介,来做敲门砖,桑北要想领悟那种尘封已久的古老传承,还很难很难。 真火化剑,无尽凤天之纹,已然架起桥梁,使得他终于窥察到了那片无比渴求的世界。 一剑划开天地,一蓬血花在祝春泽体表浓艳绽放。 祝春泽圆睁双眸,定定看着那个令他无比痛恨的青年,却无法再刺出他的剑。 对方的剑道所展现出的世界令他迷惘。 而这贼子能够新领悟出高深剑道,分明是由他来成全的。 “上苍,你羞辱我凤族还嫌不够吗?” 他全身颤抖,悲愤欲死。 “在她的庙前,我不会杀你,下一次,你没有机会!” 桑北恭恭敬敬,远远的向着小山上那座破败庙宇,拜了两拜,而后转身离去。 一柄剑再也抓不住,噗的插入土中,祝春泽单膝跪地,口中发出呜呜悲泣之音。 凤族本该大有希望,凤族本该在渔利天下之局中占有一席之地的。 为何……为何突然间竟遭遇那等变故! “上天不公啊!” “祝幽凰,你死了还在阻止我,你难道还嫌凤族遭受的耻辱不够么?” 祝春泽遥望那青年的背影,咬牙道:“我不会放过你!” 他接着大声怒吼道:“女虚北宸,即便你道貌岸然,高高在上,我穷毕生之功,必杀你!” 他站起来,踉跄向北走去,他必须要提前去布局,去对付那个带给凤族莫大耻辱的男人。 荒野之上,那枯瘦青年踽踽独行。 适才与那陌生男子祝春泽一战,尚自在眼前浮现。 他不知道那祝春泽为何迫不及待要杀自己,从他话中的意思,是因为自己的出现,给凤族带来了耻辱。 自己来自大荒,与凤族素无瓜葛,彼此素昧平生,为何会给凤族带来耻辱? 祝春泽都不问自己是谁,已然认定了自己,为何?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特有血脉? 他实在想不通其中缘由,只能暂且将之搁置一边。 忽然想到自己与轩辕家族间的冲突,凤舞阁一战,轩辕家族无数精英化作灰烬,他们已然拥有自己的画像,一定会在沿途围追堵截,如此看来,自己欲往那座名闻天下的奚京,一定大为不便。 第456章 逍遥天 忽然想到在断魔寺百间幻境遭遇的那一张张人间假面,不由得计上心头。 肉眼可见之中,自己那张稍显青涩的面孔已变成了一副木讷的壮年汉子模样。 换了身旧衣衫,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这才稍稍安心,大步向江岸方向走去。 顺着北凌江向北,便能到达奚京。 但愿在那里,自己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江畔大道,车辆马匹,不断往来。 一些背剑汉子,或三五成群,或孤身在野外游弋,目光阴冷环顾周边。 桑北知道,他们一定是轩辕家族派来的探马,一旦找到蛛丝马迹,他们就会在第一时间传递出讯息,更多的轩辕家族高手就会在最短时间赶来,加入围猎。 他没有想到,自己进入龙泽不久,就惹上了轩辕家族这个大势力。 龙泽太大了。 如范无衣,如萧煮雨,如祝春泽那样的人物数不尽数,这里看似繁华,藏于暗中的争斗,甚至于比大荒,比魔域还要凶险激烈,自己毕竟不属于这里,在他们眼中,自己就是异类,再加上和白衣剑帝有所牵扯,已然成为众矢之的,道阻且艰。 即便是螣北,在那边荒一隅,也不能避免相互间的厮杀。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绝对太平的去处。 而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断变强,杀开一条条血路,击败一切敌人,主宰自己的命运。 一路行走,与那些背剑修士不断擦肩而过。 自己气息内敛,看起来只是一个弱小的修士,果然轻松骗过了这些轩辕家族的探马。 放眼望去,前方的人烟愈发稠密起来,一座繁华集镇已出现在眼前。 集镇边上,一座繁忙的水陆码头上,停泊着数十艘船舶,各类人物上上下下,搬运货物,一片热闹景象。 更多的背剑修士出现了,他们警惕打量着周边人物,不时对照卷轴上的画像,盘查的愈发严密了。 桑北装着若无其事向前走去。 他不愿生事,奈何这些轩辕家族的修士们正如蝇虫纠缠,实在让人心烦。 他正思量着如何托词,骤然听见江上传来一阵喧闹的丝竹管弦之声,吹吹打打,夹带阵阵锣鼓,好不热闹。 远远望去,就见一艘极为庞大的楼船仿佛自云中驶来,其上丝带彩旗招展,大红灯笼犹如一朵朵硕大花苞绽放,处处姹紫嫣红,珠玉琉璃点缀其中,再加上轩窗间那些装扮浓艳的女子们,花枝招展,巧笑倩兮,插科打诨,穿着极其暴露,腻脂玉雪,峰峦摇曳,两汪春杏含情脉脉,一抹朱唇娇艳欲滴,当即看傻了江边众人。 众人目眩神离间,那艘吹吹打打的庞然大物般的楼船,早已靠近江边,随着铺上彩绸的跳板搭上码头,那一众莺莺燕燕的美丽女子,已然花枝招展走上岸来,种种极端姿色,时时风流态度,看的周边汉子如痴如醉。 他们不知道这一艘突如其来的彩船究竟载着哪一方高人,也不知道这艘船为何会靠近这里。 “江上繁华,人间仙境,仙姝如云,金玉若土!人生一梦,唯求销魂,世道清苦,若有缘者,可至逍遥仙窟一游!” 为首一名最为丰满高大的女子,摇曳着身姿,口吐莺声。 一些粗俗汉子禁不住流下口涎,设想此生若能到那仙窟般的船上一游,也不枉了。 未料一群轩辕家族的修士早已拔出剑来,挡住了那些女子的去路,喝道:“轩辕家族,执行帝君旨意,严密清查敌国奸细,所有过往人物,都要接受盘查,但凡有嫌疑者,就地擒拿,违令者,当场斩杀!” 几个女子闻言大笑,吐气如兰,一个个缠绕周边,极尽挑逗之能事,纷纷笑道:“粗蛮的哥哥们,人不风流枉少年,随姊妹们上船上戏耍去也!” 一声怒喝,剑光落处,早已斩下一段裙带。 “我等行走世间,只为做个生意罢了,哥哥们这般粗鲁,不怕遭受报应么?” 为首女子掐腰冷笑。 “你这船来路不明,我等立刻就要登临严查,若有阻拦,杀无赦!”为首的修士持剑怒喝。 冷不防间,就见一团火苗从衣袖中钻出来,转眼间,蔓延周身,直烧的这修士疯狂大笑,手舞足蹈,竟然不知道疼痛,在肉眼可见之中,化作了一滩灰烬。 “我逍遥仙窟行走世间,从无人敢阻拦我等财路,谁敢撄其锋芒,杀无赦,即便是轩辕家族,在吾等眼中,浑如猪狗罢了!”这高大丰满的女子仰天大笑,周边一众女子嬉笑怒骂,浑若无人。 修士中,一个年老修士瞳孔收缩,口中喃喃道:“欲火焚身?世间至毒邪火?莫非是那传说中的逍遥天到了?传说五帝之外,尚余一皇,行走世间,神龙见首不见尾,虽无国度,富可敌国,财力通神,势比诸帝!世间冶皇,西门子楚,掌中笼翠,一船度尽须眉!难道......” 他咳嗽一声,唤回一众修士,远远退去。 其余修士虽然疑惑,并不敢多问。 “有缘者来,无缘者退,入逍遥天,享无量福,一旦错过,悔不当初!” “人生如梦,若不风流,何以为人?” 丝竹声声,莺歌燕舞,更多的美丽女子走上岸来,一时间花团锦簇,种种风色,争奇斗艳。 看着那艘华美已极的楼船,其间人影幢幢,纸醉金迷,当真是一座迷醉的销金窟。 桑北虽然经历数不清的恶战,却还是涉世未深。 忖思,那个世界本不是自己该去的地方,便准备转身离去。 冷不防间,就见那个年老修士定定看着自己,似乎有所洞察,未免有些疑惑,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看出自己的破绽的。 年老修士此刻手中正握着一枚滚烫的剑符,其中蕴含着轩辕氏独特的锁定秘术,一旦敌人出现在附近,便会发出预警。 他死死看着桑北,目中喷火。 正在此刻,就见一个浓艳佳人一把抓住桑北手臂,笑道:“哥哥,今日一见,不至逍遥天一游,恐后悔无极,只是不知,能否提供一件有缘物事?” 桑北不畏惧战斗,却也不愿节外生枝。 他探手一抓,就见一枚灵草出现在指间。 那枚灵草,乃是当初得自螣荒古城三光阁中的天材地宝,可以炼制极品丹药,价值不可估量。 那女子一见,忙不迭抢在手中,大笑道:“哥哥有这般上好物事,当真是我逍遥天的上等贵客,欢迎登船!” 当下亲自挽着桑北手臂,一路耳鬓厮磨,种种逗趣,招招摇摇走上船去。 桑北忖思,那轩辕家族的老者定然有特殊的追踪秘术,如此,自己的易容之术便形同虚设了。 一念间,便恢复了原有的样貌。 挽着手臂的女子看到桑北转眼间变了样子,倒也并不奇怪,咯咯笑道:“小心没错,但一旦登上我们逍遥天,即便是天王老子,也奈何你不得,放心!” 就见远处那个年老修士,已然气的浑身颤抖。 他瞪大眼睛看着恢复原貌的桑北,恨不得立时拿住,那可是大功一件,奈何被逍遥天横插一手,不敢发作,眼睁睁看着敌人离去,五内如焚。 “通知上面,那贼子已然登上了冶皇的逍遥天了!” 一个修士得令,当即以秘法将讯息传递了出去。 须臾间,就见这艘花团锦簇的楼船离了岸,很快远去,消失不见。 桑北在那名浓艳女子延引之下,甫一进入门户,立时感到眼前一亮,仿佛进入到了别一世界。 但见处处楼阁枕叠,雾遮云掩,其间流水潺潺,杂花点缀,到处莺歌燕舞,人影闪烁,笑声阵阵,觥筹交错,美酒佳肴,香气扑鼻。 一盏盏华美灯笼在空中自主飘浮,犹如瑰丽星辰。 精致的五彩船灯在水中游弋,于水光潋滟之中,投映出梦幻色彩。 酒肆,赌坊,冶游花间之地,买卖商铺,无所不包,星罗棋布。 不想看去区区一艘楼船之中,居然包含着如此宏大的天地。 第457章 争抢 这根本不是一艘船,这俨然是一个小小的世界。 其中空间秘法星罗棋布,环环相扣,布局宏大,密不透风,使得这个其中更显神秘莫测,一旦迷失,要想走出来,颇不容易。 “哥哥跟紧奴家哦,不然会迷路的!” 女子媚眼如丝,不时挑逗打趣,莲步轻移,行走如风。 穿越池沼山石,重重轩窗院落,最后来到一处珠翠笼罩,红粉锦绣的迷离楼阁之中。 一群莺莺燕燕的婢女齐齐迎接上来,便欲服侍桑北沐浴更衣。 周边香气馥郁,闻之令人昏昏欲睡,然桑北作为修士,又岂能轻易中招。 摆了摆手,示意周边人退下。 浓艳佳人笑得前俯后仰,道:“到了逍遥天,正如到了家中,奴家先去拾掇一番,稍后就来侍奉哥哥!” 咯咯笑着,摇曳着一头珠翠走了。 看着周边安静下来,桑北明白这是非之地,一不留神间很可能会中了算计。 当下悄然走出这处院落,沿着一条曲折小径迤逦前行,打定心思,先摸索一番。 目中所见,种种空间秘法纷纷呈现,桑北抽丝剥茧般从中找出路径,不一会就兜转着走了出来,走到了无比热闹的坊市间。 一干人饮酒逗乐,豪掷千金,怀抱燕瘦环肥的美人,耳鬓厮磨,乐而忘忧。 桑北看着眼前一场赌局,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就见那些赌局上具被施加了秘法,竟然不能看透底细,不免大为好奇。 取了两枚丹药,赌了几回,很快输了个干净。 他目光斜睨,突然间便看到一个相貌丑恶之人,手中牵着一条狗,再看那条明明如人却秉持一身狗态的狗,不由得吃了一惊。 便记起当初在奔赴螣荒古城路上所遭遇的那个凶恶人物,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丹魔?左迟?他怎么变成一条狗了?” 那左迟当日在锡蓝城落在拓跋老贼手中,被强行收做一条人犬,修了犬道,看似堕落,嗅觉却变得无比灵敏,他周身覆盖着细密毛发,鼻孔匍匐在地面,突然间竖起耳朵,嗅到了一股永远无法遗忘的熟悉的气味,顿时变得兴奋又紧张,他东张西望,猛然扬起一颗狗头,发出怪叫,做人立状扑向桑北。 拓跋老贼此刻当然也认出了桑北,他没有想到对方进入魔境之后,还能全身而返,且登上了这艘号称天下宝库的逍遥天,贪念骤起,却囿于这里的规矩,立马将左迟扯了回来,骂道:“在逍遥天闹事,不想活了?” 左迟委屈的低下头,口中呜呜低鸣,一双狗眼涨的通红,不时盯着桑北,恨不得立马抓住对方。 要知道自己一路追踪至魔域,就是为了抓住这个可恶小贼。 若非如此,自己怎么可能落入那拓跋老贼手中,沦落为一头人犬? “当年在锡蓝有幸见识小兄弟一番神威,佩服至极,小兄弟能够闯到如此天地,当真可喜可贺啊!” 一个周身仙气飘飘的家伙出现了,看着桑北目光闪烁,自我介绍道:“魔仙萧闲,所谓相逢不如偶遇,喝一杯?” “放心,在逍遥天中,杜绝私相斗殴,我们别无恶意,只是看见故人,忍不住就想叙叙旧!”拓跋老贼牵着目眦欲裂的左迟,一脸不怀好意。 此刻看到很多人的目光投射过来,桑北淡淡一笑道:“有何不可?” “算我一个!” 就见一个一身邋遢的朱衣道人,拖着鞋,不时往口中灌两口酒,大笑着走来。 “能在这里相遇,一起凑个局吧!”又有两个高大魔修加入进来。 几个人包了一处凌空阁子,却是个极佳的观赏之地,周边景致一览无余。 种种山珍海味美酒佳肴转眼间陈列上来,拓跋老贼先干为敬道:“今天这一桌算我的,与小兄弟有缘,谁都不要跟我抢!” “有人请客,乐得好事!” 朱衣道人左右开弓,大快朵颐。 他天生善偷,不经意间将左右偷了个遍,冷不防间,却被那青年捉住手腕,不免尴尬一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贫道敬你一杯!” 桑北第一次看到有人以空间秘法明目张胆偷盗,不免大为好奇,忖思那道人手段巧妙,若能学习一番,定然不错。 “天上人间,世间繁华,莫过于逍遥天了,贫道被仇家逼迫,不得已,花了莫大代价,方登上了这艘逍遥天,亏大发了!”朱衣道人一边叹息,一边胡吃海塞,恨不得将亏空补回来。 “我赔上了一本家族秘法,也是巨亏,侥幸换来一个机会,方得登船!”萧闲叹息。 “我赔上了一葫芦极品丹药!” “你们那叫什么大亏?贫道中途捡了个极品美娇娃,未得亲自享受一番,就不得不上供出去,奶奶的,当真肉痛!” “一个女子罢了,逍遥天上什么没有?只要你有本事,什么赚不到?”一个魔修讥讽道。 “知道个鸟!” 朱衣道人白了对方一眼道:“那女子天生绝佳灵体,乃是个上好的炉鼎,若能与之双修,修为无疑事半功倍,逍遥天的那些庸脂俗粉岂能与之相比!” 见这朱衣道人居然将逍遥天上那些绝美女子视作庸脂俗粉,众人纷纷嗤之以鼻。 朱衣道人哼了一声道:“说你们无知还不承认?逍遥天上的女子看似不俗,大抵能看不能碰,不然,哼哼!” 被狗绳拴住的左迟几次想要转到桑北这边,都被拓跋老贼约束住了。 “小兄弟付出什么代价?”拓跋老贼问道。 “一枚灵草。” “哦,还是小兄弟气运强,定然是被看中了,不错不错!” 拓跋老贼心头一沉,脸色有些难看。 若然真被逍遥天看中,却不好动手了。 “再来一杯!” 拓跋老贼不由分说端起酒杯,一手已捏住了桑北的手腕。 他修习一手绝技咬定青山,此刻图穷匕见,哪里还肯放过? 一旦落入其掌控,便如左迟一般,再难摆脱。 孰料桑北的另一只手同时被朱衣道人握住,他口中嚼着美味,大笑道:“好好喝酒,争什么?” 眼见得就要得手,却被朱衣道人坏了好事,拓跋老贼顿时站起来,一旁的左迟也人立而起,作势欲扑。 拓跋老贼目视一旁魔仙萧闲,意思不言自明。 萧闲的手刚要落下,却听一声娇笑传来。 “小哥哥乃是我逍遥天的贵客,你们怎么敢动粗?” 一只玉手轻轻一拉,桑北已然从两人掌控中摆脱了出去。 就见一个丽人眉间含煞,口中冷笑道:“不惩戒一番,难道还要上天不成?” 冷不防间,就见那一人一狗周身已燃起熊熊火苗,烧的拓跋老贼和左迟连连怪笑,欲仙欲死。 拓跋老贼肚腹突然间膨胀起来,张开嘴巴强势一吸,周身火焰已然被他全数吞入腹中,一边打了个饱嗝,兀自笑个不停。 直到萧闲往其口中丢了个丹药,方才平息了躁动。 “小哥哥,跟奴家耍子去也!” 那丽人拉住桑北就要走。 却听一声娇喝道:“二十四娘,他是我的客人,你怎么敢抢?”那说话之人正是将桑北请上船的浓艳女子。 “十七娘,你照顾不好你的客人,奴家替你招待有何不可?” 二人冷眉相对,就像两只斗鸡。 “先到先得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浓艳女子冷笑。 “这可人哥哥定然对你不满意,否则也不会从你的楼中逃出来!” 丽人嗤笑一声道:“这样吧,我也不和你争,可人哥哥愿意选谁,就由谁接待!” 她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脉脉看着桑北道:“可人哥哥,若非奴家出手,你已吃了那些老家伙的亏了,你难道不应该报答一番奴家?” “若不是我,可人哥哥或许已身陷囹圄,我才是恩人哦,可人哥哥不可忘恩负义哦!”浓艳女子显得楚楚可怜。 当下,这一处楼阁上的争斗,早已引起周边很多人的注意。 第458章 桃色缤纷 那些目光有的好奇,更多的是不怀好意。 斜刺里,一剑如虹掠起,斩向桑北。 桑北未及闪躲,后方一剑石破惊天,直接破壁砍来,更为凶狠。 生死危局,桑北身影一闪,已走出了这座阁子,来到一处溪水边。 他身形未定,一道冷厉剑光骤然刺出,完全不留余地,务求一击必杀。 桑北瞳孔略缩,已然从对方的剑中看出了由来——轩辕家族! 轩辕家族在这艘逍遥天上都潜入了细作,当真手可通天。 他脚底行走参差,与那道凌厉剑光险之又险擦身而过,说时迟,一缕剑气自头顶百会直冲而下,瞬间至脚底涌泉,顿时去而复返,扶摇直上,再度自头顶百会钻出,剑意绽放,手中剑顺势刺入那人体内。 那人痛呼一声,本觉得可以从容挡住这一记熟悉的一剑入幽,谁知那人居然瞬间反用剑意,直接伤了他,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无论如何,踏雪,今日之仇,兄弟替你报了!” 要知道,他与轩辕踏雪乃是最好的兄弟,他甫一得到消息已暗暗发誓,及至家族传讯,这贼子已然登船,早就在暗中逡巡搜捕。 直至发现桑北在饮酒,便派出两个轩辕家的死士去搅局,逼迫对方出来,而后务求以最强一剑迅速斩杀。 哪知道一剑未及建功,已然被对方所伤,甚至于伤在家族的剑道之下,这让他如何能够忍受。 伤痛和鲜血激发出无穷战意,轩辕踏尘周身剑芒绽放,身影未及转折,一剑反掣,划开虚空。 那是他苦心孤诣所觉悟出的剑道,自信能够败中取胜。 谁知桑北的身影瞬间退了回来,竟任由对方的致命剑道伤害了自己。 他欲通过伤害,充分唤醒觉悟,以便在强敌环伺的局面中,尽快突破出去。 他退回的身影再度于瞬间冲了出去,却将两道剑光留在了轩辕踏尘的体内。 “一剑入幽……好快!不是,不是一剑入幽,简直是一剑归天,好贼子,居然有如此觉悟!” 两个身影一分即合,一合即分,转眼间交手数十次之多。 轩辕踏尘的剑尚在疯狂出击,却不知瞬间失去了敌人的影子。 他疯狂舞动,状若疯癫。 他的血汩汩涌出,直至流干,最后扑通一声,栽入溪水中。 他圆睁着眼睛,显得何其不甘心。 而桑北却穿过了一处处空间壁障,来到了一处幽静的角落。 他兀自沉浸在那一剑的妙处之中,他的全身灵穴,全身血脉,于一念间入幽,却在瞬间逆势冲天,一正一反,一反一正,他的思绪完全沉浸在相互逆转的剧烈对抗之中。 这就是他从那一剑入幽中获得的觉悟。 一念间,颠倒天地,脚踏阴阳,奔走往来。 一眸中规则世界向上飞升,一眸中规则天地向下坠落。 两种规则秩序,正如两面镜子,足以照见对手瑕疵。 他唤之为天地往返,这是一种对本心,也是对外界的观照历程。 由内向外,再由外向内。 人生若逆旅,我亦是行人。 通过对两种互逆的规则秩序的观照,迅速找到破解之法。 他尚在踌躇间,就见周边虚空扭曲,接着,从中走出一位身着粉红色华丽甲胄的女子,周身背负数十把锐利刀剑,剑芒参差吞吐,虚空欲碎,看着桑北喝道:“束手就擒吧,否则天罚降临,你不能承受!” 就见那每一把长剑所散发出的光芒,正如一颗颗桃色媚眼,目光落处,已然封锁了桑北的所有退路。 血脉中,一缕缕源自洪荒的原始气息被诱发出来,一缕缕粉色火焰冒出肌肤,如一条条粉色毒蛇,摇曳不定,一双眸中,已然被浓浓的粉色所覆盖,目中所见,就见那个心心念念中的女孩,化作万万千千,口中舔着粉舌,发出万千娇喘呻吟,齐齐簇拥而上。 这一刻,桑北宛若坠入无边无际的粉色花园之中,他禁不住想要彻底堕落其中,却骤然警醒,明白这是敌人所营造出的幻境。 他在短短一刻沉入死海,将身体掌控权,交给了因之相。 因之相的眼中没有情欲,只有因果。 他脚步一滑,走入无间,已然从眼前无尽的粉色剑芒中走了出去。 他目中所见,只剩下了万千根粉色丝线,从洪荒尽头而来,奔苍茫未来而去,无始无终,无穷无尽。 他起初还显从容,不多久,已然被那些粉色丝线所纠缠,剪不断,理还乱,虽看似穷于应付,却乐在其中,孜孜以求,全然忘记一个强敌还在身旁。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只是敌人却不会容忍他在这里肆意遨游。 “十方欲海,万丈红尘,眼中刀,骨中剑,即便那万世英雄也不免葬身其中,遑论你这区区刚出巢的雏儿!” 万千粉色剑芒破碎虚空,一条巨大的粉色蛇影盘旋着,收缩四方空间,渐渐将因之相逼入局促境地,一道道蛇影如藤蔓攀爬到肉身上,很快就将桑北捆成了一个粽子。 然而因之相已然深深沉浸在他的观想世界,不以为意,孜孜以求。 身着粉色甲胄的英武女子咯咯一笑,探手一抓,提着桑北的身体,一晃间,穿越了重重空间壁障,最后将桑北丢入了那片桃色缤纷的世界之中,落入了一朵硕大的花苞之内。 花苞合拢,已然将桑北封印其中。 就见这片桃色世界中,悬浮着犹如星辰海般的无尽粉色花苞,透过花瓣,隐约可见其中封印着数之不尽的男儿肉身。 虚空中,一张精致的白玉手掌伸出来,不断变换着手诀,就见那无尽粉色花苞中,立时投射出一条条粉色蛇影,缠绕而去,不断被那张白玉手掌不断吸走。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封印在花苞中的桑北,全身剧烈震颤,一缕粉色蛇影般的火焰,游弋到他的眉心处,竭力想要钻入其中,虽然一次次被驱赶出来,却一次次顽固的向内挺进,不断突破。 及至最后,蛇影只剩下一条尾巴留在外面。 此刻的桑北,可以说岌岌可危。 若然被这一朵欲之火焰攻入识海,他将彻底沦陷。 这一刻,桑北闭合的眼睛突然睁开,口中喝道:“小小俗世欲望,也想毁我无上魔心,若让你得逞,岂非笑话!” 话音未落,他的周身气息已然降至冰点以下,就见周身肆虐的粉色火焰,瞬间仿佛被凝固,动弹不得。 渐而,在他的眉心处,钻出一缕如墨的火焰,那火非凡火,乃是从不灭深渊劫火中蜕变出的禁断焚心涅火,甫一出现,已然将身体内外的桃色火焰全部冻结。 就见钻出眉心的那朵墨色涅火中,正包裹着一条粉色蛇影,那条蛇影被涅火灼烧之下,不得突围,发出尖锐的嘶嘶声。 如此一幕,当然被空中的白玉手掌第一时间感知到。 白玉手掌连连结印,接连变换数十种手诀,它竭力想要将那朵精华火焰召唤回来,奈何那朵禁断焚心涅火中蕴含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它所笼罩的空间根本无法被渗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朵火焰精华被焚烧一空。 啪嗒一声。 空中的白玉手掌指尖处,落下一滴鲜血,方在坠落之中,已然被周边无尽蛇影吞噬一空。 白玉手掌僵在空中,久久不动。 觉醒过来的魔正襟危坐,九十九狱在身,周身肉骨血脉,搬运无间,仔细感悟着那一朵被炼化的火焰中的气息。 庞大的因之相的暗影,在虚空中升腾起来,目光看穿虚空,手指挥动,那些无穷无尽的粉色丝线,犹如一根根琴弦被拨动,激发出阵阵勾动人心的靡靡之音。 第459章 命中冤孽 但凡身具凡人血脉,但凡在红尘中生存,谁又能彻底摆脱那源自太初就存在的原始之力? 更多的粉色光影潮水涌来,不断冲击着魔的肉身。 真魔意志,只崇尚力量,其余一切俱为浮云。 经历了无数次战斗,魔的本心可谓坚若铁石。 最重要的一点,凭借那朵禁断焚心涅火,他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故而,那些粉色蛇影的攻击,反而成为了他觉悟的助力。 一柄无间,屡屡刺出,将一条条妖娆的蛇影纷纷斩断。 因之相长袖善舞,拨动万千丝线,他的目光,溯游而上,顺着时光长河,向着苍茫尽头不断追溯,孜孜以求。 而魔的剑,随着斩断的粉色蛇影越来越多,变得愈发犀利。 然而,下一刻,那靡靡之音已然如烈火燎原,愈演愈烈。 一个极其暴露的女子凭空出现,双眸弥漫春色,口中发出一声声娇吟,她在魔的身侧袅娜舞动,一次次试图挑逗。 终于在最后一刻,将她玉白的身体紧紧缠绕在魔的身体上,进而,开始一点点剥离魔的衣服。 “妙人哥哥,你这样的铁石男人,奴家从未见过,奴家情愿永世委身于哥哥,只愿与哥哥双宿双飞,共享鱼水之乐,即便马上死了,也心甘情愿!” 她目光迷离,发出阵阵娇喘,手舞兰花,不断在魔的胸膛间游走,就见一根长长的玉色藤蔓表面,长满了密密细刺,藤蔓从上到下,不停蔓延,转眼间就死死缠住了魔的身体。 女子此刻便如一头洪荒猛兽,贪婪的看着魔,恨不得一口将对方吞了。 “入了我非非天三十娘手中,小哥哥,还不乖乖服软!” 舞姿摇曳,光影迷离,她的身后坐拥一个庞大阵图作为助力,此刻已然无所顾忌,顿时犹如一条大白鱼,扑在同样赤露着上身的魔的身体上。 然而,一股没来由的危险意识骤然升起,这三十娘发出一声凄厉嘶吼,猛然向后掠去,在虚空中拖曳出一串分身光影。 然而,那刺出的一剑穿透了所有分身光影,便连她白玉也似的胸膛间,顿时溅起一朵妖艳血花。 三十娘手抚胸膛,可谓战战兢兢,又哪里舍得入了口的猎物再放掉,她正欲发起进攻,却听空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声,道:“三十娘,世间一切,原有定数,不是你的,切莫强求,退下吧!” 三十娘不敢辩驳,怏怏而退。 两道妖娆光影从天而降,春兰秋菊,燕瘦环肥,各擅胜场。 她们眉宇间流露出的风流态度,如此动人,舞动着更为熟稔的妖冶舞姿,就像花园中的蝴蝶,既天真烂漫,又热情似火,徜徉于魔的周边,呢喃呼唤,耳鬓厮磨,将巍峨的峰峦,紧贴在魔的身体上。 男人如山,她们就是水,山水相依,那才是人间第一美景。 空中的白玉手掌在一旁策应,不断变换着指诀,将种种情欲氛围,淋漓释放。 不止于此,倏忽间,更多的情欲妖姬从天而降,她们都是百花园中的名卉,都代表着一类动人的风色,使得这座大阵中顷刻间变成一片绚烂的春日场景。 她们扭动着熟透的躯壳,晃动出重重魅惑的光影,极尽诱惑之能事。 这世间须眉总有他喜欢的女子。 缘起缘落,每个人的遇合爱恶,总有定数。 无论你是一代帝君,还是天择之子,还是草根庶民,都难逃其中因果。 白玉手指在空中不厌其烦结印,越有挑战性,他愈发欣喜。 “这般铁石一般的男儿身上,我所能汲取到的,一定是精华!” “传说中的天择之子,你即便再难征服,总会入彀,世间情欲,谁能逃脱?” 只是,魔在出剑,不断出剑。 桃色光影之中,那柄剑愈见犀利,不断划开虚空,划开春色,将种种风流意味,斩杀于锋芒之下。 越到后来,剑上光华愈发夺人心魄,那一个个身怀情种欲蛊的情色妖姬,纷纷避让,露出骇然之色。 剑光穿透无数摇曳的粉红光影,在那一条条白玉躯壳上,留下了一道道伤痕。 妖姬们纷纷发出抽泣,她们没有想到这男人居然如此辣手摧花,毫不怜香惜玉,莫非,他不是人?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她们替冶皇征战疆场,鲜有男子能逃脱她们的罗网,每征服一个英雄男儿,她们的修为便会水涨船高,更何况,今日冶皇可谓倾尽所有,成百上千的情色妖姬齐齐涌入情天恨海,那男人即便再强,总会落入一道情欲枷锁之中,最终沦落为阶下囚。 空中的白玉手掌骤然停住。 “不对,他不是神,即便修习魔道,依旧难逃情网束缚,为何到时下,我的情天恨海都不能生效?” “于此可见,我的情种欲蛊大道还是有所不足,为今之计,又该如何?总不能就这般放过他吧?” “天下大势,这个机会不容错过!” 想到这里,幕后人物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刚刚收进囊中的绝美女子形象。 那可是一个天下罕见的绝品体质。 他都忍不住想要亲自吃掉对方,只可惜偏偏不能出手。 “罢了!先便宜了这个初露峥嵘的小子吧!” 手掌一晃,满园春色即刻散去。 就见一个身着白裙的女子从远处缓步走来,她完全像个行尸走肉,被空中的白玉手掌遥控着,一步步走向了魔。 那件衣裙近乎透明,加上里面不着寸缕,婀娜光影,隐约摇曳着的峰巅,当真是一件天生的极品杀器啊。 与之相比,先前那些满园春色,也顿时失去了光彩。 木然的女子一步步走近了魔,蜷缩起身体,将一颗美丽螓首轻轻贴在了魔的胸膛间。 “我很期待,你们这一对天造地设的绝配,能够给我带来何等惊喜?” 下一刻,不断出剑的魔,突然睁开了一双眼睛,他看着胸膛间的那张美丽面庞,已然认出她是谁。 当初险恶一战,落入了那片无妄海的她,居然没有死! 极端巧合的是,她居然会出现在这艘神秘的逍遥天之中,甚至于还和自己在这座恐怖大阵中相遇。 要知道自己差一点就没有挡住那一轮轮情天恨海的大潮冲击,若非因之相不断获得突破,以为助力,若非自己禀赋那种禁断焚心涅火,不断将袭扰的情欲力量化作乌有,自己早已沦陷其中。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当初的自己,濒临入魔,无奈被白衣剑帝所封印,正如行尸走肉,懵懵懂懂,在入魔的边缘挣扎,可以说凶险异常 即便彼此曾是仇敌,自己固然在对方身上获得极大触动和感悟,以至于促成了后来的因之相的成功凝结。 若非对方,自己无有这般机遇。 自己无疑欠她一份因果。 看着那张木然的面庞,魔的一颗心禁不住砰砰跳动,渐渐有些失持。 他不知道为何会这般,进而鬼使神差一般俯下了脑袋,一口吻在了对方妖艳的红唇之上。 那种感觉,那种欲望,自心底间如野草丛生,根本无法抑制。 空中的白玉手掌疯狂摇晃,一边传出嘲笑声道:“我还以为,你会顽抗到底,原来,你命中的冤孽,居然藏在这里!看来这女子就是为你而留啊!” 一阵大笑,幕后人物目不转睛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幕,当真又羡又妒。 他号称冶皇,世间几乎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游戏风尘,猎艳天下,以此成道。 他炼化无数妖姬作为手下,种下种种欲蛊,结成情天恨海大阵,凭借一艘逍遥天纵横世间,即便那五族帝王,也不敢轻易开罪于他。 只是他的道多年来,久滞于瓶颈,不得突破,这让他夜不能寐。 他知道不进则退。 那五族帝王这些年一定大有进境,若他不能更进一步,一定会被五族盯上,要知道,他结下的仇人可是多如牛毛,罄竹难书。 这么大一块肥肉,五族帝王,哪一个不想吞了他? 第460章 剑断 眼前一对顶尖层次的青年男女,无疑给他带来了期望。 白玉手掌翻云覆雨,情天恨海大阵迅疾展开。 此时此刻,在那幕后人物眼中,就见一朵白色火苗,已然顺着他的嘴巴,度入女子口中,倏忽间,女子全身剧烈震颤,已然被那种神秘异火覆盖周身。 当日那白色元阴异火,被他从女子体内吸纳而来,而女子陷入痴迷,便是因为这个缘由。 只是当下那种白色异火,却非当初单纯的元阴异火,而是与他的本命之火相互熬煎之后,实现了完美升华,故而一旦进入了女子体内,那女子立时从痴迷中有所觉醒。 在女子觉醒的一刻,她体内种下的欲蛊同时觉醒,只在一念间,就进入了魔的体内,钻入了那颗鲜活的心脏中。 于是,魔被镇压在黑暗中的种种欲望,一时间齐齐发动,化作滔天巨浪。 更要命的是,那种精纯的白色异火,已然和魔体内的本命之火实现了互动,在二人体内不断流转,形成了阴阳相济的循环之态。 欲蛊趁虚而入,一股原始潮水席卷而来,二人此刻已然忘记一切,只被一种原始的力量所驱使,两条躯壳犹如藤缠树一般,死死抱合在一起,掀起一轮轮原始浪潮。 一幕鲜活场景,在幕后人物眼前淋漓上演。 感受着那枚欲蛊在不断活跃,幕后人物兴奋的心花怒放。 他这一番谋划总算是水到渠成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小子,北阁圣女委身与你,两种极品躯壳的碰撞,终将激发出最为诱人的火花!” 他在啧啧赞叹。 那对男女间的原始鏖战已然如火如荼。 男人雄壮如山岳,奔腾如江河,在那片无比丰饶的土地上纵马狂奔,极尽驰骋。 那起初的痛已然与爱欲中涌发的甜蜜,交织在一起。 痛并快乐之感,将两个灼热的灵魂,一次次推向巅峰。 此际什么都不想,只愿抵死缠绵,直到地老天荒。 幕后人物看着这一幕,差点流下了口水。 即便他当年在最强时期,也无法达到如此巅峰境界。 “果然是不世出的天择之子!” 而钻入魔心脏中的那颗欲蛊,此刻源源汲取着传递来的充沛力量,不断获得蜕变,渐渐成熟。 这一刻,幕后人物的一颗心反而愈发平静。 他知道为山九仞的道理。 越是接近成功,越要百倍谨慎。 他稳稳镇压情天恨海大阵,通过欲蛊打开的通道,不断向那对痴男怨女体内传递力量,不彻底榨光他们的体内精华,誓不罢休。 那枚欲蛊成熟的气息不断释放,幕后人物深深嗅了一口浓郁的气息,全身毛孔已然张开,深深陶醉。 心脏中的那枚欲蛊几乎成熟,生出了三对透明翼翅,振翅欲飞。 而在这一刻,那柄无间突然飞入因之相的手中,因之相的目光穿透无尽时光长河,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突然间,向前刺出了一剑! 那一剑不仅划开了时空壁障,也划开了魔迷失的心扉。 他顺着因之相的视线,不由得看到了一幕尘封已久的情形。 他看到了一个在梦里曾经出现的女子,正站在那里,向着自己浅浅一笑。 这一笑,已然让魔生出一种钻心痛楚。 他感到自己失去了一件最珍贵的东西。 那是他的命,也仿佛是他前生永不能忘的东西! 他蓦地发出一声怒吼! 他知道那才是真正的他。 而自己现在却与一个不熟悉的女子纠缠在一起,这让他想起那个梦中女子,生出了极大的负罪感,再度痛彻心扉。 “对不起,是我错了!” 长剑回撤,刺入肉身,同时刺入了两个人的身体! 那枚欲蛊刹那间就要飞出去,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切为两截,当即化作一缕精纯的气息,被魔那颗受损的心脏源源吸纳干净。 于此,本就具有强大恢复力的心脏,很快就平复了创伤。 砰的一声,女子洁白的肉身被远远抛了出去,跌落尘埃。 那一剑何等犀利,了无牵挂,如此决绝,让女子痛的痉挛。 上一刻,他还在自己的肉身上极尽驰骋,如此霸道蛮横,我行我素,谁知转眼间,剑断情丝,如此绝情? 那一剑之犀利,令潜伏于暗中偷窥的欲姬们,齐齐打了个寒颤。 她们曾经经历过一次次颠鸾倒凤的疯狂鏖战,却远没有达到眼前这对男女所能到达的水乳交融的巅峰境界。 灵与肉的融合,血与骨的厮磨,抵死缠绵,直到地老天荒。 那才是她们梦寐以求的境界啊!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只是,只是那突如其来的一剑,分明已然划开情网束缚,令她们不寒而栗。 虚空中,幕后人物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他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稳稳掌控的局面就这般被翻盘了? 自己苦心孤诣种下的极品欲蛊,终究还是失败了! 一种钻心痛楚袭来,幕后人物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尘埃之中,女子缓缓抬起一颗鬓云散乱的螓首,眸中含泪。 她孙七月,曾经何等骄傲,目尽天下须眉,谁知今日却惨遭那小子的羞辱和遗弃! “我不会……放过你的!”红唇咬破,鲜血滴沥。 “一剑断情!他莫非觉悟了慧剑?原本是他在成全本皇,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竟是本皇在成全他!” “无论如何,你属于我皇本!” 空中的白玉手掌突然间攥成了一枚巨大的拳头! 与此同时,下方大阵空间剧烈收缩,继而分裂出漫空长短不一的剑痕,如雨如雪片,向中央攒集而去。 周身血运江河澎湃奔流,显化出风林火山,铁壁坚城,体表的每一口灵穴已然成为壁垒,每一个毛孔已然成为武器,随着魔手中剑动,风起云涌,天翻地覆。 “肉身成阵,天人相合,如此玄妙!居然想硬撼我的情天恨海,要知道,爱而不得,是以成恨,所带来的反噬,十倍以上,待我将你磨平棱角,炼成一颗人丹,那时候,照样受用!” 幕后人物全力催动大阵,潜伏于周边的情色妖姬,纷纷吞云吐雾,借助体内一枚枚欲蛊,催动大小阵图。 大阵中无尽剑痕转眼间聚合成为一口巨剑,骤然落下,一时间天昏地暗。 魔看去根本无力抗拒,束手待毙。 下一刻,毁灭的巨剑裹挟万道粉色雷光,崩碎虚空,已然将那处地域化作了乌有。 幕后人物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一幕,眸中闪烁不定,继而冷冷一笑道:“本皇的大阵世界如同蜂房水涡,阵中有阵,阵外有阵,阵连着阵,其中勾连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以为遁入本皇的一情一欲子世界之中,就能逃脱惩罚?岂非笑话,除了投降,就是毁灭!” 一瞬间,空中的白玉手掌连连变换出数十种指诀,一处处蜂房水涡子世界,已然化作一口口情刀欲剑,铺天盖地,斩杀下去。 魔脚踏无间,在一处处崩碎的空间中不断瞬移。 眼前的世界,和他的心魔次元世界何其类似,只不过其中的空间组合,另有玄机,若然吃透,当大有裨益。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生死毁灭,不过一念。 他在生与死之间不断挪移,一缕剑意释放,自头顶涌泉飞流直下,直入脚底涌泉。 而另一只脚中,另一缕剑意则从脚底涌泉扶摇直上,钻入头顶百会。 他左脚为生,右脚为死,右脚踏阳,左脚踏阴,左脚踏着过去,右脚已迈向未来。 眼前世界,已然沉淀为黑白之色,他指挥着他的血运大军,凝聚出两条巨龙,一条沿着背脊督脉向上飞升,一条顺着腹部任脉向下俯冲,在他的肉身天地,不断往返。 第461章 情劫 他脚踏天地,两种秩序世界,如同水幕在眼前浮沉。 他的眼中,浮现出两泓银色旋涡,周边世界在其过滤之下,剥开华丽外衣,已然化作黑白之色。 在密如蜂房水涡的情欲天地,他从万千个子世界中已然选择到了一个目标,他手中的天地往返之剑骤然一刺,那个世界已然裂开一道缝隙,魔脚踏无间,闪电之间已走入其中。 那个子世界的花苞中正囚禁着一个情欲囚徒,对方闭着眼睛,微微张开嘴巴,浑然不觉周边世界的惨烈杀伐。 乾坤颠倒,在他的天地往复所拉伸出的张力世界,一切变化在魔的眼中分毫必现,他的气息在一念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已然看透了那个情欲囚徒的一切,一步跨出,走入对方背后的暗影空间,盘膝而坐,已然完全融入对方的气息之中,也就顺势融入了这座情天恨海大阵。 幕后人物微微张开了嘴巴,一瞬间,他已然失去了对那小子的感知,他当然知道对方已然藏入他的世界之中,面浮轻蔑笑意,一瞬间,意念宛若沧海横流,犹如梳篦一般穿越了他所掌控的世界,可谓无一疏漏。 只是那小贼就像是完全消失了一般,失去了影踪。 幕后人物嘴角翘起,对方的作为已然勾起他浓厚的兴趣,只需破解那小贼身上的奥秘,他的世界足以发生深刻蜕变,将变得更完美。 他的如玉的手掌刚刚抬起,正欲落下,突然停住了,像似感受到了什么,口中冷笑道:“老鼠混进来的却不是一只,五族果然早就有所谋划,开始企图颠覆本皇的逍遥天了!若然让你们得逞,本皇还是冶皇么?” 他的神色转而有些迟疑,忖思再三,看似终于下定了决心,口中喃喃道:“恶衰之劫,人生大难,我本不愿将之触发,但奈何五族提前动手,欲将本皇当做鱼肉,那么,就看看,谁是鱼肉,谁为刀俎!” 念动一刻,他所掌控的情天恨海大阵骤然发生了扭曲,从上方俯瞰,已然形成一泓巨大的漩涡,这一泓庞大的旋涡仿佛星辰海海一般浩瀚,其内深沉莫测,葬尽今古多少英雄。 “若你不幸陨落其中,那也是命!若你能够破茧而出,便算本皇欠你一个因果!” 白玉手掌落下,将他的情天恨海大阵完全封闭。 他身影一晃,凭空消失。 敢于进入他所掌控的世界为所欲为,便要接受应有的惩罚。 此刻,魔闭上的眼睛倏忽间睁开,但此番觉醒的却是桑北。 而魔,也再度陷入了深眠,他欲通过深眠,来体悟在那场抵死缠绵中所获得的东西。 而醒转过来的桑北,却依稀记得梦里发生的一切。 他居然和他最心爱的女孩,做着让他无比脸红的事。 他居然会做那样的梦! 不该啊! 啪的一声,桑北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女孩到现在还生死未卜,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他居然如此亵渎他最爱的女孩! 你堕落了,桑北! 对不起,洛辞! 无论如何,此生我桑北绝不负你! 他在心底呐喊,眼角流出了泪水。 只是他依旧会不由自主想起梦里的情形,他的脸蛋便变得滚烫。 这个世界,又有哪个少男少女不怀春啊! 会的,会的,等我! 他死死咬着嘴唇。 他知道那一天一定会到来,他和他的女孩,会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他长长吐出口气,稍稍平息了心情。 一念无间,他犹如融入大阵中的一滴水,掠出了这一朵情欲花苞,眸中所见,星沉剑划出一串星辉,已然借助他的天地往返观摩之境,窥见瑕疵,划开了第二朵花苞世界。 同样进入第二个情欲囚徒身后的阴影空间,开始快速解析第二座微型空间世界, 情欲世界的空间组合非常有趣,看似有序,却凭借一种玄之又玄的组合方式,拼凑成一个个鲜活世界,宛若妙手天成,道法自然。 “这才是这个世界应有的样子,而我所觉悟的心魔次元世界,如此实施,岂非更加有趣!” 当下,桑北如同一只辛勤工作的工蜂,不断在一个个子空间世界出入,贪婪汲取其中规则精华。 到后来,他已然不满足于这种逐个排解的方式,已然将他的精神张力释放了出去。 那些蜂房水涡世界,那些鲜活的花苞,在他的眼中不断摇曳着身姿,宛若一枚枚丰满的果实,等待着他去采撷。 他犹如一块巨大的海绵,贪婪吸纳这个世界的滋养。 这个过程正如从量变到质变,随着桑北破解了大部分空间世界的秘密,他对这个世界的融合愈加充分。 他相信即便那幕后人物发现了他,自己也将拥有一战之力。 只是他的目光突然停住了,落在了眼前一朵不起眼的小小花苞中,那里面正盘坐着一个熟悉的人物,那个人物面孔有些扭曲,凭借着眉心间一道血色剑痕,不断与这个世界的情欲力量对抗。 看来对方不愿做一个行尸走肉般的欲奴,故而一直顽抗到时下,他一定坚持了很长时间,这种永不屈服的意志已然让桑北首肯。 修士一路逆行,过关斩将,若无强大意志,很难能走的远。 桑北走入花苞,右手凭空一拈,顿时将对方眉心间的那道剑痕抓来,化作一柄华美的秋湍剑,轻轻斩落! 一时间,束缚肉身的情欲枷锁被斩开,那人如释重负,转而睁开了眼睛,看到桑北,顿时吃了一惊。 彼此在锡蓝城魔顶广场一别,已然过去十多个年头,这十多年,他不慎落入冶皇的罗网,对方对他这副身体极为满意,故而生出惜才之心,并没有下狠手,只是希望他能够主动臣服。 这场对抗,不知不觉过去了十多年, 而人生,究竟有几个十年? 那人万万想不到彼此居然会在冶皇的逍遥天中相遇。 冥冥中的因果,到底难测。 桑北从对方身上得到很多,今日的相遇,也算一报还一报。 “谢谢!”尽管心中纠结,步焉流还是说出了这两个字。 “人生得见,也是缘分!” “我原以为,你的路无法走通,不曾想,你竟然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这么多年,我进境有限,与你相比,无非天壤!恭喜你了!”步焉流叹息,他不知道桑北到底经历了什么,与对方相比,自己的遭遇完全不算什么。 “幕后人物或许很快就会回来,我们当分头行动,尽快找到出路!” “好!” 只是二人方未行动,周边的空间已然开始大范围扭曲,猝不及防间,二人已然被空间之力分隔开来,各自跌入不同的空间裂缝之中。 惊愕之中,周边世界在光怪陆离中纷繁变化,桑北的意识变得模糊,进而身不由己陷入沉沦。 在他用尽全力,终于睁开眼睛的一刻,他已然处身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之中,漫天鹅毛大雪飞舞,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只是一个可怜的牧羊人。 他赶着他的羊群,在寒风呼啸的冰雪世界中完全迷失了方向,只凭记忆,朝着家的方向,深一步浅一步,蹒跚行走。 他必须回家,那里有他心爱的人。 如此天寒地冻的日子,她待在家,一个人并不安全。 凶残的草原狼随时会进袭。 他必须尽快回去。 他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让那个家变得更安全更幸福。 “该死的雪,该死的天气,阿沁,你一定要好好的!” 他牵着头羊,指挥着发出一声声凄厉低唤的羊群,在雪地里盘桓,到后来完全迷失了方向。 他几乎用尽了力气。 在他于绝望中将要倒地的一刻,他忽然在遥远的天尽头发现了一粒摇曳颤动的星火! 他的一颗僵死的心瞬间复活。 他知道,那是他的阿沁为他留的一盏归家的灯! 第462章 攻入 “阿沁,这个世界,唯有你才是牵挂我的啊,我会好好活着,为你,为我们!”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雪夜,他最终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家,在将羊群赶进羊圈之后,他喝着滚烫的奶茶,吃着酥饼,紧紧拥抱着温柔的阿沁,他觉得拥有了一切,拥有了整个世界。 不久之后,日子愈发艰难。 战争的阴影笼罩而来,草原上危机四伏。 更可怕的是,那些凶残的恶狼愈加肆虐了。 不断的偷袭,不断的进犯,羊群开始大幅度减少下去。 他带着阿沁,不得不一次次迁移。 到后来,他必须将羊群赶到更远的地方,才能找到好一点的草地。 没有充足的水草,羊群无法长大长肥。 又一个风雪交加之夜,他再度迷失了方向。 只是,他期盼中的那盏灯火却没有亮起。 那是阿沁为他点亮的一盏归家的灯啊。 他担心发生了什么,一颗心深深纠结。 终于在天色将明的时候,他回到了家。 然而眼前的情形完全震惊了他。 毡房倾塌,遍地狼藉。 仅有的几头羊早就被偷袭的羊群撕成了碎片。 阿沁! “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他急疯了。 不要命的在一片狼藉中翻找,最终只找到一角被撕烂的头巾。 他的阿沁,一定遭遇不测了。 四周的黑暗中,一群瞪着血红的眼睛的生物,缓缓包围过来。 它们都是一些被战争的力量驱赶过来的恶狼,可谓穷凶极恶。 他的阿沁,一定死在了这些畜牲的手中。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愤怒的扑向狼群,将刀一次次刺入这些畜牲的身体中。 奈何,狼群太过庞大,他的羊群,转眼间,就被这些畜牲绞杀一空。 他近乎麻木的出刀,将一头头恶狼宰杀掉。 恍惚中,他听到一声低吼。 顺着潮水分开的狼群望去,他看到了一头牛犊子大小的狼王正挑衅的看着他。 他方才明白狼群之所以放过他,乃是将他作为最好的一头猎物,献给狼王。 令他尤其心痛的是,他看到狼王的口中正叼着一根手臂,而那条手臂,正是他的阿沁的啊! 他肝肠寸断,不要命冲过去,高举着血迹斑斑的刀砍向狼王。 只是他已力竭,与健硕的狼王相比,他根本不是敌手。 他一次次被狼王掀翻,一次次被抛向天空。 他知道狼王正在同类面前展示它的武功。 他呜呜哭泣,眸中流出了血泪。 他知道他永远失去了他的阿沁了! 在狼王张开血盆大口准备结果他的一刻,他爆发了,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柄匕首捅入狼王的口中,同时拼命拽着狼王的颈毛,张开嘴巴,死死咬在了狼王的脖颈上。 他早就发誓,即便是死,也要为他的阿沁报仇雪恨。 天地旋转,世界迅速沉入黑暗。 弱小的他,在最后一刻,抱着狼王,一起滚落悬崖。 在迷失的前一刻,他的心无比刺痛,他感到一把刀深深捅入了他的心脏。 他永远的失去了自己最为心爱的东西。 爱而不得,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现实之中,一缕妖艳的火焰从桑北的眉心处冒出来,短短一刻,已然将他烧成了一个火人。 那是这个世界上,人人无法逃脱的,诡异莫测的情欲之火,足以焚毁肉体和灵魂。 他却不知道疼痛,仍旧在那片迷失的世界中浮沉。 恍惚之中,他终于睁开了一双迷茫的眼睛。 他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正在帮他整理行装。 他一身戎装,正要赶赴边关服兵役。 “好好活着,我会一直等你回来,当你凯旋之日,我们就结婚!” 他重重点头,宣誓着答应对方。 为了女子,他会倾尽所有,杀敌立功,争取早日衣锦荣归。 然而这一去,十年的光阴就过去了。 他已然从当初一个青涩的小兵,晋升为一个杀敌无数的千夫长。 他在很多次战役中几乎死去,最终能够侥幸活下来,只因为一个信念,那心爱的女人一直在等着他,他必须好好活着,去兑现誓言。 他终于盼来还乡的日子。 在他风尘仆仆,怀着极大的喜悦赶回家中一刻,却发现一切早就物是人非。 父母早就病死,家徒四壁,空空如也。 当初发誓一直要等他的女子,却早就嫁为人妇。 看着几个孩子簇拥在她周边,他肝肠寸断,流出了泪水。 她无语凝噎。 她无法去解释,铁的事实不容辩驳。 她有罪,她不贞,她该死。 当初,只是因为那个谣言传播而来,彻底击垮了她。 他死了,死在百万军中,尸骨无存。 她咬着嘴唇,一直咬出血来。 夜晚,躺在野外的草地上,望着天空中的繁星,他觉得自己已然变成了一个空心人,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只是在下一刻,他听到了隆隆的铁蹄声,战马的嘶吼声,以及嘈杂的兵器撞击的声响。 敌袭! 是敌国的军队,越境进攻了! 他一翻而起。 不要命朝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刻,他唯一想到的,还是那个嫁为人妇的女人! 即便她已嫁人,自己仍旧会不遗余力去保护她。 在他终于赶回村子的一刻,那里已然遭受了血腥洗劫,所有的人被屠戮一空。 他将胸膛上插着刀的女人紧紧拥在怀中,心痛欲碎。 他应该不顾一切带她走的! 即便她嫁为人妇又如何! 她,属于我! “对不起……我……我还是……还是辜负……” 话音未落,女人溘然长逝。 他欲哭无泪。 转而将刀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要死,就死在一处吧。 她不在了,他活着早已失去任何意义。 然而,下一刻,他的身体突然被一柄长枪挑入空中,一个声音冷笑道:“你杀死了多少本将军的手下,你想与这女人死在一起,本将军偏偏让你不如意!” 敌酋挑着他的身体纵马狂奔,最后来到一处绝崖上,将他重重抛了下去。 他的意识再度沉入黑暗。 现实中的肉身上,那种致命的火焰愈发肆虐了。 不仅如此,虚空中,一道道粉色的情欲之雷,不要命而劈落下来,将他劈得焦头烂额。 而他的意识,则继续沉沦在那不断轮回的悲惨的情劫之中。 为商贩,为和尚,为贬谪官吏,为充军囚徒,为乞丐,为渔夫樵子,凡此种种,每一次的轮回,都附带着一个绝望的故事。 爱而不得,痛不欲生。 而种种轮回,只在一念间已生灭无尽。 现实中,桑北胸口的旧伤已然裂开,越来越长,越来越深。 只是他看去丝毫没有察觉,一直在情天恨海中浮沉,混沌不明。 若非,他侥幸吸收了那枚欲蛊的力量,他已然永远无法醒来。 现实中,一声惊天霹雳从长空落下。 一个身披甲胄的健硕的身影,立于阵图一角,手中正握着一根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弓——此间! 此人,正是龙泽帝君手下第一悍将,定君谋。 定君谋仰天大笑,转而箭搭满月之弓,对准一片虚空喝道:“冶皇,我们已然杀到你的家门口,尚且苟延残喘,逃遁如鼠,不怕天下人耻笑吗?战吧,本将军给你一个公平决战的机会!若再不出现,本将军会彻底捣毁你的老巢,将之付诸一炬!” 话音未落,一个落魄的身影,在一隅虚空冉冉升起,口中冷笑道:“定君谋,你以为凭借你的一柄弓,就能倾覆本皇的逍遥天么?” 此刻,一声公鸭般的冷笑声远远传来,就见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官一晃而出,他的印堂间,正遗留着一道深深的剑痕,而那道剑痕,正是当初太咸帝君留下的,使得河梁中官宁淳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在其身后,两片断开的傀儡身影正一蹦一跳跟着他。 那副本命傀儡,当日被太咸帝君斩为两瓣,算是代他受过。 饶是如此,那种剑道伤害如此刻骨铭心,让宁淳日日遭受折磨,如芒在背。 然而,宁淳却是一个意志力极为变态之人,越是遭受非人折磨,越能刺激他骨子里的凶残。 这是他的道,他以缺损之道虐世,同时自虐,放眼天下中官一类,根本无人能做到他这般变态的地步。 第463章 混战 “冶皇,加上咱家一个!” “还有我!” 又一个出类拔萃的身影走出来,若然桑北看见,当然会认得,桓越楚洗砚。 濯足南天外,洗砚秋水中。 紧跟着,一个形容枯槁的高大身影,腰缠十多个滴血骷髅,踏空而来,正是北隗萨满,赫连孤坟。 一声冷笑,落魄身影毫不在意道:“当日,你们就是这般合谋,瓜分了硕大一个太咸,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也不怕撑死!” “多多益善,咱家不怕累赘!”宁淳干笑。 说话间,宁淳拔出一柄令天下人胆寒的刀,晃了晃,干笑道:“冶皇,别人怕你的情天恨海,咱家刑余之身,无欲无求,便先来会会你!” 一刀斩落,就见一道狰狞的刀光撕裂虚空,不断向前方延伸。 也就在此刻,定君谋借势射出了他的此间神弓,天地一暗,呜呜悲鸣声中,一根锐利的长箭已顺着宁淳斩开的疤痕,深深楔入那片情天恨海阵图。 同一时刻,赫连孤坟长袖飞舞,无尽的亡灵大军潮水奔涌而去,犹如一只只悍不畏死的蚂蚁,疯狂撕咬那片惨淡世界。 当仁不让,此刻楚洗砚同时斩出了他的背负南天长剑! 咚咚咚! 一串惊雷般的鼓点声震天动地传来,就见一个雄壮的身影脚踏长空,手舞鼓槌,正奋力敲击着一面庞大的鼋龙战鼓。 此鼓乃是一件极品灵器,鼓面上布置着强大的禁制,寻常人根本无法激活此鼓的无穷战意,若强行敲击,立时就会被此鼓所反噬,不死也伤。 落魄的身影面色一变,叹息道:“便连西商天残军孤烟晚照司马穷奇也到了,当年五族裂咸,今日五族如法炮制,欲瓜分我逍遥天,本皇当真好大的面子啊!” 大阵震动,落魄身影当即遭受反噬,止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冷笑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无尽妖姬,十方欲蛊军团,尚不出阵,更待何时!” 情天恨海大阵中风起云涌,就见无数情色妖姬,簇拥着一个个身着粉红甲胄,背负密如野草的刀剑,正是冶皇麾下号称最强战力的桃色战姬。 她们彼此配合有素,结成层叠战阵,齐齐向前呐喊冲锋! 定君谋的此间不断射出一道道长长的弧形轨迹,落入战阵之中,犁开一条条沟壑,用生命献祭出一朵朵瑰丽烟花。 看到那些红粉佳人,宁淳毫不怜惜,辣手摧花,刑缺横扫,溅起一片片腥风血雨。 大阵中风起云涌,阵图强势运转,吸纳大部分攻击,饶是如此,那些情色妖姬已然花容失色,纷纷被对方发动的攻击所震伤, 桃色战姬一跃腾空,身后背负的情刀欲剑纷纷脱体飞去,斩出漫空落英缤纷,爆裂成瑰丽烟火,如雨洒落。 楚洗砚司马穷奇等人见了,深知那欲火焚身的厉害,各施展手段,纷纷躲避。 定君谋瞅准机会,一箭冷射,一名桃色战姬中箭,砰的一声,炸裂为一团烟火光影。 “痛哉,吾之手足骨肉!定君谋,伤人者自伤,情天恨海无处可逃,吃吾一剑!” 落魄身影手掐剑诀,于大阵中挑起一道劈天剑光,斩落下去! 定君谋迎着剑光,连射数箭。 一旁的宁淳深知冶皇情天恨海剑道的厉害,刑缺一晃,斩开虚空,漫空雪片飞舞,一个个妖姬被纷纷击伤。 剑光轰然崩碎,化作无尽烟火,漫空洒落。 定君谋暗道不好,当即闭上眼睛。 因那些情欲火焰,只要看到,心中便会生出幻象,立时会惹火烧身。 宁淳则毫不畏惧,看着那漫天烟火,连连冷笑。 司马穷奇猝不及防,一朵火苗当即从体内蔓延出来,顷刻间燃遍周身。 欲火加身,那种痛苦,难以尽言。 司马穷奇怒吼一声,奋力敲击鼋龙战鼓,竟以强大鼓声,生生遏制住那种诡异火焰的蔓延。 楚洗砚一口气刺出近百剑,勉强护住周身。 “定君谋,你射吾一箭,本皇还你百箭,情天恨海,谁可逃脱!” 落魄身影手掌向上一挥,大阵中掠起无数道烟火流星。 司马穷奇无法抵挡,一面鼋龙战鼓顿时被熊熊火焰所笼罩,看去已穷于应付。 而赫连孤坟派遣出去的亡灵大军,早已被熊熊火焰所吞没,顷刻间烧成了灰烬。 闭着眼睛的定君谋,口中叹息一声,射出了他的无视之箭! 那一支箭,无视防御,不可逃避,直取冶皇面门而去。 冶皇情急之中,将一名桃色战姬隔空抓来,挡在前方,他的身影,则连连闪烁,转眼间遁入大阵之中,消失不见。 岂知那支箭砰的穿透战姬肉身,犹如认准了对方踪影,划出一串美丽的弧度,落入大阵,当即将数十名妖姬就地抹杀。 大阵一隅,当即传来一声痛呼。 骤然听到那一声痛呼,定君谋面色很难看,一咬牙,连射数箭! 同一时刻,冶皇的反噬剑道已攻入了他的身体,定君谋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便在此刻,一个臃肿的身影犹如鬼魅出现在大阵一隅,斩出了犀利一刀! 宁淳一脸得意,自以为得计。 岂料一声冷笑传来,道:“当日你对付太咸剑帝,也是这一招么?今日本皇如法炮制,叫你自食其果!” 砰的一声! 冶皇的一具傀儡身当即爆裂。 与此同时,宁淳身侧,那一分为二的两片傀儡残影,也砰砰爆裂开来。 宁淳惨叫一声,口中鲜血汩汩涌出,而其眉心间一道血色剑痕,愈见深邃。 “残!”公鸭般的嗓子撕心裂肺。 大阵暗影中,一个落魄身影当即被震退出来,身影踉跄,周身现出数道伤口,血流如注。 此刻,定君谋的盲射再度到了! 落魄身影探手一抓,竟凭空捏住了定君谋射来的长箭,凭借一座大阵镇压,将那股毁灭气息当场捏碎。 他暗自叹息,忖思五族竟算准了他的弱点,趁虚而来,自己百计周密防御,竟然无法阻止。 “恶衰之劫,各人所遇不同,若非本皇遭此大劫,岂能被宵小辈所算计,罢了!” 冶皇身影于大阵中闪烁穿行,看着一个个手下死于非命,当真痛彻心扉。 回眸一望间,已然看见那个陷身于万般情劫中无法自拔的青年,不免长长叹息道:“他的本命气息愈见委顿,长此以往,必然会被这欲火情劫毁灭,是本皇太急于求成了,以至于,让一棵绝佳的苗子毁在手里!痛哉!” 对方显然受到自己的恶衰气运所牵连,故而懵懂不明,越陷越深。 “即便到了如此窘迫地步,杀你们这群宵小辈还不难!” 冶皇身影一晃,再度消失。 “小心了!” 楚洗砚这一声提醒却是对正在欲火中挣扎的司马穷奇喊出。 只是司马穷奇未及反应,已被一脚踢飞出去,冶皇犹如雄狮出现,一声怒吼,连连出拳,强行敲动那面鼋龙战鼓。 他以大阵为辅,一拳击穿禁制,带来的巨大反噬顿时波及众人! 楚洗砚和赫连孤坟顿时被巨大的声浪震飞出去,血溅长空。 “残!” 宁淳声嘶力竭,一刀落下,却并非是斩向冶皇,而是斩向自己的肉身! 那种残忍,那种决绝,便是连一代悍将定君谋也变了脸色。 空中,鼋龙战鼓破碎成万千碎片,冶皇落魄的身影连退数十步,几乎无法站立。 他遭遇恶衰之劫,被宁淳如此凶残一刀趁虚而入,已然遭受重创。 更为不利的是,定君谋再度射出了他的箭,这一箭,一箭定天! 这一箭并非射向冶皇,而是射向情天恨海大阵深处,那一处隐匿中的核心阵眼! 一声凄厉的长啸声中,冶皇仰天喷出一道长长的血虹。 同一时刻,大阵深处,也掠起了一道长长的血光,那一道血光,正是处身于重重情劫中沉沦不醒的桑北所喷出。 第464章 情剑欲刀 一缕痛楚,穿胸而过,深入肺腑,使得桑北的眼中,禁不住流出了泪水。 只是他的泪水,并非因身体伤痛所流,而是因悲伤因思念因求不得,因种种情情劫所导致的心灵之苦所流。 两行血泪,顺着眼角,蜿蜒流淌。 与此同时,在他的后背上,当初女孩留下的气息,已然铭刻成为一枚烙印,冉冉浮现而出。 那是两个几乎重叠在一起心形图案,乃是由当初那枚魂牵梦绕、心心相印符咒所蜕变,已然深深嵌入肌肤,化作一枚刺青。 同一时刻,那全身燃烧的情劫欲火,宛若百川归海,汇聚而来,被源源吸入两个心形图案之中,在两颗心中,不断循环流淌。 那首熟悉的歌谣,在桑北的口中呢喃吟唱:“洛之汤汤,苇之苍苍,我饮我沐,与汝共享!” 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原来那些情劫欲火,对于他们俩早就成为云烟。 原来两颗心,早就被相思一剑所穿透,永远无法割舍开来。 一首洛歌,正是女孩与自己的定情之歌。 而彼此的心其实早就长在了一起,成为永恒。 洛辞,原来,你早就为我安排好了! 情天恨海,万般情欲如潮,唯一颗本心,万古不易! 想到这里,桑北胸口处那道创伤愈发痛了。 只是那痛却非寻常之痛,而是因为爱,因为牺牲,因为祝福! 为爱而牺牲,洛辞,这就是你赠送给我的一枚永远的刺青啊! 剑在,爱在,你在,我在,彼此之心,心心相印,永不磨灭! “我明白了,这情欲也罢,爱恨也罢,都是过眼云烟,而我的一颗本心,早就不可磨灭,只为尔存!” “你在我心上,你就是那道我记忆中最深的伤痕,即便万般情劫之火,也断然无法改变我之初心!” 眼前浮现出女孩的身影,彼此即便远隔天涯,早就心心相印,虽经万般情劫欲火煅烧,却历久弥新! 刹那间,一道剑光,从天而降,穿越眉心,在桑北印堂间刻下了一道情之誓言。 我心不变,万劫不易! 桑北闭上眼睛,心无旁骛,开始了新一轮的觉悟历程。 大阵一隅,一个痛苦辗转的落魄身影,正死死看着这一幕,眸中精光熠熠,充满了惊喜和不可思议。 “他居然挣脱了恶衰之运,走出了万千情劫,由此,本皇的恶衰命劫竟也神奇般的得到了改变!这个因果,本皇记下了!” 冶皇长袖善舞,大阵中飞起无数缤纷光影,他竟将周边那些强敌视若无物,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声长啸道:“万丈红尘,烈焰冲霄,亘古燃烧,熊熊不绝!” 本来由于破损而趋于萎靡的大阵,仿佛起死回生,生机无限。 妖姬们无不欢欣鼓舞,发出一声声欢呼。 而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已掠上中天,高举起一颗硕大的拳头,悍然砸向自身胸膛,传来一声沉闷的雷音。 与此同时,大阵之中的那些妖姬们顿时花容失色,被震得东倒西歪,口中纷纷喷血。 “肉身成鼓,两败俱伤,好个司马穷奇,果然狠,只不过,你以为如此便能阻止本皇大计,岂非笑话!” 冶皇仰天长啸,便欲发作。 哪知暗地里,突然掠起一道剑光,竟如此犀利的穿透了他的肉身,拉伸出一道长长的血光。 “背负南天,心锁云梦,好个桓越后起之秀,居然隐忍到此刻才爆发,我宁淳当然不会辜负你创造的好机会!刑缺天下!” 借助司马穷奇的肉身成鼓,借助楚洗砚精心谋划的一剑,宁淳的刀正如雪上加霜,深深斩入冶皇的肉身。 冶皇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身影瞬间倒退百丈,口中鲜血狂喷。 然而,最可怕的一击,时下才刚刚爆发。 一箭飞来,犹如毒蛇之眼,瞅准要害,轰然击穿了冶皇的胸膛! 赫连孤坟仰天长啸,一腔精血抛洒长空,啪啪啪,将周身十多个血骷髅尽数捏碎。 冶皇连连暴退,身影踉跄,几不能支。 “本皇终于明白当初为何会发生五族裂咸了,且前不久,为何太咸剑帝会遭遇了尔等的算计,因之崩殂!天意,大势,奈何!但伤人者自伤,本皇今日便让尔等看看,吾的最强战力!” 宛若回光返照,在承受了一连串打击之下,冶皇的身体竟然在肉眼可见之中得以恢复,他口中吟唱,只手落入大阵向上一抓,就见无数情色妖姬当即被生生抹杀,无尽血光聚向他的左手,化作一柄艳丽情剑,另一只手再度一抓,那些桃色战姬周身背负的无数刀兵,齐齐聚合在一起,掠入其手中,化作了一柄雪亮的欲刀。 情剑欲刀在手,冶皇双手挥舞,那不能阻止的情欲杀伤,已然在无形之中,释攻入定君谋等人体内! 五人被连连击退,口中鲜血狂喷。 双眸闭合的定君谋内心极度震惊,他分明击碎了对方的心脏,如此重创,竟然还能起死回生,这冶皇当真好强! 情剑欲刀,与情天恨海大阵一体,冶皇浸淫多年,时下痛恨到了极点,已然将战力全部激发出来,漫天刀光犹剑影如狂风怒卷,更兼无数粉色雷霆从天而降,众人退无可退,被熊熊欲火缠身,越烧越旺,岌岌可危。 冶皇回眸间,看向那个入定中的青年,叹息道:“本皇的大阵,近百年熬炼,穷毕生之功,吸纳了多少欲蛊精华,时下逆势爆发,机会难得,你能理解多少,看造化了!” 闭目中的定君谋,步步后退,步步鲜血淋漓,情剑欲刀的伤害防不胜防,他无从逃避,若然任由冶皇施为,不仅局势会被逆转,他们也终将被这种恐怖的力量杀死。 他脚步轰然一顿,立如泰山,此间神弓拉成满月之势,一根精血凝聚成的箭镞,吟吟震颤,锋芒所对,却并非指向冶皇,而是对准了天空! “逆转乾坤,一箭归心!” 就见一道箭光如流星飞去,直入天穹! 同一时刻,又一道箭光宛若无中生有,从下方大地间掠起,无可阻挡,直入冶皇肉身! 一箭射出,身材高大的定君谋,在肉眼可见之中,变得极为瘦小,看去已然耗尽了精华。 他的眼睛依旧闭合,他的盲射随心而出,天下无人能避开。 刀剑挥舞中的冶皇,突然间就像被定住了身体,而此间的时光,也一下子被凝固了。 间不容发,宁淳的刀再度趁虚而入,劈中了冶皇。 “天负我,我不负天!”公鸭般的嗓子撕心裂肺。 此刻的冶皇仰天叹息道:“本皇与大阵同在,终将不朽,尔等岂能斩杀本皇!” “游冶花间,风流无边,食色性也,吾道绵延!此中真意,几人能鉴?” 说话间,冶皇瞑目,下方大阵中的无数妖姬,顿时面色凄惨,魂不守舍,继而,七窍中汩汩溢出黑血,转眼间如同一株株鲜花枯萎死去。 同一时刻,一种莫名的伤害,立时反噬到五族几人体内。 众人神色俱变,不知道这冶皇在濒死一刻,居然能发动如此诡异的攻击,竟然将他们一一重创。 “情种欲蛊,如瘾如毒,烈火着油,欲仙欲死!”冶皇看向众人,口若诅咒。 定君谋神色惨淡,口中喃喃,却在瞬间神情骤变,因那一道犀利的刀光,已然在猝不及防中,斩入了他的身体! 定君谋摇头叹息道:“吾主在吾出发之时便谆谆告诫,河梁小丑反复无常,当小心提防,所言果然不虚!” 说话间,身体上窜起一道火光,一枚替死符咒破碎,算是勉强为他挡住了宁淳的必杀一击。 宁淳一晃出现,一脸得意,干笑道:“咱家出刀,刑伤天下,若算计不了你,这一刀不出也罢!” 第465章 情之相 几人之中,他乃残缺之身,遭受情天恨海大阵的反噬最轻。 此刻,大阵中,冶皇的肉身渐渐淡化,继而化作万千道流光,散入阵图之中,与此同时,无数情种欲蛊的泯灭,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杀伤,楚洗砚,赫连孤坟,司马穷奇几乎失去了战力,只能勉强抵挡。 而尤其邪恶的是,宁淳那偷袭一刀,已然完全破开了定君谋的肉身防御,使得定君谋顿时遭受阵图带来的巨大反噬,身体犹如雨中黄叶,簌簌颤抖。 “死吧!” 宁淳出刀,毫不犹豫。 能够算计龙泽第一悍将,可极大削弱龙泽一方的实力,何乐不为? 此刻,定君谋的弓骤然拉满,弦上却无箭,那是他的不射之射——天地遁! “算人者,人恒算之,宁淳,好自为之!” 大笑传来,定君谋凭空消失,宁淳顿时变了脸色。 就见一道剑光从大阵中掠起,直入天穹。 “一剑问天!” 宁淳失声喊出,肝胆欲裂,几疑太咸剑帝死而复生,否则天下还有哪个人能使出如此恐怖的剑道? 鲜血从体内激洒而出,同一时刻,第二个本命傀儡被斩为两瓣,这一次再无法存活,周身欲火焚身,被转眼间烧成一滩灰烬。 就见宁淳眉心间那道剑痕变得更深邃了,已然深深楔入了他的脑袋里。 宁淳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一跃而起,凭空消失。 大阵中传来一声轻轻叹息,叹息的是,这恶贯满盈的中官居然还能不死。 “本想借助大阵加持,为陛下复仇,谁知还是落空了!” 微微睁开眼睛的桑北,对这个河梁中官实在是痛恨到了极点,他在等待机会,也终于等来了机会,可惜还是不能杀死宁淳。 这厮当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啊! 远处,楚洗砚等人,已然失去战力,此刻毫无心思,纷纷转身离去。 这一次算计冶皇,也算是马到成功了。 赫连孤坟最后看一眼桑北,看到对方分明再度获得突破,不免暗自欣喜。 他点了点头,带着笑意,飘然离去。 情天恨海大阵中,一片惨淡。 那些妖姬战姬,大多以为冶皇归天,不免悲从中来,纷纷哭泣。 然而此刻主阵的,却是桑北,随着一声怒喝,众妖姬纷纷噤声。 桑北抱元守一,已然忘我。 一尊本相暗影参天而起,推云布雾,搬运规则。 在桑北的对面虚空,一个模糊的影子渐渐浮现而出。 一粒粒萤火,一丝丝流光,在影子表面不停流动,渐渐勾勒出一副近似于桑北的形象。 此刻的桑北坐拥整个情天恨海大阵,他的万千意绪依旧不断的在一个个情欲世界中轮回着。 他沉沦于一个个情之迷惑之中,他徘徊于无尽的欲之痛苦之间,他见识到自身的痛苦,也见识到众生无尽的痛苦。 他挥剑断情,一次次斩杀,只是那些纠缠的情欲,却一次次卷土重来。 剪不断,理还乱。 原因则是,其中还隐藏着一股恶衰的力量,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可怕的力量便会愈演愈烈,最终会完全摧毁修士的本心,使之成为废人。 纷繁的人间情欲,无论是丑陋的,卑微的,低俗的,还是美丽的,高贵的,雅致的,都因无法排解而陷入深深困惑,沉沦其中,痛苦无尽。 他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然将之斩断,而那些繁琐情欲依旧一次次卷土重来,宛若大地野草,春风吹过,萋萋刬尽还生。 他在其中纠结痛苦,为自己,也为那些懵懂不明的芸芸生灵。 忽然间,便回想起那一次次惨痛的轮回,那种情欲之火不觉在心头燃起,将他再度烧成了一个火人。 情欲之火,恶衰之焰,犹如无数猛兽,疯狂膨胀。 由此带来的痛苦,令桑北愈发沉沦,趋向迷失。 那一次次痛苦的经历,如一幅幅画面鱼贯穿梭而来,最终凝聚为一个美丽女孩的样貌,远远的站在那里,站在一道天堑相隔的彼岸,无法拯救,也无法相聚。 如果能挽救对方,他情愿化灰,情愿付出所有,只是无论如何,无人理会他,也无人能够满足他的愿望。 他与那些陷入种种痛苦中的庸碌生灵其实并无区别,在无尽轮回中浮沉、熬煎。 此刻,所有的痛苦浓缩在心间,继而从眼角流淌出来,化作一滴晶莹的泪珠,啪的落在了手中那柄星沉剑上,落在了代表光明的那一面。 星沉剑吟吟一颤,似在回应。 它的震颤愈发激烈,终究嗖的一声,挣脱了桑北的掌控,化作一道长长的流光,切开上空天幕,将天空分成了两个世界,一暗一明。 就见一个飘然出尘的女子形象出现了,她明明是属于光明的,却兀自站立在那片充满毁灭气息的黑暗阵营之中。 身属黑暗,心向光明! 不仅是她,无尽的修士大军潮水般追随着她,奋不顾身,一起坠向黑暗。 看到了这一幕,桑北的心无比震动。 他不清楚,一个人究竟有多大的号召力,竟然拥有如此多的追随者,和她一起,沉入黑暗,化作劫灰。 她霓裳般的华丽衣裙一点点被黑暗侵蚀着,她的如玉的肌肤开始皲裂,裂出一道道不规则的细细缝隙,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释然般的笑意,在她的躯壳即将破碎的最后一刻,发出天籁般的回音道:“若能以我的沉沦唤回你的觉醒,我愿意永驻地狱,被无量劫火永世灼烧!” “我在,你在,永生永世,永不分离!” 她就这般,如一朵绝世的婆娑之花破碎开来,化作无数流萤之光,坠向无尽的深渊之中。 叮咚之音破空传来。 桑北于懵懂中仰首看去,便看到黑暗之中,一滴晶莹剔透之物穿越黑暗,坠落下来。 星沉剑不知在何时已回到手中。 那滴晶莹之物叮的一声,落在剑上,化作了一颗美丽的眼眸,眸中有泪! 那滴泪经万千劫火煅烧,乃是世上最为纯粹之物,经历万世万劫洗礼,不可磨灭。 桑北的一颗心,瞬间宛若遭受雷击。 这种醍醐灌顶之感,传遍周身各处,便连一个个毛孔,都沉浸在这种颤栗之中。 他紧握住手中的剑,宛若握住了一座喷涌的火山,他明白了那一滴眼泪为何,那是思念,那是牺牲,那是祝福,也代表着众生内心永远的向往。 这希望或许渺茫,但,只要念想不灭,就会如一条条江河奔流,即便远隔天涯海角,也会一点点奔赴前方,九死不悔。 人虽卑微,渺小,短暂,却可以薪火相传,前仆后继,只为一个方向,就不顾一切,矢志不移走下去。 不求终点,只为步步前进。 瞬间,神经末梢间的酥麻感宛若百川归海,齐齐浓缩到心头,桑北终于明白了那一滴眼泪为何。 那是无私的爱。 从万千劫火中淬炼出的一种看似平凡,却可蕴藉永恒的情愫。 如海之浩瀚,如星空之深邃,绵延不绝。 肉身可以化作劫灰,但这种伟大的情愫,将在人类的血脉中薪火相传,永不枯竭。 “爱,在我心,亘古不灭!” 他脸上的所有困惑,沉沦,痛苦,一时释然,他已然从那一滴眼泪中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人类之心,因之而伟大,洛辞,我明白,你就是我永世追随的爱,那并非一个人的力量,而是所有卑微者的愿景,因祝福,因思念,而生希望,是故无尽,直至万古长空!” “我明白,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答案,我会努力,恪守本心,不忘初衷!” 握着吟吟震颤的星沉剑,青年略显青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坚毅之色。 “我在,你在,一切都在!” 嗖的一声,星沉剑再度穿越长空而去,瞬间化作一道锐利的星光,从天穹之上直射而下,嗤的一声,便划开了那一尊露出雏态的本相,在其印堂间留下了一道星光剑痕。 第466章 大江之畔 那是一道烙印,也是一柄慧剑,更是一种信念。 “你为我做的,正如我为你做的,我在,你在,无论远隔天涯,心心相印!” 原来女孩早就将这种力量赋予了他。 他不再孤单,他有她。 他相信会有更多的人,和他一起,怀着共同的信念,踏上那条代表共同命运的征程。 脚踏大阵,滚滚情之劫火潮水涌来,他毫不回避,任由那火焰灼烧自己的身体,也灼烧着那一尊愈见清晰的本相,淬炼着本相眉心间的那道剑痕。 这一幕,完全看呆了周边那些情欲妖姬,要知道,那种火焰何等厉害,她们都曾经亲身经历过,若非拥有欲蛊护身,肉身和灵魂都会被焚烧殆尽。 而桑北却知道,唯有经历万千劫火煅烧,才能淬炼出那种最为纯粹的精华,正如星沉剑上的那一滴眼泪,虽经历万世万劫,永不磨灭。 意念转动,燃烧的火焰中,掠起万千剑芒,不断攒集在第二尊本相之上,剔除瑕疵,力求尽善尽美。 因之相长袖善舞,配合主体,不断搬运规则,助力第二尊本相顺利凝结。 他从第二尊本相上看到了自己的不足,当下机会难得,正是补足短板的大好时机。 此刻,在这座情欲大阵的最深处,一处最为隐秘的封印之内,正藏着一口寒玉棺椁,一具冰冷的身体,在其中也不知深眠了几多岁月。 渐而,从棺椁中传出一声弱不可察的叹息。 那个声音自言自语道:“为了应付这场可怕的恶衰,本皇不惜将本尊困在情锁欲枷的封印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经历种种痛苦熬煎,到后来,本皇几乎绝望,便以为自己会永久沉沦下去,再无觉醒的机会了!” “如此困局,令本皇实在太过痛苦了!本皇所算定的那个能够为我解开命劫之人,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到来!情色妖姬们收罗天下精英,企图能够找到那个有缘人,也一直无果!好在,那个人,终于来了!果然是你,帮助本皇顺利解开情锁欲枷,解开了本皇的心道迷惑,原来这情天恨海并非全无希望,虽然看去渺茫,但毕竟还有一线生机!青年人,本皇不会忘记你!” “可恨五族,居然趁机落井下石,女虚北宸,楚御朝,这个仇,本皇必报!” 心念动,神识瞬间扫过整艘逍遥天,所有外来者全部暴露在其强大的精神洞察之下。 不知不觉,情劫之火从一具具躯壳中蔓延出来,烧的那些修士手舞足蹈,疯狂大笑,却无力挣脱。 “种因得果,世间本无后悔药!”棺中人冷笑。 他看向大阵中的青年,点了点头,道:“待本皇助推一把!” 意志释放,整座大阵齐齐震动,凝聚出更为精纯的情劫之火,涌向桑北周边,将他笼罩其中。 如此,宛若在炼制一枚丹药,去芜存菁,力求尽善尽美。 “本皇的恶衰大劫,不成想居然成全你成功结相,且这一具本相,乃是一尊顶级混元之相,要命的是,一尊顶级本相已是举世罕见,这小子分明已成功凝聚出一尊,这是,这是第二尊!两尊混元之相,究竟能发挥出多大的战力?” “天时地利人和,小子,便连本皇都不得不羡慕你了!” 他一边说,一边稳稳推动大阵,帮助对方逐步完善本相,也算是作为回报了。 十多日过后,大阵终于放缓了节奏。 桑北睁开了眼睛,这一次结相水到渠成,功德圆满。 他已然感受到有一个幕后之人在帮助他,却不知对方是谁。 与五族高手一战,冶皇分明粉身碎骨,而这个幕后人物深不可测,绝对比冶皇还要厉害的多,他是谁?他难道才是真正的冶皇? 传说当世根本无人见过真正的冶皇,所谓狡兔三窟,神龙一般的冶皇决不会白白死去。 桑北几乎笃定了内心的猜测。 他站起身来,目光环顾,道了声谢。 一眼便看到尚在情劫之火中苦苦挣扎的步焉流,微微叹息,探手一抓,已然将对方从劫火中抓取出来。 “一场遇合,也是缘分,就此作别,但,这个人,我要带走!” 无人回应,桑北便当对方已默认。 一手提着步焉流的身体,大步走去,如何来,如何回,那处路径,分毫不差,记在心中。 他却不知道,一个白衣女子已然默默跟在他后面,跟着他一起走出了这艘神秘的逍遥天。 棺椁之中,冶皇本尊看着白衣女子的身影,也是一叹。 那女子身负元阴绝品之体,原准备自己享用,却不曾想偏偏成全了对方。 “欲火情劫,谁能绝对超脱于外?”再度传来幽幽一叹。 此刻,这艘华丽的逍遥天楼船,正停在一处绝峰之上。 桑北站在绝崖之上,望向远空,就见一座无比宏大的城池,已然显露出一角壮丽的身姿。 “那座城,难道?” 不曾想,这艘逍遥天如此神速,不知不觉中,已然跨越了如此远的距离。 “若那里是奚京所在,轩辕氏等肯定在那里守株待兔,此去当无比艰险,命途难测!然修士一途岂有退缩的道理?即便那里比锡蓝城更险恶,犹如龙潭虎穴,我也一定会将之踏在脚下!” 看一看犹自昏迷中的步焉流,顺手给对方喂了几枚丹药,看到不远处出现一座残破的山神庙,步入其中,将步焉流安置下来。 “一场相遇,就此作别,前方一路凶险,我自顾不暇,还是分开的好!” 走出山神庙,望着阴霾满布的天空,前方,一定有一场更加凶险的战斗在等着自己。 远处的林荫一隅,一个白衣女子正死死看着他的背影。 女子明白对方一定发现了自己,只是对方,就像没事人一样,他难道不记得当初在自己身体上犯下的罪恶行径? 如此可恶! 天择之子,我孙七月不会放过你! 她明白自己不是对手,只能暗自寻找时机。 她就像一个影子,远远衔在后面。 一柄玉骨剑,握在手中,已然滚烫。 经历了无妄海一场死劫,经历了逍遥天中一场际遇,她的境界已然获得极大提升。 望着不远处的奚京,骤然想起那张熟悉的慈祥的面孔,口中喃喃道:“父亲,但愿你一直都没有变!” “只可惜,这个世界,一切都在变,我,回不去了!” 眸中有泪。 逼近奚京城,她的内心愈发不安,她担心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她以前渴望找到真相,手刃仇人,还自己清白,然而现在,却惧怕揭开那层遮盖的面纱。 鲜血顺着剑锋汩汩流下,孙七月的一颗心痛的痉挛。 “你这可恶的小子,你是我命中的天敌么?” 忽然想到,时下的青年明显看去有些陌生,而当初在自己身体上极尽蹂躏的那个霸道人物,我行我素,如此蛮横,他,分明不是时下的他,那么,眼前这个青年是谁? 他们明显拥有一模一样的身体。 这里面到底怎么回事? “你的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她咬着嘴唇,无论如何想不明白。 此刻的桑北已然走下这座山峦,走出一条山谷,来到了那一条熟悉的大江边上。 北凌江蜿蜒如带,绕过奚京,而后继续向北流去。 得江水滋润,将奚京一带营造的山明水秀,花团锦簇。 天空中的阴霾愈发厚重了,铅色的云层低压下来,风呜呜作响,一场大雨旦夕就要降临。 望着昏暗的前方,桑北仿佛看到了无数个潜伏中的敌人,他们分明布置好了陷阱,等自己踏入其中。 因之相掠入长空,俯瞰大地。 一个个背剑修士,出现在大地尽头,他们等待既久,他们都是轩辕家族的死士,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替轩辕家族铲除敌人。 第467章 血海绝域 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人,手握一枚滚烫的剑符,其中隐藏着轩辕家族的特殊感应之法,只要被锁定的敌人走近一定范围之内,便会触发预警。 那些背剑修士跟着头目一起,齐齐转向一个方向,目光死死看着那个一步步走来的枯瘦青年。 他们有一点极不明白,为何对方明知这里是死局,还敢孤身一人闯入他们的陷阱? 他难道不怕死? 他以为,凭借他一己之力,就能够冲破他们的围困吗? 一切看起来如此荒唐可笑! 就见一道扭曲的闪电,骤然间从天而降。 一个死士一跃腾空,自云端上斩下凌厉一剑! 一剑如虹,在阴霾的云层之下,画出一道亮丽轨迹。 与此同时,无数个轩辕家的死士,犹如一根根箭矢,锐利射向桑北而去。 一瞬间,桑北发起了冲锋。 天地在身侧盘旋,他只是一个过客。 周边虚空宛若被撕碎,一道道空间裂缝看去精致华美,正是一道道锐利的凤天之纹。 “朱雀真意,杀!” 锐利的凤天之纹无可阻挡,穿越了合围而来的轩辕家族的大军。 时间宛若被瞬间定格,一个个死士停滞在中途。 紧跟着,一缕缕火焰从这些死士的肉身中冒出来,那是他们体内固有的气息,本是他们的力量之源,此刻却成为杀死他们自己的利器,转眼之间,将一具具肉身烧成了一滩滩灰烬。 瞬间的杀戮,并没有稍稍阻止远处敌人的进攻。 无数个身影蜂拥而至,从大地上,天空中,悍不畏死冲向桑北。 甚至于,一些临近的死士提前发动自爆,以自爆的力量,斩杀出一道道致命的剑光。 桑北所不知道的是,一旦入了轩辕家族门阀,被选中为死士,修习了轩辕氏那种可怕的剑道,便会越陷越深,再也无法回头,直至被轩辕家族上位者完全掌控,成为工具,成为傀儡,随时都会成为牺牲品。 这是轩辕家族神秘剑道中蕴含的最为可怕的力量,也是家族立世的基石。 轩辕家族能够传承数千年,长盛不衰,与这种神秘剑道传承有着莫大的关系。 一个个修士,凌空自爆,巨大的杀伤,令桑北一次次受伤。 一口乌沉沉的妖夜鼎被召唤出来,一时间群妖怒吼,显露神威,替桑北挡住了大部杀伤。 桑北知道前方埋伏着更大的杀机,只是他已然被轩辕家族的秘法所锁定,避无可避,这一战若不能带给轩辕氏沉重杀伤,那么就是他埋骨于此。 他没有选择,因为敌人已经为他划下了唯一道路。 决战! 不是他们死,就是自己倒下。 从他接受白衣剑帝的衣钵开始,他就明白,他的命运,已然和太咸一族的命运融合在了一起。 他的剑不容许他退却。 他这一生自出生一刻,就在抵死抗争,在一路鲜血淋漓中,不断突破。 身影在大地上飞掠,剑在手,不断破碎虚空,将一个个飞蛾般扑来的死士无情斩杀。 “妖邪就是妖邪,来自蛮荒,一身邪气,你注定将死在我轩辕剑藏手中!” “还有我轩辕剑空!” 两个高大的身影,一左一右,夹峙而来,黑压压的轩辕死士们潮水尾随在后。 “剑鸣,踏雪,踏尘,等等死去的家族勇士,你们英灵不远,看我们今日为你们报仇!” 二人眸中喷火,剑动之时,一跃而起,斩开两道血虹,交叉成为一个大大的乂字,剪向桑北。 眸中日月浮沉,脚底往返于天地,桑北的身影几乎被那个乂字击中,偏偏差之毫厘间冲了过去。 身后一口巨鼎如影随形,不断激发出一轮轮宏大的钟鸣之音,一个个轩辕死士体内气血激荡,已然被桑北窥见瑕疵,一道道精美的凤天之纹与他的身影齐飞,闪电一般掠过大队死士阵营,一缕缕鲜血不可遏制,从肉身中喷洒出来,绚烂了虚空。 伴随着一阵阵心痛,鲜血泉涌,宛若打开闸门,不流光最后一滴血,不会停下。 然而那些死士即便承受了巨大伤害,仍旧以最快的速度,悍不畏死追杀过去。 然而桑北正如天地间的幽灵,身影恍惚,他在不断游走,不断杀戮,不断从杀戮中汲取觉悟。 “好个贼子,我轩辕氏血咒早就锁定了你,你已入彀中,逃不掉了!” “血荐轩辕!” 二人齐齐怒吼,身影交叉着,从大队死士中间掠过,二人双剑于空中交叉,剪开天地。 同一时刻,身后的那些死士们已然如收割的麦子倒在大地上。 “以血换血,以杀换杀,贼子,你死定了!” “血祭,屠戮!” 桑北的身影突然一顿,一股冥冥中的杀意分明锁定了他。 他并没有转身,仿佛已失去了反应。 轩辕二兄弟心中大喜,此刻尽展抱负,齐齐怒吼,务求一击必杀。 然而,眼前孤单一个人,分明与天地浑然一体,达成三才之势。 轩辕二兄弟大惊,恍然间,只觉得自己攻击的并非是一个人,而是这片天地。 那种意象之大,浑然天成,令他们顿生无力之感。 同一时刻,那口妖夜鼎不断轰鸣,已然激起一身气血做出回应,随着一记剑光掠过,一只斑斓凤鸟扶摇直上,发出一声悠长的清唳声。 一瞬间,二人只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快感,禁不住发出呐喊,而身体中唤起的杀戮力量,已然随着狂喷出的鲜血,被那只凤鸟裹挟而去,化作漫空灿烂火焰,直冲云端而去。 飘然之中,二人如同尘埃落向大地。 天空无限高远,黑暗张开大口,将他们迅速吞噬掉了。 同一时刻,桑北禁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 对方的攻击还是深深震伤了他。 这轩辕氏的以血换血攻击,当真太过诡异了。 他一步不停,继续向前冲去。 河岸之上,更多的轩辕家族精英潮水涌来。 为首几个白发长老目眦欲裂,大呼着轩辕剑藏轩辕剑空的名字。 转眼之间,已然将桑北死死包围在中央。 “血荐轩辕,以血还血!” “小贼,你欠下累累血债,死期到了!” “剑藏剑空,英灵不远,你们已然将敌人引入血海绝域,看叔伯们替你们报仇!” “帝君降旨,绝不容许这小贼进入奚京,事关家族荣辱,今日一战,必杀!” “杀!” 转眼间,天地血染,一道道赤色闪电接二连三落下,滚滚血海之象奔涌,无尽死士呐喊着,飞扑上来。 在东西南北四方,云层中,四艘巨大的金色轩辕剑舸怒吼着,裹卷无尽闪电,冲了出来。 剑舸上,无尽死士擂鼓呐喊,震动天地。 白发长老轩辕承首当其冲,剑挑一道血龙光影,劈杀下来。 另外几个长老,借助剑舸威势,纷纷发起攻击。 中央的桑北看去何等孤独,自我解嘲一笑道:“他们还当真看得起我,今日一战,不是轩辕氏就此沉沦,就是我桑北崛起之时!” 他口中念念有词,一朵火苗自脚底窜起,转眼间将自己烧成一个火人,随着他一声长啸,一只斑斓火鸟扶摇直上,中途竟与那头冲来的血龙相撞,于半空中炸裂开来,化作无尽凤天之纹,冲向四方。 一些冲锋中的死士猝不及防,顿时被波及,周身即刻燃起熊熊火焰,烧的毕剥作响。 “好厉害的火,居然与那凤族有关!该死,饶是如此,养兵千日,我轩辕氏的儿郎们,杀!” 轩辕氏的死士们悍不畏死,即便旦夕成灰,也要死在冲杀的路上。 四名长老,每人背负一艘巨大剑舸,此刻借助血海绝域大阵,斩出一道道灿烂剑光,直取中宫。 那口妖夜鼎连连震动,其上群妖嘶吼,血光冲天。 桑北口中喷血,连连受伤。 人力有时穷,他究竟难以抵挡这轩辕氏一族而恶狼般的围攻。 站在一处绝崖上的白衣女子已然瞧见了这一幕,不由得咬紧了嘴唇,心中涌起说不出的滋味。 那小子死就死了,明明可以了结一桩心愿,为何自己居然高兴不起来? 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意动,恨不得冲上前去,和一贯可恶的轩辕家族战斗一场。 “这个世界从无公平,你杀不了敌人,就被敌人所杀,唉!” 缓缓闭上一双美目,已然不忍目睹。 第468章 祭剑 战圈之中,桑北在不断瞬移,冲锋,不断有轩辕家族的死士死在他手上。 然而,轩辕家族不要命的攻击,带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压力。 血在奔流,脚踏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只有抓住那一个个刹那,才是自己唯一的生机。 意念释放,大地在周边盘旋。 血海绝域之中,一道道纵横脉络无限延伸出去,一座宏大棋局冉冉浮现,在此之上,一片人间烟火之景,正摇曳着身姿,绚烂呈现。 因之相释放的庞大阴影,如同死神之手梳理着他的人间道。 一个个死士在不经意中,如同被收割的麦秆,相继倒下。 轩辕承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 他如何也想不明白,那小子居然借助他的血海绝域成势,营造出了一幕意象天地,那是什么?难道是他觉悟出的道境? 在老夫掌控的绝域中强行撑起一片天地,这小子何德何能,拥有如此庞大的造化? “杀,不要给他喘息之机,陛下在看着我们,丞相他们也在看着我们,这一战,不能输,否则就是轩辕家族走向没落之时!” 轩辕承飞身一跃,登上一艘剑舸,船身剧震,犁开天地,当空斩出一道长长剑痕! 其余三老全部登船,唤起血海杀戮,齐齐攻向桑北据有的那片世界。 桑北一身淋漓,不断发出怒吼。 因之相大显神威,将闯入人间道的敌人无情收割。 天地一线间,这是我的世界! 剑动,铁壁坚城岸然升起,挡住轩辕家族潮水般的进攻。 一条血龙自大地间扶摇直上,禀赋一缕浩然之气,冲上轩辕承站立的那艘剑舸。 胸中气血翻涌,轩辕承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住,口中已然喷血。 “这邪恶小子,究竟何德何能,竟能唤起天地间那股浩然之气?今日不能斩杀他,来日必成大患!” “血荐轩辕,祭!” “十方杀戮,血洗人间!” 赤色闪电织成密林,坠落在大地上。 轩辕承脚底一跺,巨大的剑舸怒吼着,犁开天地,冲向对面。 与此同时,对面那艘剑舸已然冲了过来,两艘剑舸于空中贴身而过,两道长长的剑痕斩落在大地之上。 情势岌岌可危,桑北脚踏天地一线,仰天怒吼。 一缕热血祭入上方那口妖夜鼎,获得鲜血浇灌,妖夜鼎上群妖怒吼,各自搬运手段,发出隆隆轰鸣,就见这口巨鼎转眼间放大数倍,已然将桑北牢牢遮挡在下方。 因之相手持一柄无间,掀起重重狂浪。 而那一尊新生的本相,终于冉冉升起,伴随着桑北发出的怒吼,手提那柄星沉剑,向上一挥,就听一声撕裂的长啸,直入天穹! 那股前所未有的气势,使得脚踏剑舸的轩辕承心头一颤,已然听到天外传来滚滚雷音,仿佛在回应。 “这小子,居然……居然……” 天威刹那间降临。 就见一道硕大的闪电从天而降,正劈落在轩辕承主持的那艘剑舸之上。 一瞬间,剑舸之上数不清的轩辕家族子弟化作了飞灰。 轩辕承浑身焦灼,周身血如泉涌。 下方大地上,桑北即便凭借妖夜鼎挡住了轩辕家族两记重击,已然遭受沉重反噬,身影连退数步,一枚枚足迹,深深嵌入大地。 这也还罢了,另外两个方向的两艘剑舸,呼啸着驰过长空,撕开天地。 情势无比危急。 双相闪电扑来,当即合入本尊。 三才合一,浑然一体,上方一口大鼎硬生生承受了两记剑光,光影摇曳,已然出现崩溃之势。 下方,桑北退出十步之外,虽然在后退,手中的刀已然隔空一划,直取另一艘剑舸上的轩辕家族长老轩辕铎。 三才合一,感于天地,一记刺血,宛若天伤,漫空顷刻间下起了血雨。 轩辕铎心中一痛,站立不稳,差点摔倒。 始料未及的是,在桑北的身后,升起两道暗影,两道剑光,竟趁着他心悸一刻,攻入了他的身体,当即将胸膛间一颗心脏绞得粉碎。 那两剑,正是因之相和情之相发起的攻击,一记断魔,一记断佛,两剑合璧,无迹可寻,循着那一记刺血破开的罅隙,趁虚而入。 三者配合无间,浑然一体,一发中的。 轩辕铎仰天摔倒,生命气息已然断绝。 “七弟!” 轩辕承瞅见这一幕,心如刀绞。 不想这小贼的剑道何其犀利,眨眼间就杀了七弟,让他如何不心痛? “大哥二哥,我们来了!” 一个个身影自远空掠来,相继落在周边的几艘剑舸之上。 正是轩辕十老中的其余几个兄弟。 不过,由于轩辕铎陨落,时下已无十老。 “请——轩辕剑!” 轩辕铎的陨落,使得老大轩辕承不再犹豫,十老乃是轩辕家族最后的支柱,不容有失。 此地临近京都,以一族力量围剿一个区区小贼,尚且死伤惨重,为今之计,必须速速击杀此贼,方能挽回颜面。 四艘剑舸分立四方,轩辕九老伫立船头,当即划开胸膛,祭出了滚滚热血,聚向中央虚空,少顷,一枚血色符文已然被勾勒出来,一道道赤色闪电攒集其上,释放出一轮轮耀眼的光华。 到了关键之处,轩辕九老丝毫不敢懈怠,将热血源源献祭出去。 就见那枚符文光华灿烂,从中骤然喷出一道赤色光柱,直入天穹。 下一刻,雨住风歇,天地之间万籁无声。 桑北脚踏大地,分明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气息从天而降,犹如一座泰岳镇压下来。 比之当初在凤舞阁中所遭遇那件轩辕剑仿品,此剑所释放出的威势,正如天壤之别。 天穹中央,现出一口血色劫眼,其中雷音隆隆,稍后,一口裹卷无尽雷光的巨剑,缓缓展露头角,降临在这片大地上。 轩辕承仰望着那把再度降临的轩辕剑,心中感慨万千。 每一次的召唤,轩辕家族都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上一次的召唤,正是奚京面临强敌入侵的一刻,那一次,他的父辈陨落了五名高手,可谓损失惨重。 而这一次,竟然会被一个无名小辈所逼迫,不得不再度召唤轩辕剑,他完全不知道,这一次的召唤会带来何等损失,但自己,已没有选择。 轩辕剑刚刚露头,轩辕九老就觉得大量的精气神被生生剥夺,一个个脸色惨白,魂不守舍。 “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那小贼今日必死!” 轩辕承目眦欲裂,和周边八个兄弟持续献祭,转眼间,形容变得愈发苍老。 天地间越来越暗。 所有的光亮都被那柄缓缓降临的巨剑所吸纳。 无数轩辕家族的死士默默站在原位,便连呼吸也忘记了。 中天悬剑,横空出世,那股威压,难以估量。 下方,桑北的身影缓缓下沉,一点点陷入泥土之中。 他没有想到,那物居然想直接将他镇压。 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刻,那柄中天悬剑只微微一颤,一股无形的力量已然将那口妖夜鼎远远震飞出去。 桑北口中喷血,蓦然仰首,一头长发乱飞。 他不会向任何人屈服,那是他的道,也是他恪守的底线。 上方,轩辕承的眸中射出一缕阴冷之光,他手中掐诀,敕曰:“斩!” 那柄刚刚吐露峥嵘的轩辕剑仿佛一代帝君,微微睁开一双凤眸,一缕无法形容的规则杀伤,从天而降。 桑北,因之相,以及情之相,三位一体,天人合一,结成完美守势。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桑北的口中骤然道出那逆诵的七字真言:“崩,芭,亨,涅,摩,蛮,昂!” 一念间乾坤颠倒,三才逆转。 他的世界他做主,谁都不能改变他坚守的道。 剑动,欲回天地! 一条漆黑的九转魔龙,长啸掠起,未及飞升,已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腰斩断。 第469章 嘤嘤其鸣 因之相被一击而散,情之相面露茫然,不知如何应对。 与此同时,他的世界,斗转星移,无尽意象如大河奔流,他脚踏无间,将他的人间道浓缩于一剑之中,欲破青天! 上空,天光骤然一亮,那柄君王般的轩辕巨剑,完全不以为意,下方世界,那个小小生灵,对于他来说,只是草芥。 此刻的桑北已然使出浑身解数,近乎山穷水尽。 他费尽心力,方化解掉那柄轩辕剑的轻轻一击,如果那柄剑全力一击,自己哪里还有命? 心中顿时一片茫然。 鲜血顺着手臂汩汩流淌,手中的星沉剑骤然发出一声激越的长鸣。 而在上方那柄轩辕剑听来,那股飙升起的战意,无与伦比。 吟! 轩辕剑骤然震动。 它没有想到,在如此低端的一个世界,居然会遭遇到一个如此强有力的意志,已然引起它浓浓的兴趣。 然而桑北的内心,已然沉浸在另一场巨大的震撼之中。 宛若福至心灵,一念间已然与那尊情之相实现合体,二者同心同德,沉浸在那一场宏大的情境之中。 情之相的气势无限爆发。 他已然感受到那种近乎永恒的召唤,那分明是他之所以被凝聚出来的原动力,也将是他永世的追求。 那是一种在卑微界面的情欲世界所提升出的一种伟大情感,也可以称之为信仰,那种力量,叫做爱,可以甘心付出所有而升华出的一种无畏的力量。 那种力量,超越了凡俗情欲,超越了宇宙时空,因无私无畏,甘愿牺牲所有,将希望种入黑暗,祝福未来,期待开放出一朵世间最美的花。 它属于刹那,属于尘埃,然而它的力量自世界诞生之初已然存在,并被赋予在人族,这一类短暂而脆弱的种群之中。 丹田内,一缕银色小蛇比往常每一次都来的无比迅疾,它分明主动在发出回应,瞬间已注入那柄星沉剑之中。 一滴泪水,明亮如星,从无尽虚空之上,坠入黑暗。 她宁愿葬身黑暗,只是希望将祝福永远留在那片星空! 桑北紧紧握住手中的剑。 情之相紧紧握住手中的剑。 识海中,一道银色剑痕吟吟一啸,释放出从未有过的喜悦之声。 刹那间,一剑穿透黑暗,释放出一抹银色光华,当即和轩辕剑所释放的一道规则杀伤,在空中交会,绽放为一道照亮黑暗的十字芒星。 此刻,轩辕九老已然呆滞。 注定的必杀之局,就这么被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贼破解了? “结局已然注定,小贼,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只是尘埃!” “血荐轩辕,祭剑!”轩辕承仰天咆哮,实在是愤恨到了极点。 轩辕承一拳锤击胸膛,一腔热血,激洒而出。 与此同时,其余诸老追随其后,齐齐发动血祭。 中天悬剑一震,天地间发出一声无与伦比的怒吼,那是挑战,也是宣言。 它要看看,究竟是那个意志强大,还是由它来称霸这个世界。 鲜血汩汩涌入星沉剑,在光明的那一面上,那颗眸中含泪的眼睛,骤然爆发出无比耀眼的光华。 她感受到了那种永恒的召唤,因而从黑暗的深处觉醒过来,她目视上空的黑夜,发出一声激越的啸音。 她的世界在短短一刻向巅峰方向快速崛起,开始燃烧,继而,迸发出这个宇宙中最为动人的光华。 同一时刻,情之相的气势也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膨胀,升华,蜕变,他在竭力趋近那种伟大的力量,因他的存在正是藉由那种精神力量的点化,而趋向完美。 那是他的道,更是他的信仰。 他如鱼儿游入海洋,在他的理想王国中,竭尽全力,遨游驰骋。 这一刻,情之相,与桑北,与那柄星沉剑,实现了高度融合。 他们的境界在不断提升,已然触及到了一个难以想象中的恢宏天地。 星沉剑中光华喷薄,它渴望战斗,渴望牺牲,渴望将一切黑暗驱离。 巨剑一晃,一划,天地开裂! 与此同时,大地上,四艘轩辕剑舸之上,近百之数的轩辕家族死士,顿时化作了飞灰。 这一刻,桑北的思念,随剑飞升,他穿越了无尽的长夜,穿越了此间的天地阻隔,便看到那个梦寐中思念的女孩,正站在星天的彼岸,朝着他盈盈一笑,便温暖了寒冷的夜空。 后背上,那一枚心形图案骤然释放出刺痛的灼烧感,那股锐利的刺痛,一剑穿心,将心心相印的两颗心,牢牢锁定在了一起。 星沉剑上,那一滴代表祝福的泪光,无尽绽放,绚烂了黑暗中的一隅天空。 一剑穿心,穿透黑暗,将思念和祝福凝聚为剑,穿越了无尽的长夜! 中天悬剑吟吟一震,扫灭了漫天星辉,然而它先前发动的一击,竟然被那看似柔弱的一剑,持续抵消掉了。 这让它怒不可遏,难以接受! 于是,更强的下一击,骤然发动! 轩辕诸老顿觉身体一空,他们的精气神居然不受控制,被那柄中天悬剑主动吞噬过去,心中如丧考妣,惶惶不可终日。 原来他们,在这柄轩辕剑眼中,只是小小的祭品罢了! 大地上的诸多死士,转眼间从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化作白骨,纷纷栽倒在大地上。 中天悬剑一晃,这一次的幅度更大,带来的攻击更强,一瞬间,天地之间坠入如死的黑暗之中。 握剑的桑北,体内的热血,不要命的注入那柄星沉剑之中,剑刃上的那滴泪水,已然如超新星绽放。 在那团无法直视的光华中,一个周身裹卷星光的女子出现了,她的口中不停吟唱,双眸仰望苍穹,在这一刻,她的灵魂无限燃烧,迸发为一片浓烈的信仰之光,穿透了黑暗的尘霾,旨在将那个陷入迷失的灵魂,拉回来。 “我爱,我在,你我,永恒!” 她犹如梦呓,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永不会死,她活在他心中,如此,就足够了! 剑动,破天! 与此同时,情之相释放出一声突破极限的呐喊,大地上升起一片庞大的暗影。 同一时刻,一个沉睡中的美丽精灵,已然被这种无与伦比的力量所唤醒,她拖曳着星辉斑斓的裙裾,一瞬飞升,于无所畏惧之中,扑入那一团信仰之光中,释放出一声天地间最为动人的天籁之鸣! 紧跟着,她的一切已然彻底融入了那一团最为美丽的光华中。 那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信仰。 不自由,毋宁死! 美丽精灵如是宣誓。 她在这一刻,彻底明白,她于迷惘中所追求的彼岸世界到底在哪里。 这一刻,一缕锐利星芒穿透天地,便连,那一柄中天悬剑也不能阻止。 这一刻,中天悬剑已然僵直在那里。 盖因那种力量,居然无视它的锋芒阻隔,直接跨越了天地。 吟! 那是一声愤怒的咆哮,也是一种被长久压抑的战意,所得到的尽情释放。 同一时刻,轩辕诸老被吸走了仅有的精华,看去形容枯槁。 他们欲哭无泪,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 要知道,在轩辕剑的召唤历史之中,从没有发生过如此可怕一幕发生过啊。 为什么? 为什么? 难道是天亡我轩辕氏吗? 早知如此,他们又何必来招惹这么个煞星? 然而,眼前的一切已然超越了他们的掌控,他们都变成了砧板上的一头头肉羊,任由宰割。 大地上,覆盖着一层细碎骸骨,轩辕家族带来的精英死士,十不存一。 轩辕剑的攻击刹那释放。 在释放的一刻,它骤然感受到一股如山的意志在大地上岸然升起。 那是愤怒,于绝望中爆发出的愤怒。 与那种无法想象的意志相比,轩辕剑顿时变得无比兴奋,犹如一座火山井喷。 一声长啸,穿越天地。 那是嘤嘤其鸣。 那是不鸣则已,一鸣惊天。 它遇强愈强,一生只为战斗而存。 第470章 轩辕破天舟 攻击如雷霆,快到不可思议。 然而与那种崛起于黑暗中的意志相比,还是太慢了。 一声压抑已久的怒吼,穿透暗夜。 一尊庞大的身影如山升起,胸膛间,已然烧成一团炽热的烈火。 他知道他永远失去她了。 他只恨自己为何不早点觉醒过来。 “天负我,我灭天!” “只是你,回来!你何忍弃我于此冷酷的世界!” “杀!” 一声杀,撕心裂肺。 庞大身影持剑斩开天地,刹那间与那柄轩辕剑交手十数次之多! 轩辕剑的啸音愈发高亢。 这个劲敌前所未有。 它寂寞已久,尘封数千年。 它渴求战斗,渴求回归,渴求那种无上荣耀。 它不会失败,它只求能够触摸到那种超越极限的力量,即便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这一刻,大地上的死士已然灭绝。 这一刻,四艘剑舸上的诸老和那些驾驭者,只剩下唯一一个活着的人——轩辕承。 从这一刻开始,轩辕家族彻底没落了。 形容枯槁的轩辕承,泪已干,心如死灰。 他是罪人,轩辕家族不可饶恕的罪人。 他欲自戕,只是,那把杀人刀却不在他手上。 他便连自杀的资格都没有。 一剑掠起一道长长的虹影,斩开暗夜。 那一尊如山身影,俨然精华已尽,轰然崩溃,陨落成无尽飞灰。 只是,那柄轩辕剑的战意,如此高亢,壮怀激烈,正处于巅峰之上。 它俯视大地,看着那个瘦弱的青年。 对方的气势显然大幅度削弱,绝非它的对手。 但轩辕剑已然出鞘,绝不会留手。 它的雷霆攻击,刹那间便要降临。 下一刻,哗啦啦,一面古战旗迎风展开,其上无尽太咸先灵黑压压呈现,目光齐齐,看向天空。 桑北的口中,开始吟唱,所唱者,正是那首洛歌。 那是他与她的定情之歌啊。 心心相印,魂牵梦绕。 他在,她在,彼此间的情愫,已然上升为宇宙间最为动人的一种力量,那是信仰,那是祝福,那是,爱! 情之相的口中同时吟唱,他当然从歌声中感受到了那种永恒的寄托和思念。 他的精神潮水释放到无边无际的夜空中,他竭尽全力去触摸,去追随,如痴如醉。 情之相如山屹立,一如先前那个庞大身影。 此刻,剑舸上心灰欲死的轩辕承已然呆滞。 他如何不认得那面太咸古战旗。 战旗出现,尸骨如山。 传言果然不虚。 他,他竟然接受了太咸的衣钵! 这个煞星,他就是专门来收割我轩辕氏的么? 他欲哭无泪。 此刻唯一的愿望就是,期待那柄轩辕剑能够斩杀那小子,为死去的无尽轩辕家族精英报仇! 刹那间,桑北脚踏大地,剑破苍穹! 两道交汇的剑光,撕裂了阴霾的天空。 中天悬剑愈加兴奋,连连发动攻击。 桑北完全沉浸在那种宏大的意境之中,一次次出剑。 他在出剑,情之相在同步出剑。 人相合一。 每一剑都是誓言,都是思念,都是祝福! 剑在,心在,一切都在! 世间最为动人的光华,一次次撕裂暗夜,照亮了奚京城外的一方天地。 无数双目光投射向这里,已然被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所吸引。 一柄星沉剑吟吟长鸣,一次次刺破中天。 那柄中天悬剑发出阵阵雷音予以回应,双方间的战斗,淋漓尽致,如火如荼。 轩辕剑没有想到,在那两个强大的意志消失之后,那个它完全看不在眼的草芥般的生命,居然如同涅盘重生,一次次带来了惊喜。 剑动,搅动周天风云,无数电蛇缠绕其上,斩开天地,落向人间。 洛歌回荡如潮。 情之相的气势不断膨胀,双眸如星璀璨,他完全沉浸在那条绵延不绝的情感长河中,不断蜕变。 桑北脚踏天地一线,他的人间道画卷铺展在大地上,处处烟火气息,盛开如烟霞。 随着情之相的吟唱愈发高亢,一道剑光,破开大地,掠入天穹。 两道剑光于中天交汇,超新星般的爆发之光,扩展至无边无际。 大地上,桑北被远远击退,周身鲜血淋漓。 在他的脚底大地上,早已被犁开一道长长的沟壑,沟壑如剑,锋芒所对,正是桑北。 上方的轩辕剑连连爆发,在它面前,除了对力量的无比渴望,一切皆是浮云。 电光火石之间,手握星沉剑的情之相已然与轩辕剑交手近百次之多。 大地上,周身伤痕累累的桑北步步后退,脚底的剑形沟壑在不断延伸。 如此惨烈一幕,深深震惊了那些旁观者。 他们没有想到,在那柄传说中代表不朽传奇的轩辕剑,所施加的屡番打击之下,那个瘦弱的青年,明明近乎崩溃,却兀自挺立不倒。 这份不屈战意,已然赢得了大多数人的首肯。 然而,这些人更多的,还是叹息。 他们知道,那青年的陨落,只在数息之间。 即便他们此刻联手,也很难挡住那种极其可怕的攻击,更遑论区区一人。 无论对方是何等天纵之才,都将成为过去。 剑舸之上,孤家寡人的轩辕承悲愤欲死,他死死盯着那个可恶的敌人,强撑不倒,他要亲眼看着那个敌人是如何被毁灭的。 毁天灭地的剑光一次次在空中爆发。 桑北在后退,步步后退。 只是他,时下已无路可退。 因为他已然退到了那条北凌江边上。 此刻,回头无岸。 所有的后退只为积聚出至强的一击,致敌死命。 一声怒吼,一幅碧血丹山淋漓呈现,在其背后,一面太咸古战旗迎风招展,其上无尽先灵齐声高歌。 他们在吟唱,和桑北一起吟唱,所唱者,正是那首更为古老的洛歌。 洛之汤汤,苇之苍苍,我饮我沐,与汝共享! 身后的北凌江滔滔奔流,已然卷起千重巨浪,怒吼着,犹如一条巨龙,活转过来。 如山的情之相目视远天,他的思绪如海如潮,追逐时光的脚步,直到穷荒尽头。 他在吟唱。 那一面太咸古战旗上的无尽先灵在歌唱。 那条滚滚奔流的北凌江在歌唱。 江水滔滔,寄托着无尽的思念和悲伤。 更多的灵魂身影于其间如野草站立起来。 他们都是战死在江上的无尽先灵,因心有执念,而久久不愿散去。 此刻被那首宏大的洛歌声所感染,纷纷从深眠中觉醒过来。 他们仰望那片阴霾的天空,如视仇寇,口中不断发出怒吼。 这一刻,桑北的人间道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展开,他一脚深深踏动江岸,回头无岸,如此决绝! 与此同时,情之相犹如一尊飞天之神,一跃而起,挥动长剑。 一条滔滔的北凌江上,卷起一条巨龙幻影,一飞冲天! 轩辕剑激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音,以倚天之势,斩落下来。 这一刻,轩辕承瞠目结舌,他不能相信,一个区区后生小子,竟然能引发天地共鸣,发动如此强大的一记攻击。 “即便如此,你……该死,只待轩辕剑发动……必死!”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仇敌,敌人不死,他死不甘心。 然而,下一刻,他没有想到的一幕,出现了。 随着那条由北凌江幻化出的龙形冲入云天,那一尊情之相怒吼着,一步跨出,驾临中天之上,只一剑已然划开漫天阴霾,却将一股天地间至大至正的浩然之气,召唤而来,化作澎湃一击,斩向轩辕剑! 无上光华,迅疾淹没了那柄中天悬剑。 剑舸之上,轩辕承张大了嘴巴,瞪大了一双干涩的眼睛,缓缓倒下。 他终究没有撑到最后一刻,也没有如愿看到那个敌人被抹杀。 只是在弥留一刻,他的目光中再度看到了一幕惊世骇俗的景观,就见中分的云层间,一艘古老的战舟缓缓驶出,甫一问世,已然将周边四艘剑舸,包括轩辕承的肉身,碾成了碎渣。 就见那艘周身血迹斑斑的古老战舟,裹挟着满满的沧桑气息,缓缓降临在北凌江江岸上。 崛起的船头所对,正是数十丈之外的桑北。 那柄古老的轩辕剑,此刻正插在船头之上,正如一名绝世强者,冷冷看着桑北。 “轩辕破天舟!” 不知是谁脱口喊出。 而一个古老的传说,立时浮现在那些旁观者的心头。 上古轩辕之皇,脚踏一艘破天舟,征战绝域,破碎虚空而去,一去不回。 第471章 争锋 “原来,原来那个古老传说居然是真的!” “如此绝世宝物现身,一定带来莫大机遇,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造化,泼天造化,我刘造虚去矣!” “我也去!奶奶的,若能一睹此绝世奇观,死了也值!” 刹那间,江岸两侧,大地之间,无数修士,犹如过江之鲫,纷纷向轩辕破天舟降临的位置狂奔而去。 然而,那些兴冲冲而去的身影,突然间,犹如一个个泥塑木偶,停在了那里,下一刻,他们的肉身已然被无形的力量,撕成了碎片。 即便前方的修士不断被抹杀,后继者犹自如飞蛾扑火,不断赶上。 百丈之内,陨落者越来越多。 百丈之外,迫于杀伐之威,黑压压的修士自然而然,围绕着那艘高高的神秘战舟,围成一圈,盘膝而坐,运转力量,以对抗那艘古老战舟所释放出的威压。 而他们尤为震惊的却是,船头前方,那个周身血迹斑斑的瘦弱青年,看似并没有遭受到伤害,静静站在那里。 遥望着那艘血迹斑斑的战舟,所有修士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那艘战舟,却非寻常物事打造,赫然是由一具具皑皑白骨拼凑而成。 那一具具白骨中所释放出的气势,已然让他们足够惊骇。 他们生前,一定是一个个绝世强者,他们在最后一刻,居然毫不犹豫献出所有,以一具躯壳,以一身血肉,作为器物,填充进去,硬生生构筑成为这一艘传说中的强大利器,陪伴着轩辕之皇,去征讨绝域。 所有人的心被深深震动。 他们无比热切的仰视着那艘古老战舟,他们盯着船上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根不朽骨骼,已然从中感受到一种种巨大的冲击。 “那是……那是无上剑意!”一个修士脱口喊道。 所有修士,纷纷闭目,如同面壁,竭力把握这一场难得的觉悟时机。 更多的修士,犹如潮水涌来。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有来自奚京城中那十多个实力雄厚家族的,也有来自龙渊剑阁的,甚至于,连一般不外出的九品阁修士也赶来了。 不止龙泽,数日之内,北隗,河梁,桓越等族的修士,也如同朝圣一般,迅速赶来。 所有人都抱着一个共同的目的,从那艘古老战舟上,获得更多的传承。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轩辕家族,残余的几个零星修士,却如同做贼一般躲在人群后面,他们知道,家族的精英几乎全部战死,轩辕家族已然沦落为三流家族,必然被帝君无情抛弃。 他们已无力,更无颜去争夺这份厚重的传承了。 此刻,距离那艘古老战舟的最前沿的那些修士,他们当然属于最强的那一类人,俱目光灼灼看着那个枯瘦青年,充满了羡慕和嫉妒。 那人与那柄轩辕剑对战近百回合,居然能够不死,他的身上,一定藏有重大秘密,若能抓住他,说不定就能寻找到登船的秘密。 一旦能登临那艘战舟,那个时候,这天下,还有谁能挡住自己前进的脚步? 终于,一个修士仗着胆子,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刚刚落地,他的一身衣物已然碎如粉末,将一副肉身赤露了出来,紧跟着,那副身体表面,已然出现了一道道密密的伤痕。 那分明是战舟爆发出的剑之规则所带来的杀伤。 那个修士咬着牙,终究没有退缩。 周身鲜血汩汩涌出。 身体在受伤,精神所感受到的海量冲击,已然让他极度兴奋起来。 他低吼一声,再度迈出一步,却再也支撑不住,只得盘膝而坐,唤起最强力量,与战舟释放的冲击强行对抗。 他明白,一旦挡住这一轮轮冲击,他能得到的,将会比过去得到的一切,更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个身影不断向前突破。 而能够走在前列的,无论胆识,力量,还是智慧,当然是最强的。 人群中,那个白衣女子,重新戴上了一张面具,她不愿让人瞧见她的的真面目。 一双眼睛却久久停留在那个枯瘦青年身上。 她可是自始至终,全过程目睹了那一场惊天决战。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对方究竟是如何度过这一场死劫的。 那种力量,从何而来? “无论如何,你加诸我的耻辱,我必须亲手洗雪!” 贝齿紧紧咬住朱唇,心中的滋味却如潮起潮落,不能自抑。 在众人的瞩目之中,那个伫立在船头前方的青年,终于动了。 因之相被重新凝聚出来,站在左侧。 情之相则站在右侧。 二者犹如哼哈二将,牢牢守卫在桑北的两侧。 因之相手执无间。 情之相手握星沉。 刹那间,一者向上飞起,一者,则盘桓于大地。 一剑入幽,一剑飞升。 一为陨落剑道,一为飞升剑道。 两种对立的规则意境,通过桑北展开的人间道,得以呈现。 眸中银色旋涡,快速盘旋, 脑后的一泓慧海,同时浮现而出。 慧海如根,人间道则是向上长出的一棵参天大树。 流转的剑道规则,化作汪洋的洪流,在天地间汹涌奔流。 左眼飞升,右眼沉沦,两种秩序的对立,使得观想中的桑北,得以迅速发现瑕疵,并予以破解。 识海中,一道银色剑痕发出一声愉悦的长吟。 与此同时,在桑北的眉心间,出现了一道银色烙印,如剑之锐利,绽放出数以万计的细密剑芒,使得桑北看去,便如生出第三只眼,神威莫测。 福至心灵,一柄银色匕首落在手中,犀利一划,虚空破碎。 间不容发,桑北终于迈出了一步。 如此一幕,使得那些瞅见的修士们更加眼热。 所谓,大道争锋,怵他人之我先,不进则退,时不我与。 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争取突破,以便早日登临那艘传说中的战舟。 那可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宝藏,不世出的宝藏! 第二步,第三步! 远远的,看着桑北顶住压力,不断突破,所有旁观者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宝藏在前,若不能从中分一杯羹,任由那小子一人占有,谁能忍受? 远空,一声长啸传来。 就见一个青色身影,踏着一柄长剑,掠空而来,在其周遭,近百枚竹叶般的小剑盘旋飞舞,将种种伤害挡在外面,剑锋犁开虚空,不断向前突破。 “龙渊剑阁的人来了!”有人惊呼。 ”那是九品阁中出类拔萃的翘楚陆雨竹,他居然亲自出马,这事悬了!” “九品阁既然介入,自然对那艘轩辕战舟志在必得,我等奈何?” 一群被困在原地的修士,望着空中不断突破的陆雨竹,心中又是羡慕,又是气馁。 然而,凭借一剑破空的陆雨竹,却一点点慢了下来,眼前一道道雷光落下,已然凶险万分。 这一次异宝现世,陆雨竹发誓要亲自拿下,一旦出手,众目睽睽之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要知道,这不仅是自己的脸面,也是龙渊剑阁,更是九品阁的脸面。 此刻,耳畔仿佛有万道雷霆在怒吼,陆雨竹神情尤其严肃,周身衣物已然撕裂开无数道细长的口子,若非脚下这柄长剑给力,若非自己炼化了二十多年的九十九枚竹叶剑护体,他此刻早已被那种绝对的力量所击溃。 望着眼前的轩辕破天舟,看似唾手可得,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天堑。 即便他当初进入万剑堂试炼,经历九死一生,也没有遭受如此大的压力。 脚踏长剑,发出一阵阵尖锐的颤音,或许只要突破眼前这一道阻隔,就能登临那艘战舟。 陆雨竹一声怒吼,硬生生将上涌的鲜血咽回肚腹中。 第472章 病弱老者 他手掐剑诀,口发敕音,脚底长剑骤然向前突破一丈,分明破开了那层恐怖壁障,不由得心中大喜。 未料,下一刻,那柄由他费尽心血,经九死一生从万剑堂中得到的长剑,轰然破碎,碎片如雨洒落。 陆雨竹口中鲜血狂喷,他却全然不顾,凭空连踏数步,此际距离登临船头,只差一步! 远处的修士们无不瞪大眼睛,看着即将登临的陆雨竹,便连呼吸也停止了。 下一刻,整个船身突然抖动了一下,那柄插在船头的轩辕巨剑,只轻轻一震,就见环绕陆雨竹周身的九十九枚竹叶剑,瞬间被一股恐怖的力量全部碾碎。 陆雨竹大叫一声,仰面栽倒,坠落下去。 砰的一声,身体重重砸在地表。 远远看去,陆雨竹面若金纸,生死不知。 几个剑阁修士急着想要赶过去救护,却心知自己的修为尚不如陆雨竹,即便出手,说不定自己也要搭进去,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人群中,一个身着布衣的青年修士突破到了前沿,他死死盯着入定中的桑北,口中喃喃道:“都说你得到了陛下的衣钵,但你并非太咸皇族,这份传承,我叶莫回必须拿回来!” 他本名并非叫叶莫回,只是在当日五族裂咸,国破家亡之后,侥幸逃出咨都,便发誓不杀尽仇寇,誓不返乡,故而改名莫回。 “剑帝保佑,助我功成!” 手中剑已然被鲜血浸透,叶莫回大吼一声,硬生生迈出一步。 如此决绝情形正在周边一次次上演。 所有的修士都在竭力突破,期待能够创造奇迹,获得传承。 人群中,一个俊美的年轻人看了一眼被万众瞩目的桑北,口中暗自叹息道:“每一度,都是你走在前面,这叫我步焉流情何以堪?无论如何,这一次,我必须努力突破!” 秋湍剑斩出一道剑光,步焉流硬生生承受了一记伤害,向前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之后,他却久久不动。 他闭上眼睛,深深沉浸在所面临的恐怖威压之中。 他本就天资聪慧,资质非凡,此际已然从那道伤害中感悟到了一丝玄机。 下一刻,一缕剑意释放,剑体表面已然覆上了一层薄薄寒冰,那是他在鬼门,从陵鱼族立柱中获得的传承。 这一刻,他就是剑,剑就是他。 远远的,那艘战舟,就像一支巨剑,与他对峙。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微闭的双眸突然裂开一道缝隙,这一刻,他人剑合一,骤然迈出一步,与此同时,一缕无形的伤害当空落下,正斩在他手握的秋湍剑之上,当即在剑刃上刻下一道剑痕。 一缕鲜血溢出嘴角,步焉流的脸上浮现淡淡笑意。 修士队伍中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犬吠,就见一头亦人亦犬的东西,人立起来,作势欲扑。 拓跋老贼狠狠约束着他的宠物,骂道:“畜牲,这里是龙泽,不想活了吗?” 左迟口中呜咽几声,双眸死死盯住远处的桑北,将脑袋搁在地表,颇不甘心。 “那小子明明有所奇遇,而我等却止步不前,奈何!”魔仙萧闲微微叹息,想到当日费尽心思,方才逃出逍遥天,与对方相比,相差无非天壤。 “机会难得,不容错过,如能分一杯羹,也还不错!” 一手按住左迟,拓跋老贼盘膝而坐,开始入定。 人群中传来一声咳嗽,一个枯瘦如柴的老者吐出一口鲜血,差点飞到一个修士身上。 这老者就像个痨病鬼,走路一步三晃,欲倒不倒,看去极为诡异。 “你这厮该死!” 险险被鲜血溅身的修士口中怒骂,突起一拳,重重砸在病弱老者身上,岂知这受了一拳的老者,脸色顿时变得好看了一点,还浮起一丝血色。 再看那个出拳的修士,就像生了病,顿时变得气息有些委顿,他心中无比愤怒,骂道:“你这厮使的什么阴招,敢算计我?” 咳咳,病弱老者剧烈咳嗽,刹那间脱口飞出一口浓痰,那修士避无可避,那口飞痰居然巧巧落在其口中,喉结一动,顿时咕嘟一声,咽了下去。 修士再也无法忍受,奋身而起,一拳重重打向那病弱老者。 岂知老者居然毫不避让,硬生生承受了对方一记重击,却仿佛没事人一般,脸色愈发好看了一些。 再看那修士,已然上气不接下气,本自健硕的身体早已枯瘦下去,便连修为也分明降低了一个境界,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你……你……”修士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老夫天生绝脉,及至活到眼下,共生了四十九场大病,每每去阎王爷那里游历一圈,可惜对方偏偏不收,奈何?” 老者一步步踱到修士近前,咳嗽一声,笑道:“小子,麻烦你再打我一拳!” 修士面如土色,哪里还有出拳的勇气? 只是,他不出拳,病弱老者却是当仁不让,看似柔弱无力打了那修士几拳,笑道:“是你先招惹老夫的,这一拳如一病,你好好熬吧,熬过去,胜,熬不过,死!” 他说话间又啐了对方一口浓痰,旁若无人,转身大摇大摆朝着那艘轩辕破天舟走去。 每走一步,他便吐出一口浓痰,面色跟着好看了一些。 如此,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距离那艘战舟已越来越近。 众人根本不知道这个突然杀出的诡异老者到底是谁。 看着对方轻描淡写走到那艘战舟之前,一身病态不仅大为减轻,周身气势渐渐膨胀起来。 老者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桑北,咳嗽两声,道:“小子,我老人家走不动了,可不可以过来扶我一把?” 此刻,人群中出现一个身着火红色长袍的中年人,正死死盯着桑北,咬牙道:“今日如此困局,天降杀机,小贼,你等着!” 此刻,在桑北眼中,除了这艘轩辕破天舟,别无他物。 左右双眸中天地浮沉,脚底斗转星移,不断迈出,手中同时在出刀,那柄匕首,宛若一把刻刀,正在不停雕琢一件作品。 他在动,因之相和情之相如影随形,也在同时出剑,三剑合一。 三者同心同德,看去一分为三,其实三位一体,他们各有优势,却各有不足,据三才位而成阵,俨然补齐短板,不断剔除瑕疵,精益求精。 一幅人间道的画卷犹如云海群峰,不断变幻。 剑刺向前方,手中的刻刀一次次划开虚空,绽放出一道道智慧之光。 与此同时,心中剑与刀,正斩落于那幅人间道的画卷之中,升华出一道道规则之光,不断改变着他意象中的天地。 他早就忘我。 他只是一个单纯的求道者。 他却不知道早就成为众矢之的,甚至于成为一些人眼中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别人前进一步都非常困难。 他看去虽然凶险万分,却一次次在突破,不断靠近那艘传说中的战舟。 桑北的突破无疑刺激了周边修士的血性。 他们无不倾尽全力,不惜抛洒热血,只为求得梦寐以求的剑道传承。 距离战舟越近,压力倍增,而与之而来的悟道机缘或许便会降临。 每一次的突破,都在刺激修士们的欲望。 前方,病弱老者重重吐出一口血痰,脸色看去又好了一分,他目光斜睨那小子,一身气机膨胀,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小家伙居然将我老人家的话置若罔闻,该打!” 一个打字刚出口,袖中一柄锈迹斑斑的剑已刺了出去。 他的剑刚刚刺出去,一股杀机骤然从天而降。 他却全然不顾,只为破开壁障,一举擒拿住那个无视他的小子。 他以肉身生生承受住了那股杀机,一边剑破虚空,另一只手已然破空抓向桑北,志在必得。 第473章 病魔缠身 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这一幕,看着那青年即将落入他人魔掌。 岂知在下一刻,仿佛乾坤颠倒,那些旁观者便感到一阵眩晕,待定神一看,却见那病弱老者已然和那青年互换了身位。 老人的身体一阵摇晃,一副面容恍惚之中已恢复为那副行将就木的病态。 他重重吐出一口污血,叹道:“好算计,居然抓住我老人家急于求成之心,行李代桃僵之计,让我老人家代你受过,小子,你要知道,承了我老人家的好,便会染上我老人家的恶疾,你怕不怕?” 他说完话,已然闭上眼睛,他此刻突破到了最前沿,承受的压力前所未有,这让他不得不倾力对付那艘战舟释放的恐怖威压。 同一时刻,桑北一脸苍白,就像染上一场大病,变得气息奄奄。 困境中的老者略略回首看了他一眼,叹息道:“没想到,老夫盯上的,居然会是一个身负夭厄相的短命鬼!老夫算是明白,你为何不怕死了,明知寿将不永,不如拼死一搏!” 顿了顿,他头也不回道:“小子,你天生幺厄,与老夫一般命格,拜师吧,或许只有老夫,能够解困你于劫难之中!” 他伸出了橄榄枝,且那小子中了他的病魔缠身,看去受伤不轻,他有信心拿下那小子。 只是桑北虽然一脸痛苦表情,却在咬牙坚持,一次次出刀,他的刀发乎血脉,转于血运,感天地之造化,是为巫道。 那病弱老者见桑北依旧不回答他的话,明显在拒绝,不仅暗暗好奇,他要看看那小子到底如何应付他的邪恶剑道。 他被桑北以斗转星移之法拉入彀中,此刻必须小心应付,否则必然招致灭顶之灾。 桑北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剑道,虽然承受了种种苦痛,却感到极为新鲜,每个人的悟道都有不同,因病而悟,那却是险之又险的万难之事,几乎是一条绝路,若非有莫大毅力和勇气,以及一颗向死之心,怎么敢履此万难之道? 他自幼病弱,对疾病在身的感受尤其真切,对方能够从绝境中硬生生开出一条生路,他为何不能? 当下不骄不躁,唤起周身血运,在两具本相的护持之下,一次次出刀,一次次感悟那病中玄机。 哇的一声,他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看去愈发难看。 此刻,额头一根根紫色血管浮凸,呈现出的一副寿夭之相愈显狰狞,一粒粒豆大汗珠不停滚落。 恍惚中,他看到一个身影在濒死中拼命挣扎,一次次向天嘶吼,不甘就此沉沦。 两具本相默默隐藏到身后阴影空间内。 桑北一身气势迅速委顿下去。 在那个病弱老者眼中,他分明放弃了反抗,选择逆来顺受,自甘堕落了。 “小子,尝到厉害了吧?投降吧,否则,老夫的手段,你懂……咳咳……” 然而,半晌,桑北依旧一声不吭。 “不识抬举!” 锈剑动,一副病体迎风欲倒,口中吟道:“天下有病,大道有缺,吾不能疗之,只得咬牙承受,是故沉沦至今,唯求苟延残喘耳!” 桑北身体一颤,面孔扭曲,汗如雨下。 病弱老者再起一剑,桑北体内寒热交争,面如金纸,摇摇欲坠。 “投降!” 锈剑一沉,一股无形威压释放,桑北周身骨节爆响,显然承受了莫大的压力,偏偏就是不求饶。 “好个小子,倔强的紧,但愿你能撑到底!” 一时间,一生中游历人间的遭遇浮现心头,融合于手中锈剑,每一剑都在削弱生机,破坏肉身内阴阳五行运转秩序,使得种种病态,在桑北身上一一呈现。 直至最后一剑使完,他斜睨了桑北一眼,见他犹自咬牙苦撑,点了点头道:“小子,老夫以病成道,其中险恶生死攸关,时下种种恶疾爆发,倘你不低头,终将病入膏肓,那时悔之晚矣!” “人世苦海,你尚在其中煎熬,无法自拔,尚且大言不惭,无非自欺欺人!”桑北淡淡一笑,予以回应。 “大胆!中了老夫百病缠身,竟如此不知死活!” 说话间,枯瘦手掌展开,凌空抓向桑北。 在即将被抓住的一刻,桑北突然仰面倒下,中途以怪异姿态连退两步,手中刀一划,竟意外击中老者的一张枯手。 当的一声,如击金石,桑北身体一晃,显然难以抵挡,再退。 “好小子,有种!” 锈剑连连挥动,看去绵软无力,却秉持种种病痛感悟,伤人于无形。 短短一刻,二人已然交手近百招。 此刻的桑北已然退到靠近修士阵营一侧。 那些正苦苦摸索中的修士看到这一幕,吃惊不小,忖思对方好不容易才接近那艘战舟,为何会放弃登临的大好机会? 莫非,莫非这神秘小子身上当真藏着登船的秘密? 唯因如此解释,才能说的通那病弱老者为何会对他穷追不舍。 轩辕十老尽数陨落,和他有关。 这一艘传说中的轩辕破天舟无端降临此地,和他有关。 他究竟是谁? 难道他当真是传说中背负大气运的天择之子? 众人怦然心动,俱目光灼灼看向桑北。 内中一个布衣青年早已抢先发难,凌空扑向桑北。 不只是他,那个身着红袍的中年人竟后发先至,刺出一串火红色的剑影。 修士阵营一时躁动。 这个时候,桑北猛然脚踏大地,就见远处那艘轩辕破天舟轰然一震,一股威压犹如巨浪冲击而来,顿时将身后的修士阵营冲的东倒西歪。 凌空扑来的那个布衣青年和红袍中年人,齐齐被一股无形杀伤击飞出去。 待站定身体,红袍中年人擦去嘴角一缕血迹,露出苦笑之色。 桑北身形前冲,手中匕首犀利出击,率先攻向病弱老者。 病弱老者看去竟不能抵挡,被桑北一气呵成逼迫回去,胸脯剧烈起伏,一张脸涨的潮红。 一个修士急眼瞅见地上出现的一枚枚足迹,顿时有所领悟,口中喃喃道:“莫非……莫非他在以退为进,最终引发那艘战舟发动反噬,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桑北刺出最后一刀,病弱老者已然退到原位。 老者此刻便如作茧自缚,感受着战舟带来的愈发沉重的压力,越陷越深。 “多谢!” 桑北拱拱手,身形一晃,转向另一个方向,重新向那艘战舟走去。 此刻病弱老者宛若深陷泥潭,无力自拔,口中恨恨道:“这小子……这小子居然……居然会如此算计,故意装着沉沦在老夫的病道攻击之中,可笑老夫尚且自作聪明!”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那小子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弄清楚他的虚实,最终一举爆发,请他入瓮? 细思之下,终究一点点想明白其中究竟。 “他抓住老夫的藐视之心,以我的剑道冲击那艘战舟,果然成功翻盘,并顺势摆脱了病厄缠身,将老夫的诸般攻击完全反噬了回来!女虚永夜啊女虚永夜,你当年被他人算计,错失登临九五的机会,不得不说,你还当真是不识大体啊,即便今日,犹自盲目自大,咳咳,竟被一个后生算计,可笑,可悲,咳咳……” 他还是有些不明白,病厄缠身岂是那般容易摆脱的? 他却不知道桑北的真正命格,隐遁在那副夭厄相之后,是以他的病中剑,攻击的只是表象罢了。 最重要的是,他的至强血运,所禀赋的剑巫之道,足以一步步化解血中困厄。 病弱老者心中百感交集,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 只待鲜血喷出,突觉身体轻松了不少,混浊的眼中突然一亮,朝着不远处的桑北点点头,而后闭上眼睛,默默入定,一边竭力对抗战舟的威压。 桑北一刀刀刺出,宛若在精雕细刻。 那幅意想中的画卷正在不断发生变化。 与病弱老者的一战,显然给予了他很多启迪。 他在战舟周边不断盘桓,周身衣物撕裂开无数道细缝,那种种杀伤,不止破坏衣物,同时在他的周身肌肤上,刻下了一道道锐利的剑痕。 第474章 诛杀令 其实这种破坏力不止来自于外,更多的反而是来自于身体内部。 战舟释放的强大威压,已然引起周身血脉发起暴动,一次次冲击,企图破开束缚。 这种破坏力越来越强,渐渐难以镇压。 桑北不得不停在那里,便如病弱老者一般,陷入泥潭。 “我的身体已然无法承受那一缕缕强悍的剑意伤害,人力有时穷,该怎么办?时不我待,倘不倾力拼搏一把,如何甘心?” 思忖一刻,识海中那一道银色剑痕突然吟吟一颤,连带起漫天种星齐齐颤动。 桑北眼前一亮。 ”我明白了,居然是这样么?” 当下识海世界无限放大,幻觉中,一颗颗硕大的种星迎面扑来,呼应着中央的那一道银色剑痕,不断震动,共鸣。 与此同时,插在船头上的那柄轩辕剑,吟吟一震,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横扫整个种星世界。 银色匕首停在空中,久久不动。 一颗饥渴的求道之心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共鸣和脉动,间不容发,银色匕首轻轻一划,呼啸破空。 轩辕剑,嗡嗡一震。 识海中的那道银色剑痕跟着发起回应,激发出一道银色光华,在一颗种星的表面,刻下了一道深深的烙印。 那颗种星轰然一震,顿时膨胀一圈,那一道长长的剑道烙印中,激发出一声铿锵的轰鸣,释放出一股无比愉悦之意。 想想在轩辕十老召唤出那把轩辕剑的一刻,自己当真经历了九死一生啊,只是在最后一刻,侥幸逃过一劫,他不明白其中缘由,也不明白这一艘传说中的轩辕破天舟为何会突然出现。 想想已然作古的轩辕十老和那些家族精英,时下看来,这个意外的结果,竟然看似是他们在促成。 世事造化,当真无常啊。 一天,两天,十多天,一晃过去了。 云集而来的修士越来越多。 这一片江滩之上已然人满为患。 不断有修士向前突破,轩辕破天舟周围的空间正被一点点压缩。 远处,就见一匹健马飞驰而来,及至近前,那匹千里驹作人立长嘶,其上一名中官飞身跃下,手捧一卷金黄色圣旨,敕曰:“陛下有旨,蛮荒贼子勾结太咸废帝祸乱天下,企图夺走天下至宝轩辕战舟,实乃十恶不赦之徒!为避免国宝有失,并剿除逆党,特降下圣旨,发布诛杀令,但凡能够斩杀那异域贼子,当即封侯拜将,赏赐一应富贵荣华,直接晋升龙星圣战本战,陛下还将一力推举他进入剑门,钦此!” 中官一席话当即震惊周边。 且不说封侯拜将等等富贵福禄,单单直接晋升龙星战本战已然令天下修士眼红。 要知道龙星战可不是一国选拔,乃是五族联合举办,但凡晋升本战者,便有可能获得大机缘,那个大机缘据说事关飞升机密,谁不眼红? 而剑门更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圣地,一旦进入剑门进修,实力自然大涨,也便在未来龙星战中,有了更大的把握。 在场修士无不怦然心动,转而将目光齐齐看向中央的桑北。 桑北听见那中官的一番宣敕,不由得面泛苦笑,试想自己原本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边隅一带小人物,谁知甫一进入龙泽,竟在一日之间成为天下公敌。 这龙泽帝君也太抬举自己了吧? 目光斜睨,已然和远处那个红袍中年人视线相交,看着对方的一脸痛恨之色,桑北淡淡一笑,所谓虱子多了不咬人,我桑北等着你们! 一时间剑如野草,齐齐指向桑北。 便连在一隅静坐的病弱老者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摇头叹息道:“小子,你还真是善于拉仇恨啊,这一点,我不如你!” 他望向远处的奚京,口中喃喃道:“女虚北宸,你又在耍什么伎俩?这一次,老夫倒要好好看看!” 人群中,一个身影已然不顾一切,冲向桑北。 龙泽帝君降旨,发布诛杀令,他决不能容忍桑北死在敌人手中,他必须先一步发动,击败对方,拿回传承。 “太咸剑道,遇强愈强,履险而战,杀身证道,即便今日死在这里,也无怨无悔!” 布衣青年叶莫回口中喃喃,顶住巨大压力,步步向前,周身浴血,距离那蛮荒贼子越来越近。 如此一幕,震动周边修士,他们没有想到,那人居然不要命。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那人一定被龙泽帝君降下的圣旨所诱惑,铤而走险,拼死一搏。 众人纷纷眼红,齐齐拔剑向前,一步步破开那艘战舟释放的威慑,竭力突破。 五步,四步,三步……距离桑北越来越近。 “蛮荒异族,速速将剑帝传承交出来,我叶莫回饶你不死!” 布衣青年步步周身浴血,面目尤其狰狞,近乎嘶吼道。 听闻对方姓叶,桑北已然大致猜到那人来历,蓦然回首,淡淡道:“剑帝重托,岂容轻弃?除非我死,否则不敢有负!” “那就去死!浴血河山,杀身成剑!” 这一路所来,周身所遭受的剑道杀伤,竟被他以莫大毅力,生生凝聚出至强一剑,凌空跃起,刺向桑北。 “他居然当真不要命,这份血勇,也还不错,只是脑子太过执拗,如此愚笨,我又岂能将陛下所托,交付于他?” 脚踏大地,虚空震颤。 叶莫回大大张开嘴巴,但见一剑破空而来,竟完全无视他的攻击,仿佛负载了天地大势,摧枯拉朽般破开他的攻势,刺入了他的身体。 他的身影倒栽出去,抛洒出一串长长的血花。 却见一人,与跌飞出去的叶莫回擦身而过,一剑浑若秋水,于空明无迹中刺来。 那人借助叶莫回蹚开的道路,发起攻击,心思可谓敏锐犀利,在周边众人方未反应的情况下,提前出击,迅如雷霆。 “桓越楚洗砚,先前曾在冶皇逍遥天中有幸觌面,今日出手,心痒难耐,阁下小心了!” 那龙泽帝君所降圣旨中并没有限定哪一族,倘能击败那小子,进入梦寐以求的剑门,足以为桓越一族争得荣光,也将为自己剑道提升,带来极大助力。 他此番游历龙泽,主要为五族合谋而来,顺便是与天下豪杰结交,印证所得。 此刻见识到桑北所显露的剑道天赋,见猎心喜,若能顺手拿下奖励,再好不过。 濯足南天外,洗砚秋水中。 道境释放,天地空明之中,一缕若有若无的淡淡墨染,散入一泓秋水之中,已然将他的一剑洗去轨迹,而那股凌厉杀伤,早已逼近桑北的要害。 桑北深深沉浸在对方所释放的那种空明意境之中。 他看似无动于衷,眼前忽然当即浮现出一泓潭影,便如明镜,当即将楚洗砚隐遁的一剑照了出来。 “好意境,但要破我的洗天水墨,还不能够!” 一剑破空,削金断玉,已然将那一泓潭影搅碎。 孰料虚空破碎之中,骤然传来一声长啸,就见一头斑斓白虎,一跃而出,扑向楚洗砚。 十丈之外,一个年轻人猛然抬头,看见那头猛虎幻影,露出无比欣喜之色,忖思对方当初学自自己的秋湍剑意,没有想到居然觉悟到了如此地步! “那是秋之肃杀,白虎剑意!” 看到这一幕,步焉流怦然心动,屏息观看。 桑北发动白虎剑意,当然是因为受到楚洗砚释放的道境所感染,他的目的,不言而喻。 楚洗砚一声怒喝,剑光浓缩,骤然绽放,竟将那头白虎砰然击碎。 然而那一道道破碎的虎纹,已然化作绚烂的秋之肃杀,漫空绽放。 楚洗砚踏空而去,再出一剑,同时闭上了眼睛。 背负南天,心锁云梦,要的是一种感悟。 若有若无间,一缕伤害已然刺中目标,绽放出一团艳丽的血花。 “好剑!” 桑北赞,丝毫没有因为被敌人刺伤所沮丧,他是欲通过那种杀伤,去充分感悟对手的剑道意境。 痛楚带来的感知尤其敏锐,而于血脉中迸发的一股杀戮,已然循着对手攻入的轨迹,反噬了回去! 第475章 朱颜 一缕血花绽放,鲜血汩汩流出,竟然不能抑制。 “这是……这是……巫,这是巫的力量!” 随着巫道一剑刺出,桑北手中的匕首再度变了,当空一划,一声怒啸传来,就见一头庞然白虎,再度跃空蹿出,倏忽不见。 那一股攻击只在感悟之中,分明无迹可寻,化作一缕缕如水波纹,掠过楚洗砚的身体,带给了他种种难以道明的杀伤。 楚洗砚微微张开了嘴巴,他没有想到,对方在短短一刻,就汲取到了自己剑道中的妙处,并活学活用,这,还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吗? 伤痛刺激了他的无穷战意,一声怒吼,甩掉两只靴子,赤足踏空而去,在虚空中踏出一圈圈水纹,而那一圈圈水纹,瞬间浓缩于一念之中,刺入空明! 身如砚,秋水洗心! 世事洞明如研墨,秋水洗心不沾尘。 这是楚洗砚觉悟的道。 桑北意守一线,足踏天地,刀光落,和楚洗砚刺来的一剑当空交会,迸发出如水光华。 楚洗砚再度震惊! 对方居然挡住了自己的心锁一剑! 一声怒喝,战意熊熊爆发,双足在虚空中踏出一串涟漪,道境释放,无穷剑光笼罩虚空,竟然将桑北牢牢困在原地。 在他发动攻击的一刻,桑北的脚重重一踏,周身血脉奔腾如龙,一记刺血已然挑开天地,刺入楚洗砚体内。 楚洗砚再度怒吼,他的剑道淋漓释放,不容退却,此番势必要决出个胜负。 二人四目相对,目光中仿佛迸发出浓烈火焰。 也便在这一刻,一道裹卷火焰的剑光破空而来,趁虚而入。 正是那一记当初差一点杀死桑北的凤噬天心。 此刻,就见那周身裹卷斑斓火焰的红袍中年人,怒不可遏,发动必杀一击。 周边之人再度惊呆了。 因为此人分明又是个不要命的。 胜负立决的一刻,斜刺里,冲出一个袅娜的身影,不顾一切挡在了桑北的前面,口中凄厉喊道:“祝春泽,我决不容许你伤害幽凰的孩子!” 剑光浓烈,如此狠辣,不留余地,刹那间穿透了那女子的身体。 祝春泽不顾周边袭来的重重杀戮,急步赶去,一把托住那女子的身体,痛惜道:“朱颜,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傻?” 朱颜凄然一笑道:“祝春泽,我答应过幽凰,会替她照顾她唯一的孩子,又怎么可能让……让你……咳咳……” 她的心脉被那股炽烈的真火剑意截断,命在旦夕。 “那个孽障,乃是我族莫大耻辱,你这么做,不值得!” 祝春泽怒吼,目中有泪。 朱颜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今日却要死在他手中,这让他情何以堪? 一声咆哮,两道虚幻的光影齐齐出剑,于中途合而为一,已然无可阻挡刺入楚洗砚的体内。 楚洗砚大叫一声,被击飞出去,重重砸入修士队列之中。 他万万想不到,世间居然会拥有如此诡异剑道,竟能将佛与魔,这两种截然对立的力量,熔于一炉。 手握那柄白骨也似的无间,桑北一步步走来,每走出一步,都会在地面留下一枚深深的足迹。 “祝春泽,我给过你机会,你不珍惜,今日,我便杀了你!” 看着面目狰狞的桑北,祝春泽将朱颜轻轻放在地上,一跃而起,喝道:“好!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周身烈火蒸腾飞舞,祝春泽宛若化作一只斑斓火凤,飞扑而来。 桑北的剑,从大地间微挑而起,正是一记欲破青天,而其中蕴含的火山般爆棚的杀意却是一记断佛! 这一刻,他如魔! 秉持七字真言的力量,这一剑之威,迅速到达巅峰极限。 祝春泽只觉得周身热血不受控制,喷涌欲出,当即喷出一大口鲜血,与此同时,桑北的无间已穿透了他的身体。 祝春泽瞪圆眼睛,只觉得周身火焰宛若群魔乱舞,完全不受控制,愈烧愈旺。 桑北一念间就要结果祝春泽的性命,却突然听到一个极其柔弱的声音,竭力道:“孩子,你不能……不能杀他,他……他是你舅舅!” 一句话惊的桑北目瞪口呆。 他一脚踢飞祝春泽,赶过去扶住女子,急切追问道:“他怎么可能是我舅舅?若他是我舅舅,我是谁?我母亲又是谁?” “咳咳……”女子气息奄奄,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这种情况已然回天无力,桑北只得将一丝弱弱的真元导入女子体内,期待能稍稍延续对方的生命。 一颗心怦砰跳动,他期待已久的一个心结,眼看着就要解开了,这让他如何不激动? “咳咳……” 这个叫朱颜的女子口中不断溢出鲜血,她生命的气息正如江河流逝,逼近终点,却强自将手伸出去,摸了摸桑北的脸蛋,苍白的脸上泛起潮红,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桑北,激动的难以自已,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道:“我……我能感受……感受到你血脉……血脉中特有的气息……那是……那是幽凰延续……延续下来的独有气息……有生之年……能……能看到你长……长这么大……大了,我好……好高兴!幽凰……幽凰在凤舞阁……凤舞阁中留下的机……机关……也……也只有她的……她的孩子才能……才能触发……咳咳……” 眼前再度浮现出在凤舞阁中见到的那个女子形象,原来,原来她……她真的是自己的亲身母亲么? 如此也就弄明白了,为何自己在进入凤城之后,尤其是在进入凤舞阁之中,会感受到那种温暖如春般的关爱。 桑北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将真元徐徐导入对方的身体,他内心其实何等急切,却不敢催促,迫切的等待着那个压迫在心头多年的谜底得以解答。 “孩子……我能想象……你……你一定吃了……吃了太多……太多难以想象的……的苦,只可惜颜……颜姨不能……不能陪你走……走下去了……好好……好好活着!” 桑北能想象对方说出每一个字都何其艰难,他的一颗心已提到了嗓子眼,他将朱颜抱在怀内,看着那张愈显苍白的面孔,迫切等待着对方能给予解惑。 “记住……你……你母亲叫…叫祝幽凰!她是凤族的凤……凤后,天底下……天底下最……最伟大的……母亲……” 说完母亲两个字,她的手终于从桑北的脸蛋上滑落,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缓缓闭上了一双美丽的眼睛。 心底的愤怒犹如野火焚烧,桑北止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扭首看向跌落在一隅的祝春泽,一剑犀利破空,将一个进击而来的修士,当空斩为两瓣! “孽障……呜呜,祝春泽你好……好无用,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爱的女子,却杀不了这个给凤族带来莫大耻辱的孽障,当真该死啊……呜呜……”祝春泽泣不成声。 祝春泽恨不得将自己除之而后快,其中一定大有隐情,只是桑北并不指望他能给自己解惑,他将死去的女子轻轻放在地上,咬牙道:“且让你暂活一时,我不会在她面前杀你,记住,若让我再看到你,必杀!” 脚一跺,大地深陷,滚滚涌来的泥土,将这个叫朱颜的女子埋入大地。 桑北不会容忍这个死去的女子再遭受一点伤害。 她奋不顾身挽救自己,虽然两人刚刚见面,桑北能够感受到那种浓浓的亲情和关爱。 “上天,你待我桑北何薄?”他欲哭无泪。 环顾那些步步紧逼而来的修士,仰天大笑道:“都来,我桑北倒要看看,谁杀谁!” 脚底挪移天地,剑光落处,当即将又一个修士枭首。 第476章 第九峰 远空,骤然传来一声长啸,就见一个踏剑飞来的修士,好整以暇,伫立虚空,口中喝道:“剑门第九峰钟铭,奉家师之命,特来施以援手,为天下斩除妖邪!” 说话间,他展开了手中所托一根卷轴,却是一幅水墨丹青,图中所绘,赫然是一座秀丽挺拔的山峰,山峰如剑,刺破云天。 那是第九峰主持长老青冥子亲手所绘的一幅丹青。 青冥子一生酷爱书画,以画成道,名动天下。 钟铭口中念念有词,将真元注入那幅画中,就听嗤的一声,展开的画卷已融化为一天水色光影。 光影聚合,就见一座奇峰横空出世,气势镇压人间。 宛若将一座第九峰生生召唤而来,看的周边修士目瞪口呆。 “家师亲自手绘一幅第九峰意象,以之镇压那艘轩辕战舟带来的威压,如此,诸位大可放心进击,当仁不让,各展抱负,究竟看谁能出类拔萃,斩杀敌酋!” 第九峰画卷甫一展现,下方众人顿觉周身压力大为减轻,无不大喜过望,纷纷跃起,扑向桑北。 “龙渊剑阁所有修士,陛下重赏在前,岂容旁落?随我一起,杀!” 一个第九阁修士身先士卒,冲向桑北。 剑光漫空落下,犹如雪片飘飞。 桑北微微看了看那艘浸透鲜血的战舟,口中喃喃道:“好一件独一无二的凶器,竟能聚集如此浓重煞气,很好,今日一战,若不能从中杀出一条通天血路,这剑,不学也罢!” 遥望远空那座煌煌帝王都城,那个素未谋面的龙泽帝君会是第二个祝春泽么? “等着我!” 他掷地有声,如此宣战,一幅人间道的意象画卷,徐徐展开,融入周边天地。 风林火山,阴间阳动,随意念化作波诡云谲的重重暗影,卷起狂潮,冲向前方。 对面虚空,那座如剑的绝峰连连震动,无形的力量如海如潮,震得桑北周身气血回荡。 那座绝峰,如一个高人,睥睨人间,丝毫没有将桑北放在眼中。 “龙渊剑阁七品阁韩襄,记住,今日杀你的人是我!” 韩襄意气风发,已然看到那座耸入云天第九峰在向自己招手。 进入剑门,一生梦寐以求。 剑动,一股热血注入手中长剑,一轮鲜红的朝日冉冉升起,将自己笼罩其中,刹那间,吐出一道长虹,直取对面的那个蛮荒妖邪。 当日,韩襄在七品阁中观日有悟,破壁而出,于当年大比中拔得头筹,称霸七品阁。 斗转星移,岁月如洪流滚滚而去,桑北大步后退,韩襄等七个修士瞅见这一幕,心知敌人胆怯,如何不踊跃争先? 一道道血光不断掠起,敌人已然被他们不断杀伤,这些龙渊剑阁中的翘楚如何不兴奋? 当下尽展平生所学,唯求尽快斩杀此獠,摘下功劳,成为人上之人。 战场一隅,步焉流看到这一幕,心中大为愤怒,如此不要脸面,以多欺寡,这还是那座震惊天下的剑道名门吗? 只是我步焉流偏不让你们如意! 目光斜睨,秋湍剑上一道新刻的剑痕骤然绽放,当即将一个修士刺伤。 那修士抚胸,震惊不已,适才对方出剑之时,分明感受到那艘战舟释放的一缕气息,如何不明白,对方已从那艘战舟中有所感悟,心中又羡又妒,喝道:“竟敢阻止龙渊剑阁杀敌,我便杀你!”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借机拿下这个陌生青年,一旦能从中问出缘由,说不定能够给自己带来莫大机缘。 剑光落处,何其凌厉。 步焉流似不能支,身影踉跄,几乎摔倒,忽然瞅见绝境中的桑北,眸中一亮,已有所领悟,脚底一点,身形斜斜向后退去。 此际的桑北,可以说比之步焉流险恶十倍不止。 他在不断流血,他在不断后退,那些龙渊剑阁中的名门翘楚,眼中看到的却是无上荣耀和名利,无不倾尽全力,奋力追杀。 上空,第九峰钟铭看到这一幕,不免摇头叹息道:“如此用剑,离剑远矣!他不惜以伤势换取时间,要的是,撑住局面,再出其不意,必然将那些人就地斩杀,好胆!” 心潮激荡,钟铭若不是要坐镇大局,已按捺不住,前去大战一番。 更多的修士加入了围剿,桑北岌岌可危。 一路鲜血滴沥,脚底山河,满布血泪疮痍。 他渐渐被那些人逼入死局,能够盘桓的空间越来越小。 韩襄一声长啸,观日剑道淋漓绽放,他一剑如虹,直取桑北脖颈要害。 岂知桑北突然转身,口中叹息道:“入了我的局,便要有身为棋子的觉悟,我才是此间弈者,搬运天下!” 桑北口绽惊雷,脚底一跺,人间道,山河局轰然一震,一缕缕锐利杀伤已然无可阻挡,攻入了围攻者的血脉,令他们齐齐喷血,痛不欲生。 身影一闪,他已然走出重围。 “他只是区区一人,我等以众敌寡,若然缩手缩尾,兀自堕了龙渊剑阁的名头,杀!” 众人听了韩襄的鼓噪,咬牙坚持,齐齐发力,继续围攻。 “杀贼!” “杀贼立功!” 瞅见这一幕的钟铭,连连摇头,叹息道:“沦为祭品,尚不自知,若非那青年故意留手,你们早死了十次了!” “好小贼,居然以他人之剑冲击战舟,激发感悟,死地求生,好胆!” 当下一声长啸,震彻长空。 陷入混战中的众人俱皆一愣,继而纷纷面露羞赧之色,出了一身冷汗。 内中却有一个满脸胡须的高大汉子,虽然连连受伤,却愈发兴奋,大声道:“痛快!没有想到,我北隗牧连山今日屡屡受创,伤的好,伤的痛快!奶奶的,小子,你惹怒爷爷了,再战!” 当下牧连山龙行虎奔,横冲直闯,一马当先。 剑光掠起,牧连山体内飞起一道道亮丽血花,却仿佛一头受到刺激的猛兽,愈战愈勇。 牧连山高高跃起,挥拳在大地间砸出一口深坑,继而犹如一头烈马,肆意狂奔,周边飞沙走石,狂风呼啸,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卷起的尘土聚集成一条长长的龙形,而他正是那颗硕大的龙头,发出撕裂天地的怒吼,撞向桑北。 桑北毫不退缩,迎面冲去,他的速度比之牧连山还要快,两个人刹那间就要撞在一起。 诡异的是,瘦弱的桑北,竟如一阵风般,和牧连山擦身而过,在身后拉伸出一道长长的血线。 牧连山的高大身形依旧向前狂奔,一腔热血狂泻而出,在肉眼可见之中,他的身形不断缩短和枯瘦下去,在顿住身体的一刻,他已然化作一具干尸状,缓缓转过头来,发出沙哑的笑声道:“我被这一身恶血折磨的死去活来,幸得是你将之宣泄一空,使得我的枯朽战道得以修成,作为回报,我将和你共同奋战,击败这群表里不一的龙泽人!” 他身形一晃,速度快到不可思议,一拳犹如闪电,将一个修士击飞出去。 那修士挣扎着落在地上,连退数十步,仰面摔倒,气息全无。 附近的一个修士冷眼瞅见,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原因则是,那修士已然变成了一具干尸。 “北地妖法?这厮太过邪恶了!” 下一刻,他冷不防和牧连山目光交会,但听牧连山干笑道:“来,我会把你变成他一般,不疼,只需一拳!” 那个修士大叫一声,转身就逃。 岂知牧连山的手如影随形追去,一把捏住了修士脖颈,继而将对方投掷出去,将两个猝不及防的修士远远撞飞。 “不怕死的,来!”牧连山大笑。 “北地妖孽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我来杀你!” 就见一道剑光划开天地,牧连山的周身绽放出一道长长的火花。 “好硬,不过,也就是这一次!” 下一刻,天地一暗,一道光华骤然爆发,那股爆发的锐利,令牧连山心底一寒,脸上却露出释然的笑意道:“我今日能有所成,便是死在这里,也死得其所!” 第477章 青峰染血 下一刻,一只手突然探出,已然将他远远拉了回去。 斜刺里,一道剑光落下,迸发出一声雷霆之音,悍然挡住了这道锐利一击。 “你的对手是我!” 挡住攻击的步焉流,看着那个出手的敌人,战意磅礴释放。 “好剑!我能感受到你的剑意初成,竟然是刚刚学自那艘战舟之上,天分不错,堪可一战!只不过,今日你与那蛮荒异类沆瀣一气,必死无疑!” “那也未见得,战!” 两个人顷刻间杀作一团光影。 牧连山缓缓回头,看了看那个枯瘦青年,咳嗽一声道:“你居然不怕我的死拳?” “生与死,只在刹那之间,我在意的就是那个刹那,当初,我曾经结识一个北隗的朋友,他叫赫连孤坟,你修习的拳,应该和萨满有些渊源。”桑北的脸上浮现出莫名的笑意。 牧连山面色骤变,继而大笑道:“原来如此!那也是我牧连山的朋友了,今日一战,敢不尽力!” 说话了他已冲了出去,三拳两脚,将数个修士击飞了出去。 “小子,你已然引起了我老人家的兴趣,对付这帮虚伪的家伙,不必客气!” 病弱老者大笑,挥动锈剑冲向一个修士,几番交手,那个修士已然上气不接下气,俨然得了一场大病,最后被病弱老者咔嚓一剑,斩下一颗头颅。 “龙渊剑阁的同门,夜长梦多,结成万剑阵,速速料理这些顽敌!” 周边修士齐声称是,转眼间结成万剑堂独有阵法,战力飙升,已然将桑北几个人笼罩其中。 “什么名门,什么剑修,都是些卑鄙龌龊之徒,实在丢尽了龙泽人的脸面,我来教训尔等!” 一个白衣身影掠入战阵,玉骨剑连连挥动,带起一蓬蓬亮丽血花。 她无法抑制一股源自血脉中的冲动,原本自幼笃行的那种规矩和礼法,只觉得都乃伪善之物,实在一无是处。 着眼之处,已然觑见虚实,阵底剑道连连发动,一旦沾染血气,那股欲望愈加强烈,出剑愈发犀利,转眼间将两个对手断喉击杀。 杀戮越多,她仿佛化身为一头嗜血猛兽,虽然戴着一副精美面具,两只美丽的眸子已然浸透血色,俨然化身为魔。 “是她!” 桑北瞅见白衣女子,不知道对方为何会出手帮助己方。 此刻战局已然发生严峻变化,龙渊剑阁的修士结成严密剑阵,在空中那座奇峰加持之下,战力持续飙升。 “不能再如此进行下去了,他们的战力本就在我们之上,必须尽快变局!” 对方凭借第九峰之象镇压战舟,明显没有了后顾之忧。 而自己一面,一边要与战舟对抗,一边还要与对手厮杀,长此以往,必然落于下风。 一声怒吼,脑后慧海浮现,周身气血奔腾如江海,一幅人间道图景绚烂呈现。 于空中主持大局的钟铭瞅见这一幕,淡淡一笑,手掌向下一按,就见空中的第九峰轰然一震,释放出万道光华。 桑北扭首看去,就见无尽剑光落下,自己已然被一片剑之海洋所笼罩。 于是,龙泽一方的气势再度蓬勃高涨。 龙渊剑阁修士当仁不让,将万剑阵的威力完全释放出去,一步步压缩对手的盘桓空间。 看着空中那座奇峰异象,桑北怦然心动。 “原来……原来竟然可以如此运用!” 再度发出怒吼,周身气血奔涌如潮,他竭力撑开他的人间道,将白衣女子等人笼罩在他的天地之内,唤出两尊本相,搬运天地,将山河局源源推演而出。 “既然同属一个阵营,便须同心同德,放开芥蒂,我不负你,你不负我!” 白衣女子激战中听见桑北的话,心中没来由涌起别样滋味,白了桑北一眼,竟然没有拒绝,下一刻已全身心融入那座山河局之中。 “好一座道境气象,虽然尚不圆满,堪可一战!” 病弱老者大笑,他素不信人,此刻却断然放开芥蒂,俨然化身为一枚棋子,隐入山河布局,出手愈发犀利果断,不时将一个个冲击过来的修士击倒。 步焉流,牧连山等人如法炮制,果然变得愈发从容,却将压力全部留给了桑北。 空中的钟铭瞅见困局中的桑北,竟以一人之力负隅顽抗,冷笑道:“苟延残喘罢了,且让尔等看一看,什么才是第九峰的力量!” 就见他抽出一根横笛,吹奏起来,就见上空一座第九峰愈发高远,飘渺莫测,正应了那句诗,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余音袅袅,回味无穷。 在桑北眼中,那座奇峰俨然就是一柄倚天神剑,悬浮于天地之间,与之相比,自己已然变成蝼蚁一般。 一边是削弱,一边是膨胀,局面已然被龙泽方牢牢把控,桑北等人捉襟见肘,连连受伤。 “若非剑卜有言在先,尔等早已授首!” 钟铭心中冷笑,继续吹笛,牢牢掌控大局。 “他高高在上,作威作福,凭何将我们镇压在下?” “第九峰只是一幅画,画是死的!” 桑北忖思之间,骤见白衣女子发出一声长啸,口中喷出一道长长血箭,失声道:“不好,她已处于入魔边缘,我必须尽快扭转局面!” 一念间,一面斑斑褴褛大旗迎风招展,光影之中,无数太咸先灵齐齐呐喊,为己方助威。 几个人心头一震,只觉得热血上涌,一股战意滚滚奔涌。 “太咸古战旗?果然是那帮余孽,不可活!” 笛声骤然转折,一股杀伐之意奔涌而出。 “杀敌!” “陛下在看着我们,第九峰在看着我们,不必留手,倾力一战!” “杀!” 万剑阵磅礴展开,龙渊剑阁修士同仇敌忾,呐喊冲锋。 桑北一方的压力再度飙升。 匕首斜挥,掠过胸膛,热血祭入那片铁血山河,种种意象层叠出现,如火如荼。 他的口中,引吭高歌,所唱的,正是那首洛歌。 他此刻要做的,却不止于此,他欲将那面古战旗,彻底融入他的天地。 身若傀儡,走入棋局。 他身先士卒,带着先灵大军,潮水奔涌,风林火山,阴间阳动,波诡云谲。 而那些结阵冲锋中的龙渊剑阁修士,顿时陷入迷惘之中。 空中,钟铭色变,他没有料到,到了决定胜负的一刻,对方居然还能欲图改变局势。 口中轻轻一叹,道:“本不该如此,但,蛮荒异类穷凶极恶,今日除魔卫道,不得不如此!” 他收了笛子,身影冉冉升起,转眼间升入空中,融合在那座第九峰幻象之中。 隆隆雷声自九霄传来,第九峰犹如一尊巨人微微一晃,波光摇曳,扩散至各个角落,下方,龙泽阵营一方的修士,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心中恍惚,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 他们不知道的是,体内的精血已然化作一缕缕血光,向上飞掠而去,被那座第九峰源源吸纳。 第九峰连连震颤,雷音隆隆,龙泽阵营的修士一个个目光茫然,突然间就像换了一个人,战力明显拔高一截,他们犹如一把把利剑突破进击,攻向桑北一方。 原本高深莫测的第九峰,渐渐镀上一层血色,杀戮气息弥漫虚空。 它影响的不止是龙泽一方,即便连桑北也感到了一股诡异的精神攻击在不断发起袭扰,不得不分心对抗那种诡异的精神攻击。 要命的是,那一个个剑阁修士就像被打了鸡血,悍不畏死,展开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击。 种种武技,种种道境,绚烂展开,织成一片片奇幻烟霞,冲击得桑北一方节节后退,难以抵挡。 太咸古战旗背影中的先灵们,已然出现萎靡之态。 后方作壁上观的修士看到这一幕,纷纷鼓噪呐喊,为己方阵营助威。 他们已然被这一轮轮血色光影所蛊惑,拔足冲了出去,恨不能将胸中热血宣泄一空,方才痛快。 第478章 作壁上观 “这就是剑门第九峰的力量么?” “便如祭起一座嗜血杀阵,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道吗?” “而那些修士已然成为一个个牵丝傀儡,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可悲可叹!” “太咸剑道刚正不阿,岂能被你所蛊惑?” 银色匕首划过一串弧光,掠过胸膛,扯起一串浓烈血色,祭入他的棋局,祭入他的人间道。 桑北仰天嘶吼,一轮慧海中迸发出耀眼光华,他身先士卒,逆势冲锋,高唱着那首古老歌曲,引动那些先灵,齐齐放声高歌,汇成歌声海洋。 两尊本相高低出入,呼风唤雨,发动棋局之力,连连进攻。 当下,就见一个龙渊剑阁修士暴冲而来,绽放出一道血色长虹,直取最前方的桑北。 其势之猛,远远超出预期。 桑北脚踏大地,剑光掠起,当即从他所营造的棋局中,借来滚滚力量,落眼处,一剑中的! 一团爆裂光影中,桑北被震退数步,口中喷血。 岂知那修士一击之后,间不容发,更强的第二击已然展开,其势之猛,势如破竹。 脚踏大地,回头无岸,桑北仰天长啸,整座棋局发出隆隆轰鸣。 他没有料到的是,即便他竭尽全力,顽强抵挡,那修士的攻击一经发动,便一气呵成,数十记攻击鱼贯释放,攻击之威,层层叠加,不可想象! 最后一刻,双相显然觉察到了本尊之危,瞬间合体而来,运转棋局,发动至强一击。 咔嚓一声! 就见那修士已然化作一副白亮亮的骷髅,轰然解体。 桑北的口中,连连吐血。 他完全没有想到那座诡异的第九峰,不仅将一个个修士当做牵丝傀儡,甚至于让其付出生命的代价,以激发出超乎想象的搏命式的攻杀。 弹指之间,又有两个修士左右夹击而来,那种攻击,和先前的修士,如出一辙。 “剑门如此操控,显然是得到了龙泽帝君的默许,看来,他们是笃定心思,要将我一举击杀在此了!” “然而我桑北,此生步步艰辛,能走到这里,已殊为不易,尔等欲亡我,那便要付出沉重代价!” 桑北连连怒吼,热血抛洒,祭入他的人间道。 无尽先灵,同仇敌忾,齐齐高歌。 云天震撼,桑北气贯长虹,裹挟天地威势,一剑落下! 咔嚓,咔嚓! 两副白骨破碎坠地。 此刻,桑北已然退到那艘战舟之前。 悍不畏死的龙渊剑阁修士,纷纷跃起,犹如一只只飞蝗,扑击而来。 桑北能明显感到,身后的那艘战舟,就像一座寒冷的冰山,漠然俯瞰着周边一切。 一座冰山,无尽忠魂。 那才是一群真正铁骨铮铮的死士,即便身死千年,毅然将自己的白骨,熔铸在一起,化为一艘不朽战舟。 对方能利用第九峰幻象发动攻击,而我为何无法激发出这艘战舟的力量作为助力? 弹指之间,点亮一丝觉悟,桑北顿开茅塞。 他明白,今日若想破局,一定应在这艘战舟之上。 “这,才是你给我设定的考题么?” “每一根骨骼,都是一份不朽剑意,更是无尽杀戮,时下,我还不足以获得认可,那么,就让我就此爆发吧!” 长发飞舞,桑北连连怒啸,阴间阳动大军之中,卷起浓烈剑光,当即将数个冲来的修士扫落成为一地碎渣。 手中血如泉涌,源源注入那柄星沉剑之中,他的口中在不断吟唱,而他的精神海,已然无限拓展到那种遥远的意境当中。 星沉剑,爆发出一团浓烈的光芒。 一滴泪水,悠悠坠落虚空,坠向无尽的黑暗,无尽追随者,化作滚滚洪流,跟随者她,一起陨落深渊。 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寄托,化作滚滚祝福之力,祭入上方星天。 手中的星沉剑再度轰然爆发,释放出一片绚烂星光,淹没了他的人间道。 后方一隅,步焉流的眼角有些潮湿,他已然感受到了那种无尽的呼唤。 “因为牺牲,才可至大!” “那种力量,虽然粗粗触摸,已然足可回味,现在,就让我借由你的激励,绽放吧!” 秋湍剑翻卷起数丈光华,而之前拼死在其上镌刻出的二十八道剑痕,已然鱼贯释放,横扫虚空! 三个剑阁修士转眼间化作骸骨,滚落一地。 “没想到,到了如此绝境,小子,你还是给老夫提供了惊喜,不枉老夫,与你同行一场!” “病困我身,濒临绝境,而其中的爆发,究竟会如何?” 病弱老者口喷鲜血,病中剑屡屡出击,摧枯拉朽一般,穿透了两个修士的身体,将之绞碎成为一地枯骨。 戴着面具的白衣女子,紧紧咬着嘴唇,眸中滚热,她明白,这才是她孙七月所渴求的战斗,若不能尽展胸中抱负,生不如死! 放开芥蒂,放开束缚,她全身心感受着那种滚滚精神潮水所带来的冲击,脚踏参差,玉骨剑穿透阵图,将一个凌空扑来的剑阁修士,一剑断首。 空中,第九峰镀上了浓浓的血色,便如晚霞中最后一抹奇观,连连激发出滚滚雷音。 牵丝傀儡般的龙渊剑阁修士,犹如蝗虫飞扑,战力再度飙升。 此刻,在北凌江对岸,最突出的一块江渚上,正站着两个人,看着这一场愈发惨烈的生死搏杀。 “这场战斗已然远远超出预期,相爷下令,退!” “大小姐陷入重围,生死未卜,这么做,是否......” “吉人自有天相!原本,我们想分一杯羹,但,时下剑门插手,促成死局,已非我们所能掌控,退吧,不仅我们退,其他几个家族已然达成一致,作壁上观,如果那蛮荒小子能够熬过去,我们不妨拉他进入阵营!”一个面皮白皙的文士断然道。 “原来竟是这样......”一个老者犹自看了一眼阵营中浴血奋战的白衣女子,再度发出叹息。 相爷所谋之局,便连他的女儿都...... 老者口中一阵苦涩。 江岸上,一队队修士默默后退,须臾间,各凭手段渡过江面,伫立江对面,作壁上观。 大战中央地带,桑北周身浴血,连连出剑。 “这气势还是有所不足,为今之计,唯有如此!” 一边引吭高歌,一边唤起那尊情之相向上飞升。 情之相手执星沉剑掠入长空,同样引吭高歌,眉心间的那道慧剑光华愈发灿烂,他在竭力感受着那种宏大的意境。 那是信念,是牺牲,更是祝福! 它的名字,叫做爱! 沉浸在人类平凡躯壳中的力量,虽看去柔弱,仿佛刹那之光,却于血脉中薪火相传,生生不绝。 裹挟大阵之威,情之相的宏大吟唱响遏行云。 一念间,他再度与那尊因之相回归本体,这一刻,桑北与他的人间道,与他背负的天地,合为一体,手中长剑裹挟着半天绚烂光华,斩落大地! 与此同时,那艘不动如山的轩辕破天舟,终于轰然一震! 无数双目光在这一刻陷入呆滞! 数十个狂奔而来的龙渊剑阁修士,仿佛被瞬间蒸发,消失一空。 一声怒吼,无尽愤怒。 空中的那座第九峰剧烈一晃,一个小小身影从中浮现,口中连连喷血。 志在必得的钟铭根本没有想到会再度受挫。 他目光无比火热的看着那艘战舟,战意愈发浓烈,口中喃喃道:“一切,注定由我钟铭收割,包括这艘轩辕战舟!而我钟铭,从此日开始,将从剑门脱颖而出,崛起于奚京!” “小子,当下便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第九峰的真正实力!” 一声怒喝,钟铭再度融入身后的幻象,热血献祭而出,第九峰殷红如血,使得周边天地俱被染红。 “祭!” 一声神音裹挟无尽天威,天地之间的所有力量,在这一刻都仿佛被第九峰所吸纳,第九峰犹如一尊巨人猛然挥动巨手,落下一道百丈剑光! 第479章 星空歌者 剑光落下,下方的一个个修士于无所适从之中瞬间化作了飞灰。 这一日,龙渊剑阁的实力被大幅度削弱,可谓损失惨重。 与天地抱合的桑北,依旧沉浸在那一场宏大的意境之中,他的身后,同样矗立着一座绝峰,也是他此刻的最大倚仗。 百丈剑光轰然斩落大地。 桑北的周身衣物碎如齑粉,体表伤痕细密如网,血流如注。 剑光落,空中的第九峰幻象再度发出怒吼,第二剑再度发动! 桑北右脚重重一踏,身后那艘战舟,再度一震。 然而,战舟的回应依旧无法抵消掉第九峰幻象发动的强大攻击。 不止桑北,他的阵营中的其他人,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重创。 病弱老者口中喃喃道:“女虚永夜,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么?原来时局早就江河日下,原来你远远不是女虚北宸的对手,好算计!” 周身沐浴斑斑血迹的白衣女子,远远望了一眼北凌江对岸的奚京,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忧伤,复微微瞅了一眼桑北,叹息道:“我这一生,原来就是个笑话么?孙七月,你当日何等眼高于顶,竟会与此恶人同归于此,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么?” 获得突破的牧连山哈哈大笑道:“痛快,此战,我便死了,也毫无怨言!” “能够将28缕剑意熔于一剑,步焉流啊步焉流,你此生也算不虚此行,选择了就不要后悔!”这个一贯骄傲的青年,看着桑北,露出释然的笑意。 生死无常,有时候来的太快,让你根本没有时间细细思量。 桑北远望着耸立于虚空之上的第九峰,一念间,千头万绪。 他骤然想起了轩辕诸老的献祭。 我以我血荐轩辕么? 血只是媒介,用的着拼上性命吗? 这其中定然有所不妥。 那柄轩辕剑的开启方式定然有所偏离。 他的内心突然间有所明悟。 蓦然回首,看着白骨成山的轩辕破天舟,口中喃喃。 我付出的热血不仅仅是为了化作力量,而是为了唤起你们的共鸣! 心思贯通,热血源源涌入手中的星沉剑,剑光动,不是向空中那座巨峰进攻,而是攻向身后的战舟! 同一时刻,情之相再度掠入长空,引吭高歌。 因之相则掠入大地棋局世界,从一旁策应。 先前所承受的种种伤害,融入了他的人间道,随着星沉剑一次次落下,汪洋万端的人间道中,阴间阳动,风林火山,无尽先灵聚合成的大军,潮水般冲向了那艘战舟。 一瞬间,战舟反噬如风暴狂卷而来。 与此同时,空中的第九峰发动的又一次攻击闪电落下! 一方面是来自第九峰的攻击,另一面是来自轩辕破天舟的强大反噬。 桑北宛若被夹峙在两大洪流中的一叶孤舟,凭借一副九转肉身,硬生生承受了来自两界的万般伤害。 他不在乎流血。 他不在乎受到多少伤害,他只担心不能从中有所感悟。 朝闻道,夕死可矣! 处于如此剧烈的冲击夹缝中,他断然舍弃了一切,只一味沉浸在他的意想世界,无限驰骋。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把握住刹那,才是属于他桑北的永恒。 足踏无间,斗转星移。 于是乎,全身心沉浸在强大感悟中的桑北,以他独有的方法,逃过了不断冲击而来的巨大伤害,于间不容发之中,贪婪吮吸着海量滋养,孜孜以求。 而于这种剧烈的冲击之中所汲取而来的一缕缕剑意,经由识海中那一道银色剑痕的反馈,斩入漫天种星之中,在一颗颗明亮的种星表面,刻下了一道道伤疤般的剑痕。 目光遥望天际,思绪无限延伸。 星空,思念,彼岸,女孩,我,一直都在。 心心相印。 谁都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第九峰笼罩的庞大阴影之中,钟铭接连发动可以决定生死的一记记攻击,却一次次失算。 看着那艘由皑皑白骨堆砌成的战舟,看着战舟之前屹立不倒的那个枯瘦青年,他有绝对理由相信,对方已然破解到了战舟中的部分秘密,否则绝难逃过他祭起的第九峰幻象,所发动出的宏大杀戮道境。 “无论如何,这艘轩辕破天舟我必须拿到!无论如何,你这蛮荒异类必须死在我的剑下!第九峰将从我脚下得到证明,未来的龙星圣战,必然由我钟铭拔得头筹!” 他俯瞰一眼下方那些处在边角上侥幸余存的修士,以上位者的口吻道:“今日成为我钟铭的剑下祭品,是尔等的荣耀!” 脚底一踏,第九峰幻影剧烈震动,一片水幕之光席卷大地,那些侥幸活着的修士眼前一片恍惚,瞬间陷入迷失之中。 第九峰剧烈晃动,斩出一道前所未有的长长剑痕。 与此同时,那些余存的修士顷刻间化作了飞灰。 同一时刻,鲜血汩汩涌入那柄长剑,枯瘦青年的思念已然突破无尽黑暗阻隔,升入云天,升入无尽星空。 他忘记了眼前遭遇的一切危险,他看着星空下站立的女孩,朝着他浅浅一笑,已是无尽春天。 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原来他的道,不仅需拥有大地,更须拥有无尽星空,唯有牺牲,方得无量。 打开思维壁垒,精神潮水顷刻间犹如沧海横流,狂奔而去。 无尽种星之象,弥漫虚空,盘旋流转,扩展至无限。 手中剑动,斩入长空。 同一时刻,伫立星空中的情之相,一张手重重落下,划开一道长长的星光剑痕,与上空斩落的那道第九峰剑影,刹那交会! 一瞬间,时空凝固。 处于北凌江对岸的无数旁观者顿时陷入呆滞。 世界在这个瞬间堕入无比压抑的黑暗之中。 紧跟着,一团超新星般的耀眼光华,迅疾扩散到了遥远的天际。 此刻,作为掌控者的钟铭再度深深震惊。 他原以为的必杀一击,居然再度失效了。 他双眸充血,死死看着那个枯瘦青年,宛若恶魔。 “无论如何,那艘战舟,必须属于我钟铭!” 他毫不犹豫划开胸膛,一腔热血,滚滚祭入第九峰幻象之中。 第九峰轰然暴涨十丈有余。 下方,大地上来不及逃生的修士,已然被一股绝对的力量,席卷一空。 “日凌九峰,剑开天地!” 钟铭仰天长啸。 就见一轮硕大的红日之象凌空出现在第九峰幻象之上,透过第九峰,投影出一道长长的剑痕,一瞬间便要吞没那艘战舟。 此刻,情之相探手一抓,那柄星沉剑已然被其抓在手中,在光明一面,那枚流泪之眼中,骤然爆发出一团浓烈的光华。 与此同时,一尊拖曳着无数裙带流苏的美丽精灵凭空出现,她站在情之相之上,伸展长长的脖颈,唱响绝伦的天籁之音。 这个叫做天祝幽昙的美丽精灵,在上一轮的战斗中,已然和那一枚星光眼眸中的力量充分融合,蜕变成为一尊星空歌者。 歌者甫一高歌,惹得一天星光灿烂,美幻绝伦。 下方,人间道幻象之中,无尽先灵不由自主,跟随歌者的引导,齐齐高歌。 星天无限,盘旋着,扩展向无尽自由时空。 这一刻,那艘轩辕破天舟骤然爆发出一声怒吼。 那一声怒吼,乃是对过往沉寂已久的岁月做出有力回应,也是对星空歌者向它所展示的自由天地,做出强势应答。 同一时刻,情之相,因之相,再度回归本体,桑北脚踏着他所营造的人间道,手持长剑,背负星空世界,斩开一道穿透天地的剑光。 与此同时,那一轮红日之象,那一座耸立虚空的第九峰,包括投影在大地上的那道长长的剑影,宛若冰雪消融,化为了乌有。 第480章 止步 跟着消失的,当然还有那位不可一世的剑门强者,钟铭。 这是钟铭第一次代表剑门出师,既是开幕战,也是谢幕战。 这同样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扇在剑门,还有处身于幕后的,那个龙泽帝君的脸上。 一艘白骨战舟屹立如峰。 在其前方,一个小小的身影盘膝而坐,物我两忘。 左右几人,已然木化。 原以为注定的死局,居然在最后一刻,予以翻盘,并反杀了对手。 这无疑是一场奇迹。 一个人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病弱老者沉吟不语,继而将目光投向奚京方向,面浮玩味之色。 孙七月紧紧握着手中的玉骨剑,咬着牙,还没有从最后一刻的冲击中苏醒过来。 “痛快!此行,所得不可估量,谢谢!若来北隗,我牧连山认你这个朋友!” 哈哈大笑,牧连山大步疾行离去。 “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步焉流口中喃喃,想想当初见到的那个濒死般的少年,于绝望中一路披荆斩棘,短短十多年光阴,他就成长到了如此地步。 孤身杀入锡蓝,杀入重重魔境,全身而返,甚至于打破了冶皇的情天恨海大阵,这个世界,还有他做不到的事么? 步焉流微微抬头,已然看到在北凌江对岸那片黑压压的身影。 他明白,更危险的战斗,恐怕即刻间又要爆发了。 此刻的桑北,依旧全身心沉浸在他的无限星空世界。 脑后慧海盘旋,人间道宛若天孙手中的云锦,不断编织出精美绝伦的画卷,发动一轮高过一轮的潮水般的冲击,冲击那艘轩辕破天舟。 轩辕破天舟的回应更加强势。 每一根骨骼,每一缕剑意,织成密密剑网,和桑北的人间道,犹如沧海横流,作全方位交征杀伐。 识海种星天地,那一道银色剑痕,漫天绽放,犹如一位完美的雕刻大师,在不断打磨着,那一颗颗愈见剔透的种星。 种星表面,一道道剑痕呈现,浓缩着智慧般的光华。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那道银色剑痕四周,渐渐萦绕起一层淡淡的雾气。 雾气之内,无尽剑芒星闪,明灭不定。 不久之后,近乎透明的淡淡雾气,渐渐长成为一副人形模样。 近乎透明的人形,若不仔细看,完全可以忽略他的存在。 刹那间,透明的人形轮廓轰然崩溃,崩溃成数以亿计的一缕缕明灭剑芒,而转眼之间,又一具新的人形轮廓,犹如雨后春笋般快速长出,转瞬再度崩溃。 数息之间,那副不断复生的人形轮廓居然崩溃了数十次之多。 他的每一次破碎后的重聚,都带来了一种脱胎换骨般的冲击感,仿佛已然经历了一次全新的轮回,只是方未圆满,便再度崩溃,开始了又一轮的生命历程。 不定。无形。无常。无量。 诡异的是,变幻不定的人形,每一次破碎后,那一道银色剑芒便会跟着隐去形迹。 当新的人形再度呈现,那道银色剑痕,已然成为一枚烙印,镌刻在人形的印堂之间。 桑北不断出剑,指挥着他的人间道大军,和那艘战舟作全方位交战。 无量的雪片般的觉识,落入那片盘旋的星辰海之中,化作一道道锐利的刀光,不断镌刻在一颗颗种星表面,最后,反馈为一缕缕剑光,落入那副生灭不定的人形轮廓之中,汇聚到印堂间,那一道银色烙印之中。 盘坐在轩辕破天舟前方的桑北,身形一次次飞升而起,一次次飘然坠落,如同一粒不起眼的尘埃。 江畔寂寂,自第九峰钟铭陨落之后,此地已成为禁区。 除了桑北之外,还有三个人也在这里入定。 白衣女子,病弱老者,还有步焉流。 每个人从这一场入定中获得的好处都不可估量。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 周边大地轰然震动,就见那艘蓄满沧桑的战舟轰然一震,嗖的一声,化作一道流光掠入长空,消失不见了。 白衣女子冷眼看去,就见那可恶贼子波澜不惊坐在那里,周身气息极为微弱。 搞的什么鬼? 此刻,此刻或许…… 手中的玉骨剑一阵滚烫。 此刻的桑北,他的气息已然与天地共融,故而看去浑然无迹,就像一粒尘埃那般不起眼。 手中滚烫,剑镀寒光,孙七月的一颗心渐渐失衡,在她正欲出剑的一刻,就见那可恶贼子突然张开了嘴巴,猛然一吸。 这一刻宛若天地初开,在地平线尽头,刚刚吐露的一丝亮色,已然被丹田内那一条银色小蛇收入囊中。 周边沉寂已久的冰冷天地,骤然复苏。 大地解封,春暖花开。 孙七月的一颗躁动的心,突然间变得释然,就像放下了一个无比沉重的包袱。 岂知那可恶小贼突然飘然而起,只微微瞥了她一眼,居然视若无睹,走向江岸的尽头。 心中涌起一缕刺痛,眼角有泪,孙七月几乎忍不住就要出剑。 病弱老者轻轻一叹,道:“这一番遇合,颇多回味之处,老夫要尽快闭关!” 虚空震动,一副病弱身体凭空消失。 孙七月不由得心生恶寒,在她眼中,这病弱老者深不可测,手段诡异,竟能以种种疾病伤人,若然对方谋算她,恐怕早就遭了算计。 “他是谁?久病成剑,杀人于无形,这种人物,放在奚京,也是一流之上。他们都走了,我该何去何从?” 环顾左右,就见那个丰神俊朗的青年也不见了。 一咬牙,正欲离去,就听江岸对面突然传来一声炸雷般的暴喝,道:“来者止步,速速回去,尚有生路,否则,杀无赦!” 一张弓,拉如满月,锋芒所对,正是伫立江岸最前沿的桑北。 桑北看着对面那个高大的身影,如何不认得? 定君谋! 潜入冶皇逍遥天,当日一场恶战,却能于绝境中全身而返,不愧为号称龙泽第一的战将。 当日自己虽然处在种种幻境中沉沦,对于那场恶战,也并非全无感知。 尤其是对定君谋的神射,记忆犹新。 然而,他这一生,从无后退的道理,即便后退,他又能退到哪里? 无数双目光正虎视眈眈看着他,恨不得直接吞了他? 想到那个死在他怀内叫做朱颜的女子,他又有多少疑惑想要询问,只可惜,上天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凤舞阁中,那个绝美的女子形象,仿佛已然出现在前方,正向他轻轻招手,浅浅一笑,犹如春回大地。 “母亲……” 这两个字咀嚼在桑北口中,蕴含着几多苦涩,几多思念! 这其中的种种款曲,让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 她既生了自己,为何又将自己抛弃? 她明明是爱自己的啊。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母亲……这是您为我指引的道路吗?” 而欲要探究更多的答案,眼前这座雄伟的城池,已然是不可回避的选择。 一瞬间,女孩的形象浮现心头,他口中喃喃道:“洛辞,这同样是你,为我指引出的一条道路么?我因你而觉,因你而感受到那种力量,就让我以你赋予的力量,杀开这片混乱浊世!” 脚踏江岸,北凌江中顿时冲起千重浪! 与此同时,对岸的定君谋,已然射出了他的此间! 箭若流星,从天而降。 天堕箭,定君谋杀敌于千里之外的神射! 一瞬间,天旋地转。 情之相执剑掠入长空,剑光盘旋,星河欲转。 因之相盘桓于大地,手持无间,播撒杀戮。 桑北手持那柄勿忘,握住属于他的信念,只轻轻一划,他的人间道中顿时发生了沧桑巨变。 一时间天地人相合,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守势。 北凌江水向上涌起,转眼间形成了一座铁壁坚城。 在桑北的脚底,大地仿佛发生了倾斜。 他手中的匕首斜斜一划,虚空断裂! 在他与对手之间,俨然形成了一条断裂的鸿沟。 第481章 帝剑 这一刻,那一支天堕箭已然穿透了江水凝聚的城池,飞射而来,不仅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来越快,仿佛吸纳了天地间的力量,变得更具杀伤力,隐隐裹挟着隆隆雷音。 就见那道断裂的鸿沟,在这一支天堕箭面前,形同虚设,嗡的一声,天堕箭已然忽视了空间阻隔,射到桑北眼前。 手中的银色匕首动了。 识海星天中,那一具模糊的身影同时动了。 紧跟着的是,那漫天种星也齐齐爆发。 所有的规则,所有的杀戮,都浓缩在桑北手中那柄匕首间。 这一刻,因之相和情之相齐齐动手,刺出了他们手中的剑! 大地在此刻再度倾斜。 天空跟着发生盘旋。 刺出去的一刀,神奇般的切开了射来的锋利箭矢。 瞅见这一幕的定君谋瞳孔骤缩。 对手的刀分明借助了天地的力量,正试图将他射出的一箭予以化解。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冷笑。 他的箭便连冶皇也不敢直犯其锋,这小子无非找死。 弹指之间,第二箭已凝聚在满月之弓上,便要射出去。 此刻,桑北的心已然沉入谷底。 手中的刀向下一沉,切开了下方的大地。 与此同时,锋利的箭镞已然不可遏制,爆裂开来。 桑北脚踏无间,连退十步! 那支充满毁灭气息的天堕箭,已然被他借助天地大势,导入大地深处。 地底雷声隆隆,地表激起冲天尘埃。 便连江畔的潮水,也飞溅起无数细碎的雨点,呼啸着,射向天空。 桑北的嘴角,溢出一缕长长的血线。 那一支天堕箭还是超出预期,伤害到了他。 体内血运澎湃如江河,周身经脉骨骼同时作无骨境搬运,体表九种力量交织流转,为他强势恢复伤情。 桑北方没有从第一箭的伤害中摆脱出来,第二箭来得更快,那股炽烈的锐利感,已然让他提前触摸到了刺痛。 上方,情之相的口中骤然念诵七字真言。 下方,因之相以大地为依托,口中念诵的则是逆序的七字真言。 昂、蛮、摩、涅、亨、芭、崩! 崩、芭、亨、涅、摩、蛮、昂! 虚空已然被双相的合力硬生生扭曲。 那一支射来的箭也仿佛跟着扭曲了。 定君谋的一双眼骤然瞪圆。 要知道,那可是他禀赋的无坚不摧的道,宁折不弯,岂能被外力所扭曲? 一声怒喝,第三箭刹那射出! 这一刻,扭曲中第二箭轰然爆裂成为一团光影。 箭不容发,那第三箭已从破开的缝隙中射了进去。 无数的旁观者齐齐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他们已然为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枯瘦青年宣判了死刑。 这一刻,桑北脚踏无间,挪移天地,去如飞电。 饶是如此,他与那支追击而来的箭镞间的距离,依旧在不断缩短。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一念间生灭万象。 识海中,漫天种星齐齐震动。 刹那间,桑北连退九步,也同时刺出九剑。 每一剑都在以天地大势为凭,不断削弱那支追击而来的利箭,每一剑都在为他赢得那一丝难得的光阴。 这一切的发生,都在一个刹那之间,很快很快,便连定君谋都来不及预判。 定君谋却再度瞪大了眼睛,因为只是一个刹那间所带来的恍惚光影中,他竟看到了那枯瘦青年探出了手,诡异的一把握住了那支即将毁灭的长箭。 “找死!” 定君谋口中冷哼,却再度惊愕的发现,那青年手握的长箭并没有如期爆裂,反而被他神奇般的借助天地大势投掷了出去,将远处一块巨大礁石炸得粉碎。 桑北口中喷血,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在危局之中,借助摘星子赋予他的摘心手,生生从天地间摘走了这一支极具风险的爆裂箭,移祸他方。 而在那些旁观者的眼中,分明看到的是,定君谋的必杀一射,居然射偏了! 黧黑的脸上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潮红。 伫立彼岸一座礁石上的定君谋,深吸一口气,再度拉开了他的此间! 这一拉天地骤暗,那些旁观者只觉心跳骤停,便生出一种末日降临的恐惧。 只是,定君谋的箭将射未射,一个身影只一晃,便越过了这一条滔滔江面,来到他对面,刺出了他手中的刀! 那一刀看似轻轻一划,已然令定君谋产生一丝悸动。 周身的血脉不受控制,居然开始了暴动。 一口热血按捺不住就要喷出。 然而他的箭却定然要射出去! 朝闻道,夕死可矣。 一个修士,只要能证悟心中的大道,虽死无憾。 这一刻,闭上眼睛的定君谋,断然射出了他的必杀一击——碎心! 撕裂的天地间,一道笔直的杀戮轨迹直取桑北要害。 只是,桑北的一刀已然发出,那是他从先前定君谋射出的三箭中所获得的判断,进而,搬运人间道,刺出了此生最强一记刺血! 这一刀跨越了肉身枷锁束缚,惹得天地间产生了剧变,同一时刻,一道赤色闪电劈落在黑暗的上空,撕裂成一道恐怖的天伤。 “我命休矣!”定君谋闭目叹息。 然而他毕竟射出了他的必杀一击,也算是完成了帝君的嘱托,了无遗憾。 此刻的桑北,同样面临必杀的死局。 生死一线,识海之内,那一具淡淡影子——刚刚凝聚的第三相,突然出现,同一时刻,情之相和因之相已然福至心灵,合体而来。 刹那间,三相合一。 而这一次融合,分明是情之相主动发出的召唤。 生死一线,同心同德,情之相主动发出邀约。 长剑上一枚星眸骤然爆发,一尊飘然出尘的星空歌者浮空出现,引吭高歌。 同时浮现虚空的,还有那一面血迹斑斑的太咸古战旗。 一时间,江水倒流,天空变色,无尽先灵,跟着星空歌者一起,唱响了那首古老的洛歌。 情之相的眼眸中爆发出浓烈的星光,他的思绪,已然沉浸在遥远的星空尽头,而那里仿佛是世间所有思念和祝福,所寄托的一片代表自由和永恒的净土。 三相合一,手中剑锋利一刺,划开天地阴霾,也划开了定君谋射来的碎心! 这却是桑北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在没有他干预的情况下,三相居然融合得如此完美。 而那一道划破阴霾的美丽轨迹,已然令睁开眼睛的定君谋深深惊叹,甚至于产生出一种死得其所的满足感。 这一刻除了那股钻心的心痛,还有一种浓浓的感动。 定君谋堂堂铁血汉子,居然眼角有泪。 而有幸看到这一幕的那些旁观者,已然丧魂失魄。 也就在这生死立决的刹那,就见一道无法想象的巨大剑痕,划破长天,骤然落下,生生抹去了桑北发动的一记刺血,更将合体中的三相所斩出的一剑轻松消解。 就见大地间,出现一道长长的剑形沟壑,一直延伸到北凌江之中。 而那个中剑的枯瘦青年,已然消失不见。 “这是……这居然是禀赋王朝气运斩出的一剑!” “若非这一剑出击,定君谋必死!可惜了,那个如此惊艳的青年,本来,他应该书写一段传奇的!” “他已经书写出了一篇不朽传奇,于正面击败我龙泽第一将军,试问这天下能有几人?” “此剑……此剑明显来自帝城方向,而能够发动王朝气运,斩出此剑,无非帝君!” “帝剑一击,恐怖如斯,那青年死此剑下,虽败犹荣!” “不曾想帝君当年失德,使得朝内暗流汹涌,及至当下,可谓多事之秋,如此局面,骤然发出雷霆一击,当真如雄鸡一声天下白,振聋发聩,那些觊觎者,当掂量掂量了!” 脚底的礁石,砰的一声,碎如齑粉。 定君谋手抚胸膛,仍旧深深沉浸在对方刺出的精妙一剑之中。 第482章 地底 “巫道……端的不可忽视,可惜了,那个……那个青年,若给他时间……他……当能绽放出何等……惊世的风姿!” 身影踉跄走去,背影几分落寞。 龙泽帝君何等霸道,出手快刀断麻,中了帝剑的蛮荒小子,必死无疑了。 江畔的各方势力顷刻间散去。 原本的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仿佛并没有发生过。 江畔一隅,在那道剑形沟壑之畔,一个身着红袍的中年人,看着深不见底的黑暗下方,轻轻一叹。 他知道,中了帝剑的枯瘦青年几无生还的可能,也算了了他一桩心事,只是,他的心情分明并不轻松,反而愈发沉重。 他知道,他这一生,或许都无法斩出那惊天动地的一剑,欲要复仇那位帝君,几乎毫无可能。 忽然间,他禁不住呕出一口鲜血,只觉得自己的心很痛很痛。 正如当年失去了自己嫡亲的姊姊一般,痛彻心扉。 “祝春泽,你究竟是怎么了?犯得着为一个不该出现的孽障难过么?” 他止不住再度呕出一口鲜血,眼角流出泪来。 他不愿面对,不愿接受,却依旧忍不住陷入如当年那种浓浓的悲怆之中。 “祝春泽,倘不能以血还血,你不如去死!” 一声怒吼,回荡虚空,身影缓缓从江畔隐去。 戴着面具的白衣女子走到那条深不见底的沟壑边,犹自深深震惊于那一记绝世的王朝之剑,那可恶小贼既然中剑,大抵......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空心人,她并无丝毫大仇得报的释然,只觉得自己仿佛丢失了什么,却不知为何。 她不知道该往何方去,她不知道这天地间哪里是她的家,于茫然之中,还是一步步朝着奚京方向走去。 此刻,在北凌江对岸,大地上,一片凌乱的骨骸间,突然伸出一张满布伤痕的手掌,污血斑斑。 紧跟着,从中爬出一个一身褴褛的青年,他能够在前番一场场杀劫中逃生,全凭一股超凡的意志。 他咳嗽着吐出一口污血,站直身体,遥望江对岸,一步迈出,已然越过了那道宽阔的江面,来到了那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边。 他看着那条剑形沟壑,震惊于那一剑之威居然恐怖如斯,那种境界,自己何时才能觉悟? 若无那样的实力,究竟该如何去复仇,更遑论恢复故国了。 想到这里,心中虽然有些沮丧,兀自咬牙道:“无论如何,叶莫回,太咸剑道百折不回,你这一生就是为复仇而生,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你就要不断前进,刺出你的剑!” 他想起那个枯瘦青年的模样,想到对方毫不畏惧与一个个强敌决战,那种品质,岂不正是自己要效仿的榜样? “我不相信你就这么死了!即便是死了,属于我太咸的传承,我必须拿回来?” 说话间,叶莫回毫不犹豫纵身一跃,转眼间就消失在沟壑之中。 黑暗中,一股灼热的气浪迎面扑来,呛得叶莫回不住咳嗽,他竭力撑开感知,身形在愈见炽烈的黑暗中飞速下坠,越来越快。 最后一刻,手中长剑奋力一划,身形翩然翻转,犹如一片鸿毛轻轻落在一片灼热的土地上。 一片暗红的区域已呈现在他眼前。 其一是来自一侧峭壁上晶石散发的微光。 其二是因为在不远处有一条缓缓流动着的发光的河流。 他看着河流中翻滚的浆液,不由得一阵心惊。 原因则是,那条河中流动的,并非是水,而是滚滚岩浆。 那股逼迫而来的炽热,几乎令人窒息。 念动,一股护体真元绽放,将那股炽烈的气息屏蔽在外面。 他的目光仔细在周边搜索着,却并没有发现自己想要找到的目标。 忖思,倘若那枯瘦青年不幸坠入这条熔岩之河中,哪里还有命? 然而他又如何甘心就这般折返? 倘有一丝机会,他绝不会放弃。 沿着这条向前方缓缓流动的河流,在怪石嶙峋的岸上转折前行。 越是往前去,地势不断下沉,那种炽热感愈发强烈。 汗水不要命的从肌肤中钻出来,很快就被周边的炽热蒸发掉,到了后来,身体内的水分像是流光了,再也流不出汗来。 叶莫回感到自己从内到外就像被烤透了,犹如一个行尸走肉,麻木的行走着,前方的道路愈发崎岖,他走的越来越慢。 他的嘴唇干裂,微微张开着,凭借一份无上意志,顽强支撑着。 他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倒下去。 倘若找不到那个枯瘦青年,他若死在这里,岂非白死了么? 他于绝望中开始萌生退意,这个时候,在上方绝壁间,一道开裂的黑暗缝隙中,突然掠出一只火红色的怪物,就像长着肉翼的蝙蝠,只是那颗苍白的面孔,依稀露出人类的模样。 深陷的两个眼窝正如看不到底的黑洞,充满了惊悚感。 这个怪物瞅见下方的叶莫回,鼻孔剧烈震颤,顿时张开长满利齿的嘴巴,发出尖锐的啸音,只一晃,便直冲下来,其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只一闪,便到了叶莫回眼前,张开嘴巴,狠狠咬向猎物的脖颈。 叶莫回顿时感到了一股刺入肌肤的痛感。 下意识中斩出一剑,未料那物骤然翻转,周边的空间仿佛扭曲,突然间就凭空消失不见了。 一股危险的直觉油然而生。 叶莫回急步前冲,不假思索间一剑盘旋斩向后方。 谁知一阵恍惚间,那物再度消失,仿佛会瞬移一般,出现在叶莫回的另一侧,继续展开攻击。 于是,转眼间,叶莫回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那物牙齿间释放的锐利感令叶莫回特别忌惮,情知若然被咬中,一定会导致极为严重的后果。 然而太咸一族血脉中渗透着一股天生好战的血勇,遇强愈强,刹那间剑光犀利,化作漫空雪片,那物见到无懈可击,不得不高高飞起,在上空逡巡,等待时机。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如此厉害? 谁能想到在奚京城的地底世界,居然隐藏着如此凶残的怪物。 叶莫回略略思忖间,那物已然发动连番攻击,只是,叶莫回引以为傲的剑道,居然丝毫伤不到那怪物。 “那物分明拥有空间挪移之法,其反应机敏,居然无法伤害,该怎么办?” “倘若我稍稍分神,那物便会乘隙而入,我不可能一直全神贯注,那物以疲劳战偷袭,分明是在麻痹我,倘若被它咬伤,焉知它的牙齿间不含毒液?这……” 他心中盘算,下意识间斩出一剑,竟差一点斩中了怪物。 这可是一个意外的发现。 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电光火石间,脚底一个踉跄,叶莫回顿时向前摔倒,露出了巨大的破绽。 那物发出一声长啸,直扑下来。 与此同时,一道剑光于恍惚间掠飞起来。 这一剑毫无花哨,叶莫回不假思索,根本没有借助修为,仅仅凭借手中长剑的锐利,居然意外击中了怪物。 “倘有思虑,必然会被那物提前感应到,倘若只靠本能反应,那物反而无法预警,不错!” 他正兴奋之时,受伤的怪物已然洒下一串血滴,溅落在周边岩石上,滋滋烧蚀出一个个坑洞。 叶莫回暗道好险,庆幸没有被怪物咬中。 仰首看去,就见那个受伤的怪物发出一声惨叫,已然逃入当初那道裂缝之中。 叶莫回向口中丢入一枚丹药补充体力。 略略思忖间,身形一跃,就着绝壁间一块凸起的岩石,再一跃,已来到了那道深邃的裂缝入口处。 他无法感受到裂缝中的状况,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咬牙,身形弯曲,摸索着爬了进去。 奇怪的是,他居然感受不到那受伤怪物的一点气息。 他一点点向前黑暗深处摸索,一种窒息的压抑感袭来,让他特别难受。 要知道他可是一个修士,攒簇五行,搬运造化之功,早就脱离了凡俗,他不明白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感觉。 第483章 失忆 也不知在黑暗中摸索了多长时间,突然间,叶莫回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只觉得前方的空间就像被瞬间折叠,自己已然身不由己,跌入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这一刻,一生的光影在眼前纷至沓来,叶莫回便以为自己将要死了,祖辈有言,只有临死的人才会在最后一刻,拥有这种感觉。 在不断下坠之中,他只感到身体变得越来越空,越来越无力,便连记忆也像一点点被抽离了出去,最后,他感到自己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没有思索,没有情欲,只静静躺在那里,无所作为。 突然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感袭来,他感到自己已极度衰老,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气若游丝,随时便会死去。 如此空虚,如此绝望。 生不如死。 这是他的直感。 他感到自己变成了一根可有可无的羽毛,在无尽虚空中坠落,却不知落到什么地方。 其实,叶莫回犹如漫长的感觉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随即,一股剑者应有的危机意识绝地爆发,脚底重重一踏,剑斩虚空,崩溃之声接连不断。 这是太咸剑道中的一式断尘,断尘俗万念,不留余地,绝地反击。 叶莫回身形翻转,已然落在一处坚实的地面上。 呜呜! 风不知在何时吹送过来,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哭泣。 奇怪的感觉再度袭来。 叶莫回感到自己变得无比渺小,小的就像一只蝼蚁。 与自己相比,他所面对的这片空域简直可以用无边无际来形容。 实在太大了! 叶莫回禁不住惊叹。 原来奚京地底居然藏着这么个诡异的世界。 他向上空望去,就像望着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的内心没来由生出一种浓浓的绝望感,便在此刻,他看到远远的虚空之上亮了,如点亮了几盏稀疏的灯火。 灯火如血,令人心颤。 影影绰绰间,无数个高大的身影,如同密林罗列在虚空之上,他们俱披着一件件宽大的黑暗斗篷,将一张张苍白的面孔隐藏在阴影之中,黑洞般的眼窝,如同打量稀奇之物一般看着叶莫回。 在这些怪人的身后无尽虚空中,叶莫回震惊的看到前那种蝙蝠怪,数不胜数,缓缓扇动着庞大的肉翼,正虎视眈眈看着自己。 密林般的身影向两侧分开,中间走出一个最为高大的身影,看着叶莫回,轻轻一叹,道:“人,你可自愿成为我伊洛兹人的祭品?作为额外奖赏,你会拥有争取到永生的机会!” 强敌环伺,叶莫回毫不紧张,淡淡一笑道:“人乃万物灵长,顶天立地,宵小辈潜伏于地底,不敢暴露在光天化日,蝇营狗苟,何敢大言不惭!吾只有一剑,尔等要吗?” 高大身影淡淡一笑道:“人,给你机会,你不珍惜,一旦沦为灵翼们的口粮,悔之晚矣!” 叶莫回明白,他所说的灵翼,一定是先前见到的那种怪物。 “来,战!” 热血上涌,叶莫回仿佛看见当年身先士卒的剑帝,战意熊熊。 话音未落,他已冲向了那个高大的身影,斩出了手中的剑! 高大身影的手中出现了一根透明的魔杖,只一晃,虚空瞬间扭曲,叶莫回长剑落空,定睛一看,对方已然退到十丈之外。 空间秘术! “我叶莫回的剑只要出鞘,必然饮血,不是敌人的血,就是自己的血!” 意动,剑出,这一剑正是他平生得意之学——百里归舟! 心系故国,百里一瞬。 剑破虚空,分明刺穿了对方的身影,只是他眼前再度一晃,对手已然处于更远的位置了。 魔杖一晃,一道若有若无的闪电凭空击中了叶莫回,叶莫回感到一瞬间身体就像被掏空一般,变得虚弱无力,他尚没有反应过来,又一道近乎透明的闪电击中了他。 他感到自己陷入了濒死状态,似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极度虚弱的他,仰天怒吼,奋力从这种状态挣脱出来,脚下迈出一步,再度刺出了手中的剑! 第二剑,千里断魂。 千里杀将,一剑断魂。 他迸发出全身所有的力量,刺出了至强一剑,只可惜,他与对手间的距离,好像一点没有缩短,反而再度被拉伸,显得如此可笑。 高大身影口中哼了一声,极为轻蔑。 只是他尚在蔑视的一刻,对手的第三剑骤然爆发,完全后发先至,明显以第二剑为幌子,更隐蔽,犹如天籁,无迹可寻。 第二剑只是为了麻痹敌人,第三剑才是他生平最强,谓之万里入梦。 人生一梦百年,无尽河山,亿万族人,一腔热血,尽归一梦! 他以前总觉得这一剑未尽心意,总感到有所不足,在刚刚与蝙蝠怪的战斗中,临机有悟,故而,以百里归舟和千里断魂麻痹敌人,只是为了祭出这一记不假思索的一击! 心入梦,一剑杀敌! 鲜血汩汩涌出手掌,注入剑中,就见一道长长的血虹撕裂虚空,骤然刺中了那个高大的影子。 只是在刺出这一剑之后,他已然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再无力举剑了。 “咳咳……中了本座的虚无之雷,居然还能激发出如此战力,并刺中了我的残影,人,很有觉悟,很不错,本座很高兴,你可以成为一个上佳的祭品!” 高大身影一笑,再度落下魔杖,一道淡淡雷光,不可阻挡,劈入叶莫回体内。 身体仿佛变成了空壳,意识也在涣散,叶莫回感到自己在一瞬间坠向了无底深渊,世界的光影快速远离,在上方化作一口井大小,仍旧在一点点缩小。 那分明是自己的意识之光。 倘若被黑暗完全吞噬,或许自己将永远无法醒来。 他的内心止不住发出一声呐喊。 他要返回故国,他欲重复太咸河山。 他怎么能容忍自己被一个异族悄悄杀死? 就在这一刻,一根透明的丝状物灵巧缠住了他的身体,进而在体表快速盘旋穿梭,转眼之间,就织成了一枚巨大的透明茧壳。 他已然变成了一只笼中鸟,除了还剩下的最后一点知觉,早就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如此虚弱,如此绝望。 刹那间,茧壳被牵引着,向上快速飞升,转眼间,就被提升到万丈虚空之上。 叶莫回的意识近乎涣散,在他即将坠入黑暗的一刻,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了周边虚空中悬挂着不计其数的茧壳,每个茧壳内都囚禁着一副身体,有的似乎还活着,有的已经变成一具干尸,还有不少,已然化作了枯骨。 他之所以变得震惊,乃是因为他在对面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那个枯瘦青年! 他果然没有死! 一缕惊喜,将极度虚弱和绝望中的叶莫回从迷失中拉了回来。 “看来,他已然陷入了昏迷,看来,上苍遣我到此,只是为了拿回传承!叶莫回,振作,醒来,倘若沉沦,你对得起谁!” 眼前浮现当年咨都沦陷一刻的屠城惨剧,叶莫回心如刀绞。 他拼命将鲜血从体内压榨出来,源源注入手中的长剑,长剑一颤,剑芒绽放。 也就在此刻,一道道透明的闪电次第劈落下来,将虚空中织成了一片密林。 叶莫回所在的茧壳,屡屡被击中,那种如山的虚弱感再度沉重袭来。 可怕的是,呜呜声中,周边已刮起了诡异的风,一枚枚茧壳被吹得不住摇晃,看似被茧丝细密交织的茧壳,根本无法挡住那种奇怪的风,被这种风吹过,叶莫回感到冰凉透骨,不仅如此,他的意识分明在加速涣散,进而,渐渐遗忘了一切。 最后一线,一股惊悚感突然从心底冒出来。 那分明是浸透在骨骼中的血性在竭力唤醒他,进而,他看到了对面茧壳内,那一张闭着眼睛的面庞。 “他……是谁?为何被囚禁在这里,我……又是谁?我……” 第484章 迷失之中 他瞬间如遭雷击,浑身震颤。 “我居然忘记了我是谁,当真该死!即便我忘了我自己是谁,但我明明记得,我是来找他的,对,就是这个!” 忍受着怪风的摧残,忍受着无尽雷光的洗劫,失去记忆的叶莫回,只保持着最后一个念头,拯救对面那个人! 他此刻的心思如此单纯,剔透,反而让他一下子挣脱了重重束缚的精神枷锁,他开始出剑,一次次刺出手中的剑,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救人。 一次次出剑,一次次变得愈发犀利。 而困在对面茧壳中的那个人,显然和他的目的一般无二,就是挣脱束缚,冲出去。 奈何,他在最后一刻所承受的一剑太过可怕,那一剑中蕴含的宏大意境,及至当下依旧不断发起进攻,试图杀死他。 最要命的就是,他经历了一轮轮闪电和恶风的洗劫,近乎遗忘了一切,只是他的意志太过顽强,依旧保留了最后一丝意识,那就是脱困。 虚空中,一个游魂般的影子,在一枚枚茧壳之间游来游去,仔细搜索着目标,却一次次失望的离去。 若然有人看见他,定然会深深震惊,原因则是,藏在透明斗篷下的一张面孔,居然没有眼睛,眼窝处是平的,极为光滑,使得这张面孔顿时平添了诡异之感。 呜呜呜。 他的口中像是在呻吟,又像是在吟唱,声音犹如梦呓,七零八碎,不成段落,散发着浓浓的哀伤感。 游魂忽然振臂高呼,风刮的愈加猛烈起来,劈落的闪电变得更加密集。 “阿尔卡缪人,抓紧筛选心仪的祭品,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能够捕捉到的人族越来越少,倘若不能进入虚无殿堂,登上迷失王座,拿到那枚嗜血魔穹,我们都会死去,再也无法回家了!” 一个身披黑暗斗篷的高大身影凭空出现了,看着游魂,显然很不满意。 “伊洛兹的伊普尔斯,本座需要你来提醒吗?倘若没有我的配合,不可能提炼出一具最强傀儡,也就无法进入神殿去挑战,更拿不到魔穹!好好做你的事,虚无族向来就喜欢自怨自艾,别打搅本座的工作!” “阿尔卡缪的荷鲁,没有本座的配合,你也不会拥有如此多的祭品!这是我们双方的事,本座来看看,无疑是关心进展,只是,你太让本座失望了!” “休要啰嗦,伊普尔斯,做好你的事,本座需要更多的祭品,至于如何炼化,不用你提醒!”荷鲁颇不耐烦。 伊普尔斯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不甘心的走了。 他虽长着眼睛,那双眼睛却无瞳孔,充满了虚无和绝望感。 荷鲁继续吟唱着他哀伤的梦呓,渐渐远去。 在那枚茧壳内,失去记忆的叶莫回,仍旧在不断出剑,谁会想到,他的剑道竟然能在如此绝境中获得长足的进步。 人生百年如梦,不过一剑! 宛若经历了千锤百炼,叶莫回刺出的剑光变得愈加犀利。 他什么也不想,只求拯救一个人,那就是对面茧壳中的那个说不出名字的家伙。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剑道变得浑然如一,如此纯粹。 在经历了无尽的恶风和闪电的洗礼之后,他的剑道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改变,那把不起眼的剑,分明在一点点汲取闪电和恶风中的力量,看去愈加虚无,麻木挥动,全无头绪,唯一的目的就是不断向前刺出去。 那把剑起初还能释放出一点剑芒,及至后来,仿佛返璞归真,变得无声无息,一次次麻木出击,看去毫无意义。 而这些表现,正应了那种无欲无求、不计功过的心理。 一次次单调挥剑,一次次不厌其烦,在风雷中屡番打磨,物我两忘,渐渐道法自然。 及至未来一日,这把返璞归真,愈见虚无的剑,竟然再度释放出一道耀眼的剑芒! 这一次的释放,终究没有逃过那个阿尔卡缪人的头领荷鲁的感知。 他在第一时间瞬移到这枚茧壳外面,感受着一道道不停刺出的剑光,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伊洛兹族的伊普尔斯也在第一时间赶来了。 他可不愿成果被不被信任的阿尔卡缪人独享。 两个人都很想出手控制住这个看去有些变异的祭品,却忌惮于那种剑光的犀利和诡异,不敢贸然出手。 那个祭品究竟是如何在遗忘的状态下炼成如此可怕的剑道的? 不行,得阻止他! 否则,一旦他的剑道再成长下去,一定会冲破束缚的。 两个人此刻断然放下芥蒂,全力召唤虚无闪电和迷失阴风,他们要尽快将这个出现意外的祭品牢牢控制住。 然而这两个异族人还是低估了人类修士的强大意志,为了获得剑道突破,为了掌控天地间的强大力量,他们不惜付出所有,只为求得那一丝觉悟的机会。 此刻的叶莫回,可谓经历了九死一生的考验,他凭借非凡的意志,对抗住了极具毁灭性的阴风和闪电,要知道那种力量可是能伤害到修士灵魂的东西。 他在近乎无我之境,只凭着最后一丝残余的执念,与外部的威胁拼死对抗,终于促成了自己的剑道一次次蜕变,并且从那种可怕的风与电中,汲取到力量,跨越了一道看起来不可能逾越的鸿沟。 故而,时下荷鲁和伊普尔斯召唤来的恐怖风雷,不仅不能成为威胁,反而促使对方的剑道一次次突破。 透明的茧壳中,一把长剑吟吟震颤,发出近乎于风雷的呼啸声。 没有眼睛的荷鲁,他的直觉异常强大,顿时感到不妙,就见一道若有若无的剑光,嗖的穿透了茧壳的束缚,拉伸出一道长长的轨迹,进而准确击中了对面那个茧壳,及时挽救了那个茧壳中的濒死者。 当初那一道裹挟王朝气运的至强一剑,虽然被三相发动的攻击抵消了大半,那股余威仍旧深深威胁到了这个青年的生命。 他只能专注于抵挡那一剑的余威,无力抗拒外部威胁,故而被这些异族人轻易捕获。 他激发出全部的力量以对抗那一剑的威胁,他无法想象那一剑竟恐怖如斯,生生耗尽了体内的力量,使得他濒临绝境。 不过,也正是由于那一剑之威,帮助他挡住了大部分虚无闪电和迷失阴风的攻击,而保留住了一丝自我记忆。 而此刻,叶莫回的神奇一剑,意外帮助他打开一道缝隙,使得他得以从那一剑的威胁中解脱出来。 然而缺口的出现,却也使得恐怖的阴风和闪电趁虚而入,他几乎耗尽了力量,根本无法抵挡这一连串的恐怖攻击,再度陷入绝境。 要命的是,叶莫回发动的攻击接二连三冲击过来,使得那道缝隙被撕裂得越来越大,阴风闪电汹涌攻入其中。 他现在极度虚弱,他的最后一丝记忆眼看就要流失掉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对抗来自外部的攻击,而来自叶莫回的攻击却是九死不悔,对方的一丝执念原本是为了解救他,时下却偏偏在助纣为虐。 他无法抵挡风雷所带来的精神洗劫,愈发变得麻木,在近乎崩溃的一刻,后背上的那一枚烙印突然爆发出炽烈的刺痛感,使得他近乎涣散的意志,再度恢复了一丝清醒。 他在这一刻,果断做出了一个选择。 以傀儡剑道,将自己予以封印,从而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右手中那枚滚烫的食指。 食指震颤,波及周身,识海中那一具明灭不定的第三相顿时引发出共鸣,他瞬间走出被封印的识海,模糊的轮廓重叠在这枯瘦青年的身体上,握刀的右手已烧的火红,一次次刺了出去,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呼啸。 而那把刀所激发出的共鸣声,竟然和对面茧壳中不断刺出的剑如此相近,如出一辙,原因则是,其中蕴含的部分剑道力量本就源自太咸一脉。 第485章 入口 第三相乃是由剑道觉悟凝聚而成,眼中所见唯有规则,一丝丝从共鸣中汲取感悟,短短一刻,已然掌握了叶莫回经无数次努力才获得的觉悟。 枯瘦青年的本体发出一声怒吼,骤然划出一刀,竟将那枚巨大的茧壳一分为二。 他张开手臂,犹如飞鸟展开翼翅,此刻只恨那闪电和阴风太少,他欲借助闪电和阴风的力量,彻底消化掉那强大一剑的威胁,并且从中不断汲取力量,促进自身不断提升。 如此一幕,使得旁观中的荷鲁和伊普尔斯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他们分明觉察到了期待已久的目标出现了。 那个万中无一的祭品,找到了。 为今之计,还需要进一步考验。 因为不如此做,一旦祭品进入到那座神殿之内,他所遭遇的威胁会更大,他们必须倾力将这个祭品打造的更加完美。 伊普尔斯和荷鲁相互点头,继而一起飞入虚空,发出长啸。 短短一刻,身裹黑色斗篷的伊洛兹一族,和游魂般的阿尔卡缪一族,密密麻麻浮现虚空,各自结成阵营。 随着两大头领一声令下,他们的族人齐齐呼风唤雨,召唤出更为密集更加强大的虚无闪电,祭起愈加强劲的迷失阴风。 两族倾尽全力,只为将那个猎物炼化为属于自己的傀儡。 处于中央旋涡中的青年,此刻来者不拒,如鱼得水,宛若获得了强大的外援,不断向体内的一剑余威发起冲击,借以提升剑道觉悟,一刀刀划破虚空,精益求精。 第三相借助外力淬炼自身,使得自身愈加完善,随着他吸纳的阴风和闪电越来越多,第三相变得愈发透明,若不仔细看,根本难以发现他的影踪。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剑的余威终于被一点点消化干净,第三相也变得愈发纯粹,只剩下一抹淡淡的光影。 他骤然发出一声长啸,在阴风闪电的洗礼中,带着本体,不断向上飞升,越飞越高。 冥冥之中,他分明感受到了一种神秘的召唤,而这种强烈感知,正是由于自己体内吸纳了更多的阴风闪电所导致的结果。 “居然无法控制他?怎么可能?” “救世主?莫非他就是祖辈传言中的救世主!” “也唯有伟大的救世主,才能沐浴迷失阴风和虚无闪电的洗礼,而不至于陷入迷失!” “天,他一定是冥冥之中,被命运派遣来的救世主!” “这么多年,死亡的阴影始终笼罩在我们头上,无形中的压力越来越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令我们振奋的是,遭遇如此多的风雷洗劫,他竟能吸纳阴风闪电之力,不仅没有被削弱,反而变得愈加强大,除了救世主,还有谁?” “荷鲁,救世主已然现身,他一定是来带我们回家的!” 没有眼睛的面孔变得有些扭曲,阿尔卡缪人的头领荷鲁激动的全身颤抖,他们一族心心念念所期待的一幕,终于出现了。 呼啦啦,两族人犹如黑白飞蛾大军汇聚成的两大阵营,追随着桑北的踪迹,呼啦啦向上飞升而去,形成一条向上飞升的长河,场面当真壮观到了极点。 一边飞升,阿尔卡缪人和伊洛兹人齐齐发出一轮轮长啸,回荡虚空。 他们足足飞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宛若跨越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的宽度,最后终于降落在一片灰茫茫的架空平台上。 在平台的尽头,半空之中,宛若正张开一张恐怖的嘴巴,黑暗,深不见底,其中不断传来阴风吹送的咆哮声。 所有的阿尔卡缪和伊洛兹人,齐齐伏下身体,浑身颤抖,不敢直视那张恐怖大嘴般的门户。 因为那张不断发出恐吓的嘴巴,正是那一扇最为可怕的虚无之门,唯有穿过这道门,才能进入那座虚无神殿,而后接受世间最为残酷的考验,最后方有可能到达那座虚无王座,拿到那件能够指引他们回家的嗜血魔穹。 “我们所有阿尔卡缪人!” “所有伊洛兹人,在此为伟大的救世主祈祷,期待他能够通过考验,拿到魔穹!” “唯有依附于伟大的救世主,我们才能获得长生,作为没有灵魂的阿尔卡缪人!” “作为没有灵魂的伊洛兹人!” “魔穹的力量将我们带到了这里,只为寻找冥冥中的万能的救世主!唯有依赖他的伟大灵魂的庇佑,我们方能安然活下去!” “我们就像无根之木,四处漂泊,就像躲在黑暗中的一只只老鼠,朝不保夕!天可怜见,强大的救世主终于出现了,我们将生死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永不离弃!” 荷鲁和伊普尔斯一同祈祷,异口同声。 而此刻,被第三相掌控的身体已然走到了这片苍茫平台的尽头,他仰望着上空那一张不断发出威胁声的门户,不知道在考虑什么。 此刻,冥冥之中,一股股神秘的气息,已然无可阻挡,流入了他的身体,一瞬间,第三相感到自己与那些阿尔卡缪和伊洛兹人,有了一种难以道明的联系,若有若无,难以捉摸。 他不知道那种神秘联系到底为何物,会给自己带来如何的帮助或害处。 黑压压的阿尔卡缪人和伊洛兹人潮水般涌上了这座无比宽阔的平台。 荷鲁和伊普尔斯走在最前面,来到近处,向第三相深深一礼,就听荷鲁道:“尊贵的救世主大人,上天派您前来,一定是为了拯救我们于水火之中,请您务必要接受我们最诚挚的祝福!” “虚无神殿深不可测,危机重重,希望我们能够略尽绵薄之力,帮助救世主大人顺利过关,登上那座绝无仅有的王座!”伊普尔斯跟着道。 然而第三相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依旧定定看着半空中那张巨大的嘴巴,那里仿佛是通往无底深渊的所在,与之相比,自己仅仅是一枚小小的羽毛罢了,一旦进入其中,很有可能会彻底迷失在里面,再也走不出来。 “救世主大人,我们守候于此,只是为了等候您的到来,我们绝无恶意,只是为了贡献我们仅有的力量,和救世主大人同甘共苦,共渡难关!” “阿尔卡缪和伊洛兹人没有灵魂,故而不能进入其中挑战,唯有将我们的力量依附在伟大的尊主身上,才有可能发挥出一点作用,请救世主大人不要怀疑我们的诚意,因为,倘若无人挑战成功,登临虚无神殿中的宝座,掌控住那枚嗜血魔穹,我们全部都会死!” 两个头领一边说话,身后的族人早就黑压压跪了一地。 第三相仔细看了那张巨大嘴巴半天,淡淡道:“我无法拿定这个主意,还是要请本尊出来裁定!” 听了对方的话,荷鲁二人如坠五里雾中,猜不出对方表达何意。 就见第三相连连挥手,一旁落下两道身影,看去与第三相一般无二。 “那是人类的道法,我们无法理解,但他越强大,显然对于我们更有利,但愿这一场献祭能够圆满!”荷鲁悄悄传音道。 “说的是,我们静观其变。”伊普尔斯回答。 就见三道身影齐齐掠入空中,转眼合为一体,化作一道剑光,射入本体之中。 桑北的身体剧烈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就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仿佛被洗去了记忆,只是在醒来的一刻,所有失去的记忆骤然如潮水涌来,使得他如梦初醒,随即明白了一切。 荷鲁感受到对方气息的变化,再拜道:“请救世主大人接受我们两族的祝福!” 桑北看了看黑压压的两族人,复抬头看了看空中那张庞然大口,他的感受和第三相一般无二。 “要我怎么做?”桑北发问。 “一滴血!“荷鲁抢先道。 “是两滴血,尊主大人,我们两族人自然需要两滴血,才能完成最完美的祝福祭仪!”伊普尔斯跟着解释。 “真的是这样吗?”桑北一笑。 “千真万确!” “救世主大人乃是万里挑一的绝顶人物,乃是我们共同依附的尊主,我们怎么可能欺骗伟大的您啊?那不是找死吗?” 二人连连解释。 第486章 我,只是一念! 这一刻,桑北的脸上变得有些扭曲,待恢复正常后,就见右边那半张脸看去平和自然,左边那张脸却透露出寒冰般的冷酷,两张脸虽然大体像似,拼凑在一起,却显现出说不出的违和感。 更震惊的是,他的两只眼睛顷刻间发生了变化,一眸尽墨,一眸如银。 没有眼睛的荷鲁强烈的感受到前方站着的并非一个人,而是活生生的两个人。 “一副身体,两个灵魂?怎么会是这样?” 荷鲁暗自询问伊普尔斯。 “这不是更好吗?两个灵魂应付神殿中的凶险应该更有把握!” 两个人尚在嘀咕,就听桑北已然通过精神询问道:“这个决定无疑意味着极大的风险,我觉得,应该听听你的意见。” “两滴血?祝福祭仪?这些隐藏于黑暗中的异类,他们的话本不足信,但似乎,我们并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所以,其中隐藏的风险固然存在,也未尝不会变成机遇。”觉醒的魔道。 “嗯,有一点,我以为是对的,他们并不想看着我们失败,他们想通过我们去挑战成功,获得他们所说的那种东西,继而,以他们所说的祝福,甚至于极有可能是邪恶诅咒也未可知,以达到彻底控制我们的目的!“ “你猜测的很有可能,但谁最终能控制谁其实并不好说。”魔很自信。 “这里有一个极大的隐秘,既然来到这里,就不容错过,好,就这么决定了!” 桑北回头看向荷鲁二人,脸色已然恢复为正常,他也不犹豫,划开手指,将两滴鲜血隔空弹去。 荷鲁二人收纳了鲜血,心中大喜。 “敢问救世主大人的名讳?因为要发动祝福之力,必须因名而始。”荷鲁恭敬道,他担心会出现意外,因为真实的姓名乃是关联命运的烙印,将让他们彼此之间牢牢联系在一起。 “桑北。”桑北淡淡一笑,既然做了决定,便毫不犹豫。 二人将鲜血滴入手中的法杖,朝着空中那一面巨大的嘴巴跪下来,口中念念有词。 身后跪倒的两族人跟着一起念诵,一时间咒声如潮。 感受着身体内产生的一丝丝变化,桑北口中喃喃道:“果然是诅咒!哼,这些异族人果然不能信任,还伪托是祝福,分明是想控制我,但,这世间,谁又能猜到结局?并彻底掌控住冥冥中的命运呢?” 他脸上浮现神秘笑意,头也不回道:“但愿你们不要后悔!” “誓死追随救世主大人!”一众人齐声发誓。 桑北的身影冉冉飞升,越来越快,转眼间已消失在那一张巨大的嘴巴中。 “很好,即便他挑战失败了,我们也没有损失!”荷鲁得意道。 “倘若成功,我们就能依靠祖辈赋予的力量,完全控制住救世主,到时候,凭借魔穹的力量,这个世界,我们将准确找到故土的位置!”伊普尔斯高兴的差点笑出声来。 “虚无之咒,迷失之谶,他的灵魂属于我们!” “两个强大的灵魂,一人一个!” 对于两族来说,拥有强大的灵魂可以依附,即意味着长生,如何能不高兴? 再说桑北被那张巨口吸入其中之后,顿时像一片叶子,在无边的黑暗中飞速下沉。 在无有依托之中,他感到了一种浓浓的空虚和绝望感。 心道,这虚无神殿,果然名副其实。 他在极度的绝望情绪中飞速下沉,正不知道如何摆脱这种局面,骤然感到眼前一阵光明,待定神一看,自己已然出现在一座无比宏大的殿堂之中。 一眼望去,四方上下,一片茫茫,看不到边际,唯有几根通天的立柱延伸至云天之上,显现出宏大庄严的气象。 淡淡的雾气之下,地表上,一块块齐整的白玉也似的石板显露出来,其上雕刻着一枚枚诡异的庞大符文,透露出一道道幽幽光华。 他没有贸然踏出一步,他知道那些符文中一定拥有神秘的力量,一旦被触发,后果难测,待仔细盘算一番再说。 桑北站在原地停了很久,他试图用神识探究一番,却发现那些符文竟仿佛不存在一般,任由穿透,毫无反应。 虚无神殿,名副其实啊。 究竟该怎么做? 在他正准备走出去的一刻,天空中的情形却变了,就见一张张黑黢黢的洞口状的门户,浮空出现,大小不一,就像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嘴巴,显现出无尽的饥饿欲望,迫不及待想要一口吞噬掉外来者。 “那些嘴巴分明是一个个进入之门,该如何选择?或许一步错,步步错,一旦沦陷,想要走出来就不易了!” 他再度陷入犹疑之中。 不知究竟该选择哪扇门户首先挑战。 他端详了好久,自言自语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识海中一个声音笑道:“你既然有了答案,何必问我?” 听了魔的回答,桑北笃定了自己的选择。 每一扇门都可以是进口,但每一扇门都有可能都是错的,虚无,绝望,故而那些选择,极有可能都是陷阱。 “而我要做的,就是观想!而那种观想,就当自己完全不存在才好!” 想到叶莫回觉悟出的诡异剑道,对方陷入绝境,无法抵挡那些闪电和狂风的攻击,便全然不顾,只保留最后一丝念想,那是他最后的执念,居然连那种可怕的风雷也不能消除。 当下盘膝而坐,短短一刻,物我两忘。 虚无,绝望,这个世界,什么是真实呢? 你,我,还是万物? 那些,或许,不过是一念,也是刹那,那才是真实的自己,除此之外,别无意义。 “我,只是一念!念在,便是意义,念灭,便是虚无!从时下开始,我要这世界,念灭!”桑北深吸一口气,心入刹那,只专注于右手,那一根滚烫的食指之间。 桑北以为,那才是进入的契机,也是解锁的关键。 从此刻开始,他只是一副无主傀儡,与眼前虚无世界同类的傀儡。 若有若无,如亡如存。 念想世界,一颗颗种星浮现而出,拼凑成周天之象,冉冉放大,不断上升。 一切象都是痴妄,而这一颗颗种星,与那些张开的大小门户一般,如在如不在。 身如傀儡,宛若空虚,搬运肉身血运,也搬运周天种星。 一颗颗种星,在傀儡搬运之下,彻底解开了与主体之间的枷锁,无主浮沉。 道法自然,不加一力自可遨游于天地。 渐渐,桑北的观想世界和现实中的虚无天地相重叠,一颗颗种星,便犹如一颗颗蝌蚪,拖曳着光尾,在虚空中游来游去,不断在一张张空虚张开的嘴巴间穿梭。 道法自然,散入周天,在茫茫虚空中看似无主遨游,却依靠着冥冥中的力量,在寻找属于自己的摇篮。 识海周天之序,经数不清的运转轮回,一丝丝向现实虚空中接近、重合,进而,一颗颗种星都相继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家园,在游入一张张大大小小的嘴巴中之后,不再游动,散发出或明或暗的光芒。 也就在这一刻,那一张张空虚张着的嘴巴,同时动了,齐齐一吸,顿时将一颗颗种星吞没不见。 同一时刻,桑北分明承受了无数重击,身体剧烈震颤,口中禁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 此刻,在其身后,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了,和他相背而坐,共同对抗那股强大的反噬之力。 一轮皎洁的慧海浮现二者脑后,盘旋不定。 倘若不是桑北进入到了近乎舍弃一切的傀儡搬运状态,他已然被那一扇扇虚无之门的反噬之力所抹杀。 同样,也凭借着桑北强大的精神世界作为依托,才堪堪挡住了那股巨大的精神潮水冲击。 两柄剑同时掠入二者手中,魔执无间,桑北手握星沉。 两剑刺向相反方向,一断魔,一断佛,不断出剑,斩入虚空,看似毫无意义,却剑剑合璧,终于将那一轮轮冲击而来的反噬之力,缓缓化解。 第487章 虚空剑道 不久,桑北身后的魔消失不见了。 此刻,落入那一扇扇大大小小门户之后的一颗颗种星,便如一粒粒种子,在各自选定的摇篮中,生根发芽。 此中要旨,正如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个世界原本便来自于空虚之中,当归于空虚之内。 物我两忘中的桑北和魔,心念归于刹那,仿佛虚无不存。 虚空中,一扇扇虚无门户静静张开,其中黑暗,深不见底。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其中一扇门户中突然传出一声轻微的颤动,那仿佛是一粒种子刚刚发芽,破壳而出的一刻。 远远望去,就见虚空中一扇不大的门户之内,突然亮起一粒如豆之光,随着光芒缓缓扩散,散发出的清辉已填满了门户之内的黑暗。 同一时刻,一道成人手腕粗细的闪电从天而降,咔嚓一声,重重劈落在桑北的头顶上。 这一道闪电比之桑北先前遭遇的那些虚无之雷,简直是天地之别。 若非桑北封印自我,进入傀儡搬运状态,他已然被这一道升级版的虚无雷霆所锁定,劈得神魂俱灭。 此刻,识海之内,原本那一幕灵魂太极,已然化作一泓止水般的平滑镜面,将灵魂气息,完美遮盖其中,终于逃脱了灭顶之灾。 匪夷所思的是,同一时刻,在虚无神殿之外,那一片苍茫的平台之上,手握法杖的伊普尔斯和荷鲁宛若遭受到神秘重击,浑身颤抖,冒起缕缕青烟。 同一时刻,两族所有人同时承受了不同程度的波及,齐齐发出惨叫,而有几个修为低下的族人,顷刻间便化作了飞灰。 荷鲁和伊普尔斯所遭受的冲击最大,痛苦最深,此刻如何不明白自己遭受了那个进入神殿之中救世主的牵连。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原本是他们在算计救世主,谁曾想那种诅咒的力量已然成为无形的索命之绳,将他们牢牢和救世主绑定在了一起。 此刻要想解绑已完全不可能了。 谁又能想到,祖辈传承下来的控制之法,居然成了索命的东西,这让他们怪谁?难道怪他们的祖宗? 这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 荷鲁和伊普尔斯二人后悔莫及。 再想想那个枯瘦的人类,他哪里是救世主,简直就是前来葬送他们的死神啊! “伊普尔斯,这或许就是我们的宿命么?原本,我们搜捕人族,以为祭品,谁曾想,原来,我们才是真正的祭品!难道,我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成全救世主上位么?天,其待我们何其刻薄啊!”这一刻,荷鲁心如死灰。 伊普尔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却不得不承认荷鲁的猜测几乎是对的。 “祈祷吧,我的族人们,让我们为救世主祝福,发挥出最强的力量,否则,等待我们的,无疑是毁灭!” “族人们,如今我们和救世主处于一条船上,倘若他毁灭,我们的下场可想而知,战斗吧,有多少力,出多少力,为我们自己,也为救世主而战!” 两个人此刻想明白了一切,齐齐鼓噪呐喊。 一众族人跟着他们的头领,咬牙念咒,只不过此刻所念诵的却非诅咒,而是真正的祝福。 后悔已然无用,只期待这一场杀劫能够早点过去,期待救世主能够安然过关。 神秘的力量,随着两族人的祷告,第一时间传递到了桑北体内,如此,便帮他抵抗住了风雷所带来的大量伤害。 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要凭借桑北所淬炼出的九转不灭真魔霸体,替他挡住了主要伤害。 虚无神殿之内,吹起阵阵莫测的狂风,那种力量比之先前遭遇的虚无之风,已然不属于一个量级之上。 此刻的桑北,身若傀儡,便让他们暂时忘记了肉体上遭遇的痛苦,只一心一意,不断出剑。 两剑如一,浑然无迹,妙手天成。 伫立在识海之中,那一泓光滑镜面上的第三相,同时手掐剑诀,连连变换,不断感悟。 在一道道恐怖雷霆和狂风的侵蚀之下,桑北的肉身,和识海中央,宛若一泓止水的灵魂结界,不断汲取着风暴雷霆中力量,淬炼着肉身和灵魂,也在同步提升着剑道觉悟。 同一时刻,虚无和迷失两族的所有人,正在和桑北一起拼命。 咔嚓,咔嚓! 两声破壳萌芽之音传来,又有两扇虚无之门中点亮了微光。 咔嚓嚓! 更为恐怖的雷霆和狂风袭来,桑北所处之地已然成为杀劫肆虐的中心。 他无可回避,只能不断出剑,若非两族人替他承担了相当一部分伤害,他此刻即便不死,也将遭受重创。 不过,其中的好处就是,风雷一方面在施加创伤,在另一面,也不如说是在对他不断淬炼。 此中所得到的好处不可估量。 那可是全方位的提升。 时间飞逝,不断有种星陆续萌芽,而杀劫的力量也在持续增强。 若非桑北的肉身和剑道得到同步增强,他绝无可能在这场愈发强悍的风雷杀劫中幸存下来。 苍茫平台之上,原本黑压压的两族人,已然被波及而来的杀劫气息不断洗劫,数不清的族人们在绝望中化作了飞灰。 而作为头领的荷鲁和伊普尔斯则在拼死抵抗,不断呐喊,以鼓舞士气。 若无那些族人替他们分担压力,他们早就被击溃了。 所有人无从逃避,只能拼死抵抗,祈祷救世主能够早日通关。 谁都命悬一线,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谁都在竭力挣扎,谁敢不拼命? 伊普尔斯和荷鲁欲哭无泪,作为没有灵魂的种族,便如无根之草,朝不保夕,根本不敢逃离这个世界。 对于那座传说中的虚无神殿,当真又爱又恨。 爱之因为庇佑,恨之则因为在每时每刻,神殿在不断吞噬着他们的生命。 何况,人族的世界,绝对会将他们视作异类,绝对会乐意将他们除之而后快。 天下之大,无路可走,想想要多绝望就有多绝望。 本来在这里还可以苟延残喘,但救世主大人的出现,明显加快了覆灭的进程。 “救世主大人,我应该叫你死神才对啊!”伊普尔斯发出绝望的呻吟。 “或许我们在此活着,只是为了等待救世主大人的出现,并随时毫无保留的奉献出生命,这才是我等真正的命运啊!” 心中虽然绝望,荷鲁依旧奋不顾身,竭力召唤出最强的力量,以对抗越来越强大的反噬之力。 日复一日,平台上的幸存者越来越少。 荷鲁和伊普尔斯伤痕累累,愈发绝望。 因为,那种反噬的杀劫依旧在不断增强,而他们的力量则在不断削弱,长此以往,后果可想而知。 虚无神殿。 无我之境,桑北不断出剑。 左手星沉,右手无间。 两种迥异剑道,如出一辙,神奇融合为一,一次次击穿风暴,搅碎闪电。 巨大的旋涡之中,不断传来爆裂之音,撼动虚空。 肉身在增强,精神世界也在不断强大,剑道同样在精进。 无数次的出击,将剑道打磨的愈见精湛,及至后来,光华愈发收敛,两柄剑的出击,无声,无光,无迹,已然返璞归真。 突然间,双剑齐齐消失。 桑北伸出食指,如剑向下一划,虚空破碎,而困住自己的风雷旋涡,也跟着被切割开来。 桑北的目光骤然睁开,此刻本尊复位。 食指如剑,一次次挥动,捺出一道道飘忽光影,无名无状,看似无有,却无中生有,无所不破。 此刻的虚无闪电和迷失之风,在他面前,仿佛失去了攻击力,显得脆弱不堪。 而这种新觉悟的剑道,融佛与魔于一炉,诞生于一念,毁灭于刹那,桑北将之命名为虚空剑道。 此刻,在那座宽大的平台之上,两族人已不足一百之数。 近万族人毁灭至此,两个头领心中的绝望可想而知。 然而在下一刻,他们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继而纷纷发出尖啸,到后来已然变成呜呜的喜极而泣的哭声。 第488章 最后一扇 “救世主大人成功了!” “果然是救世主大人啊,便连那座神秘莫测而虚无神殿,都难不住伟大的尊主!大人果然是来拯救我们的!” 两族人此刻已然放开芥蒂,齐齐拥抱在了一起。 “从今天开始,再无虚无一族!” “也再无迷失一族!” “我们是共同的族人,救世主大人姓桑,我们就叫桑族!”荷鲁一跃而起,飞入空中,盘旋飞舞,高兴得忘乎所以。 “不要高兴过早,谁知道下一步,到底还有没有意外?也不知道救世主大人拿没拿到那枚嗜血魔穹?”伊普尔斯提醒道。 一众族人迅速安静下来,簇拥在了一起,匍匐在地,开始了又一轮的虔诚祈祷。 时下,他们完全是发自于内心,彻底归顺了心目中那位救世主大人。 虚无神殿之内。 随着最后一扇门户被点亮,剑道绚烂释放,桑北将最后袭来的风雷一扫而空。 然而,望着大地间那些刻满符文的基石,他仍旧没有贸然前行。 他的精神世界已然和那些虚空门户全方位渗透,结合在了一起。 他对空间规则早就有所涉猎,诸如恒河沙数,心魔次元世界,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领悟。 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结合心魔次元,足以推演到无穷无尽的地步。 然而,与那些门户后面的空间世界相比,他再度感受到了渺小和肤浅。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空间规则天地么?” “倘若不是将识海星天融入其中,一旦贸然进入,必然迷失其中!而当下地表上这些庞大符文,一定和这些门户后的世界有所关联,若不能彻底弄明白门户后的世界,一旦贸然踏入这些石板之上,一定会触发不可预料的后果,那种后果并非我所能承受,原来,点亮门户后的世界仅仅是第一步!” “种子刚刚发芽,要想长成参天大树,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一个相同的身影再度浮现而出,与桑北相背而坐。 一轮慧海皎若明月浮现,其中生长出成千上万根肉眼无法见到的精神触须,渗透到一个个门户后的世界,和一颗颗明亮种星,纠缠在了一起。 其实每一颗种星都犹如一个智慧生命,他们和桑北一起成长,血脉相连,荣辱与共。 他们都是一个小小的桑北,看起来相似,却各有特色,术业有专攻,朝着他们所擅长的领域,纵深渗透。 他们就像吸纳养分的一条条根须,最终都会将所有精神觉悟反馈到主体大树之中,和主体不断互动,共同成长。 若非桑北的炼魂境界早就跻身入微,他的精神世界已然极为庞大,同样,在他进入这个神秘世界之后,经历了无数虚无闪电和迷失之风的连番锤炼,使得他的精神世界,去芜存菁,不断拓宽拓深,再度获得了长足的进步,否则,他要想支撑起如此庞大规模的精神推演,很难完成。 其中最重要一点,他拥有魔,两个强大灵魂已然形成阴阳太极识海,使得他的精神世界有了无限进化的可能。 两个人互为表里,相互映证,补充不足,极大程度推动了这一场精神世界的全方位进化和蜕变。 在一个个门后的子世界中,萌芽后的精神胚芽,伸展出更多的根须,不断向子世界纵深渗透,在与主体的互动中,汲取滋养,不断开枝散叶,冉冉长高,同时反哺主体,共赢共生。 主体精神世界正在一个无限广的平面向上生长,看起来增长的幅度很小,但这是一个面的增长,故而,每一点提升,所增加的精神量级已然不可估量。 倘若他是一个法师或术士,他早就远远走在同行的前列。 外界,平台之上,心有忐忑的两族人,在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并没有再度遭受反噬,总算稍稍安心。 他们早就不敢再生出异心,因为那种强大的力量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抗拒的,唯有庇护于救世主的羽翼之下,他们才能获得偏安。 “上苍的安排,果然不是微末的我们所能应付的,救世主大人,我等将誓死追随,永不相负!”伊普尔斯默默誓言。 所有幸存者心中对伟大的救世主早就感激涕零,此刻无不虔诚祈祷,同样为桑北源源补充了精神助力。 虚无神殿。 随着精神世界不断拓展,魔的身体愈见凝实,简直和桑北一般无二,甚至于连皮肤表面的每一个细节,都得到细腻展现,完全是一个模子拓印出来的,使得桑北在未来遭遇险境之时,无疑多了一个强有力的援军。 魔手持无间,不断出剑。 桑北手持星沉,同样在出剑。 同样是虚空剑道,如出一辙,剑剑合璧。 而在识海中央,那一幕灵魂太极的背景之前,又一个模糊的身影浮现而出,一道道虚空剑痕不断斩落在其体表,宛若有一把刻刀在不断雕刻着一件作品。 光阴如水,本来一副模糊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宛若又一个桑北被复制了出来。 关键是,他的气质和先前的每一尊本相都不同,苍茫,高远,无尽,空虚,种种字眼都无法准确形容出他的独特气质,他仿佛空空如也,一无所有,却又仿佛囊括万象,无所不包。 第一眼看去,给人的感觉是,他不存在。 但仔细琢磨,他分明还是存在着,就像鱼之于水,空气之于飞鸟,天地之于白云,宇宙之于繁星。 砰的一声。 一扇门户后的世界轰然崩塌。 与此同时,在地表的石板上,一枚符文顿时被点亮,透射出耀眼的光华。 随着时间的推移,宛若发生连锁反应,一扇扇门户后的世界相继崩溃,更多的符文在大地上陆续被点亮。 识海中被刻画的第四相,愈加栩栩如生。 虚空中的门户越来越少,直至最后,只剩下最后一扇门户孤零零悬浮在半空之中,而大地上,也只剩下最后一块石板没有被点亮。 在桑北的身后,魔不知在何时,已消失不见。 蓦然,桑北睁开一双眼睛,远眺着那唯一一扇门户,喃喃道:“这是……留给我的路吗?它是对的,还是错的?便如我当初刚刚来到这里,倘若我只要做出选择,都会是错的,都将深陷在虚无空间之内,所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是……这样吗?当真是很有意思!” 一念间已有所悟,他再度闭上眼睛,世界归于一念,归于刹那,除此之外,别无意义。 刹那间,他已睁开一双明眸,骤然出剑! 浓缩了佛与魔于一体,浓缩了心魔次元,恒河沙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般若自在,归于一念。 此刻,所有觉悟出的无尽虚空世界,也浓缩在一念之中。 最终,一念归虚,空空如也。 而那刺出去的一剑,已然成空。 识海之内,一道剑光从中天落下,赫然刻在第四相的印堂间,变成了一枚刺青般的烙印,那俨然是又一扇开启的门户,其内黑暗无尽,足可容纳无尽物量。 同一时刻,最后剩下的那一扇门户之内,光芒爆发,从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与桑北一般无二,正是第四相。 第四相,空之相,从无中来,归无中去。 随着第四相的走出,门后世界轰然崩溃,与此同时,地表上的最后一块石板,终于被点亮了。 空中的第四相俯瞰大地,突然间如飞鸟落下,正踏在其中一块石板之上。 继而,他划出一串浮光掠影,不断在一块块石板上行走,须臾之间,大殿之内,所有的石板,所有的符文,都被他走了一遍。 其中纷繁复杂之处自不必说,只要有一步走错,必然就会前功尽弃。 就见踏在最后一块石板上的空之相,定住身形,只在一念间,已消失不见。 桑北面浮微笑,若有所思。 第489章 归零之旅 桑北站起来,一步跨出,已然按着空之相走过的道路,一步不差走了下去。 在他踏上最后一块石板上的一刻,只听天地间骤然传来一声轰鸣,眼前,大地上所有的符文已然消失一空,便连那些石板也不见了。 在桑北的面前出现了一条道路,在道路的尽头,高高矗立着一个掩映在淡淡雾气中的宝座,正如这座神殿的虚无二字,看起来极不真实。 桑北再度停住了脚步,他知道,又一道考题出现了。 选择决定能否走到最后,他必须找到破题的方法。 路在脚下,灰暗无光,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看去似乎平常不过,桑北明白,一旦进入其中,绝对会比先前遭遇的那些嘴巴般的门户,会更难,更凶险。 忖思再三,他将一缕神识延伸了出去。 然而,在神识试图触及路面的一刻,一种无法想象的力量,只一吸,便将这一缕神识吸走了,彻底断绝了其与本体间联系。 桑北瞬间如遭雷击,面色煞白,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落在路面,瞬间被蒸发掉了,没有一丝残余的痕迹存在。 唤出第四相,桑北毅然做出了选择,他当即切断了自己与第四相之间的所有联系,以至于第四相身体一颤,分明感到有点无所适从。 与此同时,桑北的本身如遭雷击,脸色苍白,愈发吓人,再度喷出一口鲜血,就像得了一场大病。 “你的大半觉悟来自于这个世界,你属于它,倘若要得到更大的提升,我便不能限制你的自由,去吧,去属于你的天地,去解密,去融合,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变得更强,万物有灵,对于自由,你我同样如此渴望!” 第四相闻言,定定看了桑北一眼,他藉由对方的意志凝聚而出,可以说,他诞生于他,他本应服从他的意志。 但对方不顾一切,解开束缚,给予他绝对的自由度,这让刚刚觉醒的他,分明感受到了一种无法想象的东西。 那种力东西,即便唯知唯识,无比冷漠的他,也无法轻视。 第四相点点头,朝着桑北拱了拱手,而后转身,毫不犹豫踏上了那条灰蒙蒙的道路。 刚刚接触路面,他的身影刹那间便消融在道路的阴影中,与此同时,桑北顿时感到一阵恍惚,他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却完全不记得梦里的情形。 魔的身影一晃出现在桑北身侧,看着眼前这条未知道路,点了点头道:“这一次,恐怕前所未有,我们必须要做出最彻底的准备,大道在前,我们没有选择,即便死在这里,也无需后悔。” 桑北叹息道:“说的不错,在放飞第四相的一刻,我立刻意识到自己错了,这不仅仅是第四相的问题,也不仅是其余诸相的问题,还有那识海星天,无尽种星,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无法回避这个考题,所以,既然做出了选择,我们已无法回头!” “还包括你我彼此,所结成的识海,在彻底放飞之后,它会逐渐弥散,最后导致的结果,你我会变成白痴,甚至于,连白痴都不是,我们或许将被彻底从这个世界中抹去,就像从未来过。”魔猜测。 “是这样,告诉我,你准备好了吗?”桑北问。 魔淡淡一笑,没有回答,身影一晃,已合入本尊。 探手一抓,星沉剑吟的一声掠入手中,掌心伤痕裂开,鲜血汩汩涌入剑体,就见那颗美丽的眼眸间,那滴泪珠骤然爆发出耀眼的光华。 桑北盘膝而坐。 刹那间,手中的星沉剑化作一道流光扶摇直上,没入虚空,瞬间已去而复返,自印堂间飞掠而过,消失不见。 一道血色剑痕,如此鲜艳,镌刻在那里,正如誓言。 这一剑凝聚了桑北毕生的心血,乃是他将所有的觉悟,浓缩在虚空剑道之中,发出刹那一击!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那是他桑北在这个世界上所觉悟的根本道。 这一剑正如解封的钥匙,咔嚓一声,已然彻底打开自我门户,发出了解封的讯号。 继第四相走出去之后,因之相出现了,他拥有无限的求知欲,故而迫不及待,一步跨出,顿时消失不见。 其下,情之相,剑之相,相继出现,头也不回,大步飞奔而去。 他们就像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与此同时,桑北的周身气势,已然大幅度萎缩下去,境界持续下跌。 桑北便如一口蓄满水的水库,一旦打开闸门,已然无法阻止这种疯狂的宣泄。 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无法回避的挑战。 一颗颗种星浮空出现,他们就像一粒粒萤火,飞扑而下,消融在这条长长的路径之中。 随着一颗颗种星的流失,桑北的表情正在发生飞速的变化,岁月的痕迹,丰富的情感特征,已然一点点,抽丝剥茧般,被抽离而去。 直至所有的种星人去楼空,他此刻看去,仿佛变成了当初螣北部落那个懵懂无知的病弱少年。 只是这种变化,仍旧在加快,到后来,他看去如一个刚出生婴儿,无知无觉,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的形体依旧保持着原本模样,只是他的精神世界已然如江河日下,快速宣泄,回到了当初起点的位置。 同样,他的修为境界也被一丝丝抽离而去,他的气息一点点被削弱,趋向于零。 只是他的双手,依旧牢牢勾连在一起,那是他融合108本命法后,所觉悟的手印。 这种可怕的流逝,依旧没有停止,正如不将他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除,就决不会停下。 直至最后,随着最后一丝生命气息从本体中流失,那副躯壳空空如也,仿佛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 同一时刻,在虚无神殿之外,那一座苍茫平台之上,不足百数的桑族人全部面露茫然之色,继而,如丧考妣,因为,他们与救世主之间的精神联系,竟然被切断了! “莫非……莫非救世主大人已然遭遇不测……” 荷鲁等人有些惊慌失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祈祷吧!唯有祈祷,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我不相信,救世主大人会出事!”伊普尔斯大声说道。 众人觉得他说的是对的,于是选择继续祈祷,他们期望救世主大人能够安然返回,否则,等待他们的结果可想而知。 同一时刻,在大荒边陲,那座末日山谷,那口深邃的洞窟中,那一口雾气氤氲的井中,突然窜出一条长长的蛇影,只一晃,已然化作一个面目凶恶的中年人,他挥动满布鳞甲的手臂,大声怒吼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亲手打造的完美使徒,他会遭遇不测!他是天意,他是伟大的天择之子,他一定会化险为夷!” 他连连怒吼,转而一脸颓然,瘫坐在地上。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不觉,眼角居然溢出一点异样的东西。 他早就断绝了人间的情欲,为何会? 他瞬间如遭雷击,他仿佛遭受了重创,伤心入骨。 虚无神殿,一个僵硬的身体枯坐在雾气中,隐隐约约,若有若无。 若非他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后,领悟出虚空剑道,并在最后一刻,刻下一道虚空烙印,他已然被这条路散发出的浩瀚气息,直接吞噬掉了。 时间的潮水无可阻挡。 这是一场关系存亡的重大考验。 一瞬间,时光如白驹过隙,已走完了他一生的距离。 那种宛若千丝万缕被抽离出肉身所带来的痛苦,波及到灵魂。 若非桑北以虚空剑道封印了肉身,他已然被这种凌迟般的痛苦所击溃。 这就是一场近乎归0的精神之旅,倘若能够熬过去,所带来的好处,便如涅盘重生,使得他的灵魂将会变得更加纯粹,空灵自在,愈发强大。 然而这一场回归所导致的风险,很可能就是彻底寂灭。 第490章 第一粒萤火 在虚无神殿之外,那座苍茫的平台之上,不足百数的桑族人,越来越感到绝望。 庞大的虚无神殿的入口,张开的嘴巴,就像一口无底黑洞,在一点点消磨他们的意志和希望。 渐渐,更为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当他们发觉自己的生命气息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流失的时候,这种绝望情绪,便愈发浓烈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生命的流逝已然越来越快,根本不可遏制。 最恐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个个族人吓得浑身颤抖,到处乱窜,有的飞入空中,像个没头苍蝇般横冲直闯,发出一声声绝望的尖叫。 而在这个时候,人群中,没有眼睛的荷鲁反而安静了下来。 他朝向伊普尔斯的方向,点了点头道:“伊普尔斯,我似乎有些明白了,请记住,这是我们无法回避的宿命,我们的命运在救世主出现的一刻,已然和他紧紧绑缚在了一起,他生,则我们生,他死,则我们死,与其坐而待亡,不如拼死一搏!” 伊普尔斯毕竟也是头领,一双深邃的无瞳眼睛,定定看着荷鲁,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就是最终的考验,我们无数年头东躲西藏,天生胆小怕事,怕流血,怕受伤,尤其怕死,故而我们无法激发出真正的力量,难以给陷入绝境的救世主提供强大的助力,现在,就让我们拼死一搏吧,反正都要死,这般死去,才算有点意思,燃烧吧,献祭我们的生命,拼死一搏,总比在绝望中等死强!” “好!”荷鲁飞过来,和伊普尔斯联手升入空中,向着这些仅剩的族人大声疾呼。 他们修为强大,生死之际,激发出最强的力量,发出一声声尖利的啸音,果然镇住了那些慌张的族人。 “我仅有的族人们,是生,还是死,选择就摆在面前,倘若我们还是抱有私心,抱有畏惧,期待偏安一隅,苟且偷生,如此,我们不可能激发出最强的祝福之力,以给予救世主大人强有力的助力,生死之际,就让我们放开芥蒂,倾力一搏,为救世主大人,也为我们自己,拼死一战!” “这是一场真正的考验,与其卑躬屈膝而亡,不如挺起胸膛迎接挑战,我伊普尔斯以为,这是虚无神殿故意给我们布置的考题,选择在我们自己,现在,我希望,你们和我一起,燃烧生命,为救世主大人祝福,谁若不愿意,请站出来,现在,他可以走!” “伊普尔斯,开始吧!就让我们身先士卒,作为榜样!” “好!” “信吾者,当与救世主大人共永生!” 联手的两大头领,仰天长啸,在下一刻,骤然点燃了生命之火。 那是他们族内特有的引火之术,一经点燃,不烧光肉身,根本不会熄灭。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下一刻,一个个勇敢的族人飞升而起,纷纷点燃自己的肉身,和两大头领一起,高唱祝福之歌。 很快,几乎所有人,都加入了这一场献祭。 而唯有两个最为胆小的族人,却趁着他人不注意,逃了出去。 在他们飞出这座平台的一刻,心中尚且暗笑那些人的痴愚,如何能将赌注押在一个根本不足信的外来者身上呢? 他们正在得意,身体却骤然失去控制,一头栽落下去,很快就崩溃成了飞灰。 此刻,平台之上,精诚团结的最后几十个族人,更是两族剩下的最后精英,他们不顾疼痛,在浓烈的火焰中大声歌唱,震彻云天。 他们能够感受到生命正在快速流逝,但生平却从未有过如此痛快的体验,肉身中的生命精华,正在迅速化作精纯的力量,向神殿的入口倾泻而去。 在这一刻,濒死的两族人一起达到了他们所能达到的力量顶峰。 “怒吼吧,族人们,为救世主,也为我们自己,和这该死的宿命,倾力一战!” “战!” “战!战!” 吼声震天,他们的力量已然全部倾泻而出,他们的生命气息已然见底,死亡的阴影已然笼罩而来。 此刻,绝无一人后悔。 一股无比精纯的力量滚滚献祭而去。 就见那扇神殿入口之中,骤然爆发出一声轰鸣。 神殿之内,那条雾气弥漫的道路尽头,于几不可察之中,悄然升起一粒小小的萤火,缓缓向上飞升,它看去太过弱小,似乎一阵风都能将之吹灭。 然而,在飞升的过程中,它散发的光亮渐渐明亮起来,光影随之扩散,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 突然间,光影一跃而起,已然化作一头巨狼模样,发出一声惊天嚎叫,飞扑而去,转眼间,消失在那副枯瘦的身体中。 同一时刻,荷鲁和伊普尔斯残损的身体剧烈一震,突然感受到了一缕微弱的气息,而那,分明是来自于救世主所发出的精神召唤。 “我明白了,这是信任,倘无信任,我们终究无法激发出最强的力量,和救世主大人同心同德而战!” “荷鲁,或许,最后的时刻到了,后悔么?” “伊普尔斯,此生能够和你联手一搏,不枉了!” 二人哈哈大笑,再度强势推送这一场以付出生命代价发出的祭仪。 下一刻,荷鲁突然停止了吟唱,他已然察觉到周身燃烧的火焰,居然开始萎缩,很快,就全部熄灭掉了。 不仅如此,流失的生命气息正在一点点恢复。 “伊普尔斯,我们成功了!” “族人们,我们成功了!” “救世主大人一定也成功了!” “从今天开始,桑族所有人,必须精诚团结,唯救世主大人马首是瞻,绝无私心,绝无疑虑,唯因如此,才是真正的生死与共!” “原来,我们以前的认知都是错的,我们并非单纯去依附,而是要与救世主大人同心同德,生死与共,这才是这座虚无神殿早就留给我们的真谛,可笑我们居然一直懵懂无知,若非救世主大人到来,我们将永远糊涂下去,最终在恐惧中垂垂老死!” 所有的族人胸怀感激,齐齐怒吼,响彻云天。 “我终于明白了,救世主大人当初献出两滴鲜血的一刻,已然对我们给予了莫大的坦诚和信任,可笑我们却在算计,还自以为得计,当真鼠目寸光,可笑至极!” “原来救世主大人在选择合作的一刻,已然悄悄为我们打造了相互信任的基石!” “不愧是救世主大人,万岁!” “万岁!万岁!” 然而,这块信任的基石,却不止对于他们,还对于那些本相,那些种星,桑北知道,唯有志同道合者,方得始终,方得永恒。 强行束缚,看似占有一时,却失去了更为广阔的天空。 这是他的道,不止有信任,还有爱,还有牺牲和祝福。 只是桑北没有想到的是,那些胆小狡诈的两族人,会在这一场残酷杀戮之中,宛若大浪淘沙,最终淘出了一批真正的精英和誓死追随者,并在最后一刻,不惜付出生命,终于给他点亮了第一缕回归的星火。 不久之后,在那条灰暗的道路上,点亮了第二,第三,以至于更多的萤火,萤火化星,循着那道剑痕烙印的召唤,穿越了千山万水,穿越了无尽时空,最终安然回归到本体之内。 随着种星的回归,一尊尊本相也相继踏空归来。 最后一个回来的,也是第一个前往挑战的,正是那尊空之相。 空之相站在桑北对面,定定的看了看这个放飞他的人,对方不仅给他自由,还给予他平等,在经历了这一场生死磨练之后,空之相愈发笃定了他的认知,他点了点头,生平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清澈的笑意,只一晃,便回归到本体之内。 空之相相信,唯有这个亲手创造出他的人,才能带领他们走的更远,走向更为广阔的自由天地。 第491章 轮回之路 桑北站起身,深吸一口气,。 安然回归,不悲不喜,只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罢了。 人生一轮回。 无尽轮回浓缩于一梦,自脚下始,从脚下回,画一个圆满的零。 其间凶险万端,不足言,每一个都是传奇。 脑后一轮慧海浮现,所有的觉悟俱浓缩其中,看着眼前这条神秘莫测的道路,桑北知道,下一场挑战,开始了。 一脚迈出,刚刚落在这条灰蒙蒙的道路之上,骤然间,桑北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时光在一瞬间从洪荒尽头冲击而来,不由分说裹卷着他的身体,向着未知的未来狂奔而去。 他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宛若一片浮萍,随波逐流而去。 岁月滚滚,江河日下,曾经的经历,化作光影鱼贯穿梭而来。 婴儿,童年,少年,青年,壮年…… 直至垂垂老矣,苍颜白发,陨落成灰,飘向黑暗的大地。 他尚没有从这一场由生到死巨大冲击中觉醒过来,却骤然发现自己已然如一粒种子,在大地中生根发芽,于莫可名状之中,就长成为一棵参天大树。 他的肉身已然分解为无数个分身光影,在无数道生死交替的洪流中载浮载沉,不能自已。 一缕觉悟的火花瞬间点亮,他明白,这一场生死交替的旅行绝对不容错过。 那正是一个个轮回,轮回中有生死,生死中渡轮回。 倘若没有先前的那一场场放飞,他若贸然踏入这条道路,必死无疑。 轮回如0,到头来不过一空。 而由无数个0所拼凑成的这条道路,周而复始,无穷无尽,正是无间! 那柄苍白的无间长剑应心掠入手中,当空一划! 那是一念,也是刹那,归于无尽,剑斩虚空。 那柄剑仿佛并不存在,与虚空一体,故而势如破竹一般,斩出万千剑痕,落入滚滚轮回之中。 同一时刻,无尽剑芒在识海中如雪片落下。 一剑,两剑,千万剑。 一步,两步,无量步。 斗转星移,不过一念。生死轮回,不过刹那。一剑归虚,无量生灭。 而那无尽虚幻之中,却存在着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穿越茫茫时空,最终归溯到桑北印堂间,那一道虚空剑痕之中。 那其中的东西,并非只是空虚,无量玄妙,仿佛乌有,却能无中生有。 此刻,处身洪流中的桑北已然无法停住脚步,只能任由那股无法抗拒的力量,裹挟着自己,在这条庞大的道路洪流中,颠簸浮沉,一瞬百年。 生死轮回之力,在他的身体上正在做全方位的征战,所谓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银眸闪烁,一念间,他已然将人间道的规则投影,全方位融入了这条宏大的时空洪流中。 随着人间道的规则气息,和道路中的强大气息不断渗透融合的一刻,他方明白以前的人间道规则世界,为何总感到不足,乃是正缺乏这种强大的生灭轮回之力。 随着人间道在与道路的共融中不断蜕变,他所领悟的规则世界,已然被这种无坚不摧的力量全方位颠覆,带来了最彻底的蜕变。 “这才是真正的人间道!” 不断突破的愉悦感让他情不自禁发出长啸,声音在浩渺的殿堂间远远回响。 他此刻手执双剑,左手星沉,右手无间,不断向前刺出。 识海内,雪片般的剑光漫空飞舞,不断落在两尊初露其形的本相上。 那两尊本相,一为生,一为灭,生从下向上,如种子萌芽生长。 灭则从末梢开始,从上往下,不断枯萎,陨落,直至后来,那一尊模糊的躯壳,已然全部化作灰烬。 此刻,另一尊生之相则刚刚到达生命的巅峰。 一念间,左右手剑已然互换,雪片般的剑光,漫空飘飞。 识海之内,在灭之相刚刚陨落的位置,一枚生命的种子已然萌芽。 同一时刻,那尊到达生命巅峰的生之相,已然开始堕入毁灭的洪流之中。 如此生死轮替,所带来的冲击感,使得桑北的领悟效率,飞速提升。 当又一枚种子长成生命硕果的一刻,新一轮的生死轮替已然再度展开。 此刻,桑北已然不知不觉,在这条充满毁灭的道路上,走出了大半的历程。 血红色的高大宝座近在眼前,桑北却视若无睹,只剩最后一步,他就可以走出这条恐怖道路。 他犹如木雕,呆呆站在那里。 他的身体依旧在动,动的非常缓慢,周身骨节簌簌爆响,额头的汗珠接连滚落,显然承受了莫大的重压。 一口血,无法自抑,狂喷而出。 这一刻,他凭借撑开的人间道,在与这条规则洪流做全方位较量。 于是乎,先前达成的成果,在短短一刻,犹如一座建成的大厦,轰然倒塌。 他却全然不顾。 所谓不破不立,盖因这条道路之强,远超预期,这样的绝品试炼地,一旦错过,恐怕再无这般大好机会了。 所以,他必须倾力一搏,方无怨无悔。 昂、蛮、摩、涅、亨、芭、崩! 七字真言道出,一股强大气息,自人间道中颠覆而出,欲扭转乾坤。 同一时刻,魔的身影在其身后出现,口中所道的正是逆序的七字真言,崩、芭、亨、涅、摩、蛮、昂! 二者合力,斩出一记虚空剑痕,强行逆转天地规则。 强大的反噬袭来,桑北连连吐血。 然而他脸上却浮现出一股通透的坚毅之色。 下一刻,魔与桑北瞬间位置互换。 桑北终于转身,他目向来处,开始一路逆流而上,披荆斩棘而去。 这是一次彻底的破而后立。 一切被推倒重来。 第一步最难,便如身负一座泰山那般沉重。 从肉身到识海,魔与桑北全力配合,做全方位搬运。 愈见熟稔的虚空剑道一次次刺出,一次次破碎虚空,释放出一道道刹那光华。 一步,两步,三步…… 身后留下的脚印,很快就被岁月洪流洗刷一空。 在逆境中不断崛起,抗争,从肉身到灵魂再度经历了全方位的洗劫,痛苦难以尽言,然而痛苦之后所带来的收获,难以估量。 肉体和灵魂再度经历了又一番锤炼。 识海中万千种星明灭闪烁,剔透晶莹,如获新生。 这一次逆流而上的时间,比之起初顺势挑战所消耗的时间,竟然延长了数倍。 在桑北终于回到起点的一刻,他宛如穿越了万水千山,经历了又一次人生轮回。 “轮回么?” 嘴角浮起淡淡笑意,新一道考题再度呈现。 两尊新生的生灭本相一闪而出,桑北依旧解开束缚,任由其在这条道路洪流中独自经受洗礼。 “轮回,是生死,是因果,是光暗,是阴阳,是往来,更是一生的浓缩,便如眼前这条道路,一来一往,是谓轮回,轮回如零!” 收了剑,拔足行去,一步一足迹,奇怪的是,这一次,这一枚枚足迹并没有被道路中的洪流所毁去。 桑北当然明白,他的人间道,几乎与这条道路融为了一体。 他行走的是自己的人生,荣枯的是自己的躯壳,所镌刻着的痕迹,当然会留在他掌控的人间。 剑出,刺向前方,却也在同时,刺向自身。 一剑如零,这同样是一个个轮回。 剑无迹,落人间,画虚相。 那尊本相,谓之轮回,正是自己的一面投影。 一步跨出,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一剑归零,刺入重重轮回。 识海中,又一尊全新的本相,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被雕刻出来。 在桑北经历了一次次看似无聊的往复之后,他终于再一次,来到了终点位置,只需一步,他便可以脱离这条煎熬了他很长时间的道路了。 “生死荣枯,春夏秋冬,这是——轮回!” 一步跨出,剑光落下,写下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与此同时,一尊鲜活的轮回之相,栩栩如生,呈现在眼前。 生,灭,轮回,空,剑,情,因。 桑北细数之,到现在为止,一共结出七尊本相。 其中,唯有剑之相飘忽不定,隐隐约约,仿佛一抹流光,看去极不稳定。 相比那艘轩辕破天舟,他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前方的路,很长,很长。 第492章 魔穹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深知任重道远,万物万相,如要领悟其中底细,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混元之道几乎是一场难以完成的使命。 他不会考虑其他。 这是他选择的道路,既然选择了,又何惧艰险,必然要走下去,至于能走多远,并不在乎,只要不负本心即可。 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一张猩红宝座,桑北总觉得其中透露出说不出的诡异。 便如他刚刚进入这座虚无神殿,看到了那些大大小小张开的门户,倘若自己不慎选择其中之一,已然迷失其中,恐怕再无法走出来了。 这张宝座,绝非表面看去那般简单。 该如何破解? 正在此刻,在宝座之上的虚空中,突然传来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 桑北仰首看去,便看到虚空中浮现出一面古怪的钟表,钟盘就像一口黑洞,其中仿佛蕴含巨大的吞噬力,已然迫不及待,想要将他吞入其中。 几根指针,悬浮在黑洞表面,正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声声紧逼,仿佛催命。 此刻,时针和分针几乎重叠在了0点的位置,而那根不断移动的秒针,正在催命般的咔嚓声中,快速接近终点。 他瞬间明白了其中要紧之处。 只要他脱离那条道路,这面钟便触发了倒计时,只待三根指针重叠归位,一切清零! 清零二字,恰似一道雷霆传入耳中。 此刻,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三息了! 咔嚓! 还剩两息! 清零的最后一刻,桑北已然快速掠去,坐上了宝座! 其实在他掠出去的一刻,另一个身影,仿佛福至心灵,已然抢在他之前,诡异的穿过了宝座背影,来到了黑暗的背面,跟着桑北一起,随着那归零的一声清脆声响,准时坐在了宝座上。 刹那间,万籁俱寂,一切归零。 其实在最后一刻,桑北通过那一面圆形钟表,已然想到了轮回二字,生死荣枯,乃是轮回。 那一面诡异钟表,也是轮回。 生的背面,是死。 光的背面,那是暗! 这一刻,魔同样领悟到了这一点。 他与桑北同步,已然毫不犹豫,脱体而去,最终和桑北同步,坐到了那一把隐藏在背地里黑暗宝座上。 此刻,坐在宝座上的魔和桑北,突然间便感受到了无尽的空虚和失落。 周边的世界和万物,已然在刹那间崩溃,化作泡沫光影。 “这里是终点……”魔口中喃喃。 “这里也未尝不是起点!”桑北淡淡道。 他的话音未落,那面停走的钟表,又然开始,咔嚓咔嚓行走了。 世界仿佛在瞬间重启,无中生有。 时空穿梭,一瞬千年,桑北感到,此刻坐在这个宝座上的自己,仿佛已然从这个世界中被摘离了出来,他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到了滔滔奔流的时间长河,看到了其中无穷无尽的变化,看到了这条河流中每一朵微小浪花折射出的一片片细微暗影。 从洪荒尽头而来,奔未来而去,一念间,无中生有,演绎出无穷无尽的纷繁世界。 刹那间,眼中看到的一切已然化作了乌有。 他感到了无尽的空虚和失落。 如果一切为空,那活着的意义究竟为何? 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个女孩的样子,他骤然明白,即便最终化作乌有,他只需要铭记住属于自己的那个刹那即可! 女孩,站在远远的虚空尽头,浅浅一笑! 洛辞,我在,你在,如此,就足够了! 他此刻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这张宝座就像一口黑洞,将自己死死吸附在了上面。 一种危险意识油然而生。 下一刻,咔嚓咔嚓的钟摆声越来越响,仿佛就在自己耳畔,推动着一个时间巨轮,滚滚奔来,分明想将自己碾碎在它的车轮下。 他想要摆脱,再度挣扎着想要脱离这张宝座,却发现自己就像一个蝼蚁,根本无力反抗。 嗖的一声,一个古怪物事,不知从何处飞来,悬浮于桑北的前方,滴溜溜转个不停。 桑北凝神看去,却见那物,起初就像一个光怪陆离的魔方,只是其形状,却在方形,球形,沙漏,旋涡,以及其他怪异的扭曲形态间,不停变化。 它的表面仿佛被鲜血浸泡过,不时嘀嗒嘀嗒,滴下一滴滴极为粘稠的血滴,血滴沉重落向大地,未及触碰到地面,已然被蒸发掉了。 扭曲变化中的每个面上,居然长着一枚枚怪异的眼睛,充满了魅惑,闪烁着种种迷离色彩。 岂知桑北的目光刚刚落在其中一面上,就见其中一只诡异的眼睛突然开始旋转变化,生出一个旋涡般的黑洞,黑洞中骤然生出无穷吸力,猝不及防间,便将桑北的心神强势拉入其中。 也幸亏他反应及时,抽回视线,否则已然吃了大亏。 “这是什么?难道正是那些古怪族人口中所言的嗜血魔穹么?” 下意识间,桑北伸手试图触摸,他领悟虚空之道,出手间若有若无,自信那物定然难逃自己的手掌。 未料那物晃出一圈光华,桑北的手明明抓住了那物,及至缩回来,却发现依旧两手空空。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眸中掠过亮光,随即闭合,桑北气息内敛,须臾间,整个人仿佛消融在这座虚无神殿之中。 腕部关节咔嚓一声,竟与那指针的咔嚓声不约而同,他此刻已然化身为一个毫无自主感的傀儡,机械般伸出右手,抓向了那个称之为魔穹的古怪物事。 岂知他的手就像触碰到空气一般,穿透了那团光影,根本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缩回手,那个光怪陆离的魔穹依旧悬浮在他前方,其上无数只诡异的眼睛,正漠然又蔑视的看着他。 钟摆咔嚓咔嚓,已然越来越快。 桑北明白,这口钟的目的为何,它的存在,正如丧钟,倘若在它规定的时间内,没有完成考验,它将轻松收割掉挑战者的性命。 丧钟索命,步步紧逼。 留给他的时间,分明越来越少。 傀儡般的桑北,一次次尝试抓取,却一次次空手而归。 眼睛骤然睁开,本尊回归。 钟摆的咔嚓声愈发清脆,在苍茫的殿堂内,传出去很远很远。 七尊本相,鱼贯走出本体。 桑北一念间解除了彼此间的束缚,他要给他们最大的自由度,去完成这一场紧迫的挑战。 七尊本相围成一圈,将那枚神秘魔穹包围在中央,而后各凭手段,相继出手。 然而他们依旧如桑北一般,连连落空。 对空间规则具有强大领悟力的空之相,光影飘忽的剑之相,参悟因果的因之相,信念强大的情之相,以及轮回和生死之相,他们的能力不可谓不强,无形间,已然组合成为封锁大阵,却依旧,拿那枚可望而不能触碰的魔穹没有办法。 咔嚓,咔嚓,丧钟之音转而变得弱小,仿佛足音渐渐远去,直至后来,已变得极为轻微。 无形之中,巨大的时间之轮,就要碾压下来。 生死之际,一声冷笑传来,倏忽间,就见一个美丽的小女孩,手捧一本古旧书卷,右手凌空一划,已然在书页上留下了一行行文字。 笔锋掠过的一道光影,掠出书卷,穿越了几个本相,骤然间,划在那尊空之相的身上,继而,一个淡淡的影子已然从空之相的身体中被割离出来,顷刻间,便远去了,只留下一个遥远的背影。 恍惚间,背影已然退回近前,仿佛根本没有离开,突然间,背影变得扭曲,包裹住那枚人畜无害的嗜血魔穹,掠起一串虚幻的影子,刹那间,已化为一串淡淡流光,于不可思议之中,钻入了那本古旧书卷的页面上,那新写出的一串文字之中,消失不见了。 第493章 暗域 女孩当即合上书卷,在卷轴合上的一瞬间,一声咔嚓声响传来,而后,丧钟之音再也没有传来。 女孩一闪,来到桑北对面,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桑北,俏皮的眨眨眼,摇了摇头,道:“哥哥,这是你最真实的一面吗?当初那个魔化的,是你的另一面吗?” “柔安,能够再见到你,我很高兴!”桑北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柔安白里透红的动人脸蛋。 谁知柔安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一哭当真让桑北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慌忙缩回手。 “呜呜……哥哥,呜呜,对不起,是柔安无用,没有将姐姐一起带回来,呜呜……”顷刻间,小女孩已哭的梨花带雨。 桑北轻轻一叹,安慰道:“柔安做的已经很好了,怎么能怪柔安呢?哥哥答应你,这一生,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一定将姐姐带回来!” 柔安破涕为笑,看着桑北道:“哥哥说的,柔安当然会相信,放心,哥哥,柔安会帮助你,一起找回姐姐!” 身体翩然一转,手中的彩笔,已然画出一串串虹霓般的光影。 柔安收了笔,将书卷抱在胸前,叹息道:“我刚才刚刚苏醒,便觉察到了那个古怪东西的可恶,其实柔安也没有把握收服它,只能凭借书卷的力量将之暂且收纳在里面,否则,哥哥恐怕难以应付哩!” “谢谢柔安!”桑北不知该如何表示谢意,只能说声谢谢。 这精灵小女孩多次帮助过自己,难道,她是命运安排过来,专门帮助自己的么? 时光精灵,那是什么种族呢? 先有洛辞,后有柔安,上苍,你一面给予我残酷打压,一边又在刻意帮助我,难道,这就是一场游戏? 桑北默默感叹。 “柔安就是哥哥的影子,能帮助哥哥,是柔安的义务和使命!”柔安咯咯笑着,显得无比开心。 “这里的事情已然告一段落,我们一起出去吧!” “好!” 这一次站起来,果然毫不费力。 桑北一手挽着柔安,向着来时方向走去。 他却不知道,在他一步步离去的时刻,身后那座猩红宝座,已然在肉眼可见之中消失了。 在他和柔安回到那座苍茫平台上的一刻,所有的迷失族和虚无族人当即高兴的欢呼起来。 伊普尔斯却指向空中的方向,惊呼道:“看,虚无神殿的入口,消失了!” “不必惊慌,救世主大人分明破解了其中的秘密,也肯定获得了那枚嗜血魔穹,故而,那座神殿,必然被魔穹的力量收走了!”荷鲁推测道。 “尊主大人,我们已然更名为桑族,此生将以您马首是瞻,永不相叛,不离不弃!” “永不相叛,不离不弃!” “万岁!万岁!” 所有的族人匍匐在地,向着桑北连连磕头。 手捧书卷的柔安则义正辞严看着这些丑陋的家伙,大声呵斥道:“我可是审判者,倘若你们敢生有丝毫异心,杀无赦!” 突然出现的女孩,让伊普尔斯很是疑惑,便以为是那件传说中的魔穹带来的。 “审判者大人,我们誓死效忠尊主大人,怎么敢生有异心呢?” 一众人连连磕头,连连解释,生怕桑北会迁怒他们。 看到桑北并没有生气,伊普尔斯抢先道:“不知尊主大人下一步欲向何方去?我们桑族在地下世界潜伏多年,已然发展了不少耳目,地下世界异常庞大,称之为暗域,虽不见天日,俨然成为一座独立王国,有不少人类囚徒,罪犯,还有无法谋生的平民,加上一些冒险者,早就来到了这里,及至当下,已然繁衍成千上万民众,宛若集市!尊主既然到了这里,不如游历一番,倘若尊主有意征服这个世界,我们举族将不遗余力,助尊主获得成功!” 桑北略作沉吟,点头认可。 陌生的世界,背后说不定隐藏着未知的机遇,不容错过。 想起当初那一剑,自己居然无力抗拒,瞬间就被斩入地底,倘若不是三相合一,拼力一击,自己或许已然被对方斩杀。 “龙泽帝君,这笔账,我桑北记下了!” 祝春泽要杀他,龙泽帝君也要杀他。 这个世界,他的仇人当真不少。 而要想主宰自己的命运,唯有不断变强,才能彻底击败那些强大的敌人。 “你们,按兵不动,我看看再说,记住,从今日开始,安分守己,守住你们的家园即可!” “诺!”荷鲁和伊普尔斯齐声应允。 “有事情,我会找你们!”桑北告诫。 “尊主大人,地下世界的地形,小的非常熟悉,不如就由小的,为尊主大人做向导吧!” 听了伊普尔斯的话,荷鲁情知被伊普尔斯抢了先机,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只能忍下。 和桑族众人离开这座苍茫平台,穿越那一处空域,那些茧壳内幸存者,即便放出去,已然成为废人。 未料一道剑光穿透一枚茧壳,迎面刺向桑北。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叶莫回。 随着桑北破解了虚无神殿,他的记忆也跟着恢复了。 这一剑无视周边一切,唯桑北是取,无形无声,快到了极致。 剑来的快,桑北身影一晃,已失去踪迹。 叶莫回对刚才的一剑极为自信,必求一击必胜,谁知对方的气息瞬间就像消失了一般。 落剑处,大片虚空炸裂,唬的周边的桑族人纷纷远避。 叶莫回环顾四周,远远看见桑北的身影,化作一道剑光,连连出击。 叶莫回于绝境中有所突破,谁曾想一口气连刺数十剑,连对方皮毛都没有沾上,当真又羞又恼。 转眼间,桑北回到地表,站在一处高高的岩石上。 叶莫回紧随其后追来。 “作为太咸血脉,我会给你一个机会,倘能击败我,那份传承,我会给你!” 桑北转身负手而去,叶莫回双眸喷火,大步追去,谁知脚下大地仿佛被瞬间挪移了一般,只一个恍惚,桑北只剩下一个远远的背影。 叶莫回伏地怒吼,一拳砸碎石头,痛恨自己太过无用。 与上一次相遇,对方的实力分明水涨船高,而自己呢? “无论如何,太咸的传承,我必须拿回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灭国大仇,我叶莫回如何能忘!” 微微抬头,却骤见前方一块块岩石间,已然留下一枚枚血红的足迹。 叶莫回眸中放光,口中喃喃:“这……这是……” 那一枚枚足迹中分明加持着一道道封印,叶莫回能够感觉到足迹中的气息正在不断流失。 “这是他留给我的考题,叶莫回,机会在前,抓不住,生不如死!” 说话间,飞身跃去,不顾一切,一脚已踏在一枚足迹之中,一股强大的剑道气息磅礴释放,周身上下撕裂开无数伤口,血流如注。 “他在逼我退却,但,这是我们东西,我又如何能够放弃!” 咬牙间,一声怒吼,手中长剑斩落,周边数块坚硬岩石,已然如豆腐一般被轻松切开。 “好胆,不愧是姓叶的!即便面临生死危机,兀自不退,我没有看错人!” 桑北淡淡一笑,在伊普尔斯的引领下,大步向前走去。 “哥哥已然留下了机会,抓不住,只能怪自己!” 发出一串银铃笑声,柔安的身影在一块块岩石间不断闪烁,她就像桑北的尾巴,紧随其后。 地底世界无比阴暗,地形错综复杂。 越往前去,空间渐渐变得无比广阔,一条暗红色的熔岩河流,宛若一条巨龙,穿越乱石地带,向大地尽头缓慢流去。 伊普尔斯如数家珍般给桑北介绍情况。 几个人渐渐远离那条灼热的河流,在边缘地带,于一块块仿佛被鲜血浸透的岩石间,辗转行走。 第494章 火浣城 “尊主,地下世界虽然处于暗域,和地上世界其实大同小异,同样充满了争斗,弱肉强食,甚至于因为生存条件的恶劣,比你们的地上世界,竞争的还要更为残酷,为了活着,每个人都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苟延残喘!说实话,他们有时候活的还真不如我们桑族人!”伊普尔斯介绍道。 一边走,眼前的世界渐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看到地面上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植物,红色的荆棘大范围滋生,开着米粒大小暗红色的花朵;血管般的藤蔓,在峭壁和岩石表面顽强攀附生长。 大大小小的雨伞般的蘑菇,从地面钻出来,散发出光怪陆离的色彩。 一个正啃食蘑菇的巨大的老鼠般的动物,突然看到桑北他们,发出尖叫,于是乎,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数百个鼠类大军,堵住了几个人的去路,尖叫着,发起攻击。 正在这个时候,嗡嗡声由远接近而来,分明有无数翼翅快速扑击,振动声越来越大,可谓惊天动地。 转眼间,那些进攻中的鼠类大军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尊主,是地底世界极为毒辣的一种生物,名谓火灵蜂,身负猛烈如火的奇毒,一旦被它们盯上,便会发起玉石俱焚般的自爆攻击,防不胜防,我们要赶紧躲起来!”伊普尔斯分明有些忌惮。 桑北仰首看去,就见拳头大小的火灵蜂,犹如大片红色云层,轰鸣着,席卷而来,当真如洪水猛兽。 脚底一踏大地,人间道发动,早就将一行人的踪迹掩盖的严严实实。 自觉悟虚空剑道之后,他对于人间道的体会愈发深入,那是他所掌控的规则世界,近乎无中生有,信手拈来,运转造化,得心应手。 看着铺天盖地的火灵蜂轰鸣着冲过去,竟然对他们熟视无睹,比之自己掌控的空间术简便的多,伊普尔斯不免大为佩服。 其实一行人的进程原本可以更快,但桑北却抱着了解和学习的态度,亦步亦趋,敞开人间道,开始全方位吸纳眼前世界的规则气息。 再往前去,各类飞禽和异兽纷纷出现,只不过在人间道气息的遮盖之下,那些生物竟然对桑北他们视若无睹,一路畅通无阻。 前方的大地愈见平坦,高大的植物纷纷出现,更令桑北惊愕的是,眼前世界愈发显得光明了,虽比不上地面,已然比原先亮堂了不少。 就见一轮太阳般的东西在高高的天穹之上呈现,殷红如血,将光芒投射向大地。 桑北瞳孔略缩,已然觉察到其中的蹊跷,那一轮血红的太阳,分明是被阵法加持的强大法器,能够自动采集地底世界充沛灵气,源源释放照明之光。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物,竟拥有如此通天彻地的手段!”桑北赞叹。 如此宽广的地底世界,比之当初锡蓝城下的地底,已然不可同日而语。 这样的世界也不知道如何形成的。 而那条庞大的熔岩之河,也不知在何时,消失在几个人的视线当中。 一块块平整的农田展现在眼前,一个个农夫,正挥汗如雨在劳作着,锄草,驱赶偷吃的动物,采集着那些火红色的果实。 孔武有力的监工手持武器,在田垄上来回行走,大声吆喝。 “托城主大人的庇佑,你们才能在这里安身立命,记住,不干完活,没有饭吃!倘若连续三天完不成限额,你们就会被驱逐,野地里的野兽们早就虎视眈眈看着你们哩!” “你们这些懒惰的家伙,好好庆幸吧,有多少人谋算着你们的生计,后面排队等候的多不胜数,优胜劣汰,本大人不会姑息,不要让我找到茬,否则我不会留情!” 说话间,监工目露凶光,盯着一个摔倒的家伙,大步赶去,一把提起来,不顾对方哀嚎,远远丢了出去。 “他就是榜样,唯有拼尽全力,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监工喝了口酒,愈发得意。 这个监工猛然看到桑北几人,眼珠转了转,大步上前拦住路。 监工冷笑道:“别说本大人不给你们机会,在我们这里,若然没有路引,很快就会被当做奸细抓起来,那时候,管叫你们生不如死!可巧我分管的农田里还缺人,给你们个机会加入,机会难得,错过就没有了!” 将脑袋深深藏在斗篷下的伊普尔斯咳嗽一声,道:“不劳费心,路引当然有,我们都是采买的生意人,不要耽搁我们公干!” 监工悻悻看着他们,如看肉羊,显然颇不甘心,却没有足够理由,只好让开道,放几个人走。 看着几个人的背影,监工口中嘟囔道:“到了老子的地盘,岂能让你们跑了!” 当下,唤来几个手下,耳语几句,手下连连点头,飞也似的跑走了。 “尊主大人,待会看到很多事情,都不必理会,由小人一应应付就是。” 伊普尔斯叮嘱道,一边向四周打探情况。 穿过广袤的农田,转上一条较为宽敞的道路,眼前的行人愈发多了起来。 驮运的,押解的,驱赶牲畜的,俱皆行色匆匆。 就见十多个人迎面走来,俱腰挎武器,为首一个壮汉拦住桑北等人道:“近来奸细颇多,本大人不得不严防死守,你们几个交出路引,本大人要验证!” “路引当然有,否则也不敢明目张胆往火浣城来!” 伊普尔斯本着不惹事的态度,摸出几张火红色的牌子,递给那个壮汉。 岂知壮汉一一收了,当即怒喝道:“这几个人全部是奸细,拿住了!” 伊普尔斯见他骤然翻脸,并不吃惊,显然心知肚明这些火浣城人的作风,冷笑道:“我们可是去火浣城找统领齐大人公干的,出了事,你能承担么?” 果然,壮汉一听齐大人,面露犹豫之色,突然间咬牙道:“我们只听巡城张大人的命令,休要聒噪,拿住了!” 一群人顿时包围上来。 “这样吧,今天我心情好,不想和你们这些家伙啰嗦!” 伊普尔斯哼了一声,随手抛过去一个袋子。 壮汉接过来,打开一看,不由得心跳加速,居然是满满一袋火鳞晶! 一枚火鳞晶的价值足够一个农夫活上一年,要知道在这地底世界,不玩命拼搏,随时都可能丧命。 一袋晶石已然让这个壮汉贪心大动,他竭力平息心跳,将一袋晶石揣入怀内,冷笑道:“今天的事,看来说不明白了,走,去巡城大人那里讲理去!” 伊普尔斯见这家伙不吃软,分明盯上了他们,正要发作,却见桑北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就去见见你们巡城大人又如何?” 于是,一群人押着桑北他们,朝着火浣城方向走去。 距离那座火红色的城池越来越近,各类人物愈发多了起来。 九流三教,五花八门,全部登场。 距离城门不远,就见一群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一拥而上,悍然拦住了壮汉他们,伸出手讨要东西。 “该死的东西,竟敢拦本大人的路,不要命了么?” 说话间,拔出一口刀,便照着领头的老年乞丐砍了下去。 岂知老年乞丐一扬手,便握住了锋利的刀刃,顿时流出了汩汩的鲜血,口中叹道:“活不下去了,今日若讨不到东西,城里肯定不让住了,到了城外,我们这样的人,无非一死,与其死,不找你们这些为富不仁的家伙拼一拼,如何甘心?” 那把刀就像被钳子夹住,壮汉居然抽不回来,情知这老叫花有些份量,咬咬牙,从怀中摸出几枚晶石,递给老乞丐。 “真当我老人家是要饭的么?” 老乞丐嘿嘿冷笑道:“也不打听打听,这一城的乞丐都要叫我爷爷,那些统领巡城都不敢不给我老人家面子,肚子饿了,不喂饱我老人家,今天别想过去!” 壮汉的脸顿时黄了,没有办法,咬咬牙,将刚刚从伊普尔斯那里讹来的还没有捂热的一袋晶石掏出来,抛给了老乞丐。 第495章 火灵焚心蛊 老乞丐接过晶石,脸上绽放出了一朵菊花,转而推开壮汉,走到桑北几个人面前,伸出一张满布污垢的手,道:“你们不和他们一伙,算另一份子!” 此番作为向导,刚刚进入火浣城地界便很不顺畅,伊普尔斯觉得大大丢了面子,他却知道这座火浣城深不可测,藏龙卧虎,不敢发作,只得摸出一袋晶石,丢给了老乞丐。 “外乡人,一律双份!” 收了晶石,老乞丐继续索要,态度极为蛮横。 这个时候,远远传来一声大笑道:“汪福,你今天捞过界了吧?本大人的生意你也想截胡?” “张作古,我老叫花子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混饭吃,有何不妥?” 说话间,响起一声唿哨,转眼间,就见几百个乞丐潮水涌来,已然将巡城张作古大人及一干手下,团团包围。 伊普尔斯的一颗心沉入谷底,他明白,这一次被盯上,恐怕幕后定不简单。 “打铁的赵家铺子,到!” “矿山帮也来看看热闹!” “马家班子开锣唱戏喽!闲杂人等,速速回避,清场清场!” 就听噼里啪啦声接连传来,几十个身影跌飞出去,转眼间清理出一块干净地面。 为首一人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白了一眼周边人,呵呵笑道:“哪里有戏台,哪里就有我们马家班子!” 看着一众妖魔鬼怪转眼间粉墨登场,壮汉缩了缩脑袋,便想溜走,谁知却被巡城大人一把薅住脖颈,冷笑道:“惹了这么大祸,今日本大人若拿不到补贴,饶不了你!” 壮心满心懊悔,本来拿住桑北等人想要邀功,却不曾想招来了灾星,心中后悔莫及。 老乞丐汪福白了一眼桑北等人道:“你们闯祸了,今日不吐血,如何善了!” “我们可是齐大人照顾的买卖,诸位可否照顾一二?”伊普尔斯满脸赔笑,心里百计盘算如何脱身。 “七大人?八大人都没有用!拿出足够供奉,否则今天哪里也去不了!” 老乞丐一张污浊大手已伸了过来。 “汪福,你也不怕撑死!”赵家铺子领头的哼了一声。 “多多益善,越撑越好!”老乞丐说罢瞪了伊普尔斯一眼,凶光毕露。 就见桑北拦住伊普尔斯,顺便将小丫头挡在身后,淡淡一笑,从袖中突然摸出一枚东西,口中笑道:“有本事的多,带来的宝物只有一件,恐怕不好分啊!” 说话间,他展开手掌,一股浓郁的火元素气息立时向周边浓烈释放。 汪福圆睁双眼,此刻哪里按捺的住,一把便抓了过去。 岂知桑北的身影微微一晃,汪福志在必得的一抓居然落空了。 要知道桑北拿出来的可是一枚极品火元晶,乃是当年从三光阁带出来的地宝,对于这些长年深藏于地底的饿死鬼,可是拥有致命的诱惑。 他们长年困守地底,必然要从地底火脉中汲取力量,而火中有毒,汲取颇为不便,有了这枚火元晶,可以说再无阻碍,修为当然会提升一大截。 要知道,修为的提升,便意味着寿元的提升,地底世界弱肉强食,比之地表世界更为残酷,更何况他们的身体中拥有极大弱点,倘不能进步,就意味着倒退,距离死亡便会越来越近,谁不怕死? “要想活命,拿来!”汪福犹如猛兽,飞扑而上。 此刻周边高手齐齐眼红,如何容忍汪福独吞那枚火元晶? 于是乎,一个个各展手段,唤起风火雷霆,齐齐攻向汪福。 汪福大吼一声,眉心间一团火光闪现,凝聚出一枚三叶火莲,周身已然被火元素笼罩,竟准备硬抗众人攻击,只为拿到宝物。 此刻他只手遮天,几乎拿住桑北,不由得大喜。 谁知眼前一恍惚,与桑北之间的距离竟被硬生生拉开了数丈。 柔安和伊普尔斯都熟悉空间秘术,身形一闪便跟在了身后。 阴影空间开辟已久,二人进入毫无障碍。 轰轰! 砰砰! 一团团火光和兵器攻击鱼贯落下,汪福身影急转,虽然躲过大部攻击,仍旧受了不轻的伤害,他吐了口鲜血,环顾众人道:“今日的账,老乞丐记下了!” “凝聚了三叶火莲了不起啊,赵某不怕你!”赵家铺子领头人一声冷笑,眉心间同样凝聚出一朵火莲,却是四叶。 汪福心中一惊,记得那家伙上一次见到还是三叶,难道是故意藏拙?心中已然有些露怯。 “见者有份!小子,交出所有宝物,饶你不死!” “这样吧,这小子身上好东西想必不少,所谓见者有份,大家不要火拼,一起分了吧!” “说的是!” 一群人转眼间将桑北团团围住,如老饕看肉羊,尽露贪婪之色。 岂知桑北毫无惧色,从袖中掏出一枚拳头大的晶石,当即亮瞎了众人的眼睛。 拳头大的火元晶? 乖乖,不曾想天下居然有如此宝物! 众人哪里按捺得住,齐齐动手争抢。 没有料到的是,桑北突然将那枚火元晶抛了出去,竟意外落在赵家铺子领头人怀里。 老乞丐恶向胆边生,飞起一脚踹了出去。 赵家铺子领头的长剑一扫,落下漫空火雨,当即转身就跑。 众人哪里不知道那枚火元晶的价值,顿时一窝蜂尾随追去。 却不知桑北探手一抓,那枚拳头大的火元晶赫然出现在手中。 领悟了虚空剑道,此番施展摘心手可谓如臂使指。 “好手段!小家伙,是非之地,到我这里来!” 一张大手乌云般落下,桑北并没有挣扎,任由大手将自己一把攫入城内。 眼前是一座齐整院落,种植着一些地下世界特有的花草。 一弯流动的溪流中散发出浓郁的火元素气息。 溪流对面,一座亭子内,正站着一个魁梧人物,捋须笑道:“小家伙,若不是老夫,你今天想要脱身可难了!作为感谢,那枚极品火元晶是否应该赠予老夫?”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拿东西换!”桑北淡淡一笑。 “好胆!小家伙,若然你知道老夫是谁,恐怕就笑不出来了!也罢,给你!” 魁梧人物随手一抛,一枚火红色的丹药破空飞来,桑北接在手中,看了看,瞳孔略缩。 “吃了它,大补之物,也是老夫赐给你的护身符,有了护身符,在这座火浣城,你可以横着走!” 魁梧之人笑声回荡,那枚丹药顿时有了感应,瞬间化作一虫,居然从桑北的手掌钻了进去! “小子,这是老夫养的火灵虫,你要听话,否则,有你受的!” 就见他口中念念有词,桑北全身一震,脸色煞白,额头汗珠不住滚落。 他捂住胸口,颤声道:“你使了什么邪术,为何……为何我居然心痛?” 魁梧之人仰天大笑,乐不可支,笑毕,道:“这是火灵焚心蛊,一旦进入身体,第一时间便会钻入心脏之中,老夫一念,便可取你性命,把所有好东西,全部交出来吧!” 腰身痛的弯曲的桑北,却一点点站直了身体,看向对方道:“我说过,拿东西换,若不讲规矩,那便不讲规矩!” 刀在手,倏忽一刺,体内血运骤然爆发,那枚钻入血脉中的蛊虫,立时化作了乌有。 血运流转数圈,已然将蛊毒炼化干净。 魁梧老者胸中一痛,嘴角溢出一缕血线,要知道那可是他的本命心血豢养的蛊虫,此刻被杀,立时遭受反噬,痛的全身颤抖。 “好胆!小家伙,今日让你看看火浣城烈火阎王的手段!” 袍袖挥动,周边已然化作一片火海。 老者手中握着一把剑,向上一挑,火海中顿时窜起一头猛兽,瞬间长成一座小山,只一跃一扑,已然将桑北罩在下方。 杀了自己精心熬炼的心蛊,老者顿时起了杀心。 那头猛兽,乃是他在地底火湖中抓住的一头烈焰猛兽,被其凭借修为生生炼化,由此悟道,一经释放,烈焰化形,当者无不化作灰烬。 桑北身影一闪,已然退了出去,随手间,匕首一划,其中释放的一缕剑意,正是南方朱雀七宿中的井星。 第496章 八门 他领悟了凤天之纹,又觉悟了虚空剑道,此刻施展井星剑意,与往昔已然不可同日而语,当即从那头幻化出的猛兽身上切割下来大片血肉,于是乎,魁梧老者本体上同时掠起一串血线。 痛的他身形踉跄一退,无法理解对方的剑道为何如此犀利,防不胜防。 他又哪里明白桑北故意中了他的蛊,自是为了了解他的弱点,此刻桑北知己知彼,更何况以朱雀剑道的深奥,这些地底修士岂能理解?顿时吃了暗亏。 老者口中念诵,眉心间一朵七叶莲花浮现,周边的火海越烧越旺,他在火浣城除了当年碰到那个天敌,还从未吃过如此大亏,此刻恶向胆边生,长剑一指,猛兽强势冲击。 桑北连退六步,顺手间连刺六刀,依次是鬼、柳、星、张、翼、轸六剑。 六剑带起六道血线,老者连退数步,痛不欲生,突然间双眸闭合,周边天地骤暗。 岂知这暗淡只是刹那之间,瞬间,黑暗中撕裂出一缕耀眼光华,直取桑北要害! 这是他以毕生修为凝聚出的一记阎王索命,以碎裂那头猛兽的代价,激发出致命一击! 唳! 一声高亢的长鸣声破空传来,老者骤然瞪大了眼睛,看到了此生从未见过的一幅美丽景象! 就见一只斑斓的鸟儿扶摇直上,冲入云天! 一道道美丽的凤纹拖曳出道道波痕,撕裂虚空。 老者手指这一幅绚烂图景,张口结舌。 他已说不出话来,因为,胸膛内的一颗鲜活心脏已然破碎。 继而,一种无比精纯的火焰席卷他周身,转眼间就将他烧成了灰烬。 天空仿佛被鲜血浸透,几乎要滴出血来,气氛无限恐怖。 泰山压顶的最后一刻,七相加身,人间道中终于斩出一道剑痕。 下一刻,那一处院落,已然被从天而降的力量生生碾碎。 一张狰狞的面孔凸显在上方虚空,眉心间赫然点缀着一朵八瓣莲花,开口吼声如雷道:“杀我的下线,让我损失巨大,此仇不报,何以立身?斩!” 一道血色剑光从天而降。 仿佛屠刀加身,桑北感受到切肤之痛,生死一线,堪堪躲了过去,身侧现出一道深深沟壑。 一城固若金汤,俨然成阵,死死锁定了自己,若非自己觉悟虚空剑道,强行破开空间缝隙,此刻起码也遭重创。 “入我火域,尽为蝼蚁,天罗地网,屠戮四方,杀!” 一道道血色剑光从天而降,来的太快,桑北不假思索,一念刹那,挪移虚空。 他展开的人间道,顷刻间,被从天而降的剑光,破坏殆尽。 天空中的面孔叱咤风云,唤起漫天剑雨,不断追杀。 庞大的火浣城的一隅,顿成人间地狱。 一片片翻卷的火舌从大地中冒出来,织成一片火海,其中,一根根尖锐的石笋如剑刺出,配合从天而降剑光,织成严密杀阵。 眼见对方已成网上之虫,狰狞面孔咧开嘴大笑起来。 下一刻,笑声戛然而止。 他震惊的看到,在密密剑网的封杀中,敌人并没有如期覆灭,竟然在刀光剑影的围剿中一步步走了出来。 他不能相信,自己严密布置的杀阵,竟然无法生效,这让他在同僚面前,已然大失颜面。 可恶! 下一刻,天空中的面孔骤然闭目。 天地瞬间坠入黑暗。 在眉心间的那道八瓣莲花图案之内,一道剑光切开虚空,当即将下方大地如豆腐块一般切开来。 他咧开嘴巴,再度欲发出狂笑,他的嘴巴刚刚张开,一道伤害已然从大地间反噬回来,斩入他的眉心间! 这张面孔张口结舌,瞬间崩溃成为万千碎片。 如此一幕,唬的城内生灵纷纷远遁,尽快脱离这片是非之地。 东南域一隅天空,一个青色身影浮现而出,眉心间凸显的,同样是一枚八瓣莲花,他捋须看着这一幕,神情有些凝重,自语道:“烈火阎王不吃一合,八阶护法倾力一击,居然自取其辱,这来者非一人之敌,倘若不能将之覆灭,上面怪罪,我们俱无法独善其身!” “说的不错,这样的敌人,堂而皇之进入火浣城,前所未有,即便龙泽帝君也从来井水不犯河水,各安其道,今日必须将之斩杀,否则,我等将无立身之地!” 西方虚空,一个身影跟着出现。 其下,又有五个身影走出虚空,眉心间俱显现出一枚八瓣莲花,修为大抵相近。 七个人神情凝重,相互对视一眼,齐声喝道:“涂隆,不必藏拙,快快现身,今日一荣俱荣,已非你一人之事!” 就见一个头发散乱的身影踉跄出现,脸色苍白,嘴角尚且挂着一缕血痕,显然被适才一击所致,受伤不轻。 他尴尬拱了拱手,勉强笑道:“今日狼狈,有劳诸君替我出手,来日必谢!” 他今日死了个七阶下线,可谓损失惨重,今日之后,能否坐稳护法之位尚且难说,答谢一词只是台面话罢了。 其他人倒也不以为意,此际必须团结一心,以斩杀来者为当务之急。 “布阵!” “各掌其位,激活大阵,杀敌!” “趁上面雷霆之怒尚未爆发,及早抹去隐患!” “布阵,杀!“ 说话间,八大护法各守其位,念念有词。 其时,在这片地底世界,所有被牵连的层层下线,每个个体都陷入呆滞状态,体内的真元纷纷被八大护法眉心间一枚枚莲花烙印抽吸而去。 天空染血,无限恐怖。 远天上的一轮照耀之日,突然间,光华喷涌,下方一座庞大城池,沐浴浓重血光,发出阵阵轰鸣。 其间的街道脉络,如一根根血管浮现,顷刻间勾勒成为一座覆盖全城的庞大阵图。 八大护法各据一个阵眼,手中各持一剑,眉心间的莲花烙印光华爆发,口中念念有词。 稍后手中剑齐齐指向中央,声若雷霆。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封!” 随着一个封字道出,八门阵型激活,原本的城内景观已然消失,显现出天地风云山川湖泊奇观,便连上空主阵的八人也不见了,唯余一片云海变幻不定,雷鸣声中,在中天位置显现出一口深邃劫眼,其中电光明灭,杀机浓烈。 “八门封锁,不死不休,天网恢恢,天劫无量,斩!” 劫眼中,一道剑光弹指间斩杀下来,划开了下方的山泽大地。 此刻,大地生根,死死撼住了桑北的身体,令他动弹不得。 那道剑光,势不可挡,当头落下! 周身衣物瞬间化为纸灰,体表伤口皲裂,血流如注。 就见那枯瘦青年的身体,已然生生陷入地表半尺,身体微曲,颤抖不已。 “好硬的身体,居然挡住我休门一击!” “很好,多年不用已然生疏,但愿这小子能多撑一会,且拿来练练手!” “诸君不必留手,且一鼓作气将之击杀!” “涂隆,看来你胆子已然被吓破了,哼,八门封,生死断,地底暗无天日,我等做主!” 虚空中声音戛然,就见一道橙色剑光无声斩落,吞噬了一天光明。 惊雷落地,下方由阵图显化的幻象轰然崩溃,转眼间,一幅险恶地貌再度被聚合出来。 在被八门封锁的大地一隅,那枯瘦青年的凄惨身影再度暴露在眼前,周身血流如注,身形再度下沉半尺,看去毫无反抗之力,奄奄待毙。 “好硬的身体,居然还能挡住惊门一击!” “看我杜门一击!” 一道紫色剑光划开天地。 就见那枯瘦青年半截身体已然陷入坚硬地表,周身溃烂,惨不忍睹。 “一起动手吧,杀了他!” 说话间,其余诸门剑光陆续斩落大地,下方大地山川再度崩溃,大地之上,八剑落下的位置显现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翻腾的熔岩气息喷涌出来,炽热无比。 上方八人身形显现,仔细俯瞰,哪里还有那小子的影子。 忖思八剑何等恐怖,恐怕对方早就化作了飞灰。 第497章 巨峰般的宝座 在他们正准备收了阵图的一刻,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隅暗影中走出,不仅换了身齐整衣物,周身看去毫发无伤。 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们完全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以八剑之威如何伤不了对方分毫? 可恶! 八门动,阵图疯狂运转。 八人再不留手,八门转动,齐齐合力,祭出一道山岳般的剑光,从中天斩杀下来! 下方,桑北目光凝重,脚底一跺,无边幻象之中,一座铁壁坚城冉冉升起。 重剑落,坚城溃! 周身衣物再度成灰,周身伤口呈现,血如泉涌。 “好小子,居然在隐藏伤情,可恨,杀!” 八大护法同仇敌忾,再度祭出一剑劈向大地。 未料,崩溃的大地光影中,再度升起一座坚城。 坚城溃,桑北身影连退数步,看去完全抵挡不住。 只是在八大护法眼中,心中的震惊直如敲响万道惊雷。 原因则是,原本被八门镇压住的小子,居然可以动了! 怎么可能? “八门合,万象同归!” 八大护法唤出所有解数,一口气连出八剑。 大地上,八门聚合的幻象不断崩溃,雷声隆隆,若非阵图遮蔽,城内城外的生灵不知有多少已然被震死。 八大护法一边攻击,一边仔细搜索敌人影踪。 就见那大地幻象之中,仿佛出现千军万马,不断冲锋,虽然不断溃灭,却前赴后继,滚滚不绝。 以一人之力,聚合出阵图奇观,这,还是人么? 他们却不知道,若然从一开始就倾尽全力,不给这敌人适应的机会,桑北要想败中求胜却是万难。 领悟了虚空剑道妙理,他的人间道不断吞噬周边规则,持续进化。 他拼却受伤,不断吸纳八门规则,此刻已然渐渐站稳脚跟。 他在八门之地不断挪移,看去若闲庭信步,如入无人之境,八大护法愈发震惊。 脚底一跺,大地上,一面古战旗飘扬,无尽先灵,百万军队,齐齐呐喊,其声势,即便处于上方的八大护法,也感到了那股强势的冲击。 “那小子居然破阵成阵!” “那面古战旗,如此熟悉,莫非……” 桑北伫立大地,仰天一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看尔等如同黔驴技穷,畏首畏尾,不敢露面,倘若退下,我可以饶尔等不死!” 八大护法闻言气冲云霄,忖思那小子何等狂妄,居然如此轻视他们,真当他们是纸糊的么? “动手吧!” “血蛊朝宗,祭剑!” “修者若不能尽展意气,生不如死!” “杀,祭剑!” 口中念咒,上空劫眼低压。 数万地底生灵无尽恐惧,便以为末日到来,走投无路,只能伏地祈祷。 上方劫眼中,一口血色剑体冉冉冒出,剑体上缠绕无尽雷光,甫一问世,八大护法心胆欲裂,纷纷收回视线,不敢凝视。 而在桑北眼中,他看到的却非一剑,而是一只周身裹挟火焰的斑斓鸟儿,那是,那分明…… 那幕后,难道又是一个祝春泽么? 一声清唳,剑体微颤,大地之上已成劫灰。 桑北退,他以退为进,步步踏动大地,一副干瘦躯壳,顶天立地,连连怒吼。 敌人占尽天时地利,他,不得不退。 上方,凤鸟身影再度发出长鸣,一道剑光尽显英姿,无声落下。 这一剑横扫,不知有多少修者,顷刻间化作梦中幻影。 八大护法定睛看去,就见那枯瘦青年已然化作木乃伊之态,显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罢了,我等舍命,必斩此獠,否则,无立身之地矣!” 一滴滴精血祭出,付出的乃是寿元的代价,只盼望杀了敌人,城主额外开恩。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氛笼罩而来。 桑北仰首看去,就见那只斑斓鸟儿倏忽间闭目。 “不好!” 间不容发,一口乌沉沉的大鼎已然被唤出。 随着他修为提升,妖夜鼎释放出的力量同样水涨船高,一时间万妖怒吼,气势冲天。 万分憔悴的八大护法,再度瞠目。 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无端杀出的小子,居然和妖族还有联系。 这到底是个何等妖孽啊? 难道,他就是来收割他们的么? 世界黑暗,一剑沉寂。 稍后,一声轰鸣,震破混沌天,就见那一口妖夜鼎,已然化作十丈之大,其上无尽妖物,尽显身姿,齐齐嘶吼。 八大护法,早已木化。 瞬间,宛若天眼开。 就见那只睁眼的鸟儿,再度长唳,斑斓身影瞬间浓缩于一剑之中,斩杀下来。 此刻,所有的智慧,所有的期待,所有的觉悟,都全部浓缩在桑北脚底一踏之中。 斗转星移,挪移日月! 砰! 妖夜鼎被瞬间击飞。 瞬间,桑北剑动。 此剑,并非斩向天空,而是以浑厚大地之力,倾力抱合那天空一剑,齐齐斩入地底深处。 整个火浣城的地底,骤然发出一声惊天怒吼,宛若有一条被囚禁无数年头的怒龙,一时脱困,破茧飞升。 此刻,已化作火人的桑北,脚底再度一踏,剑锋微挑,欲破青天。 剑动,地脉中,一股压抑已久的愤怒之力,已然化作一头巨龙,扶摇直上,冲入那口劫眼之内。 劫眼崩,天欲堕。 上方世界,一座煌煌帝都,骤然间便爆发出一股剧烈摇晃,无数双眼睛从入定中醒来,不知道发生了何等惊变。 嗖! 就见一口无主巨剑,从中天落下。 八大护法摇摇欲坠,此刻已失去了一战的勇气。 他们如何也不敢相信,那青年在最后一刻,居然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强行抱合那开眼一击,借助那无坚不摧的一击,斩开地底封印,并借来地脉的力量,一举击破了天机。 就见那道血色长剑已然被一股神秘力量召唤而去,射向火浣城的中央,城主府的巍巍楼阁之中。 八大护法跌落尘埃,膝跪在地,不敢言语。 城主府方向,当即传来一声怒吼。 在桑北耳中,那分明是一声邀约。 战! 战意爆发,步步淋漓,底层深处的大地熔岩,仿佛一条游龙,跟随着自己,不断前进。 桑北看都没看那魂不附体的八大护法。 他们,只是他晋升的阶梯罢了。 杀与不杀,毫无意义。 步步前进,人间道在脚底匍匐进展,拥有地底熔岩灵脉的支持,桑北相信,自己至少有一战之力。 他的人间道,浑如一张庞大的巨舌,正在贪婪吞噬地底世界的浓郁规则气息。 一步,两步,桑北一往无前,无数座楼宇屋舍,在他面前犹如积木般纷纷倒塌。 转眼间,已来到一片开阔广场,广场尽头,一座巍巍重叠楼阁,展开雄浑身姿,耸入云天。 眸如晨曦,周边世界分离为黑白二色,一切幻光俱皆退却,桑北便看到在对面的天幕之下,一座巨峰般的宝座之上,正端坐着一副巨人身姿,目光深沉看向自己。 一柄血色巨剑,正悬浮在巨人的头顶,吟吟震颤。 一根硕大的手指探出,微微一点,头顶上悬浮的巨剑,同时一震。 一道巨大的伤害裂空落下,突如其来,防不胜防。 领悟虚空剑道的桑北,全然无惧,他左手星沉,右手无间,脚底一踏,大地之力化为其中之一,合为三才之势,顿时将那道无形斩杀,化作乌有。 周身伤口再度迸裂,然而这些伤害根本不能阻止桑北的步伐,右脚迈出,趁势踏出有力的一步。 宝座上,魁伟的身影,探出手指,裹挟雷音向下一捺! 一道穿透千军的雷光弹指袭来。 桑北却收了剑,在那道雷光降临的刹那,重重一踏! 身化剑,大地为凭,地底一条翻滚的灵脉,注入滚滚元力。 就见那道扭曲的雷光,在桑北眼眸前一寸之地,向后层层崩溃。 第498章 天涯咫尺 宝座上,身着重甲的巨人再落一指。 与此同时,桑北再度重重踏下一脚,又进一步。 回头无岸。 身守天地一线,退无可退。 桑北口中喷血,却以血为引,唤起身后人间道的大军,继续前进一步,踏得大地轰鸣,同时将巨人捺出的一道重剑强行踩在脚下。 那巨人腾的站起身来,已然为对方释放的一股浩气,深深震动。 巨剑在手,重甲之身一步跨出,当空斩落一剑。 岂知这一剑既出,巨人再不留手,于间不容发之际,身影化作一串流光冲杀而去,雪片般的攻击,成百上千,如天瀑飞泻,挡无可挡。 岂知,他在冲锋,桑北也在冲锋。 身后虚空,一抹青色剑峰浮现峥嵘,正是当初让他吃了无尽苦头的第九峰。 却也正是这第九峰,所带来的冲击,让他的剑道觉悟获得了长足的进步。 桑北模拟出的第九峰,虽仅得其形,却堪可一用。 刹那间,宛若天地碰撞,一座火浣城再度陷入无边黑暗之中。 此界生灵又一次感受到了末日降临般的绝望。 只待光芒复现,就见广场一隅,遍体鳞伤的桑北孤零零站在那里,不知如何。 那个巨人身影已然退回大殿之中,他并没有坐下,反而站在宝座的最高处。 只是他手中已然无剑,因那把剑已然在最后一击中寸碎了。 玉石俱焚的一击,都没有杀掉这个入侵之敌,巨人站在椅背的最高处,也站在了这个世界的巅峰之上。 他的面孔隐藏在高耸的头盔下的阴影中,双臂突然向两侧翼张而起,骤然间,同时向下一按! 这一按,天地间再度陷入黑暗。 当一缕微光撕裂天际,桑北凝神看去,就见那巨人的身后虚空,升起了一道远离此界的影子,那就像天外的半截雪峰,仿佛神迹,漠视红尘,不属于此间。 它属于——彼岸! 嗡的一声,一股颤音自天际波及而来,桑北毫无提防,胸口如遭重击,嘴角立时溢出血来。 好强! 桑北此刻方注意到,那半截雪峰般的影子,竟然是一柄巨弓的样子。 体若冰雪白,弦动天地开。若如满月圆,万物化尘埃! 他不由得想起定君谋的那张此间,若此弓有名字,它一定叫做彼岸! 彼岸是什么? 彼岸在哪里? 人世一苦海,何日登彼岸? 此弓微微一颤,便击伤了自己,比之定君谋的此间,俨然更强! 念动,人间道无限展开。 因之相坐镇全局,情之相鼓舞士气,空之相谋篇布局,将空间之道融于阵图,使得一座棋局山河,愈加变幻莫测。 剑之相驻于前沿,乃是先锋,随时准备迎头痛击。 而生死轮回三相则与大阵融为一体,循环不绝。 转眼间,七相同心,将一座人间道营造成为一片铁血河山,那面大旗矗立于中军,迎风招展,无尽先灵同仇敌忾,死死盯着远处的敌人。 桑北脚底一跺,地底熔岩之脉一声咆哮,显得无比兴奋。 大势既成,堪可一战! 巨人双臂翼张,竟与那一道巨弓之影重叠在了一起。 一声怒吼,全城震动,蛊母动,滚滚真元被八门阵滚滚召唤而来,注入巨人的魁伟躯壳之中。 巨人再度发出一声怒吼,巨弓于天崩地裂般的轰鸣声中一点点拉满,一根如雪的箭镞自巨人头顶吐出,甫一露面,万物震颤。 桑北瞬间,生出一种无所遁逃的莫名惊悚感,在那张弓的凝视之下,他感到自己就像一个透明之物,毫无秘密可言。 桑北脚底一震,仰天怒吼。 七相同仇敌忾,齐齐呐喊。 无可揣摩之中,那天外一箭已然忽视时空阻隔,射到眼前! 七相化作七道剑光鱼贯斩击而去,激起一串串璀璨光华,然而那支箭毫无阻碍,势如破竹,眼见得就要贯入桑北的脑中。 瞬间,桑北闭目,七相归心,他立于天地一线,宛若无所依托,手中剑轻轻一划,七相合一,一座人间道大阵爆发无穷战力,随着这空虚一剑划出,敌对的双方宛若两颗彗星撞击在一起。 口中喷血,长发飞舞,这蕴藉桑北至高觉悟的一剑,和那射来的一箭,针锋相对,相互湮灭成为一片绚烂烟火。 桑北的身影骤然向下凹陷,所站立的那处地域,已然化作一口凹坑,他正处于凹坑底部。 间不容发,情之相翩然向上飞升,身后虚空,亿万星光跟随着他一起向上飞升,更高处,美丽精灵的绝美形象遗世独立呈现,美幻绝伦,延颈而唱,天籁般的歌声回荡虚空。 此刻,第二箭于毫无征兆中破空出现,直取要害。 剑动,无尽星光刹那间聚于剑锋之上,此刻众星归魂,万象合一! 生死之间,只是刹那。 剑动,相思无迹,如此精巧,击中了那射来的第二箭! 一团毁灭光影,扩散出去,周边无尽楼宇屋舍,倾倒无数。 桑北的身影再度下沉,此刻仅仅一双眼睛暴露出来,与地表平齐。 而那如梦似幻的第三箭已然射来。 对方分明想将桑北一举击杀。 桑北闭目,一念归虚。 此刻一座大阵,无尽先灵,在星空歌者的鼓舞之下,战力飙升至巅峰。 剑锋微挑,刺破大地,直上青天。 此刻,桑北以一身血肉,一座大阵,激发无穷战力,硬撼这更强的第三箭。 一团雷光磅礴释放,身下的凹坑居然被瞬间抹平。 衣衫褴褛,血流如注,那股战意,却在无限升腾。 “来,战!” 目视巨人城主,桑北稳稳向前踏出一步,主动搦战。 伫立巅峰,双臂翼张,弓如满月。 箭未离弦,桑北已然提前向前连踏数步。 一声怒吼,撕裂天地。 就见那射出的一箭,已然化作一条巨龙,飞窜而来。 桑北同样发出一声怒吼,再踏一步,此刻天地人三才合一,一剑挑动地脉,同样是一条龙形,咆哮一声,和蹿来的巨龙,犹如二龙戏珠,撞在了一起! 这一击宛若自相矛盾。 二者俱皆从地脉中裹挟出无穷战力,此际堪堪战成平局。 雷光炸裂,广场上一片狼藉,已成末日废墟。 一切发生只在眨眼之间。 桑北进,不断前进,他的人间道大军跟着他,逆势冲锋。 一条条巨龙怒吼着于半空相撞,震惊天地。 上方的奚京,同样遭受了一轮轮剧烈冲击,不知道地下世界到底爆发了何等剧变。 当最后两条巨龙于空中同归于尽的一刻,桑北距离巨人所在位置,已不足十丈。 巨人的双臂静静悬空,似乎因眼前发生的一切远超预期而震惊不已。 只是,他的弓尚未拉开,而桑北的剑已然发动。 这一剑乃以虚空剑道,御南方朱雀真意,虚空中,无尽凤纹如霞光绽放,被桑北瞬间浓缩于一剑之中,一剑归虚。 这一剑已然忽视时空阻隔,天涯咫尺,寄于相思。 这是桑北禀赋虚空剑道,从那张巨弓的攻击中所激发出的感悟——相思。 就见一只斑斓朱雀破空出现,在那巨人根本没有反应的一刻,拖曳着漫空斑斓光影,摧枯拉朽一般,冲入了巨人身体,顿时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无踪了。 巨人双臂翼张,仿佛傀儡。 下一刻,就见一道锐利火焰之光,从巨人头顶骤然贯穿向下,顷刻间,将巨人的身体撕裂为二,崩溃成为一堆残渣。 这一幕完全始料未及。 这朱雀剑道本是桑北从死沼中获得的传承,随着他的剑道觉悟愈发精进,对之领悟日渐加深,尤其在桑北领悟凤纹之道后,对于朱雀剑道的领悟,已然打开门户,一路精进,尤其是在虚空剑道的加持之下,凭借人间道,裹挟地脉之力,骤然召唤出一只强大朱雀,于一念之间,化天涯为咫尺,趁虚而入,居然将这神秘城主一举击杀。 只是桑北有些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对方凭借那柄盖世神弓,即便不能击杀自己,就算自保应当有余,又如何被自己突然击杀? 第499章 天恩节 他尚在犹疑,就听一声大笑传来,何其畅爽,何其得意,听来,居然是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 “好孩子,果然是我祝氏血脉的传承啊,正所谓青出于蓝,如此惊艳!这真火剑道,我生平仅见,即便是我,也不能觉悟其奥妙!难怪,我炼制的最强傀儡也折在你手中!好孩子,快来,快来,让姨母好好看看你!” 那声音分明是从地底传出。 她是谁? 她居然自称是姨母,和自己究竟有何关系?她为何会隐藏在这黑暗的地底世界深处? 带着疑惑,桑北一步步走过去,就见那原先的宝座已然被劈开,一道沟壑从中贯穿而下,直通地底,与此同时,一股炽热气息迎面扑来。 “她居然在下面,想必,我能从她哪里,打听到身世也未可知。” 心中燃起希望,桑北毫不犹豫,纵身跳入沟壑之中,转眼间,飘落在一座被熔岩湖泊包围的小小孤岛上。 孤岛相邻,有一座更大的孤岛,二者距离不远,桑北已然深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禁制气息释放而来,而那股气息,自己当然熟悉,他口中喃喃:“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 八门封印所释放的气息太过强悍,桑北想稍稍靠近,已然被一股无法想象的伟力推了回去。 “好强!这座八门封锁大阵,与上方那座城内的大阵可谓天壤之别,其中造化,难以想象!”桑北感叹。 他放眼望去,就见孤岛中央,挣扎着爬起一位身着破烂红裙的中年女子,周身血迹斑斑,形容看去无比憔悴,要紧的是,她的手脚间俱拴着一根根火红的铁索,那铁索的另一端,俱蔓延到周边的熔岩湖之中,不时将强烈的伤害导引而来,令女子倍感痛苦。 “好孩子,让姨母好好看看你!当初在襁褓之中,姨母只见过你一面啊,谁知,谁知……” 她泫然欲泣,突然连连摆手道:“孩子,不要过来,此地八门闭锁,若然不慎触发,一旦深陷其中,你也将被困于此,退后,退后!” 她看去关心则乱,欲进还退,显得极为纠结。 “你是……谁?”桑北问。 那女子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自责道:“看看,我都在这里被关傻了,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好孩子,莫怪,且听姨母为你一一道来!“ 原来,自己不止有一个舅舅,还有一个姨母? “好孩子,我已然深深感受到你血脉中的气息,端的是我嫡亲的侄儿无疑了!我姓祝,祝云镜,乃是你嫡亲的如假包换的姨母!凤族,我之宗门,我同胞兄妹共三人,大姐祝幽凰,乃是你的生身母亲,三弟祝春泽,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一身邪性,执拗的紧!倘若见了,肯定会向你发难的,这个可恶的孽障!” 女子神色哽咽,显得异常激动,她瞪大眼睛仔细看着桑北,浑身颤抖道:“孩儿,你能稍稍走近一点,让姨母好好看看你的模样!只需靠近一点,别太近,否则,很危险!” 这个世界,波诡云谲,一切传言,在没有得到实证之前,姑妄听之。 周身血运爆发,桑北顶住巨大的压力,终究向前迈出一步,一只脚已深深嵌入岩石之中。 人间道释放,他已然和这座小小孤岛融为一体,终于顶住了那八门释放的巨大斥力。 仔细端详着桑北的样貌,这个叫做祝云镜的女子顿时哭出声来,泪如雨下,哽咽道:“我可怜的孩子,居然长的如此清瘦单薄,一身病弱模样,姨母不猜也知道,这么多年,你一定吃了难以想象的苦楚!可恨,可恨不知是哪个残忍贼子,居然在你刚出生不久,就盗走了你,那时候,我和你母亲都悲痛欲绝,都以为你遭遇了不测……天可怜见,今日让你我相见,这是天意啊,若九泉之下你母亲知晓,她也可以瞑目了!” 说话间,女子又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哭了会,忍住心痛,女子万分怜惜的看着桑北道:“好孩子,不要着急,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有数不清的困惑,且听姨母一一讲来,只是你,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可冲动,一定要倍加忍耐,在你的能力没有到达足够强的地步,切记不可去复仇!因为,那敌人之残忍和卑鄙,毫无廉耻信义,非你所能想象,好孩子,你……能答应姨母吗?否则,姨母很难下定决心,将真实的原委告诉你……”说话间,女子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泣起来。 “你说的话,我能理解,这么多年,我能走到当下,殊为不易,有一点,我很清楚,在实力没有到达之前,我不会去做不理智的事,你放心。”桑北平静道。 祝云镜欣慰一笑,道:“好孩子,看到你心性熟稔,性格坚韧,姨母就稍稍放心了。记住,不要冲动,也无需过度悲伤,姨母相信,总有一天,你会一雪耻辱,打败所有敌人,成为你母亲心目中骄傲的孩儿!“ 她轻轻一叹,道:“这个世界,被五族瓜分,强者如云,彼此间以邻为壑,门阀森严,众多传承,众多资源,都被强大宗门和家族占有,别人要想染指,那是万难!时近末法,礼崩乐坏,天道有缺,杀劫迫近,每个修士都在拼命挣扎,谋求出路。于是乎,为争夺更多资源,强者纷纷联合,继而蚕食吞并弱者,不断壮大。便是那原本最强的太咸一族,也不免中了五族算计,被五族联手攻破,旦夕覆灭!孩子,我要说的是,当下世界,弱肉强食,相互算计,手段迭出,毫无底线,你无法想象一个人,究竟卑劣到何等地步!而我们,也不免被裹挟在这一场场不能逃避的洪流中,被冲击,被欺凌,其中血泪,实在痛彻心扉!” 女子眸中含泪,再度想到痛心往事,浑身忍不住颤抖。 桑北静静听他讲述,想到祝春泽对自己如此敌视,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其中隐秘一定非同寻常。 他望着女子,并没有催促,他知道不管结果如何,自己一定会走下去,为自己,也为那些对自己寄予厚望的人。 如此乱世,人心叵测,而心中唯独保持那一方温暖净土,只为知己而留,如此足够。 女子缓了缓,续道:“这天下,这上面一座煌煌京都,原本乃是我凤族据有之地,而时过境迁,江河日下,被后来者顶替,也是循环之理。作为凤族的每个人,都在想着如何复兴本族,重返故都。然而,始料未及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就将我凤族复兴大计,毁于一旦!当日之痛,当日之辱,使得我凤族每个人,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都不能消解那刻骨之恨!” 她缓了缓,续道:“我凤族,虽然实力大不如前,然若论血脉之高贵,传承之悠久,即便是那自诩龙裔的女虚氏,也不能相比!尤其是在我族圣女,也就是你的母亲,觉醒了上古血脉之后,可以说普天之下,若论血脉之强,几乎无人可比!姊姊天赋卓越,心思聪颖,见识超凡,可以说她以一人之力,托起了整个凤族,让大家看到了复兴的希望,族中所有人都唯她马首是瞻,心悦诚服。” “天恩节,百年一度,奚京八方来朝,其间,更有前所未有的竞宝大会举办,机会尤为难得,何况,天恩节乃天下共同祈福的盛大节日,不可回避,同时为结交天下强者,壮大我凤族,族长和圣女便一起出山,赶赴奚京。” “当日大会,盛况空前,相互结交,推杯换盏,自然难免。那一夜,火树银花,美轮美奂,人潮涌动,人间之繁华莫过于此。竞宝大会上,姊姊甫一露面,已然以仙姝丽质,绝代风华,震惊四座,无论是学识,还是修为,炼器,以及阵法之道,她都侃侃而谈,各有涉猎,拥有独到见解,获得了众多家族的认可,纷纷表示愿与我们结盟,族长看在眼内,喜在心中,他明白这是姊姊以一人之力招揽来的莫大际遇,只要善加利用,凤族未来可期!” 第500章 不堪过往 “如此大好局面,凤族所有人无不欢欣鼓舞,都以为我们崛起的机会来了!故而,故而我们都放松了警惕,完全没有想到,在大好局面之前,居然……居然还潜伏着莫测的危机!我们都错了,我们就不该让姊姊在这场盛会上露面!”女子再度泣不成声。 她定了定,看了桑北一眼,显得无比沉痛,待平复心情,继续道:“天恩节,玉京阁,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知道……谁知道居然……居然发生了那一幕令人发指的惨剧,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我们竟中了他人的算计,呜呜,我可怜的姊姊,想起来,当真痛彻心扉!” 女子握拳,全身颤抖,满目泪花。 “我们都没有想到,堂堂天子,一代帝君,居然在修真界各方人物到场的情况下,做下如此禽兽不如的勾当!” 女子情绪异常激动,望着桑北,抽泣道:“好孩子,无论你听到什么,这都不是你的错,你是无辜者,这是人祸,也是天灾,上天……上天也太残忍了!呜呜……” “没有想到,那道貌岸然的龙泽帝君,女虚北宸,居然色胆包天,他,借酒乱性,居然趁着你母亲中了那种可怕的情蛊,陷入迷离之时,玷污了我族最高贵也被寄予最大期望的圣女!不仅致使我族圣女失去了至为宝贵的先天血脉,还使得我凤族举族蒙羞,被天下所耻笑,也便失去了重新崛起的大好机遇!” 瞬间,桑北如遭雷击,如何也不能相信,堂堂一国帝君,居然如此荒淫无耻,如此……那么…… 那么……自己?居然会是这般么...... 他一时间心乱如麻,终于有些理解当日祝春泽的所作所为。 若真的是这般,自己该如何区处? 这命运……当真太…… 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由来,居然如此不堪……也不愿! 为什么! 他双目圆睁,一头长发炸裂开来,看去近乎癫狂。 “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你是你,你永远是你母亲最爱的孩子!你要知道,当日你母亲吃了多少苦,忍受了多少屈辱!自奚京受辱,返回凤族一刻,她自闭于落红谷内面壁赎罪,立誓终生不再出谷。及至,当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一事,当真如遭雷击!她毫无准备,猝不及防间,一个新的生命已然来到了她的腹内!” “她明白你的无辜,她知道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出去,绝无你的容身之地。她明白,一切和你无关,若有罪孽,当由她一手承担,决不能累及无辜的你!” 女子担心桑北情绪失控,连连解释。 女子顿了顿,满脸悲愤道:“先天上古血脉何等宝贵,那可是我族数千年以来诞生的最宝贵的血脉啊,凭借如此血脉,我们凤族复兴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而希望却在不经意间被轻易摧毁,孩子,你要知道,这对凤族举族的打击,何其惨重!可怕的是,当日我姊姊奚京无端受辱,本是一件秘事,谁料却被有心者故意传播,一时间弄的满城风雨,族长五内如焚,他怒不可遏,亲自去讨要说法,谁知那女虚北宸拒不出面,不仅不承认犯下的罪孽,反而倒打一耙,推脱说是你母亲主动勾引他,以至于他乱了方寸!天下之大,堂堂帝君,谁能想到,这厮居然如此无耻之尤!” “龙泽势大,软硬兼施,我们情知这一切都是那龙泽帝君的算计,却也无可奈何,双方实力太过悬殊,不得不忍气吞声,悄然退出奚京,返回祖地,只是,只是我们还是低估了这龙泽帝君的卑劣!” 女子闭目流泪,长叹道:“自我们返回祖地一刻,更没有想到,那龙泽帝君借机发难,逼迫我们屈服,他乃一国之君,手眼通天,当下调动一切手段,对我凤族全面打压,并派遣中官前来申饬,胡说什么凤族故意设下圈套,散布谣言,玷污帝君名节,罪不可恕!那时候,当真是暗无天日啊,举族受辱,四面受敌,我们根本无法对抗多方进攻,只得将苦水吞入肚腹,举族封关,困守祖地,不得外出!只是希望能够积蓄力量,在将来向那可恶贼子复仇!” 女子擦擦眼泪,继续道:“那贼子却一直不肯放过我们,继续蚕食打压,手段迭出,我凤族日渐萎缩,已然失去重新崛起的希望!姊姊幽居落红谷,为了赎罪,日夜祈祷,在她发现怀了你的一刻,那种五雷轰顶般的痛苦和熬煎,当真难以想象!几天几夜,姊姊反复思量,她决定还是要生下你,她知道一切罪孽当由她一人承担,你何其无辜,上苍既然将你降生在她的腹内,她便无权剥夺你的生存机会,她要将你生出来,好好养育你,将你培养成人,希望,你能在未来,担起复兴凤族的重任!” “她怀孕之事,哪里敢让他人知晓?只能偷偷和我诉说,我可怜的姊姊,她当时,何等凄苦,何等无助!孩子,不要怪她,她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般,万般疼爱她的孩子,即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桑北不知道,他的泪水早已悄然流出,无论如何,他终于见过她了,她在死了之后,都做了如此周密安排,她显然早就预见自己的来到,在凤舞阁中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否则自己,很可能…… “母亲……这命运对我桑北……当真……” 口中喃喃,心痛欲碎,泪如泉涌。 “不要伤心难过,一定要好好活着,做个最为强大的男人,活成你母亲期望中的骄傲,去驱散这天空中的阴霾,洗净那曾经的屈辱!对于那个不可饶恕的罪魁祸首,你必须亲自去向女虚北宸讨要公道,作为男人,作为一个帝君,满嘴谎言,寡廉鲜耻,他何德何能,高居帝位,何有脸面活在这个世间!孩子,那个男人,太过卑劣,你不要轻信他的花言巧语和信口许诺,我能想象,他甚至可能痛哭流涕,向你忏悔,请求原谅,而在背后,则会很快向你出刀!” 听到出刀二字,桑北的心已然一片冰冷,当日,北凌江畔,他几乎差一点就葬送在那一剑之下,能有那般手段的人,除了那个道貌岸然的帝君,还有谁? 背负王朝气运,斩出惊天一剑,他的心,当真残忍,霸道,做事毫不拖泥带水! 帝君手段通天,自踏入龙泽一刻,他一定探听出了自己的某些底细。 故而在江畔,骤然发动雷霆一击。 他在担心什么? 可以确认的是,他根本不希望自己出现,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女虚北宸,等着我! 桑北咬牙,眸中喷火,他稍稍平复心情,再度看向女子,他期待对方能够给出更多的答案。 女子此刻已拖着铁索,走到了孤岛边缘,眼前的熔岩之湖,犹如深渊,不能逾越。 她只想更仔细的看看桑北,那个拥有她嫡亲姊姊血脉的青年。 她哽咽着,无语凝噎,在平复剧烈的情感波动之后,终于道:“落红谷中,姊姊的肚腹一天天长大,她的脸上渐渐浮现幸福的笑容,她希望能始终保持着好心情,如此,他的孩子一定就可以获得更多的幸福。她唱歌,提前缝制了很多衣裳,端详,反复打开,乐此不疲。她该是有多爱你啊,孩子,她多想亲自将你扶养成人!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对于命运的残酷,我们总是来不及去应对,已然被残忍摧残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在你呱呱坠地之时,姊姊可是吃尽了苦头!在看到你的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而我那几天,却刚好不在谷中,想想,我当真后悔莫及,我知道姊姊的产期就在那几日,为何我就不能推掉杂务,陪在她身边!那样,那样,悲剧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第501章 暗域之皇 女子再度泪如雨下,哽咽道:“当日夜里,风雨大作,姊姊由于身体太过虚弱,沉沉睡去,只是,只是在她醒来的一刻,却骤然发现,你不见了!” “她几乎疯了,她哭喊着,四处寻找,却哪里能找到你的一点踪迹!那时候,她便如丢失了心头肉,心如死灰,受到的打击,难以想象!及至后来,我们多方打听,才依稀探听到一点消息,听传言说,刚刚出生的你,乃是被一个来自大荒的贼子盗走了!” 听到这里,桑北攥紧了拳头,他有些明白了,原来,原来自己就是这般,被带到了螣北的么? 螣北,风吼狼滩,死沼,螣荒古城,荒神庙,鬼门,月窟? 这一路走来,隐隐有一张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自己,一步步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行。 那个盗走我的人,究竟是谁? 而沈西池,显然就是为了寻找自己,不惜翻越千山万水,背井离乡,其中曲折,难以尽言!他为了找寻自己,混入古沧,转修邪术,不惜损害自身寿元,甚至于屠戮成千上万古沧贵族,只是为了……为了找到自己吗? 他为了自己,在月窟秘境,替自己挡住那么多高手,甚至于不惜付出生命! 如此说来,当初从母亲身边盗走自己的人,一定和古沧王朝脱不开干系。 那个人会是谁? 桑北依稀看清了隐藏在幕后的一些秘密。 那盗走自己的人,一定在利用自己,至于对方在利用什么,桑北还是有所不明。 难道,是因为自己有所利用价值? 要不然,那幕后之人为何要大费周章? 唯有如此,才能说明,与古沧王朝颇有干系的天胥族洛辞父女,为何在自己年幼之时,就悄悄来到自己身边,陪着自己,一起成长,后来在黑芒军的周密策应之下,一路辗转,直至进入鬼门,开启月窟,让自己得以进入其中,拿到传承。 那份传承么? 桑北的眼中掠过寒芒。 眼前的阴霾虽然浓重,但总有揭开的一天。 “凡曾算计我桑北的,这笔账我会一笔笔去讨还,等着我!” 我的世界我做主! 他情不自禁发出怒吼,双臂高高举起,看向黑暗的上空。 看着桑北激动的神色,女子温言安慰道:“敌人太过强大,唯有比他们更强,我们才能真正掌控自己命运!孩子,我们都是无辜者,都是被算计的弱者,好好活着,好好努力,不要让你的母亲失望!” 桑北点点头。 忖思,那份传承何其难得,为了它,死了太多的人,甚至于,连那个古沧王世子也葬送在了里面。 黑暗,浓重的黑暗! 这个世界,当真太过黑暗,太过可怕了! 叶冥苏,殷白柳,他们的身上,都发生着何等惨痛的遭遇! 想想那个断魔寺中的法性,为了拿到传承,居然,居然和魔姬结合,生下孩儿,百般算计,只为将亲生骨肉度化成为一只禅蛾,替自己挡住反噬!他和龙泽帝君那些人,都是一丘之貉。 “殷白柳,白衣剑帝,你们和我,都是如此不幸……” 他不觉握紧了拳头,这一世,该做的事还有很多,桑北,你要强大,变得更强,对于那些算计自己的人,该讨还的债,每一笔,都不能错过,都要拿回来! 不觉间,右手食指,滚烫如火,桑北能感受到那种炽烈的爱意,便连自身剑道,沈西池都毫无保留的传承给了自己。 这份恩德,深如海,高如山,我桑北此生此世,恐怕再难报偿了! 沈西池,我欠你! 母亲,我此生再也无法报答您的生养之恩了! 还有洛辞,等着我! 那女孩,虽然带着使命而来,她应该只是一枚无辜的局中棋子,对于自己,她不惜付出生命,不求回报,那份情谊,如何能忘,一定要偿还! 闭上眼睛,泪如泉涌。 女子看着桑北,眸中掠过一缕阴翳,口中说道:“我可怜的姊姊啊,自你失踪之后,她就一病不起,因思念成疾,终致病入膏肓,魂归天上!如果可能,姨母情愿替她去死,也不愿看着现下的你和你母亲,阴阳两隔!好孩子,你要变强,变得更强,向那些敌人逐一复仇,为你的母亲洗净屈辱,让她可以瞑目!” 桑北深深吸了口气,道:“这些事,我会一一求证,放心,该讨还的,我每一笔都不会错过!” 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这个世界,唯有手中的剑,才是真的。 他长长吐了口气,看向女子道:“无论如何,既然来到这里,听你为我解惑,我想,还是要为你做点什么,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救你出来?“ 听了桑北的话,女子脸上浮现几多欣慰,又夹杂着几多痛恨,她叹息道:“好孩子,你能如此想,不枉姨母牵挂你这么多年,且听我说,当初,在你母亲不幸陨落之后,龙泽帝君对我凤族的打压并没有丝毫减弱,为了生存,我被派去奚京磋商,那贼子的算计当真令我们防不胜防,他清楚我们凤族善于控火,且善于因火炼器,他要求我给他炼化一件武器,只要成功,就会放过凤族。” “迫于无奈,我只能接受他这个条件,后来,我便按照他的指点,来到了这里,果然中了他的算计,原来这贼子,只是在利用我为他镇压一件可怕的武器,那件武器的投影,你已经见到了,原谅姨母,姨母开始还没有觉察到是你来了,还以为你是女虚北宸派来的奸细,故而痛下杀手,直至在激战中,我方觉察到你血脉中的气息,对不起,原谅姨母,差一点就……“ 女子眼圈一红,再度落泪。 稍稍平复后,继续道:“好孩子,你果然没有叫姨母失望,姨母在你身上再度看到希望,这么多年的苦楚总算没有白吃,好孩子,你是我们的希望,更是我们的骄傲!姨母被囚禁在这里这么多年,深受那件武器的折磨,却也因此悟出些东西来,比如那件强大的弓,虽然只能模仿出一道投影,那种力量已然非常可怕,我以投影激发出巨大杀伤,却也遭受了反噬,咳咳…” 女子禁不住呕出一口鲜血,桑北远远看着,手动了一下。 “没事,无论如何,姨母今日当真太高兴了!我在这里被囚禁多年,虽然深受其害,但得到的好处却也不可估量,比如凝聚出武器投影,还有那座八门阵,你也见到了,姨母凭借阵图的强大,以为臂助,这么多年,默默培植势力,直至终于掌控住了这片地下世界,虽然……虽然其中的手段不甚光明,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火灵焚心蛊虽然毒辣,但对于控制叵测人心,却有事半功倍之效,我每每想到那龙泽帝君的毒辣,便不再觉得自己有多狠毒,为了大业,我不得不如此!好孩子,希望你能理解姨母,而姨母为你创下的这片家业,今日便一起转交给你!” 说话间,她拍拍手,就见一个身着红色斗篷的蒙面人浮空出现,缓缓降落在桑北的一侧,单膝跪地,态度极为恭敬。 女子指着那蒙面人道:“孩子,他是火隐,姨母最信任的手下,他会协助你,掌控整个地下世界,即便在那地上,也有我们暗中布下的势力,有他们协助,我想你会便捷很多。” 她神色转而肃然,喝道:“火隐,自今日开始,我的侄儿……就是你唯一主人,你要奉他为主,听他号令,自今日开始,他就是你们唯一的皇,暗域之皇!尔等须不遗余力,辅佐你们的皇,完成我凤族复兴大业!” 第502章 孪生兄弟 火隐伏地,叩首道:“诺!” 女子一脸欣慰看着桑北道:“看姨母都急糊涂了,到现在都还没问你叫什么,当真……当真太……” “桑北,沧桑的桑,北方的北。”桑北直言。 “桑北?沧桑?这就是上天给你打上的命运符号啊,我可怜的孩子,于此可见,连上苍都在悲悯你的人生,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悲伤,却要将悲伤送给那些残忍的敌人,这才是你真正的使命!不要辜负我们,辜负你母亲的希望!” 桑北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转而投向下方的熔岩之湖,神识刚刚进入其中,已然感受到一股如山如海的压力席卷而来。 当初面对那张弓的投影,已然感受到了一股超然于物外的威压,但与眼前的威势相比,已是云泥。 他素来就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个性,此刻毅然将人间道的气息释放了出去。 然而,他的气息刚刚释放,立时便遭受了排山倒海般的冲击,女子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了。 腾腾腾! 桑北顷刻间连退五步,口中连连吐血。 便连一侧的火隐也被这股气势所波及,顿时被震飞了出去。 “好孩子,你的心意,姨母领了,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尝试了,你需知道,我这座孤岛上的八门阵比之火浣城那座八门阵,那便是江河之与沧海的比较,这座阵图之上,镇压着的乃是一座煌煌京师啊,更何况,那件武器,匪夷所思,它虽然被暂时封印,却能借助镇压之力,激发出反击,根本不是你能承受的,收手吧,好孩子,姨母在这里熬炼了多少年,已然从其中琢磨出了几分道理,假以时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到时候姨母脱困而出,将和你一起,向那龙泽帝君讨还血债!”女子阻止道。 此刻的桑北再度感到了自身的弱小。 在熔岩湖深处,潜伏中那一道如山暗影,实在太强了,更遑论上方还镇压着一座庞大的京城。 想想当初北凌江畔遭遇那惊世一剑,桑北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 女子目光慈祥看着桑北道:“好孩子,姨母已然为你安排好了道路,其一,在你回到地面的一刻,火隐会帮你进入龙渊剑阁,九重阁,九道关,一关一登天,孩子,如何破关,要看你自己了!” “其后,在你升入九品阁之后,便会加入一场优选战,作为优胜者,你便可以实施第二步,进入剑门!剑门九座剑峰,一峰一世界,与龙渊剑阁相比,那里就是高高在上的天!姨母相信,在你未来杀出剑门一刻,就是我们向女虚北宸讨还血债之时!” 听了女子的话,桑北的眼中露出一丝亮色,他知道,对方为他设定的一条道路,最合适不过了,如此,龙渊剑阁,剑门,我桑北来了! “好孩子,姨母会和你一起努力,未来,你一定会登临绝峰之上!再无人能束缚你之自由!” 目光望向上空,这一路走来,可谓翻越了千山万水,无穷险阻,无数强敌已然落在身后,未来,不在话下! “去吧,火隐,带着你的主子,回到地上世界,去完成大业!” 火隐深施一礼,恭敬站在桑北一侧。 “等我回来!”桑北留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站在孤岛上,女子的脸上浮现莫名的笑意,看着二人远去,直至消失不见,一直站了很久,口中冷笑道:“新的复仇者出现了,女虚北宸,我很想看看,在未来,你被你的嫡亲骨血踩在脚底的样子,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奚京暗流涌动,你的敌人不少吧,你是否感到了恐惧?无论如何,我会让你后悔,后悔当初的选择!” “好侄儿,不要让姨母失望,龙裔和凤裔的结合,这份血脉之强,远远超出了预期,你的晋升之路,我已为你设定好,努力吧,希望你这一只小小蝴蝶,能够扇动颠覆的风暴!女虚北宸,等着我祝云镜的怒火吧!” 双臂张开,熔岩湖上腾起熊熊火海,上方裂开的缝隙,轰隆隆,合拢在了一起。 在离开暗域之时,桑北让伊普尔斯依旧返回他们的定居地。 奚京的繁华,宛若天上人间,楼阁峥嵘,枕叠万千,耸入云霄。 在其间偏僻一隅,一处小小院落之内,一口废弃的井中,爬出两个身影,一个形容枯瘦,一脸病态。 另一个身着火红斗篷之人,正是地下世界的暗中操控者,火隐。 “皇,奚京很大,名胜数不胜数,要不要游历一番?”火隐恭敬道。 “不必,安排吧,我要尽快进入龙渊剑阁!” “没有问题,至高的皇。” 火隐拍拍手,在院落的一间屋内,走出一个其貌不扬的人,年龄和身高和桑北很接近。 “他的孪生弟弟,正在剑阁内做一个外阁杂役弟子,两个人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悄悄互换身份,至今已磨合的二人如一人,看去毫无破绽,属下只需为皇稍稍易容一番,便可堂而皇之,进入剑阁。”火隐指着此人介绍道。 “易容么?倒也不必多费手脚。” 桑北盯着对方的脸仔细端详,不知不觉中,他的脸部晃起一层模糊水影,待变得清晰的一刻,两个人的面容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严丝合缝。 在断魔寺中早就熟悉了种种人间面孔情状,每一次历练,都是由外到内,再由内到外的领悟,何况他领悟了虚空剑道,潜移默化之中,已然将那张面孔模仿的一般无二。 火隐悚然动容,这种手段,他可是做不出,果然是伟大的皇。。 “皇,那个人叫丁峰,这是他哥哥丁俊,剑阁之内一应事宜,你有疑惑,尽可以向他询问。” “好。“ “进入剑阁的每个人,都要经过严密审查,往往要上查三代,本朝以武道立国,剑阁对于核查身份向来慎之又慎,绝不容有别国奸细混入其中,很多细节,诸如饮食起居,日常杂务,丁俊会仔细告知你。” 桑北点点头,开始仔细询问。 半晌之后,他看向火隐,再度点点头。 “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吗?”火隐看向丁俊。 “大人放心,这么多年我兄弟二人一直在磨合,几乎天衣无缝。” “那就好!去吧!” 丁俊根本不敢看火隐,战战兢兢走了。 他依旧抱着侥幸,希望火隐大人能够网开一面。 只是在他走到僻静处的一刻,一朵无名火迅速从脚面腾起,短短一刻,就将他烧成了一滩灰烬。 火隐做事向来果决,绝不容忍有任何意外发生。 何况,死一个人,对于掌控暗域的他,实在就像杀死一只虫子。 火隐恭敬道:“皇,剑阁的水深的很,要万般小心,这里有一身一般无二的衣物,还请换上,其后,我们就在这里等待,等明日卯时,丁峰会来,那时候,皇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剑阁。” 桑北此刻却想起那个被囚禁在地底的女人。 凭借小小蛊虫,控制一城人物,一念间便可轻易抹杀任一个下线,那个叫做祝云镜的女人,杀伐狠辣,不择手段,为了把控一城势力,相信死在其手底的人早就不计其数。 她所说的话必须要经过求证才能确认。 想到自己在凤舞阁中所感受到的那种宏大的慈悲的爱意,若是一脉血亲,为何两个人反差如此之大? 尤其是在当初与那把弓之间发生的战斗,那股刻骨的恨意和凶残,即便桑北经历了重重魔境考验,仍旧感到有些心寒。 难道是由于多年前凤族那场变故,才导致她心性大变的吗? “他们的世界,人命如草芥,我无力改变,甚至于,我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唯一能做的,就是变得更强!”桑北暗暗给自己打气,他见过了无数生命在眼前陨落,他明白这是规则,他无力去改变,只求掌控自身。 第503章 摘剑峰 第二日卯时,就见和丁俊生的一模一样的一个青年,来到了二人眼前。 这人当然是丁峰。 多日不见,丁峰亲热的拥抱了桑北,竟丝毫没有察觉到眼前此人已非他哥哥。 桑北明白,其实自己只需要一个进入的途径罢了,其后如何,一切要靠自己努力。 时间长了,有些东西想瞒也瞒不住,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才是正理。 不过,作为奚京一个精英荟萃的地方,或许正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低调行事,原本也不错。 换了便装的火隐,带着桑北出了院落,二人装作互不认识,很快混入奚京城街头滔滔人流之中。 不多时,穿越数不清的繁华街市,便来到一座郁郁葱葱的巍然丘峦之前,其上建筑着一排排、一层层楼阁,如云如峰,雕梁画栋,争奇斗艳,耸入云天。 当中一道如剑的长长阶梯,从脚下起步,末端已刺入云天之间,云天之上,正悬浮着一座瑰丽的牌楼,高高在上,气势超绝。 一瞬间,桑北便看到无数把剑,堆叠在眼前,堆叠成这条通天阶梯,气势如虹。 “皇,这里就是龙渊剑阁的唯一入门之地,我只能送你到此,万事小心,如有需要,按属下所说秘法,我自会想方设法与你相见。”火隐默默传音。 桑北迈开脚步,顺着这一条剑形的阶梯,开始向上攀登。 踏上第一层台阶,那股万剑镇压的气势,立时迎面扑来,直抵咽喉,这种压迫感会令企图挑战者非常难受。 每前进一步,压力都在增加。 曾经有数不清的挑战者倒在这条阶梯上。 之所以会来挑战,是因为,只要能通过这一道阶梯进入山门,便可以无条件被龙渊剑阁录取。 自龙渊剑阁诞生至今,只有极少数的天才,方能够成功蹚过这条万剑之路,成功进入山门。 这个时候,腰间一枚玉牌已然释放出温热气息,包裹住桑北的身体,那股无形威压,顿时消散一空。 “难怪无人敢靠近这条台阶。”桑北淡淡一笑。 忽然想到,当年沈西池也曾进入剑阁,他曾经是那个通过挑战进入山门的人吗? 自己正走着沈西池曾经走过的路,可以顺路了解他的那些事迹,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怀念吧。 “沈西池,你的未竟之愿,便由我桑北,替你走下去!” 若要进入传说中的剑门圣地,龙渊剑阁几乎是一条唯一的道路。 他心态平和,保持着和丁峰一般无二的粗浊呼吸,山门外看似空无一人,暗地里说不定正有一双双眼睛瞅着自己,任何一点疏漏,都有可能导致意外发生,先进去再说。 走过一层层台阶,宛若正在翻阅一张张书页。 不知不觉,桑北已走完接近一半的路途。 这个时候,突然有几个身材魁梧的身影从上方大步向下走来,其中一个背剑汉子一眼瞅见丁峰,哼了一声道:“丁峰,没事不在阁内好好做事,外出干嘛?莫非,想夹带私活吗?老实交待,否则,老子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吴师兄,外阁长老差遣事务,不敢推脱,这不,我忙完了赶紧回来,阁内的事还没做完,我得赶紧回去打理,见谅。”桑北完全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吴师兄几步走过来,微微压低脑袋道:“这个月的供奉还没有交上来,若不是我罩着你,你以为还能在外阁待下去吗?“ “师兄说的是,这里人多口杂,晚上我亲自给你送过去。”桑北小声道。 “你们二人嘀咕个什么?难道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丁峰,虽然我们看在吴师兄面子上没有跟你过不去,但做人,不可太迂腐,要明理啊!”一个瘦子冷笑道。 “师兄教训的是,在下有数。”桑北满脸堆笑。 “有数就好!”瘦子随手打了桑北一拳,桑北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连脸都白了。 “走吧,一个榆木疙瘩,没多大意思,办正事要紧!”一旁两人催促道。 这个时候,就见下方走来一个窈窕身影,青色衣裙,戴着斗笠,遮着面纱,口中讥讽道:“有工夫多练练剑,这个月的大比就要开始了,末位的可是要降级的,我看你们差不多都有可能要降到外阁,比他好不到哪里!” 吴师兄眼中一亮,嘿嘿笑道:“鲁师妹,哪里去?有什么事情,差遣师兄我好了,管包你省时省力!” “你真的愿意帮忙吗?若这个事情成了,我可以请你们去玉京阁一坐!”鲁师妹露出惊喜之色。 吴师兄闻言两眼放光,道:“师妹放话,师哥当仁不让,多大事情交给我,保管手到擒来!” 他追求鲁师妹日久,苦于对方就是不松口,今日有了机会又如何肯放过。 “只是……只是这个事情有点……有点难办啊!”鲁师妹颇为为难道。 “师妹放心,还有我们几个帮衬,绝对包师妹满意!” “就是!” 一旁几个人满脸堆笑,帮助搭腔。 “你们真的愿意帮忙吗?” “当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鲁师妹长长松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也不好意思开口,几位师兄既然如此热情,小妹便麻烦你们一回,你们知道,我卡在突破的关口好久了,只差最后一个环节,就可以圆满!” 听她的话,吴师兄隐隐有了些不好的猜测,但大话说出去,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摘剑峰上有一味灵草,名唤龙眠草,我欲炼制一枚结相丹,就差这一味,你们知道,摘剑峰新来的老头脾气异常古怪,自他看守摘剑峰之后,从无人敢去冒犯,但凡前去采药的,无不惨遭打压,有个师兄甚至于被废了修为,赶出了剑阁!” 鲁师妹目光灼灼看着吴师兄道:“师兄既然要帮忙,无论成功与否,便算小妹欠你一个人情!“ 美人在前,色心壮胆,又有几个师弟在一旁看着,吴师兄硬着头皮,咬咬牙,道:“师妹,那座摘剑峰极为古怪,凡前去采药的,几乎都吃了大亏,即便如此,无论成功与否,师兄我一定会前往挑战一番!“ “那就谢过师兄了,小妹静候佳音哦!”面纱后的一双美眸忽闪忽闪看着吴师兄,吴师兄意乱情迷,一拍胸脯,道:“师妹等我的消息便是!” 吴师兄一张大手重重搭在桑北肩头,皮笑肉不笑道:“师弟,一起走吧,今日的杂务,我吩咐其他人去做就是!”一边说,眼里放出狠色,只要桑北敢拒绝,他绝对有一万种手段要他难受。 “师兄,我一个外阁杂务弟子,连摘剑峰在哪都不清楚,恐……恐怕帮不上忙……”桑北唯唯诺诺道。 “没事,按我说的做,包你没事!” 看着几个蠢货离去,鲁师妹嘴浮讥笑,连她都不能完成的事,几个蠢货更无法做到,其实,她早就看那丁峰极为厌恶,此时只是寻个法子整他们罢了。 几个人告别鲁师妹,转回头,簇拥着桑北进入山门,几番盘桓,绕过几处楼阁,穿越一片片密林,终于来到了一座苍翠的碧峰之前,那番景致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只不过,要想到达那座碧峰,必须要穿过一条悬空吊桥,据说那座桥神秘莫测,很多人想通过吊桥登上摘剑峰,却不知何故,坠落下去,非死即伤。 只要能成功通过吊桥,便会获得一次采集灵草的机会。 站在吊桥前,看着那面警示牌,上书几个大字,剑阁要地,挑战者后果自负! 吴师兄心底发寒,忖思剑阁为何会派一个古怪老头前来看守,即便以物易物也是可以啊,堵了多少人的上进之路! 第504章 拒绝 “丁峰,看你了,龙眠草的图谱给你看过了,过去,找到后,抓紧回来,只要成功,从今以后,我包你在外阁横着走!”吴师兄捶了桑北一拳替他打气。 “师兄,我还是有些害怕,不去行不行?” “男人不能丢面子,你若让我丢了面子,后果你懂!“吴师兄恶狠狠威胁。 旁边几个师兄弟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桑北齐齐推到吊桥前。 桑北犹豫着解下剑,既然叫摘剑峰,肯定不允许带剑。 吴师兄忍不住一笑,忖思马上都要死了,还知道摘剑,果然是干杂役干傻了。 看了几人一眼,战战兢兢迈出了第一步,见并无什么变故,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下方云遮雾掩,深不见底,桑北不敢向下看,只一步步朝前走去。 一步,两步…… 几个人瞪大眼睛看着桑北,一颗心早悬了起来,只是不知道这小子究竟什么时候会掉下去。 一阵风吹来,吊桥开始晃动,桑北浑身颤抖,却不敢回头,硬撑着向前一步步行走。 后方看着的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喘,张开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一幕。 然而,他们所担心的一幕并没有发生,眼睁睁看着丁峰一步步消失在视线尽头。 几个人面面相觑,对望一眼,满脸不可思议。 连丁峰那般修为浅薄的家伙都能通过吊桥,他们如何不能? 莫非,莫非那个看守的老头碰巧外出了么? 如此机会岂能错过! 吴师兄指着手下一个跟班道:“你去!” 跟班不敢违拗,同样依规矩解下剑,战战兢兢走上吊桥,一步,两步,十步之后,吊桥依旧毫无反应,吴师兄大喜,心知发财的机会到了,当下第三个登上吊桥,大步朝前走去。 身后几个人如何能忍住诱惑,纷纷紧随其后。 一阵山风吹过,吊桥摇晃的愈发厉害了。 吴师兄担心夜长梦多,身影一跃而起,试图越过前面的跟班,谁知砰的一声,身体顿时就像撞在一层铁壁之上,只撞得眼冒金星,心知不好,一时间天旋地转,生死危急,哪里还敢犹豫,当即捏碎一根卷轴,身体被一团流光包裹,消失不见了。 这根卷轴他可是花费了不菲的代价买来的,此刻即便再肉痛也用了,保命要紧。 身后几个师兄弟却没有这般幸运,接二连三被怪力弹出吊桥,留下几声惨叫,转眼间消失在浓浓的雾气中。 此刻,在摘剑峰上,桑北正循着一条路径朝前走去,冷不防听到一个干巴巴的声音道:“不错,不错,今日居然有一个成功过桥的,小子,我老人家对你很感兴趣!” 话音未落,一个白发老头已出现在桑北对面,打量一番,面露怪异之色,咂嘴道:“怪哉,一个开灵境的小小弟子,居然敢来挑战老夫的迷津道,不怕死么?不对,这小子有古怪!” 他一把抓住桑北的手腕,搭了半晌,依旧没有揣摩出什么怪异,他又哪里知道,觉悟了虚空剑道的桑北,可以将自身气息随意模拟成低于自身修为的每个境界,何况,桑北修为完全不弱于他,要想查出桑北的真正底细,并不容易。 老头一把揪住桑北的颈领,怒喝道:“小子,告诉我,你究竟怎么过来的?答好,有赏,欺瞒,杀了你,也不会有人追究老夫!“ 桑北全身颤抖,面色惨白,早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颤声道:“我不知道,我就那般一步步走过来的,不敢欺瞒前辈……” 白发老头双眸死死盯着桑北,看了半天,终于松开手,喃喃道:“没道理啊,迷津道布有幻阵,一步错,步步杀机,怎么可能?关键是,只要有风吹动,阵图就会发生改变,即便他通晓破阵之法,岂能洞察莫测玄机……” 桑北行个礼,装着万分畏惧,绕过老人,向前搜寻。 工夫不大,他便在一块山岩后面找到了图谱上的那种龙眠草,揣在怀内,更不敢停留,顺着来路,开始返回。 其实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白发老头看在眼内,对方没有贪图其他更为名贵的灵草,博得了老头几分赞许,知他懂规矩。 老头目光炯炯站在高处,看着桑北到底如何通过那条吊桥。 他看着桑北登上吊桥,一步步返回,越看越是心惊,原因则是,那小子看去畏首畏尾,每一步都准确落在要紧处,即便山风吹过,阵图发生变化,他都有惊无险的踩着一个个落脚点,最终安然无恙登上彼岸。 他绝不是一个懵懂的傻子。 傻子会凑巧走对一步,不可能步步都走对。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对阵图拥有特殊的感知,他依靠感知把握住稍纵即逝的机遇,最终成功过关。 这是个天才! 眼前身影一晃,白发老头又出现在桑北面前,他捋须一笑道:“小子,老夫看好你,这么多年,老夫从未有过收徒的心思,你显然引起了老夫的兴趣,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拜在老夫门下?“ 他自以为投出橄榄枝,桑北一定感激流涕,心甘情愿拜倒在地。 “晚辈资质浅陋,这么多年修为停滞不前,想来此生已然无望,不如老老实实做个外阁杂务弟子,平安一生罢了,不敢误了前辈的大好时辰,更不敢在他人面前堕了前辈的脸面,我家人说过,规规矩矩做人最好。” 看着桑北一脸木讷,老头忍不住笑了,几分自嘲,几分神秘,摇了摇头,转身去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外阁居然混进了这么个人才,可笑上面都是睁眼瞎,放着这么一颗珍珠竟然看不见。 “只是小子,你祸闯的不小,波澜已起,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过关!” 顺着来路,一路盘桓,终于回到外阁安身之地。 稍稍休息,去膳食司吃了点饭,而后,先去挑水。 丁峰做过的日常事务,交待的很清楚,他一丝不苟,旁人很难瞧出破绽。 桑北觉得这样很有意思,装成别人模样,可以更清晰的观察周边,尽快熟悉,寻找晋升的机会。 当日那裹挟王朝气运的一剑,横空出世,何等强大,很难有人会相信他死里逃生。 当日一战,第九峰投影给他留下了深刻记忆,无论如何,他必须设法进入剑门,获得突破的机遇。 挑完水,拿起一根扫帚,开始顺着道路清扫。 转过一个弯口,就见一个袅娜的身影正站在一隅,不是鲁师妹又是谁? 鲁师妹蓦然转身,摊开一张玉白手掌,轻启贝齿,笑道:“拿来!” “什么?”桑北摸了摸脑袋,下意识问,模样看起来极为憨厚。 鲁师妹忍俊一笑道:“我是亲眼看见你进入了摘剑峰,并顺利返回,能从那怪老头手里安然逃出来,不错,不错,师姐看好你哦!给我吧!” “哦,师姐说的是那个啊,给你不难,只不过,我想,最好能当着吴师兄的面,否则,我担心……” 他的话被戛然打断,鲁师妹颇为不乐道:“吴奇算个渣!带着几个师兄弟擅闯摘剑峰,死伤惨重,等着戒律堂责罚吧!给我,从今天开始,本师姐罩你!” “怎么样,师姐的面子都不给吗?帮帮忙嘛,丁师弟!”带着嗲腔的声音曾经迷倒了多少剑阁弟子,鲁婉儿有这个自信。 谁曾想桑北依旧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鲁师妹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这个外阁的小虾米,还敢拿乔,要不是此地过往人多,早捏死算了。 她又哪里知晓,这青年从来不吃这一套。 摘剑峰一行,此事必然传的沸沸扬扬,这两天,找他的人一定不少,他倒要看看,那些牛鬼蛇神会如何出题,破题一刻,也许就是机会。 第505章 怂恿 这个鲁师妹,看似貌美,却无比腹黑,绝非好相与,这样的小角色,在剑阁想必成千上万,对于他桑北来说,小虾米罢了。 见招拆招,他要尽快脱离低阶区域。 “还是等吴师兄回来再说,师姐,做人要有诚信,是你的,总跑不了。”说话间,桑北继续扫起道路。 鲁师妹气的花枝乱颤,心底已给桑北判了死刑。 山道弯弯,渐渐延伸到树林阴翳之地,地上的落叶很多,桑北扫的很细心。 一层层青石阶梯上爬满了苔藓,裸露出的一道道陈旧纹路,看去杂乱无章,不止是剑,还有枪,刀,弓,以及各类武器所带来的创伤,从这些石材的裂隙间,桑北甚至于看到了不一样的色彩。 苦难,疮痍,战火,鲜血,尸骨...... 透过这一层层蓄满沧桑气息的阶梯,桑北知道了它们的由来。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一面太咸古战旗,那是不灭的精神,也是丰碑。 他的神情变得肃然,一层层仔细清扫,显得更加专注。 他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他试图想通过那些痕迹,捕捉到尘封已久的信息。 桑北气息内敛,一如丁峰那般木讷,朴实无华,他一边扫着山道上的落叶,一边也在扫着道心上的尘埃。 天光水影,一泓清潭,那是南殿苏墨觉悟的道境,对于映证所得,汲取外在气息,大有裨益。 穿过密林,在一块巨大山石后面,突然闪出几个人,为首一个,面皮白皙,长的文文雅雅的背剑书生,摸了摸鼻子,面浮和善笑意道:“听说,你叫丁峰,去过摘剑峰,那个老家伙并没有难为你,若你能将进入的过程仔仔细细,和盘托出,我一品阁内阁弟子徐卓,此后一定会罩着你,且,这一包丹药就是你的!” 他托着袋子掂了掂,份量很足,只不过,对方能不能得到就是两回事了。 桑北瞪大眼睛,盯着那一袋散发浓郁香气的丹囊,露出贪婪的目光,震惊道:“真……真的吗?只……只是无功不受禄,我如何……如何好意思……” 周边人哄堂大笑,没见过这么天真愚钝的家伙,难怪只能在外阁混了。 “当然是真的,只要你一字不落告诉我细节,这一袋子丹药都是你的!”徐卓循循善诱。 桑北摸了摸脑袋,憨憨笑道:“好……好吧!” 未料徐卓听完了他的话,心中疑云丛生,连吴奇等人都遭遇了不测,他就这般有惊无险走过去了,没道理啊。 他颇为怀疑的盯着桑北看了一会,淡淡一笑道:“这样啊,师兄跟你做个交易,明天,你再去摘剑峰一趟,帮我采一株天灵葵,这一袋丹药,就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说话间,不由分说,将丹囊塞在桑北手中,一众人扬长而去。 桑北攥住丹囊,满满的不可置信,稍后看了看左右,小心翼翼揣在怀里。 暗地里,一双美眸正狠狠盯着他,幸灾乐祸道:“徐卓的东西也敢收,当真不怕死啊,且让你多活一天,我倒要看看,明天摘剑峰的老头如何收拾你!“ 扫完山道,回到住处,稍稍收拾一番,就见一颗脑袋鬼鬼祟祟探进来,看见桑北,面露喜色,道:“你果然回来了,吴奇师兄擅闯摘剑峰失败,牵连一干兄弟受到重责,被戒律堂囚禁,不得方便,特差我前来,讨要那枚龙眠草!” “做人要守诚信,吴师兄不来,龙眠草我不会给任何人,这是我和他的约定,对不起了。”桑北认真道。 那人从未见过如此迂腐之人,他也是内阁弟子,面露狠色道:“你是说真的吗?你不怕我?” 桑北缩了缩脖子,咬牙道:“我是胆小,但一直是吴师兄罩着我,我还是要守信的。” “你行!” 那人竖了竖拇指,狠狠瞪了桑北一眼,转身走了。 第二日一早,管杂务的头子照常分派日常事务,待所有人都分派完了,这个胖子白了桑北一眼道:“近日其他人都有重活,你的清扫工作也要加重,通往内阁的三条道都由你清扫,记住,一天内必须按时做完,否则,没有饭吃,若连续三天完不成外阁指派的事务,一律逐出剑阁!” 看着桑北呆呆怔在那里,头子哼了一声,情知这小子得罪对头太多,能保着命出去便算万幸了。 桑北挑完水,拿着扫帚,继续顺着山道开始清扫。 很多人,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 大抵是对他进入摘剑峰能够安然返回,颇为嫉妒,然而,他可是被徐卓,鲁师妹,和吴奇打上标签的人,心里虽然痒痒,却不敢染指。 让那些旁观者惊愕的是,原本需要两个时辰扫完的山道,那小子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扫完了。 他们哪里相信? 一些人便去打探,却发现道路干净的很,完全是刚刚清扫过的样子,难道,见了鬼了? 他们都是因嫉妒生恨,前来找茬的,没有达到目的当然心有不甘,依旧远远跟在桑北身后,看着他去清扫第二条道路。 第二条路曲折崎岖,清扫难度明显增加,半个时辰过去,那小子只清扫了一小半。 众人躲在背阴里乘凉,一门心思要看对方笑话。 谁知他们只是愣了一下神的工夫,就见那小子已扛着扫帚走了回来,众人不免吃了一惊。 情知那小子肯定在作弊,于路搜索一番,却发现这一条崎岖道路,竟然比第一条道清扫的还要干净。 当真见鬼了。 不对,一定有人在暗地里帮他。 当下众人分头前往监视,绝不让那小子逃离自己的视线。 然而人总有疏忽一刻。 其中有个监视的家伙,只是一眨眼,就发现被监视的目标不见了。 他慌忙跳起来去通知其他人。 却见桑北迎面走来,扛着扫帚,嘴里还哼着曲子,向着此人深施一礼道:“谢谢师兄!” 这一幕当然被其他人瞅见,于是断定此人正是奸细,于是乎,一起抓住此人,一阵毒打。 “今日算这小子运气好,明天绝不饶了他!” 众人发狠。 日当正午。 桑北又来到摘剑峰之前,走上了那条让众人胆战心惊的吊桥。 又是一路有惊无险,安然走了过去。 躲在暗地里的徐卓看见,双眸喷火,忖思:“莫非这小子是摘剑峰老头的私生子?除了这个解释,没有道理啊!” 桑北看见老头,行个礼,从从容容摘走一株天灵葵,道了声谢,依旧视周边奇花异草如无物,原路返回。 “这个丁峰的背景,早就被剑阁打探的一清二楚,他性格笨拙,天赋普通,没道理啊!他究竟是谁?”老头双眉深锁。 走过吊桥,便看到徐卓等人挡住了道路,桑北满脸堆笑,将那株天灵葵呈上,笑道:“幸不辱命!” “师弟好手段,师弟这般人才,留在外阁,那是糟践了,有个机会,师弟不知愿不愿意把握?”徐卓循循善诱。 桑北瞪大眼睛,露出惊喜之色,道:“真的吗?师兄昨天送我丹囊,今日又提拔小弟,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师兄!” “自家兄弟,不要客气!” 说着,一把搂住桑北,一行人顺着道路向前走。 一路盘桓,向上攀登,不多时,已来到一座气势恢宏的殿宇之前。 殿门大开,上方有一道耀眼日光投射而下,令人无法直视。 “一般好机会,师兄我不会和他人说,师弟的资质真的很不错,我只问一句,师弟想不想进入内阁,做一名正式弟子?” “愿意!莫非师兄愿意举荐小弟?” 看着桑北无比渴求的眼光,徐卓淡淡一笑,道:“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师弟连进入摘剑峰都如履平地,眼前这扇门户,一直通往内堂,只要师弟走过去,就算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内阁弟子了!” “真的吗?” “比金子还真!” “师弟天纵之才,我们早就想集体举荐师弟了!”一众人齐齐怂恿。 “谢谢师兄!如果成功,我丁峰一定重谢各位!” 桑北抱拳还礼,深吸一口气,大步朝着殿门走去。 第506章 秘境试炼 周边的人几乎忍不住就要大笑,早被徐卓吓了回去。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桑北走入那扇光明殿门,转眼间消失不见。 “师兄,那小子太蠢,其实挺逗乐的……” 一个师弟有些惋惜道,就听徐卓喝道:“不行你去做个伴?“ 此人连连摆手,一脸惶恐。 然而,众人所期待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大殿内始终很安静,一点动静没有传来。 几个人走到门边,小心朝里面看去,哪里还有桑北的影子。 这小子哪里去了? 难道被殿内的剑阵抹杀掉了不成? 一定是这样! 穿过这座殿堂,桑北已来到一处宽阔无比的庭院中,就见溪水潺潺,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当中一座石桌旁,正有两个中年人在对弈。 他们乃是看守问剑堂的护法。 此刻桑北已然走到了他们的身侧,看见棋局内两条大龙纠缠,杀的如火如荼。 一个护法端起茶喝了一口,猛然看见身旁站着一个人,惊道:“问剑堂乃是试炼禁区,小子,你怎么进来的?” 桑北连连摆手,退了一步,解释道:“是……是徐卓师兄推荐我进来的,说只要通过这座大殿,就能进入内阁,成为一名正式弟子……” “你……是从殿外走进来的?不对啊,怎么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另一个护法狐疑道。 “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其他路径进入,这小子并没有说谎。” 先前的护法咳嗽一声,看着桑北道:“说说你的身份。” “外阁杂役弟子丁峰。”桑北恭恭敬敬。 “你知道这座问剑堂为何而设吗?” “不……不知道……”桑北缩了缩脑袋。 “这么胆小,资质平凡,居然闯过了杀身殿,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可能?”一个护法嘟囔道。 “小子,这座问剑堂可不是为了晋升内阁弟子而设,而是内阁弟子晋升真传弟子所用,今日莫非苍天庇佑?若不然,这个修为浅薄的外阁杂务弟子,如何能活着且悄无声息走进来的?” “师兄,既然他走进来了,无论如何,那是要给个奖励的,他的资质太过一般,如果晋升真传,传出去还不笑掉大牙?这样吧,破格录取其为内阁弟子,你有没有兴趣将其收归门下?”另一个护法道。 “算了,看他这副憨厚的样子,也无需指派老师,依旧让他干本行好了,负责内阁清扫,养在内阁,避免那些人说闲话。” 目光看向桑北道:“你可愿意?” “当然愿意!” 桑北高兴得心花怒放。 “去吧,有人会安排你一应起居事宜。”护法很不耐烦。 看着桑北的背影,其中一个护法道:“看来,问剑堂内的阵图有所疏漏,我们要赶紧汇报上去,重新布置一番!“ 晋升内阁弟子,居然分了一间独门独院,这种待遇和原本的外阁可谓天壤之别。 他却不知道,若能晋升真传弟子,那份待遇相比于当下,就是贵族。 桑北成功通过问剑堂试炼的消息不胫而走,其轰动效应,甚至于比孤身闯入摘剑峰还要强烈。 一个开灵境的杂役成功晋升为一品阁内阁弟子,且闯过了真传弟子的测试。 很多人将信将疑,于是乎各种各样的版本传的天花乱坠。 有的说他是问剑堂看守护法的私生子,正因为有了这一层关系,摘剑峰老头才不得不一次次放过他。 也有的说他天赋异禀,感知强大,能够在纷繁的杀阵中迅速捕捉到一线生机,故而有惊无险闯过了试炼。 还有人说这丁峰身怀异宝,此宝足以抵挡住杀阵的威胁。 还有的传言更离谱,说丁峰其实背景强大,他故意扮成普通人,体验外阁弟子的日常生活,当做苦修。 其中有一个传言更是离奇,说陈护法的独生女儿看中了丁峰,没有办法,陈护法只好偷偷帮助他。 然而,丁峰作为唯一一个没有老师的内阁弟子,看起来还不如高阶的外阁弟子,已然成为剑阁内一个绝无仅有的异类。 于是乎,这些传言便形成了一层保护色,使得那些不知深浅的觊觎者不敢主动挑衅,暂时为桑北保有了一点平安的时间。 内阁弟子吃喝不愁,于是桑北便有足够的时间,去专心扫他的地。 一品阁内阁的道路十多条,桑北一早便起来,仔仔细细打理他的日常工作。 那些外阁弟子便将桑北视为眼中钉,认为桑北故意抢他们的饭碗,却奈何不了内阁弟子的地位远在他们之上,敢怒不敢言。 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拐弯处,沉着一张脸,像个讨债的,正是内阁弟子吴奇。 吴奇这一次花了不小的代价,方逃脱囚禁生涯,心中早就恨上了桑北,以为对方故意戏弄自己。 倘若桑北能够提前告知,也不用死伤那么多师兄弟。 看到吴奇,桑北满脸堆笑,便将那一枚揣了几天的龙眠草取出来,递给吴奇,道:“师兄,幸不辱命!” 吴奇哪里看得出这枚灵草只是徒有其表,其中精华早就被吸光了。 吴奇哼了一声,眼珠转了转,道:“听说你闯过了问剑堂,你的修为尚不如我,从来没听说你有什么背景,莫非,陈护法真的是你岳父?” 吴奇不敢逼迫过分,万一陈护法真是的这小子的岳父,那自己万万得罪不起。 桑北慌忙解释道:“师兄莫乱说,一旦传到陈护法耳中,恐怕会招来事端。” 吴奇阴晴不定看了桑北一眼,道:“本月有一场大比,不论普通内阁弟子还是真传弟子,都可以参加选拔,第一名,将获得直接晋升二品阁的机会,你,想不想参加选拔?我,徐卓师兄,包括鲁师妹都很看好你,已经替你报了名,不要让大家失望哦!” 桑北面露苦笑,连连摆手道:“我资质愚钝,怎么敢和师哥师姐们切磋,那不是自取其辱么?” “别废话,问剑堂你都能闯过去,还怕选拔么?到时候不准爽约,否则,戒律堂不会饶过你!” “吴师兄,我只想安安稳稳扫一辈子地,这个愿望也不能实现么?”桑北苦笑。 “那你就主动离职,滚出剑阁,也不会再有人过问你的屁事,记住,你的事已传的沸沸扬扬,大家都等着和你交手,刀剑无眼,丁峰,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罢扬长而去。 桑北看去闷闷不乐,继续扫他的地。 几天下来,一品阁附近的道路被他扫了很多次,可以说已经熟悉的很。 仰望着更高的上方,那里的楼阁都处在险峻的位置,看起来更加雄伟瑰丽。 那里,就是传言中的二品阁了么? “丁峰,想去那里么?”一个声音从一块大石头上传来。 桑北便看到一个风度翩翩的师兄,正站在上面,下意识道:“想。” “去那里干什么?”那人淡淡一笑。 “扫地啊,我只会扫地。“桑北一脸向往。 “你知道那些人为何不放过你了吗?因为你软,又抢了他们的风头,自然成为眼中钉,除非你离开这里,否则他们会想尽一切手段弄死你!”师兄冷笑。 “那我该怎么办?”桑北像似在问对方,也像在自言自语。 “介绍一下,二品阁申春雨!”那人跳下来,主动伸出了手。 桑北显然有些不太适应,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 那人重重握了一下,桑北禁不住痛的哎哟一声。 “果然是个开灵境的小修士,我近日听说一品阁出了个有趣的人,就来看看,你跟我说说,你当日是如何闯过杀身殿的?“申春雨盯着桑北的眼睛,仿佛能看透对方内心。 当年他为了挑战问剑堂,可是吃尽了苦头,为何这小子竟然轻轻松松闯过去了呢? “师兄,这样的话很多人问了好多次,我当真不知道啊,只知道一路向前,就走了过去。” 申春雨见他不像在说谎,忖思莫非真的是阵图临时出了问题,才被对方捡漏? “明日,一品阁内阁和真传弟子会争夺谁是第一,胜利者直接晋升二品阁,你要努力,若你过关,我在二品阁等你,记住,争夺战会在秘境展开,他们会不遗余力对付你,你自求多福吧!” 话音未落,已然不见了影子。 第507章 毁尸灭迹 第507章 毁尸灭迹 “居然,提前被二品阁弟子盯上了,此人很不一般。“ 第二日,一早起来洗漱一番,便有人来催促桑北去参加选拔战。 来到广场上,已然站了黑压压一片身影,几个资深教习正站在前面训话。 “待会开启秘境传送阵,便会进入试炼地,刀剑无眼,小心为上,进入秘境,限时两个时辰,失败者捏碎卷轴,自动退出,倒数前五名,会被降级!” “在这里,我要表扬刚刚晋升内阁的丁峰,其修为虽然浅薄,却不畏艰险,勇于挑战,精神可嘉!”一个教习看了一眼桑北,神色肃然。 这场试炼桑北本无资格,奈何这两天谣言愈传愈烈,此事已然影响到一品阁内阁的脸面,故而,教习们故意破格将桑北加入进去,目的则是为了将他逐出内阁。 训话结束,参加选拔战的每个人都发给了一根传送卷轴,以备危急一刻保命所用。 紧接着,教习们激活传送阵,在冲天的光华中,广场上参与选拔的众人,一个个步入其中,转眼间消失不见。 山野丛林,雾气弥漫,到处鬼影幢幢,不时传来鬼哭狼嚎之声,令人不寒而栗。 桑北站在一棵树下,仔细观察四周动静。 别有用心之人一定会将他当做弱鸡来收割,既然这样,他这只弱鸡索性就守株待兔罢了。 一声冷笑传来,一个袅娜的身影从天而降,手持长剑,看着桑北道:“丁峰,冤家路窄,今日不杀了你,消不了我的心头之恨!” 此人正是前些时日被桑北拒绝的鲁婉儿。 她性格乖张,占有欲极强,被一个小小外阁杂役拒绝,对桑北恨之入骨,此日进入选拔战,第一时间便来报仇。 当下更不答话,一剑凌厉刺来。 桑北吓得连连后退,身形狼狈之极,堪堪逃脱数剑,不得已摸出那根传送卷轴,咬牙道:“师姐,何苦如此相逼,我们又没有深仇大恨,你若再威胁,我宁可捏碎卷轴,大不了回外阁重新做个杂役弟子!” “你捏捏看!”鲁婉儿智珠在握,一脸讥笑。 桑北一咬牙,咔嚓捏碎卷轴,未料卷轴化为粉末飘散,看去毫无征兆。 这根卷轴毫无灵力,桑北刚刚领到手里就明白了一切。 原来这一品阁内阁的上上下下,都将他当做了眼中钉了,他们不止是要将他赶出内阁,更是要就地斩杀。 心肠好狠,那就来吧。 “小子,当日敢拒绝我,就要有死的觉悟!” 剑法展开,大开大合,鲁婉儿必欲将桑北一气斩杀。 他竭力逃脱,岂知鲁婉儿的剑招招不离要害,情势愈发凶险。 此刻桑北已然退到一棵百年老树之前,鲁婉儿已然锁死了他的所有退路,一剑当空落下,直刺胸膛! “是你逼我的,大不了拼了!” 诡异的是,桑北身影一缩,居然闪入鲁婉儿怀内,一把抱住了对方。 这一幕来的太快,鲁婉儿根本没有准备,当下又羞又恼,剑锋一转,便狠狠扎向桑北后背! 未料眼前光影一闪,恍惚中,天旋地转,待身形站定,却发现自己已然站在广场之上,不禁惊得瞠目结舌。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自己怎么可能第一个就被传送了出来? 她骤然想明白原委,知道自己被那小子抱住,一定不小心触碰到自己怀里的那根卷轴,要知道那可是一根真卷轴啊。 教习们看着这个多年驻足不前的女弟子,厌恶之情全留在了脸上。 其中一个教习当场宣布道:“鲁婉儿倒数第一,有负一品阁多年教诲,作为惩罚,降入外阁,以观后效!” 听闻判罚,鲁婉儿双眸都是泪,口中不住哀求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是被人陷害的,教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您!” 鲁婉儿急得下跪,苦苦哀求。 “轰出去!” 教习拂袖,几个弟子走上来,拖着哭哭啼啼的鲁婉儿出去了。 试炼秘境。 经历与鲁婉儿的一战,桑北看去胆战心惊,他钻入一片更大的密林中,不断朝着深处挺进。 未料一个身影从天而降,悍然挡住了他的去路,不是吴师兄吴奇还是谁? 吴奇嘿嘿笑着,一步步走过来,干笑道:“你的背景我们仔细打听了一番,确实是个毫无关系的小地方来的穷小子,能够进入剑阁也算祖上积了大德了,别当我们都是傻子,现在,两条路给你选,其一,我杀了你!其二,将你为何能通过问剑堂的秘密和盘托出,看在往昔你一直很听话的情面上,我会废了你的修为,其后就在外阁当个普通的杂役弟子,混吃等死吧!” “师兄,你瞧我每个月都准时上交保护费,从没有违背你的指令,看在我一直都规规矩矩的面子上,你放过我好吗,此后我一定加倍报答你!”桑北哀求道。 “少废话,老实交代,否则,死!” 吴奇满脸狞笑,步步紧逼,手中的剑一寸寸逼近桑北的咽喉。 桑北忽然张大了嘴巴,指着吴奇说不出话来。 吴奇以为他吓傻了,不由得大笑,未料又一个声音幽幽传来,道:“你们两个小虾米,也敢进入试炼,逃吧,机会只有一次!” 吴奇惊得跳到一旁,回头看去,来者却是一位强大的真传弟子,此人一向心狠手辣,欺负弱小,今日狭路相逢,怎么如此倒霉? “师兄,我身上的东西都给你,我无意争夺什么优胜名额,你让我料理了这个不识趣的家伙,我立刻就出去。”吴奇请求。 那人冷笑,忖思那吴奇更无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杀了算了。 手中一剑绽放寒光,直取要害。 吴奇亡魂大冒,此刻哪里还敢滞留,用尽力气捏碎了卷轴,消失不见。 “算他逃的快,小子,到你了!” 剑光盘旋,斩向桑北。 真传弟子何等自信,剑光几乎斩中目标,未料那小子身体一歪,居然贴着剑锋逃了出去,一边逃,一边绕着几棵大树周旋,真传弟子接连出剑,那小子堪堪要伏诛的一刻,依旧在最后一刻拼尽全力,死里逃生。 真传弟子火冒三丈,若非秘境内有压制的阵法,不得发挥全力,哪里能让这只小小弱鸡连连逃脱? “师兄,我来助你!” 一个身影一闪而至,截住桑北去路,正是徐卓。 这徐卓和这个真传弟子关系不错,此际出手一为讨好,其二也是为了探听桑北的秘密。 “师兄,这小子私藏破阵宝物,你时下到了突破关口,那件宝物一定有大用!他没有传送卷轴,撑不了多少时候!”徐卓一边出剑,一边说明原委。 真传弟子闻言大喜道:“和我合力拿住他,事后我必有重谢!” 若非有秘境力量镇压,周边的树木早就被二人砍伐一空。 形势岌岌可危,桑北就像落在网上的虫子拼命挣扎,每一次都险之又险,每一次都堪堪虎口余生。 二人前后堵截,桑北看去捉襟见肘,却拼命顽抗。 让徐卓震惊的是,那小子到底能折腾,虽然屡屡受伤,却强撑不倒,愈发笃定对方身怀宝物。 一阵风吹来,隐隐传来一声低沉虎啸。 徐卓心中吃惊,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秘境中怎么可能有猛虎? 后方,真传弟子的剑卷起漫空雪片,已然锁定桑北要害,务求一击必杀。 桑北双眸血红,此刻居然不顾一切,撞向徐卓。 “来的好!“ 徐卓大喜,长剑出手,又快又准,几乎刺中了桑北。 然而,桑北明明被刺中,却在他的眼前,生生和他擦身而过,随即,一道剑光长驱直入,嗖的刺穿了徐卓的胸膛。 “师……师兄……为……为何……” 徐卓到死也想不明白,为何真传弟子的剑明明刺向桑北,最后击中的却是他? 刹那间,一头斑斓猛虎横空出世,怒吼一声,扑向真传弟子。 真传弟子无比震惊,不清楚这里为何会出现猛虎。 他使出浑身力气斩出一条虹影,斑斓猛虎轰然崩溃,未料那头崩溃的老虎已然化作无尽剑光,迅疾穿越了他的肉身,继而,一股钻心的痛楚汹涌爆发。 胸膛中的一颗心砰的破碎,真传弟子口吐鲜血,缓缓栽倒,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会死在一个籍籍无名的杂役弟子手里? 两朵火焰先后落下,转眼间将两副尸身烧的干干净净。 第508章 晋升 第508章 晋升 桑北走入一棵大树的背阴处,气息内敛,渐渐与这片密林融合在了一起。 外界,几个教习正在秘境出口静静等待。 吴奇的下场和鲁婉儿一般,被逐出内阁。 其中一个教习忽然脸色变了,因为他感到与唯一的真传弟子间的精神联系断了。 “怎么回事?莫非我的徒儿遭遇了不测?”他心乱如麻,恨不得立刻亲自进入秘境。 “试炼开始,不得介入,无论如何,等他们出来再说!”另一个教习劝道。 这个教习默念着时间,煎熬等待。 不久,一个个弟子顺着出口走出秘境。 直至最后一个真传弟子走出来之后,几个教习清点了一番人数,一共少了三个人,真传弟子尹照,内阁弟子徐卓,还有一个就是刚晋升内阁的杂役丁峰。 “不对,时间到了,秘境出口应该关闭,为何还是打开的?那里面的威压一般人根本挡不住,怎么回事?”一个教习疑惑道。 “一起进去!” 几个教习重新打开传送阵,合力顶住秘境威压,进入搜索。 不久之后,在就一棵大树背后找到了呼呼大睡的桑北。 尹照的老师一把揪住桑北的衣服,威胁道:“小子,告诉我,尹照和徐卓哪里去了?他们的生命气息已然断绝,分明遭遇了不测,一定是你下了毒手!” 桑北连连解释,只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其他一概不知。 苦无证据,尹照的老师即便想杀了桑北,也只得忍住。 “押到戒律堂,让执法教习仔细审!” 计议已定,一众教习押着桑北出了秘境。 真传弟子死了可是大事。 几个教习都无比愤怒。 岂知刚刚出了秘境,就见一个俊朗的年轻修士手持一枚令牌来到,宣告道:“这一次选拔的优胜者已出,我奉二品阁教谕指令,来迎接第一名优胜者进入二品阁!“ 几个教习立刻推出一个真传弟子,确认对方乃是唯一优胜者。 这个俊朗青年冷笑道:“我却知道最后一个走出秘境的,才是唯一优胜,你们莫非想作弊?” 几个教习面面相觑,尹照的老师指着桑北咬牙切齿道:“这小子虽然最后一个出来,疑点最大,残杀同门师兄,罪无可恕,我们这就押送他前去接受审查。” “可有证据证明他杀人?谁说最后一个出来的就是元凶?在我看来,所有进入秘境的试炼者都有杀人嫌疑!”青年冷笑。 几个青年的话说的不错,教习们无奈沉默。 “既无证据,怎么能胡乱抓人?何况,秘境试炼,本就凶险异常,大浪淘沙,死几个人很正常,他最后走出秘境,第一名是他无疑,我必须马上带他去见教谕,若再阻拦,教谕愤怒,你们担当得起吗?”青年反问。 看着青年的架势,不带走桑北决不罢休,几个教习略略思忖,只好点头同意。 尹照的老师即便无比心痛,也不敢忤逆二品阁。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一品阁与二品阁相比,一天一地。 一品阁外,一脸凄苦的吴奇和鲁婉儿,正被几个弟子押着去外阁,忽然看到申春雨带着桑北大步走出来,说说笑笑,循着那条通往二品阁的道路,大步远去。 两个人心中顿时一阵恍惚,一边是贬谪,一边是高升,人比人,悬殊这么大吗?那个人,真的是一贯被欺凌的那个憨憨的丁峰么? 原来,他一直在藏拙,可笑他们却是睁眼瞎,有眼不识泰山。 不知不觉,丁峰已然成为他们仰视的存在了。 他,到底是谁? 二人心中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冒出一股寒气。 以后那些木讷的师兄弟,还是少欺负为好,否则,难保哪一天不会变成下一个徐卓。 带着桑北出了一品阁,青年颇有玩味看着桑北笑道:“我申春雨果然没看错人,有本事的到哪里都发光!看在我今日解救你的份上,如何感谢我?” “谢自然要谢,只是,我只会扫地,没有多少本事,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桑北苦笑。 申春雨摸着鼻子差点笑出声来,道:“还装?真当剑阁内都是傻子不成?要获得优胜,必须最后一个走出试炼秘境,越到最后,秘境压力越大,一般人岂能抗拒?为了获得优胜,必须最后一个出去,因而嫌疑也最大,你就故意装着晕过去,欲盖弥彰!不过,一品阁当真都是些腌臜庸碌之徒,有眼不识金镶玉,你这个人才,属于我二品阁了!” “我真的只会扫地,师兄如果真想帮忙,依旧给我找个扫地的差事便是。” 听了他的话,申春雨含笑不语,叹息道:“扫地也不是不行,三百六十行,各修各法,不过,必须通过二品阁的相应试炼,通过了,便是自由身,若通不过,说不定依旧会被打回一品阁,我想那几个教习可是想死你了!” “是这样吗?我真的只想安心扫地,为何这个小小要求就是满足不了?”桑北很郁闷。 “怪就怪你的表现太出格,说实话,摘剑峰那个古怪老头,我去也占不到便宜,没有他的推荐,你也入不了我老师的法眼。” 顺着阶梯向上走去,一会儿,二人已走入云雾笼罩之中。 待到走到云层之上的一刻,眼前豁然开朗,无尽楼阁耸入碧空,花鸟虫鱼,湖光山色,应有尽有,灵气也比下方世界浓郁了数倍。 桑北正在感叹,未料一道剑光无中生有出现,来的太快,太狠,转眼间,就刺中了自己的咽喉! 他面色煞白,冷汗涔涔,就像生了一场大病。 作为始作俑者,申春雨在最后一刻终于收回刺出去的剑,他瞪大眼睛看着桑北,摇头道:“难道,你果真不是装的?只要我的剑拿捏稍稍出现偏差,神仙也救不回你的命!” 一剑试探,他已然有了判断。 这丁峰不是一个木讷的凡夫,就是一个剑道修至出神入化的绝顶强者,无法想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如止水,胆大心细,观察和判断浑然无迹。 也或许,在阵法上,他拥有过人的天赋,其他方面,资质太过普通罢了。 他到底属于哪一类? “师兄,吓死我了,我以为,这一次必死无疑了,师兄,你还不相信我么?” “我不知道,你,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有意思!别怪,职业习惯,职业习惯!” 申春雨一笑,和若春风,他却不知道,倘若他真的动了杀心,此刻早就成为一具尸体了。 “师……师兄,下一次你……你要试探我,告……告诉我一声!” 申春雨摇头一笑,暗道真是傻子吗,告诉你,还如何试探? 一路之上,指点着一座座建筑,申春雨认真介绍不同的背景和掌故,桑北嘿嘿傻笑道:“师兄,太多了,我根本记不住,等我清扫道路之时,再慢慢认吧!” “二品阁与一品阁,天壤之别,师弟,进了二品阁,其实才算真正进入龙渊剑阁内部世界,一品阁和外阁,只是外围罢了。无论如何,你能走到这里,这辈子已经相当成功,待你衣锦还乡一刻,足可以夸耀一世了!光每个月剑阁发下的俸禄,你都花不完!” “太好了,我要攒下来,寄回家!”桑北一脸兴奋。 申春雨再度摇了摇头。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丛林池沼,一排排殿宇,最终来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之前。 未料桑北正看的入迷,待定了定神,却发现申春雨不见了。 他心中踌躇,一时间不知该往哪里去。 下意识间,便迈入了大殿正门,谁知道眼前光影盘旋,那座大殿早就消失不见,自己已然出现在一片险恶密林之中,周边虎狼嚎叫,此起彼伏。 “师兄,申师兄!”他勒住嗓子喊,不敢大声。 他深一脚,浅一脚,不知道该朝哪里走,几番盘桓,昏暗的天光骤然一亮,刹那间已来到一座仙境般的庭院之中。 就见几个人正站在那里,玩味般看着他,其中一人,正是申春雨。 “丁峰,快来,这是我的老师,二品阁剑道教谕谢康谢老师!” 桑北三两步跑过去,深深作揖道:“几位老师好!多谢提拔之恩,丁峰没齿难忘!” 其他几个教谕颇为吃惊看着桑北,看着对方好似胡乱闯关般,就走出了他们精心布置的幻阵,当真感到太不可思议了。 第509章 出阵 第509章 出阵 “那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我们只不过是顺水推舟。” 谢康笑着仔细打量,对方态度很自然,完全不像装的,心中颇为疑惑,忖思一个阵法天才就是靠误打误撞的么? 关键是每一步都不能走错,他天生的感知力,该有多强! “丁峰,进入二品阁,和以前大不相同,你对自己要更加严格,更加上进,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谢康和蔼道。 “老师,我人笨,什么都学不好,我觉得,还是干我的本行,挑水扫地最好!”桑北一脸诚恳道。 几个教谕早就打探清楚他的底细,忖思这样的人,分明太过愚钝,他是怎么混进剑阁的?如此看来,一品阁当真太过腐败,需要大力整顿了。 “挑水清扫,也不是不可以,有件事,老师想问问你,敢不敢做?” “老师请讲。”桑北态度端正。 “这件事如果你能做成,老师包你在二品阁可自由行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并且,我们会罩着你,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看着谢康神情严肃,桑北认真道:“老师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谢康看了周边几个教谕一眼,摸了摸胡须,沉吟道:“我们二品阁原本有一个阵法大师,其阵法造诣可以说如同鬼设神施,变幻莫测,即便九品阁的阵法师也不敢小瞧他,他的名字叫卢成,两年前醉心钻研阵法,借助天地造化,推演出一座奇幻阵图,其中凶险莫测。他考虑再三,最终不顾风险,进入其中,谁曾想自进入阵图后,就一去不回,我们几次派弟子进入其中打探,谁知都和卢成老师一般,犹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此后,我们去向顶层同僚请求救助,他们前来巡视一番,都大为震惊,继而摇头叹息,说这卢成已然疯了,他居然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存在,这么长的时间,已然将自己的精气神融入大阵,人阵一体,若然强行破解,其中所有被困住的人都必死无疑。” 谢康与卢成的关系非同一般,几年来,挖空心思想要救回卢成。 最重要的一点,有卢成在,在剑阁之内,无人敢欺压二品阁,且能为二品阁争取到更多的资源。 他们苦于无法破阵,耽搁至今。 骤闻摘剑峰消息传来,便早早派申春雨去打探,后来,听说这丁峰连连闯过杀身殿和试炼秘境,虽说是误打误撞,对于阵法上,肯定拥有非同寻常的洞察力,便不顾一切,将丁峰提拔上来。 “那座大阵非常凶险,丁峰,你明白老师的话了吗?” “明……明白,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但老师有差遣,弟子自当勉力一试。” “你要考虑清楚,有可能会永远陷落在里面,再也出不来了!”谢康定定看着这个木讷的弟子,心中虽然抱有怀疑,仍旧想试一试。 “我愿意,为老师解忧,是弟子应尽义务!” 看着桑北态度尤其端正,几个教谕老怀大慰,忖思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让他发挥发挥,或许能救出卢成也未可知。 有卢成镇守二品阁,二品阁的前景无疑一片光明。 何况,这样一个木讷小子,即便陷落在里面,也不会有多少损失。 “很好,丁峰,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如果真的救回卢成,你就是整个二品阁的大恩人!” 一行人领着桑北,几番盘桓,已来到一处山明水秀的所在,看去似乎并无特别之处。 “丁峰,看出什么端倪来了么?”谢康问。 “我看到中间有不少灵气旋涡,相互碰撞纠缠,似乎很有意思!” 一席话使得谢康等人颇为震惊,原因则是,那些灵气旋涡为何他们看不见? “我去了!“ 桑北三两步踏入那一片波澜不惊的池水中,几步之后,已然凭空消失,只留下一串串涟漪在荡漾。 “果然还是那样,但愿丁峰能够创造奇迹,二品阁能否重新崛起,就看今天了!”谢康感叹。 “丁峰,你会过关吗?如果是那样,你这样的人才,当真不容错过啊!我这道门户,就是一面筛子,我看重的,一个也逃不掉!” 一旁的申春雨默默思忖,脸浮神秘笑意。 此刻,桑北已然来到了一处诡异莫测的世界。 风雨雷电,地崩山摧,春花秋月,四季转眼更迭,变化如此之快,就像一个淘气的小孩,脾气说上来就上来,转眼间已然面目全非。 步步转折,不知不觉中,桑北深入阵图,越陷越深。 “厉害,舍弃自我,彻底融入阵图,竟然达到了肉身成阵的莫测地步!那个布阵者太过痴迷,钻研成狂,只是为了,将这座大阵推演到极致,疯子,狂人!” 一股被大阵加持的血运之力,卷起重重狂潮,迎面扑来。 “肉身成阵,很有意思,单纯以剑道想要破解,并无可能,甚至会害了对方,为今之计,不如……” 人间道释放,山河局铺展,一时间星罗棋布,开始一点点,试图渗透进这座肉身大阵。 岂料,这座肉身阵的反击太过强悍,居然将桑北释放的人间道,远远抗拒在外。 眸中放光,一柄匕首犀利出击,周身血运江河澎湃汹涌,刀落处,一道血光破空绽放,引得那座肉身阵发出阵阵轰鸣。 紧跟着,仿佛有一头巨大的怪兽从深眠中醒来,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连连发动冲击。 一刀,两刀,脚底斗转星移,一边退,一边划开虚空,惹得那头怪兽愈发兴奋,驱动肉身血海,连连发起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 脚底盘桓,手中不断出刀,桑北的眸中明亮如星,竟然和那头怪兽一般,愈发兴奋。 “以阵加身,以身推演阵法,阵与身体融合如一,不疯不成魔,很有意思!” “要紧的是,肉身不仅仅是规则载体,肉身小世界,天地大世界,唯有放弃小我,将小世界彻底融入大世界,我的人间道才能得到最大绽放,好一座肉身成阵,不虚此行!“ 风花雪月,人世沧桑,生老病死,周而复始。 一刀刀尽情宣泄,划开虚空,发出阵阵回鸣。 他若有所思,喃喃道:“还远远不够,唯有彻底解开枷锁,才能实现最大程度的融合!” 盘膝而坐,剑光落,眉心间一道剑痕呈现。 身若傀儡,右手食指,炽热如火。 与此同时,解开枷锁的七相齐出,走入人间道,各自推演,各自觉悟。 剑道混一,如虚如零,每一次出击,每一个瞬间,和大道同行,和那座肉身阵激起共鸣,在碰撞中,不断共融、蜕变。 外界,大阵之外,等待中的众人渐渐失去耐性,再度陷入深深绝望之中。 人群散去,最后,只剩下一个俊朗修士兀自站在原地,口中喃喃:“其实,这样挺好,看似迷失在里面,却少了多少烦恼!这个世界远非你眼中看到的样子,唉,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若是装傻,装的如此像,毫无破绽,你的心理该强大到何等地步?目的为何?我申春雨曾经在剑阁中看到很多人,牛鬼蛇神,尔虞我诈,却无法看透你!你,到底是谁?“ 申春雨拂袖坐下,看似闭目养神。 一天,两天。 转眼间七天过去了。 申春雨终于睁开了眼睛,口中叹息道:“看来阵法天才,也终究走不出卢疯子的阵!” 话音刚落,骤然间,凭空降下一道巨大的闪电,眼前的虚空一阵扭曲,稍后,一汪池水转眼蒸发一空,露出一片白地。 就见一个一身邋遢的老头瞪大眼睛看着对面。 对面盘膝坐着的,正是那个所谓的阵法天才丁峰。 “小子,就是你惊破我老人家的好梦吗?胆子不小,不教训你,不知天高地厚!” 说话间,蒲扇般的手掌兜头劈落下去。 手动,阵动,浑如泰山压顶! 桑北身影一晃,斜斜一退,手中一柄精巧匕首当空一划,正中手掌。 老头猛然缩手,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痛楚,他揉揉眼睛,看了看四周,又瞧了瞧自己,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在哪?现在是什么时候?” “卢成老师,自从你在此闭关入定,已过去了两年七个月零八天,能够看到你安然无恙出关,学生当真高兴的很!”申春雨走过来笑道。 第510章 只想简单活着 第510章 只想简单活着 此刻,周边几个形容枯槁、胡子邋遢的身影纷纷从幻觉中醒来,纷纷栽倒在地上,他们感觉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却不知道这场梦持续了两年多的光阴,若再无法破阵,他们将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困死在里面。 他们在这场梦里,被这个卢老头折磨的死去活来,当真生不如死。 此刻死里逃生,却不相信是真的,依旧在苦苦哀求。 卢成骤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脑袋,看向不远处的桑北道:“无论如何,小子,这次算老头子欠你一个人情!” 远处,几个教谕接到传音,急步赶来,拉住卢成上下打量,喜形于色。 “卢师兄成功出关,今年大比有望了!” “恭喜卢师兄获得突破!” “恭喜恭喜!” 卢成看上去很不耐烦,拍拍脑袋道:“时间太长,我要独自静静,告辞!”说罢飞身离去。 谢康看着桑北,一脸欣慰,笑道:“你这次立了大功,说罢,要什么赏赐?“ 桑北憨憨一笑,摸了摸脑袋,道:“为老师做事,碰巧罢了,还要什么赏赐?我只想老老实实为宗门扫扫地,挑挑水罢了!“ 谢康抛过去一枚令牌道:“有了这枚令牌,除了一些试炼禁地,内阁之中你大可以随便行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多谢老师!” 新的住处更加宽敞精美,甚至于还配了两个打杂的小厮,比之一品阁的待遇又高出了不少。 与卢成的数日交锋,将肉身成阵之法融入人间道,桑北自觉颇有所得。 就听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 “丁峰师弟,出来走走!”那是申春雨主动邀请。 二人出了门,顺着道路朝前去。 “这个世界,远非你看到的样子,知道吗?” “师兄说的太深奥,我不知道。”桑北憨憨一笑。 “还装!人要想好好活着,就必须依附于更强的势力,如你,如我,否则,注定无法走的长远!”申春雨告诫。 “难道扫地挑水也有过错吗?“桑北问。 “你的长处很不错,我们决定抬举你,给你一个加入的机会!”申春雨目光严肃。 “加入什么?“桑北惊讶道。 申春雨白了他一眼,冷笑道:“别以为你做的隐秘,没有谁能逃过我们的眼睛,对于我们,龙渊剑阁内没有秘密,只要你加入,我们可以放过你曾经杀害徐卓,尹照,和暗算同门吴奇鲁婉儿的事。” “你们是……”桑北疑惑。 “我们是规则的掌控者,你很幸运,获得了我们的邀请,可以说,到此刻为止,你才算真正踏入剑阁!” “如果我拒绝……” “拒绝的结果和徐卓一般!”申春雨冷笑道:“没有人能拒绝我们的邀约,这是规则!” “似乎,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但,我想考虑考虑!”桑北叹息。 “两天!想好了,来找我,否则,我就当你拒绝了!”申春雨说完话,转身离去。 “两天......” 他们是谁? 和剑阁什么关系? 风险和机遇并存。 谁都无法阻止自己前进的步伐。 “既然出招,那就来吧!” 第二日,天刚发亮,桑北就拿上一根扫帚,出了门。 二品阁周边的灵气非常浓郁,张开全身毛孔,沐浴其中,非常舒服。 修炼了卢成的肉身成阵,桑北对周边环境的感知力变得更敏锐,眼前这条道路,隐隐然已有所不同,再对比周边的楼阁山势,眼前不由得一亮。 清扫完二品阁的区域,桑北进入了三品阁的范围。 有赖那枚令牌在手,一般的区域并无人阻止。 “哪里来的杂役,好勤快!” “几位,他的路清扫的很干净,以前从无人这般认真负责,不错,不错!” 几个弟子指点夸赞。 越往上走,灵气愈发浓郁,所看见的修士也更为强大。 在那些人眼中,桑北的开灵境修为实在太弱,直接被无视。 空之相悄然附体,扫起路来轻便异常。 低调行事,一路盘桓,越往高处,强者越多,不得不提防。 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这个世界远非自己看到的模样,那又是什么? 一副模样是给你看的,一副模样是你看不到的。 而自己一路走来,什么样的境地没有经历? 脑中盘算,一夜稍纵即逝。 天不亮,依旧出了门,一路向上。 这一天他清扫过的道路,更远,更多。 他要抓紧机会,感受这个世界的一切,尽快熟悉。 傍晚时分,扛着扫帚,于路返回。 他忽然停住脚步。 因为一个身影正截住道路,挡住了自己,除了申春雨还有谁? “想的如何?” “不是两天么?”桑北摸摸脑袋,笑的很纯真。 “看来你已经有了答案,虽然遗憾,我依旧想和你做个朋友!” 二人一路前行,不觉中道路愈发曲折。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没有想到你如此执拗。” “我不知道什么是识时务,我知道扫好自己的路,扫去尘埃,扫去落叶,扫去痴妄,做好自己,如此足够。” “师弟看起来就像个和尚,来此红尘俗世,可惜了!”申春雨叹息。 “我想简单活着,干净活着,只可惜,好像很难做到啊。”桑北像是自言自语。 “到了这里,没有简单,更无所谓干净,所有人,只求目的!师弟,踏入剑阁,便踏入了是非漩涡,你已身不由己!” “是这样么?” 桑北微微皱眉,他只是眨了眨眼睛,突然发现申春雨不见了。 周边充满了迷雾,远处人声鼓噪,点亮了火把,越来越近。 “来了么?”桑北面浮冷笑。 一步跨出,想要摆脱,却已然被阵图的力量死死束缚住。 脚底一绊,感觉像是碰到了柔软的东西,伸手摸去,顿时感到一片粘稠,再看那倒在地上的,却是一个刚刚死了的女子。 心脉被截断,一招毙命。 周边人影幢幢,已然密密包围了这里。 “那贼子一定藏在里面,他盗走了无数宝物,还掳走了师妹,若不尽快拿住,凶多吉少!” “快,救回师妹要紧!” “大家围住了,不要给敌人可趁之机!” 转眼间,无数个身影冲了过来,将桑北团团围住。 “师妹!“ 一个修士尖叫着扑上去,试图扶起衣衫不整的一个女子,却发现那女子身下流了一滩血,早已气绝身亡。 “这可恶贼子居然杀了师妹!” “色胆包天,铤而走险,可恶贼子,该死!“ 群情激愤,便欲动手。 其中一个中年教谕阻止道:“先抓住他,等戒律堂审查后再说!” 桑北一脸苦笑,忖思申春雨明明说是两日时间,没想到如此急不可耐。 他也不解释,情知是多余,任由那些人押着自己,来到一座高大殿堂之内。 就见几张几案后面正端坐着几个肃然老者。 一人咳嗽一声,示意放开桑北。 “你是哪里的弟子?” “二品阁丁峰。” 听了桑北的回答,老者吩咐弟子去传唤二品阁的教谕前来,顺便去二品阁仔细搜查。 复继续询问道:“一个修士,本自断情断欲,专修天人之道,为何杀人越货?” “我一个清扫杂役,只求平安度日,怎么敢做出那些非分之事?”桑北勉强解释。 “人证物证俱在,不容你狡辩!一个清扫的杂役,无故跑到三品阁隐秘之地作何?分明色胆包天,生了谋财害命的邪心!自古杀人偿命,老实交待,少吃些苦头!“老者怒喝。 桑北闭目,不再说话。 他们将这一套玩的轻车熟路,短短一刻,就给他坐实了抢劫杀人罪名。 很快,二品阁的教谕们纷纷赶到。 一众三品阁弟子怒火中烧,将从桑北住所搜藏来的大量财物,俱堆放在面前。 谢康看见桑北,眉头紧锁,想不明白这刚刚晋升二品阁的弟子,为何一来就惹出了这等麻烦? 第511章 再度坠落 第511章 再度坠落 当下几个二品阁的教谕看桑北的目光都有些变了。 “人是不是你杀的?”谢康沉声问,桑北毕竟帮了大忙,救出卢成,再度盘活了二品阁,即便是他杀了人,该帮的地方还是要帮一把。 “我连她姓什么都不清楚,彼此毫无利害冲突,杀她何益?教谕,我只想安心扫地,做个合格的杂役弟子罢了,如此而已。” 谢康定定看了桑北一会,心中已然有所判断,轻轻叹息一声,和几个二品阁教谕对视一眼,便去和三品阁几个执法沟通。 与三品阁相比,二品阁自然相形见绌。 谢康满脸堆笑,试图解释。 “他初来乍到,不要说三品阁,就是二品阁也不太熟悉,是否存在误会?“ “他深入三品阁腹地,手沾鲜血,乃是被当场捉拿,又被从私下抄来大量赃物,证据确凿,如何抵赖?本护法向来公正不阿,岂会冤枉一个好人?这分明是个大奸大恶之徒,你们难道想要怙恶不悛,不怕我去向戒律总堂揭发尔等?” 一番抢白,说的几个二品阁教谕面面相觑,知道再说无益,纷纷摇头。 就听一声怒吼传来,随即看见一个白发老头大步走进来,喝道:“想无端栽赃我二品阁杀人,三品阁了不起吗?今日我卢成便看看,三品阁如何仗势欺人,不明事理!以后想要布阵设坛,不要来求我二品阁,你们厉害,自己解决好了!” 那老头正是卢成,他历来是个火爆性子,嗓门又大,声若炸雷,声势上顿时占了上风。 卢成走到桑北面前,略略压低脑袋,目光炯炯看着桑北,问道:“小子,人究竟是不是你杀的?将原委说与我听!” 桑北目光清澈,毫不避让对方视线,当下将事由简单讲述。 “好了,老夫明白了,多大点事,天塌下来,老夫撑着!”说话间,一把捏碎捆住桑北的绳索。 堂堂堂! 卢成大步走到三品阁几个执法护法面前,自觉悟肉身成阵之后,境界拔升,一身气势释放,令三品阁几个护法顿时感受到了压力,情知这卢成又变强了,是个不好惹的家伙。 “他说他没有杀人,这件事已经很明白,人我马上带走,案情你们慢慢查!” 说话间拉着桑北就走。 “卢成,这是三品阁执法重地,由不得你撒野!”一声怒喝,一群执法弟子顿时挡住了道路。 “哟,群殴吗?老夫喜欢,一起上吧,老夫顺势检验检验新悟大阵的厉害!” 肉身成阵,稍稍释放,几个三品阁执法弟子顿时被撞飞了出去。 一个三品阁执法咳嗽一声道:“卢成,看来你是对我三品阁判罚不服了?如此,不如将嫌疑者押往总堂,由总堂执法长老定夺,如何?总而言之,捉贼捉赃,他总逃不过嫌疑不是?” “事情很明白,他说没做就是没做,你们慢慢查,人我带走,就是这么简单!” “卢成,两年未见,脾气见涨了啊,证据确凿,你尚且如此蛮不讲理,公然抗法,既然这样,不如就将他送到总堂去裁决,你觉得如何?” 一个声音犹如和风细雨,气势稍稍释放,已然将卢成释放出的阵法威势抵消了大半。 “阁主!” 几个三品阁执法纷纷恭敬施礼。 卢成瞳孔略缩,知道今日要想直接带走桑北已无可能,压低嗓音道:“小子,就是去总堂,大不了待上两日,我卢成就是拼着这个教谕不做,也要救你出来!” 他此生从不欠人,自桑北将他从迷失阵图中拉回来,心中一直便悬着这件心事,今日便欲偿还这个人情。 何况他并非蛮不讲理,生平阅人无数,早判断桑北绝非那一类下作的凶手,时下剑阁内波诡云谲,早非复昔日光景,此刻三品阁占据了主场优势,即便动手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阁主,能否卖我个面子,算我卢成欠你一个人情!“卢成忍住怒火,平心静气道。 “执法,执法,执的是一个公字,卢成,众目睽睽之下,你难道想让本阁主营私舞弊?看来,你这二品阁的教谕也不想做了!”阁主冷笑。 卢成死死盯住阁主,忽然仰天大笑。 “没有想到,一件简单案子,你们非要将水搅浑,好好,既然欲去总堂,我卢成便陪你们走走!” “今日不早,明晨一起会合,前往总堂!”阁主语气淡淡,不由分说。 “小子,老夫在阁内还有些人脉,放心,绝冤枉不了你!” 拍拍桑北,大步走去。 这卢成倒是个难得一见的直爽人。 桑北点点头,他知道这个事情连阁主都主动介入,绝不简单。 他倒要看看,这些牛鬼蛇神如何对付他。 几个弟子当即走来,将桑北押了下去。 三品阁阁主看着他们离去,他知道今天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但一个卢成,在他眼中,还不够分量。 几个人押着桑北,走入一条长长的黑暗甬道。 黑暗中,一个声音幽幽飘入桑北耳中:“这个世界,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选择吧,加入还是拒绝,最后的机会了!” “我只是个小人物,犯得着这么煞费苦心么?我扫我的道,走我的路,井水不犯河水,你们犯得着?” “不能为我所用,便是敌人,何况,你终究杀了人,今日也是自食其果!“ “记住你今日说的话。”桑北回应。 一声冷笑之后,甬道内只剩下咔咔的一串脚步声。 甬道的尽头,一片漆黑,仿佛无底深渊。 他不由得生出熟悉的感觉,仿佛再度回到了锡蓝城的地底世界。 突然间,桑北感觉到周边的三品阁修士不见了,只是他想要转身察看,却发现身体已然被一股山岳般的力量镇压住,动弹不得。 紧跟着,他仿佛坠入黑洞,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速下沉。 仿佛只是一念间,他便穿越了漫长的黑暗空域。 于无所依托之中,突然间身形一顿,发觉自己已踩在坚实的大地上。 周边一片死寂。 渐渐,响起不同节奏的混浊的呼吸声,桑北看到,黑暗的尽头,次第点亮一对对血红的灯火,正无比贪婪看着自己。 那是一双双眼睛,极度饥渴的眼睛。 于是乎,在一瞬间,周边掀起了狂风暴雨般的争斗,所爆发出的力量,强大到不可想象。 举手投足,覆雨翻云,其中每一个,都不亚于自己当初在北凌江边上,所见到的,如同江山一梦那般层级的强大高手。 这场兽类争夺般的血腥厮杀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后,黑暗中伸出一张蒲扇般的大手,将桑北一把抓过去,大笑道:“是个雏啊,气血健旺,很不错,今日终于可以大快朵颐了!” 那人大笑,提起桑北,满是口臭的嘴巴张开,快速咬向桑北的咽喉。 未料光影一闪,桑北竟神奇的逃脱了他的掌控,退了出去。 那人咦了一声,道境释放,已然掌控住周边空域,只手伸出,再度抓向桑北。 未料,一柄银色匕首,只当空一划,一串血珠已然飞溅出去。 刺痛入心,令此人顿时警醒,万万想不到,这个看去瘦弱的家伙,居然伤了他。 “很好,手段长时间生疏,便拿你练手!” 怒喝声中,一股磅礴战意当空释放。 他以指为剑,激发出一缕缕纵横剑气,织成罗网,罩向桑北。 一股熟悉的意境油然而生,桑北仿佛在瞬间又回到北凌江边。 人间道释放,脚底斗转星移,他硬生生在对方掌控住的空域内走了出去,手中再度出刀。 一股浩气,撕裂虚空,对面那人,再度受伤。 “巫道成剑?不错,小家伙,你惹起我的兴趣了,战!” 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气势步步高升,战意犹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越来越强。 “萧老鬼,今日碰到茬了么?若拿不下,趁早退后,将这小鬼留给我!” “正是,呵呵,有趣,难得一见的战斗,好看!” “咦,那小子的刀变了,怪哉!” 第512章 山门剑 第512章 山门剑 不止是他,便连激战中的萧老鬼也是一阵心惊,对方释放的剑道和他并非一路,但那种飙升的战意又如何能忘? 从螣北走出,一路走来,一路登高,便如对方释放出的滚滚战意,步步提升,有进无退。 双方激发出的强大气场,越来越强,针锋相对,毫不退缩。 犀利之刀,一次次破开血运,造成越来越强的伤害,却也激起了萧老鬼的无穷战意,在重重浪巅上不断突进,招招夺命,越来越强,渐至巅峰。 最后一击! 一声怒吼,萧老鬼身影如剑,切入战局! 然而此刻,那枯瘦青年却在气势到达巅峰的一刻,消失一空,手中匕首,犹如无物,茫然一刺,这一刺仿佛虚无,竟与周边大势浑然融合,令那些旁观者顿生恍惚感。 匕首刺入胸膛,如入无物,萧老鬼的一身战意顿时宣泄一空。 他口中喃喃:“这……原本是煮雨的战意成道啊,虽堪堪模仿,已有其形……说,你是萧煮雨的什么人!” “当日北凌江畔一梦,我曾于梦中有幸窥见那一场决战,对战侯的战之道颇有印象,时下又见到这股冲天战意,未免见猎心喜,堪堪模仿而出。”桑北微微闭目,仿佛又回到了当日的大江之边。 那人大笑道:“原来如此,某萧惊落,谢谢你带来舍弟煮雨的消息。“ “晚辈桑北。”如此淋漓战局,一切隐瞒毫无意义。 “桑北么?请过,可惜了,你也被流放到这一处绝境,再难逃出去了!在这里活着,很难,正如这世道,每个人都很难!”萧惊落闪身而退。 桑北的心突然沉入谷底。 其实并非是他沉入谷底,而是在对面升起了一座山,相比之下,他已成小小侏儒。 瞬间,山动,一道厚重剑影已斩杀下来。 一,二,三! 桑北连退三步,此际肉身成阵,浑然一体,一剑微挑,向上刺去,正中那道剑影。 隆隆雷音爆发之中,桑北再退数步,口中已然喷血。 间不容发,第二道更强剑影在黑暗中强势落下。 岂料这一次,桑北只退了一步。 黑暗中传来一声咦的惊愕,紧跟着再落一道剑影,更强,更重。 桑北退,仅仅退了半步。 一声怒吼传来,显然被激怒。 一股如山的镇压将周边封闭的无比压抑,第四剑无声落下。 下一刻,虚空破碎,一切成尘。 黑暗的光影中,青年冉冉长高,如剑站立,周身衣物已然被剥离干净,露出满布伤痕的体表。 这一次,桑北没有退,不仅没有退,反而向前迈出了一步。 黑暗中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青年一副裸露的躯壳,他没想到,受了那么多沉重的伤害,此人居然还能活着,不仅活着,他体表裸露出的那些伤痕,已然被他融合成为肉体的一部分,镌刻成了一道道荣耀,每一道伤痕中都蕴含着浓浓的剑道气息,便连他也不能轻视。 “今日若不能将你击倒,我女虚承钧此生枉学剑道!” 黑暗中转眼间幻化成出重重楼阁,争奇斗胜,随着一声怒吼传自地底,瞬间穿越楼阁,上达霄汉,剑光落,一道龙形怒吼着,自楼阁上空,俯冲直下! 刹那间七相显形,肉身成阵,人间道,山河局,星罗棋布。 一颗巨大的龙首咆哮着,一头扎入阵图之中。 人间道轰然崩溃。 桑北连退数步,然而他的眸中却闪现出一抹惊喜的亮色。 先前无法想明白的东西,在这一刻豁然有悟。 说时迟,又一道龙形剑光自那重重楼阁之上俯冲下来。 不止一道,紧随其后,数道巨龙光影鱼贯追随而来。 “雷动九天,天威难测,龙现,杀劫!” 九条龙形,摧枯拉朽,一往无前。 周边的人间道刚刚聚合出来,便立时崩溃。 然而一股永不言败的意志,在七相严密配合之下,立时又凝聚成一座更强的阵图。 桑北步步淋漓,留下一串倒退着的血色足迹。 崩溃,聚合。再崩溃,再聚合。 桑北连退九步,竟然以一副肉身,硬撼对方宣泄而来的至强剑道。 如此一幕使得黑暗两厢那些旁观者无不震惊。 要知道女虚承钧的战力,比那萧惊落只强不弱,当下陷身囹圄之中,万重镇压,活着殊为不易,修为越强,受到的压制也越强,能够抗住无数年头的伤害活下来的强者,无疑是强者中的王,也最有话语权。 在那片重重楼阁之后的那人眼中,感受到的震惊却远远超过了那些旁观者。 原因则是,对方以区区肉身,融道布阵,居然通过与他的战斗,不断吞噬他释放的剑道气息,不断蜕变,变得更强。 “龙行九天,覆雨翻云,阵斩!” 一声怒吼,黑暗中的重重楼阁间,释放出无尽剑光,剑光顷刻间聚合成为一条龙形,张开巨口,俯冲而下,一口咬向大地! 无尽剑芒冲击在大地上,与大地间密密滋生出的野草般的剑光,相互湮灭。 与此同时,后方黑暗中,那座重重楼阁的气势分明在不断飙升,每湮灭一缕剑芒,便积蓄一股力量,使得那片重重楼阁,冉冉长高。 最后的雷霆一击,顷刻间便要到来。 大地后方,冉冉升起一面褴褛战旗,无尽先灵,云山雾海般出现,齐齐呐喊。 七相纵横出没于阵图之中,严密配合。 生死轮回三相融为一体,循环不竭。 空之相排兵布阵,因之相盘活全局。 只有剑之相冲锋在前,他沐浴着对方最强的攻击,背负大阵,释放出至强的剑道攻击,在铺天盖地的湮灭光影中,不断汲取规则力量,变得更强。 其实他就是一抹飘忽不定的光影,无相,无量,无常,他与大阵共生灭,在生死交织中顽强生长。 作为他的强大臂助,情之相已然唱响战歌,使得人间道的气势飞速飙升。 “太咸人?有意思了,如此,若能击败这小子当变得更有意义,你以为凭借七相纠缠,生灭无尽,我就拿你没有办法?剑道气象——剑气冲霄楼,斩!” 随着那条剑光巨龙完全消失在大地阵图之中,黑暗中一张手蓦地向下一按,这方世界已然化作绝对黑暗。 “七相——合!” 黑暗降临,一念间,七相归体,桑北右脚一跺,一缕浩气自背脊中生出,唤起周身血脉,当即聚合出一条龙形,扶摇直上! 与此同时,上方的黑暗骤然撕裂,一道如山重剑裹挟着一声惊天龙吟,无声斩落。 腾起的龙形被重剑一击而溃。 然而,桑北剑锋微挑,第二条龙已然飞冲上去。 转眼间,数条巨龙光影相继冲击在那一道如山重剑上。 “此剑……分明来自于剑阁之内,那......难道是......是先祖隐藏在内的传承么?不想居然被这小子找到,何德何能?即便如此,我的剑道气象一出,有死无生!” 忖思中,黑暗中的手骤然向下一按,落下的重剑再度加速。 生死攸关,桑北骤然向前踏出一步,周身的伤痕一时间全部迸裂,所有的觉悟,浓缩于一念,一念归虚。 飘忽的一剑向上一刺,居然怪异的顶住了那落下的一道重剑,同一时刻,在剑锋处,虚空破碎,撕裂开一条长长的剑形路径,直入黑暗的上空。 如此一幕,使得那些旁观者顿时屏住了呼吸。 一串雷音隆隆爆发,那片黑暗的虚空已然破碎,不成体统。 “山门剑?” 对方居然能将剑阁入口处那条山门道中的无尽剑意融合如一,搬运过来,怎么可能?他的身体居然能承受住海潮般的伤害,并没有导致崩溃,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事实明明就在眼前。 黑暗中的身影踉跄一退,悬空的手缓缓落下。 然而桑北的剑意却未尽,那种源自血脉中的伤害,顺势破开对方血运,挑起一串亮丽血光。 “好剑,融巫成剑,又给了我惊叹,过关吧!“ 黑暗中的身影一晃消失。 第513章 七杀 第513章 七杀 “我来!” 一个身影如飞鹰腾起,突然间炸裂为漫空飘落的羽毛,紧跟着,一张手在虚空中出现,拈住一根羽毛,轻轻一划! 漫空飞舞的羽毛中,其中一根,骤然化作一道流光,划开了天地。 这一道攻击太快,快到了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就刺到了眼前。 桑北目光茫然,看似无意识一般,随手一挥,就击中了那道流光,正是一剑相思。 “居然能击中我的万古云霄一羽毛,不错,但,这才刚刚开始!” 空中的手一化万千,竟然将所有飘落的羽毛同时拈住,刹那间刺了出去。 每一根羽毛都蕴含着一缕强大的剑意,每一缕剑意都有所不同,有其独到之处,它们的攻击分明在各自为战,却统一于一种宏大的道境之中,化不同为同,攻向了桑北。 桑北脚踏天地,守于一线,他的双眸同时闭合,就见大地上掠起无数道剑光,每一道都追寻着各自的目标,刺了出去。 入微境的强大感知,融周天种星之相,沉入大地,激发出一缕缕剑芒,与天空落下的无尽羽毛之光,撞击成一朵朵璀璨烟火,将死寂的虚空顷刻间装点成为一幅美幻绝伦的画图。 空中的万千只手瞬间聚合为一,拈着那根独立于万古的羽毛,划开天地,破碎万物! 与此同时,众星归魂,万象归一,桑北一剑在手,合于混元,破于刹那! 一剑微挑,划开天地,也同时划开了对方的胸膛。 一缕热血,激洒虚空。 “不错,过关吧!”一声大笑传来,身形隐于黑暗。 “我来,战!” 又一个身影,无中生有出现,他困守囚笼,压抑太久,时下见猎心喜,更不答话,骤然出剑。 一剑如钩,划破虚空,与此同时,桑北体表的一道伤痕中,射出一道血光,顿时被那如钩一剑吸纳干净。 “狂野,霸道,浑厚,蛮横,此血我好喜欢,看剑!” 剑光落,又一道伤痕中的气血被那种无名剑道吸纳而去。 那人足踏虚空,看着桑北周身裸露出的伤痕,贪心大动,他的剑道,名谓嗜血,周身但有伤口出现,就无法阻止被他吞噬,进而由血窥道,察敌瑕疵,一举击败敌人。 剑如钩,连连刺出,如血舌翻卷,不断吞噬敌人的气血,咂摸其中滋味,愈觉回味悠长。 “这血,好烈,好毒,不好……” 就见一朵紫色魔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顷刻间将之烧成了一个火人。 一道剑光平平一刺,已然穿透那人身体,那人发出一声惨叫,已然不知道跌飞到哪里去了。 “此剑——断魔。” 桑北淡淡说道,似在说给那败者所听。 刹那间,一剑飞出,不知从何处来,一出手便是致命一击。 此人平生杀人无数,尤善于偷袭,只要被他盯上的,大抵饮恨而亡。 他一直在等待,等待最好的时机,此刻既然出手,当然就是他以为的最佳时机。 一剑夺命,不留余地。 他的剑很快,却快不过刹那,桑北领悟虚空之道,一剑相思,咫尺天涯! 此刻的咫尺天涯,相对于他刺出的剑,只是咫尺,而与对方间的距离,顷刻间已拉伸为天涯。 一声惨叫中,一朵血花艳丽绽放。 桑北目光落处,那人心底一寒,倏忽间不知龟缩到哪里去了。 顷刻间,四面八方飞起无数道剑光。 桑北脚踏人间道,一念归虚,虚生万念,聚合出野草般剑芒,湮灭出一朵朵稍纵即逝的烟火流光。 他身处黑暗,走向黑暗,只要他不倒下,他的剑就会一直向前刺出。 周身血脉,澎湃如潮,刀锋落处,飞起一道道血光。 “痛快,许久未尝有此一战,小子你既然伤了我等,就要承受我等的报复!七杀!” 他喊出的七杀,并非只是七这个简单数字,而是在如此极端残酷的环境中,一些走投无路的人,生生被逼迫在一起,凝聚成一股赖以生存的强大势力。 飞身如剑,迅若雷光,竟硬生生楔入桑北聚合出的人间道之中。 此剑刚刚刺出,第二剑,第三剑,直至数十个身影,鱼贯出剑,而攻击的位置,只有一个。 于是乎,在前端出击的位置,拉伸出一道长长的毁灭巨剑,摧枯拉朽一般,便冲垮了桑北精心布置的人间道。 他的身影踉跄后退,在身前留下了一道淋漓血路。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那数十个攻击者,于间不容发之中,伸出手掌,搭在前者肩头,将数十人的力量瞬间凝聚如一,怒吼着,释放出一道耀眼的剑光,循着前番破开的路径,一击必杀,是谓七杀! 桑北一声怒吼,身后千万人响应。 他不再后退,因为回头无岸。 身后,一面太咸古战旗猎猎飘飞,无尽先灵,在情之相的鼓动下,齐齐呐喊。 一座血肉筑成的铁壁坚城,冉冉升起。 此刻,那道七杀剑光轰隆一声,裹挟无尽雷光,斩杀下来。 那一道铁壁坚城,轰然崩溃。 崩溃的光影中,一座剑道奇峰,如剑崛起。 “第九峰!”一个声音脱口喊道。 这是桑北设置的第二道防线。 那数十个攻击者瞅见这座奇峰,却激起了滔天的愤怒,盖因这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岂能为一个区区剑门所镇压? 此刻,数十颗心如一心,齐齐怒吼,迸发出最强战力,就见那道七杀剑光暴涨,将愤怒化作至强攻击,迅疾击溃第九峰。 旁观者之中,女虚承钧微微闭目叹息,心知一人之力毕竟有限,而那七杀者乃是此地盘踞的一股最强势力,便连他也不敢轻易得罪。 “可惜了,那小子!” 口中叹息,双眸突然瞪圆,原因则是,在那小子惨淡经营的破碎阵图之中,居然升起了一座接天而起的峥嵘楼阁,不是他的剑道气象——剑气冲霄楼还是什么? “好小子,居然留了后手,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通过与我一战,便窥见其中三昧,他的剑道,很不一般,很强!“ 说时迟,就见一条铁血巨龙由楼阁巅峰俯冲直下,冲向了那数十个身影。 数十人如一人,仰天怒吼,那一道七杀剑光再度暴涨。 他们心知,那小子底牌尽出,只需再接再厉,那小子无论如何挡不住他们熬炼了无数黑夜的七杀。 暴涨的七杀剑光将那条俯冲而来的巨龙顷刻间撕成了碎片。 此刻,第二条巨龙已然怒吼着冲了下来。 “一条,两条……可惜了,大概因为他刚刚进入剑阁不久,只领悟到一点先祖留下的剑道,能够发挥到如此地步,已然远远超出了他所能发挥的极限,唉,要不要……” 他尚在犹豫,就见紧随在最后一条巨龙之后,那一道犹如剑道长河的山门剑已然破开一座气象楼阁,斩杀下来! “拼了,他已力竭,必死无疑!” “死在我们手里,是他荣耀!”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莫谈规则!” “有此一战,我似乎摸到了突破的契机,或许走出这里,将不再是梦!“ “吼!“ “杀!” “杀!杀!” 众志成城,七杀剑光再度暴涨。 然而,一切变故,再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在那片崩溃的楼阁中,一个身影,仿佛时光中的过客,足踏刹那,一念间挪移了日月,从过去,跨越现在,迈向未来。 他仿佛不属于此间。 他独立于天地之外,捕捉着属于自己的刹那,如白驹过隙而去,一瞬千年。 所有的七杀阵中的强者顿时生出一种恍惚感,就像做了一场梦。 而这场梦,只是对他们而言,他们属于梦中人。 而对方,是梦外的行者。 第514章 放逐者 第514章 放逐者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枯瘦青年,裸露着遍体密集的伤痕,梦一般的,掠过了他们的队列,同时挥出了那一抹梦一般的银色锋芒。 体内的鲜血不可遏制,迸射而出,何其淋漓,何其痛快! 数十个布阵者竟发出一声声貌似愉悦的呻吟,而他们辛苦布下阵图,就此宣告土崩瓦解。 “是我着相了!阵是死的,人是活的,那是一座活着的阵啊,只不过,他能够摆脱对方的强大锁定,走出杀机,这种能力当真超出想象!” 所有的七杀布阵者方才明白,对方以肉身成阵,只是诱饵,虽然代价惨重,却已然试出了自己阵营的深浅,继而,发动了那种匪夷所思的剑道,攻入他们的血脉,将他们顺理成章,各个击破。 “好剑!” “败此剑下,我等心服口服!” “巫道源自大荒,此异域剑道,不异于吹来一股清新气息,让我等井底之蛙,终究明白天外有天!” “请过关,我相信,如此绝境,无人再会难为你了!” 七杀布阵者缓缓后退,相继消失在黑暗中。 不久,桑北感受到脚底的大地深处,骤然传来一股巨大震动。 “又来了!这该死的绝域,这该死的女虚北宸,你这黑心的家伙,将我们囚禁在此,数十年头,折磨的我等死去活来,只为帮你镇压这一处核心阵眼,你罪孽深重,罪恶滔天,迟早恶贯满盈,我等拭目以待,你报应的到来!” 黑暗中,女虚承钧等人咬牙切齿。 很快,轰鸣声越来越大,天摇地动。 霹雳! 黑暗的上方,无中生有,一道道扭曲的电蛇,张牙舞爪落下。 一个修者顿时被劈中,痛的身体剧烈震颤,却强忍痛苦,赶在第二道电蛇落下的一刻,逃了出去。 很快,周边已然织成密集的闪电之林。 入微境的感知力全面铺开,每一道落下的闪电都在桑北感知之内。 身影微微一闪,差之毫厘之间,与数道闪电擦身而过。 “那闪电中蕴含的力量,居然比当初的虚无闪电还要刁钻邪恶,我的生命气息居然开始有所流失,若然不慎被闪电劈中,其中伤害不可小觑!” 桑北不敢丝毫懈怠,足踏无间,每一次都堪堪与那种突如其来的闪电擦肩而过,看去险之又险,已然惹得那些周边的老家伙无比羡慕。 “步法精巧,洞察细微,我不如也!”一个老者大口喘息,在无比狼狈中,不停逃窜。 其实他们之中大多数是中年人,只是因为被这种邪恶闪电折磨了数十年,消耗了大量寿元,看去如同垂垂老朽了。 周边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仿佛天与地在无限接近,化作巨大的磨盘,妄图碾碎众生。 桑北渐渐感到,身体上仿佛被压住了万钧之力,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压迫感依旧在持续增强。 “这里无疑是一座放逐者的监狱!” “这里就像一座磨盘地狱,不彻底磨灭那些放逐者,就不会停下来。” “这些雷劫的产生似乎有意为之,而放逐者拼死与雷劫抵消,难道是为促使......平衡!”一个字眼不由得跳入脑海。 “那戒律堂护法将自己发配到这里,等于是被判了死刑” “倘若……倘若我不敌周边那些人,一定会被他们吞噬掉,在这个近乎绝境之地,新来的人,无异于鲜活的补品。” “故而,在这座磨盘地狱中,要想活着,必须拼尽全力,直到被榨干肉身的精华,在绝望中死去。” “如此说来,他们被困在这里如此漫长年月,肯定反抗过,谋划过,奈何落入这座恐怖的磨盘地狱,就像刀板上的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申春雨之流做的还真是绝啊,凡被他们盯上的,不能为之所用,就投放到这里,帮他们消弭大阵中的不平衡力量,这样的势力潜伏在剑阁幕后,为所欲为,该是何等强大?” 无形的力量在不断碾压周边的空间,每个人都像深陷于泥潭中的动物,虽然拼命挣扎,却难以逃脱。 于闪躲不及之中,桑北被一道闪电骤然击中,即便他炼成真魔霸体,肉身强悍无比,仍旧感到一缕缕生命气息在无形之中被蒸发掉了。 “生命的过程是由生向死,也可以冬尽春回么?枯盘之咒,生死玄奥,究天人之限,悟涅盘之机,何况我的肉身经历九转炼化,岂能坐以待毙?故而,凭借生死轮回三相配合,眼前的生死碾压,未尝不是一场机遇么?” 既然无法逃避,那就正面击溃它! 桑北盘膝而坐,竟任由那一道道闪电劈落在身体上,转眼间,肉身被劈得一片焦黑。 “疯了,竟然坐以待毙,白瞎了那一身过人修为!” “那种恐怖闪电,我等对抗了无尽年头,根本无法化解,这小子如此举措,无非找死!” “可惜,那一副鲜活肉身,与其葬送在闪电中,倒不如给我老人家吞噬掉,可惜了!” 周边人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在拼命奔逃,奈何那种闪电防不胜防,一不留神就会被劈中,发出一声声惨叫。 咔嚓嚓! 一道道扭曲的电蛇接二连三劈入桑北的身体中,电蛇的力量顷刻间融入血脉,游遍周身。 此刻,在桑北的腹部丹田之内,已然生成一泓暗淡的旋涡,那一泓旋涡乃是由死之相所幻化,不时从周身血脉中抽取那种闪电的气息注入进来,不断炼化。 不久,在这一泓死之旋涡的一侧,出现了第二个旋涡,这一泓旋涡谓之生,正是由生之相所幻化。 生死旋涡纠缠,盘旋不定,周而复始。 渐渐,一泓更大的旋涡出现了,它将生死旋涡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借助生死纠缠之力,形成了自己所掌控的领域。 这当然轮回之相推动结果。 于是乎,在一道道劈落的闪电中,桑北的肉身开始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变化。 生的力量,犹如野草般从肉身中滋生出来,却在旦夕之中,燃烧成为灰烬。 这不是单纯的由生向死的过程,而是每时每刻,都在生死纠缠,生中有死,死中蕴生,方生方死,方生方死。 一泓漩涡状的徽记,在桑北的印堂间浮现,冉冉盘旋。 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释放而出,令那些痛苦挣扎中的修士,不禁大为震惊,不知道那小子施展了何等惊人的术法。 修士修身,修的是突破生死大限的束缚,以求得更长寿元。 谁不怕死? 而对于那些获得了更长寿元的修士来说,他们分明更畏惧死亡的降临,故而百计挣扎,寻求突破。 而那小子居然能够吸纳并炼化那种恐怖闪电的力量,也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却不知道,桑北在一次次生死交锋之中,经历了他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和磨练。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周边密集交织的闪电之林,终于偃旗息鼓,而那股无形之中的压力,也不知在何时消失了。 一个修士看着一身焦黑的桑北,有些好奇,突然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未料一道扭曲的电蛇立时导入他的身体,疼的他如同一只兔子般跳起来,转眼间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远处的黑暗中,一双眼睛正定定看着桑北,神色阴晴不定。 “那小家伙身上发生的变故还真是不小啊,生死最难,他竟能堪悟生死,莫非,他就是变数?他是上苍派来拯救我等的?女虚北宸,我当日罹难,你趁机落井下石,竟将我暗中投放到此等炼狱之中,受尽生死熬煎,你可曾想到有一日会遭受报复么?人算不如天算,一饮一啄,我女虚承钧等着!” “这座囚笼中的每个人,都与你有着血海深仇,你杀孽深重,迟早会有报应,我等一定会撑到最后,看你如何遭受天谴!” 他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何等变化。 他在这里度日如年,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他曾经做过无数次抗争,想要冲破这座囚笼,奈何这里的封印太过强大,所有的挣扎都如同一个笑话。 第515章 携手 第515章 携手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心如死灰,而支撑他活着的唯一一个念想,就是复仇。 一轮劫难过去,所有人都精疲力竭,瘫倒在地上,犹自心有余悸。 而平安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在很多人还没有从麻木中清醒的一刻,第二轮劫难又来了。 可怕的是,这一轮轮劫难仿佛和一年的时令节气有所关联,每半个月会有一次中等雷劫,而每三个月会有一次大劫,更可怕的是,在一年一度的年劫降临的一刻,所有人几乎是绝望的。 频繁的中劫和大劫往往折磨的你精疲力竭。 最终的年劫便会顺势来收割生命了。 女虚承钧掐指默算,似乎一年一度的年劫已然不远,也不知这一次会死多少人。 只是,那似乎忘记痛苦的小子,当真太让人羡慕了,他沐浴着一轮轮雷劫,起初身体还被劈得一片焦黑,到后来,即便是那大劫降临,居然看似无法伤害到他分毫。 经历了一轮轮雷劫的洗礼,他肉身上曾经发生着的如火如荼的生死鏖战竟然消失不见了。 那副不起眼的枯瘦肉身,在重重雷劫的杀伐之下,竟似被淬炼的愈发坚不可摧了。 不知不觉中,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气息,如山降临。 “年劫,年劫来了!“ “女虚北宸,你当真该死啊,你将我等抓到这里,镇压阵眼,视他人生命如草芥,肆意践踏,剥极必复,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年难过,年劫更难过,此次,又有几人要下地狱?”一声声哀叹。 女虚承钧面浮苦笑,摇了摇头。 在那种绝对力量面前,扛不过去,是命,扛过去,是运气。 他的目光骤然一凝,便看到那枯坐无数天的小子,居然站了起来。 咚咚咚,几步踏出,大地震动,如敲战鼓,而一座肉身大阵,已赫然成形。 “八门?女虚北宸的定天八门!这小子在什么时候,居然学会了这个?他本自对那种恐怖雷劫大为适应,时下借助定天八门,这恐怖年劫,或许渡过不难!” 他目光闪烁不定,下一刻,一股恐怖天威骤然释放,女虚承钧此刻也不管什么面子了,化作一道流光,已来到桑北周边,主动踏入了那座肉身合道大阵。 说时迟,就见一道粗大的闪电兜头劈落,正劈向那小子的头顶。 女虚承钧吓了一跳,哪里还不明白那道雷劫正是被那座八门大阵吸引来的,心中已然颇为后悔。 未料,就见那木然中的小子,探手一抓,居然将那道腿粗的闪电一把抓住,当即掷入脚下大地,引得一座大阵发出巨大轰鸣。 女虚承钧全身震颤,惊魂未定,就见那小子脚底盘桓,居然敞开大阵,任由一道道粗大的雷劫劈落其中。 “他在淬身,也在炼阵,好胆!” 正在感叹,就见桑北冷冷然来目光,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既入我阵,当与我共抗之,我算明白了,这么多年,死在这里无数人物,都因为一己之私,各自为战,故而被雷劫所算,也是活该!” “说的不错,人心私利,难以抱团,今日我既然加入,敢不出力!” 一声怒吼,女虚承钧脚踏阵图,手底剑光绽放,当即将一道闪电拦腰斩断。 当下二人再不藏私,互为倚助,女虚承钧唤起一座剑气冲霄楼,借助大阵之威,如虎添翼,越战越勇。 然而,局势的演变却远远超出了预期。 无形中的天地威压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持续攀升,巨大的天地磨盘分明在无限接近,残酷碾压其中余存的生命。 女虚承钧周身骨骼爆响,他感到自己就像呈现在天地案板上的一块鱼肉,任由宰割而无力抗拒。 一座辛苦撑起的剑气冲霄楼被那股强大威压碾的层层崩溃,口中禁不住喷出大口鲜血。 他倔强的扬起头颅,似乎看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虚伪身影,愤怒道:“女虚北宸,你残害我这么多年,还妄图将我彻底践踏在你的脚下,我偏不让你如意!” 他一声怒吼,周身气血燃烧,悍然撑起又一座铁血楼阁,脚底一跺,就见一条铁血巨龙扶摇直上,轰隆隆撞入漆黑的天穹之中。 只是他们的拼命抗争,分明引来了天忌。 在大地上铺展开的阵图越强,承受的反噬则在成倍增长。 所有侥幸余存的旁观者无不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既恐惧那股无上天威,更担心会殃及池鱼,遭受和阵图中两个人的同样下场,纷纷远遁。 大地中央,骤然传来一声怒吼,就见一杆残破大旗冉冉升起,猎猎飘飞,无尽先灵层层叠叠出现,在那尊情之相的鼓舞之下,齐齐吟唱高歌。 更有甚者,那一尊尚未出现过的星空歌者,舞动缤纷裙衣,以绝世芳华呈现的一刻,那股不断崛起的战意,已然被宣泄到了顶峰。 女虚承钧看到这一幕,自觉一身热血奔涌如潮,内心既有对那阴谋者的无尽愤怒,更有对那股不朽战意的无尽向往,他怒吼一声,脚底一跺,就见一条巨龙光影裹挟着满腔愤怒,轰隆隆撞入漆黑上空。 他怒吼道:“大丈夫行走世间,如此战死,死又何惧?女虚北宸,有种走出来,和我光明正大一战!” 如此一幕,使得那些苟且于黑暗中的修士不免羞愧,他们纷纷低下头,却不愿蹈他人之覆辙,能够多活一时是一时,这才是修者的苟存之道。 不远处传来一声大笑道:“女虚承钧,某来会你,先前只是想看看你的剑道极限在哪里,你的表现超出了我的预期,某今日愿与你生死一战!” 一个身影化作流光一闪而至,竟主动挽住女虚承钧的手臂,二人相视大笑,齐齐怒吼,战意滚滚释放,身后崩塌的楼阁再度升入天空。 “我也来!他奶奶的,大丈夫死则死矣,何必畏畏缩缩!” 又一个身影踏入大阵,手拈一根羽毛,轻轻一划,已然在上空划出了一道天伤。 便在此刻,就见那枯瘦青年,踏动整座大阵,在无尽先灵的呐喊声中,竟撑起了一座更为庞大的剑气冲霄楼。 女虚北宸看在眼中,不免深深惊叹,原因则是,那青年的模仿先前还徒有其形,而当下在一次次观照自己的剑道气象之后,已使得这一座颇得三昧的峥嵘楼阁,获得了长足的进步。 然而,那股天地间的碾压之力仿佛无穷无尽,如天高高镇压在上,牢牢把控众生命运。 桑北手中剑向上微挑,大阵中一条巨大的龙形夭矫腾挪,只一个闪烁,已撞入天穹之中,引来一连串沉闷雷音。 “我女虚氏的传承,对肉身血脉要求极高,这小子居然能撑到现在,不断突破极限而不崩溃,其天赋潜力难以想象,罢了,女虚承钧,生死之际,一个女虚氏又算得了什么?何况他们早已将你遗弃,若再藏私,未免太过浅薄,今日索性将那份传承一并交付与他,是祸是福,全凭天意!” 心中盘算,当下以精神法,将那份传承完整传入桑北的识海之内。 桑北蓦然回首,眸中现出亮色,他没有想到,这女虚承钧居然如此豪放,竟将自家传承毫不避讳,完整相授。 他点点头,生死之际,不必拘泥,当下识海盘旋,强势推演,先前已有摸索,此刻便如轻车熟路,顺理成章,剖开路径,须臾间已将一篇诀要领悟的七七八八。 天空怒吼,大地震荡,无数道硕大的闪电接二连三劈落下来。 然而在桑北的眼中,此刻看到的却非是这一场滚滚天劫,而是一条迤逦路径,这条路径正是先前在剑阁内被他清扫过的道路之一。 先前的迷茫和未解,经由女虚承钧点拨传授,所看到的已然大为不同,就见那些杂乱无章的剑痕,此刻就像活了一般,化作一尾尾纤细鱼儿,在整条路径的召唤之下,如溪流连绵向前。 “原来,若无女虚氏的传承作为敲门砖,断然无法看破其中底细!“ “原来那一条条路径,单个看来,并无什么出奇之处,故而被那些修士看在眼中,依旧熟视无睹,此刻,在此绝境内的杀劫碾压之下,方才挣破枷锁,裸露出真面目!此乃天使我成功么?” 第516章 熟记 第516章 熟记 桑北心情激荡,一声怒吼,响应着星空歌者的召唤,唤起人间道的巨大气势,手中剑犀利一刺,就见一条前所未见的庞然巨龙,骤然发出一声撕裂天际的高亢龙吟,愤愤然撞入那层黑暗天宇之中。 女虚承钧看到这一幕,已然呆滞,口中喃喃道:“这……这分明才是先祖遗留的无上传承,它才是真正的龙渊剑道!” 他没有想到,这陌路小子,来此绝境,天居然假他之手,令对方领悟了此无上传承。 “好小子,战!“ 女虚承钧携手萧惊落,二人逆势崛起,越战越勇。 天雷滚滚,大地翻腾,如此一幕,再度亮瞎那些旁观者的眼睛。 只是,越是反抗,那股镇压之力便愈发强大,屠刀步步逼近,令那些修士再度绝望。 “天亡我也!” “这恐怖天罚,分明是他们招惹来的!否则,先前,怎么从没有遭遇过如此惨烈的雷罚?“ “我等辛苦熬煎,整日殚精竭虑,未曾想还是逃不过那女虚北宸的算计,女虚北宸,尔心肠何其毒辣!” 那些修士不免怨天尤人,一边拼命挣扎逃脱,一边诅咒怨怼。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早死晚死,不过一死,诸君,与其坐而待亡,不如拼死一搏,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顶天立地,光明磊落,战!” “此天劫看似强横,其实已到强弩之末,诸君,奋力一搏,未免不是生机!” “战,战战!” 几个先后加入桑北阵营的人,纷纷鼓噪呐喊。 “你们不信他,我却信那小子,我等辛苦布置的七杀阵都为之所破,这恐怖阵眼内的杀劫,我相信也不在话下!是男人,和老夫一起拼了!“ 七杀队伍中的一个领头者,身影一跃而起,重重落在那片人间道大阵中。 “我们都去,赌这一把了!“ “战!“ 说时迟,就见第二条觉悟出的剑道长龙扶摇飞升,撞入天穹,传来天崩地裂般的轰鸣。 随着七杀的加入,援军之力大幅度攀升,桑北再接再厉,剑刺长空,就见第三条巨龙光影一闪而逝,在半空中炸裂出一团耀眼光华。 恐怖的天威依旧在持续攀升,桑北凝视着上空,感受着天地间的巨细变化,他观察已久,只在等待着一个难得的时机。 “诸君,此间暗藏的一个机会来到,我据有大阵,经多次交锋,已然算到一个破绽,诸君,此刻你我休戚与共,祸福一体,请燃烧精血,发挥出最强战力,方可致敌死命!“ 说罢,桑北引吭高歌,已然点燃胸中热血。 无尽先灵,在星空歌者的鼓舞之下,已然将人间道的气势,撑到了极限。 阵内的所有修者,无不圆睁双眸,怒视天空,往昔所受之辱,所含之恨,此刻已然化作满腔怒火,将热血熊熊点燃。 桑北双臂翼张,周身气势无限飙升。 天威旦夕将至,然而桑北却抢在其爆发之前,发动了他预谋已久的攻击。 就见一条巨剑光影,从大地间快速崛起,刺向天空,念动,双眸闭合,一念归虚! 此际,万众一心,聚合出一条巨大的剑道路径,轰隆隆,攻入漆黑上空! “山门剑!” 又见山门剑! 只不过此间的山门已然脱胎换骨,变得更为强大。 天空轰鸣,大地震荡,稍后,天地间已陷入一片无比压抑的死寂之中。 不久,就见一个身影雀跃而起,口中欢呼道:“他奶奶的,痛快,正面击败年劫,鄙人有幸参与,与有荣焉!“ “年劫过去了,有此一战,那不时降临的杀劫,似乎也并无多少可怕了!” “那小子当真是个福星,我这双眼睛最毒,果然是识人的!“ “少给自己脸上贴光,我倒记得你适才獐头鼠目的模样!” 一时间嬉笑怒骂,欢声四起。 压抑太久,这些囚徒哪里有过当下这般尽情释放的快乐? 大地一隅,桑北盘膝而坐,物我两忘。 年劫过后,这座庞大的囚牢中终于获得了较长一段时间的安宁。 不远处,女虚承钧偶尔将视线落在桑北身上,对这个陌生青年愈发产生了兴趣。 血脉,肉身,意志,缺一不可。 否则,贸然修习女虚氏的剑道,轻则修为崩坏,重则会陷入癫狂。 “好强的小子,居然能顶住血脉中滋生出的龙行剑气,我对你是越来越好奇了,你究竟是谁?为何会被投放到这座暗无天日的囚牢中?或许,我辈重见天日将应在这小子身上也未可知。” 心中正自思忖,却见那小子睁开眼睛,自言自语道:“这座囚笼中分明不断生发恶衰之力,其中变化暗合周天四季征候,要想找出其中破绽,殊为不易!” 桑北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女虚承钧之前,行了一礼道:“多谢前辈不吝传授之恩德,否则要想破开那重重年劫,委实太难!前辈在这里滞留数十年之久,一定早就有所洞察,前辈以为,我们被关押之处,究竟处于何地?为何会周而复始产生伤及寿元的重重杀劫?” “你以为如何?”女虚承钧淡淡一笑。 桑北略作沉吟,道:“我到这里时间很短,结合这里和外面的情况,大致有所推测,我们所处的位置,一定是一座核心阵眼,在此阵眼之上,应当正是那一处楼阁如云的龙渊剑阁,剑阁内的所有道路正如阵图脉络,串联座座楼阁,形成庞然阵图,整座庞大阵图暗合天机,随天时而动,奈何天有不足,地陷东南,大阵每每运转,很快就会产生不稳定的变化,故而,阵图布置者,将我们这些人抓到这里,以为镇压,在那些恶衰力量的威胁之下,我们不得不拼尽全力予以抵挡,如此就能化解这股力量,布阵者心思奇巧,可谓以毒攻毒,既消耗我们的生机和力量,也同时消除了阵图运转的不足和隐患,其心性狠辣,考虑周全,可谓算无遗策。” 女虚承钧微微叹息道:“猜的十之八九了,这里的确是阵眼无疑,在此之上,正是剑阁核心处的那座万剑朝宗阁,龙渊剑阁存在数千年,阵图疏缺愈发严重,那龙泽帝君做事不择手段,将我们囚禁到这里,既达到铲除异己的目的,同时逼迫我等为其镇压阵眼,一石二鸟,构思恶毒无比,我等冤沉大海多年,承受无尽折磨却不得复仇,心中之痛,难以言喻,这里所有人,都被女虚北宸所算,都对之恨之入骨,只盼望苍天有眼,让我等能够重见天日,报此血海深仇!” 女虚承钧咬牙切齿,骤然想到往昔苦痛,一时间浑身颤抖。 要知道,那座帝君之位,原应由他来坐啊。 那贼子勾结内外,釜底抽薪,可笑自己居然毫无洞察,看着他兄友弟恭,一派谦和仪表,暗地里行的却是魔鬼勾当!自己一朝成为阶下囚,还背了个昏庸无能的骂名,被他暗自囚禁于此,即便有满腹才华,远大抱负,也再无出头之日了。 沮丧中,目光再度看向桑北,忽然闪烁异色,忖思那青年莫非发现了逃出去的方法? 不免瞪大眼睛,颇为期待。 “可惜龙渊剑阁太过庞大,我刚刚进入,对其中仅仅了解些边角地貌,若然能够将整座阵图了然于胸,或许,在这座阵眼中布下抗衡大阵,依靠诸君的力量,未免找不到其中破绽,说不定就能逃出生天!” 女虚承钧听闻之言,不由得仰天大笑道:“天使尔到来以解脱吾等于水火么?你若问旁人,或许难以道明剑阁内的具体情形,而对于我,其中的道路楼阁,一草一木,不能说尽数熟记,但十之八九,应该不难!” “既然如此,请前辈指点!”桑北大喜。 当下女虚承钧俯下身体,以指为笔,便在地上详细描画整座龙渊剑阁的详细情形。 第517章 剑池 第517章 剑池 他自幼就在剑阁内到处玩耍,此刻描画起来,便如掌上观文那般容易,每座楼阁,每条道路,池沼,巨石,树木,竟几无疏漏。 须臾间画完最后一笔,竟然一气呵成。 桑北看在眼里,很快熟记在心,道了声谢,回到原位,继续入定。 这一次入定的时间尤其漫长。 女虚承钧原本极为期待,见对方过了好一会毫无动静,也就不免闭上眼睛,在无聊中入定。 又过了一会,就见一片阵图光影在桑北周边拓展蔓延,其中楼阁道路,与女虚承钧的描画大致吻合。 女虚承钧不禁大为佩服,对方此举,完全过目不忘,不仅过目不忘,其强大的推演力再度让女虚承钧震惊。 原因则是那其中一条条道路赫然正是阵图脉络,对方显然没有见到其中细节,此刻全凭一己之力,由浅入深,由表及里,将之一点点推演贯通,眼见那一条条阵图脉络变得鲜活,不禁大为佩服。 不过其中最要感谢那一场年劫所带来的碾压和冲击,促使桑北产生灵感,触类旁通,按图索骥般,终究将一座阵图一点点拼凑出来。 “天,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怪物?先祖遗留在剑阁内的剑道传承难道专门是为他而留的么?” “很好,女虚北宸,你的对头来了!”女虚承钧连连大笑。 数日之后,桑北终于停止了阵图推演,他看向女虚承钧道:“一番推演,总算初步告成,我不知道这座阵图是否真正符合预期,但若不能予以实施,也无非纸上谈兵。” “你看那些家伙在暗地里毫无动静,其实都在看着你哩,你既然指出了道路,他们比谁都兴奋,恨不得早日插翅飞出去!” 女虚承钧拍拍手掌,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这青年已然洞悉了剑阁大阵的秘密,但这件事须大家倾力配合,谁敢不出力,我女虚承钧定然和他过不去!” “我七杀阵营全力支持,如何排兵布阵,任由小兄弟差遣!”一个老者环顾周遭,目光肃然。 当日灭门之祸,可谓仇深似海,他日日夜夜忖思报仇,几乎熬碎了心,此刻看到希望,恨不得立刻予以实施。 肉身成阵,人阵合一,阵图在大地上无尽铺展,一个个身影按桑北的吩咐,占据要位,等候指令。 桑北因人而异,细细讲述运转之法和关键之处,不厌其烦。 只待讲述完毕,他身处核心,脚底一踏,大地轰鸣,一座雏形阵图缓缓运转起来。 每个人都在倾力配合,不敢有丝毫马虎。 事关逃出生天的大事,谁敢不尽力? 桑北盘膝而坐,闭上双眼,此刻全身心感受着阵图变化,一圈,两圈,阵图运转从开始的生涩,渐渐变得顺畅起来。 “诸君,什么心思都不要想,只专注于我传授的运行之法,按我指令,倾力运作,要的是,同心同德,万众一心,将这座大阵变成自己的身体和手脚,达到如臂使指为上!” 众人听言,果然依着桑北吩咐,只专注于推动阵图运转,再无其他心思。 然而这些,仅仅是走出第一步。 下一步,便是要将自己辛苦经营的肉身成阵,进一步融入周边天地,期待能够与外界存在的真正剑阁大阵,生出感应。 不觉间,中等雷劫再度出现。 因桑北早有吩咐,所有人只得咬牙坚持。 咔嚓嚓! 一道道闪电次第落下,顷刻间交织成一片闪电之林。 惊悚之中,一个修士分明有些魂不守舍,果然,被一道雷劫劈中,发出惨叫。 “你越怕,它越强,你若无视,那雷劫说不定就能放过你!” 桑北的话在每个人的耳畔回荡。 “说的不错,唯有万众一心,浑然一体,方可能逃脱雷劫锁定,我等吃了无尽年头的苦,岂能畏惧眼前小小雷劫!”萧惊落怒吼。 众人闻言,渐渐平稳心态,全身心融入阵图,起初还有人被雷劫劈中,随着时间的推移,经多次艰难磨合,每个人的配合愈发熟稔,浑然一体,于是乎,愈发密集的一道道闪电,看似无比凶险,却奇怪的放过了一个个近在咫尺的修者。 众人渐渐物我两忘,与大阵的融合渐至于完美之境。 中等雷劫之后是大劫,众人俨然在经历一次次轮回,但他们在一次次血与火的洗礼中,配合如一,借助桑北的肉身成阵,终于安然逃过雷劫的锁定。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众人俨然忘记了一切,枯守大阵,心思从未有过如此安稳。 未来一刻,桑北突然睁开眼睛。 不远处的女虚承钧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口中喃喃道:“天机一线,能逃脱者有几?只是小子,我女虚承钧选择相信你,便不会后悔!” 说话间,将一物抛给桑北道:“将此物交给剑阁祭酒方梦天,他会保你在剑阁之内平安无事!” “若然能够逃出去,诸君的脱困,便包在桑北手上!” 桑北将一枚玉佩收好,右手微微抬起,他明白,这个机会一年只有一次,能否奏效,就看当下。 桑北一念归虚,星沉剑掠入手中,向上微微一挑,天涯咫尺,一剑相思。 此际七相归心,众星归魂,大阵内所有修士同心同德,桑北剑动,一道湛然剑痕已忽视时空阻隔,斩入漆黑天穹! 随即,七字真言逆反道出,桑北倏忽间站起来,足踏阵图,逆转乾坤,循着那道剑痕斩开的一线天机,犹如白驹过隙,身影一闪而入,穿越了那条稍纵即逝的贯通缝隙。 “但愿你不要叫我失望!”女虚承钧口中喃喃,目光凝视上空,他明白这座阵图虽然神奇,但不可能一下子将众人都带出去,只能期待到达外界的桑北,能够将讯息带给方梦天,并找到彻底解救众人的方法。 无论如何,有赖桑北留下的这座大阵,他们大可以从容面对杀劫,再无复往昔那般狼狈了。 “天机一线,他能够逃出去,源自超越常人的悟性,我们在这里囚禁漫长年头,却根本无法揣摩到那种破绽,或许也是劫难未尽的缘故。”萧惊落叹息。 “放心,他会回来,这是承诺,我信他。”女虚承钧笃定。 “你这么相信?” “当然,他布下的阵图我可是第一个进入的,我相信我的判断,我们走出牢笼的时间应该不久了!”女虚承钧微笑道。 他时下已代替桑北坐镇中央阵眼,只要保证桑北布置的大阵平稳运行,就无需再畏惧即将到来的重重杀劫。 一片四方广场,广场四周,正矗立着四座雄壮楼阁,就见那四座楼阁的一砖一瓦间,包孕着无尽的剑道气息,汇聚成无形的剑之海洋,锋芒所向,齐齐指向广场中央,一座静水般的四方池塘。 那座池塘,便是天下闻名的剑池。 一座静水般的剑池,蕴含着包罗万象的造化,此刻在其周边,正排布着整齐的队列,那是号称剑阁内精英中的精英,一个个白衣剑士,英武不凡,俱盘膝而坐,面对那座剑池,参悟剑道造化。 一个个白衣剑士,心如止水,道合天人,此际物我两忘,将道心融入感悟意境,神游八荒。 便在此刻,就见剑池之内,那一汪静水骤起波澜,一时间杀气纵横。 很快,池水盘旋,生成一泓深邃的漩涡,漩涡深处,正有一个身影冉冉升起。 那是一个枯瘦青年,穿着一身普通布衣,甫一露面,已然引起此方天地发生剧变,广场四周的四座峥嵘楼阁,骤然爆发出巨大轰鸣。 身下的漩涡越转越快,他的周身压力持续攀升。 与此同时,四周三千入定剑士,已然被剑池内激发出的惊变所波及,身体剧烈震颤,很多剑士被震得东倒西歪,嘴角溢出一缕缕血线。 这些剑士大惊,目光齐齐看向剑池中央,就见一个陌生的身影,已然成为暴风雨中的一片树叶,承受着已然被完全激活的万剑朝宗大阵的全方位冲击。 那人是谁? 居然在悄无声息之中闯入剑池,不要命了吗? 可笑他们环伺四周,遭外人潜入而不自知,一旦传到外面,丢的可是整个剑阁的脸面。 三千剑士看着那个处身风暴核心的青年,纷纷露出愤怒之色,情知那人陷入大阵核心,必死无疑,心中不仅毫无怜悯之情,反而涌起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感。 死了好,死了就省得他们动手了。 今日能够亲眼见识大阵威力,也算是别有所得。 第518章 记名弟子 第518章 记名弟子 刹那间,上方虚空破碎,无尽剑芒如雨攒集,那一泓漩涡中央的青年已危如累卵。 正在三千剑士以为那人必死的一刻,在青年身后,冉冉升起一面暗影,爆发出一团浓烈的剑道光芒,悍然挡住了八方剑雨的进袭。 “那是?那居然是一尊强大本相!本相又如何,陷入万剑朝宗大阵,必然导致道心崩坏,陷入崩溃,再好的修为也是泡影。” “可谓无知者无畏,擅入大阵,死有余辜!” “只是那人如何在悄无声息之中,闯进去的?” 一个个白衣剑士各自盘算,依旧如坠五里雾中。 只是,他们所断定的崩溃之象,并没有立刻出现,那青年虽看去危如累卵,却在绝境中顽强支撑。 “勇气可嘉,不过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昙花一现,倒也精彩!” “与他相比,我不如也!” “此人所为,自古而来,也是罕见,死则死矣,对其个人,却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佩服!” 几个剑士,窃窃私语。 此际,万剑朝宗大阵愈演愈烈,早已惊动了剑阁内几个大人物。 那几个人远远伫立广场一隅,虽修为精深,却完全猜不到那人究竟是如何在无声无息之中潜入剑池之内的。 “祭酒大人,此人擅闯剑池,玷污圣地,死有余辜,只是若不能查清原委,恐生其他变故。” “万剑朝宗大阵久未启动,此人甫一露面,就激起大阵全面反噬,神仙难救了!” 剑阁祭酒方梦天,乃是一介文士模样,相貌清癯,目光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 “此人莫非来自......?那是本门禁忌,也是最黑暗的秘辛,若然当真如此,必然导致变局出现,且看他如何应对这座万剑杀阵。” 方梦天心中盘算,神情忽然变了,因为他看到那青年脚下,已然生成一座阵图,而那座阵图已然和自身血肉气息千丝万缕纠缠,这分明,分明是大半年之前,二品阁中那个古怪老头卢成所觉悟的肉身之法,一般无二,莫非他是…… 八九个月之前,卢成竟然为一个杂役出头,和三品阁阁主大打出手,其觉悟的肉身阵图何其强悍,竟生生夷平了三品阁几座楼阁,几个教谕也被打的吐血。 即便到今日,卢成依旧隔三差五前去挑衅,三品阁颇受牵连,便连日常事务也不能正常运作。 “王敬啊王敬,你惹什么人不好,偏偏去惹卢成那个疯子,当真大大糊涂啊,你为了讨好上面,不顾后果,此番脸面全无,恐怕只有辞去职务一条路了!” 方梦天心中叹息,忽然心头一动,眸中掠过精光。 只不过很快他就摇了摇头。 一个杂役弟子就算再隐藏实力,修为再高,以一人之力,也不可能抵挡住万剑朝宗大阵的碾压。 可惜了! 忽然想到剑阁内愈显压抑的局面,暗中派系林立,相互制约,堵了多少后进才俊之路,必须做出改变,否则剑阁必将被一步步削弱,又如何应对未来变局。 “上面那位,帝心莫明,朝堂之争比之剑阁还要凶险的多,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局势危艰,难道,难道我巍巍龙泽王朝,也要步太咸的后尘么……” 方梦天心情压抑,忽然眸中一亮,已然看出那青年脚下推演出的阵图,已然向外强势拓展,释放出宏大的精神力场,俨然要突破万剑朝宗的阻隔,渗透到重重剑阁之内。 方梦天不觉骇然,盖因这种精神张力如海如潮,这……这还是一个区区剑修的修为吗,那分明是一个强大术士应当拥有的精神造化,不对,即便术士也远远不如他,如此强的精神海,竟与周边天地浑然渗透,仿佛要替天行道,气吞八荒。 “什么时候剑阁出了如此了得人物,可笑我方梦天居然是个睁眼瞎,我总算明白,当日卢成为何要与三品阁主拼命了!好个卢成,做的好,做的对!” 心中虽如此赞赏,却立刻对那青年愈发担心起来,他此刻无比希望那青年能够渡过关口,好好活着! 只是,只是那座万剑朝宗大阵一经启动,根本无人能够制阻止。 剑气纵横,剑池之内激起万千波澜。 那三千剑士再也把持不住,纷纷远离当地,直至一步步被逼退到广场边缘。 方梦天的手在不停颤抖。 周边几个长老护法也齐齐变了脸色,他们远未想到,那个陌生青年居然撑到当下还没有崩溃。 那青年开始不停受伤,流血。 方梦天的一颗心深深纠结。 方梦天的眸中再度呈现出亮色,口中喃喃赞道:“好个小子,居然,居然以肉身成阵,看似囊括了我剑阁之内的万千丘壑,非如此,根本不能抗衡那座万剑朝宗大阵的威胁!我没有想到,当真没有想到,我剑阁之内居然潜伏着如此庞大一座阵图,当真先祖庇佑,那后生,期待你能安然走出来!” 周边几人看着祭酒大人如此激动,便以为他是因为即将消灭那个威胁而高兴。 周边天地越来越暗,传来阵阵雷音。 随着一道道巨大剑气脉络纵横破空,剑池之内的青年已岌岌可危。 也便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周边天地突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而这一阵黑暗来的快,走的也快,刹那间,就见一道闪电划破厚重夜空,方梦天等人骤然感到一阵恍惚,只感到天地仿佛被逆转一般。 天空很快恢复光明,而那座恐怖的万剑朝宗大阵居然出现了偃旗息鼓的迹象。 “怎么回事?万剑朝宗大阵一经发动,不死不休,怎么可能放过敌人?” “咦?那人不见了!” 一个护法正东张西望,赫然看到那个一身褴褛的青年,正站在前方不远处。 几个护法长老正欲爆发,却听祭酒大人朗声大笑道:“以一座肉身阵合于天地,只手撑天,强行逆转乾坤,走出困境,很好,很不错,没有想到,我剑阁又出了位年少英才!” 就见方梦天一步跨出,仰天大笑,开心不已,稍后自我介绍道:“鄙人方梦天,忝为剑阁祭酒,你……莫非就是二品阁那位后起之秀丁……丁峰么?” 原来他就是方梦天,倒省得自己去找了! 桑北微微点头,面浮微笑道:“有个故人,让晚辈带来一个信物给祭酒大人!” 方梦天接过桑北抛来的一个物件,不由得变了脸色,一张手微微颤抖。 他收了那枚玉牌,咳嗽一声吩咐道:“今日万剑朝宗阁内发生的事,不得外传,否则本大人必然严加惩戒!” 几个长老面面相觑,不知祭酒大人如何会包庇这个陌生青年。 然而下一步,更令他们不解的事发生了。 “即日开始,丁峰乃是本祭酒大人新收的记名弟子,可在九品阁内自由行走,任何人不准阻拦!” 祭酒大人环顾众人,对那个贴身行走长老吩咐道,复和蔼的看了看桑北道:“你还有什么要求,尽可对为师提出。” “老师间拔之恩没齿难忘,弟子暂无其他要求,仍旧回二品阁内做个杂役弟子罢了。不过老师放心,弟子一定好好修心养性,不辜负老师期望!” 桑北的话再度让他几个长老护法惊愕,要知道祭酒大人轻易不开尊口,机会何其难得,无论剑道武技,还是灵宝丹药,或者进入秘境进修,等等,只要不过分,相信祭酒大人一定会满足要求,只是,只是这小子不知是无知,还是狂妄,居然放弃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宠辱不惊,知礼守节,好好!” 方梦天笑着将一枚崭新的玉牌抛给桑北,道:“戴着它,好好做事,若有疑虑,玉牌上镌刻着传音秘阵,你随时可以和为师沟通。” 几个护法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如此尊贵信物,祭酒大人就这般送给了这小子,他何德何能? 要知道祭酒大人向来以严苛闻名,何时像今日这般大方过? 桑北向方梦天郑重行礼,复向几位长老护法抱抱拳,转身一步步走了。 “不必猜疑,管好嘴巴,好好做事!” 方梦天吩咐一声,将一众人抛在身后,飘然去了。 第519章 不怀好意 第519章 不怀好意 出了万剑朝宗阁,顺着一条陡峭的阶梯一路向下,穿越重重楼阁,宛若轻车熟路一般,不多时,已回到二品阁内原先的歇脚处。 得知消息的卢成第一个赶来,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桑北,看他无恙,总算长长松了口气,叹道:“今日正准备去寻三品阁几位卑鄙家伙的晦气,你既然回来了,总算了了老夫一桩心事,祭酒大人收你做记名弟子,想来无人再敢轻易寻衅,好好修炼,有需要尽管跟老夫讲!” 复摇头大笑道:“老夫也是自作多情,有祭酒当老师,又如何看得上我一介糟老头子!“ 从对方话中得知自己失踪之后,卢成就一直去寻三品阁的麻烦,目的只有一个,救回自己,不管结果如何,心中还是颇为感动。 “老夫最看不上那些道貌岸然的虚伪嘴脸,小子,你虽来的时间短,却很对老夫胃口,有空去寻老夫喝酒!” 桑北点头称是。 第二日天一亮,桑北依旧取来一根扫帚,沿路清扫。 自修习了女虚承钧的传承,经历了那座囚牢中的种种感悟,眼前一条看去十分破旧的道路,在桑北眼中顿时变得生动无比。 他一层层拾级而上,扫的很仔细。 远远近近,不时有剑阁弟子走过,未免指指点点,大为好奇,不知道这个消失了大半年的杂役弟子去了哪里,又如何被祭酒大人看中,收为记名弟子,其中羡慕嫉妒的大有人在。 桑北不以为意,仔仔细细,清扫落叶尘埃。 他扫的是尘埃,打磨着的则是自己的一颗道心。 此刻,一个幽灵般的影子,正站在密林深处,双眸阴晴不定,充满了恨意。 他如何也想不到,被打入那座炼狱之后,还能从绝境中得以生还,怎么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 桑北一路清扫,中途稍作歇息时,便于路旁打坐。 一日的光阴弹指即过,并没有遭遇什么非难,看来记名弟子的身份还是挺有用的。 第二日继续清扫道路。 三品阁以下的道路已被清扫了多次,桑北决定进入四品阁的范围。 奈何他的身份太过出众,却干着普通杂活,这一幕情形早就引起他人非议,奈何祭酒大人有言在先,一些激进弟子只好忍住挑衅之心,只是那股不服的火气却在潜滋暗长。 顺着一条山道,迤逦前行,不多时,已清扫到一处极为偏僻的角落。 就见一旁的密林中走出一个白衣剑士,朝着桑北拱拱手道:“阁下大名,闻名剑阁,某乃七品阁邓闲,因遭遇疑难未决之处,今日特来向丁峰师弟求教!” 他一席话说的冠冕堂皇,有礼有节。 “寻衅的终于来了!” 桑北淡淡一笑,道:“师兄过誉了,某只是区区一个杂役,平素只会扫地,对于修行之道,完全是个门外汉,剑阁内才华出众者比比皆是,师兄向我请教,当真折煞我了!” “同门师兄弟,彼此切磋交往,决不会有过激行为,师弟放心,点到即止,绝不会妨碍你做事!“ 邓闲看似满脸堆笑,那语气却极为霸道,不容置疑。 “老师再三叮嘱,修身修心,不可有半日懈怠,师兄前来,不敢有违,可否等小弟清扫完这条道路再说?” 邓闲闻言一笑道:“可以,师兄我就在这里等候!” 桑北忖思,祭酒大人发话,此人尚敢上门挑衅,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 要紧的是,若自己败在对方手中,那就是打了祭酒大人的脸面,这或许才是对方真正的险恶用心。 或许他们一直想寻衅挑事,而自己的出现,正给了对方机会。 以前尚且能维持表面和气,时下的挑战,剑锋所向,暗指的正是祭酒大人,隐隐含着些逼宫的意味了。 “放心,祭酒大人,你如此顶风冒险庇护我桑北,即便拼尽所有,我桑北又如何能堕了您的颜面?如此,就让我做一个冲锋的马前卒罢了!“ 心中盘算,依旧捏着扫帚,于路有条不紊清扫。 时间如水,邓闲分明等的颇不耐烦,远远看着桑北背影,大步飞奔而去。 未料一条山道竟变得何其崎岖漫长,眼见得就要追及对方,未料一阵恍惚中,自己与对方的距离居然被拉的更远了。 邓闲恼羞成怒,如何不知道这是对方搞的鬼? 素闻那小子极具阵法天赋,即便如此,又如何挡得住我邓闲! 他执剑在手,一个纵跃,越过数丈距离,连连出剑,距离桑北越来越近。 然而在下一刻,他与桑北的距离再度被远远拉开,心中未免又惊又怒,他连连怒吼,几次发出冲锋,如何也不相信,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区区开灵境小子难为。 几番折腾,衣衫已然被冷汗湿透,无奈,邓闲只得大声疾呼:“丁峰师弟,丁峰师弟!“ 然而桑北仿佛没有听到,于路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邓闲的视线中。 于是,邓闲在这条其貌不扬的道路上,一直被困到深夜,方才脱困。 新的一天,桑北起得更早了,天不亮,就出了门。 然而,在那些不怀好意者的眼中,分明是做贼心虚的举动,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早早揣着破阵符,笃定今日一定要好好折损一番桑北的颜面。 转过一处高坡,桑北一丝不苟清扫道路,不料几个身影于半道杀出,悍然挡住了他的去路,为首一人,正是邓闲。 “丁峰师弟,我想了你一夜,你我之间只是小小切磋一番,犯的着落荒而逃么?今日有几位师弟作证,无论如何,必须交流一番,方不负邓某一番相思之意!” 周边几人,鼓噪大笑,尤其是在发现桑北仅仅是开灵境修为之后,愈发肆无忌惮。 一个低微的开灵境,挂着祭酒大人记名弟子的高大身份,要不要太讽刺? “修道修心,门内事务最为要紧,老师的话不能不听,且等小弟打扫完再说。” 桑北转身要走,早被几个人团团围住,大笑道:“师弟的诡计只好用一次,如今我等都加持了符咒在身,你那套法子不顶用了!” 几个人正大笑间,忽觉眼前一阵恍惚,再看桑北已不见了影子。 回转身,看见桑北已开始向前清扫道路,不禁又羞又怒,纷纷大步赶去。 未料,昨日遭遇的一幕再度发生了。 即便他们剑道修为精湛,在桑北布下的天涯咫尺面前,实在太不够看。 邓闲一脸懊丧,忖思明明请了破阵符的,为何毫无用处? 远处的密林中,一个老者捋须大笑道:“好阵法,其中空间规则重重叠叠,我不如也!有此等阵法护身,老夫也算放心了!” 老者一路大笑而去。 此后的清扫,桑北愈发勤勉。 而邓闲等人在这条道路上整整被困了一日,方才脱身。 下一日,大雨。 漫空雨幕纷纷扬扬,洒向人间。 桑北并没有因天气恶劣作罢,依旧照常出门。 或许是因为大雨的原因,邓闲那帮人总算没有再出现。 远远的,就见一座半山亭翼飞而起,气势超然,中有一人,背剑而立,正冷冷看着拾级而上的桑北。 “鱼虾开道,真正的辣手人物出现了!” 微微看了一眼,桑北依旧于途清扫,诡异的是,那漫天大雨,竟不曾有一滴落在他身上。 桑北仿佛没有看到那人,依旧一层一层清扫着阶梯上的落叶。 亭中那人忽然动了,他动作一刻,那一天的雨幕竟然随着他的动作,齐齐一震。 他一步步顺着阶梯向下走去,漫空落下的雨滴骤然加速,却在即将触碰到他衣衫的一刻,竟然被生生抹去了。 脚下的阶梯突然发生诡异的扭曲,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明显变长了,那人眸中闪现异色,脚底重重一踏,迸发出一声霹雳般的轰鸣,扭曲的阶梯顿时恢复了常态,那人脚步沉稳,一步重似一步,周边的山岭跟着发出震颤,一股无言的压迫气氛如山笼罩,落向桑北。 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桑北的身体微微弯曲,挥动扫帚,一次次仔细清扫。 “好胆!竟这般无视于我,我便让你看看我齐骁的剑道——落山!” 第520章 陆续挑战 第520章 陆续挑战 齐骁伸手探出,向下一按,身后的山岭骤然壁立,随着他手势落下,凝聚出一道厚重剑痕,当头斩落! 雨幕中,桑北的扫帚同时落下。 几片落叶唰的飞起来,未及撞上那道剑痕,已然被生生抹去。 同一时刻,桑北的脚重重落地,脚底的石阶中爆发出隆隆震撼,恍惚中,齐骁便看到一片尸骨如山的战场,无尽身影从中站起来,齐齐看向自己,那种同仇敌忾般的愤怒令齐骁如芒在背,口中喝道:“若以为如此就能阻挡我齐骁,做梦!退,或者,杀!” 脚底连踏三步,步步叠加,如山的剑痕嗡的一沉,天地俱暗。 桑北腰脊骤然挺直,随着身体内爆发出一声咆哮,身后的道路跟着发生巨大回响,同一时刻,他手中的扫帚斜扫而出,一丝不苟,俨然在清扫一般。 而那道如山剑痕,竟砰的一声破碎开来。 齐骁的胸衣一片褴褛,血水从一缕缕被扫过似的伤痕中渗透出来,流在地上,奇怪的是,那流出的血液竟然被道路石阶所阻止,并非向下流,而是一点点向齐骁的来路退缩。 岂知受伤的齐骁非但毫无颓败之色,眸中迸发出受伤野兽般的绿光,他脚步再度重重一踏,踏出一道更为厚重的剑痕! “天,竟是他的山崩,难道齐骁竟然无视祭酒大人的话,直接杀了他?好狠,有得看了!” 雨幕深处,一双双暗中窥视的眼睛,饶有趣味看着眼前的决战,越是嗅到血腥,越是兴奋。 “齐骁的山崩浸淫数十年头,要的是此人根本不介意生死荣辱,所求者,唯道而已,也不知此人被谁所挑唆,竟然向一个开灵境挑战,即便那小子深具阵法造诣,又如何挡住齐骁舍生忘死的攻杀?” “呵呵,摆明了是要给祭酒大人添堵,莫非,剑阁要变天了不成?” “据说九品阁里的当政者早就面和心不和,背后的水可深的很啊,我们要当心啊,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的是,看热闹归看热闹,莫要靠近!” 无数道目光死死盯着眼前一幕,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旁人越是流血,他们越是兴奋。 雨幕交织的深处,时光在这一刻也仿佛陷入了泥潭,绝境中,桑北身体中再度爆发出一声轰鸣,手中扫帚呼的扫了出去。 如此云淡风轻,闲庭信步,再度看傻了那一众的观者。 而此刻掀起惊涛骇浪的却是齐骁。 对方竟然凭借布下的阵图,模拟出他的落山剑道,凝聚出一道铜墙铁壁,悍然挡住了他的致命一击。 砰!轰隆隆! 宛若平地炸响惊雷,在那片方圆之地的所有雨滴,在这一刻齐齐爆裂,绽放出耀眼光华,令那些旁观者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此刻桑北微微抬头,淡淡笑道:“师兄,我布下的阵与这条道路浑然一体,它在这里存在多年,不是你想抹去就能抹去的,可否罢战?” 齐骁的眸中已然被血色笼罩,他的战意此刻还没有得到尽情释放,如何甘心? “挡住我的剑再说!” 他的道还没有得到尽情绽放,有这样的对手替他磨剑,他会变得更强,又如何放过此等大好机遇? 咚咚咚! 骤然间,齐骁向前连踏三步,三道至强剑痕几乎吸空了周边的天地灵气,鱼贯斩向桑北,就在将要落在对方脑袋上的一刻,三剑合一! 周边已成暗夜。 那些旁观者即便再瞪大眼睛,也无法看清其中的内幕,不由得大为焦躁起来,恨不得跑过去仔细瞧清楚。 此刻,一道耀眼的闪电骤然撕裂暗夜。 那些旁观者终于看到了他期待已久的一击。 齐骁出剑了! 时空仿佛被封闭,只有齐骁的剑在动,它分明穿越了时光的阻隔,刹那间就要刺入桑北的咽喉中。 所有旁观者都屏住了呼吸。 生死立判之际,桑北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不由得向后退出了一步。 他终于退了! 齐骁的心中骤然感到无比畅爽,先前所有的郁积为之宣泄。 然而在那些旁观者的脸上却浮现出震惊之色,因为,那后退的人并非退向低处,而是退向高处。 原因则是,在齐骁祭出生死一剑之时,他与对方的身位竟诡异的交换了。 一瞬间,齐骁便明白了一切,一股愤怒再度弥天爆发。 剑动,天地变,一幕雨水未及落下,已然被生生蒸发干净。 齐骁出剑,一剑快似一剑,他不会给对方丝毫喘息之机,平生所学,淋漓绽放,丝毫不留余地。 他在出剑,桑北则在步步后退,步步登高。 十步之后,齐骁的剑越来越慢,到后来,竟然僵在了空中。 那些旁观者却比齐骁还要心急,明明占尽了上风,胜负立判的一刻,为何要收手?这齐骁搞的什么鬼? “师兄,今日比试到此为止如何?你看,我这杂活还要做完,来日有空,只要师兄有兴趣,师弟奉陪就是。“桑北的脸上挂着憨憨的笑意。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他叫沈西池,当年我曾与他交手,胜负立判一刻,也是他突然叫停,给我留了颜面,我也不是不知趣的,今日一战,足够我好好回味,来日必然还要较量!” “好的,师兄。“ 桑北应了一声,便继续清扫起他的道路。 雷声大,雨点小。 这场大战就这么戛然而止了么? 实在太不尽兴了啊。 旁观者的内心一片扫兴。 而齐骁心中却明白,若然竭力再战,他必败无疑。 原因则是,攻守之势在双方位置互换的一刻已然逆转。 对方分明在借助自己的攻势,融入身下的道路,使得那座无形的阵图变得愈发完满,关键是,那条路竟然如同一条巨龙将要苏醒过来,那个时候,对方的阵势将要累积到何等可怕的地步! 那个时候面对自己的,几乎就是必死之局。 可怕的肉身成阵! 那可恶老头卢成的觉悟果然不是泥捏的。 “谢谢,有空来九品阁喝酒!” 桑北的脸上再度浮现出笑意,对方这分明是认可他作为一个朋友了。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多个朋友总归不错的。 此后,桑北每天依旧按部就班,清扫着剑阁内一条条道路。 自齐骁挑战之后,不断有剑修前来挑战。 每个人都有其长处,修习的剑道也各有特点,他们都是在剑道颇有造诣的强者。 挑战的原因,首先是不服气。 其二,对于剑修,若想获得精进,最好的方法,便是不断战斗,唯有经历血与火的洗礼,才能激发出潜力和感悟,也才能获得突破。 剑阁之内,他们自以为是处在剑道的上游,并不亚于那些先前的挑战者,凭借剑道全力一击,未尝不可以击败这个扫路的家伙。 即便对方精通布阵,他们也有信心击败对方。 在经历了一次次无果的挑战之后,很多人都以为输在了那一条条看去普通的道路上,因为那些路上一定被那小子提前布下了机关。 然而,即便他们提前去仔仔细细搜索了每一条道路,都无法从那些陈旧的石阶中看出可疑的地方。 于是,他们向桑北提议,由他们来选择战斗的场所。 桑北看似无奈,只好满足对方的要求,其实他和他们一般,都渴望通过战斗提升实力。 在一处宽阔的广场上,新的挑战开始了。 “肉身成阵之妙,那些痴愚的小人如何明白?所谓阵通天人,随时随地,就地起阵,以莫测造化,将对手带入死地,这就是阵法师的恐怖之处,何况那小子和老夫一般,乃是阵通肉身,其实他比那些挑战的剑修更渴望战斗,随着他不断汲取那些剑修的力量,阵法觉悟会不断提升,来日不可限量!不过这场战斗,对双方都有益处,只不过那小子获得的好处会更多!” 卢成端着茶壶,站在高处,看着广场上的战斗,一边笑,频频点头。 第521章 一线天 第521章 一线天 “小子很对老夫的胃口,可惜这样的人,在剑阁不多了!” 一场场如火如荼的战斗,都在最要紧的时候戛然而止。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古怪。 只不过他们看向桑北的目光,都很凝重,再无轻视之心。 “打扰,我会再来!” “藉由你的阵道压制,我获得了感悟,我会去面壁,在出关之时,我会再来!” “我会不断进步,希望你变得更强,这样,下一场战斗会变得更有意思!” 桑北脸上总是浮现一贯的笑容,拱拱手道:“好的,我在这里,随时恭候,其实,若非师兄手下留情,师弟必败无疑!” 每一场决战之后,每个挑战者看去更有信心,也更为期待下一场挑战。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挑战俨然成为剑阁内的一道风景。 很多剑修都会不由自主想起先前的那个人,沈西池。 他们同样感激沈西池。 也更珍惜每一次切磋的机会。 这段时日,死水一般的剑阁,似乎恢复了以往的生气。 诸阁内的剑修变得更加勤勉,也更努力。 在一条条清扫的路上,桑北郑重迎接一场场不期而至的挑战,尤其对于发起二次三次挑战的剑修,更为重视。 手执一把破旧扫帚,扫着一片片落叶,也扫完了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一如当年的沈西池,他的名声已然在剑阁内传的沸沸扬扬。 就这般,一个开灵境的阵法师创造了一场场出乎预料似乎又合乎情理的传奇。 很多人大为佩服祭酒大人的眼光,这个记名弟子当真挑的不错。 每日的清扫,桑北始终一丝不苟,不放过任一片落叶。 桑北认真应对每个人的挑战,态度谦恭,从不敷衍。 他这种以和为贵的谦逊之名,当然传到了祭酒大人的耳中,祭酒大人露出释然的笑容,他原本以为那些人会不遗余力击败丁峰,好好羞辱对方一番,也就同样让他丢脸。 祭酒的脸面就是剑阁的脸面,也是皇家的脸面,失了脸面,他方梦天又如何好意思再待在祭酒的宝座之上? 他原本担心,没有想到这个记名弟子当真争气的很,大有当年那个另类沈西池的风采。 “果然是太子承钧看中的人,果然是能安然走出万剑朝宗大阵的人,我得好好看顾一番,否则一旦承钧归来之日,不好交代。只是,承钧若然回来,他与上面那位该如何相处,这却是大难啊!” “承钧若真的被囚禁在那一处暗无天日的绝地,该吃多少苦?那个地方,太过隐秘和凶险,乃是上面那位设立的特殊死牢,便连我都不清楚里面到底如何,恐怕能够活着已是万幸,除了那小子,再无人从中走出来,但愿,但愿那小子能够再度创造奇迹,救出承钧!” “恐怕这小子如今名声大噪,已然引起那位的注意,只是他们要想动手,不经过老夫,决不容许!” 当下方梦天吩咐几个嫡系,盯紧丁峰,若有风吹草动,立即汇报。 秋天过去,隆冬来临。 一夜天降瑞雪,将剑阁之内装扮成为银装素裹的世界。 天还没有亮,桑北踏雪拾级而上,扫帚扛在肩头,他决定去清扫一条极为特殊的道路。 对于他,对于剑阁内的那座大阵,那条路,乃是最后一条。 那个地方乃是剑阁中的最高峰,他希望在那里,能够有所遇合。 雪地有微光,天空如墨厚重,镇压着下方世界。 桑北走过一层层台阶,但凡走过之处,道路上厚厚的雪便便悄然消失了。 那是他清扫过的一遍又一遍的道路,每个细节都熟稔于心,阵图运转,脚下道路如龙踊跃,已然将积雪无声抹除。 他一路向上,迤逦而行,越走越高,最后来到一座绝峰之前。 这里有一条险峻的道路,在危崖夹峙之间,通向顶峰,宛若通天一线,是谓一线天。 其实他早就想来这里,只是在他对大阵的感悟还没有达到圆润之前,终究还是忍住了心动,因为他不想留有遗憾。 一线通天,通向的是剑阁的最高处,那一处绝峰,谓之天尽头。 那里的风景一定别有不同,隐隐中,桑北有所期待。 深吸一口气,取下扫帚,开始一层一层扫雪。 阶梯上的雪很厚,看似绵软,扫起来就像在扫坚硬的岩石,每登高一步,付出的气力会更多。 桑北不问结果,他知道每前进一步,都有着非凡的意义。 他明白,每前进一步,他便站在了更高的人生高度上。 他却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一场生死攸关的决战。 他一层层清扫着台阶,一丝不苟,一直清扫了近两个时辰,此刻堪堪才到达半山腰的位置。 最后一条通天之路,果然非同寻常。 左右绝壁夹峙,带给了他极大的压迫感。 而让他不得不停住脚步的是,眼前的阶梯骤然中断,露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断裂的沟壑,断裂了天地,弥漫出一股决绝的杀意。 桑北不清楚,在这条路的中段为何会出现一道切断的沟壑,站在沟壑之前,他感到自己已然濒临绝境,而这条被斩开的沟壑,分明因勘破此地天造地设的大势,瞅准其中唯一疏漏,所顺势斩开的一道缺口。 他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一个鬼魅般的身影,还有那一张张裹着光滑绸面的无脸面孔! 宁淳! 和他的手笔很像,刑缺天地,以疏漏断万物,屡遭重击,竟能一次次逃生,此人生机当真如野草般顽强。 他正在犹疑之中,就听上方传来一声大笑,一个翩翩身姿出现在悬崖之上,他当然认得——申春雨! 申春雨? 申? 桑北也不是没听说过河梁皇族,此人姓申,又能因地制宜,造出天地有缺杀阵,那么,他一定是来自河梁皇族! 没有想到,河梁对于龙泽居然渗透到了如此地步。 好个申春雨,我还是小瞧你了。 他明白对方为何一直躲着不露头,原来是埋伏在了这里。 只是,这条道路被截断,那么,他的道该如何延续? “我琢磨了很长时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因为这条路最难走,也一定是你最想征服的一条道路,对于一个阵法师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你的成长速度太过可怕,你应对一年来的诸般挑战,居然无一败绩,你是我看中的,也将由我亲手毁去,这些天,我哪里也没去,费尽心力,布下如此大局,只为在这里等你!你让我等的很辛苦,但我以为值得,我要拿你祭我的剑,证我的道!我再三给过你机会,你却如此不识抬举,不能为我所用,宁杀勿漏,只是你当真不凡,被投放到那等险恶绝境,居然还能全身而返,我不知道你到底遭遇了什么变故,不过这一番作为,已然弥足骄傲,不枉我为你布局如此!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可惜不能为我所用!我申春雨善始善终,若不能杀了你,我的道会出现瑕疵,我不能容忍!同样,我尊重你的抉择,选择在这里为你埋骨,你死得其所!” 桑北并没有抬头向上看,他摇了摇头,叹道:“当日你曾经说过,种瓜得瓜,今日的结果也是证明,河梁的手段我并非第一次见到,今日倒要看看,你的手段是否比得过宁淳!” 听说宁淳二字,申春雨骤然色变,心中疑云重重,禁不住道:“你是谁?” “击败我,会给你答案!” 申春雨仰天大笑,笑毕,道:“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今天这条断头路乃是专门为你准备,你要清楚,为了对付你,我可是安排了众多阵法高手和强者加盟,自你踏入此地,已然与外界完全隔离,此地已然被大阵完美封印,小子,你必死无疑!” 脚底一踏,悬崖震动,斜刺里,一个身影借助断头大阵所营造的大势,挥刀斩落! 第522章 弥合 第522章 弥合 刀合天地,融入那道切断的无底沟壑,划破虚空,一枚枚空中飘落的零星雪花,竟被这凛冽一刀,从中斩开。 剑动,微微一挑,随着一声高亢的龙吟释放,一道青色剑气扶摇直上,当即将那人斩为两截! “龙渊剑气,传说中的龙渊剑气!” “剑气化龙,所向无对,不对,这小子不仅仅是一个阵法师,还是一个用剑高手,小看他了!只是,此地大势已成,即便你有千般能耐,一样要埋骨于此!“ 下一刻,第二个身影,第三个身影,接连不断出现。 顷刻间,在这条断头路左右,晃出数十个身影,他们俱手持残刀,各自斩出极端一刀,化作一道道天地飞瀑,向桑北倾泻而去。 上方的绝崖宛若被层层削去,以至于申春雨的身影距离桑仿佛越来越近。 “天地虽然有缺,吾只抱元守一,如虚如无,唯因虚无,却包容万象,其用无穷!” 一声怒喝,桑北站在断开的裂缝之前,连连出剑,一道道龙渊剑气化龙飞去,竟将那些悍不畏死冲来的敌人,俱皆斩为两截。 腥风血雨,染红了周边的皑皑白雪。 然而更多的敌人出现了,向桑北发起持续不断的冲击。 上方的山峰被层层压缩,聚积的力量却在无形之中向上堆高,渐渐形成一座摩天而立的剑道绝崖,那是申春雨留给桑北的最后一击。 盖因所有的残刀使者在发出致命一击的同时,已然将自己的一切祭入了那道残缺缝隙之中。 “这小子竟然觉悟了龙泽王朝的龙渊剑气,断然不可留,否则来日必成大敌!” “幸亏我今日带来的死卫众多,小子,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对头,今日我当为河梁,斩杀你这隐患!” 挥手之间,又有近百个身影倾巢出动,向着桑北发出玉石俱焚般的冲击。 若非桑北觉悟了龙渊剑道,他今日必然在劫难逃。 一年有余的光阴,他看似在清扫道路,却借助女虚承钧传授的剑道,划开迷障,将一条条道路中潜藏的混乱痕迹,逐一理顺,融会贯通,凝聚出一缕缕剑气,融入丹田。 那些龙渊剑气何等暴戾,一条剑气已难以镇压,随着凝聚出的剑气越来越多,桑北的丹田几乎要被撑爆了。 生死一线,他终于觉悟了龙渊剑道的真谛,万剑化龙,万龙归渊,唯有将丹田化作一口无底渊薮,才能将那些暴戾剑气纳入体中,进而专心抟炼,融为己用。 这却要感谢他觉悟了虚空剑道,若非如此,他的丹田同样将要被一条条龙渊剑气摧毁。 其实他今日前来挑战,乃是因为他的修为确实到了极为紧要之处。 他几乎扫遍了剑阁内的一条条道路,生生凝聚出九十八条龙渊剑气,而这最后一条剑气已然性命攸关,倘若不能尽快凝聚而出,一旦群龙暴动,他必崩溃而亡。 河梁死卫玉石俱焚般的攻击,令桑北一次次受伤,若非他凝聚了一条条龙渊剑气,将觉悟的龙渊剑阵融入肉身,即便他肉身再强,也定然会被对方击杀。 剑动,划开天地,划在了那一道裂缝所形成的壁垒上,一道道爆裂的刀光在他眼前绽放为如血的烟火,他在不断受伤,不断流血,血液渗入脚下的石阶中,他的心中顿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震撼,恍惚中便看到了一条拼命想要崛起的巨龙,只可惜,这条巨龙已然被拦腰截断,即便它满含滔天的怒意,却无法发挥出它应有的力量。 一道残缺的裂缝,不止截断了这条一线天,也截断了那九十八条龙的归宿,更严重的是,截断了桑北亟待圆满的道。 他感到自己已然变成那条断为两截的龙,横陈在这片冰冷的山间,任由宰割。 脚底深深一跺,桑北仰天怒吼,一头长发迎风狂舞,一生的遭际化作一幅幅画面穿梭而来,他已非复往昔那个病弱孩童,他的命运绝非如此,他不认,他将踏碎一切阻隔,踏成一条属于自己的前进道路。 一面战旗在身后猎猎飘飞,无尽先灵齐齐呐喊,九十八条路已然融入了他的肉身阵图,融为了他的血脉,他的大阵将成,只差最后一步! 他一次次出剑,一道道龙形剑气撕裂虚空,却一次次被那一道残缺的天地沟壑所阻,激发出一声声惊天的轰鸣。 “不够!还不够!再多一点,再强一点!你的攻击越强,我的残缺大阵所吸纳的力量就会越多,此刻,我已站在世界之巅,而你,只是偏僻角落里的一个小小侏儒!” 申春雨仰天大笑,愈发得意。 天地至暗一刻,将是他证道之时,整个龙渊剑阁都将被他踩在脚下! 只手落下,孤峰震动! 最后一批河梁死卫倾巢出动。 一座绝峰不再被压缩,开始升高,越来越高,申春雨站立在巅峰之上,仿佛变成了一尊君临天下的皇。 七相随身,肉身之阵合于天地,此刻几乎到达最强,却受阻于那道深深沟壑,一次次冲击,一次次被震退,桑北的口中血流如注。 当最后一个死卫绽放为一朵硕大的焰火,上方,君临天下的申春雨动了,他双手擎剑,向下骤然一斩! 他不知道的是,这虽是他的证道时机,却也是桑北苦苦等待的时机。 桑北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如何,但他一生都是在求道的路上,朝闻道,夕死可矣。 当九十八道龙渊剑气被他全部宣泄一空的时候,他的肉身成阵,已然化作了一口无底深渊,他不知道他的深渊能否容纳申春雨的致命一击,他没有选择,这是他唯一能走的道路。 天地有缺,时下,那一道残缺,已然被宣泄到了极致,那一道缺口,在申春雨看来,正是他所追求的极致之道,而在桑北看来,却是他能够补齐自身短板的唯一机会。 剑影落下,眼前世界瞬间坠入极度黑暗之中。 生与死,只在一线之间。 桑北自然而然闭上了眼睛,嘴角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这一刻,他看到了死亡,也看到了希望。 看到了深渊,也看到了星辰。 这是我的道啊! 他的嘴角犹如发出梦呓,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螣北,回到了爷爷温暖的怀抱中。 生死立决的刹那,在遥远的天际,黑暗的终极之处,突然撕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与此同时,在桑北的丹田之内,那一条深眠已久的小蛇,骤然动了,它张开嘴巴,深深一吸,骤然将一缕天地初开一刻的清新气息,纳入肚腹。 这一刻,桑北神奇的跨越了那道残缺的缝隙,达到了圆融的觉境。 与此同时,绝峰震动,那一道被断开的一线天,神奇的恢复如初,最后一道剑气化作巨龙,裹挟着被那道沟壑所吸去的九十八道剑气,瞬间合而为一,扶摇直上,冲入苍穹。 当第一缕光明撕开黑暗,世界只在转眼之间,就恢复了光明。 站在石阶上的桑北,犹如一尊不动的雕像,静静站在那里。 而在他身前的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已然消失不见。 雪停了,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 桑北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此刻整个人仿佛刚刚从地狱中回归,生之气息犹如泉涌,转眼间整个人就恢复了生机。 扫帚在手,他又开始一层层清扫起道路来。 绝峰之上,申春雨宛若变成了一个空心人,只觉得身体空的可怕,竟然使不出一点气力。 他的一根手指骤然颤抖,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道:“为何……我竟……竟然变成了一个凡夫俗子……不!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是堂堂河梁皇室贵胄,如何能成为一个废人,如此,我还不如去死!” 申春雨平素是何等骄傲一个人物,又如何能接受自己成为一个废物? 死志萌生,他的嘴唇顿时咬出了血,微微转首,看向故国所在,眸中溢出泪花,泪水乃是红色,溢出为一缕血线,顺着脸颊蜿蜒流淌了下来。 “对不起,我辜负了你们,时下,唯有以死明志!” 他咬紧牙关,丝毫不看身侧的深渊,一步跨出,凭空坠落! 只不过,他的身体突然被一只手抓住,紧跟着被提上了悬崖。 第523章 新年 第523章 新年 申春雨颤抖着睁开眼,看着这个差一点被自己杀死的敌人,恐怕,这辈子也再无可能击败对方了。 如此必杀大局,都能翻盘,这运气当真强到没谱了。 “我已为废人,虽然刚刚不顾一切要杀死你,却也不必如此羞辱我......”申春雨的内心一片苍凉,他虚弱的就像一个濒死的病人,连大声说话都做不到。 “其实我的所遇和你一般,有时候,生与死,真的很难说,便如在这座绝峰上的所遇,很有意思,很值得回味。” “回味又如何?我此刻只求一死。”申春雨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桑北看向远空,脸上浮现莫名的笑意道:“这条断头路已然弥合,我感到,你此生的终点并不是在这里,反而,这里是一个更好的起点!” “是吗?”申春雨很是怀疑。 刹那间,桑北出剑,在一旁的岩石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你以为,它是残缺的,还是完美的?人生的追求,有时候往往是柳暗花明,稍稍改变角度,就会不一样!” “你为何要帮我?要知道,我们是不可调和的敌人,即便你今天救了我,在我眼里,你仍旧是我的死敌!” “那就拿出勇气击败我,而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舔舐可怜的伤口!” 话音未落,桑北已扛着他的扫帚,飘然离去。 “谢……谢。” 远远的,听到那声难得的感谢,桑北的脸上再度浮现出笑意。 他是他的敌人,这没错。 但自己今天的所得,若非这个处心积虑的敌人来成全,一定无法达到如此理想的结局。 命运有的时候很奇妙。 正如当初叶冥苏放过战侯,也正如当初准备废掉自己的白衣剑帝,在最后依旧给了自己机会。 突然间,桑北的眉头微微一皱,因为他突然感受到了丹田内的变化。 原因则是,那经历重重磨难,终于九九合一的一缕精纯剑气,竟然被那条银色小蛇吞噬掉了。 吞掉剑气的小蛇变得活泼了好多,转眼间,身体竟增粗了一倍有余。 桑北能够感受到那份俏皮和亲昵的示意,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银色小蛇在主动做出回应,这绝对是一个可喜的突破。 “师弟好!” “师兄好!” “这么早就出来扫雪,太勤快了!” “习惯了,呵呵。”桑北笑得很腼腆。 “师弟,有没有听说全剑阁新一年度的大比将要开始了,只要是内阁弟子,不论品阶,都可以参加选拔,最终决出三名一甲优胜者,进入剑门!” 一个师兄很友好的凑过来说道,一边打量着桑北的脸色,分明看到了嘴角的血渍,不禁有些吃惊,若一早就去打架,还受了伤,这是谁有此本事能够伤到一个强大的阵法师? 要知道这位比试至今可还没有输过呢! 这位师兄继续旁敲侧击,希望能够探听出更多的信息,奈何那位的嘴一直很严,最终一无所获,失望离去。 不知不觉,新年到了。 龙渊剑阁诸阁张灯结彩,装点得焕然一新,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新年到来的喜气和笑容。 盖因每个弟子都收获了剑阁发放的年节福利,当然,福利的珍贵程度以九品阁真传弟子为最。 丹药,秘籍,灵器,试炼机会,等等,应有尽有。 一年的福利以年节为最,所以,对于新年,每个弟子都异常期待,其一是福利,其二将迎接剑阁即将发布的更高挑战,这些挑战,将是他们晋升的最好机会。 走在通往万剑朝宗阁的路上,桑北一边和过往的熟人打招呼,一边却在想着遥远的螣北,想着爷爷,也想着那个不知生死的女孩。 你们……都还好吗? 你们一定要好好的,等着我! 一步步曲折走来,蓦然回首,仿佛一梦,家山已在万里之外。 这该死的命运,这隐藏在幕后的一张张黑手,都在等着自己去一点点揭开谜底。 自己必须比那些剑修更加努力,也更珍惜这每一寸稍纵即逝的光阴,把握住每一次机会,变得更强,去全力把握住属于自己的命运。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在凤舞阁中出现的那个美丽的身影,他口中喃喃,眸中有泪,他清楚她是不得已的,他多想好好叫她一声母亲,只是,只是这命运再也不会给他丝毫机会了。 “这该死的命运!如果这世界上当真存在通天造化之法,我会去抓住,将所有的亲人一拯救找回来!” 他如此誓言,咬破了嘴唇,鲜血滴在脚底的雪地上,绽放成为朵朵红梅。 走过重重楼阁,即便经过处处紧要之处,那些看守弟子也没有难为他。 其一是因为他是祭酒大人的记名弟子。 其二是因为他的名气和口碑,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征服了大量的剑修,同样收获了一大批拥趸,只是他自己没有在意罢了。 在他终于走入万剑朝宗阁之内一刻,远远的,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仅仅见过一面的老师——祭酒大人。 “我知道你迟早会来,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当你出现的一刻,你离开剑阁的日子,不远了!经历了一年的风雨沐浴,你已经站在了很多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上了!新年的第一天,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节日,作为老师,我同样为你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祭酒大人笑得很开心,因为这个学生在这一年内,可是为他争了相当大的脸面,也狠狠给那些不怀好意的幕后黑手一记记响亮耳光。 “剑阁因你而变得很有生气,那些人分明因为你而变得更努力了!你很好的控制住了分寸,保留了每一个人的颜面,这很好,老师谢谢你!” 祭酒大人郑重一礼。 桑北慌忙回礼。 “谢谢老师!”这句话完全发自于内心。 包括今天,他们彼此虽然只见过两面,但在这一年内,桑北深深感受到了那一份无形的庇护和关怀。 祭酒大人以一己之力,挡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幕后黑手,给他营造了一个相对平稳的环境,否则,他绝不可能顺利走完剑阁内的每一条道路,直至最后收纳了那九九归一的龙渊剑气,使得他的剑道获得完美收官。 “做了一年的作业,希望在今天能够得到老师的评定!”桑北的脸上出浮现真挚的笑容。 “我不在乎你究竟是谁,来自哪里,你既然不说,自有你的苦衷,人生从无完美,如你如我,只是,你体悟的道,乃是混元,故而,你将比那些人付出十倍甚至于百倍的努力!人力有时穷,你体悟的道,实在难以想象,这条路难如登天!大道三千,通其中之一,已可以行走天地,你的道,太难,你背负的东西也太重,我能帮的很有限,但我仍旧想尽力,也尽快,推你一把!” 祭酒大人目光灼热,续道:“我不知道,你能走到何等地步,但,到目前为止,你已然创造出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奇迹!能有幸收你为记名弟子,老夫与有荣焉!” 方梦天颇为欣慰看着桑北道:“你选择了最难的一条路,但既然选择了,老师希望你能无怨无悔走下去,走出一条前无古人的道路!” 桑北感受着一份真诚和关爱,心中已然生出一缕敬意,他深吸一口气道:“剑修的每一步,都在与天争命!学生背负的包袱太过沉重,走一步,便是一步!我不知终点在哪里,我会努力走好每一步,只争朝夕!” “好一个只争朝夕!知不知道,老师为你备下的是一份何等礼物?”方梦天眸中发亮。 “我想,老师应该是要为我这一年的功课,打一个评分!” “说的不错,这一场评比,不只是对你,也是针对老夫自己,自你那一日走出万剑朝宗大阵的一刻,我就一直期待这一场考较,只是,这一场考较一旦发动,不可终止,或许会危及生命,你可以拒绝,老师虽然期待,却不强求,这是你的权利。” “我既然来,就想好了,谢老师成全!” 第524章 馈赠 第524章 馈赠 “准备好了吗?” “是!” “老夫出剑了!” 剑出,看似平淡无奇,却已然引起四面楼阁做出回应,融周边大势成一剑,平淡如水,划开天地樊笼,刺向桑北! 桑北退,只能退。 区区一剑,出手已是巅峰,桑北没有想到,那种凌厉和威压,竟然比当初处在万剑朝宗大阵核心还要厉害。 其实桑北已无路可退。 但他凭借自己的觉悟之道,硬生生在生死刹那,踏开一条破壁之路。 刺出的一剑骤然加快,越来越快,难以形容,桑北已然深深体会到脖颈间所承受的那种被扼住生机的窒息感。 一声怒吼,肉身如龙,夭矫腾挪,挪移日月,脚下天涯咫尺,咫尺天涯! 剑锋犹如毒蛇之信,越来越快,不断在加速,始终不离要害。 若非桑北觉悟了天涯咫尺,此刻已然被方梦天取其极致的剑道所击杀。 他的剑,完全不留余地,太快,太狠,融万剑朝宗大阵于一剑,不断突破极限,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此剑,谓之飞流直下三千尺! 方梦天一生浸淫的剑道,也是他禀赋的骄傲,足以傲视诸阁,独领风骚。 一步飘忽,两步刹那,三步踏碎人间。 生死一瞬,桑北如龙遨游,穿越重重空间束缚,向后退去,然而他始终无法拉开与那致命一剑间的距离。 不止没有拉开,那一剑正如毒蛇之信,犹自在刹那的间隔中缩短和目标间的距离。 瞬间,二人已然穿越了大部空域,来到了万剑朝宗阁内的广场上。 桑北在这座大阵中越陷越深,相反,方梦天释放的剑道却在借助大阵之威,步步增强。 很多时候,生与死,只在一念之间。 七字真言念动,左脚天,右脚地,瞬间天地逆反,生生在绝地拉开一线生机,肉身阵发动,一道龙形剑气狰狞吐露,和方梦天释放出的愈见锐利的锋芒,刹那相撞,相互抵消成刹那间绽放的光华。 方梦天的眼眸闪亮。 龙渊剑气,果然,潜藏在剑阁内的传承,被他找到了! 承钧将如此重担托付与他,足见对其信任。 果然,你并非那凡夫俗子! 放心,承钧,我会竭尽所能,送他一程。 冥冥之中,他早已觉察到这一场机缘的到来,他必然会全力以赴。 同样,这场机缘也属于这个记名弟子。 剑阁需要改变! 你我都需要改变! 自己必须试探出对方的底线,否则,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去,那一步也就不必提了。 人生百年,白驹过隙,只争朝夕! 桑北只争朝夕那句回答,激发了他尘封已久的战意,是以,他毫不犹豫发动了飞流直下三千尺,发动最强一击,这是在问道,问对方,也在问自己,更是在叩问天地。 诸阁之内,一双双目光投射而来,看着如此激烈的一幕,无不愕然,根本不能理解方梦天为何会如此极端,莫非,这老家伙癫狂了不成?要知道,那可是为他挣足了面子的记名弟子啊! 新年第一天,如此惊艳的一幕生死对决,实在亮瞎了那一双双贼眼。 足踏天地,逆转日月,桑北在生死一线上硬生生蹚开一条血路,裂开虚空,踏出一道深邃的剑痕,退向广场中央,退向那一泓从不曾结冰的一汪静水——剑池! 只可惜,他拼尽全力,却无法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因为方梦天的飞流直下三千尺,已然在不断突破,刹那间,就要穿透他的身体。 时光凝滞,生死立判,所有旁观者竟被生生扼住了呼吸。 胸衣开裂,鲜血喷涌,聚合出一道铁血真意,当即牵动了剑阁内的九十九条道路,撕开虚空,撕裂成为一道深深沟壑,这道沟壑,乃是称为天地有缺! 天地有缺,天道忌满,那道欠缺,针对天地,也针对众生。 那道欠缺藏于天地,藏于万物众生。 人生如白驹过隙,过隙的一瞬,桑北已然经历了数十次的生死交替,他在交替之中,凭借他的人间道,也凭借他觉悟的龙渊剑道,终于捕捉到这座大阵中的一线有缺,进而凭借从申春雨那里觉悟来的河梁剑道,斩开了一道沟壑,挡住了方梦天的强大攻势,给自己争取到了难得的时间。 “河梁剑道!” 一个旁观者脱口而出,惊呼道。 这古怪小子,不止会布阵,更擅长剑道,便连号称天下最为诡异的河梁剑道都学会了,这般惊世骇俗,在新年第一天就惊艳了天下! 很多和桑北交过手的剑修,最终无不被那种仿佛涵盖一切的人间剑阵所震惊,即便是他们辛苦数十年所觉悟的剑道,也被那座人间道场源源吸纳,成为养分。 同样,他们从那座宏大的人间道中,看到了自身的不足,也看到了希望。 “好小子,果然屡屡带给我们惊喜!” 一个旁观的修士禁不住赞叹。 飞流直下三千尺,化作一道滚滚白练,疯狂泄入那一道有缺的沟壑之中。 间不容发,桑北身形一晃,踏入剑池中央! 砰! 一片冲天水花绽放出亿万剑芒,从四面八方,刺向桑北。 万剑朝宗大阵瞬间激活。 与此同时,那道天地有缺的沟壑终于被方梦天从天而降的剑道撑爆开来。 方梦天一脚踏出,驾临虚空之上,手中一剑名谓青林,骤然向下一划,周边诸阁齐齐震动。 上方,一条银河幻象,撞破重重虚空,最终凝聚为一道银色剑痕,斩向下方的桑北。 “银汉如梦入我心——渡心!” 方梦天口中犹如梦呓,他的道乃由梦感之,以梦统御诸阁,聚万剑成河,融为一念,一念渡心! 新年第一天,万象更新之始,方梦天以梦为引,推陈出新,斩出至强一剑。 此剑乘飞流直下三千尺之攻势,纳万象如一元,一泻千里,荡气回肠! 无数旁观者瞬间顿觉精气神为之所夺,方知这一剑之犀利,不止伤身,而欲断魂! 此刻,处在万剑朝宗大阵的攻击核心,桑北的手灵巧一拈,便拈住了一枚洁白无瑕的羽毛,瞬间,羽毛一化万千,拖曳着无尽的星光飞了出去,最后,在虚空中,依旧凝聚为一枚羽毛,从过去而来,穿越现在,刺向未来! 万古云霄一羽毛。 方梦天双目圆睁,他以道入心发出至强一击,何等自信,孰料在此强大威压之下,对方的道心丝毫未出现受挫之势,从容崛起,竟凝聚出这一枚不起眼的羽毛,向他发出回应,直叩本心。 就见那一枚羽毛的光影中,七尊本相鱼贯出现,拖曳着万千璀璨星光,如入无人之境,穿越了他的渡心一剑,冲入了他的眼帘,冲破了他的心道束缚,瞬间冲出了万剑朝宗大阵的封锁,冲入无尽广漠,冲向未来的无尽时空之中。 一缕心痛骤然爆发。 那种力量,方梦天自知不能抵挡,若非对方留情,他此刻已然遭受重大反噬,心碎而亡。 一缕血线溢出嘴角,方梦天发出喃喃梦呓:“好剑!” 那种剑道力量,不属于龙泽。 那种力量已然为龙泽引入了一缕清新之气。 他的脸上浮现出释然的笑容,他知道他的使命已然达到,这个青年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近乎完美的接下了他精心谋划的新年馈赠。 无比神奇的一幕再度在方梦天的眼前呈现,他看到那青年轻巧的拈住了一枚枚羽毛,以一化万,又聚万成一,将万剑朝宗大阵中激发出的无尽伤害,逐一化解,乐此不疲,无一疏漏。 在其身后虚空,一泓潭影空明澄澈呈现,如一面镜子,将所有的攻击投影其中,进而凭借万古云霄一羽毛,逐一化解,纳为己用。 一道道龙形剑气穿梭而出,最终化作万千流光,散入诸阁。 大地上,无数块厚厚石板齐齐断开,断口处光滑如镜。 到此,方梦天终于明白这青年前来拜年的目的,他当日由此逃出生天,却无法抵挡万剑朝宗大阵的威压,所以离去,只待有所觉悟之后,今日前来,只为破阵。 第525章 通天阁 第525章 通天阁 脚底剑池之内,绽放出无尽波光水影,一缕缕破碎的规则气息,在其中不断生灭,被敞开的道境源源吸纳。 此刻那袭来的万剑非但不能成为伤害,已然源源化作滋养。 “不知不觉中,他已然穿越诸阁之限,实现了他来到剑阁的使命,留在这里已然无益,我不能限制他的步伐,也阻止不了他的前进,只是他反馈给我的礼物实在太过惊喜,如此,就让我助推一把,成全他吧!” 方梦天面带微笑,静静站在一隅。 也不知等待了多久。 未来一刻,就见桑北探手一抓,一剑在手,骤然斩入下方剑池! 就见一条剑气长龙怒吼着从天而降,一头扎入剑池之内,一时间犹如万重雷霆引爆,震得周边诸阁齐齐摇晃。 就见一道光影瞬间掠过剑池表面,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顿时将桑北远远击飞出去。 桑北连踏数十步,身姿接连变换,最终堪堪落在地表,待定睛一刻,却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万剑朝宗阁之外。 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桑北面浮苦笑,他本想立刻拯救他们出来,却发现仍旧力有未逮,正如他当日在地底孤岛,想要拯救那女子,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 “放心,我会努力,等我!” 他的脸上瞬间恢复为满满的自信,他知道自己已经踏出了第一步,他相信,用不了多少时候,他就会将他们从那座死囚牢中拯救出来。 “谢谢!” “谢谢!” 两个人相视而笑。 “你让我看到了什么是极限,也坚定了我的猜测!剑阁大比,还有些时日,我知道,每一寸光阴对于你,一定更加重要,为此,我希望你能去挑战更大的考验,只不过,这场考验会更加危险,会威胁到生命,因为,千年以降,我还没有看到能够通关的挑战者,所有前往挑战的修士,我再没有看过他们的身影,恐怕大抵陷落在里面了。” 方梦天目光肃然看向桑北,终究说道:“今日我看到了你的表现,你让我重新燃起了希望,但,选择权在你,我不会强求。” “新年第一天,美好的日子,万象更新,多谢老师成全!”桑北目光淡然。 “我就知道,你会如此选择,只不过,这其中的难度实在难以想象,而这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使命!但,那里一定有你需要的东西,倘你能够通关,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或许再无人能够束缚你的自由。” “好!”桑北爽朗回答。 “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踏空而去,转眼间,便消失在淡青色的天幕背景之中。 危崖之上,一座雄伟高阁如剑刺入青天。 站在高阁之前,向上仰望,一股压迫感如山降临。 “阁分九层,名谓通天,每一层,都会有一个不同的难度设定,唯有通过考验,你才能进入下一层,难度会大幅度攀升,层层而上,犹如登天,一旦进入,再无退路,那些挑战者,都消失在了里面,而你,真的想好了吗?” 这条通天之路,九死一生。 这座通天阁镇压在剑阁之上漫长年头,犹如枷锁,已然成为剑阁内每一个剑修心中抹不去的阴影。 桑北轻轻点头。 “入门之法,当从心内寻,只可自悟,若然凭借蛮力,无法进入。”方梦天告诫。 桑北静静站在漆黑的塔门之前,缓缓闭上眼睛,不久身影开始变淡,就像是要消失在虚空中。 在他的身影就要彻底消失的一刻,天地间微微一震,他的将要消失的身体顿时从天地间被剥离了出来。 刹那间,桑北出剑,天涯咫尺,一剑相思。 此刻,他俨然穿越了千山万水,回归起点,重新变成那个小小孩童,正站在螣北的那座绝崖上,孩童的他,和现在的他,在不同的时空内,重合为一,同时迈出一步,重叠在虚空中,镌刻下一枚深深的足迹。 如零,如轮回,这是他的道,以道叩门。 从何处来,归何处去。 这是桑北给予这座九层高阁的答案。 紧跟着,他的身影再度淡淡化去,最后消失在那一扇神秘莫测的塔门中。 “这么短的时间,他就找到了答案,不愧是前太子承钧看中的人,我不如也!” 他被祭酒这个世俗的职位深深束缚,在漫长的年月中,那股赤子心性早就被一点点磨灭了,他早就失去了自信,故而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人来解开他一辈子的心结。 “希望你书写一段不曾有的传奇,如此,也算我尸位这么多年,没有白白浪费!” 口中喃喃,一步步走下山峰,身影无比落寞。 眼前是一片无尽的大地,地表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一个小小的黑点从地平线处走来,逐渐升高,长成为一个人的形状。 他身体枯瘦,单薄,然而迈出的每一步,都非常有力,朝着前方,不断前行。 此人正是桑北。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精神力已然非常强大,他放出神识,试图触摸到这个世界的边际,谁知在这片大地上,就像沧海中的一叶扁舟,实在渺小到了极点,又怎么可能触摸到海的边际? 他已然行走了很长很长时间,然而眼前碰到的,依旧是无尽的大地,和那些毫不出奇的灰蒙蒙的雾气。 这样的行走似乎毫无意义。 但如果不走,待在原地,那种因空虚和寂寞所带来的越来越强大的压抑感,足以摧毁一个人有限的意志。 走是对的。 好古怪的一座通天阁。 第一层就带给他难以想象的冲击。 登天之难不可想象。 无尽年头形成的规则天地,要想击溃它,难如登天。 桑北继续走,越走越慢,到后来他几乎耗尽了体力,就像一只乌龟般,艰难的在大地上爬行。 只不过,他始终挺直腰脊,身影如剑,笔直指向天穹。 他不会倒下,他比谁都更有耐心。 最终,他几乎好半天才动了一下,他知道,只要前进,就有希望。 在他的后方,灰蒙蒙的雾气中,缓缓升起一个模糊的影子,影子循着桑北走过的轨迹,向他走来,在不可思议中,速度飙升至巅峰,化作一道剑形流光,刺向桑北! 突如其来的一击几乎毫无征兆。 桑北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态,朝着前方,他看似毫无反应,然而他的剑却诡异的刺入了那个袭击者的身体中,撕碎了那副模糊的躯壳,对方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就崩溃开来,化作雾气四散而去。 在出剑的一刻,桑北同时向前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可以说是他进入通天阁第一层之后,走出的最慢的一步。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恢复了一点精气神,不久之后,便走出了第二步,第三步,越走越快,很快就恢复了原有的挺进速度。 不觉中,在他的身后,第二个影子从大地上爬了起来,一跃而起,以更快的速度发起攻击。 桑北好整以暇,于一念间,将对方击杀。 虽然将袭击者击杀,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觉察到了潜在的危机。 很快,第三个影子,第四个影子,更多的影子轮替着,出现在桑北的身后,一次次发出了越来越强的攻击,依旧无一例外的被桑北所击杀。 紧跟着,下一个影子出现了。 他在被桑北击中的刹那,骤然撕裂为两副身体,一副破碎,另一副,已然赶在桑北没有反应之前,竟越过了他的身体,来到前方,堵住了去路。 光影从体表掠过,闭合的眼睛缓缓睁开,目光中充满空洞,嘴巴无力张开,朝着桑北发问道:“我是谁?” 桑北心头一震,无比惊愕的看着对方,原因则是,这个人居然长的和他一般模样,就像镜子中照出的光影,情态细节,分毫不差,宛若复制。 “我是谁!” 他再度发问,显得无比愤怒,骤然刺出一剑,就连那把剑也和桑北手中的剑一般无二。 一剑刺出,何其犀利! 桑北瞳孔略缩,已然从这个一剑中看到了无数个身影,而那些身影正是先前被桑北所击杀的那一个个袭击者。 第526章 我是谁? 第526章 我是谁? 剑动,顺势捅入对方胸膛,虽然将对方击杀,却带给了桑北一种极不真实的恍惚感。 紧跟着,前方的大地上,又一个桑北一跃而起,其发起的进攻更快更狠。 “我是谁!”对方的追问更为强烈。 桑北全力出剑,这一次的击杀显然更为吃力,所带来的恍惚感也更加强烈了。 一个个桑北从大地上爬起来,发起的进攻越来越强,每一句我是谁的追问都直叩本心,撼动心神。 这种看起来极为单调的击杀,也不知重复了多少个轮回,直至在最后一个桑北出现之后,他的实力已然完全提升到和桑北平齐的高度,于是两个人的战斗犹如水火不容,陷入焦灼之中。 而那句我是谁的追问正如紧锣密鼓,令桑北生出阵阵错觉,到后来,混战的两个人已然无法分清谁是谁,在血与火的战斗中,彼此受伤,不断流血。 “我是谁!” “我是谁!” “我是谁!” 两个身影同时向对方发问,那种急迫感犹如火山喷涌,试图烧毁世界上一切虚妄的东西。 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我是桑北?还是凤后的儿子?亦或是本不该出现的一段孽缘?我来自哪里?该向何处去?活着的意义为何? 我是谁! 共鸣的回音一轮轮冲击天地,交战的双方无所不用其极,他们一次次以相同的剑道刺伤对手,周身血流如注。 如果照此发展下去,结局只有一个。 我是谁? 我是桑北,我来自螣北,我该回去,我不属于这里,那里是我的起点,也将是我的终点么? 人生如零,原本就是一场空。 从无中来,归无中去,那么,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究竟是谁? 一句句异口同声的追问,在虚空中回荡。 在意识即将陷入一片模糊之中,桑北的眼中,已然看到了一个个影子,他们鱼贯走来,擦身而过,转眼间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中。 既然活着是一场空,毫无意义,又为何要活着,难道只为造就一个虚无缥缈的轮回么? 在无休无止的追问中,发出声嘶力竭怒吼,曾经的一幕幕光影如流水穿梭而过,却一点也不能带来有用的提示。 而这一幕惨烈战斗也即将走向终点。 生死攸关的一刻,在他的后背上,那一枚永生难忘的印记,突然释放出炽烈的痛楚,那是不能忘记的东西,那是他桑北之所以成为他自己的独有的力量,一种信念,无尽的祝福,那是——爱! 口中犹如梦呓,道出了那个令人心痛的字眼,而另一个激战中的对手,却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以至于他刺出的剑,略略慢了一下。 耳畔,骤然想起那一首古老的歌声。 无数个身影从黑暗中站起来,朝着无尽的远方齐齐引吭高歌。 那种力量是——信念! 更多的身影如野草般从大地上站起来,跟着一个美丽的精灵,齐齐歌唱。 紧跟着,他的眼中便看到了一面残破的战旗,在无数个凝视的目光中,猎猎飞舞,撼动血脉,摇曳心神,在浩瀚的时空中发出声声回鸣。 眸中掠过一道耀眼的光色,他的口中喃喃道:“那是什么在动?是旗帜在动?还是风在动?亦或是心在动?心是什么?信念是什么?爱,为何会给我带来无尽的痛苦?我是谁?” 他感到好似抓住了什么,却依旧一头雾水,无处入手。 我是谁?我是真的?还是虚幻? 我来自虚无,必归于虚无,人生就是一场空么?如果是空,那么那心痛是什么?爱,当然也是虚幻的么? 一切毫无意义,我是谁? 旗?风?心?我? 他的眸中骤然闪亮。 他在这一刻仿佛想到了什么。 那旗,那风,那心,那我,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应当放下那执念,顺其自然,向前走出每一步,力求至善,而这,就是此生! 过好此生,走好每一步! 无论结局为何,好好活着,走出每一个刹那,力求尽善尽美,活的通透,明悟其中的每个瞬间,把握住属于自己的方向,用最快,最简洁也最好的方法,顺其自然,画出此生最美的亮色! 洛辞,谢谢,此刻,我知道,爱是什么了! 你就在那里,我就在那里,我们一直都在,剑也在! 当放下了所有执着,不必拘泥于得失,就像风吹过大地,无形无相,看似无有,其实一直都在! 爱如风,信念如风,我,也是风,不必在意来处,也不问归宿,无拘无束,走我人生。 他明白了,这才是无尽的力量! 洛辞,这就是你赠予我的终极答案么? 他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如风,无形无相。 他看到了远方的女孩朝着他浅浅一笑,这一笑便是永恒。 其中滋味,不可言。 身影瞬间一退,咫尺天涯。 一念间,剑动,在对方难以想象的震惊目光中,无可阻挡,顺势捅入了对方的胸膛! 这一刻,枷锁解开,桑北的剑道,顺势突破到了更为自由天地。 一剑一剑如风刺出,浑似庖丁解牛,以无厚入有间,将对方肢解成为碎片。 另一个桑北,碎裂的脸上依旧滞留着无明的愕然,他是完全复制了对方的力量啊,为何如此溃不成军。 他的余音依旧在空气中回荡:“我是……谁?” 桑北报以淡淡一笑,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此后,大地上一片岑寂,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站在那里,依旧沉浸在放下后的无尽寂寞之中。 “生死一线,境界获得如此蜕变,奇迹啊!难得,难得!要知道,这一关战胜自我,不知难住了多少修者,无数修士止于此步,含恨而终,便是我,至今也无法勘破其中玄奥,一句我是谁,给出的答案五花八门,其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战胜那个由镜像凝聚出的我,难,难,难!成功者,请过关!” 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赞叹道。 话音未落,一扇门户在前方不远处出现,桑北一步跨出,咫尺天涯,身影消失不见。 “此剑的滋味回味无穷,我看守第一层这么多年,从未见到如此犀利如此痛快的剑道,肢解自我,很有意思,或许,或许这里面藏着如何脱困的关键,老夫要闭关,争取早日走出这座囚笼!” 一个声音满是欣喜道,稍后,第一层世界寂然无声,只剩下淡淡的雾气,在大地上无聊的游走。 通天阁第二层世界。 桑北的身影无中生有出现,在第一层,能够战胜那个镜像的自己,可谓危机重重,只是在最后一刻,才堪堪有所顿悟,只是其中回味之处意味深长,想要完全弄明白固非一日之功。 不过,饶是如此,他的境界已然获得大幅度提升,此刻已然无限接近于传说中的炼魂修者第三境——齐物,可以说可喜可贺。 眼前的世界和第一层何其相似,无边的大地,淡淡的雾气。 难道自己还要像在第一层那般,一路跋涉么? 只是略略迟疑的工夫,在眼前的大地上,无数个密密麻麻的黑点出现了,在肉眼可见之中,迅速长成为一个个尘世中的身影,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来来往往,街道两侧的店铺中,生意无比火热,争吵,打架,逗乐,插科打诨,所谓大千世界,万象纷纭,应有尽有。 “张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日再想推诿,一起去衙门里说清楚!” “客官,价钱已经很低了,如果再压,这赔本买卖我宁可不做!” “李某,你趁我在外做生意长期不在家,竟与我内人勾搭成奸,让我李氏一门蒙羞,不杀了你,如何消我心头之恨!” “施主,你印堂发黑,恐有不测灾厄,卜上一卦,贫道与你消灾!” “小兔崽子,又来偷东西,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买定离手,愿赌服输了!” 红尘世界,所有情形,犹如洪流冲击,纷至沓来。 第527章 记不起来 第527章 记不起来 所谓三毒七罪,酒色财气,凡此种种,如烈火烹油,愈演愈烈,交织成纷繁复杂的万丈红尘世界。 无形之中的巨大冲击,如江海横流,交织纠缠,使得桑北身不由己,被拖入种种乱象之中,若非他在第一层心境获得突破,此刻已然陷落进去,无法自拔。 此刻的桑北看似被种种红尘俗世的力量所纠缠,仍旧如风一般,无形无相,行走世间。 “那些东西,虽看去微末繁琐,但要体悟,便要入住其中,方得其中三昧!” 口中喃喃,正茫然行走间,就见一张脏兮兮的小手突然抓住衣袖,恳请道:“贵人……我好几天没……没吃东西了,求您赏赐!” 桑北心念一动,摊开手中,一枚大钱无中生有出现,那张小手无比灵巧抓住大钱,道了声谢,喜不自胜。 刹那间,周边冒出十多个小脑袋,齐齐伸手,缠着桑北讨要。 只是在这红尘之中,钱财本有定数,桑北竟再拿不出钱来,以至于那些小乞丐极为不满,纠缠不休。 “你给他,必须给我!” “你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你不给,将身上的衣物扒下来补偿!” “一起抢!” 眼见得愈发混乱,桑北大吼一声,挣脱开来,小乞丐们见他凶狠,四散逃去。 唯有一个,来不及逃走,跌倒在地,顿时大哭起来。 桑北心生恻隐,便欲去搀扶,未料那小乞丐突然抬起头,看向他,满眼泪花。 这一刻,桑北完全呆住了,因为那小乞丐,竟然如此熟悉,那般模样,不正是当初的自己么? 他只是稍稍疑惑,就见那小乞丐突然握着一个锐利之物,嗖的刺入他的身体中。 一缕刺痛袭来,桑北无比愤怒,挥剑劈去,未料小乞丐身影一闪,就逃了出去。 桑北接连出剑,竟然沾不到对方分毫。 小乞丐咯咯笑道:“我是你心中的鬼,只要有心跳,你就无法抓到我,除非你死,否则我会不断攻击,直到我收集到所有的心血,你将彻底沦为我的玩偶!” 一剑随风,击中小乞丐,咯咯的笑声中,小乞丐化作青烟飘散,而桑北却已然感到自己就像丢失了无法道明的东西一般。 人群簇拥着桑北,身不由己朝前走去。 一双纤纤玉手突然将他一把拽了过去,笑道:“客官,迎春楼开业大酬宾,所谓燕瘦环肥,沉鱼落雁,国色天香,应有尽有,人不风流枉少年,来耍子去也!” 桑北想要挣脱,却被十多个美貌女子簇拥住,插科打诨,耳鬓厮磨,种种手段迭出。 “庸脂俗粉,我不会中意。”情急之中,桑北大声拒绝。 鸨母闻言大笑,拍拍手,就见更多的女子穿花绕树而来,一个个从桑北眼前娉婷走过。 传说中的阆苑仙葩,天成丽质,吴楚风韵,在桑北眼前鱼贯走过。 只是他依旧置若罔闻。 “公子的要求实在太高,看来是没办法满足了!” 老鸨拍拍手,就见一个清瘦的小丫头被猛然推到桑北眼前,差点跌倒。 “死丫头,这么多天,居然无人看上你,最后一次,若然这个公子依旧不满意,只好将你卖给北地单于!” 那女孩抽泣着,微微抬起头,桑北看来,再度呆了。 说时迟,一声轻笑,手中一抹银色匕首犀利一刺,溅出一团血花。 一股刺痛爆发,桑北差点摔倒。 就见那女孩一笑而去,桑北忍痛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再度感到好像丢失了什么。 “呵呵,不曾想第二滴心血如此容易,你,在劫难逃!” 说话间,女孩的身影化烟消散。 桑北的身体微微颤抖,脸色一片煞白,只是根本无法回避这万丈红尘世界巨大吸力,再度被人流裹挟而去,身不由己。 他的身体突然踉跄一晃,差点摔倒。 “老不死的,什么地方不好睡,到这里挡道!” 一番拳打脚踢,趴在地上的老人连连呕血。 熟悉的味道钻入鼻孔,他情不自禁伸手去搀扶,不曾想老人猛然抬头,再度惊住了桑北,一柄剑犹如鬼魅,倏忽间刺入桑北胸膛! 老人大笑,瞬间消失。 踉跄退去,桑北手抚胸膛,感到从未有过的虚弱。 他犹如浮萍,在人群中随波逐流。 一道道神鬼莫测的剑光掠起,带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伤痛。 “有所经历,便是印记,我藏在你心底的最深处,便如你的影子,你又如何能逃避?” “这心血的味道何其浑厚,仿佛携带着蛮荒的气息,不错,很不错,我竟然有了隐隐突破的冲动,一旦能彻底炼化他的力量,或许,就能达到!” 欣喜之中,一个身影悄然而至,藏进了桑北身后的影子里。 但有经历,便是回忆,便如一座堤坝,只要开了口子,便会越来越大,直至全面崩溃。 一道道剑光无中生有出现,一次次带走一滴滴心血。 此刻的桑北宛若行尸走肉,他终于耗尽了体力,盘膝而坐,看去气息全无。 无数个飘忽的身影围绕着他不停穿梭,不断出剑,那刺来的剑并非直接要杀死他,而是欲采集那心中热血罢了。 只是到后来,即便他再三出剑,却再也采不到一滴心血了。 “看他气息全无,为何还不倒下?” “可惜我被规则限制,无法发动最强攻击,要不然,他早就是我的了!” 飘忽的影子来到桑北对面,同样盘膝而坐,看着没有呼吸的桑北,明明是死的,但自己却无法将之彻底收服。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要好好捋捋,咀嚼一番那一滴滴心血的滋味!” 这是他掌控的世界,没有谁能威胁到他的存在,所以毫不避讳,坐在桑北对面,开始了漫长的推演。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看去生命微末,毫不起眼,却生灭无尽,滚滚不息。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影子终究睁开眼睛,摇了摇头,这样的挑战者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明明已然掌握了所有,为何依旧把握不住? 突然间,他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眼前演化出的世界已然有了很大改变,看去虽然还是那般纷繁琐碎的人类世界,其规模,层次,深度,却已然演化的更为细腻,深刻,丰满,全面。 “不对,这个眼前的世界演化的似乎更像是那真正的红尘大千了,其中的变化愈发复杂,简直无穷无尽,为何我竟然感到了自身的渺小,这……在之前那些挑战者到来之时,从未有过的啊,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前世界,不断分裂,嬗变,开始向无尽次元世界不断演化。 影子在其中看到种种玄妙,宛若恒河沙数,如海如烟,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没有想到我借以攻击的红尘大千,居然会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古怪!饶是如此,那心血已在我手,他,拿不回去!” “不过,那种种演化出世界看去很是有趣,若不能领悟出其中滋味,实在太过可惜,就让我变成无数个他,代替他前往游历一番!” 影子摇身一变,竟变成桑北的模样,各自跳入一个个次元世界,仿佛游鱼,自由自在,融入那一个个子世界之内。 影子的本尊,依旧端坐在桑北对面,诡异的,随着分身与那一个个子世界的融合愈发充分,影子模糊的相貌在一点点向桑北接近。 直至最后,他竟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桑北。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随着一个个子世界中掠出一道道流光,投入到第二个桑北的身体中,未来一刻,第二个桑北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第一眼便看到了对面那个家伙,稍露愕然,随即怒极反笑,道:“我已经完全掌握了所有子世界的秘密,你以为变成了我的样子,就能逃脱制裁么?” 听了他的话,对面那个家伙茫然道:“我是……谁……” 第二个桑北闻言忍俊笑道:“可怜,愚蠢的家伙,你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了么?待我将你炼化,你将成为我收服的一个最完美的傀儡!” 第528章 你能放下吗? 第528章 你能放下吗? 第二个桑北一挥手,亿万剑芒凭空生成,笼罩左右,随着他手掌落下,瞬间便全部刺入对方的身体中。 那副本就模糊的身体,轰然崩溃,化作无数道凌乱的波光水影,直待躁动的波光水影完全平息下来的一刻,第二个桑北竟从那里面看到了一个无比清晰的模样,他不由得愣了一下,下意识道:“这……究竟是谁?这难道……不对!”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挥手便抹在了自己的脸上,待躁动的光影安静下来,他依旧在那面止水般的镜子里看到了一副清晰的容貌,而那根本不是自己当初的样子,他变得无比愤怒,吼道:“你是谁?何敢篡夺我的容颜!” 一抹剑光撕裂虚空,将那面镜子击得粉碎,化作无数道流光四散而去。 最后,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你是谁?你怎么敢?那么……我……是谁?” 当他纠结于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猛然发觉自己居然变得异常苦恼,他曾经看着无数个挑战的剑修在他面前绝望死去,他很享受那种生杀予夺的感觉,何况在吞噬对方的力量之后,他已变得更强,这个世界他就是唯一,唯我独尊,主宰一切! 他从没想过他来自于哪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将去往何方。 这个世界仿佛无穷无尽,他直到现在,才悲哀的发现,自己和那些挑战者本无不同,他只是一个被困住的傀儡罢了。 “我是……谁?” 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就像一万根纠缠在一起的乱麻,穿透了他的脑子,扯着他的脑髓,通往一个个子世界的深处,让他痛不欲生。 “我是谁?谁能告诉我?” 他在无数次撕心裂肺的发问之后,终于无力瘫倒在地,目光空洞而茫然。 就见一个影子从地上冉冉爬起来,出现在了他的对面,他的怒火顿时如火山爆发,一念间,万千子世界崩溃,无数道剑光凝聚到他的手中,化作至强一剑,轰隆隆,捅入了对方的胸膛间。 未料那个影子只是一晃,就站到了一边,发出怜悯的口气道:“我是你的影子,乃是你隐藏心底黑暗中的不为人知的秘密,你看似强大,其实脆而不坚,虚有其表,你永远无法摆脱我,也不可能杀死我,除非……” 影子身体略缩了缩,似乎变得有些忌惮起来。 第二个桑北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是这样吗?原来,这是我的痛脚,也是你的痛脚么?那么,就让我来成全你吧!” 一剑挥动,并非向前,而是朝着相反方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先前被收纳来的一滴滴心血,凝聚为一根根细细血线,投射而去,被一旁的影子源源吸纳。 于是,那副模糊的影子,便在肉眼可见之中,恢复为原初的相貌——桑北的样子。 与之相同,第二个桑北则恢复为原先那一副模糊的影子状态。 “谢谢,告辞!” 桑北拱拱手,便欲离去。 “这是我的世界,你欲往哪里去?“影子禁不住发出一声讥笑。 “既然打完了,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了意思,不走干嘛?”桑北有些愕然。 “没有我的许可,谁也走不了,何况,我已吃透了你的秘密,除了被我彻底吸干,你别无出路!” “看来你智珠在握,那么,再打一架?” “来!” 又一场生死搏杀淋漓展开。 双方无所不用其极,然而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桑北无一例外被击倒在地。 看着桑北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影子差点笑出声来道:“你知不知道你为何会输?” 看着对方痛苦的模样,影子还是忍不住告知了答案:“因为,那些心血,乃是我故意还回去的,而最后一滴心血,也是最初的一滴夺取来的心血,那是无论如何不会给你的,所以,你始终无法逃脱我的掌控!” “好吧,那就给个痛快!” “好,能够被我吸纳,是你无上荣耀!“ 瞬间,周边世界变的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光亮,显得无比压抑。 看不见的黑暗中,一道毒蛇般的剑无声刺入对方胸膛。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在那把剑刺入胸膛的同一刻,一柄冰冷的匕首也同时刺入了另一方的胸膛,同时将那最初一滴心血轻易挑走了,不仅挑走了,还顺势切断了那副躯壳中的生机。 僵在原地的影子难以置信,原本以为智珠在握的一击,偏偏被对方看似算好的一击所命中,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影子禁不住发问。 “因为,我非我。” “你不是你,那你究竟是谁!”影子即便感到了生命气息在大幅度流逝,依旧愤怒发问。 “我不知道,正如你执着于自己是影子,所以,你看到的都非真实,而我却借由你的充分发挥,看穿了你隐藏在黑暗中一切,所以,最终,你必败!” “你都说了,我非我,那你说的那个我,究竟是谁?”影子感到自己就要疯了,只是如果这般死去,他如何能够甘心? “我只是我。”桑北无奈回答,因为他也无法给出确切答案。 影子头痛欲裂,突然听到对方询问:“你能放下吗?” 影子呆住了。 那句看起来轻描淡写的话,直如当头棒喝。 他瞬间像是明白了一切,他终于明白他之所以存在,只是藉由那一个个挑战者内心的黑暗和执着,他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阻拦他们过关,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吞噬了太多的无明和黑暗,已然忘记了一切,只为杀戮而杀戮,不问情由,没有终点,也没有出路,故而变得越来越痛苦。 他凭借杀戮消解痛苦,却不知早已越陷越深。 “谢谢你……让……让我解……解脱,虽然我依旧……依旧不知道我……是谁!” 说话间,影子彻底崩溃。 在他体内,无数道解脱束缚的流光顷刻间逃逸出来,飞上虚空,缭绕数圈,像是在致谢,紧接着,便纷纷溃灭不见了。 桑北脸上泛起一抹苦笑,影子不知道我是谁,这个答案,他暂时也给不出。 虽然他的精神境界获得了突破,但要解决这个问题依旧无法给出明确答案。 “不必执着,路往前走,总有希望!” 在桑北走到这个世界边际的一刻,他看到了一个无比憔悴的老人。 老人在这里呆了很久,几乎要绝望,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其貌不扬的挑战者,彻底击败了那个变态的器灵,不仅解放了很多挑战失败者的灵魂,也解脱了他的束缚。 “能够重新呼吸到外面世界的气息,我原本以为已不可能,但,年轻人,你分明替我实现了愿望,谢谢!” 老人终于搬开了压在胸口上的一块沉重大石头,显得无比畅爽,他大口呼吸着空气,续道:“你能不被黑暗所纠缠,安然走出来,并彻底击碎了那个变成怪胎的器灵,解脱了那么多的灵魂,为此,老朽感谢你!” “其实我也没有把握,但能够侥幸过关,还是很高兴的。”桑北语气平缓,波澜不惊。 “胜不骄,败不馁,这样的年龄,如此心境,难得!但下一层的路会更难,在那里,死者更多,你没有退路,祝你好运,再见!” 老人挥挥手,转身离去,很快就不见了影子。 桑北并没有过多考虑下一层会如何艰险,一抬脚,便走进了那一扇漆黑的门户。 通天阁第三层世界。 在第二层,经过与影子的生死决战,他斩开了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执念,自觉心态变得愈发圆润,只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种种感悟犹如流水穿梭而过,毫无挂碍,自由自在。 而对于龙渊剑道的理解愈发深入,细致入微,剑阁内的每一条路径,犹如潺潺小溪流淌不息,流向自己的内心世界,拼凑成一座庞大的阵图,那是龙渊剑阵,比之当初面对的万剑朝宗大阵,无非云泥之别。 第529章 没有退路 第529章 没有退路 此刻在桑北面前出现一条看去极普通的道路,这让他立时想起在虚无神殿中面对的那条路径,相比于那条曾经征服过的道路,眼前的道路同样不简单。 他正在思忖的一刻,突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镇压而来,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这种力量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膨胀,周身骨节被压迫的簌簌爆响,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第三层通天阁显然在逼迫他前进,目的当然是不愿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 肉身虽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的精神则在无限的广漠中自由驰骋。 镇压的力量在分秒流逝中已然膨胀到了极为可怕地步,覆灭在即的一刻,桑北的脚终于迈了出去,下一刻天旋地转,他已然出现在了一个未知的空间世界里。 脚底深深嵌入大地,这是他的第一步。 眼前的世界白骨枕藉,在凌乱的白骨中间,现出一道细细而扭曲的路径,通往未知的前方。 不经意间,咔嚓咔嚓,就见一具骷髅从地上爬起来,手执一柄锈迹斑斑的剑向他走来,越走越快,健步如飞,在接近桑北的过程中,那副白骨竟然在肉眼可见之中,长出了血肉肌肤,长出了五官须眉,并且快速套上了一身衣物,只是他的眸中一片空洞,宛若被操控的牵丝傀儡,骤然刺出最强一剑,直取桑北要害。 不仅如此,在这个复生者的身后,更多的骷髅开始缓缓爬起来,齐齐朝向桑北,在肉眼可见中复生血肉,潮水涌来。 同一时刻,在桑北身后,那股逼迫而来的杀意又开始疯狂递增。 前后堵截,留给他的时间实在太过稀缺。 一声怒吼,脚踏大地,回头无岸,配合他的人间道,形成了一个最强的守势。 眼中所见,天地有缺剑道已然转动,虚空中一剑刺出,正是一记相思。 这一剑后发先至,击中对手瑕疵,咔嚓一声,那副血肉之躯顿时解体,哗啦啦滚落下来,化作了一地凌乱骨节。 剑动一刻,桑北已顺势走出了第二步,目中所见,尽为疏漏,而进入剑阁后的第一条路径已清晰流入心田,石阶中一道道凌乱的裂痕自然而然拼凑成一道深邃剑痕,于波澜不惊中刺了出去,眼前扑来的十多个傀儡,齐齐化作骸骨坠落。 而其后的敌人已然如狂潮涌来。 他的精神境界屡屡获得提升,那种统筹计算之力不可想象,石阶中的凌乱裂痕快速跳动,快速拼凑完整。 尤其在他经历了第一、第二层通天阁,放下我执之后,此刻宛若大道随身,顺其自然,一剑剑切中对手肯綮,犹如庖丁解牛一般,将那些复生的对手一个个肢解。 第三步,第四步,他在不断前进,因为那股追击的力量丝毫不会给他喘息之机,而雪上加霜的是,随着他不断前进,那些后继的攻击者分明变得越来越强。 他开始流血,开始受伤。 这些都被他直接无视,道法随身,他的眼中唯有规则。 周身血运如潮,出剑愈发犀利,无数的攻击者纷纷化作白骨栽倒。 更多的敌人悍不畏死冲来。 脚踏大地,无尽剑芒野草般生长出来,化作一条剑道路径,向前拓展。 而他则是一名有进无退的旗手,行云流水般刺出他的剑,他的剑毫无人间烟火气息,只是一柄极具破坏力的规则之剑,在击杀敌人的同时,指挥着他的野草般的阵图大军,滚滚向前。 敌人愈发强悍,潮水冲来,左手探空一抓,一柄苍白的无间已然入手,挥动处,第二条剑道路径匍匐在一侧的大地上,不断拓展向前。 更多的敌人犹如满天蝇虫扑来,他已然力有未逮,生死一线,两柄剑突然合向中央,与此同时,匍匐于大地间的两条剑道阵图,顿时强行重合在了一起,而在虚空剑道的统筹之下,叠加出的剑道伤害,化作一条毁灭之龙,怒吼着,将数不尽的进攻者化作了碎片。 一步,两步,桑北犹如一尊地狱杀神,不断前进,犁碎一切企图阻挡的敌人。 越往前突破,那些复生者便愈发强大,虽然他们都是无意识的傀儡,但释放出的剑道纵横交错,已然不断给桑北造成了或轻或重的杀伤。 桑北已然明白方梦天所说的话,为何龙渊剑阁鲜有人来挑战,且经历了无数年头,也不曾出现成功破关的人。 这几乎就是一条绝路,实在太难了。 九重通天阁正如一座墓碑,镇压在龙渊剑阁之上,使得那些剑修甚至连仰望的勇气都没有。 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它设置的目的为何,难道只是为了杀死更多的强者,吞噬他们的血肉么? 除了这个,似乎没有更好的理由了。 这就是一条不归路。 除非你能不断突破,不断释放出更强的力量突破出去,否则,很快你将被杀死,化作其中的一具骸骨。 时下的桑北分明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正在竭力突破肉体极限,变得更强。 若非他的精神世界无比强大,他根本无法完成如此海量的剑道推演。 若非他的肉身经历了无数次的杀劫锤炼,他也无法承受那么多的伤害。 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点则是,他的肉身已然和那棵具有强大恢复力的星魔古桑融为了一体,随着他的修为水涨船高,星魔古桑的恢复力,正在开足马力强势修复他不断受伤的躯体。 起初桑北只能将两条剑道路径叠加在一起。 随着前方的敌人越来越强大,他不得不尝试将三条剑道路径强行重合,在重合的一刻,他的肉身和精神世界同时遭受了巨大反噬,被震得连连吐血。 绝境中,他虽然无法后退,却踏出了一个个刹那的间隔,在一个个看似不存在的刹那中,他开始疯狂推演那一条条剑道路径中的规则气息,不断吸收消化,进而释放到前方的剑道路径之中,击杀掉更多的敌人,不断前进。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如此,他在无数看似毫无意义的刹那中,为自己争取到了极其珍贵的时间,推演出了纷繁复杂的剑道规则。 他在与时间赛跑,也在与死神竞速。 一声声炸雷般的怒吼声中,一具具更为高大的身影高高跃起,汇聚成一条漆黑的巨龙,张开巨口,疯狂扑下。 桑北的右手剑微微回缩,突然刺了出去。 就见大地之上,一条剑道怒龙咆哮着,一个闪身,便撞到了那条黑龙脑袋上,轰隆隆冲进了那张吞噬的巨口中,竟然被那条庞大的黑龙眼睁睁吞入肚腹之中。 间不容发,左手剑挥动,又一条怒龙闪电冲出去,再度被那条黑龙吞噬掉了。 然而桑北还有后手。 脚底一跺,第三条龙已然怒吼着冲入了那条黑龙的体内,激发出一连串沉闷雷音。 肉眼可见之中,就见那些密密麻麻,汇聚在黑龙身体上的高大修士,肉身层层崩溃,化作漫空白雪,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与此同时,桑北抓住难得机遇,大步向前冲去。 然而很快,他就不得不放慢了步伐,因为更多的敌人再度封死了道路。 潮水涌来的敌人释放出一道道锐利的剑气,剑气过处,虚空发出一连串沉闷坍塌的雷音。 桑北并没有停住脚步,他此刻堪堪领悟出三条剑道路径,念动一刻,由三条路径融汇的剑道阵图,随着桑北一声怒吼,手中的双剑重合如一,终于刺出了谋算已久的一剑! 而这一剑显然和桑北的预期判断相吻合,与此同时,丹田中的那条银色小蛇终于做出回应,在那合璧的双剑锋芒处,骤然吐出一道青色的剑气,只在弹指间,便穿透了重重虚空壁障,将一路上的无尽傀儡之物,尽皆斩为两截。 若然桑北判断错误,他此刻已然被那条进攻的洪流碾为碎渣。 同一时刻,桑北强大的精神海正在极限推演出更多的剑道路径。 一步,两步,无尽的剑芒野草般钻出地表,汇聚成桑北破开生天的剑道阵图,不断向前突破。 放下我执的桑北,精神世界无限推演,在推演剑道的同时,肉身成阵加持在肉体上,使得桑北的防御力获得了惊人的提升。 第530章 齐物 第530章 齐物 然而,更为可怕的情况出现了。 道路前方,更加强大的复生者出现了,他们看去更为高大,更为强壮,举手投足间,激发出凌厉的剑气,纵横交错,撕裂虚空。 大地上绵延向前的剑道路径,被那些强大的复生者用躯壳强行堵住,不止于此,他们挥舞着巨剑不断冲锋,将桑北辛苦经营的剑道路径,不断踏碎,一个个怒吼着,冲击而来。 退无可退,桑北仍旧在一步步前进。 释放的剑道路径不断湮灭,死亡的巨舌翻卷着扑来,留给他的时间已经很少很少。 一轮慧海盘旋于脑后,他的精神世界已然开足马力,极限推演,企图找到破解之道。 三条路径的叠加真的是自己的极限吗? 若然如此,此关,定然不能通过。 人身看似柔弱,然而自己一路逆行,一次次创造出了不可能的奇迹,由此证明了人的这副躯壳,潜力无限。 而自己当如何突破极限? 放下我执,我已非我,无形,无相,如风,行走世间,无拘无束,与大道同行。 一念间,肉身已然化作一副傀儡,被前方释放而来的重压,碾得簌簌爆响。 隆隆重压之中,这副傀儡身被冲击的遍体鳞伤,血如泉涌。 我已非我,这副傀儡,已然无主,他属于——这片天地! 唯因如此,才能最大限度激发出这副躯壳中的潜力。 古战旗出现,七相出现,龙渊剑道竭力撑开,不断向那些高大的复生者发起冲击。 一重重洪流般的冲击不断被反噬回来,反噬在那副肉身上,虽然遍体鳞伤,却借助真魔霸体,配合星魔古桑强悍的恢复力,勉力挡住了一轮轮冲击而来的浪潮,在七相配合之下,人间道叠加出一条条剑道路径,不断崛起,向前冲去。 无数复生者崩溃摔倒,更多后继的复生者如同草木生长出来,他们显然变得更强,悍不畏死,踊跃冲击,桑北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 只是,后方的路已然被彻底堵死,他除了不断前进,别无退路。 最后一刻,桑北高高跃起,刹那间七相合体,斩出一条巨大的剑气长龙。 无数的复生者顿时被切割成碎片。 与此同时,桑北的耳中骤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宛若打开一把锁,刹那间,巨大的力量自身体内部的脏器中汹涌爆发,冲入周身血脉,手中长剑连连挥动,道道剑气撕裂虚空。 桑北明白,第二层肉身锁解开了。 藉由身体内外的双重压力,他终于冲开了第二层肉身锁——贯脏境,自此,体内腑脏和血脉之间再无阻隔,不止没有阻隔,每一个脏器中的潜力已然被释放,正如焕发了第二次青春。 肉身成阵,脏器贯通,二者紧密配合,一道道锐利的剑气纵横破空,将一个个强大的复生者连连肢解。 只是这种解开还仅仅局限于肉身,还不足以开发出身体中更大的潜力。 桑北隐隐有所期待。 我已非我,无形,无相,也无量。 在第二层通天阁中遭遇的种种情形,此刻在识海世界,犹如汪洋大海,全方位展开,推演。 恒河沙数,无穷无尽。次元世界,重重叠叠。 无数次推演,无数次推倒重来,只为精益求精,臻于完美。 更为强大的复生者犹如一棵棵高大树木站立起来,发动了更为强劲的一轮轮冲锋。 脑后,一轮慧海疾速盘旋,这一场推演分明已到了极为要紧的地步。 这个时候,桑北的一只眸子犹如银色晨曦,而另一只眼眸则如漆黑的深渊。 我已非我,无论魔,还是道,拿来就用,存在即是道理。 魔化的剑道路径,叠加在原本的剑道路径之上,产生出非同寻常的冲击浪潮,无数复生者倒飞出去,未及落地,已然纷纷解体。 一步,两步,桑北的前进速度骤然加快,他犹如一块顽石,即便明知玉石俱焚,也要发出致命一击。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第三层通天阁的可怕。 通天阁因挑战者的不同,所展现的攻击力也会不同。 挑战者越强,它便会更强。 更加强大的复生者出现了,他们犹如一尊尊魔神,汇聚成一道毁灭的洪流,在大地上纵横驰骋,冲击而来。 一条,两条,三条魔化剑道路径,在虚空剑道的加持下,化作一条魔龙,怒吼着撞击在那一道毁灭洪流之上。 轰隆隆的毁灭光影中,魔龙层层崩溃,一个个魔化的复生者高高跃起,斩杀下来。 三条不够,那就第四条! 一声呐喊,身后成千上万先灵响应。 肉身中抛洒出一片血雨,第四条剑道路径终于被桑北凝聚了出来。 他探手一抓,四条剑道路径骤然重合,就见一条前所未有的魔化巨龙,咆哮着冲击而去,和那一条冲击而来的毁灭浪潮,犹如天地相撞,激发出一连串振聋发聩的滚滚雷音。 无数的魔化复生者转眼间崩溃摔倒。 桑北抓住机会,大步向前冲去。 这是一条死路。 这即便是一条死路,他也会踏破重重铁壁,置之死地而后生,硬生生开辟出一条生路。 随着无数魔化复生者不断倒下,在前方漆黑的地平线上,响起了一声声沉闷如雷的怒吼声,桑北凝神看去,就见一个个身覆重甲的复生者出现了。 他们的力量更强,速度更快,再度卷起一条铁壁洪流,滚滚奔涌而来。 面对如此强大的攻势,原本叠加的四条剑道路径已不够看。 “那就增加到五条!” 一声怒吼,肉身再度跨越极限,竟生生凝聚出第五条剑道路径。 五路叠加,化作一条更为巨大的龙体,卷起狂飙,腾空而起,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撞击在毁灭洪流的峰巅之上。 刹那间天地俱暗,稍后,一道耀眼的光华,迅速扩散至天际而去。 光芒掠过,剩余的十之二三的重甲魔神,继续呐喊冲锋。 后方,更多的复生者犹如雨后春笋般生长出来,迅速加入到攻击行列之中。 “还是不够么?” “这已是我所能突破的极限了,还是无法彻底击溃那些阻拦者,为今之计,只有!” 他已有决断,一声怒吼,强势唤起五路叠加路径,最后一刻,他的身影毫不犹豫加入五路大军,以所能爆发的最强力量和速度,冲击而去。 在毁灭的风口浪尖之上,桑北再一次感受到自己与死亡竟是如此接近。 那些怒吼着的魔神,体表的粗犷纹路,凌乱的须发,斑驳的肌肤,撕裂的伤口,撕裂出的一道道毁灭剑气,无不清晰可见。 时光在这一刻仿佛被定格。 生死刹那,识海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随即,一股充沛的清凉气息迅速传遍周身。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刹那之间,桑北快速出剑! 这一刻,他终于解开了那道坚不可摧的精神枷锁,突破了那道早已触摸到的壁障,成功跻身炼魂修士的第三境——齐物境。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知涌上心头,大到天地风云,一个个怒吼着的复生魔神,小到自身毛发,道路上的一粒粒小小尘埃,无不被清晰感知到。 此刻他方明白自己错了。 他对那些剑道路径的运用有些舍本逐末了。 只不过,如果他不能突破到齐物境,则仍旧不能发现其中微妙之处。 他此刻只持一剑,名谓星沉。 念动处,龙渊剑阵加身,内外贯通,配合周身血运江河,自如运转。 只是一念,十条剑道路径涌入一剑,丹田之内,银色小蛇一闪,已合入剑体之中。 一道青色剑气瞬间吐出数丈之长,犀利穿透了复生者的滚滚洪流,一尊尊高大的重甲复生者,犹如被收割的麦子,纷纷倒下,化作一地碎渣。 只是一个刹那,他再度冲了出去,长剑挥动,犹如风行世间,无形无状,将一尊尊高大的魔化复生者撕成碎片。 第531章 当真放下了么? 第531章 当真放下了么? 龙渊剑阵加身,九十九条剑道路径自如游走,无不应心达意,挥手间路径自如叠加,将一个个复生者收割在大地上。 此刻,他宛若大道载体,与天同行。 一尊尊复生者依旧悍不畏死发起冲锋,然而在桑北手下,犹如被庖丁解牛一般,随意宰割。 数不清的复生者在他的面前倒下。 突然,桑北的目光微微凝重,便看到天地之间站起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巨人手持一柄倚天长剑,目光所至,一跃而起,剑锋划开了天地! 桑北却停住了脚步,随即闭上了眼睛。 他此刻已站在他的天地一线上,天地人三才合一。 手中的剑轻轻一挑,欲破青天。 这轻轻一挑却是大有学问,原因则是,他借助三才合一,顺势将那九十九条剑道路径融入其中,九九归一,一剑问的! 我非我,眼中所见,手中所动,唯道而已! 轰隆隆,那尊顶天立地的巨人重重落在大地上,震得周边天摇地动。 巨人犹如木偶,一动不动。 下一刻,咔嚓一声,巨人轰然解体,竟化作了一堆高高的白骨之丘。 桑北感叹,自这座通天阁设立至今,究竟有多少修士,陨落在了这里! 然而,更大的危机,在猝不及防间,再度爆发。 随着巨人陨落,瞬间,在桑北的前方,一道看不见的铁壁从天而降,堵住了去路。 这是终点,是尽头! 从开始,直到当下,这条路指向的,就是绝望,就是死亡。 既然是绝望,这一层设立的意义何在? 桑北的内心翻江倒海,这一刻,无形的天地磨盘已然快速磨合在了一起,目的只为碾碎一切存在之物。 又是生死一线。 这一刹那,跻身齐物境的精神世界在无限推演。 既然前进无路,回头无岸,那我就踏碎这冰冷一道的铁壁! 前进难,更多时候,回头更难! 但有时候,勇于回头,恰恰才是一种更大的勇气,正如破茧重生。 他的眼眸中射出一道锐光,一脚抬起,重重落向大地。 与此同时,在他的身旁,另一个同样的身影出现了,他是魔。 魔抬起的脚,与桑北同步,同样重重踏向大地! 放下我执,无所谓你我,唯有剑——在! 生死一线,魔自然而然出现,如风,无形无相。 这一刻,无所谓是佛还是魔,无所谓你还是我,唯道永恒。 魔又如何,佛又如何,有所用,即是意义。 昂、蛮、摩、涅、亨、芭、崩! 崩、芭、亨、涅、摩、蛮、昂! 顺逆七字真言,在彼此口中如流水道出。 二人眸中所见,已然窥见天地之缺,那有缺,也即是此间一线生机。 刹那间,天地逆转,秩序颠覆,随着彼此合璧,前方空间崩碎! 同一时刻,桑北与魔同时出剑,彼此间配合无间,已然达到近乎圆融之境。 彼此心意融合如一,双剑合璧,九十九道龙渊路径,瞬间九九归一,一剑归虚! 生死刹那,这灵犀一剑,顺势刺入了那一线天地有缺,所刺向的方位却是后方,终于划开了这一层通天阁的死亡封印! 此刻,桑北和魔面向的方向,依旧是这条死路的终点,那层无形的铁壁。 咔嚓嚓! 一道扭曲的闪电从天而降,撕裂虚空。 就见那条无形的铁壁,骤然开裂,轰隆隆向左右打开,现出一面通行的门户。 他们的进攻方向明明向后,打开的却是前方的铁壁,这第三层通天阁的设定当真很有意思,倘若他们在刚才依旧攻向铁壁,此刻已然被第三层通天阁爆发的力量所毁灭。 第三层通天阁的设置,很有深意,它不断促使挑战者压迫潜力,突破极限,在层层突破中蜕变,最后一步,窥破瑕疵,一步登天。 此刻的桑北只感到犹如获得了一次重生。 桑北和魔彼此一笑,瞬间融为一体。 每一层都很难,下一层无疑更难。 眼前的门户已然出现溃灭的迹象,这座通天阁竟是如此苛刻,丝毫不给挑战者喘息之机。 桑北没有犹豫,一步跨出,走入门户之内。 他的眼前,再度出现一片空空荡荡的世界,只不过这个世界无比干净,甚至于在天空中和大地上,都看不到一粒尘埃。 空明澄澈,如同透明的冰块。 在桑北得出这种判断一刻,他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间不容发,他迅速向前走出了一步,足音咔嚓,仿佛踏碎了冰块,与此同时,虚空中出现了一道道树须状的裂痕,这些裂痕仿佛一条条锁链,锁死了周边空域,将桑北死死封印在看不见的庞大冰块中。 此刻,第四层通天阁世界已然被冰封,同时被冰封住的,当然包括桑北。 这种冰封可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束缚,同样束缚住的还有精神,桑北此刻,五识被封,看不见,摸不着,嗅不到。 唯一能动的,幸亏还有一颗心。 在他的念想世界,心意流转,上穷碧落下黄泉,苦苦寻求答案。 居然被封印了,什么样的力量,能够达到如此绝对的控制? 唯一的答案,就是规则二字。 此刻,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正在一点点,侵蚀他的肉身,也同时损害着他的精神世界,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桑北没有想到,第四层的规则世界居然强大到了如此地步。 规则是什么? 规则是无形的,是这个世界超越于万物之上的一种运行力量,它似乎主宰一切,让万物身不由己按照它的意志,由生往死,走向毁灭,进入轮回。 如四季,如荣枯,如飞升和陨落。如日出和日落。 而自己正因觉悟了规则,才能窥见血运,进而开灵种星,进而破玉,跻身地境,进而结相,悟道,直至走到当下。 想到这里,桑北试图运转精神海,进而驱动血运,带动肉身,试图动作。 然而他的一切努力,就像蚍蜉撼树一般,毫无反应。 即便他试图想要唤出七相,配合本尊,谁知七相就像是陷入了深眠,丝毫没有做出回应。 他已然被规则绝对冰封。 如此下去,除了等死,已然别无出路。 都说天机一线,那一线藏在哪里? 一生的光影纷至沓来,他仔细搜索着其中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到答案。 可以说,桑北做出了无数次的尝试,最终无不以失败告终。 想象中,视线一路向过往回溯,他就像一棵参天大树,不断萎缩,最后缩回泥土之中,化作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桑北仿佛化身为一个婴儿,回归到温暖的腹中,最终化作了父精母血融合的一粒小小的种子般的卵泡。 这一瞬间,他仿佛想明白了什么。 有,生于无,我原本自无中来的。 只是,那无是什么? 一道灵光,犹如闪电劈入识海,桑北目瞪口呆。 无,即道,即规则! 我乃规则所生,又如何挣脱规则的束缚? 这一刻,他的内心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无力之中。 规则天定,故而能够主宰众生。 而我已非我,我放下我执,归于自然,即便你是高高在上的天,也不能蛮横杀死当下的我。 原因则是,心归当下,我只是那刹那! 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已然放下。 当真放下了么? 这一刻桑北如遭雷击。 下一刻,他放弃了挣扎,渐渐陷入了深眠。 而这种深眠,并非简单睡着,而是以睡的方式,将一切遗忘,进而舍弃。 桑北却不知道,他时下做出的这种决绝的行动,该冒着多大的风险! 他到时下方才明白,自己放下的我执,仅仅是走出了第一步而已。 而欲要彻底放下,无异于推倒一切。 欲要打破第四层通天阁施加的冰封,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渐渐,识海中一颗颗种星相继熄灭。 七尊本相,相继土崩瓦解,化作流光四散而去。 第532章 何为剑? 第532章 何为剑? 自身的血运,犹如落潮般一点点退去。 体表的一颗颗打开的灵穴纷纷闭合。 表面看去,桑北的气息越来越弱,他的肉身在肉眼可见之中一步步枯竭,最后看去,就像一具干尸,已然彻底死去。 阴影空间之内,手捧书卷的小丫头睁大一双蓄满泪水的眼睛,哽咽着差点哭了出来,她如何不知道走出这一步有多难,需要多大的勇气,只是感受到对方那颗坦然向死之心,尤其让她心疼,只是她,毕竟是个小小的精灵,又哪里拥有逆转天地、起死回生的力量? 眼泪啪嗒啪嗒落下,以至于打湿了书卷。 只是在那几行字间,突然掠过一道灵动的流光,让看到的小丫头骤然呆住了,口中喃喃道:“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当初埋下的伏笔,难道真的是预测到了今日的危机了么?一定是这样!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柔安在这里为你祈祷!” 当下小精灵手捧书卷,闭上一双大眼睛,口中喃喃念诵。 不觉间,又一道流光掠过字里行间。 第四层通天阁,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那个被封印的挑战者明显就是一具干尸,生的气息已然彻底断绝。 他原本生于这个世界,当下毅然以这种决绝的方式,辞别而去,只为打破规则束缚,以获得自我之自由。 时间静静流淌。 此刻,在万剑朝宗阁一间净室之内,入定中的方梦天突然睁开了眼睛,他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眼角禁不住滑落了几滴泪珠,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是老夫看好的,你承载着千年以降的希望,怎么可能铩羽在那里?如此……如此看来,是老夫太过急功近利,是老夫害了他啊!” 说罢泪水再也不能自抑,泉涌而出。 一旁的侍者从未看到剑阁阁主如此失态,差点叫出声来。 剑门之内,饮血湖畔,一个垂钓中的老者突然身子一震,手中的钓竿失手掉落,他禁不住反复掐诀推演,却已然找不到一点生的痕迹。 “为何?为何?这贼老天,居然一点……一点不给我等机会么!” 他不由自主抚住了胸口,一缕心痛爆发,骤然穿透了他的肉体,也穿透了他的灵魂。 通天阁第四层。 就见那具木乃伊一般的尸体上,突然掠过一道光亮,紧跟着,那双闭合眼睛骤然睁开,射出锐利的光芒。 肉眼可见之中,时间仿佛开始倒流,死去的肉身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复苏,生死人而肉白骨,随着又一道流光闪过,那副身体已然恢复如初。 只是,在第四层世界,被封印住的巨大冰块,仍旧死死束缚住他的肉身。 他看着无形的规则冰块,已然看到了成千上万勾连在一起符文线条,汇聚成无数根脉络,拼凑成阵图,阵图无限叠加,最终形成了一座庞大的规则牢狱。 一座巨大的牢狱,正如束缚住众生的一副庞大的枷锁。 他有幸经历了一段超越现实的时间历程,他看到了生灭,看到了轮回,看到了绝望。 这种颠覆性的冲击,深深震动了他的内心。 并直接击碎了他的过往认知,促使他重新认识自我和这个世界。 若非如此,他现下已然是一具死尸。 而这样的世界,绝非他想要的! 只是他仍旧没有力量,击碎这座牢笼。 他庆幸曾经去过那座虚无神殿,否则自己绝对无法通过这一层楼阁的考验。 他还无法认识到那种力量,但正是那种力量,让他看到了这个世界表象之后的真实。 “既然这规则非我所愿,那就让我将之颠覆吧!” 心念一动,在想象中的精神世界中,那座庞大的封印冰块轰然破碎,从大到小,不断崩溃,最后分解为亿万泡沫般的光影,他睿智的双眸,从中看到了无穷无尽的符文,正是这些小小符文,不断组合堆砌,方形成了这个庞大的被束缚世界。 于此可见,上天生人,只是将之当成奴仆,当成刍狗罢了。 我由其所生,被其所束缚,我的先前认知,不管如何,都是拜其所赐,唯有将之彻底打碎,方有可能找到出路。 我非我,我只是风,是不断变化的流水,看似在变,毋宁说是不变! 所以,我眼中的规则只是成见,只是概念,它只是身外之物,当我需要,则随手采撷,应心而动,它们的存在,只是工具,只是路径。 我不在其中,我属于刹那,一念足可永恒!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万象生于虚,我从无中来,当归于无。 人生如零,唯因如此方能包含无尽,方能取之不竭。 此刻,桑北的精神境界再度发生深刻蜕变,他明白了齐物境的真正内涵,规则只是外在之物,于刹那之间,窥万象生灭,存乎一心。 于是,眼中不断生灭的符文泡沫所形成的海洋,开始不断撞击,融合,重组。 在这一过程中,桑北对于规则的认知,正在不断蜕变和升华。 从宏观到微观,事无巨细,他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凭借齐物境的强大感知,他欲要通过这种从宏观到微观,再从微观回到宏观的观照,重新定义他的世界。 这个过程的艰辛难以言表,时间在此已然失去了意义。 识海世界,每一颗种星,随着桑北的觉悟不断提升,都在一点点随之改变。 由里及表,一颗种星,对应体表的每一处灵穴,种星在变化,灵穴同时在变化,由此,便影响到了自身血运,影响到了呼吸,影响到了脏腑,骨骼和肌肉。 便连每一个小小的毛孔,都在这种全方位的蜕变中散发出愉悦的颤栗感。 这种变化对于桑北绝对是一种颠覆性的改造,使得他,从肉身到灵魂,都在发生全面蜕变。 虽然他的肉身依旧被束缚住,内里的变化已然翻天覆地。 跟着变化的,当然包括那凝聚出的七相。 而整个恢宏的人间道体系,就是他们具化出的规则世界的表象。 由内到外的不断蜕变,帮助他抵消掉了封印冰块不断施加的伤害,使得他不断变强,愈显从容。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这种由内到外,再由外到内的全方位的改造,总算从彻底破碎状态,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规则框架。 在每个刹那中呼吸变化,不断改变,从无固定。 桑北感到自己犹如完成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伟业,有一种恍若一梦的感觉。 他再度睁开眼睛,看向眼前被封印住的巨大规则空间,可谓破绽百出,瑕疵尽显。 饶是如此,能够布置出如此宏大的规则阵图的那个人,该有多强大。 若非种种机缘巧合,自己几乎必败。 此刻,他的右手微微抬起,伸出了一根手指,总算可以稍稍动作了。 口中喃喃:“规则只是外物,我只从心所欲!” 一点涟漪之光,在指尖荡漾,转眼间,扩散到了无边无际。 他依旧感受到了这座规则囚笼的强大,即便他的认知获得颠覆性的改变,仍旧不足以推翻这座囚笼。 桑北微微皱眉,心念一动,那一抹飘忽不定的剑之相,已然来到了他的对面。 他看着剑之相,口中喃喃道:“剑……是什么?” 剑之相不断闪烁变化,看去灵动无比,却无法给出答案。 何为剑? 一个答案蓦然跳到眼前。 剑的存在,只为打破一切规则束缚。 剑如规则,本不会固定,它的产生和变化,只是为了针对不同的规则而生,它不断破坏规则秩序,只为突破到无尽自由天地。 所以,剑的天性,本为自由。 它乃心之投影,乃是心与外物间的桥梁,只为不断打破规则,在不断的颠覆中向前突破和蜕变,它不会做短暂停留,它欲征服的,乃是无限! 玄之又玄,居无定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才是真正的剑。 第533章 最后一个花苞 第533章 最后一个花苞 想到这里,他的双眸闪烁着明亮的光华,只是一眨眼,剑之相已然和他合为一体。 探手一抓,那柄星沉剑带着啸音落入手中,此刻那把剑,在桑北眼中,已然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他看到了巨大的破坏力,也看到了其中一颗疯狂跳动着的心,心所渴求的,正是自由和无限。 瞬间,剑动,简单一刺,何其朴实无华。 而在这一个瞬间,桑北所觉悟的剑道,在巨大的颠覆性的改变之后,再度返璞归真,如虚如无,简单一刺,万象归一! 瞬间,一道长长的规则裂痕,撕裂至天穹之上,第四层通天阁,这座巨大的封印空间,咔嚓嚓破碎开来,分崩离析,释放出无穷无尽的泡沫光影。 星沉剑吟吟一震,何其愉悦。 它仿佛再度回到了往昔的战场之上,从容杀伐,撕裂天地,撕裂一切腐朽和堕落。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好神奇的一剑!”一声感叹传来,那完全是一种压抑既久后的释放,畅爽不已。 一个苍老的身影一晃出现在桑北眼前,他带着欣慰的笑容,郑重向桑北行了一礼,道:“数千年等待,我曾看到无数绝世英才在这里折戟沉沙,功亏一篑!原因则是,若不能形成完整的破而后立的规则体系,根本不足以打破这一层的封印结界。更重要的原因,乃是由于这一层结界通过不断吞噬和融合掉那些挑战者的力量,已然变得越来越强,由此,让老朽倍感压抑,自觉活着无望,生不如死,最后终于堕落成为行尸走肉,而由于你的到来,却将老夫最后一丝理智,拉了回来!” 老人顿了一顿,续道:“年轻人,能告诉我,你觉悟的剑道为何名?” 听了他的话,桑北微微皱眉,顿了顿,道:“其实我也没有明确的答案,如要强为之名,那就是刹那,它不定,无形,无相,和我的呼吸,血运,生命,息息相关,每时每刻,都在不断生灭中改变。” 老人露出欣赏的神情,赞道:“说的好,我们先前之所以被束缚住,就是因为墨守陈规!年轻人,谢谢你,谢谢你打破了这一层的桎梏,解脱了老朽,但前路艰辛,难以想象,珍重,祝你好运!”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犹如泡沫崩溃,只剩下一身旧衣衫犹如蝉蜕一般委弃在地上。 他居然如此急不可待的投身于死亡! 桑北明白这一层的守护者,早就心力交瘁,油尽灯枯,之所以还能活着,正是由于这一层阵图结界的庇护,而被困于其中,那种求死不能的折磨,该让人有多绝望! 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这一层世界,他盘膝而坐,开始仔仔细细梳理所得,直到觉得心无所滞,才站起来,走向这一层的出口。 眼前光影一闪,桑北已然来到通天阁第五层世界。 这个世界,依旧空空荡荡,别无一物。 在桑北正有些无所适从的一刻,一个倍感寂寞的声音突然响起:“人生如梦,幻象万千,你看到的,不一定为真,而你认为的假,恰恰可能带给你沉重的伤害,努力吧,挑战者,凡三万六千息,倘你能够找到真正出路,则可以进入下一层,否则,抹杀!” 紧跟着,虚空中浮现出几个巨大数字,在每一息的流逝中,数字开始不断减少。 桑北自认为对规则有了一定认知,然而对于眼前世界,竟如雾里看花,根本看不清楚。 定了定神,他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仿佛从虚空中坠落下去,在定住身形的一刻,他发觉自己正站在一朵硕大花苞的一片花瓣上。 桑北此刻心中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一花一世界。 那个声音说,人生如梦,幻象万千,我的认知世界已然获得重组,已然破而后立,为何我依旧无法看破眼前这种种虚幻? 他明知道眼前的一花一世界都非真实,但这种以假乱真的力量再度深深震惊了他,原因则是,那些花的色彩,深浅,纹路之细腻,甚至于连散发出种种芳香,都何其真实,令人不由自主沉醉其中。 他索性闭上眼睛,回归到他认知中的黑白世界,只不过当他睁开眼睛的一刻,眼中看到的,依旧是这个充满魅惑的色彩缤纷的天地。 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力量? 他深深震惊,略一迟疑间,脚底忽然一滑,顿时坠向深深的充满桃色光影的花蕊中央。 待定神一刻,他发觉自己已然变得很小很小,变成了一个精灵般的胖胖孩童,全身都浸泡在充满诱人香气的汁液中,吮吸着乳汁般的芳香和甜蜜,慵懒的蠕动着身体,甜甜的睡着,便连睁开眼睛都懒得动。 不对! 我不能沉醉在这种虚幻之中,这是陷阱,蛊惑人心的陷阱。 一道惊悚的闪电凭空落下,使得他全身每个毛孔都发出颤栗,也就在这一刻,这片粉红而甜蜜的天堂般的世界变了,变得无比黑暗,周围出现了无数条长着尖锐毒牙的毒蛇,它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扑下来,开始拼命撕咬他的肉身。 那种撕裂的痛苦,如此真实,让他痛不欲生。 都是假的! 他想要大声怒吼,却发觉根本不能发出声来。 也就在如此极端痛苦中,那种凌迟般的力量就要将他肢解的一刻,他猛然警醒。 我非我,如风,无形无相,这种怪异的力量为何仍旧能够肆无忌惮的束缚自己、折磨自己? 瞬间,那一面残破的大旗形象出现在眼前,在风中缓缓飘荡,他骤然想到,是旗动?还是风动?亦或,是自己的心在动? 一念间,仿佛醍醐灌顶。 “我还是心有所耽,这便错了,如此,即便这是地狱,让我坠落其中,感受这种种轮回吧!” 他闭上眼睛,选择了彻底遗忘。 他的身体瞬间被肢解成成千上万个碎片,一个个碎片分别落入无穷无尽的一花一世界之中,各自化作一个小小的婴孩,被那种充满魅惑的力量束缚住,陷入深深睡眠之中。 一个个婴儿在睡梦中缓缓长大,变为成人,在各自的一花一世界之中挣扎浮沉,或痛苦,或甜蜜,或迷恋,或不得,受尽种种折磨,经历生老病死,最后躯壳腐朽,陨落在大地上。 紧跟着,大地上长出一片片嫩芽,嫩芽在肉眼可见之中长高,开枝散叶,结出了硕大的花苞,在花苞开放一刻,一个全新的小小婴儿,正无知无觉的在花芯间酣睡。 于是,无数个轮回重新开始。 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个轮回,时间也仿佛在此深陷泥沼之中。 最后一次陨落,一个个生命腐朽崩溃,化作灰烬,溅落在大地上。 而这一次,再无生命的嫩芽从大地中生长出来。 大地上变得一片死寂。 然而,在这个死亡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依旧有一株花顽强的挺立在那里,在它的硕果仅存的一朵花苞中,一个婴儿正在酣睡,他没有痛苦,已然遗忘了一切,就这般无知无觉深眠着。 而在这个世界之上,那几位倒数着的庞大数字,已然只剩下两位数,当数字清零,就是绝对死亡的到来。 婴儿依旧紧紧攥着拳头,浑然不知死亡已然临近。 咔嚓! 随着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传来,婴儿终于松开了他紧握的拳头,他依旧闭着眼睛,口中喃喃道:“我所看到的,是你愿意让我看到的,无论真假,无论美丑,无论甜蜜还是痛苦,那就像被吹动的旗幡,倘心不动,一切自然不动!” “世界因我而在,倘我不在,一切固然毫无意义,是以一切魅惑光影,都是表象,心不动,风自然无碍,心外无物,是这样么?只是这心,到底是什么?” 婴儿微微皱眉,显得很纠结。 而那倒计时的时间正一步步逼近终点。 第534章 十八层台阶 他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自语道:“其实,无所谓真假,无所谓善恶,无所谓美丑,只在一念之中,我说要有,不可以无,我说要无,不可以有!声色光影,红尘万象,此刻——归零!” 婴儿的手再度握紧,他的身体瞬间长大,迅速恢复成为桑北的样子,他站立大地,微微抬头,在那最后一个数字将要清零的瞬间,探手向下一压,说道:“这个世界,由我,不由你!” 说话间,虚空之上,那个1的数字突然停顿在了那里。 桑北再度微微皱了皱眉,喃喃道:“其实,为我而来的唯一的真,只存在于一个个稍纵即逝的刹那之中,那便是我,是我的立身之本,也是我的心,看似不断变化,其实一直未变,寓不变于万变之中,才是一颗真实的本心,如要强为之名,那就是,信念,是牺牲,是祝福,也是爱!” 挥手之间,两尊本相刷刷落在前方,一尊为情,一尊为空。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将一颗深蓝色的菱形水晶,从纳戒中取了出来,轻轻一弹,便嵌入到空之相的印堂间。 于是,空之相的双眸顿时变得蔚蓝如海,深邃又充满魅力。 那枚水晶,正是当初南海魔族的魔姬海若赠送给他的那枚深蓝之魂,正好补齐空之相的短板。 刹那间,空之相,情之相,和桑北三位一体,融合为一,此刻,他不再是那个抛开我执的自己,而是由虚幻中经历无尽蜕变,回归本真的真我! 他的手中握着那柄星沉,只缓缓一刺,就见虚空中,那枚陷入停顿的数字1,突然间破碎开来,紧跟着,化作了一枚0字。 0如虚如无,却可以拥抱无限,而桑北赋予这枚0的力量,就是信念,牺牲,祝福,还有爱! 他到当下,总算明白了第五层考验的最终意义。 倘若不能找到真我,必然失败。 我非我,我只是我。 那个只是的我,才是自己的立身之本。 经历了这一番心路历程,桑北的觉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心之所向,不在于真伪,而在于不断突破的认知。 心变,心也不变,这就是我,此刻的桑北。 他抬脚向前走去,似在前进,仿佛又在后退。 经历了心的蜕变,他所领悟的规则天地,已然变得更加完整,更加鲜活,识海天地,那一颗颗种星,看去更具个性,极为灵动,闪烁着充满魅惑的光芒。 一念间,周边世界再度开满了繁花,每朵花的花苞中,都睡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般的桑北,嘴角挂着释然的笑意,在一念间绽放,一念间陨落,一念间重生。 也只是一念,纷繁无比的世界瞬间回归为虚无。 他秉持着一颗本心,很快就找到了出去的门户,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遇到守护者。 眼前的第六层不再空无一物,桑北远远看到了一扇的门户,正悬浮在天空之上,那门户不言而喻,应该是通往第七层世界的入口。 从他的脚下到那扇门户之间,层层递升,悬浮着十八块台阶,台阶之间,间隔均匀,目的不言自明,唯有通过这十八层台阶,方可登天! 桑北立时想到了当初在第八层魔境中遇到的那座往者天梯,即便以白衣剑帝的强大,也被之困在那里数十个年头。 这一条登天之路绝不比那条往者天梯容易,甚至会更难,但他桑北已非复当初那个初悟剑道的青年。 每一层台阶都是莫大挑战,每一层台阶都蕴藏着前所未有的风险,恐怕一旦踏上去,再也不会留给自己思考的余地,步步登天,有进无退,与时间竞速,比拼智慧,只要稍稍出现疏漏,必然万劫不复。 登天难,难在步步登天。 好一座通天阁! 回首前五层通天阁,桑北深知此关的难度。 他站在那里,久久未动,他知道一旦发动闯关,若不能一气呵成,必败无疑。 十八层台阶,正如十八层地狱,不经历地狱般的磨难,又如何登天? 这种象征意味不言而喻。 往昔所经历的一幕幕情形鱼贯出现在眼前,从螣北一路走来,直至当下,每一步都倍觉艰难,鲜血淋漓,无不是在生死之间拼命抗争,而这一路的艰辛经历,却无疑书写了一篇丰富多彩的心路历程。 那是他桑北独有的财富。 “如此,就让我桑北用一生至今的经历,走过这十八层穿越地狱的登天之路!” 一步轻轻迈出,越过空间阻隔,桑北竟毫不费力,准确踏在第一层洁白台阶之上。 第一层如此容易,轻而易举,有些出乎所料。 在他的一只脚刚刚落在台阶上的一刹那,另一只脚已然试图迈向空中的第二层台阶。 他此刻仿佛又变成了当初那个病弱的孩童,张开嘴巴,大口呼吸,呼吸天地,呼吸阴阳,也呼吸生死。 这是他所走出的作为修士的第一步,第一步,就准确捕捉到了天地间隐藏的那股契机,他不再是单纯的一个孩童,他已然和这片天地抱合在了一起。 这一刻,停留在台阶上的那只脚忽然流出了鲜血,同时在台阶上印下了一枚足迹。 桑北的体内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这是他发出的誓言,也是缔结的一份挑战契约。 无形的压力从天而降。 这当然在桑北的预料之内。 他的身体骤然挣脱束缚,身体凌空飞起,迈出去的另一只脚突破空间阻隔,重重落在第二层台阶上。 在登临第二层台阶的一刻,他的身体已再度跃起,腾空迈向第三层台阶。 此刻,他遭遇的压力骤然提升了数倍。 登临第一层看似轻松,其实是在订立契约,也是基调,这份契约将决定以后的走向和生死。 在挑战之前,桑北已然洞悉了其中奥妙。 这一场登天之旅,必须成功,否则即意味着死亡。 先前的第一步,桑北用他成为修士的第一步,做出应答,那就是呼吸。 而走出的第二步,便是血运! 刹那间,数不尽的妖兽自虚空尽头潮水般冲来,它们都是被桑北吞噬过的妖兽,诸如血狼,死沼中的妖族,蛇罐中的万蛇,魔箱大阵中异魔,等等,转眼间,它们便冲进了这副看似瘦弱的身体,经历周天无数次循环,已然和桑北的血脉融合如一,随着一声怒吼,桑北的脚下已然燃烧起浓烈的火焰,他带着无数妖族共同的希望,不惜燃烧生命,只为与这片腐朽的苍天决一死战! 此刻,桑北身形扭曲,俨然化作一头上古妖兽,咆哮着,一跃而起,穿透了那层无形的壁障,轰隆一声,便踏上了第三层台阶。 他的身体刚刚登临,脚下再度重重发力,周边虚空仿佛被扭曲,识海中万千颗种星齐齐爆发,强势盘旋,转眼间化作一泓深邃的星空旋涡。 这一刻,桑北再度飞升而起,一脚踏碎虚空,迈向更为艰难的第四层台阶。 这是他在螣荒古城地底秘境领悟的空间挪移之法,斗转星移。 只不过,此刻的斗转星移,在周天种星加持之下,变得更为强大,宛若扭转了时空,成功突破第三层台阶的强大束缚,登临第四层台阶。 每一次跨越都是突破,都是对前一步的颠覆。 往者不可谏,只争刹那。 此刻桑北已然迈出了第四步——枯盘! 第四步,遭遇的阻力远超预期,即便桑北早有决断,依然感到就像跨越一座绝峰那般艰难。 朱厌,夫诸,夔牛,陵鱼,乘黄,等九大妖神,鱼贯冲了出去,随着桑北喷出一口鲜血,九妖瞬间回归本尊,桑北一脚踏出,宛若跨越了生死界限,再度破碎虚空,成功登临第五层台阶。 第535章 与生俱来的痛苦 先前登临过的台阶,随着他离开之后,已然消失不见,即便他想要后退,已然无路可退。 间不容发,桑北迈出了第五步。 第五步,七字真言,顺序道出,脚底碎裂虚空,骤然冲破规则阻力,一跃而起,顽强踏上第六层。 第六步,七字真言逆诵。 规则颠倒,桑北再度破碎虚空,怒吼着登临第七层。 其下,由七到八,周身九龙游走,转眼间聚合成为一条庞大的九转不灭魔龙,咆哮着,冲破虚空,而桑北已然寻机,翻越高峰,登临第八层台阶。 仰首看去,一枚枚曾经的足迹映入眼帘,那是白衣剑帝留下的足迹和传承,一念间凝聚成脚底的一枚庞大足迹,正如当日颠覆了那座庞大的金字塔,瞬间将桑北成功送上了第九层。 放眼望去,眼前的又一道险阻出现,宛若化作了当日那座尸山,它曾经阻拦了白衣剑帝漫长年头,而走过的轨迹,已然浓缩于桑北一念之中,咔嚓一声,踏破虚空,跃升第十层。 第十步,跨越天堑,登临第九重魔境那座孤岛,曾经的情形历历在目,所需要的力量再度翻倍,一声怒吼,周身腾起熊熊火焰,桑北燃烧精血,强势突破,轰隆一声,终于踏上第十一层台阶。 直到此刻,他的力量已然耗去十之七八,诡异的是,他偏偏生出挑战才刚刚开始的错愕感,而眼前横亘着的那一层层台阶,正如不可逾越的一座座险峰。 时不我与,一念间的错愕就是地狱。 这条挑战之路根本不会给他丝毫喘息之机,而他也根本不会有一瞬的停留。 咔嚓一声,第一层肉身锁打开,他的身形已在空中,紧跟着,又是一声机括之音传来,失去了力量的身体再获助力,在精血燃烧的助力之下,借助两道肉身锁的释放,桑北终于跨越了又一道雄关,登临第十二层。 十二到十三,回头无岸。 说是无岸,身后消失的重重台阶,已然化作重重浪潮,助力桑北,跨越虚空,他宛若一条破茧飞龙,扶摇飞升,终于突破到了第十三层台阶。 而桑北能够走到当下的最成功的秘诀,便是他走出的每一步,都在成为下一步的累积和助力,一旦出发,必须一以贯之,否则中途遭遇反噬,他必死无疑。 远远看去,桑北层层突破,似乎极为容易,然而他付出的代价,已然难以想象。 十三到十四,人间道发动,肉身成阵,一片战旗猎猎飘飞,无尽先灵,齐齐呐喊,美丽精灵当空出现,引吭高歌! 第十三步,走出的无疑是信念的力量! 借助信念,借助牺牲和祝福,桑北摧枯拉朽般突破险阻,踏上了第十四层台阶。 第十四步,桑北手中出现两柄剑,一柄星沉,一柄无间。 一剑断魔,一剑断佛。 刹那间双剑合璧,破碎虚空,成就为虚空剑道,桑北的身影如同白驹过隙,飞跃天堑,跃升第十五层台阶。 第十五步,同样肉身成阵,发动着的,则是龙渊剑道,念想之中,九十九条路径融合为一,一声长吟,一道剑气怒龙冲破重重束缚,助力桑北,成功突破到了第十六层台阶。 由十六到十七,在桑北眼中,几乎是一条无法跨越的沟壑。 他此刻的眼中,已然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一面残破大旗,猎猎飘飞。 那是风动,旗动,还是心动? 我非我。 我只是我。 世界为我而存,因我而有所意义,刹那间的一点灿烂烟火,那即是我桑北存在的意义所在。 这一刻,他已放下我执,放下一切,于一念间,刺出了朴实无华的一剑! 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撕裂虚空。 桑北当仁不让,如风飞逝,穿越了他自认为的一道最难的关口。 “这一路艰辛,是我心旅,当然也是你的心旅,这最后一步,我为顺,你为逆,要的是融合,要的是无间,要的是放下真正的我执,让刹那间的真我,燃烧为这死寂的夜空中,最为耀眼也最为美丽的一朵光华!” 说话间,另一个身影,出现在桑北的一侧,二人手挽手,同时跨出一步,看似相同的一步,却一步为顺,一步为逆,融合了前面走过的一十七层台阶的所有记忆,一顺施,一逆行,一为扶摇飞升,一为飞流直下,桑北和魔却在顺逆之间,借助虚空剑道,神奇的合而为一。 所有判断,纳万象为一,一念归虚,如风一般穿越了最后一层壁障,成功登临第十八层台阶。 蓦然回首,道路何其曲折,它的起点在遥远的大荒,而它的终点将会书写更为灿烂的篇章,将延伸到更为自由的天地。 从起点开始,短短一刻,桑北已然想好了这条登天之路该如何走。 登天难,难在层层如同登天,若不能一气呵成,断无可能过关。 此刻,桑北与魔的双手紧握在一起。 他们无分彼此,不介意得失荣辱,他们追求的是信念、自由还有无限。 第七层的门户已在眼前。 经历了这十八层登天之路,桑北的心境再度获得深刻蜕变。 那十八层台阶依旧历历分明呈现在内心,每一步都至关重要,不可或缺,那走过的十八步完全浓缩在桑北的内心,使得先前觉悟的空间步法同样得到极大完善。 “这才是真正的咫尺天涯,它走过的是血与火的艰辛,获得的则是心的蜕变!” 心如止水,无所得,也无所失,看似无意间,桑北已然穿越了那扇门户,来到了第七层通天阁。 眼前是一片沙漠,无边无际。 此刻的桑北,只是这片沙海间的一粒小小的沙子。 恒河沙数? 这是桑北的初感。 下一刻,他的眼神却呆滞了。 在他眼中,那一粒粒细细的沙子,哪里是沙,那就是一把把锐利的剑,虽然看去小到极点,释放出的锐气,已然令桑北流血。 没有想到,他的心境获得如此蜕变,他的世界已然被打碎的认知所重组,他如风而行,只是刹那,还是被那些细微如沙的剑所伤,无法阻止。 他忽然生出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他不知道原因为何。 正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一个黑点出现在天尽头,只在转眼之间,就走到了他的眼前。 他穿着一身褴褛麻衣,一张模糊面孔隐藏在头巾包裹的阴影中,看不真切。 他咳嗽一声,竟释放出一股发霉的气息,有些意兴阑珊道:“对于所有挑战者,我都抱有期待,暗暗从第一层,一直跟到当下,在我眼前倒下的人不可胜数,你即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却不是最后一个,也或许,那最后一个,就是我自己!” “既然早就跟着我,为何不提前出手?” 麻衣人哑然失笑道:“那不合规矩,因为这第七层,才是我的主场。” “你这么做才不合规矩吧,提前偷窥,有违大道。”桑北不置可否道。 “存在即合理,这是我的职业,无论如何,能够走到这里,我想你并不介意。” 麻衣人咳嗽一声,道:“好了,出剑吧,你走到第七层,可以向我出剑七次,七剑,若不能击败我,你死!” 桑北没有动。 他看了对方好一会,忍受着脚底扎进来的细密如芒刺般的痛楚,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然而他一丝一毫也感受不到第七层世界的气息,因为,第七层没有天地,只有无穷无尽如恒河沙数的剑。 “我可以等你,但,恐怕你等不了多久,因为,卑微如人,与生俱来的痛苦,会很快击溃你的意志,灵魂中的软弱乃是人之天性。” 对方笑着,如看蝼蚁。 如若桑北的心境没有经历如此多的历练,他或许会愤怒。 脚底袭来的密密麻麻的痛苦越来越严重了,那种痛苦不仅伤害到肉身,还伤害到灵魂,桑北的一颗心禁不住开始收缩,痉挛。 他不知道,为何第七层世界竟然如入无物一般伤害到他。 第536章 合体吧! 他痛的额头滚落了粒粒汗珠,几乎无法站立,如立针毡。 他就像一下子被打回原形,变成了当初在螣北,那个一无所有的病弱男孩。 对方犹如石雕,无动于衷看着他,显然见多了这种情形,也明白眼前这个挑战者也不会例外,偶尔发出索然无味的叹息。 他的叹息刚刚发出,桑北骤然出剑! 这一剑,出之刹那,合于虚空,不求有功,只为试探。 简单的一刺,便刺进了对方的身体,如同刺入了腐朽的树干,毫不费力。 然而同一时间,桑北痛的差点弯下腰身,因为一柄不知从哪里刺来的剑,已然深深扎入了他的胁下。 对方挥挥手,身影一晃,明明中了一剑,看去竟然毫发无伤。 “很不错的剑道,只是对我,却没有用,继续,请继续!”他看似在鼓励,不如说是在揶揄。 桑北的身体继续在颤抖,他挣扎着站直了身体,闭上了眼睛,他想要彻底弄明白由脚底导入身体的种种痛苦,因为唯有了解其中的底细,才有可能击败对手。 “可以说,这个世界,犹如恒河沙数一般的剑,都是我的身体,也是我的精神,人世一苦海,我本苦海,只会将痛苦还给你们,而你们试图融合我的世界,只会是徒劳!” 麻衣人好整以暇,他倒希望能够多支撑些时间,否则,未免太过无聊。 此刻,桑北张开嘴巴,一吸一呼。 吸为生,呼为死。 呼吸,乃一个循环,一个轮回。 而他的思念,也在这一吸一呼之中,由现在,回归本来。 一吸一呼间,桑北出剑,一剑归0! 他的剑依旧毫无阻碍刺入了麻衣人的身体。 而对方的剑却偏偏早他一步,从另一个诡异的角度,刺进了他的身体。 骤然爆发出的痛苦,顿时让桑北的眼中涌满了泪水,恍惚中,他好像再度变成了螣北那个弱不禁风的孩童,在孤单无助之中,被病痛轻易击倒。 对方刚要发出讥笑,而桑北的第三剑却如同白驹过隙一般,刺进了他的胸膛! 这一刻,桑北却呆住了,因为被他洞穿了的身体,赫然正是那个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老人啊! 与此同时,极具痛苦的一剑同时深深刺入桑北的肉身。 桑北无法容忍,犹如困兽爆发,要知道,那是他内心一直欲要守护的却偏偏失去的最亲的人啊。 他根本不在乎痛苦,他不能容忍被对方如此戏弄! 第四剑无迹可寻,心心相印,一剑相思。 他虽强忍着痛苦闭着眼睛,也明明知道那一剑捅穿了对方,为何受到伤害的却屡屡是自己? 窈窕的身影,如同一朵山花,绽放在悬崖之上,一双美丽的眸子,蔚蓝如海。 他曾拥有,已然失去,那种伤害,如此痛苦! 他明明攻入了对方身体,为何受到伤害的却一直是自己? 第五剑,一剑如星,掠向长夜,那是思念,是爱,是祝福! 然而瞬间反噬到身体中的伤害,却让桑北如坠深渊,失去的痛苦犹如野火灼烧着他的身体,让他痛不欲生。 以至于,他差点无法握住那把星沉。 极端痛苦之中,桑北再出一剑,这一剑朴实无华,看去毫不出彩,却令麻衣人禁不住发出赞叹,只是在即将刺入麻衣人身体的一刻,那柄剑却诡异的反向刺进了桑北的身体。 这一剑大出对方所料,然而麻衣人却很快讥笑道:“不管如何,这已是第六剑,只差最后一剑了!“ 话音未落,眼前的桑北已然不见了影子。 “滑头!你以为遁入了我的痛苦沙海,就能逃脱了吗?痛苦会生生将你的肉体和精神磨灭,还不如用我的剑做个痛快了断!” “自以为强大的剑修啊,其实你灵魂的脆弱,正如你独有的本性,一直都没有改变,即便你逃到天涯海角,依旧难逃宿命,那是天地赋予你的起点,也就注定了你的终结!” 当下麻衣人瞪大了他的眼睛,俯瞰着他掌控的世界,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到那个逃逸的对象,他倒也并不惊慌,他有的是时间,而他的剑之沙海,一经发动,对方迟早都是一死。 “出来吧,我早就窥见了你的致命弱点,那是你之所以为你的印记,人世一苦海,何人能逃脱?” 十息间隔之后,麻衣人并没有等到回复,也没有在他所掌控的世界中找到对方的踪迹,他没有再等,只手向下一按,蓬的一声,黄沙漫卷而起,遮天蔽日,呼啸着,涌向天边。 “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人生八苦,是这么吗?我放不下,逃不掉,这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宿命吗?我欲要逃离,必须彻底割舍,只是这割舍,便如生生割走我命,我之所求,如何舍弃?” 剑之沙海,漫天狂风怒吼,无尽的沙粒之剑,不断刺伤桑北的肌肤,令他陷入无比痛苦之中。 “若不能从痛苦中超脱,就让我在痛苦中埋葬!“ 说话间,他的精神海蔓延出无尽触须,和眼前的沙海天地不断触碰,企图融合,而由之带来的种种极端痛苦,令他彻底陷入无力挣扎的痛苦渊薮之中。 “我非我,我之一生只是刹那云烟,就让我以这片痛苦沙海为炼狱,炼我身,也炼我魂!” 他到这一刻当然明白为何会屡屡被麻衣人击伤,对方从第一层一路跟随而来,只为洞悉他的底细,要知道,那些东西乃是他心中最柔弱的部分,那是他之所以作为桑北这个人的血和肉,对方窥见弱点,自己又如何逃脱?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非常强大,然而在麻衣人展示的剑道面前,实在不堪一击。 肉身痛苦还在其次,灵魂上的打击,则让他越来越难以承受。 识海中,相背而坐的桑北和魔,正承受着铺天盖地痛苦剑雨的洗礼。 “我桑北生来所渴求者,只为自由,只为和自己所爱之人共守一世,为何,这也成为了我的致命弱点?” “如要将之彻底割裂,那绝非我之所愿,若要那般活着,那早已非我桑北,若然化作那种无情无欲的傀儡,生不如死!” 识海,剑雨和闪电,铺天盖地。 那种力量,乃是麻衣人收集了无数年头方成就的痛苦沙海,一旦进入其中,无不被纠缠到死。 桑北周身着火,魔周身蔓延的火焰比之桑北还要猛烈的多。 两具抱合的灵魂宛若遭受千刀万剐,却凭借坚韧意志,顽强对抗这一轮轮由外到内的全方位攻击。 “不若能改变,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合体吧,这一次,我希望和你实现真正融合,唯因如此,方有可能阻挡这种无孔不入的力量!” “好!”魔行事果决,毫不犹豫。 痛苦火焰疯狂灼烧,而两具相互依存的灵魂,一点点接近,渐渐重合,借助剑雨,烈火,闪电之力,在肉眼可见之中,融合在了一起。 其实这种融合的过程,比之撕裂,还要痛苦,只是他们已然无从选择。 外界,麻衣人的嘴角微微翘起,他已然有所洞察,渐渐锁定了那个区域,已然调动起整片沙世界的力量,将那里死死封印,形成了一泓庞大的沙之旋涡,雷电,剑雨,风暴,无所不用其极。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将之炼化。 这个世界还无人能逃脱他的掌控。 识海世界,剑雨的打击愈发沉重,那具融合为一的灵魂开始变得扭曲,一缕缕灵魂气息,被割裂出来,向四周弥散。 这种局面不改变,很快,这具刚刚蜕变的灵魂就会彻底溃散。 生死边缘,一具透明的本相出现了,那是情之相,本尊遭受接连不断的弱点打击,已然极大程度牵连到了他,他乃由情欲中觉悟而成,那恒河沙数一般的痛苦打击,同样深深伤害到了他。 他不得不出手,否则他将先于本尊覆灭。 第537章 彼岸是什么? 情之相探手一抓,已然握住了那柄星沉剑,他将气息融入了这柄剑之内,融入了那滴泪光之中,剑光绽放,半天绚烂,与袭来的那些灵魂剑雨相互湮灭,居然稍稍挡住了进攻。 他的口中开始吟唱,他吟唱的歌声越来越高亢,这个时候,那个美丽精灵出现了,悬浮于上空,唱响了美幻绝伦的天籁之音。 一面褴褛战旗,在后方虚空呼啦啦展开,无尽先灵层层叠叠出现,他们同仇敌忾,齐齐唱响那首战歌。 一团光芒在沙之旋涡内骤然爆发,麻衣人看见,心中虽然吃惊,口中依旧喝道:“聚沙成塔,镇!” 更为密集的打击攻向那一团光芒所在。 光芒顿时被镇压,渐渐趋向暗淡。 识海之内,情之相明灭不定,就像风中之烛,随时会有熄灭的危险。 若然情之相崩溃,必然牵连本尊遭受重大打击。 这个时候,那一面战旗背影之中,一具具太咸先灵骤然化作一粒粒星火,投射到情之相身上,使得即将溃散的情之相顿时恢复了一点生机。 而这种挽救却是以牺牲作为代价,这些先灵响应本尊号令,通过发动最终献祭,拼命将情之相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 此刻,情之相手中的剑变了,并非向外攻击,而是攻向了自己的身体。 随着一缕缕流光逸散而去,情之相的高大轮廓,再度变得单薄,若然不是那些先灵奋不顾身持续献祭,情之相早就分崩离析了。 美丽精灵的歌声转而凄厉,已然感受到了情之相遭遇的困局,她的美丽的眼眸中溢出了血泪,歌声变得愈发凄婉,充满了决绝和悲怆的气息。 更多的先灵飞蛾扑火而来,以毁灭的代价,生生将行将崩溃的情之相挽留住。 情之相手中的剑变得愈发凌厉,他在以这柄寄托着祝福和希望的剑,一剑一剑凌迟自身,期待能够找到破解之法。 这种极端痛苦实在难以言喻。 与之相比,沉浸在无边沙海中的本尊所遭受的痛苦,显然更为惨烈。 无数先灵化作流光,投射到情之相残缺不全的身体上,情之相一剑一剑切割自身,何其果决,愈见从容。 直至最后,这面太咸战旗寄托的先灵已然丧失殆尽。 情之相此刻只剩下一颗硕大的头颅,他依旧毫不犹豫,役使着星沉剑,在自己这颗动人的头颅之上,淋漓斩杀。 此刻,上方那尊美丽的精灵,显然精华已尽,她在发出一声尤为高亢的怒吼之后,毅然发动了献祭,化作一道流光,聚合在一起,铭刻在了情之相的额头上。 倏忽间,那柄星沉剑扶摇直上,直入九天,瞬间拖曳着漫天星辉,从天而降。 如此一幕,顿时令外界的麻衣人呆了一呆。 与此同时,咔嚓一声,识海之内,情之相剩下的那颗狰狞的头颅,瞬间被星沉剑击碎。 破碎的光影消散,本尊终于被暴露了出来,只是在本尊的眉心间,却镶嵌着一枚不规则的物事,它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在那漫天剑雨袭击之下,居然丝毫不曾消减,终于挡住了铺天盖地的攻击。 于是,盘膝而坐的本尊,在这枚奇异结晶的庇护之下,忍受着万千痛苦,将自己的精神世界,全部释放了出去。 外界,麻衣人望着风暴旋涡中那一团光芒彻底熄灭之后,仍旧持续打击了一段时间,方才偃旗息鼓。 只是在他探手一抓,欲要收回他所掌控的世界的一刻,却骤然发现,那片无穷无尽的剑之海洋,居然并没有听从他的意愿。 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连连发出召唤,却屡屡没有得到回应,没奈何,只得放弃尝试,站在那里静静等待。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他终于看到了那个遍体鳞伤的家伙出现了,一步步走到他的前面。 “还剩最后一剑,这是约定,必须送给你!” 桑北出剑,平凡的就像在砍柴。 麻衣人哑然失笑,然而他的笑声却戛然而止,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然迷失在了这片熟悉的沙海之中。 “我无法消解这世间的痛苦,当然也杀不了你,我只想保留那一份刹那间的永恒,你既然与这片痛苦沙海为伍,那就永远与之相伴好了,生于此,归于此,这是你的宿命!” 麻衣人听见对方淡淡的声音,不由得勃然大怒,他的一只脚猛然一跺,顿时掀起漫天黄沙,他驾驭着他的痛苦沙海,风驰电掣而去,然而他无论向任何一个方向拼命狂奔,却永远找不到走出这片痛苦沙漠的方法。 他本为一个看守的灵魂,他因痛苦悟道,渐渐迷失本我,直至堕落为一介器灵。 这片痛苦沙漠已然被桑北彻底改造过,麻衣人早已失去自觉,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了。 站在这片沙漠的边缘,看着那些无穷无尽剑之沙粒,正如在痛苦中反复熬煎的芸芸众生,谁能彻底逃脱痛苦的折磨? 握住那枚坚硬且光洁的结晶体,桑北只觉得自己正握住了一份如山的重托,若无那些先灵的牺牲,自己又怎么可能死里逃生,且将那份思念于无尽痛苦之中千锤百炼,最终炼化成了永恒。 “我爱,我在,我永远不会忘了你们,因为,这就是我桑北!” 经历了这片痛苦沙漠的洗礼,他的心境之强几乎牢不可破。 我非我,我只是我,无论风动,还是心动,倘我不灭,我只是来自螣北的一个小小的少年。 他的眼中有些湿润,禁不住望向天边,便仿佛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他已然与他们的命运深深融合,而他们的未竟之愿当由他来接力,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找到第七层出口,桑北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很快来到第八层通天阁。 “人世一苦海,唯有找到彼岸,方能超脱,挑战者,六个时辰之内,找到登临彼岸的方法,否则,抹杀!” 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如同救世主的口吻。 这种口吻尤其让桑北愤怒。 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够主宰他的意志,他会拼死抗争到最后一步,决不屈服。 依旧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地,虚空中萦绕着淡淡的雾气,整体看去,和第一层通天阁并无区别。 咔嚓咔嚓的倒计时之声,远远传来,正如丧钟。 桑北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盘膝而坐,仔细梳理着从第一层到第七层的所得。 “没有谁能限定我的自由,也没有谁能主宰我的命运,我不会屈服,当我找到幕后的你,我会让你为说出的话承担应有的惩罚!” 心如风,我本非我。 桑北很快恢复了平素的理智。 他不由得想起了定君谋用过的那张弓,名曰此间,人世一苦海,就是此间么? 如此,彼岸是什么? 乃是毫无痛苦天堂乐园么?世界上当真有那样的存在么? 他尚在思忖间,一朵火苗不知在何时出现在他的身上,他想要将之熄灭,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火苗如同蜡烛一点点燃烧,桑北顿时察觉到,这朵火苗燃烧的,不止是时间,还有他自己的生命! 它是这一层通天阁给予自己的倒计时。 恍惚中,桑北的眼前看到了战争,瘟疫,疾病,同类的复仇和倾轧,中伤,算计,嫉妒,谋害,种种人世间的纷争和痛苦,犹如滚滚浪潮,纷至沓来。 蜡烛燃烧的是生命,流逝的是宝贵的时光,不知不觉中,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时间到,挑战者,告诉我答案,你只有一次机会,回答我!” 桑北微微抬起头,望向一片空无一物的虚空,脸上浮现莫名的微笑。 数息间隔稍纵即逝,那个声音以审判的口吻道:“时间到,挑战者没有给出答案,抹杀!” 话音未落,天地骤暗,就见一道深邃剑痕划破天际,落下大地! 第538章 这就是我的彼岸 与之相比,桑北就是一只可被忽略的蝼蚁。 宛若天与地合,来的快,走的也快。 代表死亡的黑暗瞬间褪去,只是那只蝼蚁依旧静静站在那里,嘴角虽然溢出一缕血线,依旧带着莫名的笑意,那朵燃烧着的火苗停留在桑北的肩头,依旧在缓缓燃烧。 “怎么可能!” “他已然被标记,抹杀阵图一经锁定,必死无疑,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声音显然很意外,他没有犹豫,再度发出了抹杀指令,又一道更为强大的剑痕凭空出现,破碎虚空! 岂知破碎的光影消散之后,那个注定必死的蝼蚁,依旧平静站在那里,他的周身衣物已成褴褛,血流如注,显然遭受了巨大伤害。 “可恶,给我死!” 那个声音怒不可遏,就见三道剑痕交叉落下,已然封死了桑北所有退路。 桑北的身影微微一晃,看似在动,又仿佛没有动。 “可恶的蝼蚁,怎么可能屡屡逃脱我的审判!” 隆隆雷音响彻天际,一道道剑痕犹如波光水影划破虚空,那一处空域已然被绝对封印。 生死一线,桑北突然向前迈出了一步,居然轻松摆脱了强大的锁定,身影一闪远去,咫尺天涯。 无数深邃的剑痕连番落下,在注定的必死之局中,桑北一次次有惊无险的从一道道剑锋间走过,他只要稍有判断失误,必然粉身碎骨。 然而他偏偏就像一枚风中飞絮,徜徉于生死毁灭之间,用微弱的生命,书写了一个个刹那的瞬间。 铺天盖地的剑痕完全颠覆了眼前世界,桑北虽然屡屡遭受冲击,却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次次逃过了斩杀的锋芒,走出了他的一个个刹那人生。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铺天盖地的攻击终于偃旗息鼓。 那个声音显得极度疲惫,叹了口气道:“服了你了,既然不能杀死你,就算你过关吧,不过,我很疑惑,为何你能逃脱我的一次次抹杀,创造出了一次又一次的奇迹?” “如果想得到我的答案,你必须先回答我的问题。”桑北好整以暇。 “说。”那个声音迫不及待。 “你既然看守这一层关口,定然知道彼岸在哪里,告诉我答案。” 那个声音沉默了好久。 半晌才道:“其实,这也是我一直追寻无果的问题,我看守这一层世界,貌似拥有极大自由,却被阵图困在这里无数年头,宛若囚徒。这是布阵者留在这里的问题,只有找到答案的人才能获得自由,我受困无数年头,无比渴求自由,却搜肠刮肚,找不到答案,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你们这些挑战者身上。你问我的,我回答完了,现在,应该告诉我你为何能够屡屡逃生了吧?” “其实在你询问的时候,我已做出了回答。”桑北云淡风轻道。 “什么!” 那个声音充满了不可思议,却无论如何猜不透桑北话里的意味,他很愤怒,怒极反笑。 此刻大地开裂,天空崩塌,一道剑光射出大地,另一道剑光自中天斩下,两道剑光瞬间交会,终于将那个可恶的蝼蚁斩的粉碎! 一阵大笑回荡虚空,道:“蠢不可及,要知道,我只是施展缓兵之计,目的只为彻底锁定他的,死则死了,也有点可惜……”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而后释放为一声痛苦的哀嚎,紧接着,一个苍老的身影从隐遁中暴露出来,就见一柄剑已然穿透了他的胸膛,而那个瘦瘦的青年,正站在他的身后。 “你居……居然敢……敢杀我,你……你知不知道……杀了我,你永远走不出……这第八层世界!” 随着桑北收回剑,他挣扎着转过身,手抚胸口,不可思议看着这个看不在眼的蝼蚁。 “我已经找到了出去的方法,正如你所说,我找到了彼岸!“桑北有些怜悯看着这个被囚禁多年的守阵者。 “告诉我!”守阵者的眼中就像要喷出火来,死死盯着桑北。 “我闯过前面七层关口,从没有人问我这么古怪的问题,所以,一开始,我就对你有所怀疑,何况,你在我身上标记了火焰,更证明了这个猜测,其实这个答案我一开始就回答了你,只是你不能明悟罢了!” “请……告诉……”话未说完,他噗的喷出一口鲜血,生命气息几乎要消散。 “我的答案,藏在我的微笑之中,在我看来,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拯救众生的彼岸,而能够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是故,我的彼岸,只藏在我的内心,藏在那刹那的一念之中,那是我的标记,也是我存在的意义,爱我所爱,不忘初心,这就是我的彼岸!” “真的……是这样子啊……”守阵者大口呕血,一脸恍然。 “你标记我,其实也标记了你,其实,作为藏在幕后的你,我很难找到你的位置,故而,在我有所觉悟的刹那,我冒险迎接了你的一次次残酷杀戮,其一是为了检验我觉悟的答案是否为真,其二正是为了找到你,在你最后动了杀心的一刻,你以为绝对锁定了我,也恰恰暴露了你自己,故而,我以心之彼岸杀了你,也算让你死得其所!” “这样啊!“ 守阵者终于释然,缓缓倒向后方。 “我的最后一个猜测就是,若要过关,就必须杀了你,因为你的身后,就是彼岸,通往第九层的彼岸!” 听了桑北的话,守阵者终于气绝身亡,他的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容,他杀了数不清的挑战者,也没有找到彼岸的准确答案,岂知彼岸就藏在他身上,那就是死亡。 “其实,彼岸的概念,应该并不雷同,千差万别,却殊途同归,每个人都会有他的那个答案,每个答案都并不一定是最终的真实,或许彼岸永远无法企及,只能一步步接近!”做出如此判断,桑北的心中终究释然。 哗啦一声,一扇门户出现在守阵者尸身一侧,缓缓打开。 桑北长长松了口气,若非他终有所悟,或许已然变成如同对方一般的死尸。 视线穿过这一扇门户,桑北看到一座宽宽的殿堂,殿堂的尽头,出现一扇高大的门户,门户敞开,耀眼的天光映射进来,令人无法直视。 只是,桑北很快呆住了。 因为他看到在两壁厢的层层高台之上,正端坐着一个个入定者,也不知入定了多长时间,面上胡须凌乱如草,周身满布灰尘。 高台一隅,一双尘封已久的眼睛骤然睁开。 便如发生连锁反应,就见那一个个入定者,相继睁开了眼睛,目光齐齐锁定桑北,眼神中颇感意外,更多的则是如沙漠中的旅者,找到水源一刻的狂喜。 桑北定定站在原地,站了好久。 两壁厢的那些旁观者等了好长时间,却见这个来到的挑战者依旧无动于衷,不免大为焦躁,吹胡子瞪眼,纷纷开始指责起来。 “小子,路在那里,你为何不走?“ “出了那扇门,就会有远大的前程在等着你,你还犹豫什么,莫非,莫非想要留下来和我等做个伴?” “小子,你若愿意,我和你交换好了,他奶奶的,老子在这里待够了!” “末法之世,道崩礼坏,奈何,奈何!” “人生自古谁无死?小子,从容一点,不要让老夫小瞧了你!” 一时间,聒噪之声接连不断。 然而桑北,好像充耳不闻,依旧静静站在那里。 到后来,他索性盘膝而坐,闭上眼睛,开始入定,更令那些旁观者气不打一处来的是,不久之后,他居然打起了轻鼾。 第539章 退路 “不当人子!老夫从未见过如此不爽利的家伙!” “还别说,这其貌不扬的小子,居然勾起了我的一丝好奇心!如有可能,我当真愿意和他结识一番!“ “唉,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老夫睡了!” 议论之声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风平浪静。 大殿之内重复那种死寂的氛围,唯有那一声声轻鼾传的远远的,这简直是在打那些旁观者的脸。 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们最难熬的也是时间,他们最畏惧的也正是时间。 倘若可以出手,他们恨不得立刻打那可恶小子一顿,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在这里堂而皇之呼呼大睡,也太不把他们这些老家伙放在眼里了。 这样一个挑战者确实太少见了,既不向他们谦虚请教,也不认真研究眼前的道路,当真太不务正业了。 奇葩,绝对的奇葩! 这样的人简直难以想象,究竟是如何闯过先前那些关口的? 一个修士当与时俱进,岂能如此放任自流? 然而,作为一个挑战者做出的选择,他们根本无权干涉。 他们于是在那一声声刺耳的轻鼾声中煎熬等待,等待那挑战者发起有力冲击,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直至后来,由于那个挑战者沉睡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他们渐渐变得麻木起来,也渐渐适应了那一声声轻鼾,到后来,几乎忘掉了眼前还有这么个挑战者。 未来一日,当桑北坐起身子,睁开眼睛的一刻,极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在两壁厢,那些入定的旁观者,几乎在同一时刻,睁开了眼睛。 万众瞩目之下,令桑北反而很不适应。 他当然明白其中的缘故。 他们适应了他的鼾声,骤然停止,由于听不见那种声响,反而很不适应了。 桑北的脸上浮现抱歉的笑意。 在万众瞩目之中,他的身体终于动了。 只是,那些凝视的目光突然呆滞了。 原因则是,那个挑战的小年轻并非向前迈出一步,而是向后退了出去。 只是,那退回去的一脚所包含的宏大意境,立刻深深震动到了他们。 一脚踏出,撼动了这片天地,竟然贯穿了整座通天塔。 紧跟着,那小子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哪里去了?好奸滑的小子,完全辜负了老夫的期待!” “我从没见过如此无耻软弱之徒,临阵退缩,不当人子,可恶,可恨!” “上苍,求您降下雷劫,抹杀掉这个可恶的家伙吧!” “怎么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此刻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仔细搜索着第九层世界,却没有看到任何蛛丝马迹,那小子正如泥牛入海,完全从这个世界消失不见了。 “难道那小子已然成功穿过了第九层大阵,不可能啊?” 众人之中突然嗤的传来一声冷笑,道:“这一巴掌打的响亮,打得好啊!” “那位,你此话何意?难道,你看出了其中究竟?不要故弄玄虚,有话直说!” “你我同坐一条船,正当同舟共济,说吧!” “其实我也隐隐看出了其中究竟,只是我和大家一般,都不愿接受那个残酷的事实!”又一个声音猜测道。 此刻,发出那一声冷笑的声音道:“其实,我等都乃画地为牢、坐井观天之徒,对先前的每一个挑战者并无置喙的资格,诸君既然相问,即便得罪人,我便强自说一说吧!” “说,快说!” “别啰嗦!” 那人清了清嗓子,道:“其实这座通天塔是个最大的陷阱,正如当初我们被一起邀请而来,请上第九层,个个都觉得很有面子,岂知早就被设置者算计在先,及至入阵,不知不觉中就被封印在这座大阵中,除非阵破,否则我等即便到死,也永无出头之日!” 他这番话说的左右哑口无言。 回想当日,那份邀约何其冠冕堂皇,义正辞严,而那份许诺更是令他们难以推辞的诱饵。 “利令智昏啊,那个通天阁的设置者算无遗策,将一番谎言编的完美无缺,不由人不信,可笑我等,和他相比,都是蠢才!” 那人叹息一声,续道:“这天下,天才层出不穷,能够闯到第九层的也有不少,可笑,可笑那些挑战者和我等都是睁眼瞎,盖因这座通天阁原本就是一条死路,根本不会有人能够从这里闯出去,所以,我们这些瓮中之鳖,除了在这里等死,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这是我今天,从这个闯关者身上得到的启示。” “你的猜测是不错的,那小子之所以在这里睡了那么长时间,他是因为在前方看不到出去的希望,故而以睡觉作为幌子,默默反刍了先前闯过的一层层楼阁,进而,终于从中发现了一线生机!”一个声音接道。 “不错,这座通天阁的设置者还是给所有挑战者留下了一线生机,他其实在暗中留了一条退路,只不过,他将选择权给予了那个挑战者,是进是退任由选择。所以,我不得不佩服先前那个小子,他很理智,很清醒,他明白,有时候,后退才是人生最正确的选择!也许,他的选择,才是走出通天阁的正确答案!” “回头是岸啊,可笑世人,总是为利益所困,每每忘记了回头!我等都是名利中人,落入算计,也是活该!” “如此说来,我等除了等死,再无出头之日了!”其中一人不免悲从中来,发出绝望的哀嚎。 “其实,其实我等也未必没有一线生机!”先前那人突然说道。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众人瞩目,纷纷开始议论。 “你在说笑吗?既然完全是死路,我等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一派胡言,你这厮完全拿我等开涮罢了!”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那人发出一声长叹道:“我只是在说出推测罢了,你们何必反应过激?” “我对你的推测很感兴趣,说说看,不要在乎这些家伙的言论!”一个声音鼓励道。 那人叹了口气道:“那年轻后生能够发现藏在身后的一线生机,并选择退走,大概率是因为当下无力破阵,不得不暂时以退为进,我等若然运气好,能够求得最后逃出的机会,最大的可能,一定会应在此人身上!” “你说……你说他有可能还会再回来挑战?” “或许吧……其实我也不清楚,看天意了!“ 听了他的话,周边人顿时索然无味,纷纷收敛心神,回归到漫长而枯燥的入定之中。 第九层通天阁一片死寂。 此刻,在这座高高的通天阁入口处,一个身影一闪出现,此人当然是桑北。 “第九层所设置的难题,太过艰难,我看不到破解的希望,幸好,幸好,那设置者暗中留下了一条退路,否则我贸然闯关,必死无疑!” “看来,还是让祭酒大人失望了,总的来看,还需从长计议。“ 桑北口中喃喃,当下回到剑阁,从纳戒中取出根扫帚,继续沿路清扫,干上了他的本行。 远远的,一个身影正站在高处,凝视着他。 “齐骁!”桑北当然不会不认识。 只是一眨眼,齐骁的剑几乎刺到了他的脖颈间。 毫厘之差,可判生死。 可惜,齐骁的剑却再也无法寸进。 非是不能进,而是他若然刺出,先死的一定会是他齐骁。 倏忽间,齐骁出了一身冷汗。 他完全没有想到,数月不见,对方竟然成长到了如此可怕的程度。 先前,自己还似乎有所希望能够击败对方,只是当下,对方都没有展开他擅长的阵图,已然以一种无法想象的方式,牢牢锁定了他的破绽。 此人的剑道,比之当初的沈西池,还要可怕的多! 这是齐骁瞬间得到的答案。 第540章 第一场 他以前还能望见背影,时下,对方已然一骑绝尘,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了。 “谢谢!“ 这一句话完全由衷发出,因为桑北一如既往,为他保有了脸面。 齐骁抛出一壶酒给桑北,桑北和对方碰了碰,就在这条僻静的山道间,开怀畅饮。 “选拔大赛开启在即,诸阁佼佼者都会出场,近千精英展开决战,最后只决出前三名优胜者,直接升入剑门,我想,这个机会,不容错过。” “是,我会努力。” “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进入剑门!“ “好!” 酒壶相撞,二人开怀大笑。 第二日,大雾天气。 桑北一如既往,清扫路面。 雾气深处,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转眼间来到桑北前方。 “你……过关了?”祭酒大人望着桑北,颇为期待。 “让老师失望了,受阻于第九层,只能中途折还。“ “你知不知道,千年以来,你是第一个能够安然走出通天阁的挑战者,光这一项,你的成就已然名垂青史!不必气馁,好好努力,剑门选拔战,我看好你!” 祭酒大人拍了拍桑北肩膀,大笑着离去了。 他当真是太高兴了,真的高兴。 因为能够活着走出通天阁,光这一项成就,在剑阁之内,已然绝无仅有。 祭酒大人一路大笑着走回万剑朝宗阁,很多人从未见过祭酒大人如此失态,不免好奇,纷纷议论。 傍晚,回到二品阁的时候,桑北看到了卢成。 摆下酒,简单几个菜品,二人对面而坐。 “新年第一天,听说你与祭酒大人爆发了生死决战,其后,便没有了行踪,老夫以为你遭遇了不测,甚至于亲自去向祭酒大人打听消息,但对方讳莫如深,我也不得而知,心中便一直记挂于你,你能平安回来,当真是天大的惊喜,五天之后,剑门选拔战将会在剑阁内全面展开,今日,老夫已经为你报了名,作为老夫的亲传弟子身份参赛,你觉得如何?” 喝着酒,吃着小菜,卢成微笑看着桑北。 “多谢老师看顾,我会努力!” “我看好你,未来,是你们的时代,老夫这样的人早已走向没落了!”卢成叹息。 “老师为何当初没有选择进入剑门?”桑北好奇发问。 “我的志向,只在钻研布阵之道,去剑门,无非浪费光阴,但那里,对于你这样的剑修,大有裨益。”卢成含笑道。 原来卢成早就看出了自己的底细,桑北有些不好意思,自罚一杯,以示歉意。 “剑阁如今鱼龙混杂,隐藏实力是个不得已的选择,老夫可以理解,这一次选拔战,老夫会全程观摩,为你助威!” 桑北心中感激,连饮双杯。 “这一次选拔战分为九组,九品阁参赛人员已然全部打乱,在九组之内展开循环赛,最后以多胜者排座次,决出各组前十名,进入最终战,最终战乃是淘汰赛,设三座擂台,循环攻擂,直至决出最终三鼎甲,直接晋升剑门。你有何不明之处,可问老夫。” 当下桑北问了几个相关的问题,稍后,二人的兴趣渐渐引到了阵法之上,一老一少,越谈越是深入,谈到高兴处,开怀畅饮,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这一顿酒一直喝到深夜,卢成方醉醺醺告辞而去。 五日之后,一清早,卢成已然来到门前,等着桑北。 桑北的分组赛场定在五品阁之内,二人于是向五品阁赶去。 沿途来往修士络绎不绝,竟然比年节时还要热闹。 到了五品阁,那里已然人山人海,广场上早就搭建了数座高大擂台,诸阁弟子都在各自老师带领之下,早早来到了这里落座。 其实诸阁早就派出细作,目的只为早早刺探对手虚实,以便为各自弟子制定最有效的战术。 当然,其中有不少修士早就认得桑北,很多人还曾经与桑北交过手,尤其对于那种莫测阵法极为忌惮。 而桑北分明从不少人的目光中看到了讥讽之色,不免有所诧异。 直到五品阁的大赛主持者宣布规则的一刻,桑北方才明白对方讥讽的背后含义。 “哼,参赛者不准布阵,这是从未有过的笑话,看来,你闯下的名头还是遭受了忌惮,这是专门针对你才修改的规则,这口气老夫如何能够忍受!” 眼见得卢成就要爆发,早被桑北安抚住,淡淡一笑道:“入乡随俗,不管规则是否合理,时下争执已然没有多少用处,放心,学生必不会让老师失望!” 五品阁的一群人已然在远近逡巡,正是担心那个火爆脾气的卢成会突然爆发,影响大赛正常进行。 然而,他们还是感到了意外,原因则是,一贯暴脾气的卢成,反而云淡风轻喝起了茶,这让他们如何也猜不出底细。 “不怕,有我们几个长老坐镇,一旦那个丁峰稍稍显露马脚,立刻宣布淘汰!“ “那丁峰早就成为众矢之的,恐怕除了二品阁,其余诸阁都会严密关注,这小子绝逃不出我们的掌控!” “丁峰的每一场比赛都必须严格监视,一旦发现任何可疑之处,立刻将之淘汰出局!” 几个长老计议已毕,心中无不得意。 “这一次他们的谋划,恐怕不仅仅是针对你,背后的目标定然是上面那位,如果能在选拔战初赛便将你拿下,上面那位将会大大丢脸,小家伙,你惹的麻烦当真不小啊,你想清楚了吗?他们将会用尽手段将你淘汰!” 卢成哼了一声,看似平静,其实早就像一座按捺不住的火山,随时都会爆发。 “老师,你相信我吗?” 看着桑北那张清澈的笑脸,卢成郁闷的心情没来由消减了不少,却是不明白这小子凭何如此自信。 “赛后,无论如何,我会向祭酒大人讨个公道!” 辰时,随着数声悠长的号角吹响,选拔赛终于拉开了帷幕。 桑北被分配在第三号擂台,随着一声清脆的锣响,两个对战者立时发起了激烈的战斗。 胜者喜悦,败者固然狼狈,但好在初赛是循环赛,还有机会。 卢成看似在闭目养神,其实一直在观察左右动静。 接近午时,终于等到桑北上场了。 卢成微微看了他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今天可是做足了准备,大不了大闹一番,一定要弄得五品阁那几个卑鄙龌龊的家伙一番灰头土脸。 擂台一侧,桑北好整以暇。 对面的一个家伙,生的獐头鼠目,冲着桑北拱了拱手,看似一脸和气。 那敲锣者的鼓槌方未落下,那家伙已然如一支离弦之箭提前冲了过来。 此人善于偷袭,尤以速度见长,此刻早已将气势拉满,而那分明是玉石俱焚的打法,擂台下的卢成看在眼里,暗道不好。 他没有想到,仅仅是第一场比赛,对方已然下了黑手,心中不免大为焦急。 岂知那獐头鼠目的家伙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冲到桑北面前,举起的剑突然停在空中,那一只抬起的脚正欲重重落下,偏偏停在了空中。 下方,那獐头鼠目者的老师不免大为焦急,不知道这弟子玩的什么把戏,要知道这弟子参赛的唯一目的只是为了拉桑北下水,是以他的脚底早就事先隐藏了一枚布阵符,一旦踏碎符文,对方即便有一百张嘴,也无法说清楚。 然而他期待的一幕终究没有发生。 就见那可恶的丁峰,轻轻抽出一柄剑,只是一拍,就将对手拍下了擂台。 周边的观战者鸦雀无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541章 弃权 如此,桑北的第一场比赛,就这么云淡风轻过去了。 骤然站起来的卢成,终于长长松了口气,重新坐了下去。 而那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却被他的老师狠狠责骂了一回。 “你这没用的东西,铺好的路,都不会走么?“ “你平素的坏水都哪里去了?那个病怏怏的小鬼难道是阎王,让你怕到如此地步?收拾铺盖滚蛋,老夫从今日开始,再无你这么没用的学生!“ 面对老师一番暴风骤雨般的责骂,那獐头鼠目的家伙百口莫辩,其实他哪里是不想发动?但一旦发动,他相信自己必死无疑! 因为对方的剑意已然死死锁定了他,他根本不敢动作。 这个世界,谁不怕死? “丁峰,对方第一次精心策划,都没有算计到你,第二场,估计你遭遇的挑战将更为凶险,只是老夫,还是低估了那些幕后人物的卑劣,此时也是别无他法。” “老师,兵来将挡,请相信学生。”眼见桑北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纯真的笑容,卢成只得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在一轮轮焦灼的厮杀之后,桑北终于迎来了他的第二场比赛。 桑北的第二个对手,乃是一个面皮白净的家伙,看去一团和气,然而桑北从对方的眼中分明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锣声敲响,那家伙并没有如第一个对手那般急不可耐,反而缓缓迈出一步,从容走向对方。 始料未及的是,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待定住心神,看那丁峰并没有未动,而对手已经飞下了擂台。 如此一幕,再度令左右观者一片寂静。 原本的一场场比赛何等激烈,为何,为何这个叫丁峰的,回回都是出人意料? 下方,卢成微微闭目,心中的怒火几乎无法按捺,原因则是,那个面皮白净的家伙看去和善,然而那股杀机却是按捺不住,他分明就是一个死士,目的很简单,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拖桑北下水。 “小子厉害,那身法我都难以看清,老夫倒要看看那些人会做出何等卑鄙行径!” 说罢,目光远远和五品阁阁主交会了一下,五品阁阁主乃是剑阁内的大人物,却仿佛心虚,转过了脑袋。 不久,桑北的第三场比赛再度来临。 此刻,在这座擂台的周边已然挤满了观者,他们挤的这么近,便是想看看那个叫丁峰的家伙究竟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对手打下擂台的。 第三个对手是一个身材雄伟的高大汉子,他所修剑道,谓之雷烈,攻击狂暴,要的是,他不仅攻击力强大,一身防御更为惊人,他是一位以防御见长的剑修。 “小子,我不知道,你以何等妖法将先前两位师弟打下擂台,但,你那种手段不适用于我张虎山,等着我的愤怒吧!” 张虎山仰天怒吼,正欲拔足狂奔而去,突然间,目光变得有些闪烁,继而,仿佛被激怒,连连怒吼。 他正欲再度爆发,却瞬间蹦了起来,手舞足蹈,拼命撕扯周身衣物,露出万般恐惧的神情,指着地上道:“虫,虫,这么多虫子,太……太可怕了!”话音未落,他纵身一跃,跳下擂台,一阵风般跑走了。 这一幕再度让周边观众大跌眼镜,擂台上明明一无所有,他说的虫子是什么东西?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瞬间明白了一个如此粗壮的汉子,竟然会怕小小的虫子,这他妈太丢剑修们的脸了。 笑着,不免将目光投射向桑北,不清楚究竟是如何看穿并引发那张虎山内心的恐惧,让他不战而逃的? 继而纷纷联系到自身,看向桑北的目光变得愈发忌惮,试想一个人若能窥见对手心中的弱点,这种比赛还有比下去的必要吗?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他们又哪里知晓,那粗壮汉子看似强大,精神修为还是差了点,故而还是将自己的弱点不经意间泄露了出去。 其下,桑北又连续轻松击败两个挑战者。 在日薄西山的一刻,终于迎来了他今天最后一个对手。 这是一个看起来一身懒散的男人,胡须凌乱,看了桑北一眼,一步步走了过来,走的越来越慢,口中叹息道:“你的先前手段对我毫无用处,我的道乃是作茧自缚,我至今纠缠其中,不得脱身,而你,能为我开解么?” 说话间,虚空扭曲,恍惚间,他一步跨出,已来到桑北眼前。 只是,他还是失算了。 因为他的对手只是朝着他淡淡一笑,一转身,就跳下了擂台。 懒散的男人呆若木鸡。 他完全没有想到,那个曾经接受了很多人挑战的青年,居然主动选择了弃权。 他面浮苦笑,连连摇头,说道:“你竟然看透了我的手段,并选择最简单的方式避过风险,此等心机,从容不迫,连我都不得不佩服!” 此刻的桑北已笑着回到卢成前方,道:“老师,今日事毕,回去喝酒。” “好好好!” 卢成远远看了那些道貌岸然的面孔,大笑着和桑北携手离去。 “你这么做,完全出乎那些家伙的预料,打了他们措手不及,但,他们明天针对你的设计,会更阴险!”卢成叹息。 他明白这个世界从无公平,谁真正操纵规则,才有话语权。 “其实,我可以击败那最后一个对手,但,为了更有悬念,也为了下一步更精彩,所以,我做出了这个选择,让他们觉得我会有所忌惮,这样,便可以寻找机会,发出有力回击。”桑北笃定道。 “自信,果敢,精算,我在你这个年纪,如何也做不到如你这般从容和决断,看来还真是老了!你的未来不属于剑阁,也不属于剑门,你只属于你自己,以一人之力,淡看风云,我不如也!” 第二日的战斗无比紧张刺激。 很多第一日遭遇失败的人,都做出了强有力的反击。 桑北的第一个对手是个枯瘦的高个子,一副痨病鬼的模样。 看到此人,桑北不由得想起了在轩辕破天舟之前碰到的那个病弱老者,以及和他爆发的激烈一战,难道此人也是因病入道么? 痨病鬼看着桑北,叹了口气道:“你已经被标注,注定不会获得最后优胜,无论如何,我陶承佩服你的勇气和智慧,我觉得,你选择弃权是个最好的选择,这里没有你能走的路!” 桑北口中叹息,眸中浮现悲悯之色,道:“我只是我,而你已非你!” 陶承仰天大笑,突然噗的一声,从口中喷出一个血红之物,再看那物居然噗噗跳动,赫然是一颗腐烂的心脏! 擂台下的观者一颗心俱提到了嗓门,如何不认得那颗不死心?那是陶承以心病成道,叩问本心的问心一击。 “显形吧!” 陶承声嘶力竭。 然而桑北却化作一串飘忽的身影,竟然和那颗腐烂心脏,也和陶承的本尊,如梦似幻间擦身而过,口中淡淡道:“我已放下,谁是我?我是谁?” 这一声发问顿时令陶承一阵恍惚,说时迟,那颗射出的病心骤然反转,重重撞在了他的胸口上! 陶承目瞪口呆,口中黑血泉涌,胸口处一片污浊。 一股绞痛袭来,当真痛不欲生,口中喃喃道:“谁是我?我是谁?谁能告诉我究竟是谁?” 当初,他因悟道走上邪路,几乎成为废人,数年间默默无闻,及至重新出现,屡屡击败强者,令很多修士大为忌惮。 谁曾想,他百试百灵的问心一击,今日居然对对手毫无用处,以至于心疾再度被引发,他禁不住连连痛呼,跌跌撞撞跳下擂台,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嚎,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第542章 心若动,他们便输了。 “连陶承这样的变态都被他们请动,正如陶承所说,你已然被他们标注了,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阻碍你成功!”卢成摇头叹息,眸中满是阴翳。 “如果我不能从他们的算计中走出去,则证明了我的道还是有所不足,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不遗余力击败任一个对手!” 桑北的回答,令卢成顿时变色,他没有想到,遭受他人百般算计,这个青年的心境依旧坦然处之,修真者,最难修的就是本心,最怕的就是入魔,他小小年纪,真的如他自己所言,已然放下了么? 桑北的下一个对手,是一个更为奇怪的人,他明明穿着一袭白衣,白衣上却仿佛被墨汁所泼,斑斑点点,那些旁观者看到那些古怪的墨点,心头顿时生出种种恶念,如何也想不到,为何越到后面,出现的修士越来越古怪? 就见那周身泼墨的修士看着桑北,竟流露出同情的神色,道:“这个世界,从无无辜者,而我的道,不属于黑夜,更不属于白昼,只属于污浊,我飘零愈久,穷途末路,却因心道被阻不得解脱,求生无望,求死不能,此中滋味,谁能明白?你,不该来,而我将拖着你一起沉沦!” 说话间,他踉跄冲去,就见擂台表面,顿时满布斑斑墨迹,便如人体肌肤上所生皮癣,难以去除。 桑北的身影斜冲而出,似在竭力逃避。 漫空墨色如雨洒落,而那种诡异剑道,俱藏在那漫空泼洒的墨迹之中,只要心中稍稍露怯,必然被其剑道所破。 擂台旁边的观者纷纷远离,唯恐会被对方的污浊剑道所玷污。 而此刻的桑北仿佛穷途末路,竭尽全力在漫空墨雨中趋避、逃离。 一声怒吼,对手的泼墨剑道无所不用其极展开,泼墨修士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这一场不对称的战斗似乎毫无悬念,便连贵宾席上的卢成都闭上了眼睛,不忍目视。 盖因桑北已经输了一场,再输一场之后,几乎很难有机会进入下一轮比赛。 这个时候,卢成的耳中远远听到一声叹息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他不由得睁开了眼睛,却见擂台上对阵的双方,正静静站在那里。 卢成的眼中骤现激赏之色,他知道比赛胜负已然决出,只是这场比赛的结果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泼墨修士拱拱手,突然向桑北深鞠一躬,道:“我没有想到,这辈子还会有第二次机会,你之恩德厚天高地,此生或许再难报偿了,我忘不了你,来日有缘再见!” 他叹息一声,跳下擂台,一颗心从未有过如此轻松。 此刻,他的一身白衣上的墨迹,居然全部不见了。 如此诡异一幕,再度令那些旁观者目瞪口呆。 与此同时,五品阁的那些主持者,脸色变得尤其难看,有的暗黑,有的涨的通红,有的变得苍白。 这一记无形的耳光,打的实在响亮。 尤其在听到卢成一连串爽朗的大笑声之后,那一张张老脸便显得更动人了。 “老夫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将这样的修士从绝路中重新拉回来,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卢成好奇发问。 “因为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只是因为被他人所算,而走入歧途罢了,每时每刻,这个世界都在变化——变好或变坏,只要还有一颗本心,心不死,便有希望!而我从他身上,也获得了很多弥足珍贵的教训!” 听了桑北的话,卢成发觉愈发有些看不明白这个年轻人了。 新的对手出现了。 这个人看去就是一个乞丐模样,头顶长疮,脚底流脓,一身破败,实在令人不忍目视。 “我是一个零余者,朝不保夕,你能拯救污衣,索性连我一起拯救罢了!“ 他大笑着,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黄牙,挥手之间,数十滴脓血抛洒出去,桑北只要沾到一滴,便会落入对方罗网,必败无疑。 卢成没有想到,桑北遇到的对手居然越来越变态,而那些幕后针对者当真无所不用其极,毫无底线。 “这就是当下的剑阁吗?算计他人毫无底线,居然堕落到如此地步!可惜了这小子,难了!”若不是桑北在此,卢成早就拂袖离去。 桑北的身影连连闪烁,竭力躲避那些投射来的一滴滴脓血。 “我不止有脓血,还有虱子,各种疾病,我的道,名谓纠缠,此生,只要被我看上的,没有能逃脱我的纠缠,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些诽谤,辱骂,是非,嫉妒,中伤,等等,你又如何逃得过?” 乞丐冷笑,双手飞舞,将种种污秽之物抛出去,身形如影随形,距离桑北越来越近。 “我的世界你固然不懂,要纠缠我,却是无由!污衣者只是身污,而你从内到外,都是污浊,你这样的,便连黑暗都会嫌弃,我无力将你清洗干净,要做的,只有一点!” 桑北叹息,他从那漫空污血秽物中一阵风冲了过去,随手刺出了一剑! 那一剑划开虚空,划出了一道大大的裂缝,乞丐猝不及防,一步冲了进去,待定睛一看,已远远站在擂台之外,他咬牙切齿,无比愤怒,岂料一点真火之意,已然在血脉中燃烧起来,那种燃烧肉眼无法看见,便如蒸发,一点点消磨周身血脉中的邪恶气息,无法熄灭,正如这乞丐觉悟的道,将纠缠他到死。 乞丐想要发作,但只要他稍稍生出怒意,一股钻心痛楚便会爆发,顿时一身气力便会消散。 “道不尽,火不熄,正如你往昔强加于别人的痛苦,会一直纠缠到你终结,这是你所结之因,必得之果,和我无关。” 桑北的声音远远传来,乞丐此刻便连愤恨都不敢生出,颤抖着,转过身,蹒跚离去。 五品阁阁主远远看着那个从容走下擂台的枯瘦青年,深深震惊,他无法想象,一个人的心境居然能够修炼到那种毫无执着之境吗? 桑北此后所遇对手,在他看来,只如镜花水月,心中所证,唯有道耳,出手间,只是一剑,便破了每个对手精心营造的道境,如流水穿越人间,不带走一物。 第三日午后,五品阁循环赛结束,前十名已然决出,桑北以仅仅输了一次的表现,摘得头筹。 “心若动,他们便输了,我不会给他们丝毫算计我的机会!”桑北笑着向卢成解释。 “空空如也,无物不纳,可惜老夫并非一个剑修!决战如登山,他们还没有发动,已然成为你脚下的梯阶,那些家伙,无论如何想不到,你居然如此棘手!先前老夫还非常介意他们的各种算计,时下看来,那些不上台盘的手段完全不是个事,我当真放心了!” 桑北一笑,意味深长。 万剑朝宗阁内,最终决战如火如荼开始了。 “丁峰,据说你的剑道已至圆融之境,毫无破绽,我却不相信,因为人无完人,你的死穴藏在哪里?“ 一个连胜三场的青衣剑修站在擂台对面,面浮苦恼之色。 他骤然出剑,他的剑与其说是攻向对手,不如说是攻向自己的本心,他的剑道乃是以镜观天,推己及人,再推人及己,唯以一片至诚问道! 剑光如漫空雪花飘飞,桑北手中无剑,拈住的,却是一根洁白的羽毛,一根羽毛,穿越万古,自如自在。 两个人的比赛化作美轮美奂的风花雪月,实在太过好看,当即看呆了那些观者。 但听戛然一声,漫空声色光影瞬间消失一空,桑北五指虚拈,笑问对手:“这是羽毛还是雪?是你还是我?“ 青衣剑修叹息道:“我输了,我总想抢先一步找到你的破绽,事后想想,这份心境已然落了下乘,虽然输了,我很高兴,谢谢!“ 他纵身一跃,大步离去。 第543章 重逢 “这是一个洒脱的真性情汉子!以镜观物,很有意思!只是,我在镜中,还是镜外?我是在观物,还是物在观我?镜又是什么?” 桑北微微蹙眉,隐隐觉得捕捉到了什么,当真是苦恼又是欣喜。 此刻轮到桑北守擂,擂台下,一双双目光如剑看着他,他们已然将桑北先前所进行的一场场战斗过程熟记在心,只待等到自己攻擂,当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击。 桑北尚在苦恼,对面的攻擂者却于冷不防间刺出了他的剑! 桑北的一双眼睛大大睁开,犹如一泓澄澈的深潭,照见万物,也照见世间最叵测的人心。 如一根刺的剑在他的眼中越放越大,到后来几如一座高山,而桑北,已然成为一粒小小的尘埃。 攻擂者大喜过望,正欲发出石破天惊一击,然而对方的身影却在瞬间,仿佛化作一座高山,那张手,于虚空中轻轻一拈,便拈住了一枚洁白羽毛,只隔空一刺,便感到眉心间传来一缕痛楚,就见一滴殷红血滴已然涌了出来。 几步踉跄后退,及至醒觉,人已在擂台之下。 “原来,观物还是观己只在一心,那面镜子本就不存在!”桑北但嘴角微微翘起。 此刻,又一个攻擂者跳上了擂台,这是一个强壮而敦实的青年,只拱了拱手,已然如疾风骤雨般攻出了他的剑! 然而,此刻在桑北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眼中含泪,口中喃喃:“牟宗涛……牟……牟贤!那血脉中的气息,原本不会错,一定是……是你!看到你活着,还成长到如此地步,我当真……当真太高兴了!” 他尚在思忖中起伏,已然被对方雷霆般的攻击逼得步步后退,他分明已失去了反抗的时机,只能后退,而对方的攻势却在步步前进中愈发撑满,那股气势,实在威猛到了极点! 好刚猛的剑道! 桑北连退十步,此刻身体已然悬空,只剩下一只脚的脚尖踮在擂台边上! 擂台下,看到这一幕的卢成,一颗心瞬间跳出了胸膛,经历一场场战斗,他对桑北愈发充满了信心,谁知道,一瞬间,变生肘腋,这小子分明已站在悬崖边上了! “糟了!”卢成目瞪口呆,他关心则乱,急怒攻心,一缕鲜血已然溢出了嘴角。 他早就看不惯剑阁内的陈规陋习,直到遇见桑北,分明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期待桑北能够一路崛起,狠狠打那些家伙的脸。 他期待太高,心境瞬间失衡,顿时遭受反噬,以至于吐血。 很多观战者一如卢成,一颗心齐齐跳到了嗓门,心中却是喜不自胜,盖因除去如此一个劲敌,后面的比赛会大有希望。 生死一线,天地也仿佛凝滞了。 而攻擂者牟宗涛的剑瞬间就要将桑北击下擂台,只是,他的眼前突然一阵恍惚,只感到眉心间传来一点锐利的痛楚,定睛一看,对手已然不见,而自己,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出现在擂台之下。 怎么可能? 手握锐利的长剑,抬首望去,喷火的双眸和擂台上桑北的视线倏忽间交会,没来由的心头剧震,恍惚中已然看到了过往的一幕幕,眸中不由得流出泪来。 “对不起……木头,你的气息端的不错!只是……我肩负无法推卸的重任……只能暂时委屈……委屈你了!“ 口中喃喃,脸上犹自带着当年那般单纯的笑容,而时光在这一刻,已然重返二十多年前! 擂台之下,从这一刻开始,牟宗涛的目光再没有离开过桑北,他的泪水不住涌出,他此生的所求一如桑北,只为回到那里,撑起一方属于自己的天空。 眉心间轻轻的一痛,那是桑北在点醒他的记忆。 桑北缓缓转回身,回到了他守擂的位置。 很多剑修宛若泄了气的气球,当真是经历了一场空欢喜。 下一场攻擂战,在紧锣密鼓中开始了。 一双眸子犹如明镜,左眼由内向外观物,右眼则由物向内反观于己,物我交融于刹那一心之中,这才是最完整的观照。 桑北不再出剑,因剑一直在,根本无需出鞘。 脚底挪移岁月,几番盘桓,观物观己,一道湛然的剑痕如秋水划过虚空,将对手一个接一个,送下了擂台。 “剑玄,共鸣于天地的力量!”祭酒大人双眸明亮,心情激荡。 偌大剑阁,悟道的比比皆是,而能够感悟到剑玄的,实在太少了。 如此成就,即便进入剑门,也将独树一帜。 “小子,你当真吓了老夫一跳!” 卢成手抚胸膛,几乎无法承受刚才的冲击。 下面的挑战继续进行。 在桑北这一方的擂台赛结束的一刻,另外两座擂台的攻擂战仍旧在激烈进行中。 桑北没有停留,跳下擂台,和大笑着的卢成,并肩而去。 很多人再度深深惊愕,惊愕于对方就这般放弃了冠军之争了么?要知道,第一名的奖励可是极其丰厚的啊! 此人,怎么回事? 他们愈发看不懂这个丁峰了。 其实桑北需要的,仅仅是一个进入剑门的名额罢了,其余一切,都是浮云。 只是,很快,他们就被一个强壮的青年拦住了道路。 “牟宗涛!” “丁峰!“ 大笑声中,久别了那么多年,两个人的手终于再度握在了一起! 卢成当即明白了适才那场凶险的战斗中所隐藏的原因,点了点头,心中当然为二人高兴不已,连连道:“好日子,双喜临门,老夫有几坛好酒,一起开怀畅饮吧!” 三个人大步离去,将目瞪口呆的众人留在了原地。 万剑朝宗阁那座高高的观摩台上,祭酒大人捋须一笑,他早就明白,剑阁之内,没有人能留住那个青年。 二品阁,一方安静的小院内,杯盘狼藉,就见一个白发老人已然醉倒在几案上,呼呼大睡。 花间小径,牟宗涛看着桑北道:“原来你改了名字了!” “没有,我只是顶替一个身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桑北平静一笑,时光的力量在他的面庞上扭曲,转眼间就恢复为原本模样。 “北儿,这一切就像在做梦,其实我每天都将之当做做梦,我希望我在梦醒一刻,已然回到家中!只是,此间早已远离万里,我终究已非复当年那个懵懂的男孩了,只是,只是,你在第一时间就认清了我,可我却……” 牟宗涛非常自责,若然他能早早认出桑北,他宁可认输,也绝不会出剑。 “不怪你,我的修法和大多数人不同,所以,在你出剑的一刻,我就嗅出了你血脉中的气息,螣北,你,霓珍婶娘,那片土地,我永远不会忘记!” 听到了桑北提起曾经的母亲,牟宗涛的泪水再度抑制不住,泉涌而出,口中喃喃道:“是的……永不能忘!每日每夜,我都在鞭策自己,逼迫自己,努力上进,成为强者,而后,回家!” “穆,很快,相信我,很快,我们就可以回家!” “是的,我信,因为,你是缔造神话的丁峰,更是当年能够只身从遍布大妖的死沼中闯出来的那个男孩!” “原来你的记忆完全恢复了啊!” “是的,恩师牟贤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他不仅治好了我,还传我功法,直至将我送入剑阁,否则,难以想象,我今天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桑北轻轻叹息,当初与牟贤的偶遇,经他指点,自己才踏往前去螣荒古城的道路,岂知这一去,及至当下,早已一步步远去,愈发难以重返故园。 “难以想象,北,你居然成长到了如此地步,剑阁之内,恐怕已罕有敌手,当日,我也曾想向你挑战,只是由于个别原因而暂时搁置,我若早知道是你,一定早就赶来了!” 久别重逢,万语千言也难以尽表心意。 第544章 丹青峰 只是那片家园已然化作灰烬,而亲人们,或许已然…… 蓦然回首,二人俱皆黯然神伤。 一时高歌,一时痛苦,一时狂饮。 直至月朗星稀,牟宗涛定定看了一眼桑北,道:“北,我会努力赶上,和你联手,蹚开一条通天大道!不要忘了,普天之下,你是我颜穆唯一的兄弟,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不离不弃!” 他有力的握了握桑北的手,而后大步离去。 他要去做他该做的事。 感受着对方手掌间传递来的茧壳和伤疤的粗糙感,桑北当然明白这么多年对方究竟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七日之后,万剑朝宗阁,剑池之前,队列肃然,前方,剑阁祭酒大人带着三名优胜者,亲自迎接剑门使者的降临。 而当桑北看到其余两名优胜者的一刻,不由得呆住了。 原因不在其中之一齐骁,而是在那另一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女子,白衣女子。 那个人,桑北居然认识,正是和他交过手的孙七月。 没有想到,她居然也进了剑阁,于波澜不惊之中,悄然崛起,直至从无数修士中杀出一条血路,获得了三鼎甲中的一个名额。 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孙七月气质冰冷,俨然和周边人物格格不入,漠然看着前方。 辰时准点,随着一道光影从天而降,现出三个背剑修士,一白衣,一青衣,一朱衣。 三人正站在一口悬空的巨剑之上,白衣剑修站在第一位,青衣剑修站在第二位。 “第一名,来,站到我身侧!”白衣剑修淡淡道。 他并没有立刻得到回应,不免有些愕然。 “这一次选拔赛,并没有决出最后的名次,原因则是,最后的挑战,他们都选择了弃权,故而,他们三人,乃是并列第一。”祭酒大人笑着解释。 白衣剑修看了看身后的青衣和朱衣,目光复转向三人道:“既然都是第一,那便由我们自行选择了!” 他指向齐骁道:“你,站到我这里来!” 齐骁闻言,朝着桑北拱了拱手,身影轻轻一跃,已来到白衣剑修的身侧。 青衣剑修朝着剩余两人看了一眼,露出些许为难之色,稍后已有决断,朝着孙七月抱拳一笑道:“这位师姊不惜从头再来,且一举夺魁,这种毅力我是远远不如,师姊重返剑门,可喜可贺,既然重返,想必心中早有决断,也不在乎眼前这些虚名薄利,所以,便是他了!” 他指向桑北,桑北也不赘言,身影微微一动,已到闪到了青衣身侧。 青衣有些愕然,竟然看不出对方的身法,不由得对桑北多看了几眼。 孙七月则悄然来到了朱衣身侧,朱衣拱拱手,显然早就认识对方,只是不知道剑门会对这位曾经的被驱逐者作何安排。 前方,白衣剑修骤然挥手,就见那柄悬空巨剑一晃,瞬间射入上空,消失不见了。 此时此刻,几个站在巨剑上的人,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扶摇直上,速度不仅越来越快,而齐骁几人所感受到的压力则越来越大。 齐骁朝前看去,就见上空中,一条银河以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无上气势,汹涌冲击而来。 当下,胸中气血翻涌,嗓门一甜,差点就要吐出血来。 说不得,低吼一声,唤起精气神,与那股磅礴冲击,强行对抗。 就见那条银河飞瀑闪电逼近,齐骁双眸骤然瞪圆,他此刻方看到,那一条滚滚银河,居然是由亿万飞剑汇聚而成,每一柄剑中都蕴含着一缕凌厉剑意,向着自己展开万千杀伐。 齐骁没有想到,进入剑门的第一课居然就是如此严峻的考验。 脚底一踏,落山剑道释放,体表绽放无尽剑芒,和那袭来的万千剑意,刹那间冲击在一处,爆发出一串串璀璨光华。 一旁的白衣剑修点点头道:“进入剑门,第一关就是无尽剑意威压,旨在考查你们的极限,若然不能抵挡,切记不可强求,只需放弃抵挡,我便知晓,否则不仅有性命之忧,一身修为恐怕也将不保!” 齐骁点头,心中当然明白,这场考验恐怕不止是为了试探自己极限,更是一场难得的机遇! 当下落山剑道汹涌释放,一柄本命长剑已然被唤出,悬于前方,撕裂开一道锐利的剑痕。 银河飞流直下。 当中一柄巨剑犹如一颗流星,犁开千重浪,逆流而上。 刹那间,声声惊雷怒吼,一条条粗大的闪电扭曲着劈落下来,亿万剑芒犹如群蜂嗡嗡爆发,在齐骁释放的道境之上,撕裂开无尽裂纹。 周身衣物已成褴褛,裸露出的肌肤上裂开一道道细密伤痕,鲜血涌出,将一身衣物顷刻间染成了血衣。 齐骁全然不顾,目光直视前方,全神贯注。 白衣剑修微微点头,心道自己眼光果然不错,这齐骁的资质属于上佳。 万千闪电之林中,无尽细密剑芒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啸音,既攻击肉身也震撼心神。 这种双重打击尤为考核一个修士的综合实力,以便于剑门对修士做出精准评估。 一声长啸,满头长发炸裂开来,齐骁持剑刷出一道厚重如山的剑影,犁开千重巨浪。 体表流出的热血被瞬间蒸发,涌入手中长剑,激发出隆隆雷音。 此刻,几个人存身的巨剑,其速度已然达到顶峰,而带给齐骁几个考核者的压力,也同时攀升到了极限。 “山崩!” 齐骁骤然怒吼,所献祭出的一座厚重山形,发出天崩地裂的破碎声,当即将大部涌来的伤害抵消掉了。 嗖! 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壁障,此刻那柄巨剑已不再向上飞升,而是变为平飞态势,只不过,对于齐骁等人的考验,似乎才刚刚开始。 前方的天空犹如一大块澄澈的碧玉,悬浮在众人眼前,间不容发,一股无与伦比的镇压之力从天而降,齐骁瞬间感觉到自身的渺小,而那股镇压之力,俨然如同一座庞然世界,将他死死压住。 周身骨节爆响,齐骁再度怒吼,精血瞬间燃烧,一座落山剑影横亘于身后,牢牢挡住那股浩瀚的镇压之力。 吟! 一声悠悠震颤之音,穿透了天地,惊心动魄之中,一座奇峰无中生有出现,如长剑刺破天空,看似很慢,转眼之间已上升到了无尽青冥之上,如巨人一般,漠然俯瞰下方世界。 呼吸骤停,心跳也然骤停,齐骁凝神观望着眼前一座奇峰,和传闻中的那座剑峰形态何其相似,对了,一定是第九峰——丹青峰! 丹青峰上烟云缠绕,如诗如画,正应了那句诗——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巨剑飞向第九峰,看似越来越慢,慢的就像一个人的一生那般漫长。 齐骁凝神观望,仿佛忘记了身在何处。 他的精神在快速流逝,他的力量也在快速流逝,他分明感受到自己已然接近了生命的终点,这让他异常痛苦,痛苦得难以承受。 我齐骁不可能折翼在这座第九峰之前! 我有我的坚持,更有我的选择! 额头青筋浮凸,齐骁双目圆睁。 忽然间,他感到身上一轻,那一柄飞剑已载着他们,穿越了第九峰的范围,冲向了下一片区域。 “好险!”齐骁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白衣剑修看了一眼齐骁,点了点头。 忽然余光落在身后那名考核者身上,就见对方周身虽有一些伤痕,看起来却比齐骁好了太多,不免心头一惊,忖思自己莫非真的看走了眼? 顷刻间,眼前暮色降临,一轮晚霞染红天边,又一座奇峰映入眼帘,此峰通体仿佛被鲜血浸透,在晚霞的映照之下,升腾起万丈火焰幻光,摇曳不定。 第545章 意外联手 齐骁顿觉周身血液沸腾,一缕缕真元于无形之中,已然被蒸发而去,长此以往,体内真元必然耗尽。 “第八峰——赤焰峰!” “我齐骁的道路绝不止于眼前!” 周身精血化作一缕缕精气缭绕飞升,不断祭入身后剑道气象之中,竭尽全力对抗这座赤焰峰释放而来的巨大压力。 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很慢。 在濒临山穷水尽的一刻,齐骁突然感到周身一轻,再看那座赤焰峰已然远去。 “好险!” 此刻只觉得先前遭遇的那条银河飞瀑只是小儿科罢了。 只是身体上的轻松稍纵即逝,一股更为磅礴的威压从天而降。 看着眼前的又一座壁立千仞的绝峰,齐骁的一颗心禁不住怦怦直跳,他感到自己的一切已然被这座绝峰吸纳过去,彼此融为一体,荣辱与共,休戚相关。 怎么会这样? 尚在疑惑之中,未料光影一闪,整个人已然被那座绝峰吞了进去。 白衣剑修点点头,道:“这小子居然和第七峰倚天恁的有缘,不错,不错!” 略略转首间,却见桑北安之若素站在那里,一尊本相光影如剑兀立,牢牢将本尊遮蔽住,不断吸纳第七峰释放而来的威压,周身绽放出的剑芒不断破碎,湮灭为一缕缕飞逝的焰火,煞是好看。 “此相,不凡,只是,凭借此相欲过第七峰,还不够!” 说话间,白衣、青衣和朱衣齐齐发力,牢牢镇压住身下的巨剑,他们藉由巨剑中的符阵庇佑,不必对抗外来的威压,要的是在关键时刻,拯救濒危的试炼者。 此刻,就见一座倚天峰微微一晃,虚空中道道剑痕绽放,瞬间合而为一,当头斩落! 危机一刻,桑北的食指骤然向前一划,与此同时,巨大的本相与本尊同心同德,同时捺出一根硕大的指影。 嗡的一声! 虚空中骤然荡漾起一圈圈青色涟漪,说时迟,巨剑已然从涟漪中央穿越了过去,顿时脱离了第七峰所统治的区域。 白衣剑修心头再度被深深撼动,他已深深感受到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这股气息瞬间与这座千丈倚天峰引发出共鸣,将大部分的伤害顿时消弭于无形之中。 同时被深深震惊的,当然还有青衣和朱衣。 那种力量,他们如何不清楚? 同一时刻,站在后排朱衣身侧的白衣女子,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血线,却也凭借自身的精纯剑道,将第七峰释放的冲击源源化去。 只是她的眼中骤然释放出锐利的光芒,仿佛要生生洞穿前方那个枯瘦青年的身体,口中喃喃:“冤家路窄,原来,你竟藏到了这里!” 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是恨,是怒,还是那股难以消弭的惆怅? 忽然间,她的眼中已然流出泪来,因为一座熟悉的险峰已然迎面扑来! 第六峰——雪雁峰! “师尊,七月回来了,只是七月此番却不是为了返回第六峰,而是欲去征服诸峰,为我,也为您正名!” 孙七月口中喃喃,眸中泪水止不住滑落。 一旁的朱衣连连摇头,要知道,如此试炼绝境,任何一点疏忽,都有可能对自身感悟道境带来深远影响,一旦误入歧途,将得不偿失,或许会带来终生遗憾。 当日试炼情形历历在目,她与雪雁峰引发强烈共鸣,故而被这座奇峰纳入那片宏大天地之中。 只是这一次,她完全带着使命而来,她欲为这么多年的曲折,正名! 手中那柄玉骨已然嗡嗡震颤,那是召唤,召唤迷茫在外的游子,回归宗门。 嘴角鲜血滴落,在洁白的胸衣上绽放出斑斑寒梅。 她在竭力抗拒,这是她孙七月笃求的道,即便是死,她也会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玉骨剑的震颤愈发强烈,那剑便如她命,倘若断绝,剑断人亡! “看来,这老天也在阻止我孙七月的回归,我虽女子,如何能重蹈覆辙!” 一声怒吼,口中喷出一团血雾,玉骨剑震颤出一声声啸音,声声犹如催命。 “放弃吧,天道不可违,来日方长!”朱衣口中叹息。 “我的道不容许我这么做,即便是死,我也要闯出一片新天地!” 凄厉嘶吼,直如吐鹃啼血,令三名压阵者齐齐动容。 心脉濒临断绝的一刻,孙七月的心绪突然飞回了过往,那一幕曾历的情形映入眼帘。 她被他吸空了元阴之火,坠入那片绝地。 她本该葬身于那些异类肚腹之中,却因为身体空空如也,陷入一种诡异的非生非死状态,竟然被那些异类所忽视了。 那种感觉,记忆犹新。 茫然之中,玉骨剑骤然挣脱了束缚,向前平平一刺,居然斩开了第六峰的强大束缚,并顺势激发出一声清越的啸音,以至于引起了前方那枯瘦青年刺出一剑的回应。 两剑相激,顿时撕开此间束缚,嗖的一声,巨剑趁势冲了进入去,摆脱了第六峰的强势纠缠。 白衣,青衣和朱衣,脸上齐齐浮现不可思议之色,他们还从未发现试炼者能够在如此境地生发出共鸣,一起联手,度过了危机。 这样也行? 抹去嘴角的血渍,孙七月眼中流露出难以道明的神色,她无法想象,这命运居然会如此造化,一次次将她和这个可恶的家伙牵扯在了一起。 “冤孽!” 她的内心发出一声凄凉叹息,然而她此刻从对方身上所得到的东西实在太过震撼,将会深深影响到她一生的走向。 “既然来了,我孙七月便当仁不让,我倒要看看,今日能闯到哪一步!” 剑动,发出一声声清越共鸣,在桑北的背影上冲击出一圈圈涟漪。 此刻,又一座绝峰横空出世而来,磅礴,浑厚,犹如一尊顶天地立的金刚,挥舞长剑,连番斩落,激发出惊天动地的雷音。 第五峰——金刚峰!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那一股厚朴的剑道气息浑如泰山压顶,碾碎万物。 无形中,激发出的巨大冲击犹如沧海横流,连番冲击而来。 桑北周身衣物瞬间被剥离干净,裸露出伤痕累累的肌肤,后方的孙七月骤然看见,几乎差一点喊出声来,她无法想象,他的肉身上居然承受了如此多的可怕创伤,那种种打击难以想象,他,究竟是如何支撑下来的? 此人的意志究竟强大到何等地步! 她尚在感想,那股滚滚袭来的碾压浪潮,几乎差点就将她击溃了。 她口中连连吐血,玉骨剑临危刺出,一座绝峰幻象在身后冉冉升起,正是第六峰雪雁峰。 只是,她还是远远低估了第五峰的恐怖剑道攻击,刚刚凝聚的雪雁峰幻象顿时被强大无比的碾压气势所击溃,她身形踉跄,禁不住后退一步,便是这一步后退,几乎就要将她打入绝境。 危机时刻,前方骤然传来一声高亢的龙吟。 此际福至心灵,玉骨剑吟吟一震,已然和那一声龙吟遥遥呼应,顿时被纳入到那座龙渊剑阵之内,让她获得了一线喘息之机。 前方,桑北足踏龙渊剑阵,手握星沉,朴拙一刺,就见一条硕大的龙渊剑气,已然怒吼着,冲入金刚峰的巨大阴影之中。 此剑既出,桑北连连动手,就见一条条龙形剑气接连投射出去,和天空中镇压而来的强大气息撞击出隆隆雷音。 这一幕,再度看呆了一旁坐镇的白衣三人,他们如何不明白桑北所有施展的剑道为何。 失传已久的龙渊剑道居然再度问世了! 不但问世,而掌握者分明领悟了完整的体系。 龙渊剑道何等浩瀚,何等艰难,其中九十九道途径,每一道都足以惊世骇俗,都可以借以开宗立派,要命的是,九十九道杀伐剑道加持于一身,此人居然还不崩溃,他的天分究竟要高到何等地步! 第546章 陶然 不止于此,每发动一次龙渊剑气可谓消耗极大,难道他的体内藏着一片元力沧海不成? 白衣剑修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红润,他因为走眼而感到羞赧。 而孙七月如何能放过此等大好时机,那一缕共鸣剑道连连发出,激发出阵阵回鸣,此中所得到的好处,难以想象。 金刚峰发出阵阵怒吼,从天地间攫取起无穷战力,连连斩伐下来。 一剑一剑,朴实无华,破碎虚空,削金断玉。 其实这九十九剑的刺出只在九息间隔之内。 第十息,桑北已然闭上了眼睛,再度刺出了一剑,一剑归一。 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宛若机关被打碎,身下巨剑嗡的一声,暴蹿而出,终于顺利突破了第五峰的束缚。 白衣剑修深吸一口气,不由得又看了桑北一眼,盖因能闯过前五峰考验,即便在剑门之内,已然是出类拔萃的存在了。 朱衣同样又看了看当年被驱逐出去的白衣女子,没有想到,她凭借一己之力,一步一个脚印,杀出重围,终究重返剑门,且获得了如此大的机缘,来日成就,不可限量。 心思浮沉之间,周边天地骤然暗淡,随后,一弯月牙挂于天边,洒下淡淡银辉。 月牙一侧,一座诡异的山峰仿佛无中生有,凭空出现,与此同时,一股难以想象的剑道气息,直入本心而来,一刺一挑,一抹剑意直上云霄而去。 此刻,桑北和后方的白衣女子,齐齐喷血。 然而这可怕的攻击,才刚刚开始。 诡异的剑道攻击连连袭来,白衣女子连连吐血,已然难以为继。 朱衣剑修欲言又止,发出叹息。 他是不忍闯到眼前地步的白衣女子就此夭折,如此实在太可惜了。 只是他无法干涉别人的意愿,故而只能叹息。 与白衣女子不同的是,那枯瘦青年反而在连番打击中,渐渐适应,他的双眸淡淡看向前方,看着那座诡异的山峰,也看着那座一弯清冷的月牙,一眸观物,一眸观我,于物我交融之际,触发种种觉悟,一次次刺出他的剑,只是他刺出的剑看去太过简单,虚弱无力,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如此一幕再度看呆了白衣三人。 要知道第四峰——钓月峰的心灵剑道,涵纳人间万象,趁虚而入,足可杀人诛心,而这青年究竟如何抵御这种力量,并频频出剑,甚至于渐渐和钓月峰之间激发出声声天籁般的共鸣?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此时此刻,白衣女子却几乎到了心力交瘁的地步。 手中的剑,仿佛已然无用,根本不足以回应钓月峰发动的连番打击。 要死了么? 她的心中忽然一痛,眼前便浮现出那一张甜甜笑着的胖胖的小脸蛋,眼泪止不住泉涌而出。 人生本来如一梦,我因梦而生,随梦而归,来也空空,走也空空,再见! 只是在她几乎闭上眼睛的一刻,便再度看到了前方那具满布疤痕的身体,心中止不住浮想联翩。 我若不遇见,会如何?既然遇见,便是这般么?这就是冥冥中的缘么? 缘的力量,载浮载沉,我不抗拒,只随缘浮沉! 她的黯淡的内心骤然点亮一盏灯火。 瞬间,她再度回归到坠入断魔寺外那片无妄海之后的状态,心中空空,仿佛死去。 冥冥中,手中冰冷的剑仿佛随意一刺,顿时激发出一声空洞的回音。 一剑一剑,随缘浮沉。 这一刻,她的剑道世界和桑北的剑道世界再度贯通,一圈圈涟漪荡漾虚空,使得那座虚幻的钓月峰,连连震颤,在三方共鸣中释放出一轮轮美妙的天籁之音。 “这……这一次居然……居然又闯过去了么?” 朱衣不可置信,明明必死的局面,居然再度咸鱼翻身了。 此刻的桑北脚底一踏,足下巨剑嗡的一声,犹如大鱼掠过虚空,消失在钓月峰所营造的剑道世界尽头。 一缕风,不知从何处吹来,从桑北的耳畔掠过,不经意之中,嗤的切掉了几根长发。 一旁的白衣剑修禁不住毛骨悚然,他如何不明白,只要适才这青年心迹稍稍出现瑕疵,必死无疑。 只是死的,恐怕不止是这个青年,还有后面的白衣女子,因为白衣女子此刻依旧沉浸在她感悟的世界之中,仿佛已然迷失,却与桑北的道境天地依旧保持相通状态,所谓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嗖嗖,风吹过,明明是杀人的风,却带给人无限愉悦之意,令人不能拒绝,顺势而入。 与此同时,一座秀逸的山峰仿佛一位舞姿翩跹的美女,袅娜出现。 第三峰——陶然! 钓月,钓的是世俗人心,而陶然,则以无形无相之风,杀人于无形之中。 此刻,桑北出剑的姿态何其洒脱,就像举起一盏酒杯,邀天地而共饮。 后方,白衣女子则仿佛一具牵丝傀儡,和桑北同时出剑,彼此仿佛一对比翼双飞的鸟儿,划破虚空,遨游于无极之境。 无数次的出剑,无数次的畅饮,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 白衣剑修见二人逃脱一次次绝杀,震惊的无以复加。 要知道,陶然峰修士如风,行走世间,很少有人能发现他们的踪迹,若然稍稍暴露一刻,则往往创造出震惊天下的奇闻。 他们的剑道无从捕捉,往往在你尚没有察觉之时,已然授首。 此刻,在陶然峰的绝峰之上,一棵虬曲苍松之下,正煮着一壶红泥小火炉,茶壶中茶水咕咚咕咚冒泡,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茶香,一个小童不时向炉中添柴,不觉中,这小童居然睡着了,嘴角挂着溢出的口涎,带着一缕莫名的甜美笑意。 火炉一侧几案上,正有两个布衣老者在对弈,不时啪的落下棋子。 啪的一声脆响。 那睡着的童子头上已着了一尺,其中一位老者叹道:“这小厮名唤知鱼,随时随地相忘于江湖,竟忘记了职责,打了多次也是不改,果然是我陶然峰出的人!” 知鱼负痛醒来,眼中顿时涌出了泪水,显然很委屈。 “好好烧火,否则,今日没饭吃!” “哦。” 知鱼含泪应了一声,开始仔仔细细添柴,然而仅仅是数息的工夫,又然打起了轻鼾。 “我这个童子,没治了!”老者叹息。 “这样很好啊,红尘太苦,如此境地是何等幸福!” “说的不错,只是,那两个试炼者居然一次次闯过必杀关口,是个不错的苗子,其中一个,当年曾被驱逐出雪雁峰,居然一步一个脚印,重新杀了回来,资质和意志都是上佳,但,要想闯过我陶然峰,还难!” “难道,你不准备出手收下?” “天意不可强求,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也留不住!” 啪,随着一子落下,一座秀逸的陶然峰顿时云遮雾罩,看不清楚。 与此同时,巨剑上的桑北已然陷入种种幻境之中。 无法想象,刹那间,种种莫测剑光,纵横破空,有形的,无形的,真的,假的,善的,恶的,阴谋,阳谋,纷至沓来。 于是乎,桑北和后方的孙七月同时堕入危境之中。 一袭飘忽不定的暗影长身而起,将桑北笼罩在内,手执一剑,和桑北同步出击。 一枚皎洁的光影现于桑北的印堂间,那是情之相凝聚出的一枚舍利,坚不可摧。 桑北一眸以物观我,一眸以我观物,物我交融,而一颗心已然照见种种幻象,每每出剑,起初还有声有影,到后来,已然看不到他手中的剑光。 外缘的剑之相同样如此,舍弃我执,只在刹那间捕捉无尽光影,凝聚出一道深邃的剑痕,撼动虚空,共鸣天地。 此番观照,对于心境历练,大有裨益。 不止是他,后方的白衣女子也然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地,二者剑道不停碰撞融合,与周天袭来的无尽剑光,激发出一圈圈灿烂的烟火光影。 这一幕,使得巨剑上的白衣三人,深深震动。 第547章 如是 陶然峰虽然名唤陶然,然而种种莫测剑道,却是令周边诸峰端的不敢轻视,甚至于望而生畏,每每诸峰大比,一旦陶然峰弟子登场,很多剑修往往直接弃赛。 此刻,陶然峰上,古松下,对弈中一名老者口发叱音,骤然落下一子! 对面的另一个老者顿时色变,他没有想到,这老家伙为何如此好胜,他难道想杀死那两个试炼者么? 只是已然出手,根本无法阻止,只能轻轻叹息。 说时迟,一座陶然峰轰然一震,晃出一道惊天光华,骤然斩落! 刹那间,诸相合一,万剑归宗,尤其是那眉心间的一枚舍利,迸发出耀眼光华,竟将桑北的身影完全遮盖其中。 丹田内的那条银色小蛇同时爆发。 就见一道青色剑气微微一晃,居然顶住了那一道斩落的巨剑! 此时此刻,时空仿佛被生生凝固。 难以想象的是,又一道洁白剑光趁势爆发,居然借助龙渊剑阵的威势,于阵底出剑,一剑破的! 古松之下,棋枰之上,老者适才按落的一枚棋子,居然啪的一声,裂开了。 他禁不住咳嗽一声,嘴角溢出一缕红色,此刻虽然输了这一子,却并无丝毫颓丧,反而兴奋异常,连连笑道:“老夫虽然失算,但这种一剑却让我看到了希望,诸峰格局看来要变了,我很期待,那小子究竟能走出一条何等道路?” 陶然峰幻象之前,巨剑嗡嗡一震,瞬间借着斩开的罅隙,冲了出去。 白衣剑修三人虽不能参与试炼,但即便是这一番观望,已然大受触动,此刻恨不得立刻就去闭关。 犁开虚空的巨剑正乘风破浪,突然间,就像陷落进泥潭,顿时慢了下来。 白衣剑修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那座神秘的绝峰出现了。 第二峰如是峰。 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是这座如是峰名字的由来。 很多进入剑门的修士,经历数十年之久,都没有亲眼看过如是峰究竟是什么样子。 要的是一个悟字,在悟之上,更讲究一个缘字,否则,你即便你能有所感悟,却没有机缘,就是挖空心思,也无法见到如是峰的真正面目。 很多眼高于顶的钓月峰和陶然峰修士,穷尽无数光阴,也无法见到那梦一般的剑峰景观。 白衣剑修几人看了看两个试炼者,不知道他们能否再闯过这一关。 但凡前面曾闯过的七峰,两个试炼者便自然拥有了入山参悟的机缘。 一座剑峰,一场机缘,已然难得。 七座剑峰,七场机缘,即便是他们,此刻依然艳羡不已。 一峰一天地,七峰七重天。 白衣剑修深知其中种种风险,若然他是试炼者,此刻定然早已选择放弃,盖因前方的第一和第二峰,那种难度,那种凶险,几乎不可战胜。 只是看到波澜不惊的两个试炼者,尤其是早已经历过一次试炼的白衣女子,他们不得不叹服,却也猜不到,对方为何如此无畏生死,不珍惜既得成果? 不过,他们看到这两个试炼者者居然在重重危险之中,不仅经历了考验,甚至于还突破诸峰束缚,临机结成组合阵营,这种机缘,当真一万年也不曾有过啊。 此刻的桑北,盘膝而坐,竟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一泓澄澈的清潭出现在他的身后虚空。 不约而同,白衣女子也盘膝而坐,于无心之中,一次次刺出她的剑,绽放出一圈圈淡淡涟漪,只不过一旦接触到前方那一泓天光水影,便立时消失不见了。 白衣剑修的目光突然停留在桑北的身上。 因为他看到对方的气息在一点点削弱,及至最后,整个躯壳在肉眼可见之中,干瘪下去,最后化作一具木乃伊的形态,仿佛已然死去。 只是,停留在他脑后虚空中的一泓潭影,就像一面透明的镜子,静静悬浮在那里。 白衣女子的剑依旧在一次次刺出,看去空洞无物,却偏偏绽放出一圈圈涟漪,不断向周超边扩散。 “这么多年,能够闯到如是峰的修士实在太少,我这一次,却是大幸运,居然会遇到如此出类拔萃的人物,即便我无法参与其中,此番经历,与有荣焉!” 白衣剑修口中喃喃,他虽无法参与试炼,此刻一颗心完全牵挂在桑北身上,他从上到下细细看去,不放过任一细节的变化。 就见木乃伊化的桑北,周身的变化由荣到枯,却在枯朽一刻,仿佛枯木逢春一般,再度发芽,重复生机。 于是,肉身上的生死交替过程,一次次循环演绎着,白衣剑修几人越看越是心惊,注意力完全被桑北所吸引了。 那种变化,并非是简单的生死荣枯,那简直是时光历程的逆转,生命由幼时不断变化,直至老朽枯竭,再周而复始。 桑北一生的容颜在几个观者眼中快速演变,一次次的生老病死,一次次的起死回生,其中奥妙,难以尽言。 便在此刻,那一泓明镜也似的清潭中央,突然亮起一点如豆星火,很快就生出了第二点,第三点,转眼间演化出万点繁星,无穷无尽。 星火刹那生灭,其中变化,难以尽言。 后方,白衣女子依旧在不断出剑,这时候,那一圈圈涟漪终于顺利扩展到了那一块镜面上,使得镜面上的亿万星火,变得愈发神秘莫测,美轮美奂。 白衣剑修几人由于并非试炼者,无法参与其中,他们只能看到表象,无法感受到那块镜面上不断生灭的亿万星火,其实乃是由无尽剑芒聚合而成,那是由万丈红尘幻化出的种种泡影所聚合而成的杀伐剑道,其中的莫测力量,足可杀人诛心。 而桑北却凭借肉身上不断变化的生死纠缠之力,化去了大部伤害。 同样,白衣女子则凭借她新觉悟的剑道,和桑北释放的道境,交融互动,在与那亿万星火的磨灭之中,不断汲取觉悟,稳步提升。 在白衣剑修几人观望中,他们仿佛经历了一个个漫长的世纪历程,这让他们的一颗心愈发焦灼不安,最后只得硬生生闭上眼睛,否则,他们的道心必将遭受莫测的打击。 其实,眼前这种纷繁复杂的变化,在桑北所觉悟的道心天地,只是一念,只是一个刹那。 自闯入第二峰的统治区域,他们所经历的时间,其实很短,很短,如梦幻泡影,只是刹那。 此刻,桑北的本尊恰恰变成了一个孩童模样。 那模样,正是当年小小螣北部落中的那一个病弱孩童的样子。 此刻,孩童口中喃喃道:“我是我。” 说话间,一副肉身快速长大,快速老去,最后变成了一副枯瘦的木乃伊形态,木乃伊淡淡道:“我非我。” 转眼之间,木乃伊恢复为时下桑北的容颜,他的眼眸骤然睁开,宛若发出天籁之音,道:“我只是我!” 刹那间,三种形态的我重叠在了一起,一双明眸净若秋水,一眸观物,一眸观我,右手抬起,一指如剑,轻轻一刺,口中敕曰:“众星归魂,万象合一!” 眉心间的一枚舍利,灿若晨星。 这一刻,在前方的黑暗中,那一抹梦一般的剑峰终于浮现出它的神秘尊颜,在桑北物我交融的观照之下,显露出它难得一见的风采。 与此同时,那一指如梦似幻,戳中了那一座梦中倒影般的峰峦,划开了一道罅隙。 白衣剑修几人方没有醒悟的一刻,巨剑载着几人已然远离了第二峰。 第548章 这痛苦当由我身受! 此刻,在遥远的天尽头,升起了一抹淡淡的剑形山峰,一半隐于天色之中,一半矗立于半天之上,它仿佛是矗立云端的神,漠然俯瞰红尘世界,高高在上,视众生为刍狗。 第一峰——天意! 那座绝峰,此刻在桑北眼中,却像一座腐朽的墓碑,镇压住了众生的命脉,旨在将一切埋葬在它背后的黑暗之中。 它俨然为高高在上的主宰,生杀予夺,为众生划定了循规蹈矩的宿命。 臣服吧! 唯有归顺在吾的足下,方能苟延残喘。 尔辈乃吾所生,一切所得都是天意的恩赐,正如春夏秋冬,生死轮回,顺应天意,循规蹈矩,唯有臣服,才是出路,臣服!臣服吧! 无形之中,桑北仿佛听见那一声声充满魅惑的梵音钟鸣,令人不由自主,想要匍匐崇拜。 而这种念头一旦稍稍生出,已然如春日之野草,疯狂滋生,不可收拾。 桑北的腰脊开始一点点趋向弯曲,周身镀上了一层纸醉金迷的色彩。 后方的白衣女子由于和他道境相融,体表同样镀上了一层迷离的金色。 一旁的白衣剑修三人虽然置身事外,已然不由自主被那种无法想象的力量所感染,只得暂时闭上了眼睛。 与先前八峰相比,第一峰才是最为神秘的所在。 据说千年以来,是否有人成功挑战第一峰完全不得而知,其余八峰修士,也从未见过从第一峰上下来的修士。 第一峰正如天意,高高在上,唯有成功挑战,才能见识到其真颜。 据说曾经有很多挑战的修士,被强大的天意所压迫,纷纷陷入癫狂,或崩溃,或自杀身亡。 这个时候,桑北的腰脊弯曲的愈发厉害了。 咔嚓嚓! 一串爆裂的声响自桑北体内传出,那是解开了第二层肉身锁的肉身所发出的挣扎,他一点点,倔强的抬起脑袋,双眸充血,望向那座飘渺的绝峰,口中喃喃道:“人生于天地,一切仿佛为天地所赐,那么,就一定要一味顺从么?我是我,我非我,我只是我,我只是刹那间的烟火,即便是一瞬间的自由,那只是我!” 无形中的威压如山袭来,他的腰身再度被一点点压弯,却又在一点点挣扎中顽强抬起,于此便形成了拉锯战。 与此同时,后方的白衣女子所承受的冲击更甚,她连连吐血,却兀自沉浸在她所觉悟的道境世界挣扎,一次次刺出手中的玉骨。 “这万丈痛苦当由我来身受,而你,当于破而后立之中,走出一条毁灭之路!便让我来成为你的镜子,逆生长吧,魔,就让你于刹那间发动毁灭,杀出一条无有的道路!” 桑北的口中,发出痛苦呓语。 与此同时,一个一模一样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和他相背而坐,一条条细细的紫色电蛇缠绕周身,不时发出毕剥的爆裂声。 他们虽然实现了真正融合,却因实现真我觉悟,刹那间便可分开,合即是分,分即是合。 此时此刻,后方,沉入道境的白衣女子突然睁开了眼睛,她死死盯着盘膝于前方的魔,她认识他,化成灰也不会忘,她想要完整看穿对方,眸中之光炽烈如火。 突然间,她口中喃喃道:“我的世界因你而改变,如果这世界真有天意,这天意,是你么?尔之所赐,我已无法完全还回去,但我之痛苦,若不能让你共享,那么,就让我来打破你这天意无常!” 若有所思间,一剑刺出,岂知这一剑居然被无形的力量阻挡在魔的前方,激发出一圈圈涟漪光影。 于是乎,白衣女子不厌其烦,持续出剑,锲而不舍。 最前方,桑北的腰身虽然在竭力抗拒,兀自被那座绝峰所释放的恐怖力量,一点点压弯。 即便他不甘心臣服于这种力量,他的身体依旧在倾斜,一点点靠向地表。 体表,曾经所受的伤痕,几乎全部迸裂,鲜血泉涌,很快就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一旁的白衣剑修微微睁眼看到这一幕,再度感到心惊肉跳,他情知这青年此刻所遭受的痛苦,不异于承受了凌迟般的刑罚,这种挣扎看来愈法无益,只是螳臂当车,徒劳而已。 “天意从来高难问,我辈剑修,妄图逆天而行,岂知从来都在天定之内,便如挣扎的蝼蚁,扑火的飞蛾,此等宿命,奈何,奈何……” 他再度闭目,已不忍看到眼前一幕。 最后的朱衣摇了摇头,口中喃喃道:“这青年似与那女子生成因果纠缠,故而,天意峰释放的威压,很大一部分竟被那青年挡住,如此,便加剧了困局,天意,我等都是网中之虫,谁能逃脱宿命?” 当下,朱衣心中愈发悲观,只觉得前途一片暗淡。 霹雳! 一道道扭曲的闪电从上空劈落,滚滚雷音正如天意怒斥之声,令众生恐惧。 桑北的身体被那持续膨胀的威压,一点点压倒,愈发靠近地面。 此刻,他的鼻尖几乎就要贴在地面上,兀自在颤抖中挣扎,不甘心臣服于这既定的命运。 霹雳! 就见一道硕大的闪电凭空落下,宛若当头棒喝,正劈落在桑北的前方。 与此同时,桑北口发叱咤之音,身影一晃,居然瞬间站立起来,背后的魔身影一晃,已然来到他的身侧,和他联袂而立。 突如其来的一幕令白衣剑修吓了一跳。 他无法想象,这个近乎崩溃的试炼者究竟是如何挣脱天意的束缚的? 让他更为震惊的一幕还在后面。 就见联袂的两个身影,同时踏空而起,一步步,持续走向那座第一峰的方向,步步高升,在虚空中留下了一枚枚深深的血色足迹。 一步,两步…… 一十八步鱼贯踏出,步步高升,此刻两个身影已然冲破重重束缚,来到了高高的第一峰之前。 白衣剑修张大嘴巴,已然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原因则是,桑北所踏出的一十八步,步步破而后立,却一气呵成,步步叠加,直至踏出第十八步之时,那种威势已然撑到顶点。 与此同时,那另一侧的身影却在反其道而行之,以逆序的十八步走出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无上气势。 要命的是,二者配合完美无间,一正一反,如此合拍,实在难以想象。 惊世脱俗的一十八步,破而后立的一十八步,居然诡异的合而为一,走出了一条前无古人的道路。 神迹! 几乎就是神迹! 朱衣和青衣几乎生出膜拜的冲动,那种胆大妄为的突破,他们此生或许都无法企及。 “只是,这些还远远不够啊,第一峰的可怕,难以想象!”白衣剑修口中轻轻一叹。 便在此刻,再生惊变。 就见联袂的两个身影,骤然间踏出了第十九步! 在桑北身后,一座绝峰投影横空出世。 “天,丹青峰!他居然模拟出了丹青峰的投影,虽不全中,已有其形!”朱衣脱口喊出。 只是,在白衣剑修眼中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幕,他的目光,完全被桑北一侧的魔所吸引,原因则是,在魔的身后,出现的一幕投影,却是逆规则的一座绝峰,且那座绝峰仿佛如水中倒影,竟然是一座被颠倒的丹青峰! 实在是精妙绝伦! 白衣剑修忍不住就要给桑北点赞,他瞪大一双眼睛,更为期待对方走出的下一步。 果然,第二十步迈出,显现的投影乃是第八峰赤焰峰。 白衣剑修根本来不及点赞,其下的每一步,都如前十八步,持续踏出。 倚天峰,雪雁峰,金刚峰,钓月峰,陶然峰,直至第二十六步如是峰,从不有滞,一气呵成! 白衣剑修大大张开了嘴巴,方才明白,对方先前的所有表现,都是为了实施这一系列连贯的步法,这种过目不忘的能力实在太超出想象了。 第549章 九峰之外 第二十六步——如是峰,在踏出的一刻,分开的两个身影骤然间合而为一,身影飘忽,于若有若无间,终于踏出了那谋算已久的最终一步! 此刻,所有的过往,所有的觉悟和智慧,俱浓缩于一念之间,踏出刹那一步,从过去走向不可知的未来。 与此同时,桑北双剑合璧,刺出圆满的一剑,一剑归虚! 这一剑自时下,瞬间回归本原,一剑如0,却浓缩着无尽的相思。 桑北眸中闪烁晶莹,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枯瘦如柴的弯背老人,口中喃喃道:“爷爷,您看到了吗?您的北儿没有辜负期望,我走出去了!” 这一刻,不止白衣剑修三人,还有白衣女子孙七月,瞬间眸中有泪,无不被这返璞归真的至诚一剑所感动。 而此刻的桑北,已然化作一道飘忽的剑光,消失不见。 “那是你的天意么?只是,你给予我的天意,我还是有所不明啊……“ 孙七月握剑的手有些颤抖,突然间一步跨出,跳下巨剑,消失在了瞠目结舌的三个剑修的视线中。 这一幕来的太过突然,令他们措手不及。 “此时此地,跳下去哪里还有活命?” “那青年或许已然突破过去,只是这孙七月无论如何无法超越第一峰的限制,莫非,她已然被第一峰吸纳进去了不成?“ 白衣剑修尚在思忖一刻,身下的巨剑一声震颤,嗡的一声,掠入长空,消失不见了。 饮血湖畔,垂钓中的老者突然睁开了眼睛,口中微微叹息,手中的钓竿微微向上一抬,与此同时,落入第一峰幻境中的白衣女子便看到眼前出现一道空间缝隙,她心思聪颖,当下不假思索,一闪而入,待定神一刻,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一座高入云天的绝峰之前。 第一峰——天意? 她的眼中萦绕一丝惆怅,自己能够走到这里,难道正是冥冥中的天意所为? 而那人显然走过了这一座莫测的天意峰,远远的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口中轻叹,当下寻一处溪水处,结庐而居,动手开辟荒秽,种植一类作物菜蔬,不一日工夫,收拾的干干净净,宛如一处隐居的桃源。 焚香,烹茶,沐浴,更衣,盘膝而坐,面对那一座莫测的天意峰,开始入定。 此刻的桑北却来到了一处无比严苛的不毛之地。 面前是一座荒山绝岭,断裂的坟茔,干枯的石块,皲裂的土地,毫无生气。 此情此景,比之当日在魔境第九重所遇的那座浮岛也不遑多让。 这是哪里? 蓦然回首,云烟尽头,九峰参差错落,如天外仙山,隐约可见。 这里是九峰之外么? 九峰之外,这座绝岭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桑北瞬间想起剑阁之内,曾经与申春雨决战的那座绝峰——天尽头,这里莫非才是真正的天尽头? 天尽头,路在哪里? 神思游走,一脚迈出,向上走去。 未料,周边土地裂开,一只骨手,握住一柄残剑,冒了出来,紧跟着,一个身影,一跃而出,挺剑刺向桑北。 这一切来的太快,一剑直取要害,完全不留余地。 手中剑微微一横,脚踏天地一线,回头无岸。 当! 铿锵的撞击声中,那身影一连刺出数十剑之多,却无一例外被桑北持剑挡住。 那身影怒吼,天地骤暗,隐于黑暗之中,一道剑影犹如闪电刺来! 桑北的眸中现出凝重之色,他倒不是因为此剑之威,而是因为此剑的目的,只为问道,它所付出的竟是以生命的代价。 一副枯骨,千年不朽,所求者,唯道,只因为一缕执念不灭,残存至今。 剑锋微挑,以无厚入有间,但听咔嚓一声,那副枯骨轰然解体。 一个淡淡的影子从地表冉冉升起,朝着桑北拱了拱手,微风吹过,化烟消散。 双眸物我交融,窥见瑕疵,一发中的,此剑不为灭杀,只求解脱。 一缕新伤现于手臂,并非是对方留下,而是自己有意刻下的痕迹,是承诺,也是觉悟。 “尔之所求,我之所求,我时下暂无答案,但放心,你们的未竟之愿,当由我来承继,这天地本无尽头,眼前之所限,当由我来打破,开辟出一条未有之路!” 说话间,桑北毫不犹豫,向上迈出了坚实的步伐。 身动,周边的山地泥土,破败坟茔,齐齐动作,无数身影如野草长出来,于一念间,齐齐发动了他们生平所能达到的最强攻击。 云层低压,浑厚如潮,无数细密的闪电次第落下,交织成为丛林。 风怒吼,无形的剑道杀伤织成天罗地网,覆盖上下。 雨,于间不容发之中,如霰弹射落,其中蕴含的伤害和刻骨恨意,如海如潮。 人间道展开,目光所至,以刹那观万象,有所悟,则应心而发,以一以贯之的剑道,庖丁解牛一般,将规则瓦解。 无数身影崩溃倒下,无数执念化作一缕缕青烟飘散。 更多的新伤,镌刻在体表,那是由承诺铭记成的痕迹,融汇在桑北的人间道之中,镌刻成阵,形成庞大的防御体系。 风声愈发锐利,雨点穿越时空,将种种巨大的杀伤规则爆裂开来。 交织的闪电愈发肆虐,怒吼着,想要撕碎这片天地间所有的东西。 桑北犹如一柄剑,楔入风雨雷电之中,在身后的道路上留下了一枚枚深深的足迹。 每一枚足迹都是觉悟,都是力量,累积成桑北身后庞大的规则山脉,这座山脉,在不断上升,也在不断溃灭,生死交织的火焰,在其上炽烈燃烧。 随着桑北每前进一步,他身后的高峰便在浴火重生中一次次突破束缚,一点点升高。 一枚晶莹的舍利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浮现在桑北的印堂间,在其低沉吟唱的歌声中,将萨满的气息,将祝福的力量,融汇在他的人间岁月之中,掀起重重浪潮,向这一座绝峰的上方冲去。 剑在手,脚踏大地,每一步都是破而后立,欲破青天。 一面残破的战旗在身后猎猎飘扬,无数的先灵之影,如一棵棵树木生长出来。 桑北知道,他们从未离去,他们永远活在自己的心念中,早已和自己的人间道彻底融合在了一起。 他们将跟随着桑北一起,前仆后继,一往无前。 “我的世界不是为了循规蹈矩,而是欲打破一切陈腐,开辟出一条走向自由之路,故而,我之前进,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继承,希望你们,拿出最强战力,与我决一死战,唯因如此,你我方不留遗憾!” 踏着淋漓血路,桑北一步步朝着绝峰之上走去,每一步都是提升,每一步都将成为他的后盾,他此生没有退路,每一步都回头无岸! 剑平端,剑锋微微向上,剑体震颤,撼动天地,崩溃的光影化作泡沫不断生灭,坠落。 绝峰震动,仿佛愤怒。 无尽的野草般的身影,仿佛离弦之箭,拉伸出一道道星火轨迹,汇聚成一道庞大的剑体,裹卷着惊天动地的雷音,斩落下来,迸发出一道耀眼的超新星之光。 无尽的鲜血,从体表的伤痕中迸射出来,燃烧成火,桑北此刻犹如一只火鸟,浴火重生。 一声怒吼,身后的人间道世界轰然崩溃,跟着崩溃的,还有他身后留下的那一连串的足迹,这一刻,桑北将所有的觉悟,所有的力量,融汇于一念,刺出刹那一剑,一剑归虚,古拙无华。 就见一道青色剑气,刹那间击穿了那道庞大的星火剑体,暗淡了天地,寂灭了人间。 第550章 山门前的决战 一剑过后,万籁俱寂。 风雨雷电,一时间全部消失无踪。 这一座号称天尽头的绝峰,依旧恢复为原本的样子,矗立在那里,如巨人遥望着灰暗的天际,似在思索。 就见那个伤痕累累的青年,盘膝而坐,周身气息全无,仿佛一具身死千年的木乃伊。 坟茔纵横的周边,凌乱的骸骨随处遗弃,一柄柄锈迹斑斑的剑,或歪或斜,扎入泥土。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就听咔嚓一声脆响传来,就见那具木乃伊般的躯壳如同被撕裂,从中走出一个身影。 与此同时,一具模糊的影子代替桑北坐在那里,那是剑之相。 模糊不定的剑之相,蔓延出无穷无尽的触须,深深扎入这片荒凉的土地,将自己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桑北一步步走下山去,他并非退缩,他的决战还没有结束,他要理顺和验证心中的种种猜测,而后回来继续一战。 他犹如一个苦行僧,走过穷山恶水,走过尸骸枕藉的土地,一步步朝着九峰罗列的地方走去。 他此刻完全恢复为原有的相貌,他无须再伪装成他人的外表,能够走到当下,他已无惧那些高高在上的势力。 他并非不可以快速穿越眼前的土地,只为如苦行僧一般汲取这片天地间的滋养,用以丰满和壮大自己的人间道。 他一共用了十多天的时间,才穿越了眼前这片荒凉的土地,而后走进了一个仙境般的世界。 万木葱茏,鸟兽成群,溪流潺潺,遍地鲜花,更兼充裕的灵气仿佛肥厚的舌头不停舔舐着自己的肌肤,带来了极致的愉悦感。 目光所至,正是第九峰——丹青峰! 那么,就从那里开始吧。 巍峨挺秀的丹青峰前,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山门,山门后,一条长长的路径一直延伸到云雾弥漫的山间。 在桑北终于走到第九峰山门前的时候,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青衣剑修一闪出现,挡住了道路,口中喝道:“丹青峰禁地,来者报上名来!” “第十峰——天尽头,桑北,前来拜山。” “桑北?第十峰?” 青衣剑修面浮疑惑,他从未听说过还有第十峰的存在,还以为眼前青年在故意说笑,不免微露愠色,却对桑北之名隐隐间似曾相识,再仔细瞧了瞧对方那副面容,忽然间变了脸色,道:“在此等候,我去禀报。” 桑北倒也不以为意,站在当地,静静等候。 很快,远处人影闪动,转眼间,数十个背剑修士大步冲出山门,将桑北团团围住。 内里一个浓眉汉子,似在强压怒火,压低声音道:“你叫桑北?北凌江畔,重创轩辕一族的那个人?” “是。”面对周边威压,桑北依旧云淡风轻。 浓眉汉子仰天大笑,笑毕怒视桑北道:“冤有头,债有主,天网恢恢,你不请自来,今日,我当为吾弟钟铭报仇雪恨!” “钟铭?” 桑北记忆瞬间回溯,便想起当初在北凌江畔的惨烈一战。 第九峰,钟铭,凭借一抹青峰投影,何等不可一世,却最终陨落在自己的剑底。 “封锁周边,不要泄露出此地一丝一毫的气息,今日我钟睿欲与桑北此贼道决于此!” 钟睿乃钟铭之兄,其修为和地位,远在其弟钟铭之上,乃丹青峰主持长老青冥子最得意的亲传弟子之一。 钟睿一声令下,周边数十个弟子很快结出大阵,将山门前的一块空地包围的密不透风。 鲜血结符,弹向桑北。 桑北淡淡一笑道:“你的挑战我应了,但与我道决,你还不够资格,希望你能拿出最强战力,不要让我失望!“ 桑北一念间,便将那枚道决血符捏碎了。 他看去气息内敛,宛若一个虚弱的平常人。 “好狂妄的贼子,今日我钟睿若不能将你挫骨扬灰,枉为丹青峰一代剑修!” 刷! 一柄剑凭空跃出,悬于钟睿头顶。 钟睿一指如笔当空划落! 与此同时,上方悬浮着的剑同时动作,如笔一划。 就见一道青色剑痕楔入虚空,笔直斩向桑北。 这便是丹青峰的真传剑道,以剑为笔画丹青,一笔入世写春秋。 岂知桑北的食指微微指天,钟睿倾力发出的一道剑痕,嗡嗡震颤,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挡在了那里,不得突破。 同门师兄弟就在周遭看着,钟睿第一次出手就不得建功,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心中有些凝重,他心知杀了他弟弟的人,定然并非凡夫俗子,是以第一剑只是简单试探。 当下以指为笔再度一捺,又一道青色剑痕当空斩落,与第一道剑痕融为一体,威力翻倍,向下深深陷落一丈,震得桑北一头长发顿时披散下来,周身衣物,于无形之中被撕裂开一道道长长的口子。 钟睿瞳孔略缩,此刻再不留手,食指凌空描画,丹青剑道淋漓释放,身后虚空,一抹青峰冉冉升起,烟云缭绕,飞瀑流泉,异草奇花,鹤影冲霄。 刹那间,无数道剑痕落下,俱合入先前那道不断膨胀的剑痕之中,转眼间凝聚为一柄青色巨剑。 巨剑嗡嗡一沉,就见下方的桑北,周身衣物尽碎,裸露出的一副躯壳上,伤痕累累,血如泉涌。 他看去似已支撑不住,背脊略弯,唯有一根手指依旧笔直指向上方,在钟睿看来,简直是莫大讽刺。 钟睿手指微微向前一点,巨剑铿锵轰鸣,惹得山门之后,一座第九峰发出一声清越的回响,与此同时,那柄巨剑一颤,顿时斩出一道长长剑气! “贼子,授首!” 食指凭空,写出了一枚杀字。 一抹丹青剑气无可阻挡,斩落下去! 咔嚓一声,桑北的身影竟硬生生矮了一截,再看他的双腿,已深深陷入进地面,周身鲜血泉涌,看去惨不忍睹。 钟睿见状毫不留手,此刻尽展平生所学,将生平临摹了无数次的一幅画卷,描画的淋漓尽致,细致入微,只为将这个叫做桑北的贼子一气击杀,方消心头大恨。 就见桑北的身形一寸寸陷入泥土之中,他双眸紧闭,似在苦苦挣扎,一根竖着的手指剧烈震颤。 一道道剑气凭空斩落,桑北的周身鲜血不停飞溅。 让钟睿震惊的是,即便到了当下,那贼子还在苦苦支撑。 钟睿的耐性已然消耗殆尽,倏忽间,身,意,和身后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三位合一,食指如剑向前一刺,正是那幅画卷的收尾一笔,此时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宏大的剑道天地淋漓绽放。 巨剑一划,光影斩入大地,再看那陷入泥土之中的贼子已然不见了影子。 钟睿松了口气,自以为大仇得报,谁曾想地表光影一闪,桑北已重新出现,不仅换了一身崭新衣物,脚底的那道斩开的长长裂缝,已然消失不见了。 “一个游戏罢了,见笑!” 他的手指依旧笔直指向天穹。 钟睿目瞪口呆,他用尽一切手段只为斩杀仇人,谁曾想适才发生的一幕,只是敌人玩弄的一个花招罢了。 师兄弟们都在左近,这叫他情何以堪? 急怒攻心,他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却也借助这一口鲜血之力,掣动空中巨剑,再度斩落。 岂知桑北口中轻轻一叹,指向天穹的一根手指轻轻一划,落下的正是钟睿先前描摹的丹青画卷的第一笔。 便是这简单一笔,已然引起山门后那座丹青峰发出嗡嗡震颤,刹那间,漫山飞鸟俱被惊起,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影子乱投长空而去。 此笔过后,桑北一气呵成,居然毫不费力,将先前钟睿描画的一幅丹青剑道图卷,从头至尾,事无巨细,全部清晰描摹了出来。 最后一刻,食指一捺,轻轻点在那柄巨剑上,正是最后一笔收尾。 巨剑铿锵一声破碎开来,化作无尽流光,四散而去。 第551章 老夫喜欢你! 钟睿大叫一声,跌飞出去,众人慌忙抢上前去,将他扶起,就见钟睿面色苍白,脸庞沾染污血,早已昏死过去。 众弟子无不怒目相向,只是他们的实力尚不如钟睿,又如何是此人对手? 此刻众人方才明白,桑北先前所为,只是示敌以弱的花招,只为欲借助钟睿的进攻,偷学丹青剑道罢了。 只是,丹青剑道乃是秘传,其中艰难,可谓千回百转,又哪里是区区一面之缘,就能偷学走的? 然而对方所展示的那种力量,不是第九峰的秘传还是什么? 不由得他们不信。 好强的贼子,此人天赋之高,实在难以想象。 此刻,桑北旁若无人走了过来,咔嚓声中,一座封印大阵已然被他轻松踏碎。 众人面色羞赧,纷纷侧目。 桑北一步跨出,便欲走入山门。 却听一声微斥自半空中传来,道:“你这异域贼子,居然托身丁峰之名,混入剑阁,最后堂而皇之进入我剑门,汝不敢以真面目现世,于剑道已是极大玷污,速速退去,姑且饶恕尔卿卿性命,否则天杀旦夕降临,必教尔化为齑粉!” 周边弟子闻言,纷纷露出喜色,情知有此人出手,这贼子再强,也是徒劳。 嗡的一声! 山门之中荡漾起一圈圈涟漪,宛若铜墙铁壁,将桑北挡在原地。 “人生于世,如风而逝,一个区区姓名,重要么?” 眸中光芒一闪,手指向前轻轻一戳,咔嚓一声,那一层阻挡的封印眼见得就要破碎开来。 一声怒斥中,就见一道青色闪电劈入山门之内,凝聚为一道锐利的剑锋,一股庞大的气势充斥周边。 天地瞬间一暗,众人看去,就见那不可一世的贼子,已然被重重击退一步。 霹雳声中,剑锋向外再吐一寸! 桑北身形一震,再退一步。 隆隆雷音不绝于耳,吐露的剑锋连连震颤,显现出一道长长的血槽,剑体裹挟重重雷音,振聋发聩。 直至此剑完整展露全貌,桑北已然退到十步之外。 周身衣物化作褴褛,一头乱发迎风飞舞,只是一双眼眸微微闭合,似在回味什么。 众弟子纷纷变色,如何也不能相信那位大人物凌厉出手,此贼居然看似在临阵磨枪,实在是胆大至极。 众人没有注意的是,在桑北后退的那条道路上,已然留下一串血色足迹。 这里暂且按下。 单说在龙泽帝都奚京之内,在那一片庞大的皇宫禁苑中央,最高处,一座翼飞欲起的宏大殿堂之内,一座象征至尊地位的高高宝座之上,此刻正危坐着一代帝君的身影。 他身形枯瘦,冠冕峨然,一张面孔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面容。 周边,龙泽帝君极为倚重的四镇正恭敬随侍左右,分别是兵镇定君谋,文镇,纸上江山李苦玄,威镇,脚踏八方商略,以及星镇,观星术士上官寻幽。 就听李苦玄叹了口气道:“君上,不日前,魔域黑衣魔相虞远辙率领魔军深入大荒,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捣桑京,顺势收服大部蛮荒部落,我等不可坐等其壮大,否则来日必成劲敌!” “虞远辙此人心高气傲,据说,据说那魔皇孔照已落入其掌控,被其软禁,也不知是真是假,此人智计过人,时下挟魔皇以令四方,居然一举拿下大荒,当真让人惊愕不已!”一旁的李苦玄叹道。 商略补充道:“或许是因为十多年前的一场恶战,鬼门之下,死伤不计其数,其中大荒精英大抵身死,故而给了虞远辙机会,这老贼辛苦经营多年,居然完成了孔照都不能完成的霸业,恐怕,越俎代庖之日不远了!” 定君谋拱手道:“此际魔都锡蓝正属空虚,不若由属下带领一支精兵,暗地里杀入魔域,或许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其余三人见定君谋主动请缨,微微有些色变。 过了一会,龙泽帝君轻轻咳嗽一声,道:“此事朕自有谋划,诸位不必担忧,一切都在朕掌控之中。” 李苦玄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帝君,知时下内外交困之际,这帝君抱恙已久,行为做事已然大不如前,竟任由奚京之内,多方势力坐大,及至时下,已成尾大不掉的局面,心中不免微微有些失望。 这个时候,商略再度说话:“奚京之外,北凌江边,当日帝君一剑惊天,将那与叶冥苏勾结的小贼斩入大地之中,岂知……岂知那小贼偏偏绝处逢生,后化名丁峰混入剑阁,直至在数日前的大比中摘得三甲,就此进入了剑门!此事,此事微臣不敢擅自处理,特请命君上定夺。” “有这等事!” 帝君威严骤然释放,周边几人心中一凛,他们可是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这位帝君生气了。 啪的一声,一张修长而白皙的手掌拍在雕龙扶手上,一物呼啸射入虚空,一闪不见。 饮血湖畔,垂钓中的老者睁开眼睛,探手一抓,一枚精致令牌已落入手中,内中一段信息随之传出:“敕令,剑门诸峰,不遗余力,诛杀太咸余孽桑北,不得有误!” 钓竿晃动,水光潋滟,照的老者的一张面孔模糊不清,当即口中说道:“太咸余孽,混入剑门,陛下有旨,不遗余力,诛杀!” 这声音穿透重重空间壁障,瞬间传到那九大峰主的耳内。 那些峰主,对于九峰之内,便如掌上观文,神识外放,已然察见端倪,当即敕令一干精英,迅速出峰,追杀而去。 第九峰山门之前,一柄裹卷道道电蛇的狰狞利剑,已然全部展现出其凌厉真容,却与那第九峰的形象看起来格格不入。 也就在此剑暴露一刻,原本一座巍峨绝峰,已然被浓云迷雾遮掩,一道道赤色电蛇接连落下,使得一座诗意青峰,镀上了一层浓浓血色,宛若变成了一座修罗地狱。 利剑一震,万重雷光攒集于剑锋之上,连带一座血染绝峰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轰鸣。 刹那间,难以形容的威压犹如排山倒海,冲击在桑北身上。 那些旁观者兴奋无比,断定遭此打击,那贼子非死即残,孰料,遭遇如此重大的冲击,那小子身形不退反进,居然稳稳向前挺进一步! 一声怒吼,万重霹雳从天而降,剑锋向后微微一缩,周边世界一片黑暗。 周边的一众弟子吓得缩了缩脖颈。 剑锋如蛇信瞬间吐出,桑北口中立时喷血,就见他明明受伤,反而再度前进了一步。 所有弟子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完全看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刹那间,雷霆巨剑连番震颤,一气发动十余次攻击,重重雷音,惊天动地。 而那枯瘦青年非但一步不退,此刻居然在重重剑道打击之下,一步步走回原位。 在其身后虚空,一座秀丽的第九峰形象已然栩栩如生矗立在了那里。 与此同时,原先留在地面上的一串足迹,已然被全部抹去了。 一声大笑传来,无尽闪电交织的虚空中,一个身影浮现,掣动雷霆利剑再度发出十连击。 数十道剑气轰击在桑北身后的青峰投影上,激发出的隆隆轰鸣,震得周边众人连连后退,只觉得被一柄致命利刃抵住脖颈,那股凌厉剑意,实在太过霸道。 “好一个太咸传人,将钟睿的剑道拿来就用,而后在与老夫的决战中,以老夫的剑道气息冲击其堪堪模拟出的丹青道境,居然将一座第九峰描摹的七七八八,虽虚有其表,已然大为不易,小子,老夫喜欢你!” 第552章 惜才之心 此人,正是第九峰长老青凌子,一生特立独行,性格乖戾,所悟剑道居然与第九峰传承格格不入,偏偏,青冥子对其视而不见,任由其大行其是,已然成为第九峰背后的一幕别类风景。 “不过小子,要想凭借一己之力进入我第九峰山门,你的表现还远远不够!” 青凌子一张手微微抬起,正欲落下,忽然间变了脸色。 就见漫空中,一道道剑光负载一个个修士,如流星飞射而来,转眼间将桑北严密包围在内。 内中一名青年才俊大声喝道:“奉剑卜大人法旨,诛杀太咸余孽,此獠极为狡诈,当日北凌江畔,浑水摸鱼,致使无数龙泽精英陨落,实在是罪恶滔天,诸君不必留手,当群起而攻之,尽快完成大人交付的使命!” “说的不错,此贼化名潜入剑门,用心险恶,不必以常理度之!” “杀,太咸余孽,绝不可留!” 一时间漫空剑气纵横,雷霆风暴铺天盖地落下。 就见桑北平静站在那里,看去毫无应变,竟任由那万重攻击斩落下来。 青凌子瞳孔略缩,他绝不相信那小子会任由宰割。 那小子的表现很对他的胃口,已然生出惜才之心,既担心那小子会承受不住,当场夭折,又迫切希望看到那小子能再度创造出绝地求生的奇迹。 出手还是不出手? 青凌子心中非常纠结。 稍稍犹豫间,那漫空剑道流光已然冲击在桑北所释放的道境天地之上,激发出漫空璀璨光华。 面临如此惨重打击,桑北毫不退缩,他仰首怒吼一声,满头长发披散,此刻居然背负着万重打击,向前稳稳迈出了一步! 与此同时,山门内,青凌子所祭出的那柄天刺剑顿时爆发出一圈圈耀眼光华。 “好小子,面临绝境,大胆作为,老夫果然没有看错!” 青凌子口中称赞,眸中精光熠熠,宛若看见一大堆美食在前,垂涎欲滴。 他又哪里知晓此刻的桑北究竟冒着多大的风险! 以七字真言配合斗转星移,强行逆转乾坤,桑北冒着陨落的风险,将大部攻击转移到山门之内,那柄天刺剑上,而后再借助天刺剑的巨大反噬,挡住了身后袭来的其余伤害。 一副其貌不扬的枯瘦身体,居然有惊无险的度过了第一重全方位的惨烈打击。 如此一幕,使得那些不遗余力发动攻击的诸峰弟子,又羞又恼。 他们迫切希望看到的一幕居然并没有如期达成。 无法理解,难以想象。 天昏地暗之中,第二轮更为强势的打击漫空爆发。 重重道境释放,遮天蔽日,虚空崩溃,剑气纵横。 青凌子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即便是他,也无法相信那小子能再度逃脱眼前的杀劫。 难道,真的任由那小子在眼前陨落? 要知道,那种心性,那种天赋,当真万中无一,但,一旦出手,倘若是他孤身一人还好,否则必将连累第九峰。 长期以来,师兄青冥子替他背负了多少罪责,无论如何,自己再不能替他添堵了。 青凌子长长一叹,闭上了眼睛。 他实在不忍看到那惨烈一幕发生在眼前。 生死一线,桑北的身后虚空,一座乌沉沉的大鼎横空出世,道境淋漓绽放,漫空中群星璀璨,万妖怒吼。 热血抛洒长空,一缕浩气,化作一条怒龙,扶摇飞升,冲入云天。 周身浴血的桑北,再进一步! 那柄剧烈震颤着的天刺,离他更近了。 与此同时,那座血染的第九峰发出连连轰鸣,连带着青凌子的身体剧烈一晃,居然向后退了一步。 二人瞬间一进一退,表现实在太过诡异了。 “他居然真的挡住了!” 此刻的青凌子不因后退而有丝毫颓丧,他圆睁双眸,显得愈发兴奋。 那座乌沉沉的妖夜鼎显然引起了他的浓厚兴致。 不止是他,围攻桑北的九峰修士再度陷入深深震惊之中。 看着那些吞云吐雾的大妖形象,纯属蛮荒异类,居然敢在剑门内现世,是可忍,孰不可忍! “杀!” “除魔卫道,我辈职责,诸君,今日就是我等斩魔证道之日!” “太咸余孽,勾结大荒妖类,已然毫无底线,诸君不可留手,倾力一击!” 怒喝声中,一个个修士纷纷燃烧精血,激发出一道道深邃剑气,斩碎虚空,劈向桑北。 “若不能浴火重生,则吾宁可永坠黑暗!” 桑北一声咆哮,万妖响应,就见一缕火焰从脚底涌出,转眼间将他烧成了一个火人。 与此同时,重明,夫诸,乘黄,夔牛等九尊大妖鱼贯冲了出去,撞入山门之内,在释放出的隆隆雷音之中,相继溃灭不见。 再看时下的桑北,已然化作一副木乃伊之态。 他意守枯盘,心入刹那,人间道极限释放,任由那重重剑道攻落下来,眸中所见,物我相融,只一心抱合于天地之间。 间不容发,他的右脚再度向前迈出一步,距离那柄天刺剑越来越近。 他无物无我,在踏出一步的同时,手指一点,捺向虚空! 青凌子内心一片骇然,他感到此刻自己面对的,并非是桑北一人,而是第九峰之外,其余诸峰的重重镇压。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初入剑门那日,何其孤独无助,若非最后一刻,青冥子出手,自己早已化作了灰烬。 他深深明白眼前的桑北,和他根本就是一路人。 挥手一拍胸口,一缕热血激洒而出。 一时间青峰染血,近百道惊雷落下。 “小子,你要演戏,老夫索性,陪你上演一场!” 天刺骤然一击,绽放出一道深邃剑痕,撕裂虚空。 此刻,桑北竟然如同置身事外,看似不动的身形,其实已然瞬移了成百上千次之多。 一缕缕鲜血绽放,血染了青峰,惊艳了此间天地。 在天刺发出一击的刹那,桑北准确捕捉到了那天机一线,从稍纵即逝的一道罅隙中,一闪而逝。 如此,使得这一番对攻,顿时变成了青凌子和诸峰修士之间的对垒。 一个个修士顿时被青凌子发出的一击所伤,再想到此人历来所为,不禁纷纷震怒。 “青凌子,你怙恶不悛,包庇太咸余孽,不怕责罚吗?” “青凌子,你往昔罪孽深重,若非剑卜大人宽容,早就将你废除修为,逐出剑门,速速将那太咸余孽交出来,吾等既往不咎!” “青凌子,今日大家除魔卫道,你居然私通敌人,罪无可恕,若然交出那贼子,吾等尚可为你求情!” 冷笑声中,青凌子萧索的身影降落在山门中央,看都不看那些青年才俊一眼,道:“你们这些无知的小辈,哪一点看出老夫私通并放走敌人了?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速速离去,老夫不与尔等计较!” “敌人从你看守的山门内逃走,不是你放的还有谁?我等执行剑卜大人的敕令,除魔卫道,你无端妨碍吾等公干,与贼子私通款曲,罪责难逃,若能迷途知返,还算为时未晚!” 一个剑修义正辞严道,突然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提到空中,就像拿捏住一只鸡鸭,传来冷声道:“谁给你胆子和老夫这般说话,看来你这鹦鹉舌头不想要了!” 说话间,这个剑修的脖颈顿时被死死勒住,一条舌头长长吐出,嗤的一声,已然被切断下来,口中喷出一团血雾。 啪的一声,将这个昏迷的剑修掷在地上,青凌子环顾左右喝道:“还有谁想要聒噪,老夫同样给他轻松轻松!” 一众剑修顿时变了脸色,内中一个白衣剑修长身而出,直视青凌子道:“别人怕你,我许子钰不怕你,今日若不能将你这忤逆拿下,二十年来,枉学剑耳!” 第553章 误杀 说话间,一勾残月浮现脑后虚空,就见一道冷厉剑痕斜穿残月而下,许子钰右脚一踏,一股剑道气息从长空直入大地,继而于青凌子足下大地突刺而出。 “钓月剑道!”一个剑修失声喊出。 钓月者,钓心,心所动,剑所发,要的是看透人心,一剑断心。 刹那间,青凌子只觉一颗心跳的越来越快,生平遭际如潮水滚滚涌现,要命的是,那无形之剑,穿透天地,只问本心而来,无迹可寻,防不胜防。 “好骄狂的小子,你以为出身钓月峰便能高高在上?今日若不能将你打入凡尘,尔不知天外有天!” 说话间,青凌子骤然闭目,一根天刺横空出世,剑锋微微一沉,许子钰周身如遭暴击,顿时飞溅出一片血光。 许子钰平素骄傲,尤其对青凌子之生平劣闻尤为不屑,此刻遭受压制,脑后一勾残月顿时绽放出万千剑芒,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青凌子眼瞳,周身气血蒸腾而上,那一弯残月已染成血色,口中喝道:“有所负,必有所罚,青凌子你屡屡犯禁,今日无人救得了你,红尘一钓问心断!” 在许子钰眼中,万物化虚,唯有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悬浮天地,咚咚跳动。 说时迟,脑后穿月一剑骤然拉伸出一道剑光,正刺中那颗跳动着的心脏,顿时喷射出一片血雨。 青凌子仰天长啸,口中喷出一道血虹,喝彩道:“小小年纪有此修为已然不错,但若凭此就想看穿老夫的本心,也未免太小瞧老夫了!天刺,刺心!” 他故意放开破绽,等许子钰出剑,而后在对方出剑的一刻,趁虚而入,一剑刺心。 钓月剑道,要的是观心于无形,许子钰意气用事,已然犯了忌讳,他在钓月,不经意中已然被老辣的青凌子所算,顿时被对方一剑刺中,岌岌可危! 生死一线,许子钰已然无视生死,凝视着对方趁虚而入的一击,双眸中血色褪去,一片空明。 “我心有所耽,这一剑足可为我斩去瑕疵,钓月无痕!” 许子钰瞑目,居然坦然受此一剑。 只是青凌子在击伤对方的同时,自己也同时遭受反噬,甚至于比许子钰受伤还要严重。 众目睽睽之下,二人势成骑虎。 “小子无状,今日不杀你,还当我丹青峰软弱可欺了!” 刹那间,那柄天刺暴涨一丈有余的剑气,便欲将许子钰击杀当场。 这个时候,一声轻轻的咳嗽自半空中传来,就见那座染血的丹青峰倏忽间褪去血色,恢复为一贯的青色峰峦,只微微一晃,焦灼中的二人顿时被分隔开来,各自远远退去。 “今日我第九峰山门大开,诸峰弟子尽可全线进入,尽情诛杀那太咸逆贼!” 说话声如仙音袅袅,诸峰弟子听了,骤觉一身烦躁尽去,顿时轻松了不少。 一个赤焰峰弟子依旧大声道:“青凌子无端割去我赤焰峰弟子舌头,私通逆贼,这怎么算?” 嗖! 就见一颗红色丹药从半空中落下,掉在那弟子手中,空中那声音说道:“这颗丹药,足以让那受伤弟子重新长出舌头,至于尔等以为青凌子私通逆贼无非是一场误会,本峰主可以为青凌子作证,其中原委,本峰主会亲自向剑卜大人解释清楚。目下,强敌混入第九峰,若有后进英才能够斩杀此獠,本峰主不惜倾尽所有,助他直接提升一个境界,并且还要向剑卜替他请功!” 一席话说的众弟子无不意动,纷纷打消疑虑,各自三五成群,涌入山门,追杀而去。 其一是因为奖励丰厚,其二是因为对于神秘的第九峰慕名已久,若能亲自进入其中,感受那种宏大氛围,或许就能寻到机遇,对于提升修为,大有裨益。 诸峰各有各的修法,彼此间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那峰主能够主动开放山门,机会实在太过难得,诸峰剑修哪里能够忍受其中诱惑。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更多弟子潮水涌来,第九峰顿时成为炙手可热之地。 青凌子身影一闪,消失在半山云雾之间。 少时来到一处绝壁之前,面壁而坐,只觉得一颗心变得极为烦躁,几番镇压仍旧不得其法。 不多时,一阵朗朗琴音传来,青凌子恍惚之中,感到就像坠入一潭秋水之中,身心中的疲惫一时尽皆散去,说不得稍稍躬身,口中恭敬道:“多谢师兄!” “道与魔,只在一念之间,倘若一步不慎,便会前功尽弃,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戒之,慎之!” “师兄教训的是,某知晓了!” “今日你可知道错在哪里?” “不该贸然挑起纷争,也更不该对那太咸贼子起了恻隐之心。” “唉,其实你的心结几十年来未曾解开,这个,师兄可以理解,你或许从那太咸余孽身上看到了解脱的希望,故而心痒难耐,也在情理之中,错的是,你仅仅看到了表象,却未能发现其背后隐藏的祸端,若我稍稍来迟一步,你已犯下大错,堕入魔中了!” 听了师兄的话,青凌子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生平最敬师兄,视之如父,更每每感激对方纠正自己于歧路,时下回想适才所为,当真是错的离谱,不仅大为悔恨。 “今日诸峰修士深入我第九峰,这是他们的机遇,更是你的机遇,修剑者,最难渡的便是本心,你若能以他人为镜,斩断魔念,进而一举诛杀那太咸贼子,则足可证道,来日成就必在师兄之上!” 青凌子此刻如何不明白,这是师兄在成全自己,心中感怀,连连道:“师兄提携,永不能忘!” “这是你的机缘,师兄能帮的只有这些了!我时下已然到了突破的关口,必须长时间闭关,第九峰就暂时交给你了,安心,静心!” 轻轻一叹,琴声朗朗,渐渐远去。 “师兄放心!” “原来那小子正是我破解心魔的关键,师兄为了我,做出如此重大牺牲,恐怕此生都难以报答了!就让我成为第九峰的暗影,成为师兄的臂助!” 心思贯通,只觉得烦恼尽去,倏忽间,站起身来,仰观宇宙,俯察尘埃,就见一座第九峰清晰呈现在眼前,一草一木,一沙一石,无不纤毫呈现。 便看到诸峰弟子犹如一只只飞鸟,穿梭在山间云雾之中,梳篦一般,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仔细搜索。 不料,青凌子几番仔细搜索,仍旧未能发现那太咸小贼踪影,不免大为惊愕,忖思,莫非那小贼并未进入山门? 突然间,又不免拍了一下脑袋,大叫痴愚,那小贼专门前来,只是为了觊觎第九峰剑道,又怎么可能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更何况,强敌环伺,他已无路可去,遁入山间,无非是最好选择。 只是那小贼也当真很有意思,居然能逃脱一众修士的漫山围堵,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正思忖间,就见山间一隅骤起纷争,那当中被围一人,不是那小贼又是何人? 当下道境展开,笼罩那方区域,只待那小贼露出破绽,便可一发中的。 绝境之中,就见那小贼刺杀一人,夺路而逃,十多个诸峰弟子于路疯狂追杀,一时间峰峦摧折,鸟兽奔逃,场面一片混乱。 就见那小贼慌不择路,正逃到一条狭长的山谷之中,青凌子心头暗喜,道:“吾计成矣!” 只手一按,天地俱暗,一柄长长的天刺化作倚天之势,顺着山谷走向斩落下去,轰隆隆的崩裂声中,那一处山谷已然被这一剑生生抹去。 只是,青凌子没有想到的是,不少追杀的弟子,在最后一刻,竟诡异的冲进了山谷,因而被自己发动的剑气一并抹杀掉了。 第554章 破壁 “该死,你们都该死!” “凡阻我道者,当杀!” 一缕杀意再也按捺不住,青凌子一双眼眸变得血红,犹如野兽发出一声声怒吼,声震山林。 “青凌子怙恶不悛,屡屡杀人,我等与之不共戴天!” “此贼不除,诸峰无宁日,青凌子,你这无耻老儿,出来受死!“ “他奶奶的,青冥子青凌子俱不是好东西,他们分明是要将我等引入彀中,一网打尽!” “为死难兄弟们报仇,杀,血洗第九峰!” 深吸一口气,稍稍平息心中愤怒的青凌子不免扪心自问。 怎么会变成这样? 自己明明将他们挡在了外面的。 为何自己会屡屡重蹈覆辙? 师兄闭关前的话尚自在耳畔回荡,错已铸成,青凌子一时间心乱如麻,心知如何解释也是百口莫辩。 怎么办? 怎么办? 师兄刚刚将第九峰托付给我,我居然又造成乱局出现,为今之计,唯有……唯有如此! 为今之计,为了第九峰,便将这条命交付出去! 唯有如此,才能平息那些剑修们的愤怒。 青凌子身影一晃,出了秘境。 然而眼前发生的一幕,再度让他怒火中烧。 就见那一座座巍峨楼阁,雄伟宝地,瞬间犹如纸糊一般,连排倒下。 尤其是那座中央圣地,第九峰历代先辈埋骨之地,那座神圣的青峰塔在眼前轰然倒下的一刻,青凌子的一颗心再也无法平复,心中升起万丈怒火,广袖卷起,拖曳出漫空剑道流光,将那漫山遍野间的一个个修士无情斩杀。 “你们自找的,休怪我青凌子无情!” 红了眼的诸峰修士,卷起漫空狂飙,向青凌子发起接连冲杀。 血雨腥风,刀光剑影,第九峰转眼间已化为修罗地狱。 一些剑修已然萌生退意,他们于暗地里开始向山门方向快速撤离。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不仅在撤退的路上遭遇了重重杀戮阵图的阻击,甚至于,在好不容易逃到山门的一刻,却发现,原本那座高高的山门居然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 这些剑修都是聪颖之辈,顿时想明白了其中干系。 “青冥子青凌子居然想要将我等一网打尽,其心何其毒辣!” “他们……他们越规犯戒,妄增杀戮,居然不怕宗门追责,简直丧心病狂,幕后所图必然非同小可!” “目下,我们唯有尽快向师尊汇报,请求援助,否则,青冥子他们坐拥地利,我等危矣!” 几个人正在商量,就见一道剑气长河裹卷万重雷霆,当空落下,他们眼前一黑,已然坠入无尽黑暗之中。 于是乎,第九峰上,惨烈的屠戮场面随处可见。 一边是第九峰的历代建筑被大量毁去,一边是走投无路的诸峰弟子被无法抗拒的力量纷纷抹杀。 “毁我圣地,坏我宝库,你们这些欺世盗名的伪君子,当真死不足惜,杀!” “师兄,师弟不得已,今日坠入魔道,死不足惜,但愿以这副残躯,贡献给第九峰,生为第九峰弟子,死为第九峰之鬼,所有罪愆,当由我一人背负,待我杀尽这一群卑劣之徒,我就去亲自向剑卜大人请罪!” “杀,以杀止杀,消我胸中块垒,快哉!” “贼子休逃,老夫亲手送你们下地狱!“ 杀戮越多,青凌子反而觉得心中愈发畅爽,生平从未有过如此痛快,他不由得生出疑虑,难道自己心中每每滋生的妄念,并非是压制所能平复,而应以杀戮将之宣泄,方可破妄成道么? 碧血丹山,一抹残阳坠落峰头,就见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身影,正高高站在那里,冷冷看着青凌子,道:“杀戮已满,你距离成魔只差一路,而我距离突破,也差了一路,我在等你,一直在看着你,今日倘若我胜,第九峰将不复存在,若你胜,第九峰将化作魔境!” 说话之人,正是当初与青凌子发生一战的钓月峰弟子许子钰。 他眼睁睁看着周边诸峰弟子死于非命,却无动于衷,作壁上观,心性之冷酷坚忍,已远远超出常人。 一脸污血的青凌子,脸庞微微颤抖,他原本以为这世上已然很少有人如他这般血腥残忍,未料到,这个一贯以清流自居的高高在上的钓月峰弟子,为了追求自己的道,对周边杀戮视若无睹,心性竟冷血到了如此地步,比他分明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说来,这修道和修魔,难道并无本质区别? 所求者,不问过程,只求结果。 “很好,如有天意,今天你便是上天赠送给我的意外惊喜,老夫已然走到绝路,有你陪葬,也算此生不虚!” “青凌子,自我许子钰进入剑门,此前仅仅见过你一次,只是那一次,我只看你一眼,已然明白,便立下誓言,此生杀你之人,唯有我许子钰,所以,你才是上苍赠送给我的礼物,死在我手,是你此生荣光!”许子钰淡淡道。 好狂的小子! 青凌子仰天大笑,只是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许子钰已然出手,那股杀戮剑道几乎就要切断他的喉管。 青凌子退,不得不退。 身后漫山遍野的尸骨中,一道道长剑笔直竖起,盖因那些遗留的剑器中,都藏着执念,藏着遗憾和愤怒,而那些东西,才是与他青凌子息息相关的东西。 青凌子退,以退为进。 每退一步,他的势都在膨胀,他的杀戮气息都在上升。 这是他的主场,他表面看去有些狼狈,其实优渥有余。 只是,他还是有些轻视了许子钰的剑道。 一番血洗,无尽尸骨,这便是许子钰眼中的道。 当初为了证道,许子钰曾经暗中潜入魔域,经历无尽杀戮洗礼,方有所成就。 人起于卑微,柔弱如草木,唯有浴血杀戮,方能激发出其躯壳中的无穷战力,才能生发灵感,进而寻机突破。 一剑落下,左边是道,右边为魔。 以道观魔,以魔佐道,以杀养生,以生蓄杀,红尘一轮残月,钓尽道魔交征之中的芸芸众生之心。 这个世界,不求正义,唯以杀养杀耳! 这就是许子钰的道。 是以,在青凌子一路后退之中,许子钰的气势也在一路高涨,甚至于,比之青凌子增长的势,更快,更强。 许子钰双眸血红,比之那一轮将落的残阳还要浓重,还要恐怖。 青凌子越退越快,但最后,他不得不停住了脚步,因为他已无路可退。 在他的身后,正是那一面如明镜般平滑的绝壁,也是青凌子心底隐瞒着的不足为外人道的修罗道。 这一面绝壁,他面壁多年,期待破壁,却不得而出。 不得而出也还罢了,关键内心深处一股无名杀戮却是愈演愈烈,使得这一面绝壁如同牢狱,将他死死囚禁在这里,故而被他命名为修罗道。 破壁之日,灭修罗成道,这是青凌子早就发下的誓言。 此刻,青凌子的后背紧紧贴在他的修罗道上。 与此同时,冲来的许子钰的身影也被那一轮将落的残阳投影在那一幕绝壁上,巧巧的和青凌子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也同样在这一刻,那一轮将落未落的血色残阳终于被降临的黑夜收割掉了最后一缕残影。 黑白交替一刻,天刺斜斜刺入虚空,它浓缩着青凌子一生追求的道,也蕴含着青凌子一生不得宣泄的恨,同时在许子钰所释放的巨大压力逼迫下,破壁而出,犹如长江大河,疯狂宣泄了出去。 一缕热血,如泼墨般挥洒出去,许子钰的身影就像一只折翼之鹰,远远坠落了出去。 身后,高高的一幕修罗壁咔嚓破碎,皲裂出一串串树须状的裂缝。 青凌子静静站在那里,身影无比萧索,不知在想着什么。 此刻,一滴残血,在天刺的尖峰上,将落未落。 远处的黑暗中,一声叹息幽幽传来。 紧跟着,一个浑身被鲜血浸透的身影一步步走了过来,看着青凌子,口中疑惑道:“你……这是修成了魔还是道?当真令我费解啊!” 第555章 我只是一个过客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唯一时下明白的是,我或许就是一个笑话,被设计的笑话,你欲杀我,便来吧!” “看来你的死已成必然,一个人修道至此,其实活不活已无所谓,即便你想要挣扎,已毫无意义,因为,时下,乃是我的主场!” 黑夜中,许子钰的眸中格外明亮,在中了天刺一击的一刻,他以为自己已然必死,未曾想到的是,那一刻黑夜已然降临,他的道竟发生了异动,由此让他逃过了致命一击,进而,将他的心底瑕疵一并斩去了。 一勾残月,在绝峰之上稍稍崭露头角,渐而,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红的正如丽人的一抹朱唇。 刹那间,一剑穿月,瞑目中的青凌子居然毫不挣扎,束手待毙。 这一刻,变故突然出现。 就听咔嚓一声,就见那道穿月的剑影,应声而断,与此同时,许子钰惨叫一声,连退数步,口中喷出一道长长的血虹。 紧跟着,黑暗中走出一个看去极为憔悴的身影,那人闭关数十年,今日乃是第一次出关。 残月映照之下,那一张消瘦的面孔,显现出诡异的苍白,看去就像刚刚走出黄泉的鬼魂。 “唉,其实你们两人,都是老夫布局了数十年的两枚棋子罢了,一明一暗,一白昼一黑夜,好在你们都很争气,果然没有让老夫失望,而那些进入第九峰的诸峰小混混,都是助你们功成的祭品罢了,你们的存在,只为成就上位者走的更高的阶梯罢了,而作为一个外来者,你的这场观摩已然足够长了,出来吧,和老夫对弈一局,争一场冥冥中的胜负吧!” 许子钰此刻方才发现,自己居然不能动了。 他的肉身,他的灵魂,俱被一种莫测的力量封印住了。 让他更为惊骇的是,在他的身侧,一个枯瘦的青年不知在何时出现了,静静走了过去,甚至连一丝风都不带。 许子钰此刻终于明白适才青凌子的心情为何了,原来自己也是一枚对方早就布下的暗棋罢了。 被设计的人生,被随意拨弄的棋子,人生至此,该有多荒唐可笑! 苍白如鬼的那张脸看着对面的枯瘦青年,淡淡笑道:“你潜入我第九峰,只为偷窥我无上剑道罢了,你看着漫山遍野杀戮无数,依旧能熟视无睹,心性比之许子钰,比之青凌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老夫给你机会,出剑吧,发挥出你的最高战力,不要让老夫失望!” 桑北看着此人,宛若看到了第二个法性,口中轻轻一叹道:“我的道与你们不同,我只是一个过客,而你们只是沿途的风景,我只是为了看穿其中幻灭罢了,所以,你们干你们的,和我无关,我,只是一个过客!” 苍白面孔哑然失笑道:“你这般言论老夫还是第一次听到,很奇葩,很有意思,不过,当下青峰染血,你既入了老夫的道境天地,已然成为其中棋子,老夫还是给你一个对弈的机会,这在整个剑门已是绝无仅有,不过,你既然不愿意出剑,那老夫便出剑吧!” 他拍拍手,远处许子钰正如一个傀儡,木然走了过来。 “以血洗心,浴血重生,以前你不知为何而活,时下老夫撕开这一层幕布,让你知道为何而活,去,杀了他!” 苍白面孔一拍手,许子钰已化作一道血光冲了出去。 绝峰之上,一勾残月愈发殷红,随着许子钰释放出一道绝杀,残月微微一晃,血光投射,合入许子钰的杀戮轨迹之中,拉伸出一道长长的剑痕,顷刻间便要吞没了桑北。 铿锵一声,光芒爆发,桑北一闪而退。 空中的一弯残月连连爆发,道境释放,许子钰犹如一条血海游鱼,将以杀养杀道境释放的淋漓尽致。 桑北退,不得不退。 盖因这许子钰的道本就是浴血养成,而此刻,他已然变成那苍白面孔手中的一把利剑,苍白面孔知根知底,坐拥主场优势,将漫山杀戮气息融入那把活着的剑中,将一弯残月和第九峰的气势融为一体,杀气磅礴。 桑北退,不停后退,直至最后,他已然退到了那一面断裂了的修罗绝壁之前。 二者一追一退,俨然将适才追杀的一幕复制了一遍。 “壁已破,道已残,那一道绝壁已然毫无用处,想法不错,只是无用!”苍白面孔冷笑。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就见那一道满布裂缝的绝壁上,顷刻间荡漾起一层波光水影,转而化作一泓平镜也似的清潭之影。 许子钰裹挟漫空杀戮而来,势不可挡。 未料骤然瞧见对面清潭中投映过来的影子,空洞的眼眸中,忽然掠起一缕微光,以至于他的剑不由得稍稍一慢。 桑北一指轻点,已然循着当初那道攻入的路径,击中了稍显茫然的许子钰。 与此同时,远处的青凌子,空洞的眼眸中同样掠过一缕血光。 这骤然发生的一幕,让苍白面孔稍露愕然,随即赞道:“果然是不世出的天才,只与钟睿一战,便将对方道境堪堪模拟而出,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不错,不错,不过这样更好,知其漏而补其全,如此,老夫便让你见识一番双峰融合的剑道!” 再度一拍手,再看青凌子和许子钰的眼中又恢复为空洞之色。 乓乓! 双掌连击,青峰震颤,左边许子钰乃道,右边青凌子化魔,以道观魔,以魔佐道,青峰残月,相得益彰,双剑交加,切断尘心。 桑北的手中已然握着两柄剑,只是他依旧退无可退,身后只是一泓虚空潭影。 苍白面孔骤然闭目。 他不知道他处心积虑发动的绝杀,那小子到底能否顶得住,但该做的不会有丝毫犹豫。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桑北手中双剑重叠,脚底一踏,一枚庞大的脚印已然显现在那一泓潭影之上。 刹那间,虚空破碎。 道魔交征的剑道,摧枯拉朽般击碎了那一枚脚印,也同样将那一面残破的修罗壁,重创出一口漆黑的洞窟。 也就在这一刻,两道剑光掠起,一断魔,一断佛,间不容发,断佛之剑击中了许子钰,断魔之剑则顺势击中了青凌子。 紧跟着,桑北的身影浮现在那一口漆黑的洞窟中央,口中禁不住喷出鲜血。 不得不说,他反击的时机拿捏的妙到毫颠,将脚印融入第九峰,虽然没有完全抵挡住苍白面孔发动的致命一击,却也挡住了对方的大部攻杀,然后顺着对方的攻击路径,将相克剑道犀利攻入了许子钰和青凌子的体内。 鲜血连连飙飞,青峰剧烈摇晃,反噬之力将二人瞬间击退十丈之外。 “痛快!这一手不啻化腐朽为神奇,实在是防守反击的经典,只是,小子,真正的攻击来了,老夫不知道你是否还能抵挡得住!” 一阵朗朗琴音,随之释放。 许子钰和青凌子的眸中再度恢复为空洞之色,琴音过处,虚空扭曲,二人的身影仿佛消融在了虚空中。 悠扬的琴音转而凄婉,青峰微微一晃,桑北只感到心头一阵凄楚,随即,一缕血光透体而出,紧跟着,第二道血光也飙射了出来。 身影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而那一连串无形的打击,根本无从抵挡,鲜血漫空抛洒,桑北不住后退,此刻已然退到那一口新开垦出的洞窟的最深处。 那里显然属于第九峰的腹地,也是死地。 此刻,整座第九峰的威压全然释放,更兼那种无所不在的打击连连破袭,桑北周身上下,鲜血不停喷洒而出,看去已支撑不了多少时候了。 第556章 摒弃前嫌 外界,苍白面孔摇头叹息道:“原以为,经历剑阁洗礼,又在进入剑门后的测试中,意外闯到了天尽头,他会给老夫带来惊喜,谁料,仍旧是一场镜花水月,老夫面壁多年,苦心孤诣,原本希望能够藉由这天命之子的到来,开动棋局,破茧成龙,未曾想,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既然无用,那就死吧!” 这一刻,琴音戛然而止。 天地俱暗,万籁无声。 洞窟深处,虚空破碎,一道无形杀戮骤然释放。 手中双剑合璧,桑北刺出朴实无华的一剑。 身后回头无岸,置之死地。 一剑刺出,心归刹那。 而先前所受种种伤害,已然被这朴实无华的一剑,浓缩于其中,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随之释放,居然将那无中生有的一记抹杀意外挡住了。 “有这样的事?那是……剑玄的气息么?” 苍白面孔骤然睁大眼睛,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他心中大喜,重拾信心,喝道:“能挡住老夫一击,我希望你能顽抗到底,能够让老夫试探出极限!” 脚踏大地,丹青峰连连震动。 当初,入定之中,他偶然于梦中见到那惊鸿一瞥间的影子,已然大受启发,剑道突飞猛进,即便是那陶然峰天意峰也不放在眼内。 然而,自那一梦之后,他却再也无法捕捉到那梦中所见的影子,以至于相思成疾,一病不起。 继而剑走偏锋,暗中布局,妄图通过明暗二子布局,合丹青钓月双峰之力,揭开迷瘴,重新窥见那一道玄之又玄的梦中投影。 数十年布局,就是为了今朝得偿所愿。 无形的杀戮漫空释放。 洞窟深处,处身绝境中的桑北,看似险之又险,却凭借手中的剑,宛若在雕刻一件作品,一剑一剑,切掉瑕疵,削去陈腐。 我非我,我只是我。 这一刻,他已非桑北,他俨然和第九峰融为了一体,化作一柄倚天长剑,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居然将苍白面孔于梦中觉悟的剑道一一挡住了。 “数十年苦心孤诣,今日破壁,得偿所愿!” 当年惊鸿一瞥,无不铭刻在心,刻成心底的一道伤疤。 数十年打磨,苦心孤诣达成的一击,刹那释放! 苍白面孔此刻变得尤其兴奋,他已然深深感受到了突破的契机,只需杀了这枯瘦青年,他一定会得偿所愿,再度见到那数十年前的梦中投影。 一道惊雷,震惊百里,轰然劈落在第九峰之上。 一双双入定中的眼眸骤然睁开,无不震惊的看向第九峰的方向。 “居然……居然真的让青冥子找到了么?“ “第九峰虽处末位,但一旦给他找到那一缕道韵,恐怕,九峰秩序将要重新排布了!” “这青冥子何德何能,得上苍如此垂佑!” 生死一线,桑北依旧波澜不惊。 他以合璧之态,抱合天地,竟神奇的将青冥子释放的最强一击,抱合于自己的古朴一剑之中,骤然一刺,绽放出一道长长的青色剑气。 同一时刻,外界,隐没中的二人被齐齐震了出来,连带青冥子本尊,三人体内,齐齐飙射出一道长长的血虹。 头发披散,道袍撕裂,苍白面孔一脸血污,看去愈显狰狞,他死死看向那口洞窟深处,却哪里还有那个青年的影子? 怎么可能? 那小贼究竟哪里去了? “出来!“ “出来!” 他犹如疯魔,连连怒吼。 而站在远处的许子钰和青凌子二人,眸中显现亮色,透露出一种走出迷雾般的清醒。 二人看向此刻的青冥子,不但再无一丝崇敬之情,反而多了点怜悯。 “上苍,你就是如此对待我青冥子的么?老夫数十年处心积虑,只为今朝破壁,你却假吾之手,成就一个太咸余孽,天,你待我何薄!” “出来,小贼!” 青峰震颤,漫山木石纷纷溃落,一道长长的剑痕穿云直下,贯入第九峰山腹之中。 几番打击,第九峰已然面目全非,不复昔日秀美景象。 苍白面孔暮然回首,目光冷厉看向许子钰二人道:“你二人能有今日成就俱乃老夫成就,竟敢袖手旁观,看老夫笑话,老夫这就废了你们!” 苍白面孔踏空而起,一指轻点,虚空断裂,一道深邃剑痕当空斩落。 许子钰不能抵挡,连退数步,周身喷血。 然而,苍白面孔自以为必杀的一剑,竟被许子钰躲过了。 “可恶,一个棋子,也想翻身!” 目光落处,数十道剑痕破空落下,这一次许子钰连退二十步之外,虽然看去更加狼狈,却于百忙中反击出一剑,看似无力,偏偏刺伤了对方,令苍白面孔发出一声痛呼,口中喝道:“棋子就是棋子,死吧!” 手指一点,虚空凝固,剑影破空,许子钰看去在劫难逃。 许子钰口中接连喷血,神色反而平静异常,他身影一震,骤然向前踏出一步,破开束缚,再出一剑。 剑光落处,飞起两道血虹,二人各自受了对方一剑。 苍白面孔虽然看去伤势轻微,在他看来分明遭受莫大侮辱,如何忍受? 他浮空连踏数步,将许子钰完全笼罩在下,手掌一按,虚空破碎。 未料,必杀的一击竟被一个突如其来的身影强行接住,那人瞬间被震退十步之外,将涌出的鲜血强行咽回肚腹,定定看着苍白面孔道:“师兄,求道就是不择手段么?如此,这道不要也罢!我青凌子宁愿依旧处身梦中,做一个糊涂人,也不要时下的你,我只要当日的师兄,只要你能变回来,我何惜一死!” “好好好,如此,就去死吧,吞了你,也算我这么多年没有白白付出!” 空中的青冥子仰天大笑,只手化作遮天之云,攫向青凌子。 未料在青凌子的背后,一道剑光飞起,顿时将那一张庞大的手掌刺的鲜血淋漓。 后方,许子钰大声喝道:“此人已然癫狂,不可以常理度之,你若当真醒悟,可去向刑堂自辩,死在这里,无非一场笑话!” “歪理邪说,以杀止杀才是王道!“ 青冥子双眸血红,斩落一道道剑光,就见许子钰身体中接连喷出血雾,身影远远倒飞出去,已然失去反击之力。 “小小暗棋,只有被老夫吞噬了,才是正理!” 只手攫去,顿时如捉拿鸡鸭一般握住了许子钰的身躯,许子钰瞑目待死一刻,骤见一道剑光掠起,准确击中那张大手,鲜血喷洒,手掌失控,许子钰凭空坠落,被青凌子接住,二人齐齐退向后方。 “师兄,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回头吧,我会去向剑卜大人请罪,一切罪责当由我承担,你仍旧可以做你的第九峰峰主。”青凌子目光诚挚看向青冥子。 青冥子失声大笑,道:“老夫认定的路,从无回头的道理,所谓种因得果,你们的一切乃是老夫赐予,今日必须收回!” 当下瞑目,天地坠入黑暗,那种无处不在的打击,立时攻入青凌子二人体内。 二人节节败退,无从抵挡,此刻退到一处绝崖之前,已然无路可退。 “我等活着,只为求道,原本处于迷茫绝境,幸那个青年以神奇剑道将我们拉回现实,这才觉得往昔只是一梦,如今梦醒,即便旦夕身死,倘能有所觉悟,也算死得其所!” 听了许子钰的话,青凌子不觉怦然心动,如青冥子所言,二人乃其布下的一明一暗棋子,当可互为表里,取长补短,使得彼此道境浑圆,而眼下青冥子发动的那种神秘莫测的打击,正是检验这一推测是否合理的绝佳时机。 想到这里,青凌子看着原本的死敌,点了点头,生死关头,二人摒弃前嫌,双方的手,默默握在了一起。 第557章 淡青色 咔嚓嚓! 一道道闪电自绝壁之上劈落,瞬间如藤蔓爬满了绝壁。 与此同时,一勾残月冉冉升起。 二人面临生死,居然放开所有芥蒂,任由彼此道境缓缓融合在了一起。 就见一道血色剑影当空落下,悬于上方。 而那种无所不在的打击,居然被那道裹卷道道电蛇的血色剑影挡住了。 万重杀戮攒集于剑影之上,岂知遭受打击越多,青凌子和许子钰即便连连受但冲击,但彼此道境反而融合的愈发充分了。 到后来,那种无处不在的打击居然被那道血色剑影完全挡住了。 怎么可能?发生了什么? 瞅见这一幕,青冥子羞愤难当,一口老血止不住喷了出去。 自己这么多年当真活到狗身上去了么? 便连自己布下的棋子都失去掌控了么? 青冥子暴走一刻,周边嗖嗖落下十二道白衣身影,将他团团围住,就见一道道剑光穿透而出,化作十二条锁链,将青冥子的身体死死锁住。 “青冥子作为峰主,不诚于剑道,暗中作奸犯科,荼毒本门精英无数,罪不可恕,现奉剑卜大人之命,将之打入万幽剑壑,终生不得走出!” “青凌子,钓月峰原弟子许子钰,身先士卒,不惜付出莫大牺牲,也要阻止青冥子继续犯下罪孽,作为奖励,着青凌子和许子钰二人,共掌第九峰,勉力作为,不得辜负厚望!” 一个白衣剑修宣读完毕,与周边十二刑堂弟子一起押解青冥子远去。 青凌子怔怔看着眼前一幕,感觉就像做了一个梦,完全不像是真的。 即便青冥子是主谋,自己同样犯下大错在身,谁料却被轻轻放下,不仅不追责,反而让其和许子钰共掌第九峰,这,这完全不合常理啊。 青凌子觉得不可思议,许子钰更觉得不可思议。 “第九峰事宜,还请前辈主持,我作为外来者会全力协助前辈,要紧的是,其一,重整第九峰,其二,尽快找到那个消失的青年,我总以为,他的身上,藏着莫大干系。” 青凌子心中千头万绪,难以平息,尤其是几十年爱己如子的师兄,居然变成一个荼毒同门的罪人,更是一个伪君子,这让他如何也难以接受。 “老夫之心甚乱,须得闭关一阵,你才华出众,剑门对你期望甚大,愿意做什么,尽可从心施为,老夫去矣!” 话音未落,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许子钰摇头苦笑,他与第九峰众弟子原本并不熟悉,此刻接受了任命,只能强出头,朝着顶峰议事阁,飞掠而去。 此刻,桑北已然来到一处空明浩渺的世界。 上下无有依托,自己就像一片叶子静静漂浮在空中。 他看向四方,看不到任何东西,却觉得冥冥之中,正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心绪颇为不宁,难以平息。 桑北哑然失笑,即便经历无数次修炼,不知不觉间,还是着相了。 他深吸一口气,与天地同呼吸,一呼一吸,一生一死,一刚一柔,一正一反。 一呼一吸,一收一缩,心跳咚咚,敲击于无形的天地之间,越来越慢。 只是,与周边天地间的那种契合,还是差了一点。 恍惚中,记忆竟回到遥远的从前,他被那头血狼王逼上了绝崖,毅然在最后一刻,跳了下去,如一滴水,跳入天地之间。 就此解开枷锁,进入那种空明之境。 叮咚! 叮咚,叮咚! 一声声清脆的水滴声由远及近而来。 呼吸,呼吸,与天地同运。 他还是看不见,摸不到,而那窥视自己的东西,明明就在周边。 彼此间,就像隔了一层薄膜。 他的一双明亮的眸中倏忽间睁开,这一刻,我只是我。 脑后虚空,一泓空明澄澈的潭影浮现,探手一抓,一柄星沉落入手中,轻轻一弹光明一面,一声叮咚,虚空中涟漪荡漾,连带起那一泓潭影也变得摇曳不定起来。 一枚明亮的晶体浮现眉心之中,他的双眸,愈见澄澈,如天空那般高远。 手指一点,轻轻弹在星沉剑上,他在不断模拟那种水滴之音,也在不断贴近当初美丽精灵所唱响的天籁中的韵味。 浩渺,寂寞,空明,偏偏,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 桑北微微皱眉间,眉心间的那枚晶石突然释放出耀眼的光华。 叮咚,叮咚,手指连弹。 双眸的色彩已然改变,犹如晨曦的天际,带给人无限宁静祥和之感。 其实他的弹奏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发生深刻变化。 万物有心,天地有心。 那心只为自由而存,而那种淡淡的惆怅,那是……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叮咚,叮咚。 涟漪在虚空中荡漾。 叮咚,叮咚。 桑北的心愈发宁静。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这宇宙,这天地,并不寂寞,因为还有——爱! 当桑北弹下最后一指之时,他感到自己仿佛变成了一粒尘埃。 透明的淡青色,壁立千仞,看不到边际,瞬间,释放出一声叮咚般的穿透乐音。 桑北感到,此刻的自己就像要被融化在了里面。 天地之间都化作那片无边无际的淡青色,看似很近,桑北却觉得不啻隔着数个天涯般的遥远。 叮,咚。 桑北下意识间踏出两步,在虚空中点出两圈涟漪,释放出空明的叮咚声。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我非我,我只是我,我只是天地间刹那间的一滴水。 他希望能够求得回应。 但他的试探仍旧是徒劳的。 他等了很长时间,只感到一颗心变得愈发沉重,而那片无边无际的青色,分明在不断远离。 一步跨出,咫尺天涯,越过无尽时空。 只是在那片淡青色面前,就像森林面对一只小小的蚂蚁,一切的挣扎实在太过可笑。 淡青色的天幕越去越远,好像就要消失了。 桑北盘膝而坐,犹如一滴水,悬于虚空。 眉心间一粒晶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叮咚,一颗心在跳。 叮咚,天地在脉动。 叮咚,万物在律动。 我非我,物我本无距离,你我同在。 拈花一笑,刹那人间。 一滴水,融化于雪峰,汇聚成溪,继而成江河,最终必将汇入那片汪洋之海。 一个人便如一粒尘埃,万千尘埃堆积成星,万千星星汇聚成宇宙星空,由此衍生次元,衍生大千。 道无涯,力有限,生命微末,其心不死,只为嘤其鸣矣,叮咚于天地。 叮咚,叮咚。 叮咚! 宏大的声响撞击出一圈圈涟漪,扩散至无边无际。 叮咚! 那种被点破的通透感愉悦周身。 在捅开那一层隔膜的同时,丹田之内,银色小蛇骤然昂起头颅,一张一缩,便从那片淡青色的天地间吸纳来一缕不可知的气息。 银色小蛇瞬间在丹田内盘旋数十圈,显得尤其欢畅。 这个时候,那一片无边无际的淡青色天幕,开始向中央收缩,最后凝聚成一抹青色的剑影,孤悬于天地之间。 桑北在它面前,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点。 叮咚,叮咚。 水滴声犹如天籁,不断敲击在这片莫测的天地间,一圈圈涟漪光影持续扩散。 剑门第四峰,钓月峰上。 那一处最高的绝崖上,正盘坐着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人。 他的身侧摆放着一个小小的茶几,火炉煮茶,咕嘟冒泡。 一个白衣剑修正恭敬守护一旁。 “慕容,挑选出的礼物和五十名精干弟子都送去了么?” “是的,师尊。” “没出什么变故么?” “变故倒是有,不过,由于剑卜大人全力支持许子钰,那些反对者只能暂时忍受了,唉,收服人心固非朝夕之功。” “你是大师兄,许子钰虽然是青冥子布下的暗棋,却毕竟是我第四峰的弟子,我们必须不遗余力支持他上位。” “诺。” “去吧,你的修为已然到了紧要关头,不可懈怠。” 慕容应声去了。 第558章 月夜棋局 慕容去后不久,钓月峰峰主弈星子微微闭目,与此同时,身侧那一个小小火炉中的火焰顿时熄灭,而茶壶中沸腾的茶水已然凝固成冰。 他的口中微微叹息道:“末法之世,前途微茫,剑门之内早已良莠不齐,好高骛远者有之,党同伐异者有之,投机取巧者有之,不思进取者有之,而此番丹青峰发生变故,剑卜大人顺势而为,铲除了大批异己,同时在不经意中成全了那小子,剑卜大人算无遗策,也是在为我们谋求一条出路,苦心孤诣,劳苦功高,却不惜身背万般责难,而能够理解他苦心的人,除了我弈星子,还有几个?” 他睁开眼睛,看向第九峰的方向,口中喃喃道:“许子钰,你要努力啊,不要让我失望!” 第九峰满目疮痍,百废待兴。 许子钰站在广场一隅,看着各自忙碌的第九峰弟子,其中反对者大有人在,若非剑卜大人倾力支持,若非钓月峰峰主出手相助,他此刻只是孤家寡人。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许子钰啊许子钰,你要明白,在他们眼中,你仍旧是一个并不出众的小修士啊,或许已然成为他人盯上的一枚棋子!” 如何跳出重重罗网,当真是大难啊。 目光转而,落在一个高大修士身上,当下传音道:“张择成,来!” 张择成闻言,双目微眯,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即便心中不愿,还是走了过来。 “你是有能力的人,我很看好你,我欲闭关一段时日,其间,丹青峰一切事宜便全部交付你处置,不知你愿否?” 一瞬间,张择成已然被天大的惊喜砸中,竟然呆了一呆,稍后忙不迭道:“峰主托付,张择成敢不尽力?” 张择成早就打探清楚丹青峰宝库中的底细,大量丹药武技,天材地宝,那可是青冥子聚积了无数年头的海量财物啊,这个机会必须抓住,即便他将库房搬空,最后大不了将一应过错全部推在许子钰身上,既得了好处,又毫无风险。 送到眼面前的机会,我张择成却之不恭了。 他心中喜不自胜。 许子钰内心冷笑,他如何不知那张择成的背景,在他看来,即便张择成将一座丹青峰搬空,他都不会怜惜,要知道,那本就不是他的东西,至于最终落到谁的手里就不是他所考虑的了。 “怀璧其罪,我许子钰当然明白,这枚烫手的山芋,便送给他吧!吾之所求,唯道,这世间,谁是弈者,谁是棋子,不到最后,谁又能说的清楚?” 看着张择成得意洋洋离去,许子钰身影一闪,已来到当初那一处破开的绝壁之前。 一口黑黢黢的洞窟,直通第九峰山腹深处,那里,才是他最感兴趣的地方。 摸着黑,许子钰一步步走进洞窟深处,盘膝坐下,不多时,已然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不远处的黑暗中,另一个身影早已在这里入定多时。 道,玄之又玄,要想有所感悟,难如登天。 有的修士穷尽一生,明明只差了一步,偏偏迈不过去,终究带着遗憾,化作那一抔黄土。 岂知那看似小小的一步,不啻隔着天涯那般遥远。 此刻,在丹青峰一座最为庞大的藏宝库之内,张择成正指挥着一众亲信,抓紧搬运宝物。 他深知夜长梦多的道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须给他搬干净。 偏偏在这一刻,传来一声断喝道:“张择成,光天化日,窃夺宗门宝物,你胆子不小啊!” 张择成骤然看到数十个身影簇拥上来,为首一人,正是生平一个死对头——杨述。 “我现在暂代峰主之职,行使峰主权限,我做的事,难道还要你一个小小弟子许可么?” 杨述仰天大笑道:“我自然不会无端干涉你行使峰主权限,但,若然你以权谋私,偷盗宗门宝物,作为第九峰弟子,我却不能不管,我已派人向上面举报了你的罪责,你就等着接受惩罚吧!” “有的人,太自以为是了,若没有上面许可,我岂敢妄为?只是你,未经许可,私闯宗门宝地,已然触犯律法,我今日便行使峰主权限,将尔等就地斩杀!” 振臂一呼,近百弟子蜂拥而来,早将杨述一班人包围在当中。 双方更不答话,一番你死我活的战斗,骤然展开。 山腹深处,许子钰却不知道这些,也对那些东西毫无兴趣。 而宝库之内的厮杀已然愈演愈烈。 更多的剑修都抱着趁火打劫的心理,加入了掠夺之中。 以至于这一场战斗很快就演变成了全方位的厮杀,死在其中的人不计其数。 经历又一场残酷洗礼,原本第九峰的势力已然折损十之七八。 对于这场再度爆发惨烈争斗,诸峰意外都保持静默,仿佛没有看到。 山腹深处黑暗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许子钰睁开眼睛,看向那个方位,欣喜道:“诸峰之所以多年裹足不前,或许正是因为以邻为壑,相互忌惮所致,而那个青年当日已然为我们点开一条路径,为今之计,不知前辈是否愿意彻底摈弃前嫌,和晚辈再一次探究那冥冥中的大道?” “我只觉得人生至此,大抵索然无味,而你所提,正是我内心所想,与那青年相比,或许正因为心无所滞,不受世俗规矩所束缚,故而能够到达那种无拘无束之境,你能放下,我又如何不能放下?” 相视一笑,二人只觉得内心前所未有的轻松。 当下二人继续入定,将彼此道境自然而然释放了出去。 修行不知年。 外界,经历了数次血雨腥风洗礼的第九峰,愈显沧桑。 而那些宝库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已被搬空了。 很多残余弟子,都各托关系,投入到其他峰去了。 最后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残兵败将。 第九峰看来算是没落了。 “别人看去为没落,在我看来,第九峰已然脱胎换骨,达到了青冥子一生所没有达到的,浴血重生之境!但愿,但愿那老小子进入万幽剑壑,不会自暴自弃,浴血重生!” 弈星子脸上浮现莫名笑意,目光忽然落在一旁弟子身上,询问:“慕容,从第九峰这几番变故之上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格局,看到了有所为,有所不为。” “仅仅是这些吗?” 弈星子的眸中浮现莫名的笑意。 他知道,他的这个得意弟子,寄托了很多人的期望,所付出的努力远远超出同辈,却全然不介意遭遇的痛苦和折磨,只介意自己不能有所精进。 他背负的东西已然太多。 而自己背负的又少吗? 末法之世,谁的心情都在一天天变的更加沉重。 “去吧,去追求你想要的东西,争取在未来一战,拔得头筹。” 弈星子知道,他能做的,只是这些。 他看着慕容的背影,轻轻一叹。 天地囚笼,我视他人为棋子,在天的眼中,又算个什么! 月满之夜,丹青残峰之上,一个翩翩身影飘然而至,在一处断崖之畔,枯松之侧,摆上棋局,斟上茶水,一边饮茶,一边啪的一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溅起一串星辉。 此子落处,正是中央天元。 一子落下,身下的山峰顿时一震。 慕容对着棋局,眼观鼻,鼻观心,心归天地。 突然间,嘴角翘起,浮现淡淡笑容。 刹那间,一个身影无中生有出现在对面,也不拘束,斟上一杯茶,酌了一口,而后从棋钵中拈出一枚棋子,似瞬间拈住了万钧之力,缓缓按在了棋盘一隅,口中叹道:“无邀之局,无邀之人,你欲问天,我来相和,不算唐突吧,慕容?” 对面那人面容俊朗,乃剑门之内,后进之中,慕容唯一认可的劲敌,陶然峰林忘书。 第559章 钓鱼 “天地一逆旅,吾等皆过客,今日邀万象为宾,倘有缘者,皆可于盘内落子,君不期而至,察纳雅意,吾心甚喜。” 二人相对大笑。 岂料落子之后,面对棋局,久久不语,仿佛已陷入大难之中。 不料一声大笑当空传来,就见一张肥厚手掌自空中落下,从棋钵中闪电拈出一枚棋子,正欲下在棋盘之中,孰料一股无形气势骤然释放,那张手顿时被刺的鲜血淋漓,一声惊叫传来,那人已然羞于露面,逃之夭夭。 “凭借一股蛮力也想介入天问之局?荒唐!只是,这第三子如何落下,却是大难,一旦落子不慎,恐怕会惹火烧身,即便如此,我倚天峰沈问既然以问为名,责无旁贷!” 一个清瘦身影来到二人之侧,从钵中拈取一子,快速落下。 岂知在落子的过程中,好似天摇地动,其人袍袖间笼罩着无尽剑芒,连连传出隆隆雷鸣,一枚棋子在接近棋盘的过程中,迸发出无法直视的光芒,随着一道闪电劈落在楸枰之中,沈问已闪电缩回手,长长松了口气,脸色变得极为苍白,叹道:“此子落,大不易,幸不辱命!” 当下于棋盘一侧盘膝而坐,一如二人,观棋不语。 “这慕容好大胸襟,居然于他人山头擅开棋局,借助他人大势欲成己道,胆子不小,勇气可嘉,这第四子,我如是峰吕澄然接了!” 就见一手探空出现,拈住一子,仿佛拈住了此方天地,啪的一声,居然将棋局内将要爆发的气势当即压制了回去。 “钓鱼局,好大的饵料,好吃,好吃,既然落子,我吕澄然睡觉去了!” 一声大笑,人已远去。 上空那一轮月亮愈发圆了,距离峰头越来越近,将一座断崖之上照的历历分明。 不觉,赶来的参与者越来越多。 他们或主动现身,或隐匿行踪,或半云半雾,藏龙卧虎,各展手段将一粒粒棋子下在棋局之内,使得一座棋局渐渐变得生动起来。 随着棋局的进行,来客越来越多。 高高低低,或蹲或坐,弯腰站立,形态各异,将一座棋局密密围住,有的高兴,有的迷惘,有的痛苦,有的失落,惴惴不安,患得患失者,大有人在。 而慕容自落下天元一子之后,就再没有下出第二子,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棋局,仿佛雕像,连眼皮都不曾眨动一下。 其实那一座看似平静的棋局中,时下已如沧海横流,天翻地覆。 要命的则是,先前每落一子,都已然融入一个修士的道境,时下种种道境交织,错综复杂,已然形成阴阳混战之局,使得下一枚落子已然成为关键。 要的是寻找到那一个困难重重的平衡点,且不被棋局大势所裹挟,否则心神一旦失守,遭受反噬,轻则重创,重则可能被毁去修为。 随着棋局推行不断深入,周边的旁观者就像一个个热锅上的蚂蚁,盖因每一子的走向都会极大影响到他们心境的变化,或损或益,对于其日后修为将会带来深远影响。 他们本以为旁观无害,岂知在不知不觉中,已然被这盘宏大的棋局牵扯了进去。 “好一个慕容,也不怕被撑死!说来,这小子果然不愧为剑门青年一代中的天赋最强者,居然从丹青峰的剧变之中觅得一缕天机,顺势布局钓鱼,这份勇气,倒也难得,这下一子,老夫便成全他吧!” 如是峰上刹那间掠起一粒星辉,只在一念间就突破了空间壁障,当的一声,落在那一座混乱的棋局中。 周边之人只觉得周身一轻,再看棋局之内,一粒怪怪的棋子,明明摆在那里,却好像空无一物,顿时将棋局之内滋生的种种戾气化去了大半。 众人顿感心情愉悦,而此刻最要感激的人则是慕容,心中默默向着如是峰的方向道了声谢。 当真一子点醒梦中人。 慕容于钵中拈取一子,此刻一颗心如同上空一轮明月,已然放下一颗钓取之心,当的一声,落下空明一子,瞬间震动了整座丹青峰,也撼动了周边之人的心神。 “此子挟众人之力,所问者……莫非……” 沈问抬头看了一眼慕容,双眉微皱,只是这下一子却并不是他所能应答的了。 山腹之内,联手入定中的二人骤然睁开眼睛,他们此刻已然被那一子相问,拉回现实,只觉得上方一座棋局,仿佛一座泰山镇压,令他们喘不过气来。 “这慕容,反客为主,占我山头,殊是可恶,若不能反击,我等心境被挫,当真后患无穷,前辈,如何做,您来定夺!” “恐怕,我等都不在那狂妄小子的眼中,他所问的,并非我等,而是以我等为棋子,问于当日那个闯山的小子!”青凌子微微一叹。 “那座棋局已然牵动剑门九峰,丹青峰时下欲寻机蜕变,却被他借机拿捏住了,这小子当真心机深沉得很!” 二人正低语间,突然听到耳畔传来一声清脆的水滴之音。 许子钰的眼中顿时一亮,一侧青凌子已然意会,二人道境再度融合,很快物我相忘,竟然置上方的泰山压顶之威如同无物。 与此同时,在那一座秘境之内,顿时荡漾起一圈圈变幻的涟漪。 一股强大的斥力眼见得就要将桑北击飞出去。 就见他手指一点,一声叮咚已然传至天外。 叮咚! 传在慕容的耳内,顿时如同雷击。 他的口中哇的吐出鲜血,因为反应快,已被笼在袖口中。 沈问看向棋局之内,又一枚若有若无的棋子出现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那枚棋子,却无论如何看不出其中玄虚。 对面的慕容虽然被震伤,却毫无颓废之色,精神愈发振作,口中喃喃道:“这……就是真正的丹青峰么?你既回应,我更不可落后!” 他自负才智绝伦,生平能被其看在眼中的人屈指可数,天生心性愈挫愈强,当即拈取一枚棋子,仿佛同时拈住了空中那一枚圆月。 这才是慕容今夜最大的倚仗。 钓月峰钓的是一弯残月,而他慕容偏偏欲争夺那一轮满月,虽说天道忌满,若然不争圆满,在这末法之世,又如何争夺那一线生机? 当! 一子如月,坠落棋局。 丹青峰轰然一震。 同时,远远的,那座钓月峰同时发出更为猛烈的震撼。 绝峰之上,持茶欲饮的弈星子,杯中的茶水顿时溅落出去,打湿了衣襟。 弈星子口中叹息,深知,道不可强求,一人一路,他人莫可奈何。 秘境之中,桑北睁开一双晨曦般的眼睛,面对这传递来的第二次叩问,忽有所悟。 当下对上方一座棋局内的情形已然了如指掌。 人间道瞬时展开,映照上方的棋局,很快模拟的七七八八。 而交织于棋局之内的种种道境,在他看来,都是种种滋养。 人间道转动,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若有所思间,一指轻点,一声叮咚,已然反馈到那一抹淡青色的剑痕之中。 叮咚! 悦耳之音再度传来。 慕容凝神看去,就见空明一子,再度出现在棋局之内。 他此刻如遭重击,口中再度呕血。 便连上方那一轮明月,也然变得黯淡无光。 “我一生求道,有进无退,哪怕今夜就是死在这里,这一局棋也必须下完!” 啪! 染血一子,铿锵落在棋局之内。 上方一轮满月,骤然化为一轮血月。 青峰染血,血色恐怖一幕情形再度呈现。 众人再度吓了一跳。 此刻心神已然深陷在这座莫测的棋局之内,便是要抽身而去,也是难上加难。 好一座钓月峰。 好一场钓鱼局。 第560章 第四声叮咚 秘境之内,那一道淡青色的剑痕骤然一晃,秘境虚空仿佛瞬间就要崩溃。 桑北闭目,意守天地一线。 右手凭空一拈,一子当空落下,与此同时,一座丹青峰刹那间吐出一道剑痕,迅疾刺穿了上空那一轮血月。 月轮褪去血色,恢复为皎洁之色。 再看棋局一侧的慕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此刻,一声咳嗽自天际远远传来。 众人顿时噤声,神情肃然。 俯瞰棋局之中,一子如星闪烁,定在那里。 慕容手抚胸膛,看去神不守舍,只觉得胸膛间的一颗心仿佛被那一子钉住了,此中痛苦,难以言喻。 恍惚中,万道霹雳在耳畔炸响,而那一子答复,他居然一下子不知如何应对。 时空盘旋,生命在瞬间快速流逝,一生只是刹那。 饮血湖畔,一根钓竿骤然向上一提,万顷湖面波纹荡漾。 天际,一颗流星呼啸飞来,撼动天地,直令丹青峰上众人一时间头晕目眩,却又在瞬间,周身压力消失一空,变得轻松无比。 再看棋局之内,一枚血色棋子稳稳落在那里。 慕容一脸震惊,很快恢复为一贯的自信和冷静,口中喃喃道:“谁都想成为弈者,但弈者之难,谁能体悟?有时候,作为棋子,当有棋子的觉悟,那也是一种幸福,如此,我便入局,成为一粒棋子吧!” 一缕神识投放,融入中央天元一子,无论福祸,都乃自求,不必怨尤。 叮咚! 秘境之内,桑北手拈虚空,摘星落子。 火红色的赤焰峰上,一道剑光投射,落入丹青峰棋局之内,化作一枚如火燃烧的棋子。 人间道随身,手中拈住一枚滚烫,敲击虚空,叮咚回鸣。 一抹淡青色的剑痕微微晃动,一声共鸣融入手中那枚滚烫的棋子,在落下的过程中,一枚梦幻般的棋子已穿越虚空,落入丹青峰上那盘棋局之内。 一旁,观棋者之中,一个修士的身体已然被无形的力量所穿透,飙射出一缕热血。 他踉跄退去,转身便走,再不敢回头。 一子落下,一子回应,雷鸣天地,青峰摇晃,一缕缕心神跟着摇曳不定。 一缕缕热血飙射,一个个修士按捺不住,纷纷退场而去。 到后来,棋局周边遗留之人屈指可数。 剩下的这些人,都是曾经落子者,他们的心神早已深深陷入棋局,即便想要抽身离去,时下已不可能。 “一座小小棋局,居然演变成为牵动诸峰的大势,只身微躯,凭借一座丹青残峰抗拒诸峰威压,光这份胆识,已然足可钦佩,对于慕容,对于他,都是一场莫大的机遇,这,算是你们第一次交手了么?” 钓月峰上,弈星子瞬间闭目,天地骤暗,一子观心,落入虚空。 丹青峰棋局之畔,慕容的身体再度剧烈一震,口中喃喃,不知所言。 一粒粒棋子如飞星坠落,棋局之内,黑白巨龙纠缠翻滚,征战不休。 饮血湖尽头,一轮硕大的日轮稍稍浮现三分轮廓,已然将周边天地染成一片浓浓的血色。 湖畔垂钓老者,微微睁开眼睛,叹息道:“很多事情的发生看似偶然,莫非是那命运轨迹的搬运,只是,一切的发生往往来的猝不及防,开局易,收局难,如何收局,便连老夫也难以判定,难道仅仅要听天由命吗?” 他明白这局棋已然牵扯太多,如若措置不当,一定会伤及剑门根本。 想到天命一词,目光不由得望向那座诡异莫测的天意峰方向,也就在此刻,就见一道硕大的赤色雷霆咔嚓嚓劈落在那座天意峰上,在这道雷霆落下的一刻,又一道雷霆劈落在丹青峰上,只不过这一道雷霆并非从天而降,而是由丹青峰内钻出,瞬间劈入天穹之中。 “糟糕,天问,地应,那座棋局已然演变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其中杀劫连绵不绝,这,这居然将我剑门诸峰镇压了无尽年头的祸患引发了,看来躲是躲不过去了,该来的总会来,天择之子啊天择之子,你的出现,步步杀劫,凡所算者,必遭反噬么?” 饮血湖畔,老者面色肃然,咳嗽一声道:“诸君,今日覆巢之下,我等唯有倾力一战,或许才能庇护一隅安定,休戚与共,你我都要身先士卒!” 一声令下,诸峰峰主连连回应。 方才还是朗朗青天,转眼间风起云涌,一口劫眼犹如贪婪大口,盘旋在钓月峰之上,弈星子仰首观天,叹息一声道:“种瓜得瓜,祸由我引起,第一劫果然很快找上门来!” 划开手掌,鲜血泉涌,骤然一按,当空,一枚血手印轰然按落,忽视时空间隔,落向丹青峰,于中途已然凝聚为一枚棋子,随着一声霹雳爆响,棋子已下在棋局之内。 慕容的身体上冒起一缕青烟,跟着燃起一朵火苗,那朵火苗吸纳其精气神而烧,烧的慕容面色惨白,只得勉力支撑。 周边几人面色俱皆惨白,他们周身所遭受的杀劫,比之慕容,却有所不同,有的遭遇冰封,有的遭遇疾患,有的被雷劫直接劈中,甚至于有的在头顶上长出一株青苗,那青苗每生长一分,便要吸纳大量的精气神,令他痛苦难当,只希望这一场棋局能够早一点结束。 他们又哪里知晓,这世上之事,大抵入局易,出局难! 说时迟,又一口劫眼出现在诸峰上空,所在位置,乃是第五峰金刚峰。 就见那口劫眼内雷电纵横,隆隆雷音正如金刚怒吼,声势滔天。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一条硕大的雷龙轰隆隆钻入那座雄壮的山峰之中,山峰绝巅处,一个身影衣衫褴褛,头发披散,裸露出一副强壮无比的躯壳,口中怒喝,镌刻于胸膛间的一条巨龙刺青,刹那间活化,怒吼着,扶摇直上,冲入天穹。 同一时刻,一条怒龙落向丹青峰,于中途凝聚为一枚硕大的棋子,啪的一声,砸在棋局之内。 山腹之内,入定中的许子钰和青凌子齐齐吐血,只是他们身在局中,除了勉力支撑,已然别无他法。 棋局不断变化,山腹秘境之内,桑北模拟出的人间道跟着变化,转而凝聚出一道叮咚敲击之音传了出去。 就见一枚棋子无中生有,出现在棋局之内。 落子一刻,又一泓劫眼,出现在第六峰雪雁峰上空。 一道霹雳落下,一座晶莹的雪雁峰上撕裂开一道道缝隙,一个老尼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衣襟,当下踏动雪峰,隔空落子。 一泓泓劫眼相继出现在丹青峰之外,其余诸峰之上。 饮血湖畔,老者双眉深锁,在他眼中,诸劫勾连,已然形成死结,几不可解。 “难道,那冥冥中的天意,居然是要让我剑门全部化作祭品,来成全那个天择之子么?如此,一番经营,岂非为人作嫁?” 千算万算,如何能算清楚那未来的天机? 再也忍耐不住,老者喷出鲜血,却在呕血的瞬间,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不由得看向诸峰之外。 叮咚! 叮咚! 叮咚! 一声叮咚,乃是丹青峰发出,然而那股韵味,谁能真切感受到其中奥妙? 第二声叮咚乃是诸峰做出回应,同气连枝,一荣俱荣。 第三声叮咚,正是这片天地所回复的共鸣。 叮咚! 第四声叮咚,传自诸峰之外,天尽头,第十峰! 第十峰之上,一抔土丘突然动了,一张枯手伸出来,拼命想要抓向天空。 紧跟着,泥土中,一颗长满枯草的脑袋钻出来,使劲摇了摇,口中发出野兽般的怒吼,顷刻间,震惊百里,牵动诸峰。 第561章 无人能让我离去 紧跟着,那双混浊的眼睛睁开,瞬间变得明亮起来,眼瞳中好像纠缠着数不清的细密闪电,燃烧着最为疯狂的烈火,包含着世间种种癫狂欲望。 此人再度发出一声穿透天地的怒吼,竟激起诸峰齐齐降下雷劫。 此刻,诸峰峰主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原以为必死的一个大人物,居然还没有死,如果卷土重来,诸峰或许都将化作劫灰! 第十峰上,那个癫狂人物猛然站起来,周身抖落的尘埃瞬间化作一缕缕剑芒向上飞升,在他将要失去自控的一刻,耳中再度听到了一声叮咚之音。 叮咚,叮咚…… 眸中燃烧的血色瞬间稍稍褪去,他终于恢复了一丝难得的清明,若有所思之中,一手抬起,于虚空中轻轻一拈,便牵动了诸峰,凭空降临数不清的巨大闪电! 饮血湖畔,忧心如焚的老者骤然瞪大了眼睛,于不可思议中,倏忽间想明白了一切。 “也只有他,也只有那个人,才能破局,要的是,他早已彻底堕落,那小子却能借助天地之力将之拉回一线间的清明,太难得了!” 老者看向丹青峰,仰天笑道:“诸劫循环已成,和局,破的好,破的妙!” 第十峰,瞬间的清明过后,那人眸中再度现出癫狂错乱之色,却也因下出那破局一子,耗损大部力量,随着一道闪电击中了那具近乎枯朽的身体,他缓缓坐下,身体渐渐被泥土覆盖,一座坟墓再度成形。 丹青峰上,一天劫云很快散去,又恢复为晴空万里之状。 由于天地之力的干涉,那一盘棋局已然和下面的座石融合在了一起融为一体,仿佛天造地设,毫无人工斧凿的痕迹,凝固成为丹青峰上一隅独特的风景。 那几个如醉如痴的修士恍惚间相继醒来,心中浮沉百感,那种有所得的喜悦难以言喻,拱拱手,纷纷退去。 最后,作为对弈者的沈问同样离去,只剩下一个人犹如木雕一般,坐在那里。 冰冷的火炉再度燃烧起来,一壶馥郁的新茶咕嘟咕嘟冒泡。 慕容自斟自饮,眸中若有所思。 天意峰,矗立云天之上,犹如一座仙山。 天意从来高难问。 天意峰看似就在眼前,但如何登山却不得而知。 据说,一人一法,各人各缘,有缘一蹴而就,无缘对面不逢。 一座缥缈的天意峰,阻碍了多少修士的上进之路。 天意峰下,荒草枯骨,随处可见,只是那些遗骸头颅的朝向,都对着天意峰。 他们穷尽一生,欲问天意,只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命运让我到此,自是对我的考验,倘若我参悟不出此生的天意,即便老死此地,也是我命!” 白衣女子,脚踏大地,挥剑决开雾霾,不多时,已然在一弯溪水之畔开垦出一处田园,她结庐而居,自栽花木,道境释放,转眼间,便开遍了繁花。 焚香,煮茶,沐浴,入定。 一人一峰相对,相看无厌。 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女子的身边多了个三四岁的女娃娃。 女娃娃长着肥嘟嘟红扑扑的脸蛋,整天跑着,咯咯笑着,摘花扑蝶,或悄悄蒙上女子的眼睛,跟她玩捉迷藏。 此刻,被丝巾蒙着脸的女子,装着很苦恼的样子,拍拍脑袋,哀求道:“天意,让娘摘下蒙面找你好不好?也真是,为何娘每一次都找不到你呢?我找过了你曾经藏过的任一个地方,却偏偏找不到,好狡猾的小丫头,看娘抓住你,打你的屁股!” “出来吧,天意,娘找不到,也猜不到你躲藏的位置,娘认输了!” 灵巧的小胖手解下丝巾,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女子,嗔怪道:“娘好笨,天意明明藏在葡萄架下的,天意还给娘准备了奖品,可是娘好笨,这些奖品,只好等到下一次,在娘找到我之后,一并作为奖品吧!” 女子刮了一下女娃娃的小鼻翼,叹息道:“我的天意总是很聪明,总是能藏在出乎所料的地方,作为奖励,娘今天特意给你做了糕点呢!” “谢谢娘,我去捉蝴蝶了!” 小丫头一蹦一跳去了,她却不知道,在阵图隔绝之外,却遍布着腐朽的尸骨。 “我惟愿你一生都这般无忧无虑活着,不像我,辗转半生,庸碌无为,甚至于,连一座山也走不过去!” 入定多日,一无头绪,不知该如何走出这座天意峰。 或许,即便穷尽岁月,打破脑袋,也找不到所要的答案。 她的目光忽然停留在女孩蹦跳着的背影上,口中喃喃:“天意啊天意,你是上天的恩赐,莫非,莫非我欲走出去,还是要在你身上才能找到答案吗?” “那么,从时下开始,就让我作为一个凡人,作为一个最平常的母亲,和我的天意共度这一段最美好的时光吧!” 说话间,女子的气息变了,变成了一个人间寻常女子,砍柴采药,浣洗缝补,耕耘收获,每日劳作不停,闲暇时,便和她的女儿一起游戏,捉蝴蝶,踢毽子,捉迷藏,扮鬼脸。 而这一幕,又如何逃得过那座第六峰上,如同寒冰一般的老尼的眼睛。 她身着一件洗的很旧的僧袍,仪表虽然朴素,却禀赋一种高山寒冰般的冷傲,她俯瞰着那一幕情形,口中叹息道:“七月,你真的变了,或许对你,能够放下才是好事,只是,剑卜大人出手将你送到那里,却不是无缘无故,为师无法参悟未来,只是希望,你在那人迹罕至之地,能多多保有一段美好时光!” “一座天意,它问的是每个人的一颗本心,及至时下,走出去的人屈指可数,而那个天择之子就是出类拔萃的一个,如此年纪,如此心境,难以想象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一声叹息之后,老尼闭上眼睛,与一座雪峰,浑然一体。 丹青峰头,煮茶,盘桓,思索,推敲,观天。 作为剑门诸峰中最被看好的一个青年俊杰,他本不属于这里,反而在这里滞留了好多个月。 几经疮痍的丹青峰,随着时间的流逝,稍稍恢复了一点生气。 一众老弱病残者,每日盥洗打扫,各干各的。 无主状态其实也是一种莫大的自由,只是这种状况并不会延续太久。 被洗劫一空的丹青峰,早已失去了以往的诱惑力,何况,还有一个青年俊杰坐镇,也便少人敢来打扰了。 是夜,一勾残月冉冉升起,当一粒星光无中生有般点缀在残月一侧,随即传来一声叹息。 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丹青峰绝崖之上,朝着坐在棋盘旁,那个飘然出尘的青年拱了拱手道:“师兄,没有想到,你还没有离去。” “子钰来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喜可贺!坐,茶!” 慕容抬手,亲自为对方斟了一杯,许子钰表情淡淡,盘膝而坐,酌了一口,心中自是一惊,他原以为自己突破之后,已然不惧慕容,未曾想时下竟然看不透对方一杯茶中所包孕的意境。 “丹青峰非钓月峰,师兄长在这里滞留,难免要惹人非议。”许子钰好心提醒。 “我在等人,心中有惑若不得解,走到哪里,也是迷途。” 听了他的话,许子钰心头一动。 “我丹青峰不留俗客,青峰虽残,剑意不绝,去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一个高大的身影,披着一件残袍,背对着二人,犹如一座铁壁。 许子钰面浮苦笑。 “请开解我惑,否则,无人能让我离去。” 慕容语气淡淡,旁若无人。 “口气不小!” 那人脚底一踏,青峰震动,刹那间万道流光凝于指尖向下捺去! 未料,随着慕容落下茶盅,那些剑光竟然被生生凝聚在棋局边的虚空中。 那人落在地面的右脚再度重重一踏,就见一道深邃的剑痕已刺向慕容后背。 许子钰张口结舌,如何也想不到,青凌子出手便是杀招,完全不留余地,想要阻止却已不及。 第562章 牧君 就见那道深邃的剑痕剧烈震颤,凭空破碎,与此同时,那处时空,已然崩溃成万千泡沫光影。 慕容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正落在那座凝固的棋局之上,岂知他根本不在意身后的剧变,目光灼灼看向那座棋局,眸中浮现一缕兴奋之色。 此刻,青凌子心中的震惊比之许子钰还要厉害,那绝处逢生的破壁一剑都没有迫退那青年,那心境,那修为,那天赋,当真万中无一。 只是,他此刻的道境已然和这座丹青峰融合,无论如何,容不得外物滞留此间。 青凌子后退一步,青峰震动,慕容周身一震,再度吐出一口鲜血。 青凌子再退一步,慕容再度吐血,只是他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棋局,全神贯注,拼着身体受伤,只为参悟那冥冥中的玄机。 倏忽间,青凌子又后退一步。 慕容周身如遭雷击,腾起一缕青烟,就像马上要烧起火来。 “走吧,此处不是你久留之地!” 许子钰只手伸出,按在棋局之上,他的原意既为迫退慕容,同时欲替他挡住青凌子强大的攻击。 然而他的设想完全错了。 他的修为本在二人之下,却强行欲为二人开解,顿时将自己逼入绝境,说不得口中喷出鲜血。 鲜血飞溅,转眼间被棋局吸收的干干净净。 对面的慕容已然痴迷,他此刻一心求道,对身外打击完全置之不理,却无意中将许子钰一并拉了进来。 三重道境融入棋局,原本形成的平衡再度被打破,顿时天兆改变,一片劫云无中生有出现在丹青峰之上,漫空电蛇飞舞,雷声隆隆。 “可恶,一个外人居然想改变我丹青峰之格局,也太不把我青凌子放在眼里了!” 青凌子怒火中烧,身下一座丹青峰此刻宛若魔化,降下道道扭曲的电蛇。 青凌子瞬间连退三步! 慕容连遭三重重击,连连吐血。 “死磕之局!这青凌子,这慕容,当真疯了!” 钓月峰头,弈星子此际即便想要入手,已然来不及。 此刻,青凌子骤然转身,若是等他转过身来,那必然是玉石俱焚的结果。 就见一道巨剑光影,从天空斜斜落下,目的竟然是欲将那座峰头彻底削去! 生死一线,无数双目光投向那座丹青峰,内心满满的震惊,震惊的是,那座屡遭重创的丹青峰居然再度触发了死劫。 这个时候,一声叮咚之音,穿透天地而来,清晰传入慕容几人的耳中。 与此同时,一道青色剑光穿透了那座棋局,瞬间便消失在天外。 仿佛就是小娃娃易变的面孔,原先的电闪雷鸣的天幕,转眼间褪变的干干净净,又然恢复为一幅月朗风清的宁静夜晚景象。 慕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他一跃而起,掸掸衣袖,拱拱手,飘然离去。 骤然间的变故,再度让青凌子的内心遭受巨大冲击,他的目光自然落到了那座破损的棋局之上,当然明白那座棋局已然被封印住了。 一盘封印的棋局,在青凌子眼中却是别具意味。 身影一晃,已坐到棋局之前,所坐的位置赫然是原先慕容坐过的。 许子钰咳嗽一声,暗道庆幸。 少时起炉,煮茶,和青凌子一起,参悟起这一盘玄奥的棋局来。 诸峰之间,一条道路迤逦向前延伸。 身侧,溪水潺潺,杨柳,杂花,蝴蝶,羊羔,耕耘之人,各行其是,完全是一派平常不过的乡村景象。 一个枯瘦青年,于路缓缓行走。 此刻,一个骑牛的牧童骤然吹响一支短笛,清脆嘹亮的笛音远远传来,于空中缭绕盘旋。 怪异的是,那无数根杨柳枝条,那流水,便是那微风,仿佛也在响应笛音的召唤,改变了它们既有的方向,按照笛音的旋律,扬起水花,舞动枝条,跳起盘旋的舞姿,越来越快,随着笛音跃至巅峰一刻,无形之中,周边万物的指向,已然齐齐指向那个不期而至的青年。 牛背上的牧童突然间站起来,抖去蓑衣,露出两条粗壮的臂膀,两腮膨胀成丘峦,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枯瘦青年。 与此同时,空气中塌陷出一道深邃的剑痕,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拦腰贯穿了枯瘦青年的身体。 牛背上,牧童的身形冉冉长高,化作一副壮汉身姿,他不可思议看着那个枯瘦青年,只要对方稍有动作,他都会将对方从容击杀,偏偏,在万重杀戮之中,对方并没有动,而那处不动的位置,才是他所渲染道境的唯一薄弱之处。 “你究竟是如何看出的?”壮汉发问。 “五音,五方,五行,很有意思的再见啊,辅以短笛之境,比北凌江畔的那一次,似乎更有意思了,存乎一心,杀人于一念,只不过在你发动的一刻,我已留出了退路。” 桑北吐了口气,说的轻松,其实刚才已是生死一线,脚底微微一动,地表皲裂开一道道树须状的裂痕,而那道贯穿而过的剑痕顷刻间被抹去了。 “谢谢!” 壮汉坐回牛背上,又然化作那个无忧无虑的牧童,牛声哞哞,缓缓前行。 “天旱了,下点雨吧!” 笛声婉转吹响,顷刻间,星星点点落下一片雨来,只是这场雨仿佛一阵风般就过去了。 日光穿透云层,射下一道道亮丽日脚,就见东边天幕间一闪,一道斑斓彩虹横空出现,连接向那一座如烈焰般升腾起的山峰。 “谢谢!” 九峰在心,虽然仍旧可以找到,但对方表露出的善意令桑北的心情也顿时变得晴朗起来。 顺着一条田埂朝前走,听着远近几个农夫一边劳作一边唱歌,那种惬意,那种陶然忘机的心态,当真让桑北倾心不已。 而掩藏在表面之下的世界却并非如此。 天地不仁。 虽然不仁,此时放下便放下,这即是我桑北。 吧嗒吧嗒。 坐在田埂一侧的老叟,眯着眼,抽着旱烟,仿佛自言自语道:“牧君关照,我等当然要听,否则,这片田园你走过去很难。” “遇见即是修行,能够在这里安然劳作,休憩抽烟,很好啊,这田园之乡俨然一家,我若不是急切,其实倒愿意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劳作,亲力亲为,才是修行!一人之力毕竟有限,一处田园,无疑一片世界,比之那九座山峰也不遑多让啊,请你帮我带句话,谢谢牧君!” 老叟混浊的眸中闪现出亮色,时下终于明白,为何牧君在高高举起的一刻,突然放下的道理。 此刻,远近唱响的歌声转而高亢,相互应和,连带起那些周边的牛马犬鸡,也一时欢腾起来。 远处的牛背上,牧君看着那个枯瘦青年远去的背影,口中微微叹息,眸中浮现一丝怜悯之色。 一草一木,一鸡一犬,一片炊烟,一段歌声。 “如果我的力量足够,我会让他们全部安然,活在这个田园世界中!” 桑北走的很慢,他的人间自然而然融入了这片祥和的世界之中。 不知不觉,走过了这个世界,距离那座号称赤焰的山峰越来越近了。 火红的树林,火红的叶片,火红色果子,赤色的大地,汇聚成一幅浓烈画卷迎面扑来。 树林深处,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红泥火炉,轻快的跳动着火焰,那朵火焰看似微小,却是那般出众,特立独行,那股气势超然于周边之上,无拘无束,我行我素。 茶壶举起,蕴含着浓烈火元素气息的茶水,汩汩注入茶盏中,那股香味已然在第一时间散发到桑北的鼻中。 第563章 好的,我退! 经过了那一片田园,桑北看去就像一个乡下的普通人,他对周边的一切熟视无睹,一步步朝前走去,正如回家。 进入密林不久,一个个背剑的修士就像一头头野兽从阴暗中钻了出来,呈扇形堵住了桑北的去路。 内中一人看了看不远处一个煮茶的青年,沉吟道:“这里动手,恐怕有所不妥,慕容在此,我们吃罪不起!” “他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目的为何?”另一个修士沉吟。 “我只是区区一个过客,你们该干嘛干嘛,请便,请便!” 慕容淡淡一笑,添柴煮茶,拂袖间,飘然出尘。 周边修士闻言,不由得放下心来。 众人缓步压上,同仇敌忾。 剑门重赏,天子敕令,一飞冲天的机会谁都想不会放弃。 “太咸余孽,招摇撞骗,天下不容你,剑门更不容你,受死吧!” “除魔卫道,我辈职责,杀!” “据说,他已取走丹青峰的真传,那是我剑门的东西,无论如何,不能让这逆贼窃夺!” 重重道境,纵横剑气,顷刻间织成罗网,覆盖而来。 “我只是一个凡人,你们与我过不去,便是与当下这个世界过不去,有意思吗?” 说话间,一声虎啸震彻山林远远传来。 煮茶的慕容微微抬头。 桑北抬手,一片红叶已然落在其手中,只一晃,无数红叶破空飞来,于虚空中凝聚成一道道血色剑痕,呼啸破空飞去。 就见一头庞大的白虎,横空出世,一纵一跃,同样穿过人群而去。 此刻,桑北手中的红叶已然化灰。 一个个身影张口结舌,继而缓缓倒下,鲜血无声从体内流出,染红了大地。 其实他们也仅仅是受伤而已,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稍后即可恢复。 道所行,目的不为杀戮,而是为了提升。 “因地制宜,激发出此地原本的杀机,使得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便被重重杀机锁定,焉能不败!要的是,那条白虎,那股剑意,与此地浑然相融,分明又超然于这个世界之上,莫非,他已然达到窥天之境?”慕容口中喃喃。 “有意思,只是有意思罢了,然而,这个世界的王者,只能属于我慕容!” 面露从容笑意,一挥手,收了物件,宛若徜徉,远远跟在那枯瘦青年之后。 自融合了那片田园世界,桑北的心境愈发淡然,一路看山观水,随心取舍。 就见一座赤色山门,如同三朵火焰缭绕而起,一股毁灭的气息,刺激得口鼻间隐隐传来痛楚焦灼感。 一步,两步,桑北距离那座山门越来越近。 这里应该是进入赤焰峰的唯一路径,也不必造次,一切按规矩来。 倏忽间,空无一人的山门间,出现了一个身着火红色衣衫的剑修,在他露面一刻,一座山门地域,已然燃烧起冲天火焰,只是那些火焰中,分明攒簇着成千上万道剑芒,那种极具破坏的剑道气息,分明由毁灭的火焰中觉悟而出,已然引起桑北浓厚的兴趣。 “来者止步,赤焰峰久不迎客,请回,勿自取其辱!” 守门剑修道境释放,无尽烈火剑芒刹那间齐齐对准了桑北。 “我有一念不明,希望能够到赤焰峰上映证一番,目的只为取长补短,相得益彰罢了,还请阁下前去禀报一番!”桑北语气平缓。 “不必啰嗦,赤焰峰已然封山,速速离去,勿自取其辱!” 那弟子还是原话,根本不容辩驳。 “是这样吗?既然不可强求,我便于此地瞻仰一番吧!” 说话间,桑北退到一旁,盘膝而坐。 守门剑修双眉紧锁,显然甚为不悦,念动一刻,一道灼热剑痕斩裂大地,一直延伸到桑北身前,口中喝道:“赤焰峰山门之地,事关第八峰颜面,岂容外人在此胡乱盘桓,速速远去,否则,你承受不起!” “好的,我退!” 桑北站起身,向后又退了一步,再度坐下。 赤焰峰的弟子本身因为所修剑道特殊,大抵脾气火爆,此刻哪里能容忍他人轻视并戏弄? 挥手间,一道赤色剑痕凌空落下,何其狂暴! 再看桑北吓得脸色都变了,慌乱中连滚带爬,向后仓促一退,竟于毫厘之差间躲过了守门弟子的犀利一击。 桑北掸掸衣袖上的灰尘,不免又退了一步,道:“在这里应该不妨碍你们了吧?凡事要讲道理,你若再蛮横,我可要反击了!” “滚!” 守门弟子身影一跃而起,足踏虚空,一道更为凌厉的剑痕,撕裂天地斩落! 桑北略略抬手,竟一把握住了那道剑痕的前端,摇头叹息道:“这样不太好吧?剑道追求天人合一,道法自然,你这样无非背道而驰,不应该!” 说话间,桑北将剑痕砰然捏碎。 再看那个守门剑修禁不住口吐鲜血,连连后退。 “你这厮居然扮猪吃虎,太过可恶,等着!” 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桑北吐了口气,盘膝而坐。 就见那两道陷入大地的剑痕中,由于有了鲜血滋润,便自然而然蔓延出一缕气息,一直延伸到了山门之内。 不久,十多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山门中,他们急步赶来,呈扇形包围。 这些剑修俱皆身着火红色的长衫,为首一人,生的鹰视狼顾,眉心间显露的一道略弯的白色竖纹,倍添阴冷气息。 他摸了摸鼻子,看了看桑北道:“凌我山门,伤我弟子,看来是有心而来,我不管你是哪一方的奸细,还是存心寻衅,但赤焰峰不是你能够染指的地方,好生离开,莫丢了一身难得修为!” “我只知道,山门之内,属于赤焰峰管辖,山门之外,分明无主之地,作为游客休憩也无不可,随便坐坐,并不妨碍你们公干,几位以为我说的在理吗?” 众剑修见他头也不抬,好似无视自己的存在,纷纷暴怒,却被鹰视狼顾者拦住,他的眸中阴晴不定,转而面浮微笑道:“说的也是,你坐吧,愿意坐多长时间,就多长时间!” 他目光阴冷看了看周边一干剑修,众人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大喜。 转眼间,那一干剑修消失在山门之内。 于是,在无人干涉的情况下,桑北静静盘坐在那里,一身旧衣物上很快便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不仅落上了灰尘,在其肩头,胸口等处,还长出了一棵棵花草。 便在此刻,在其身侧地面间,忽然钻出一朵小小火苗,看似柔弱,就像一张贪婪的嘴巴,开始疯狂吞噬周边的灵气,以至于,附近地面很快干枯皲裂。 转眼间,无数朵这般弱小的火苗,犹如星罗棋布出现在附近地面,如春日野草疯狂生长,很快就将山门附近的灵气攫去一空,进而,那些火苗蔓延出数不尽的细细触须,已然将桑北包围在中央。 桑北的口中轻轻叹息,略皱的眉头稍稍放开,说道:“这个世界原本不必强求的,剑道也应该是这样啊!” 他的眼睛并未睁开,他的道已然随着身边吹过的风,释放了出去。 不久之后,一派鸡犬相闻的田园耕耘景象,自然而然出现在身边的土地上,农夫,牛羊,溪流,杨柳,花草,随处滋生。 农夫锄地,牛羊啃食,溪流滋润,炊烟缭绕。 就见那些原本肆虐的火苗,居然开始一点点萎缩下去,眼见得就要全部熄灭了。 于山门之内,暗中窥伺的鹰视狼顾等人,几乎要咬碎了牙。 “牧君!是牧君,这厮长久以来贼心不死,早就想染指我赤焰峰,我夏侯道又如何能让他得逞!全力催动烈焰焚天剑阵,我倒要看看,这厮还能支撑多久!” 第564章 古杏树 一滴滴精血祭入阵图,由于护山大阵已然被夏侯道等人打开缝隙,所衍生出的一座子阵图犹如烈火燎原,转眼间布置完成。 那一朵朵大小火苗,又哪里是火苗? 乃是由无尽剑芒堆砌成的阵图投影,它们相互融合重叠,交错成一幅幅阻隔剑阵,以烈火燎原之势,朝着桑北所营造的田园世界,疯狂进攻。 面对如此疯狂攻势,桑北并没有出现一丝慌乱,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心念动处,一声长长牛哞传来,就见一头板角青牛蹚过肆虐的火焰剑阵,牛背上一个牧童站起来,将一支短笛吹得清脆悠扬。 在笛声的渲染之下,那一幅田园景象再度焕发出了勃勃生机,将夏侯道苦心营造出的烈火焚天剑阵再度压制了下去。 远远的那片田园中,于牛背上瞌睡的牧童骤然睁开一双眼睛,面露苦笑,却又包含着一缕欣慰,喃喃道:“如今,泥巴掉进裤裆里,解释也是多余,那赤城子固步自封多年,也该变变了,我倒要看看她如何接招!” 山门之内,夏侯道等人心浮气躁,手忙脚乱,己方坐拥地主之利,催动护山大阵作为臂助,若不能将那挑衅的小子击溃,赤焰峰的脸面何存? 一滴滴精血不要命的祭入大阵,衍生出的子阵图威力持续飙升。 对方所展现出的那幅田园景象,已然大幅度萎缩,只需再进一步,必然能够将之击溃。 “不必留手,全力催动大阵!“ 夏侯道嘶声道,一滴滴精血不要命祭入阵图,只需今日击退敌人,必然会立下大功,那时候的奖励对于眼前损失,足可弥补。 冲天的剑道烈焰,不断翻卷,最后竟然合拢为一个硕大的花苞,将桑北枯瘦的身影吞没其中。 夏侯道总算长长松了口气,对方被完全困在烈火焚天剑阵内,几乎必死。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那朵硕大的花苞并没有继续收缩,反而停滞住了。 只是,其中的阵图变化,犹自层层叠叠展开,丝毫没有停止,唯一的解释就是,己方的攻势,被挡住了! 心中震惊,夏侯道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忖思,唯有继续发动献祭,将阵图的力量全部释放,方能将对方击溃。 “为第八峰战斗,吾辈当身先士卒,即便献身,也死得其所,你们的荣耀,将永远镌刻在第八峰的山门之上!” 夏侯道的话直如晴天霹雳。 一个剑修目光闪烁,身影悄然后退,孰料一柄灼热的剑体已透体而过,将之撕碎,一身精血转眼间被祭入阵图。 夏侯道鹰视狼顾,杀伐果决,顷刻间,连续击杀数人,将一众剑修震慑住。 获得大量精血献祭的阵图,疯狂运转,变化出一头如山的庞然怪兽,咆哮着,吐出一道长长的巨舌,卷了出去。 这一刻,天地暗淡,雷声隆隆。 众人凝神观望,耳中忽然听到一声金石敲击般的铿锵鸟啼。 咔嚓一声! 就见那朵硕大的花苞顷刻间崩溃开来,随之,就见一只斑斓鸟儿,翩跹着绝世的身姿,扶摇直上,一举冲破那条巨舌的束缚,转眼间消失在了天穹深处。 又一声清脆的铿锵之音传来,天空之上仿佛奏响了盛世华章,落下了斑斓的缤纷花雨,纷纷扬扬,洒向人间。 惊呆中的夏侯道突然间感到一缕痛楚自脚上传来,略略低头之际,就见一朵莫名的火焰绽放出耀眼剑芒,顷刻间游遍了他的全身,将他烧成了一个火人。 不止是他,所有的在场的剑修无一幸免。 火焰灼烧,犹如利剑,渗入骨髓,令他们痛苦难当,却不明白那种火焰究竟是如何蔓延到他们的身体上的,要知道,他们可是有护山大阵庇佑的啊。 正在这一刻,空中传来一声轻斥,就见一个身着火红色衣裙的女子,挥舞着根根丝带,携带着漫天花雨,降落下来。 就见那些粉红色的花雨,波及每个弟子身上,那种莫名燃烧的火焰,便渐渐熄灭了。 是大师姐卓红杏到了! 众人纷纷面露喜色。 “谢大师姐拯救!” “多谢大师姐!” 众弟子纷纷躬身行礼。 “退下吧!”女子摆摆手。 夏侯道等人也不争辩,唯唯而退。 就见这女子后背上背着一口宽宽的匣子,其上镌刻着图案,枝条横斜,密密的花朵开的绚烂如火,正是一幅春日红杏盛开图卷。 女子眸若水杏,颊染朝霞,肤若凝脂,眉宇间一缕英气飞升,甫一出现,已然烘托的周边天地腾起无尽烈焰。 她身影微微一晃,浮空而起,来到山门之外。 她略看一眼那盘膝而坐的依旧在入定的青年,秀眉微蹙,樱唇轻启道:“道可求,不可轻传,何况你身世叵测,于第九峰造下重重杀劫,已然为剑门不容,我奉师命而来,与你证道,得失休咎,你自承受,莫恨莫怨。” 说话间,一双明眸闭合,天地间骤然升腾起万缕摇曳火焰,紧跟着,一株庞大而虬曲的古杏,冉冉升起,无尽枝条,亿万花苞,层层叠叠绽放,随着一轮殷红的日轮有力一跃,那一树老枝,咔嚓嚓舞动起来,转眼间向两侧张开,居然形成了一架花影婆娑的巨大弓形。 随着一张纤纤玉手向下一挥,无尽花雨骤然飙射,将桑北苦心经营出的田园世界,摧残的千疮百孔。 桑北周身流血,血中燃火,随着一声清唳传来,一只鸟儿展开双翼,强自飞升,遮挡在上方,却被那漫空花雨剑道攒集在身体上,不多时羽毛凋零,看去凄惨无比。 女子一双眸子倏忽睁开,口中喝道:“日之精华,杏之绚烂,春之狂舞,祭入心田,炼我真火,释我胸臆,射剑——成道!” 一声娇喝,花影流光拉伸出一道道炽烈剑痕,攒集如雨。 就见那只凋零鸟儿,却不甘于一番番痛烈打击,振翅欲飞,只是它羽毛凋敝,已然无力托起一副残损身体,犹自发出一声不屈啼叫,身体内流出无尽如火鲜血,鲜血顷刻间洒遍了下方土地,使得那座废弃的田园,转眼之间再度焕发出了生机。 牛声哞哞,微风习习,炊烟袅袅。 “可恶,居然是传自那牧君贼子的手笔!” 牧君若然听见此话,也只能苦笑。 一面之遇,对方便能学走精髓,这份天赋,天下无有。 女子一指捺下,万千流光聚合于中央,凝聚出一道如火剑体,身后古杏树轰然一震,随着卓红杏再度闭目,此剑随心意发出,一发中的! 一番田园风光,顷刻间化作焦土灰烬。 在那一片焦土之间,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剑痕,一直延伸向天边而去。 就见原本那只鸟儿,羽毛全部凋落,便连一身血肉也被焚烧干净,只剩下一副焦灼的骨架,犹自保持着飞翔的姿态,竭力想要挣脱大地的束缚,飞上天穹。 “剥极必复,刀耕火种,无论剑道,无论烈火,打击的结果只为摧毁腐朽,使得这片土地重新焕发出生机罢了,所以,我的世界只在这里,并非你能彻底抹去的!” 微风吹过,溪水重新欢快流动,杨柳摇曳着柔媚的身姿,鸡犬声,吆喝声,铁犁划开泥土的哗啦声,还有那一声声清脆的短笛之音,共同演奏出一幕田园春色画卷。 桑北缓缓站起,双臂翼张,身后那只鸟儿倏忽间恢复了一身斑斓羽毛,张开双翼,和桑北一起,飘然欲飞。 卓红杏双眸骤然睁开,诡异的向中央重叠,最后融入了那一轮赤日幻象之中。 古杏树咔嚓嚓作响,犹如一个巨人站立起来,双臂张开,仰天长啸。 同时铿锵作响的,还有她身后背负的那个剑匣。 第565章 烹茶咕嘟 瞬间,日轮迅速扩大,无边无际,天地之间已化作一片燃烧的血海。 而一个小小的耀眼亮点,于天中出现,刹那间,射入大地之中。 大地焦灼,充斥着灼热的毁灭气息。 就见一道剑痕深深楔入大地,那个枯瘦青年已然退出数丈之外,半个身躯深陷泥土之中,周身衣物剥离干净,露出满是伤痕的肌肤,伤口中不断流血,渗入土地。 骤然间,天地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之中。 黑暗尽头,一道火影出现,越来越快,越来越大,最终化作一道烈火剑影,轰入大地。 远远望去,大地之间,只剩下一颗头颅暴露出来,双目紧闭,不知生死。 天地骤亮,一轮血日再度呈现,古杏树震颤,无尽花朵飞入血日,血日骤然开裂,射出一道深邃的剑痕,再度暗淡了天地。 身后剑匣开放,无尽缤纷光影嗡的一声聚向天中,卓红杏身形微斜,双臂一高一低,站出一个怪异的姿态,古杏树连连震撼,呼吸之间,连射十剑! 十剑过后,黑暗的天空缓缓恢复亮色,卓红杏依旧保持着她的固有姿态,目光落处,看向大地上那道深邃的剑痕。 就见剑痕深处,大地之中,一个身影从焦灼的尘埃中缓缓挺直了腰脊,脚底微微一踏,大地之力顿时向上崛起,转眼间两那道撕裂开的剑痕抹平了。 他目光平视,并不看卓红杏,挥手之间,一派田园风光再度呈现。 卓红杏瞳孔骤缩,没有料到在她的一连串剑道打击之下,对方不仅没有受到致命打击,相反看似变得更强了。 “烈焰剑道面前,万物化灰,不留一丝生机!” 挥手之间,那一幅古杏红日气象再度呈现,不经意间,一抹白云不知从何处飘来,红日古杏顿时变得生机盎然。 日边红杏倚云栽。 完整道境呈现,卓红杏口中喃喃:“先前你或许能猜到我的攻击,但下一步,你不会猜到,此剑自欲望中滋生,将吞噬掉这片决战天地间的生机,化作烈焰,焚毁肉身,也焚毁精神!” “日升!” “日落!” 自日出开始,直至中天,气势迅速膨胀到了极限。 而自日中至日落,飞流直下,一路堕入黑暗,气势更是无物可挡。 卓红杏袅娜的身体飘飞至日轮之中,巅峰之上,刹那间向下一沉,一天光明于瞬间坠入黑暗。 就见一道斩日剑影,拖曳着光明的最后希冀,划开虚空,落向大地! 大地之上,桑北双臂翼然,身后,一道溪水弯曲,一堤杨柳弯曲,跟着弯曲的,还有他所营造的那片田园世界。 弯曲如弓,随着那一声嘹亮的啼鸣,就见一只斑斓朱雀,已然乘着张开的大势,冲入天穹。 刹那间,就见那一道斩日剑影已然和那一只朱雀相撞,犹如天地交会,使得周边堕入一片绝望的黑暗之中。 刹那之间,一团无法直视的耀眼白光已然从中央扩散到了天际。 空中,那一身亮丽的红裙撕裂开一道道长长的口子,裸露出的洁白肌肤上,一道血线向下迤逦延伸。 “射我的十剑,时下一并还给你!” 田园张开如弓,大地生机无限,骤然间,一剑射入天穹,正是一记相思。 其下一剑,返璞归真。 一剑一剑,剔去瑕疵,愈发古朴,愈见自然,将一幅田园画卷,完美融入其中,不断射向那一片日边红杏世界。 先前所受的摧残打击,顷刻间,完全反击给了对方。 鬓云凌乱,晕红的脸蛋变得苍白,卓红杏于空中不断后退,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表。 原因则是,对方完全挡住了自己的先前打击,而那种表现出的惨烈状况只是为了示敌以弱,在一连串的打击中,他逐步窥探自己的道境世界,进而对自己的射剑道模拟的七七八八,尤其是那一只射来的朱雀,其中所展示的剑道气息,尤其让她震动,让她心生向往。 其实卓红杏所理解的仍属片面,那青年的所图,远远在她所能理解之上。 他背后所站立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那片田园。 借助卓红杏的攻击撕开那方世界,使得他对于那片田园世界的理解,更加充分,更显圆满。 “战!” 一头云鬟如瀑布倾泻下来,获得鲜血滋润,那棵古杏愈再度生机勃勃,那一轮红日浓艳的就像丽人的娇媚红唇。 古杏弯弓,红日如眸,一眼望去,已是深渊。 一朵朵烟火流光漫天绽放,恰似杏花开满春日,极尽绚烂,绽放出生命中最美丽最辉煌的色彩。 朵朵血花,在体表飞溅。 同时受伤的还有桑北,所谓伤人一千,自伤八百。 双方此刻,无所不用其极。 然而,随着桑北一足踏下,所有的美丽光影一时消散,桑北此刻终于抬首,看着那个一身淋漓的姑娘,道:“最后一剑,乃是我至今为止的至高觉悟,道必须宣泄,如有无常,不必怨尤。” 说话间,双臂翼张,田园如弓。 无尽凤纹,自大地之中,自万物之间,飙飞至虚空,转眼间聚合成为一只世间最华美的鸟儿——朱雀! 桑北的眼前再度出现了在凤舞阁中见到的那个美丽女子形象,口中喃喃:“我多想亲自喊一声那个世间最美丽也最温柔的那个称谓,只是我已然没有机会,但,你指向的路,我会一直走下去,一直前进,直至将那些阴霾全部扫除,让你的美丽如阳光普照人间!” 微微闭目,眼角有些湿润。 食指竖直如剑,寄托着无尽先辈祝愿,划开天地。 卓红杏瞪大眼睛看着那只飞到眼前的斑斓朱雀,她已然放弃了所有抵抗的想法,她看到了未来,也看到了世间最美丽的烟火,死于自己开悟的剑道之下,也是一种幸福吧。 闭上美眸,卓红杏如是猜想。 生死一线,一座赤焰峰轰然一震,当即分裂出一道赤色剑痕,当空斩落。 所有的火焰,所有的幻光,瞬间消散一空。 桑北微微蹙眉。 继而,面对那座赤焰峰,盘膝而坐,闭上了眼睛。 身后是那片田园世界。 前面是一座如火焰蒸腾的赤焰峰。 他在中间,不偏不倚。 “回来吧,红杏,这一战你已尽全力,该好好闭关觉悟一番了!” 一个声音传入耳中,卓红杏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枯瘦青年,向着赤焰峰拱了拱手,随即,身影隐入一朵飘来的白云中,消失不见了。 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不远处响起了一串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嗅着浓郁的茶香,桑北微微开眼,余光便看到不远处坐着一个飘然出尘的俊朗青年,一边煮茶,一边展开书卷,身形微斜,不知在观书,还是观物,亦或是在品茶。 红泥火炉,越烧越旺,就像生命,就像春日之花,争奇斗艳。 而在燃烧殆尽的一刻,便是终点。 那不是自己的道。 桑北口中微微叹息。 他正欲再度入定,只是那一串串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就像拥有莫大的魔力,牵扯着他的一颗心摇曳不定,无法自拔。 着相了! 拍拍脑袋,正欲沉入非我之境,脑际忽然点亮一点灵光。 天地如火炉! 一座赤焰峰正如无尽烈焰。 而自己就是那一壶待烹的茶么? 蓦然回首,那一派田园风光再度跃入眼中。 嘴角浮现笑意,瞬间进入完美入定状态。 茶声咕嘟。 周身血运一圈圈游走,在无形真火的烹煮之下,不多时,体内便传出一串串的咕嘟声,已然和那个俊朗青年的煮茶声形成了共鸣。 青年面露愕然,微微侧目,看向了桑北,却不知对方在捣什么鬼。 第566章 尸狗 就见一丝丝白气从桑北的头顶冒了出来,转眼间在上方不远处形成了一朵小小云彩,云彩中传出微微雷音,很快就要下起了纤纤丝雨。 雨水未及沾湿肌肤,就被吸收不见了。 “水火既济?” 面对如此一座险恶的赤焰峰,极易陷入莫测魔境,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俊朗青年深深皱眉,陷入苦思。 也不知想了多少时候,他一拍自己的脑袋,露出释然的笑容。 “牧君?赤城子!居然在冥冥中无意成全了这小子么?很不错,这是你的机缘,也是我慕容的机缘!” 面露淡淡微笑,一边添柴,将一壶茶烹的愈发入味了。 天地为炉,肉身如壶,气血为水,一座赤焰峰为火,那一片人间田园为运,如此,才是此间提示给自己的道。 远空,一缕缕赤色的气息从赤焰峰中缭绕飞升,越来越多,越来越炽烈。 摇曳的火焰投影在大落大地上,大地变得扭曲,桑北的一张脸也变的扭曲,肌肤的色彩变得越来越红,一丝丝白气从毛孔中钻出来,形成云气,转眼间下起细密雨丝,周而复始。 不久,腥臭的污垢般的黑色膏状物,附着在肌肤表面,那是腑脏中最后残余的污垢,此刻随着水火既济,借助赤焰峰和那片田园的力量,桑北以这片天地为炉,终于完美的达成了炼脏,而且使得腑脏和整个肉身之间获得了紧密连接,内外一体,不仅肉身变得更强悍,并拥有了更为强大的恢复力。 更为重要的是,那一棵与肉身完美融合的星魔古桑,也借助了这一造化,获得了质的提升。 然而,这一场试炼之路才刚刚开始。 不远处,俊朗青年间断添加木炭,看似在观书卷,其实一直在以那枯瘦青年为镜,窥探自身不足,不断精进。 那处鸡犬相闻的田园一隅,牧童遥望着那座高高的赤焰峰,露出一抹自嘲般的笑意道:“赤城子,你我一贯以邻为壑,抱残守缺,岂知,那一缕道韵不在我这边,也不在你那边,原来须在中间寻!不过,这么多年苦熬,总算看到了希望,也算没有白费!” 赤焰峰上,一株火红色的枫树之下,赤城子掐诀的手当的一声分开,目光看向峰外,口中喃喃:“贪多务得,这是修士大忌啊,他已然于丹青峰上获得了青冥子一生苦求不到的东西,只是我赤焰峰的东西,不是那般好拿的,人的一副身骨,毕竟有限,小小脏腑,究竟能承受多少重压,我倒要看看,你是否能够熬到最后!” 话音未落,骤闻上空传来一声惊雷之音,赤城子瞳孔略缩,道:“来了!” 说时迟,就见一道赤色雷霆犹如怒龙从九霄俯冲直下,正劈落在山门之前,那个枯瘦青年身体上。 说来也是奇怪,那条硕大的雷霆只是在瞬间,就全部钻入桑北体内,犹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伐心之雷!” 不远处的俊朗青年震惊中看向这边,既震惊于那股雷霆的力量,也在担心对方能否撑过去,唯有撑过去,他才能从对方身上获得更多的好处。 此雷专攻腑脏,杀伐惊人,即便,即便是那赤城子想必也不敢直撄锋芒吧? 若是自己遭此雷劫,想必一定腑脏被焚毁,数十年修为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这个叫做慕容的青年不免有些兔死狐悲,长长叹了口气。 让他意外的是,那枯瘦青年在承受这第一道雷劫之后,看去无动于衷,毫发无损。 越是这样,慕容愈发担心起来,他明白表面越是没有征兆,腑脏所承受的压力一定会更可怕。 若非桑北经历了一次次炼腑,融合了那颗荒天之心,并以水火既济之态护住心脉,此刻早已被第一道雷霆所击溃。 咔嚓嚓! 第二道更为粗大的赤雷似乎吸光了天地间的所有光芒,犹如泰山压顶,劈入桑北所在的那片地域。 周边大地乌黑皲裂,那些皲裂的缝隙好似和桑北的肉身连通,不断将生命气息抽吸出去,使得桑北的身体在肉眼可见之中枯竭,化为木乃伊之态。 “好可怕的雷劫!主攻心神,辅攻肉身,便如雪上加霜,结束了!” 慕容心中颓然,便连手中书卷也握不住,啪的掉落在地上。 此刻,桑北的内心反而一片坦然。 虽然遭受两度雷霆打击,依旧恪守那一片真我之境,以天地为炉,烹煮肉身。 只要他内心稍稍露怯,只要他的心境出现丝毫瑕疵,此刻最次已遭重创。 水火既济之态乃是他此刻所恪守的底线,那一道道伐心之雷的目的旨在攻破他固守的道境,道境一破,他顷刻间必然化作飞灰。 天道有缺,总会留下一线生机。 我一路追寻至此,遇此妙境,究自然之理,若我错了,粉身碎骨也是常理,若我对了,那解脱之法一定藏在其中,是以,我心不动,如风,也如那片田园,即便我死,吾道不绝! 正当此刻,一道更为强悍的雷霆从天而降。 就见那一缕缕火焰从周身毛孔内钻出,其实那不止是火焰,而是以剑道融火,万千烈火剑芒杀伐内外,无所不用其极。 慕容颓然坐在那里,满满的绝望。 他以他人为镜观道,对方道破,他定然遭受反噬。 却说那第三道雷劫劈入桑北身体,自头顶百会,直入脚底涌泉,最后流经周天,全部归入那颗心脏之内。 心脏内外,全部被烈焰包裹,无尽烈焰剑芒,正与那颗心脏,包括那株星魔古桑,做全方位的殊死交锋。 与此同时,识海之内,那具融合后的灵魂,也同样遭受了莫测的打击。 若非两副残缺灵魂完美融合,此番打击,桑北即便不死,也将成为一个疯子。 一幕灵魂太极,虽然屡屡遭受重击,依旧保持着平稳运转之态。 识海之内,漫天种星,围绕灵魂太极,冉冉盘旋,将一缕缕星光投射而去。 就见一道道光芒射向周边,须臾间演化出那九尊大荒妖神形象,九大妖神齐齐动作,投射出一道道光芒,就见灵魂太极之上,勾勒出一幅玄奥的法阵,法阵中央,光芒汇聚,渐而钻出一物,那物鸟首猴身,头顶生角,只有一腿,正拄着一根虬曲的拐杖,微微俯瞰天地,一股气势已然君临天下。 那物骤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从其口中喷出一道光柱,就见那道光柱,赫然击中了桑北胸膛间那颗起伏跳动的心脏。 就见那颗被烈焰笼罩的心脏一张一缩,蔓延出一缕缕血气,血气凝聚,转而生成一物,昂起头颅,发出一声类犬的鸣叫。 漫天种星齐齐爆发,将一缕缕耀眼的光芒强势投射向中央太极。 与此同时,盘踞在灵魂太极中央那物,也发出一声回应的长鸣。 进而,心脏上那物的鸣叫声愈发嘹亮,随着它的一声声鸣叫,灵魂与心脏之间已然建立强大通道,就见笼罩了整颗心脏的火焰,居然响应了那犬鸣之物的鸣叫,被其召唤而去,不仅不再施加破坏,反而将那股炽烈的雷霆之力,逆转为修复之力,强势修复这颗受损的心脏。 此物,乃七魄之一,谓之尸狗,主警觉和感知,心气足,则神志清明。 间不容发,一道道赤色雷霆鱼贯落下,劈入桑北肉身。 不远处的慕容微微闭目,已不忍目睹。 然而在他再度睁开眼的一刻,却看到桑北的身体已然恢复如初,看起来分明没有遭受一丝雷劫的侵害。 怎么可能? 他此刻方发觉,面前那口小小红泥火炉已然熄灭。 第567章 伐木丁丁 赤焰峰上,红枫树下,赤城子睁开眼睛,同样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口中喃喃:“居然……居然让他……闯过去了!” 她此刻已然生出一股冲动,恨不得冲到那小子身旁,问个清楚。 只是,只是人家当初前来拜山,却被蛮横阻挡在外,人家处于外界却能感悟出赤焰峰剑道,这无疑是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她又哪里知晓,桑北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从慕容的烹煮茶道之中,感悟出水火既济之境,挖掘出处于赤焰峰和田园之间的那股韵味,使得水火既济之境达成完美之态,借助外力,促使识海蜕变,完成了最终炼腑,并打通了魂魄关联的第一桥,使得自身修为再上一个台阶。 心神紊乱一刻,又一道雷霆落下。 “这是伐脾之雷!” 赤城子静下心来,神识笼罩山门之外,看那小子究竟如何应付第二类雷劫。 识海之内,鸟首猴身那物一声长啸,高举起的拐杖重重落下,口中再度爆发出一道光柱,铿锵击中了脾脏方位,很快,就见又一个丑陋怪物从脾脏上凝聚出来,发出一声声低沉的鸣叫,正是七魄之一的伏矢。 伏矢既出,再度逆转了雷霆的杀伐之力,使得体内脾脏焕发出勃勃生机,更重要的是打通了魂魄关联的第二桥。 不远处的慕容已然看呆。 他无论如何搞不清楚,那明明是杀伐之雷,为何看去毫无伤害,仿佛正在给对方输送无尽滋养。 “他分明在利用破腑雷霆炼脏,至于怎么做到的,我却要好好梳理梳理。” 当下再度点燃火炉,续水煮茶,心境缓缓恢复常态。 其下,一道道雷劫接连落下。 雷劫伐肾,唤醒雀阴,伐肝,唤醒吞贼,其下,非毒,除秽,臭肺,相继被唤醒,魂魄之桥已然被全部打通。 七魄唤醒,灵魂太极中央那物身形膨胀数圈,长高数倍,显得尤为强壮,一声怒啸,周边万星璀璨,俨然在响应和朝拜。 魂魄连通,内外一体,灵与肉合,此际桑北肉身之强再上一个台阶。 就在此刻,一声前所未有的惊天霹雳,骤然间从天而降。 就见一道如同万古巨木的雷霆轰隆隆劈落下来,直劈得那座赤焰峰上万木枯焦,同样劈得那处偏安一隅的田园中,花草枯萎,庄稼全部枯黄死去,大地皲裂,河流干涸,整个一幅末日衰败景象。 “好一道惊世雷劫,看似吸干了我两大地域的精华,那小子竟然走到了这一步,完成了历代先贤都未能完成的使命!” 牛背上的牧童发出感叹。 那些田园中的忙碌之人,此刻俱皆停止了活计,个个看去神不守舍。 雷劫过后,大地上一片死寂。 那棵化作焦木的枫树下,赤城子看去一脸憔悴,感受到整座剑峰已然灵气枯竭,一时间心如死灰。 山门之前,皲裂的大地上,慕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他一路追寻大道,未曾想道未求得,心境已然被那一道道雷劫所震撼,大为挫伤。 我一路孜孜以求,最终竟落得个得不偿失的局面? 怎么会这样呢? 他心中凄苦,目光转而落在那枯瘦青年身上,经受那最后一道雷劫杀伐,对方一身枯焦,看去气息全无。 可惜了。 他口中微微叹息,此刻便准备起身离去。 去哪里? 回钓月峰吗? 自己率意而来,颓丧而返,又如何面对师尊的殷切期望? 当下心中苦涩,不由自主坐了下来,忽然想到什么,眸中射出精光,一身气息倏忽间恢复至巅峰之态。 我是慕容。 我才是天之骄子。 我的身上寄托着多少人的期望,期望我能够在末法之世,找到一条出路! “慕容,你着相了!” 拍拍脑袋,正欲重新站起来,忽然看到萎缩的炉中火不知在什么时候腾腾燃起,茶壶冒出滋滋白气,又然响起那一声声咕嘟咕嘟的冒泡声。 一滴清凉之物从天而降,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枯木逢春,剥极必复?妙啊!” 慕容一扫颓势,恢复了飘然出尘之姿,一边观书,一边品茶,一边添薪。 而那漫天降下的雨点,看似密密穿过他的身侧,却丝毫不妨碍他观书,煮茶。 一座赤焰峰,漫山干枯的树木,在肉眼可见之中,重新焕发出生机。 很快,一座赤焰峰重新恢复了那幕烈焰蒸腾的气象。 而远处的那座田园,那些鸡鸭牛羊,那些耕耘的农夫,再度欢快的叫着,唱着。 “好小子,居然给老夫上了一课!” 牧童面带笑意,此刻借助那小子给他搭建的桥梁,一举突破了困扰他多年的壁障。 瞬间觉得周身一轻,更加体味到如此活着,才是人生至美之事。 同样有所觉悟的赤城子,也同样打开了心结。 不止是她,此刻处身洞府中的那个一袭红裙的女子,骤然睁开一双明眸,道了声谢。 咕嘟,咕嘟。 天地为炉,身骨为壶,气血为水,大道为运。 唳! 长鸣声中,一只斑斓朱雀扶摇直上,直入云端,顷刻间天花乱坠,一朵朵烈焰般的芳华从天而降。 一股玄妙的茶香从肉身中弥漫出去,只是一般人如何感受得到! 只是不远处的慕容却非一般人,他感受着那股大道馨香,甘之若饴,如痴如醉。 开悟一刻,霍然跃起,一声长啸,震彻四野。 目光旁落,慕容方发现那入定的枯瘦青年,居然消失不见了。 他面浮神秘笑意,口中喃喃:“倒是个有趣的,不过,我只是个影子,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远处,一座如剑的青峰,稍稍倾斜,刺入长空,那股气势迎面扑来,使得跋涉中的枯瘦青年一时止步。 桑北只觉得周身的三千毛孔已然被那股气势闭合住,便连呼吸也变得愈发沉重。 “好一座第七峰,便连靠近,也不被允许吗?” 桑北淡淡一笑,他明白道在天地,自悟者得,不悟者,对面不逢。 道,不可强求。 目光落处,一条崎岖的山道,隐没于乱石荒林间,曲折向前。 “那是你为我划定的道吗?道在自悟,我的道,在哪里?” 就见一株苍松之下卧着一块大石,桑北走过去,于大石上盘膝而坐,耳中听着周边的风声和水流,不多时已然睡去,打起了轻鼾。 这一睡不辨日夜。 一路走来,千锤百炼,即便是一块顽石,也会疲倦。 远远的,一声长啸震彻山谷。 少时,就见一头斑斓大猫一跃而出,一双血瞳环顾左右,便瞅见大石上那个入定青年,张开血盆大口,一声长啸,飞扑而去。 未料那青年在大猫凌空扑下的一刻,身形忽然站起来,一抬手便按住了大猫脑袋,随即,漫空中一道道白色流光飞掠而来,随着他手掌按落之处,竟融入了这头大猫的一身斑斓纹路之中。 这头大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只觉得通体舒爽无比,竟恭顺的伏下头颅,匍匐在桑北脚边,伸出一条猩红的舌头舔舐青年脚面。 “有意思。” 桑北面浮微笑,当即跃上大猫后背,也不驱赶,任由这头大猫驮着自己穿山越岭而去。 一座倚天峰看似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然而在其下方云雾弥漫,似乎隔着万丈深渊,根本难以跨越。 桑北踌躇之际,喝停了大猫,凝神看着那座刺入青天的第七峰。 丁丁! 耳中忽然听到一声声清脆的伐木声。 寻声望去,就见一株古木的枝丫间,正站着一个魁梧汉子,手持一柄斧头,一声声有节奏的在那里砍伐古木。 第568章 一夜斩伐 古木开裂,木屑纷飞,咔嚓嚓断裂声中,一根断枝哗啦啦坠落下来。 砍完一根,便继续砍伐第二根。 一边伐木,一边唱着山歌,汉子挥汗如雨,丝毫不知疲倦。 不知不觉中,日落月升,已是黑夜。 却见这汉子依旧在丁丁伐木,日以继夜。 滋! 远处星火亮起,紧跟着,火炉点燃,熟悉的茶香再度飘了过来。 桑北并没有看那煮茶的俊朗青年一眼,一手抚摸大猫,一边看那汉子在黑夜中伐木。 大猫露出万分畏惧之色,口中连连发出低沉呼噜声,却丝毫不敢挣扎。 桑北的手不知在何时开始流血,鲜血顺着大猫的毛皮纹路渗透进去,使得这头大猫一点点拱起背脊,血红的瞳孔死死看向伐木者,发出挑衅的低吼。 空山幽幽,伐木丁丁,桑北的衣服嗤嗤开裂,露出了满布疤痕的肌肤,疤痕裂开,鲜血汩汩涌出,于此,那袭来的无形的伤害也被一点点抵消掉了。 桑北目不转睛看着伐木汉子,看的很仔细,不放过任一细节。 咕嘟咕嘟的煮茶声在山林间远远传来,砍伐汉子不禁皱了皱眉头,当的将斧头斩入树干,探手一抓,那个滚烫的茶壶已然被他隔空抓来,引颈一吸,茶壶中水汩汩涌出,看似很小,却接连不断,不见干涸。 那汉子一气喝了半柱香的工夫,方才满意的擦了擦嘴角,将茶壶抛了回去,道了声也还将就,毫不答谢,继续伐木。 就见那煮茶青年一身精气神仿佛耗尽,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眼前一口小小火炉中的火焰摇曳不定,几乎要熄灭了。 伐木丁丁,清脆的声音在月夜山林中回响。 咔嚓一声,托着火炉的几案断开一道裂纹,眼见得就要彻底崩溃。 煮茶青年探手按住几案,断开的裂纹生生合拢起来。 然而,那种无形的破坏之力不断斩入几案,断裂声中,几案上的裂纹越来越多,甚至于波及到了那口火炉和茶壶。 形势岌岌可危。 青年伸出手指于虚空中一捺,就见那一弯月牙中射出一道银光,直入那张几案,几案的裂缝再度合拢起来。 与此同时,就见那伐木汉子冷哼一声,狠狠斩落一斧! 煮茶青年顿时闷哼一声,口吐鲜血。 伐木丁丁,声声入耳。 煮茶青年连连吐血,此刻那张几案上出现的裂纹多达百处,可谓伤痕累累。 他欲凭借道境反击,然而敌人占尽天时地利,他根本无法扭转被动局势,唯一的解决之法,便是退走。 然而他慕容岂是逃兵? 一声怒吼,精血蒸发,一口火炉中升腾起火焰,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再度响起。 岂知,那伐木汉子的砍伐速度骤然加快,急促的砍伐声犹如利剑,穿透了慕容辛苦经营的道境,清脆的断裂声传来,分明是那口火炉和茶壶同时发出的断裂之音。 慕容口中鲜血泉涌,他如何不知道敌人在逼迫他退走。 即便退了,侥幸逃生,却也无疑毁灭了自己的希望,这样活着,生不如死! 慕容蓦然站了起来,那口破损的几案也被他抓到了空中。 月光倾泻如水,和慕容的鲜血混在一起,化作精纯之力注入火炉,使得火炉再度熊熊燃烧。 咕嘟咕嘟声接连不断。 那燃烧的火焰,烹煮的茶水,此刻已然和慕容的肉身牢牢绑定。 慕容死死盯着伐木汉子,另一只手当空拍落! 上空银月如刀,只轻轻一晃,一道剑痕撕裂长空。 “小子,钓月峰了不起吗?给你机会不走,莫怪我了!” 斧头落下,咔嚓一声,深入主干。 与此同时,空中那道剑痕已被击碎。 慕容张开嘴巴,想要怒吼,只是力有未逮,此刻也只有束手待毙的份了。 便在此刻,一串更为响亮的咕嘟咕嘟声传来。 慕容暗淡的眸子骤然一亮,道境释放,已然和对方传来的声响发起回应,激发共鸣,声音越来越大,回荡虚空。 伐木汉子目光冷厉看向桑北哼道:“倒是小看你了!若不能击败你这两个小辈,老夫这木头不砍也罢!” 坎坎斩伐之音愈发铿锵,震彻山林。 桑北的周身燃烧起熊熊火焰,其实那火焰,既是火,也是剑,以肉身为壶,气血为茶,烹煮于天地之间,咕嘟咕嘟作响。 生死关头,慕容以鲜血祭道,以道煮茶,飨月,月光如水,清洗长空。 “赤焰峰,杨柳坞?有意思,不过,要挡住我的斩伐还不能够!” 伐木声声,越来越快。 伤口迸裂,鲜血泉涌。 笼罩周身的火焰越烧越旺。 “饮鸩止渴,苟延残喘,作为祭品,也还不错!” 斧头飞落,自长空斩下,木屑纷飞。 诡异的是,便连天空中那一弯月牙也变得愈发清瘦,仿佛也被那一道道斩落的斧光,一点点削去了形容。 慕容形销骨立,看去已至山穷水尽的地步。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只乐一壶茶,茶尽,人亡,只不过,即便你再强,那最后一击,也是玉石俱焚!” 月牙愈发消瘦,纤细如弓。 呼的一声,裹挟风雷。 慕容寻声望去,就见那枯瘦青年手中已握着一把残缺的斧头,犹如张开的狼口,咬了出去。 斧头牵动天地,也牵动了自身血脉,落下的一刻,并非斩向敌人,而是斩向自身。 欲伐天,先伐身。 渐欲枯竭的血运犹如潮汐上涌,慕容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他竟然无法控制自身的血运,强势注入那一口茶壶中,汩汩翻滚。 “大荒巫道?不错,不错,这却是意外之喜,今日我却要会会,势必要弄出个结果!” 伐木汉子眸中浮现兴奋之色,斧头斩落,如臂使指,精细入微。 桑北一斧一斧,斩入肉身,鲜血涌出,早已被火焰舔舐干净,水火既济之态,为他提供了强大的疗伤助力,使得他可以全身心的展开传自巫常的屠天斧法,凌迟肉身。 说是凌迟肉身也没有错。 其实是在凌迟那棵星魔古桑。 斩掉的是陈腐和瑕疵,斩开的是羁绊和枷锁,同一时刻,鲜血化火,烹煮肉身,为这棵古桑提供了无尽滋养。 伐木丁丁,铿锵回应。 茶声汩汩,烹煮天地。 两种道境此刻不仅毫不违和,反而相得益彰。 原本是那汉子在故意加快砍伐节奏,借以扰乱对方,随着双方交锋不断深入,不知不觉中,汉子斩伐的节奏渐渐慢了下来。 砍伐声融入烹煮之声,在虚空中远远回荡。 月落星沉,黑夜在悄然中,一点点褪去外衣,晨曦之光点亮了天边。 此刻,慕容面前的炉中火已然熄灭。 他是个讲究的人,早将破损的衣物换去,恢复了往常飘飘然的风姿。 岂知他昨夜已然在生死边缘,走了数个来回。 放眼望去,就见那枯瘦青年仿佛无事一般,静静盘坐在那里。 那只山猫正匍匐在一隅,啃食着不知从哪里捕获来的一头猎物。 日头渐高,烟雾散去,大地之上一片光明。 就见那汉子依旧在不停砍伐,不舍昼夜,口中哼着自得其乐的歌声。 只不过对方的砍伐已然毫无攻击性,看去正如普通的樵夫劳作,一斧一斧,融入汗水,浸透着风霜。 桑北站起身来,拍拍那头山猫的脑袋,道:“去吧,去属于你的世界,追逐你该追逐的东西去吧!” 山猫呜咽数声,不停摩挲着桑北的腿脚,似乎颇为不舍,最后咆哮一声,于几个纵跃之中,消失不见了。 桑北犹如闲云野鹤,在山林间盘桓。 伐木汉子远远看了看桑北的背影,叹息道:“这片伐界不知葬送了天下几多英雄,要想征服,谈何容易!” 第569章 复活 桑北的手轻轻拍了拍一株靠近的古木,就见这棵苍翠的古木在肉眼可见之中老去,直至,被岁月的力量一点点磨损,化作灰烬,融入土地。 随着桑北走了过去,一株嫩芽已然快速长出,升高,开枝散叶,转眼间已长成为那株古树的样子。 其实,这都是在桑北一念中的变化,一呼一吸,就是一生。 在远处跟随而来的慕容眼中,那棵树其实毫无变化。 一步生,一步死,先枯后荣,随着桑北的前进,盛衰不断更迭。 在桑北终于停下脚步的一刻,他看到了一棵歪脖子树,一柄锈迹斑斑的斧头正陷落在枝丫间,斧柄上犹自死死握住一只骨手,再向下望去,就见一具枯骨正扑倒在树干上,野草和藤蔓已然将他早已腐朽的身体,和树干长合在了一起。 桑北觉得猜中了一个事实,死者和先前那个伐木汉子乃是一类,他们都是求道的修士,唯一区别便是,一生一死。 桑北于歪脖子树前盘膝而坐,他已深深震惊于斩入树身中的一斧,对方以最后一斧,斩断了歪脖子树的生机,岂知也斩断了自己的生机。 他却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被这棵歪脖子树纠缠了无数年头,已然深深陷落,无法自拔。 故而,在他生命走到尽头的一刻,选择了这种方式,同归于尽。 只是,这棵歪脖子树仿佛并没有死去,却也没有活着,它的状态已然被固定在最后毁灭的一刻,虽生如死。 这种状态,很诡异。 这是一个死结。 怎么解开? 桑北的眉头深深皱起。 日以继夜,夜以继日。 桑北在这里坐了好多天。 远处的慕容却并不在意这种枯燥和死寂,他劈柴,煮茶,观书,沐浴日月。 他看似过的很潇洒。 其实他的一颗心也如同那枯瘦青年的那一副躯壳,在不断枯竭下去,使得他强烈呼吸到了那种死亡步步临近的味道。 他望着空中不断圆缺变化的月轮,在生死砥砺的荒漠中,苦苦寻找走出去的方法。 然而他即便心思处于灵感枯竭之中,依旧保持着那种优雅状态,因为,那才是他慕容应有的姿态。 月光投射,照着桑北的身体,在他前方的土地上投射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起初,影子一如他的身体,直直的匍匐在地表。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多少个日升月落之后,在一个满月的晚上,投映在桑北前方大地上的影子,诡异的开始扭曲,渐渐扭曲成为一个歪脖子的形象。 随着空中月轮移动,影子渐渐爬到了歪脖子树上,只不过在影子刚刚接触树干的一刻,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突然爆发,便将这条影子彻底击碎了。 桑北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获得鲜血滋润,又一个影子出现了,在地上顽强游动着,犹如蟒蛇爬向歪脖子树,然而在它接触的一刻,再度被那种力量一击而碎。 无数次的尝试,无数次的失败,桑北依旧孜孜以求。 不知不觉中,他在数不清的枯燥尝试中,又度过了一个月。 又一个满月到来。 那条影子再度匍匐在大地上,开始向着那棵歪脖子树不断爬行。 在影子终于爬行到树干上的一刻,那种力量骤然爆发,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斧影从一身血脉中骤然斩出,斩开一道长长的裂痕,裂痕完全重叠在那柄锈迹斑斑的斧头所砍开的裂缝上,就此将那条影子死死钉在了树干之上。 画面骤然定格。 时空瞬间凝固。 慕容张口结舌,一动不动。 炉中火被凝固,咕嘟咕嘟的冒泡声被凝固,冒出的热气也被凝固。 生的气息已然被死的力量所凝固,封印在了那一刻。 而这一幕,同时被站在高高树巅上的伐木汉子所看到。 他在局外,并没有被那一斧所爆发的力量所牵连,却已然深深震惊于那诡异的一击! “原宗君的毕生一击,居然被他参悟到了!可惜,走进去容易,走出来却难,那是死结,即便是我也不敢轻易招惹,果然,果然是不世出的天择之子,好胆!” 他的目光随即落到同时呆滞的那个钓月峰弟子身上,露出讥讽的口吻道:“以他人为镜,自以为能控盘,想法固然不错,但,这小子倘若走不出来,你便算一个陪葬的祭品吧!” 说话间,他挥动斧头,继续砍伐起来。 歪脖子树周边,时光定格。 此刻,在龙泽世界之外,在那片魔域和大荒的交会之地,原先的鬼门,时下,称为遗弃之地,在那片长久无人问津的绝望的土地上,正刮着一圈圈呜咽哭泣的鬼风。 一弯残月如刀,冷冷窥视着下方的大地,一旦发现任何活物,都会毫不留情予以斩杀。 风过处,尘土飞扬,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就见那片死寂的土地,骤然间活转过来,犹如潮水往复涌动着。 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在快速搅动着这片土地,几经变化流转,一幅庞大的阵图已然出现在大地上,阵图盘旋,将月光一缕缕吸纳下来,须臾间,聚合于阵图核心,便听轰隆一声,阵图中央,投射出一道光柱,射向深不可测的大地之下。 百丈土地之下,那里正横亘着一座庞大的地宫,地宫之内,一座庞大的阵图正在缓慢运转着。 阵图中央,一块块区域之内,正站立着成千上万手持长矛身着黑色甲胄的战士。 这些战士,看去气息全无,分明早已死去。 他们周身血肉溃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轰隆一声,犹如惊雷落下,就见一道光柱从穹顶上方落下,正击中阵图核心区域的一口棺椁之中。 这口棺椁并未被封印上棺盖,从上方看去,便看到棺椁中正躺着一具死尸,死尸一身帝王打扮,脸部被一张黄色巾帕覆盖住。 在他的胸口正抱着一面镜子。 说时迟,光柱落下,正击中胸口的那面镜子,镜子轰然一震,向上反射出一道更为耀眼的光柱。 顷刻间,已然发生连锁反应,整个地宫中,由最初的一道光柱,反射出近百道纵横交错的光柱轨迹,织成天罗地网,瞬间,一座原本缓慢运转中的庞大阵图,在发出一声巨大的怒吼后,戛然而止。 原本还不断散发出倾轧声的地宫之内,一片死寂。 咔嚓! 宛若机括打开,紧跟着,一连串的机括声响接连不断。 一座宏大的阵图再度运转起来,只不过,它的运转方向和原本却是相反。 逆转天机,起死回生! 阵图的运转,越来越快。 它的力量来源,完全来自十几年前那场恐怖的天劫。 天劫的力量被四凶兽印抵消了大半,否则,即便这片阵图如此庞大,即便它的内部承载着成千上万的强大战士,也定将被击溃。 那些战士与核心棺椁中的大人物休戚与共,既分担着大人物所遭受的种种痛苦,却也借助这种恐怖的力量,与天劫的气息作对抗,在漫长的岁月中,一点点化解掉大人物肉身中的那种残余的顽固力量,随着那种力量被逐步磨灭掉,他们的生机也然彻底断绝,终究成为了一具具真正的死尸。 多少年前埋下的伏笔,可谓夺天地之造化,终于达到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 中央棺椁中的一具干尸,开始一点点变得丰润,一点点恢复了生机,生死人而肉白骨。 随着这个大人物的一点点复生,就见周边大阵中原本站立的那些黑甲战士,在肉眼可见之中,宛若发生连锁反应,相继崩溃成为一堆堆尘土,一副副甲胄宛若蝉蜕般被委弃在地。 第570章 古沧帝君 即便经历了漫长的岁月磨蚀,那股天劫之力依旧没有耗尽,此刻被阵图所逆转,反而成为滋养之力,生死人而肉白骨,使得那位假死中的大人物,终于起死回生。 直至最后,所有阵图中站立的黑甲战士全部化作了尘土。 阵图的运转,由慢到快,再由快到慢,运转了49个昼夜之后,终于因力量耗尽,彻底停了下来。 地宫之内,一片死寂。 良久之后,核心区域传来一声仿佛传自九幽的微微叹息。 紧跟着,一阵梦中呓语般的话音传来:“这一梦做的好辛苦,这一梦,用尽了本王一生的精力,好在,这一场可怕的恶衰终于结束,此后苦尽甘来,本王将一举超越巅峰!本王经历生死熬煎的痛苦蜕变,方才真正明白枯盘二字的真正奥义,也终于彻底摆脱了纠缠在我祖辈血脉中的那种可怕的诅咒力量,顺利渡过恶衰大劫,距离天劫境,只一步之遥,若非此界压制,本王随时都会突破!” “不对,什么本王?从时下开始,我即是皇,我将复兴祖辈的荣光,振兴古沧,一统大荒,直至统一魔域,统一龙泽,什么孔照,什么女虚北宸,赫连悬空,楚御朝,都将匍匐在本皇的脚下!” 那个声音一时高亢,充满了报复般的快感,忽然又变为呜咽之声道:“吾儿,吾血亲的孩儿啊,为了祖辈复兴的千秋大业,为了争夺那一线天机,父皇……父皇不得不眼睁睁牺牲了你,呜呜……时下想来,尤为心痛!放心,你的死不会白费,父皇会上穷碧落下黄泉,用尽所有手段,去与这贼老天争上一争,一定将你复活,到那时,你我父子一体,共同书写一段万寿无疆的亘古神话!吾儿,呜呜……不是为父心狠,实在是,你的资质,无法获得那份最为完美的传承,故而,父皇不得不假那天择之子之手,让他去承载那种强大诅咒之力,使得父皇可以脱开枷锁,与那些伪君子,与这贼老天争上一争,为你我,也为古沧,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远大前程!呜呜,吾儿,每每想到当初的一幕,父皇痛彻心扉,吾儿,父皇会向整个世界复仇,讨还公道,替你,替整个古沧正名!” 说话间,那个高大的身影,从棺椁中倏忽间站立起来,目光穿透穹顶,仰望上空,似乎看到了那一个个宿敌的面孔,他的苍白的面孔上浮现莫大的讽刺意味,道:“你们,都洗干净脖子,等着本皇前往收割吧!“ 他于那些虚伪的面孔中,最终捕捉到了那个唯一看在眼内的宿敌影子,冷笑道:“我愿成为你手中的刀,只不过,这把刀既伤人,也自伤,这个世界上,唯有我白旭诚,最了解你,最知你心迹,你既然想做君子,那么,我便做那个小人好了,我很期待,来日相见一刻,你会有怎样的表现,期待啊,呵呵!天择之子乃是本皇一手打造,无论如何,他要感激本皇,没有本皇的苦心孤诣,就没有他今天的辉煌!我不知道他走到了哪一步,是否也正在承受着本皇当年的痛苦熬煎,唯有经历无尽痛苦之后,那场灵与肉的交锋才来的最为痛快,本皇当真有点急不可待,来日盛会,何等盛况,当真让本皇浮想联翩啊!” 他转首望向一侧虚空,仿佛看到当初那个婴儿的样子,他曾经关注着他的点滴成长,看着他所承受的病痛折磨,以及在重重困境中的挣扎,口中喃喃道:“天择之子,你不是吾儿,胜似吾儿,若无本皇苦心设构,你又怎么可能获得逆天改命的机会?你的一切都乃本皇的打造和成全,可以说,没有本皇,就没有你的今天!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天择之子,其实,本皇早就将你看做本皇的血亲孩儿,也只有本皇,才能解你身体上的疾患,将你推上巅峰!虽然本皇也在利用你,但你的命运已然和本皇千丝万缕交织在一起,也只有本皇无视那些虚伪的世俗观念,将你视如己出,从没有生出一丝嫌弃之心,放心,今日本皇归来,将与你携手,一起颠覆这个腐烂的世界!” 挥手之间,他戴上了一副全新的帝王冠冕,身形一晃,便出了地宫,来到了庞大的外宫。 望着眼前黑压压的黑芒军团,古沧帝君清了清嗓子,望向大军中央,喝道:“祁楚,还不醒来,更待何时!” 哗啦一声,甲胄撞击声传来。 一个被诅咒力量困扰了无数年头的腐败皮囊,瞬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眸中射出兴奋的光芒,他一跃而起,一阵风般穿越了成千上万黑芒军,来到古沧帝君身前,单膝跪地,语声哽咽:“王……哦……是皇,您,您终于归来了么?” 他不敢稍稍接触这位一身全新帝服的帝君,生怕自己的诅咒气息会殃及这位伟大的帝君,虽然,虽然自己和黑芒军团所遭受的诅咒都是拜这位帝君所赐,却丝毫不敢生出逆反之意。 “祁楚,本皇已经解脱枷锁,彻底摆脱了那种可怕的诅咒力量,如今,本皇已然有了完整头绪,未来会逐一为尔等拔除痛苦,恢复自由之身!” 古沧帝君广袖一挥,托起祁楚,丝毫不担心会遭受诅咒力量的侵蚀。 因为在天择之子获得传承的一刻,作为假死的他,已然自动解脱了那种可怕的诅咒枷锁,并在十多年漫长岁月中,借助阵图的正反运转,借助天劫的强大力量,也借助那些地宫中的活人祭品,彻底消除了身体中的残余隐患。 祁楚焉能不知道那种诅咒的可怕? 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不管帝君是否能为他们拔除痛苦,他祁楚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看来你还是有些不相信本帝君的话啊!” 古沧帝君冷冷一笑,突然拔出一柄短剑,噗的刺穿了祁楚的胸膛。 一种莫名的痛苦使得祁楚那张腐烂的面孔变得扭曲,然而痛苦之中,一种无法想象的力量正在潜滋暗长,一点点去除掉身体内的那种可怕气息,祁楚的面孔上,一块块腐肉掉落下去,新的血肉跟着长成,转眼间恢复成为当年那一副果敢而勇毅的面庞。 不仅如此,他感到他的境界,已然在短短一刻,被强行拔升,一举突破到了地劫境后期。 一切来的太快,当然如梦一般。 “多谢帝君!” 祁楚拜倒在地,一时感动,竟然流出了泪水。 他的身体突然僵住,伸手摸了摸眼角的湿润之处,再度喜极而泣。 他流泪了,他终于可以做一个正常人了! “这里面需要梳理的地方还有很多,本皇只能暂时缓解你身体上的痛苦,假以时日,让你变为一个常人,应该不难,好好努力!” 古沧帝君重重拍了拍祁楚的肩头。 “愿为陛下效死!” “愿为陛下效死!” 在祁楚的身后,苏醒过来的数万黑芒军战士,齐齐拜伏在地。 “祁楚,当下时局如何?” 祁楚在前引导,古沧帝君在后,顺着一条长长的甬道朝前走。 “帝君,属下该死,属下无力改变局面,大荒已……已彻底沦陷了!”祁楚声音颤抖。 “哦!谁的手笔?孔照?” “不是,据说……据说孔照已然被黑衣魔相完全控制,被软禁在魔顶大殿之内!其后,黑衣魔相趁着大荒凋敝,九族内讧,乘势杀入,一举攻克了桑京……” “虞远辙么?” 一张熟悉的面孔浮现在眼前,古沧帝君面浮淡淡笑意道:“那确是个不错的家伙,很好,他现在还在桑京么?” “是!” “走,去古沧,本皇先去会会那位黑衣魔相!” 第571章 一条小鱼 古沧帝君二人骑着妖兽在前,黑压压的大军在后,他们并没有走那条艰难的盘肠鬼道,几番辗转,穿越一片荒原,犹如一道黑色的洪流,向大荒滚滚开进。 沿途,一匹匹铁骑飞驰而去,诏告大荒大小部落,古沧帝君登临帝位,一统大荒,恢复古沧帝国,大荒诸族凡望风而伏者,既往不咎,否则,族灭! 大荒九族这些年早就臣服于黑衣魔相铁血镇压之下,完全不知道这个古沧帝君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不免心中生疑,持观望之态者大有人在。 未料黑芒军团二话不说,于途铁血碾压,数不清的大小部族于一夜之间,化作了飞灰。 黑芒军团所展现的霸道和力量,比之若干年前的那支黑芒军团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黑衣魔相掌控的铁血魔军,与之相比,也远远不如。 大荒再度变天了! 大荒是九族的大荒,大荒并非魔域的大荒。 诸族早就对魔域恨之入骨,只是慑于黑衣魔相的种种莫测手段,不得不暂时臣服。 古沧帝君登临帝位,莫非,莫非他正是当年在烈火中自焚的那位古沧王?如此说来,当年的一幕,只是这位古沧王玩弄的手段罢了,目的只为,一朝卷土重来,君临天下! 如此说来,那位古沧王的手段和心机当真太可怕了! 权衡利弊,大荒诸族纷纷派出使臣,向古沧帝君表达归顺之心。 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便是要看一看,究竟是这位古沧帝君厉害,还是那位黑衣魔相强悍。 古沧帝君当然明白诸族的心思,却也不以为意,他高坐中军大纛之下,指挥大军,犹如滚滚洪流,奔赴桑京。 沿途遥望故国河山,想象先辈热血,古沧帝君道境释放,左右大军获得强大力量加持,无不身先士卒,呐喊着,冲向远处,冲向横亘在天底下的那座伤痕累累的桑京。 桑京城诸门之外,矗立着十座庞大雕像,其中九座乃是由巨石雕成的九尊妖神的庞大法体。 而在那座气势恢宏的帝都正门之外,一尊最为高大的雕像背负城门而立,那是一尊蛮荒巨人的模样,他张开嘴巴,怒视天穹,手擎一轮明月,似乎想投掷出去,与这片天地殊死一战。 站在中央大纛之下,古沧帝君眸中有泪,耿耿无语,他知道,在他重返桑京的一刻,这天下的历史当由他来书写,而先辈们未曾达成的心愿当由他来实现。 “列祖列宗庇佑,白旭诚必不会叫你们失望!” 话音未落,古沧帝君一飞冲天,犹如一只矫健大鸟,飞临巨人手擎着的那一轮明月之上。 他的目力何等惊人,已然看到城门之上,那座翼然欲飞的城楼之前,正站着一个一身黑衣斗篷的高大身影,不是黑衣魔相还有谁? “朕绝没有想到,在朕重返故都的一刻,会在这里,与你会面,虞远辙,这是你此生的莫大荣耀,臣服吧,朕会带着你,一统天下,走上巅峰!”古沧帝君朗声大笑。 城头上,一众魔域军团战士,心中无不震惊,首先震惊的是,原本被平定的大荒诸部,一夜之间,全部倒戈。 震惊之二,那位古沧王明明早就死去,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一片庞大的乌云不知在何时笼罩在城楼上方,黑衣魔相的心情很沉重,他心头唯一拿不准的一件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当年不可一世的古沧王,由于癫狂发作,自焚而亡,本就不得而证,今日对方骤然间死而复生,这件事虽然蹊跷,但对手所展现出的不可抗拒的力量,无不证明了这个敌人不论是谁,都非常强大,强大到自己都无法看穿对方的底细。 “战吧,以今日一战,决定谁才是大荒的霸主!” 黑衣魔相抚摸着手中那柄如鱼的七息剑,就像抚摸着最心爱的珍宝,那是他的命,也是他一生所求。 “朕会给你机会证明,证明今日一战,对你来说,正是莫大恩赐!虞远辙,全力进攻吧,朕不会出手,因为若然出手,你必死无疑!” 说话间,就见那尊巨人雕像,冉冉升起,向周边扩展,转眼间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庞大阴影,在那片阴影的顶峰之上,古沧帝君俯瞰人间,眼中无物。 “好狂!本相相信,即便当年的孔照,也有所不如。” 当年断魔寺一战,他终有所得,返回魔域,一举镇压各方势力,独霸中枢。 其后,励兵图治,短短数年间,全力攻略大荒,一路摧枯拉朽,一举攻克桑京。 复兴大虞王朝,已然指日可待! 与此同时,他几乎触摸到了这个世界的极限。 但是,那命中注定的一劫却还是从无头绪。 直到今日看见死而复生的古沧帝君,他终于明白,他的劫,到了! 黑衣魔相微微抬手,天地间荡漾起一道道波纹,宛若化作了一片沧海。 此刻他就是一条鱼,一条想要游出这片天地的鱼,只可惜,他的生命只有七息!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相对于宏大的宇宙天地,人,只是刹那间的一点火光。 “生死无忧,我只要呼吸七次,就足够了!“ 叹息声中,黑衣魔相的手落下。 就见一条小小的鱼儿游入天地之间,游向古沧帝君所在的方位。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条小小鱼儿所吸引,在他们竭力想要看清楚的一刻,他们所专注的那个小小目标,突然消失不见了。 众人心中生出莫名的惶恐。 正在这个时候,一排如山的浪潮骤然壁立起来,无边无际,势压八荒。 在这一排庞大的浪潮面前,下方众人,无论敌我,都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虞远辙,朕没有想到,你竟然突破到了如此地步,如果不是朕死而复生,解开枷锁,要想拿下你,并不容易!” 天地骤暗,古沧帝君闭目。 他此刻并非处身于这片天地之中,他已被吞入一条无形的大鱼的肚腹之中内。 他不能动,已被绝对禁锢。 正在这一刻,一道波纹如剑,从不可思议处刺来,一举穿透了古沧帝君的身体。 “只可惜,虞远辙,这是你的道,并非朕的道,此间天地,我已无忧!” 只是淡淡一句话,这片无边无际的大鱼肚腹世界,犹如泡沫般崩溃开来。 在崩溃的一刻,就见一副庞大的鱼骨架,从天而降,犹如牢狱一般,锁定了古沧帝君的肉身。 古沧帝君微微抬起的手,停在了空中,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的形容在肉眼可见之中老去,直至腐朽崩溃,化作了一抔尘土。 与此同时,那副大鱼骨骸,轰轰然崩溃解体。 然而,死去的古沧帝君却如一粒种子从大地中钻出来,转眼间重新长成那副从未改变的容颜。 “这是死,下一个该是……” 刹那间,一道道黑色的波纹如剑向上飞升,迅疾刺穿了古沧帝君的周身,转眼间,在天空中聚合成为一只从未见过的庞大鸟类形象。 古沧帝君的身体迅速崩溃为万千块尸骸,其中一块,正是一张小小的嘴巴,兀自开合说道:“这是……羽化!” 尸骸如雨向大地降落,转眼间聚合在一起,再度化作古沧帝君的本尊。 时光在这一刻,仿佛停顿。 天地骤暗,在一点亮光点亮天际的一刻,众人终于看到了当初,消失了的那一条小小的鱼儿。 小鱼只一晃,便如入无物般穿透了古沧帝君的身体。 身体爆裂,化作无尽波纹扩散了出去。 天地间,一片死寂,随即,传来一声轻轻的鼾声。 一个声音犹如梦呓道:“原来这一切,只是一梦而已,妙!” 第572章 驾临锡蓝 就见一具横卧在大地上的庞大身体出现了,支撑着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此刻,天地骤明,众人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你所以为的真,只是一念间的万千生灭,而我要做的,很简单!”庞大身体叹息声如雷。 手中的七息微微一刺,黑衣魔相一身的精气神骤然枯竭,化为一副垂垂老态。 啪的一声! 这一片宏大的天地,顷刻间破碎开来。 所有的观者顿时无法呼吸,一种绝望的情绪弥漫心头,恍然中有些明白,原来,原来这就是死的味道啊。 跟着破碎的,当然还有从大地上坐起来的那具庞大的身体。 就见一条小鱼在肉眼可见之中,游向遥远的天尽头,转眼间,化作充塞天地的庞大体量,最终一跃而起,撞向遥远的天尽头,玉石俱焚! 一道耀光过后,天地间坠入一片极端的黑暗之中。 “我不知道你的结果如何,但这最后一剑,乃我最强,是我的告别,更是我的期望,我不求结果,已然尽力!” 话音未落,垂垂老矣的黑衣魔相,那副腐朽的躯壳仿佛被无形之力所压缩,变得很矮很小,那副苍老的形容恍惚中,已化作一张婴儿的笑脸,婴儿笑着,那种笑容澄澈如秋水,无邪无求,不经意间,手握一柄鱼形利剑,向前简单一刺! 刺出去的剑,化作一条游鱼光影,游入天空,在过程中,迅速成长为一头庞大大鱼,撞向天穹,在撞击的过程中,所有的精气神全部化作献祭之光,融入最前端的一道锋芒中,依然化作一柄剑,小小的剑,只一刺,便戳破了天穹。 与此同时,那柄剑瞬间寸碎,化作了乌有。 这一刻,黑衣魔相发出最强一击,问心! 也在向那冥冥中的命运发起挑战! 霹雳! 黑暗的天地间,撕裂开一道巨大的惊雷。 在天地恢复清明的一刻,城楼上的魔域军团发现,原本高大的黑衣魔相,形容枯槁,已然化作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有此一战,此生无憾!而本相的最终大劫,已然开始......” 黑衣魔相的目光俯仰天地之间,却并没有看到并感受到对方的一丝一毫踪迹。 “难道……”他还是有点不相信。 这个时候,一声冷笑传来,黑衣魔相瞳孔骤缩,神识外放,却依旧发现不了那个声音的来源,不禁深深震惊。 “不要找了,你不管如何折腾,都处于朕的道天之内,不过,你觉悟的天地很有意思,对朕很有启发,故而,朕网开一面,给你个机会臣服,所有过错,既往不咎!” 那个声音无处不在,却无迹可寻,黑衣魔相原本以为自己即便不敌,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时下看来,自己错了,自己和对方根本不在一个层面,这样的战斗已然毫无意义。 他闭上了眼睛,口中说道:“杀了我吧,我此生至此,已然尽力,死在这里,也算死得其所!” “你这样的战力已然是当世一等一的强者,若非朕获得突破,赢你不易!你一心寻死,朕偏偏不如你意,朕会将你带在身边,看着朕如何征服天下,朕会让你心服口服,匍匐在朕的面前!” 那个声音不可一世。 “我若一心寻死,谁能拦住?” 黑衣魔相嘴角浮现出讥讽般的笑意,念动一刻,全身已然开始崩溃。 这个时候,一根洁白手指犹如巨大的椽柱,从虚空中捺了下来,顿时将那副崩溃的身体强行封印住,一个声音冷笑道:“朕言出法随,说不让你死就不让你死!” 黑衣魔相睁开眼睛,面浮苦笑,他此刻感到自己已然变成一个寻常人了,除了能呼吸和做简单动作,恐怕连一个凡夫俗子都不如。 “虞远辙,朕生平很少有看在眼里的人,你算一个,朕惜才,朕会证明一切!” 此刻,一双庞大的眼眸浮现虚空,漠视城头上的魔域军团,传递法音道:“这个世界强者为尊,正如你们前些时日还称霸大荒,现在由朕控盘,臣服和反抗,你们自选!” “生是魔域人,死是魔域鬼,想要我臣服大荒,做梦!魔域兄弟们,但凡有点血性,跟我一起,拼死一搏!” 一个高大的身影高高跃起,挥刀斩向天地之间! 无数个身影紧随其后,高高跃出城墙,扑向黑芒军团一方。 一声叹息传来,就见一柄猩红的剑,犹如蛇信,隔空刺出。 与此同时,无数道剑影于同一时刻,穿透了那些企图发动攻击的身影,血光蒸发,就见那一具具强悍的肉身竟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而处于城墙之上,那些尚在犹豫中的魔军战士,依旧完好无恙。 如此剑道,控制的细致入微,无一误判,实在令人惊叹。 “生死一念,选择吧!” 那个声音漠然如冰雪。 “臣服吧,末法世界,依附强者没有错,不算耻辱,跟着他,你们会变得更强。”黑衣魔相幽幽道。 黑衣魔相的话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随即,叮叮当当的兵器落地声不绝于耳。 一个身影重新在那一轮月亮之上出现,双手一挥,大军犹如潮水,滚滚涌入桑京。 此日开始,两大军团分属古沧帝君帐下,一黑芒,一铁血。 “传檄天下,令九族人全部迁居桑京一带,不得有误!择日,大军全体出征,进军锡蓝!” 高高宝座之上,古沧帝君大手一挥,定下方略。 由九族进贡的大量妖兽组成飞翼军团,自桑京城内犹如黑压压的乌云飞升起来。 最前方,一柄猩红色的剑体之上,正站着三个人。 为首一人,一身帝王气派,正是古沧帝君白旭诚。 左首站立一人,乃黑衣魔相,右首一人,为黑芒军统帅祁楚。 巨剑犁开虚空,穿透屏障,大批飞翼军团黑压压跟在后面,所向披靡。 数日工夫,已然驾临锡蓝城之前。 而企图抗拒者转眼间灰飞烟灭。 “此人举手投足,宛若天道加身,试看此天下,谁人会是对手?” 只身被掳掠,黑衣魔相的心反而愈发安静下来,他虽失去力量,跟随在古沧帝君身边,却愈发感受到那一层突破的壁障,近在眼前,似乎唾手可得。 “是福是祸,似乎都无所谓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巨剑一路之上如同秋风扫落叶,转眼间,已来到那座天下闻名的魔顶大殿之前。 收了巨剑幻象,古沧帝君来到魔顶大殿正门之前,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口中喃喃:“太咸的剑道封印?居然是无法破解的困局,好个太咸帝君,不简单!” 一指捺下,大殿轰然震动。 只是,那座布下的囚笼依旧牢不可破。 “此剑,当敬畏之,但,还拦不住朕!“ 手一抛,就见一圆物射入长空,化作一轮满月模样,少时投射下一道光柱,击穿了那座魔顶大殿。 古沧帝君身影一晃,进入光柱,转眼间来到那座空旷的大殿之内,冷眼间,就看到那座高高宝座上,正坐着一个栖栖遑遑的身影。 骨瘦如柴,看似已油尽灯枯,偏偏被一种强大的剑道所挟持,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孔照,认得朕么?” 那副濒死的躯壳骤然睁开一双混浊的眼睛,口中喃喃:“你是……白……怎么可能……” “凡事皆有可能!孔照,看到你这副模样,朕深表同情,你这杀劫已然没有走出的可能了,即便是朕当下,也然束手,本来,朕想亲手将尔收服,看来,没必要了!” “杀了我,白旭诚,倘若你还曾经以为我是魔皇,倘若你不是在看笑话,请给我个体面!”曾经的魔皇声嘶力竭道,那种从骨头里渗出的绝望感绝非伪装所能表露。 第573章 扭曲杀戮 “孔照,天命不可违!即便是朕,也做不到。恶衰大劫,本以为,朕所受的已然极端可怕,未曾想,你遭遇的也不遑多让!认了吧,孔照!“ “你……你真的……真的渡过去了吗?近二十年前的那场自焚……厉害,厉害!” 孔照死死盯着对方,露出激赏之色,要知道,帝君级的恶衰,太难太难,何况,古沧王朝涉及到神秘莫测的月窟传承,可谓成由之,败也由之。 “是,历代的重压,让朕几乎绝望,能够绝处逢生,朕已然深信天意一词!” 一壶酒,两个杯盏,凭空出现。 两个原本的宿敌,时下惺惺相惜,居然喝起酒来。 “下一步……是龙泽么……祝你成功!” 孔照由衷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是,也不是,其实,世俗的,只是表面,你懂。” “可惜,我不能看到你最后的辉煌了!”孔照叹息。 “若有缘,你的坟头,朕会亲手给你烧些纸钱。” 说话间,古沧帝君的身影凭空消失。 孔照阴晴不定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不知所想。 魔顶广场,古沧帝君身侧,正站着手下第一大将祁楚。 “两件事,其一,移民,让大荒诸族抓紧迁居魔域,与魔族混居,通婚繁衍。同时,将身怀异心和不沐教化者,通通发配到近边绝地,但有隐患,格杀勿论,朕需要的是,绝对的忠诚!其二,抓紧练兵,整合两大军团,与龙泽的决战,很快就要到来了!” 远望着魔域苍茫的天空,古沧帝君豪情万丈,心情从未有过如此通透、率意。 “愿为陛下效死!”祁楚拜伏。 第七峰,倚天峰,伐界。 那棵歪脖子树前,自那一条影子被定住的一刻,周边一片死寂。 数日来,更多的高手进入第七峰伐界,目的既为斩杀,也为寻求冥冥中的机缘。 此刻,那棵歪脖子树十丈方圆之外,已密密麻麻,包围了近百名诸峰剑修。 有的在闭目入定,有的则在绞尽脑汁观察周边,企图寻找出蛛丝马迹。 然而,却没有人会贸然动手。 因为,曾经出手的几个剑修,在触碰到那一处结界的一刻,居然一个个被无端折断了脖颈,那情形实在太过可怕了。 要知道那些剑修,都是剑门之内的强者。 即便看到如此可怕一幕,那些人却并没有稍稍退却,而赶来围猎的修士却越来越多。 “没有想到,当初不可一世的原宗君,居然早就死在了这里!他身上悬系的秘密太多,恐怕每一个,都能改变一个修士的命运!” “死了的原宗君,一个太咸余孽,帝君下达的诛杀令,有意思!” “小心,感到情势不对,大伙一起退!” 剑修们窃窃私语,神识外放,丝毫不敢马虎。 远处,那个魁梧汉子一脸冷笑,依旧在丁丁伐木。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歪脖子树之前入定的桑北,周身满布尘埃,仿佛已然死去。 突然间,一个剑修大叫着跳了起来,双手托着脖颈惊呼:“不好,我的脖子怎么……怎么歪了!有鬼,有鬼啊!” 他不顾一切向远处逃去。 其他剑修闻言,俱悚然震惊,纷纷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这个时候,更为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就见趴在歪脖子树上的那个骷髅,突然站了起来,提着一柄锈迹斑斑的斧头,朝着那个修士逃跑的方向,只轻轻一斩,嗤的一声,就见那个修士的身影已然一分为二,死尸扑倒在地。 这一幕再度震惊了所有人。 骷髅环顾周边,似乎看透了所有人的内心,最后依旧一斧头斩入树身,趴在那里,仿佛未动。 所有修士,如坐针毡。 原本都为围猎而来,岂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居然成了猎物。 很多人生出悔意。 但先例在前,谁人敢逃? “求救吧……” 一个修士向一个熟悉的同门耳语。 “噤声!原宗君喜怒无常,焉知,焉知察觉不到……” 那修士闻言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不自觉看了看那具骷髅,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这一摸不打紧,突然失声惊叫道:“我的脖子也弯了!怎么办?谁能救救我!” 一双双眼睛看向那个修士,看到对方的脖子明显好好的,他却在竭力用双手拼命卡着脖颈,一点点将好好的脖子,掰成了弯曲状,就听咔嚓一声,脖子被硬生生折断,一颗老大头颅咚的落地,远远滚了出去。 这一幕太过惊骇,所有人再度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无形之中,便感到自己的脖颈在一点点弯曲,不免生出抗拒之心,岂知越是抗拒,那股扭曲之力便愈发强大。 窒息,绝望,死亡,如山而至。 一个个修士奋力反抗,却被那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扭曲成了麻花,躯壳应声折断,鲜血喷涌,场面血腥恐怖,犹如修罗地狱。 “人性本向上,世情如江潮,人如蝼蚁,世事如天,人力何能拒天?人间苦,世事难,吾观花,赏月,乐水,乐山,如流水不争,但有所悟,便是彼岸!” 一阵吟诵不知在何时响起,传入在场每个修士的耳内,便如醍醐灌顶,一个个修士各有所悟,渐渐放下抗拒之心,便任由那股无形的力量在躯壳中肆虐。 时间如水,无声流淌。 一个个修士的心在滴血,那种肉身中感受到的痛苦和熬煎,让他们几乎要疯了。 这无疑是一场耐力之战。 “我不求结局,我只想活着!原宗君,晚辈以为你的目的并不是要杀死我们,你是在寻求突破,却被这种无形的力量所阻止,那般痛苦,晚辈知道一定远远超过我们,那就来吧,如能亲身感受前辈之痛苦,乃晚辈之荣幸!” 一个修士口中喃喃,一粒粒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面部一点点变得扭曲,显然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我放弃了!原宗君,来,与我决一死战!” 一个修士一跃而起,刺出一剑! 刹那间,剑体寸碎,跟着寸碎的还有他的肉身。 但凡主动反抗的,无疑死的更快。 那股强大的扭曲之力犹如梳篦一般往复洗劫,一个个修士在绝望中死去。 歪脖子树周边的生者越来越少,到后来仅仅剩下了十多个人。 鲜血滋润了大地,无数道细细血线朝着那棵歪脖子树蔓延过去,转眼间,被那棵树吸纳干净了。 时间越是延续,死亡的几率无疑变得越来越大。 “我等本为追杀而来,却如飞蛾扑火,陷入无法自拔的陷阱,当真可笑!” “杀人者,人恒杀之,便是这个道理么?” 一个修士口中喃喃,面浮苦笑,他看着那棵歪脖子树,便仿佛看到了众生痛苦挣扎的投影,而自己只是其中区区一员罢了。 “我便连原宗君都远远不如,死乃是必然,即便如此,晚辈当尽微薄之力,助原宗君前辈突破!” 一个修士骤然睁开眼睛,迅疾出剑,他不是在抗拒,而是竭力将自己的力量融入骷髅手中所握的那柄斧头,与对方一起,攻向大树。 刹那间,他感到周身一轻,恍然中,只觉得自己的一切已然融入了那具骷髅,再难分开。 原来竟是这样! 或许,我永远也无法离开这里了。 修士面浮笑意,那却不再是苦笑,而是一种解脱的释然。 一轮月儿再度升入远空,木然如傀儡的桑北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那棵树,其实是在看着那一条被钉在树身上的影子,那条影子中分明涌动着一条巨大的河流,河流如血,积压着无尽的苦难和灾厄,也积压着无尽的执念和愤怒,它自人类诞生伊始,已然存在,流传至今。 第574章 醒醒吧! “那是众生,那是他们,人心虽小,却可感悟宇宙之浩瀚,故而形体即便被桎梏,但,无人能左右我辈之心灵!如此,你们的未竟之愿,便由我来承继吧!“ 一道光芒斩落,剑入虚空。 咔嚓一声,树身碎。 跟着破碎的,还有那柄嵌入树身的斧头,以及,那具骷髅之身。 桑北站了起来。 跟着站起来的还有那条影子。 影子看去如人的样子,只是他的脖子却是扭曲的。 “他之心,众生相,你就是他,今日开始,便如同我的影子,随我进发,期待来日,能和我一起颠覆这腐朽的秩序!” 他点点头,一闪来到桑北的身后。 桑北迈出一步,结界破碎,一个个原本竭力抗拒中的身体一跃而起,纷纷拔剑。 “你这要走吗?失去了原宗君的庇佑,恐怕,你是走不了了!” “我等因你而来,死了这么多人,这笔账自然要记在你的身上!“ “这里没有规矩,你可以选择进攻,或自戕,个人以为,自戕应该体面一些!”一个修士冷笑。 “你们……当真要……要动手吗?” 桑北看去很慌张,突然间咔嚓一声,好好的一条脖颈扭曲着歪向一边,正如那棵歪脖子树一般。 周边十多个修士顿时吓了一跳,纷纷后退,且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方未反应过来,桑北已然远去。 追,还是不追? 众修士面面相觑,盖因那棵歪脖子树留给他们的阴影实在太大,大到已然影响到他们的一生。 一声叹息,其中一个修士已飘然离去。 一时间树倒猢狲散,十多个修士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只是他们来的容易,要想离开这里,却不易了。 “这古怪小子,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得到了原宗君的传承,有趣!” 坎坎伐木,远处那棵大树上的汉子歌声愈发高亢。 穷山怪石,古木苍藤,时有怪鸟悲啼,烈风搜刮。 尸骸,残兵,随处遗弃,远望那座半截身姿矗立云中的第七峰,就像梦中的画面,只能远观,不能接近。 根本不需桑北提示,他之相如风飞掠而去,穿越了那些尸骸,舔舐着那一根根残兵断刃,汲取着那些滞留的气息,充塞着自己的道,提升着自己的力量。 桑北能明显感受到他之相的快速成长,一路之上孜孜以求,不弃涓滴。 “你当是自由的啊,身虽残,心无限,我不会加于你丝毫束缚,去竭力体悟那人间的气息吧,唯因如此,你的道,你的人间,才会有圆满的可能!“ 众生相,一面镜子,桑北从其中窥伺,所得同样丰厚无比。 桑北不知道他之相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其是这片天地赠予他的机缘,存在必有道理,一切顺其自然。 不知不觉中,用了数月时间,桑北和他之相一起,几乎走遍了整个伐界,然而,他依旧找不到进入第七峰的道路。 这是怎么回事? 一路之上,他在这里看到了更多的死者,看着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所保留的姿态。 他们明明是被这个世界的力量禁锢在了这里。 究竟该如何走出去? 桑北盘膝而坐,微皱眉头,细细梳理来到这里的一切所遇。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变得愈发暴躁起来。 他之相渴求自由,期待拥有更强的力量,改变自身的生存状态,一旦陷入无所得的阻碍之中,他之相天性中的缺陷便愈发显露出来,很快,便失控一般向桑北展开了疯狂进攻。 这种进攻,不舍昼夜,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若非桑北修法特殊,精神恢复强大,即便不败,也会被他之相生生拖垮。 他之相看似在外,却是桑北自身投影和那棵歪脖子树所融合的产物,故而,随着战斗的延续,他之相的实力一路高涨,渐渐威胁到了桑北。 原因则是,通过不断的战斗,他之相已然对桑北非常了解,而他之相所掌握的那种变态的战斗力,桑北看似明白,却分明不如他之相掌握的精深,故而渐渐就落在了下风。 桑北开始受伤,流血。 如此,更刺激了他之相的战斗欲望,无所不用其极,分明是不死不休的节奏。 一棵歪脖子树在桑北的人间道世界冉冉升起,带着深深的执念,贪婪的吞噬着这个世界的给养。 一轮月亮再度升起。 桑北的耳中,远远便听到了那一阵熟悉的伐木丁丁之音。 一缕鲜血飙飞,桑北融血入剑,将他之相逼退出去,转身,一步跨越,斗转星移,几个盘桓,终于回到了那棵古树之前。 他之相如影随形,攻击不断。 伐木汉子看到这一幕,微微皱眉。 他看着影子般的怪物不断发起进攻,不断击伤桑北,就像一张狗皮膏药,无法摆脱。 “原宗君的传承果然不是那般好拿的啊!” 魁梧汉子叹息,随即耳中便听到了那个青年的传音:“我要进入第七峰。” “你要去,去就是了,和我无关。” “和你有关,因为,走出伐界的门户,正藏在你这里!” 当! 斧头斩入树干,汉子转身,目光凌厉看向桑北。 “你真的这么以为?” “是!” 无声之中,不待身形反转,一柄被骤然放大的巨斧,划开天地,于猝不及防中,劈到了桑北头颅上方! 那股锐利,已然令桑北流血。 生死一线,间不容发。 这一刻,天地逆转,乾坤挪移。 桑北的身影凭空消失,代替他的正是不断追杀他的他之相。 这凌厉一击,已然裹挟了整个伐界的力量,锐不可当。 他之相顿时被远远击飞,跟着被击飞的,还有挪移到后面的桑北。 口中喷血的桑北,却竭力展开了他的人间道,于无所顾忌之中,将他之相拥入怀中,他借助这无法抗拒的一击之力,居然巧巧的和他之相融合在了一起。 虽然这种融合只是暂时,却使得自身的力量膨胀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并顺利的将他之相所专注的目标,转移向了伐木汉子。 这惊天一击,桑北根本不能抵挡,若非危急一刻施展李代桃僵,桑北已然陨落。 更重要的一点,他之相所融合的力量,乃是那棵歪脖子树。 那棵歪脖子树几乎和这片伐界同时存在,何况,更吸纳了无尽修士的精血和修为,使得那惊天一斧即便再厉害,也不能将他之相就地斩杀。 砰砰! 一道道斧光斩落天地,每一斧都裹挟起一片血光。 自第一斧攻击开始,伐木汉子的攻击便连绵不绝,一气呵成,越来越快,一发不可收拾。 伐木汉子目视虚空,便看到那一个个曾经在眼前消逝的身影,他们漠然看着伐木汉子,甚至于眼中流露出一丝同病相怜的味道,这让伐木汉子尤其愤怒,口中怒喝:“那是你们,不是我,我是天骄,乃是伐界的唯一主宰,我的使命只为卫我大道,将一切敌人无情斩杀!” 斧光如一道道天瀑落下,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顷刻间灰飞烟灭,然而,伐木汉子的内心却并不好受,反而感到一种种感同身受的痛苦。 “死吧!” 斩去幻光,斩开尘烟,伐木汉子与天地合一,一斧笔直斩落! 天地间瞬间被拉开一道帷幕,随着一缕冷风吹来,伐木汉子再度看到了那棵歪脖子树,看到了歪脖子树周边陆续站起来的成千上万的身影,而处在最前列的一人,赫然是他唯一认可的强者——原宗君。 “醒醒吧,凌空君,你我本是一类,当初一同进入伐界,只为寻找到破开此界的大道,但直至最终,我渐渐死心,因为,这就是一条死路!生无所求,不如一死!而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多年,你居然还是如此执着,并因执念成魔,忘却本来,可悲啊,回头吧,回头是岸,还来得及!”原宗君大声疾呼。 第575章 倚天剑界 “魔?恐怕,你才是我内心最大的心魔啊,原宗君,谢谢你的出现,今日我便杀你证道!” 怒吼声中,伐木汉子迅疾长成为一尊参天巨人,手持巨斧,斩开一道银河,直取原宗君。 未料,眼前一阵恍惚,仿佛天地被逆转,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感袭来,凌空君仰首看去,便看到一柄巨大无比的残斧,以盘古开天般的气势斩落下来! 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柄开天巨斧么? 不对,它的力量中,分明包含了我的那部分力量,更为可怕的是,它的一击,完全发乎血脉之中,并裹挟了那棵歪脖子树中聚积的所有力量,我命休矣! 好一个小子,竟能绝地翻身,趁我不备,逆转乾坤,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好,好妙的构思,死此斧下,我凌空君服了! 一斧当头斩落,凌空君正瞑目等死,突然间,他再度感到了一阵晕眩,那一片混沌的识海中,随着一道斧光斩下,当即劈落一道血色惊雷,撕开一片混沌。 时光瞬间开始倒流,往昔的情形如流水呈现,所有失去的记忆全部恢复,凌空君的眼眸中顿时涌满了泪水。 “原宗君,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原来,你的选择才是对的,这个世界,对我们来说已无可留恋,不如归去!“ 他斧头一横,便欲斩向自己脖颈间。 “你这般死了,才是真正辜负了原宗君!”一个声音传来。 “你说什么!” 凌空君声若炸雷,怒视前方。 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一身淋漓的枯瘦青年,对方周身,无一片完好的皮肤,体内鲜血似已流尽,只剩下一副干瘪的躯壳。 果然,便是这青年施展幻术,在最后一刻欺瞒了自己,否则对方早已授首。 “我所猜测的是,这一处伐界,本就是一条死路,当年,在你和原宗君进入这里的时候,不可避免,越陷越深,原宗君也是在最后一刻才有所明悟,只是,那时的你,已因执念成魔,如何也听不进别人的话了!” “胡说八道,你以为,我凌空君是这么好糊弄的?” 一股无边威压如山降临,桑北动弹不得,然而他的脸上始终流露出淡淡微笑,看去智珠在握。 “你的性命只在我一念之间,你还敢笑!” 凌空君微微低首,如俯瞰蝼蚁。 “我那一斧,你感觉如何?”桑北笑着问。 “感觉……” 发觉自己被带偏,凌空君勃然大怒,大手一抓,便捏住了桑北的身体,提到空中。 “死吧!” 凌空君手提桑北,如同握住了一柄开天巨斧,一身精气神全部注入其中,斩向大地,也斩向了那棵他砍伐了无数年头的古树,更斩向了那座横亘在其心头数十年头之久的第七峰——倚天峰! 巫常传下的凌天一击,被桑北以人间道充分模拟而出。 凌空君的数十年苦心孤诣,更重要的是,也唯有以凌空君当下的觉悟,才能激发出原宗君遗留的所有力量,充分抱合此间天地,斩出超越此界的最强一击。 随着一斧斩落,天地间骤然无声,时空仿佛被彻底封印。 凌空君的大手咔嚓松开,桑北飘然落地。 而凌空君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他看着桑北,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道:“你的猜测是对的,若非你为我斩开迷障,我也把握不住原宗君留给我的最后的机会,斩开这座死局!只是,我虽然走到此生终点,却在最后,看到了希望,我将所有全部托付给你,年轻人,祝你好运!”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层层溃灭,转眼间消失无踪。 最后一击,已然彻底耗光了他的所有力量,包括生命。 他通过最后一击,将执念和愤怒熔于一炉,献祭了所有,发挥出了他超越此生的最强战力,也终于看到了那一线希望,故而心思已了,也算满足了心愿,死得其所。 霹雳! 就见一道血色惊雷如伤疤撕裂虚空,钻入大地,而后,眼前的天地犹如泡沫般层层崩溃,一股浓郁无比的清新气息迎面扑来。 一座青峰,如此清晰矗立在天地之间。 原本的伐界,无数双入定中的眼睛,骤然睁开,当下纷纷掠起,急不可待,冲向那座梦寐以求的第七峰。 就见一道剑光从天而降,随后,一个白衣剑修出现在前方的大地上,他口绽惊雷道:“所有来者止步,没有倚天峰许可,敢越雷池者,杀无赦!” 一个个飞掠中的身影顿时止步落下,他们深陷伐界多年,只为一窥倚天峰真面目,今日结界破碎,如何能放弃这百年一遇的机会,故而,他们只是稍稍滞留,便再度不顾一切,向倚天峰冲去。 未料,无数道剑光从天而降,宛若形成一道铁壁,无数个身影猝不及防间撞在其上,顿时化作一团团爆裂的血光,身死当场。 白衣剑修冷冷看着那些冒犯者,挥手之间,那一层虚空壁障上的无数道竖着的剑体,立时变为横卧之态,指向前方。 他不再说话,闭上眼睛,无视所有来犯者。 所有企图进入第七峰的修士不得不再度止步,无比痛恨看着那个白衣剑修,当然其中也有人认识那个白衣剑修,正是倚天峰峰主负尘子座下首席弟子陈雨照。 诸峰各有秘藏,彼此间森严壁垒。 末法世界,资源匮乏,为了修为突破,铤而走险者大有人在。 而这些止步剑修中,不少都是在原本山门郁郁不得志,甚至于被峰主直接无视,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不选择向其他剑峰寻找突破之法。 诸峰之间以邻为壑,要想觅得机会,难如登天。 传闻伐界中藏有大量传承和机遇,对于他们这些被本山门放弃的人来说,具有强大的诱惑力。 然而,进入容易,出去却难了。 其中被困了数十年之久的人大有人在。 “我等陷落伐界多年,几无所得,难道就这般止步?” “人生百年,弹指即过,伐界被打开,乃是天机为我等所留,第七峰无端干涉天机,阻碍我等进步,是可忍,孰不可忍!” “拼了,即便身死当场,吾虽死心甘!” “聚我等毕生之力,拼死一击,那陈雨照即便再强,如何抵挡?” “说的不错,拼了!” 在这些剑修团结一心,正欲爆发的一刻,瞑目中的陈雨照口中微微叹息道:“给你们机会,不走,那便不能怪我了!” 陈雨照只手向下一按,就见前方大地上砰的一声响,尘埃四溢,地表塌陷出一枚巨大的手掌印。 与此同时,身后虚空,倚天剑界,全面爆发。 漫空剑光如雨,攒射在大地上。 而那些正欲发动冲击的剑修们,未及反应,就像被收割的树木,陆续栽倒在大地上。 “只要进入那座伐界,必然被锁定,又能逃到哪里?” 陈雨照再度叹息,他便欲发动倚天剑界的力量,将伐界再度封印。 他的目光突然凝了一下,便看到一个一身褴褛、伤痕累累的青年,一步步走来,就像根本没有看到他一般,向第七峰走去。 “莫非正是这个人,打破了伐界封印?如此说来,他便是师尊所要寻找的那个人么?师尊的话我却不信,今日遇见,若不能尽兴一战,岂是我陈雨照的作为!” 他咳嗽一声,掣动倚天剑界喝道:“来者止步,若想进入倚天峰,也并非不可能,那就是战胜我!” 岂知那枯瘦青年置若未闻,依旧一步步朝前走去,距离那一层剑幕,越来越近。 “他居然不怕死?那就来吧!” 陈雨照全力撑开剑幕,他倒要看看那枯瘦青年如何破关。 桑北的身形忽然顿住。 前方虚空明明一无所有,他为何还不前行? 那是陈雨照为对方精心挖掘的一口陷阱,虚空藏剑,万剑伐天。 就见桑北轻轻伸出手指,点了出去。 第576章 道决 虚空中,一道流光无中生有出现,铮的一声,和桑北的手指撞在一处。 一滴鲜血自指尖落下,坠向大地。 “这才刚刚开始!” 陈雨照瞳孔收缩,探出的手骤然握成拳头。 虚空中,万千道流光刹那间投射而来,汇聚为一道湛然的剑痕,向前锐利一击,绽放出一片绚烂的星光。 桑北的身形微微一震,看似要后退,最后依旧稳住身形。 “居然,居然挡住了么?再来!” 陈雨照拳头展开,一根食指嗤的一声向下一拉! 一片空明的天幕被骤然拉开,一股锋锐之气自九天坠落,只在一念间,便合入那道剑痕之内,绽放出一道长长的金色光华。 桑北挡无可挡,眼见得就要被这一道金色剑气所击溃。 这个时候,在他的身后,一道暗影升起,微微一挡,便顶住了那一道无坚不摧的金色光华,轰隆一声,爆发成为一团炽烈的烟火。 “居然又被挡住了!” 陈雨照心中震动,却更是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探手一抓,一柄长剑跃入手中,紧跟着,向前方大地凌厉一斩! 倚天剑界万剑呈现,万千流光聚为一道金色剑气,飞流直下,气势如虹。 一声霹雳,天地暗淡。 陈雨照凝神观望,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一棵古怪的歪脖子树,居然凭借一根区区树干,就挡住了他的凌厉一击。 怎么可能?那是什么古怪物事? 陈雨照当仁不让,连连掣动长剑,他背负倚天剑界,如臂使指,竟一口气斩出十道剑气攻击。 岂料无一例外被那棵其貌不扬的漆黑树干一次次挡住了。 不仅挡住了,最后一刻,歪脖子树嗡嗡一震,一股反噬之力扩散出一圈圈涟漪之光,波及了整个天幕。 一股恶念自心头升起,陈雨照竭力镇压,双目喷火。 他背负师命前来,如何也不能忍受败在这当口。 双眸闭合,意与天合。 漫天剑幕再度消失。 陈雨照身影一跃而起,瞬间升入九天。 刹那间,一道金色光华从天而降,裹挟整个剑界之力,斩出最强一击! 一声霹雳自九霄坠落大地。 陈雨照一身衣物化作褴褛,口角溢出一缕血线,怔怔站在那里。 他看到,他自负的最强一击,赫然被一柄破损的斧头钉在了那棵歪脖子树上。 紧跟着,就见那枯瘦青年,手握残斧,一斧接着一斧,铿锵砍在那棵歪脖子树上,直砍得火星四射,砍得天摇地动,砍得陈雨照身形不住颤抖。 陈雨照想要再度发动攻击,然而心思稍动,那股恶念已然如潮水翻涌,难以镇压。 “居然,居然有了入魔迹象,怎么可能?可恶,可恶的歪脖子树,可恶的诡异青年,他到底使了什么邪术?” 伐木丁丁,声声斩入虚空,仿佛砍在陈雨照身体上,只觉得精气神快速宣泄而去,陈雨照支撑不住,步步后退,口中血如泉涌。 “我……败了,作为师尊座下首席,居然……居然败了!” 陈雨照魂不守舍,脸色煞白。 “回来吧,他背负伐界的力量,你终究不是对手。”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陈雨照感到周身一轻,躬身一礼,一闪而退。 桑北抬脚朝前走去,他之相化作一条扭曲影子,紧跟其后,跃跃欲试,盖因适才与陈雨照的一战并没能让他尽兴。 必须妥善找到解决他之相的办法,否则,他之相会肯定会再度攻击自己,那时候不胜其烦,什么事也不要做了。 陈雨照所展示的倚天剑界让桑北眼前一亮,只可惜,对方无法承受他之相释放出的负面力量,使得这一战竟然草草收尾。 “一座伐界,乃是老夫与原宗君和凌空君所打下的一场赌约,青年,你既然身受了他们的传承,这场赌约当由你来接续,是福是祸,乃是你自选,莫怪他人!” 话音未落,一张巨大的手掌凭空按落,居然将破损的伐界瞬间封印了起来。 天地盘旋,恍然间,景物依旧。 口中一声轻叹,探手一抓,一柄斧头出现在手中,这柄斧头中所蕴含的力量,不止凌空君,也不止原宗君,还有传自大荒的巫常,那股源自血脉中的凌迟真意,以及自己一路走来的遇合,包括死在这座结界中的万千修士的意志。 “心不死,道无疆!” 一滴血悠悠飞起,化作一枚道决之符,消失在天空中。 他之相乖巧的一跃而出,化作了一棵扭曲的歪脖子树。 他之相背负的渴望,正是万千陨落在这里的修士们的未竟之愿。 坎坎伐木之声在这片穷荒绝域再度响起。 桑北的口中不由自主唱起了歌声,那歌声起初还像是凌空君所唱的那首歌,渐渐就有所改变了,那其中分明有北地萨满的气息,还有,太咸一族的滚滚不竭的战意,更重要的,来自那一轮血月下的窈窕身影,所赋予自己力量,牺牲,祝福,还有,思念! 一斧接着一斧,伐木丁丁,砍伐着岁月,砍伐着他之相,也砍伐着自己的肉身,同时,已然凝聚起整个伐界的力量,一起讨伐这片天地。 此刻,在倚天峰的一座洞府之中,入定中的一个苍老的身影,骤然睁开一双眼眸,口中斥道:“好狂傲的一个小子,连凌空君和原宗君也不敢如此轻慢于我,你何德何能?居然老向夫发起道决!如此,你就追随他们一起去吧!” 只手按下,整个倚天峰轰然一震,便如巨剑一晃,斩向那座伐界! 此刻,在那座伐界边缘之处,那个一路追随而来的,来自钓月峰的一代翘楚,白衣剑修慕容骤然变色。 他眼睁睁看着桑北进入伐界却没有追随,并非是因为胆怯,而是欲作壁上观,看清整个过程。 然而,他还是因为自己未能全程参与其中而感到遗憾,为今之计,唯有拼尽全力,助他一把! 挥手之间,那口红泥火炉熊熊燃烧,壶中茶水咕嘟咕嘟冒泡。 与此同时,一弯月牙,悬浮身后虚空,一剑斜穿,长长的剑芒,深深扎入大地。 “我能帮的,也只有这些了!” 慕容望向伐界,双眸中似在燃烧熊熊火焰。 同一时刻,丹青峰,入定中的许子钰和青凌子二人心血来潮,已然感到身下的一座山峰轰然一震! 那是信念,更是召唤! 每座剑峰都是一种剑道象征,一座不朽丰碑。 二人不约而同,与身下一座山峰,合而为一。 同一时刻,桑北的手中出现了那柄星沉剑,只微微一挑,刺入长空。 一记以道观魔,正是学自许子钰的剑道,此刻已然遥控着许子钰二人,掣起一座丹青峰的气势,斩入长空! 一声霹雳,响彻天穹。 倚天峰那座洞府之内,向上腾起一缕缕尘烟,负尘子目光锐利,有所意外的是,对方竟能遥控起那座丹青峰的气势,挡住了他的惊天一击,当真是始料未及。 “小子,可一不可再,接招!” 这一次,他一脚跺地,使得整座倚天峰发起嗡嗡啸音,惹得山间一个个弟子惊诧莫名,魂不守舍。 伐界,桑北微微仰首,右手中,那一柄白骨也似的剑体,自大地间掠飞而起,直入云霄。 与此同时,那座丹青峰已然化作一幅血染雷击之态,而那正是丹青峰的背面——修罗道! 青凌子口中叱咤,激发出山呼海啸之音,他主动作为,乃是无论如何不能忍受其他势力凌压于丹青峰之上。 又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波及剑门之内所有区域。 第577章 弯弓射剑 饮血湖畔,老者捋须,眸中带着莫测笑意。 倚天峰洞府之内,负尘子失声道:“原来……原来这才是丹青峰的真面目吗?难怪……好一记修罗道,不过,小子,你也就到这里了!倚天之犀利,岂是你区区一身所能承担!” 他如此说,乃是因为对整座伐界了如指掌,此刻坐拥天时地利,焉有不胜的道理? 一股锐气,刹那间,穿透天地。 倚天峰诸峰弟子一时间俱缩了缩脖颈,已然被那股气势所威慑。 然而,洞府之内,负尘子却意外听到了一声叮咚的水滴之音! “这……这是……难道……难道那毛小子当真得到了么?饶是如此,和老夫道决,你是找死!” 负尘子瞑目,身影突然向上飞起,又骤然一沉! 倚天划开天地,震惊诸峰。 倚天峰一株古树之下,齐骁望向远空,口中喃喃:“是你么?我分明感受到了你的气息,只是……只是你和倚天峰主道决,不是存心捋虎尾吗?唉……” 他身入倚天峰,本以为天赋卓绝,岂知见到那一个个出类拔萃的剑修之后,方知剑阁之小,而自己只是井底之蛙罢了。 不过他毫不气馁,他有信心也有毅力,迎头赶上。 可惜现在,最缺的还是时间啊! “桑北,我能帮的,只是为你祈祷了!” 瞑目间,齐骁感到自己俨然变成了一个普通人,那些失去的情感如潮水涌来。 心头突然一热,口中喃喃:“这……这又是你给我的提示吗?“ 伐界一隅,一股莫测天威如泰山压顶而来。 桑北双剑重叠,合为一剑,只轻轻一划,便划开了意想中的世界。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琴音叮咚,心弦叮咚,犹如水滴,穿透了整个天地。 丹青峰上,青凌子和许子钰二人齐齐侧耳,他们已然听到了那一声拨动心弦的召唤,故而在同一刻,刺出了他们手中的剑,一剑阴暗,一剑阳光,双剑合一,那才是整个丹青峰。 诗意的表象,那是给外人看的。 而隐藏在云雾之中的真面目,却鲜有人知。 世人大致看重表面,为其所惑,故而永世沉沦,不能自拔。 一道巨大的剑痕斩开云海,搅动周天。 同一时刻,一串莫测琴音穿透整座倚天峰,令所有修士瞬间沉浸在一阵令身心无比愉悦的感受之中。 然而,这一阵愉悦,恰似穿透的云层的一道日光,来的快,消失的也快。 刹那间,电闪雷鸣,风云变色,天空血染,大地倾覆。 无数个身影把持不住,跌倒在地, 而心神顿时被那一道道赤色闪电所扰乱,心中乱象丛生,虽竭力压制,却不得其法,连连遭受反噬,口吐鲜血。 “这是……这才是真正的丹青峰的力量吗?天意莫测,老夫还是有些小瞧了那座第九峰了!” 吟! 随着一道剑光掠过倚天峰,所有心神错乱的弟子顿时从迷乱中觉醒过来,此番迷途知返,不仅毫无挫伤,心境反而获得了提升,他们纷纷伏地,朝着负尘子入定之处,连连叩拜。 “看来,你并非一人而战,如此,老夫便倾尽所有,与你这异类道决于天地!” 一滴鲜血,悠悠飞升,延伸为一道狰狞的剑痕。 “身为剑,此番天地,我为尊!” 一道剑光穿透肉身,合入那座微微倾斜的巨峰之中。 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手正握住整座倚天峰,倏忽间,斩开一道长长的缝隙,撕裂天地。 “倚天伐地,天埋!” 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犹如水银泻地一般,渗透到整个伐界之中。 桑北的身体突然间不能动了,不仅不能动,那种无法想象的力量强行冲入他的肉身,冲入他的经脉之中,肆意破坏,正欲将他强行埋葬在这片天地之间。 耳中,忽然听到那一声声咕嘟咕嘟的冒泡声,桑北的嘴角微微翘起,口中喃喃:“那是你的意志,并非天的意志,我非我,我只是杨柳岸,那一条浅浅溪流!” 天地为炉,身为壶,血液如茶,烹煮天地。 咕嘟咕嘟的冒泡声越来越大,响应着伐界之外,那个白衣剑修不断跳动的心声,二者之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倚天峰洞府,负尘子骤然色变,他没有想到,他倾力发动的天埋都不能将那小子封印住,口中怒斥道:“地葬!” 一道剑影再落,整个伐界大地犹如潮水奔涌,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俨然要化作一座天地大坟,将桑北埋葬其中。 一旦让这座坟墓形成,桑北绝无逃出去的可能。 桑北目光远眺,已然看到了牛背上的那个身影,双眸闭合,一剑入天。 霹雳! 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将那座行将封顶的大坟劈得粉碎。 “牧君……连你这家伙也来掺和了么!” 洞府之中,负尘子身影一晃,后退了一步。 他双目圆睁,挥手之间,倚天峰再度斩出一道横扫千军的剑影。 “断尘!” 赤焰峰,红枫树下,赤城子倏忽睁眼,已然感受到了一切,她的脸上浮现莫名的笑意道:“本座因你有所得,而此峰底蕴已然被你挖掘,便成人之美吧,也叫……也叫那个素来狂妄的家伙,明白一点道理!” 只手一按,整个赤焰峰轰然一震。 就见一缕赤色如火焰的剑气,瞬间洞穿了天宇。 洞窟之内,负尘子咳嗽一声,再度后退了一步,一道焦灼气息,将他的胸衣烧的一片乌黑。 “很好,老夫很久没有享受到这酣畅淋漓的一战了,既然你们都来,老夫便一锅烩了!” 却说倚天峰之下,大地深处,藏着一道巨大的灵脉,这道灵脉自倚天峰诞生,便深埋于此,已然成为倚天峰与其他诸峰争锋的根基。 倚天峰,背负大地,与天争锋! “老夫领悟的剑道,你们不懂!“ 身影一晃,负尘子已然来到倚天峰的最高处,他足踏倚天峰,怒视苍穹,目空万里。 “万里江山只在一念间,现在,老夫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天地碰撞的力量!” 脚一跺,诸峰震动,其余峰主于同一时刻齐齐看向倚天峰方向,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盖因此剑一出,绝无余地,必决生死。 同一时刻,青凌子,许子钰,慕容,牧君,和赤城子等人,齐齐看向伐界的方向,流露出不忍之色。 此剑既出,便连他们也无能为力了。 难道,难道那天赋卓绝的青年,就要死在那里了吗? 天地骤暗。 天与地的距离在此刻无限接近。 那种力量不可抗拒,也无路可退。 长发披散,桑北周身浴血,脸上依旧浮现出波澜不惊之色。 双剑再度重叠,轻轻一挥,仿佛在铲除杂草。 赤城子和牧君已然同时感应到了那种心境上的变化,纷纷赞道:“好小子,你有此造化,我们便化作你手中的那把剑又如何!” 二人放开自我,迅速融入这场宏大的道境之中。 桑北瞬间挥手。 水火既济,一剑入天。 渐欲合拢的天与地,刹那间停滞了一下,仿佛被彻底激怒,裹挟着隆隆雷音,再度强势贴近。 间不容发。 大地上,一棵歪脖子树出现了。 桑北立于树前,身姿怪异,分明是弯弓之态,他在以这棵歪脖子树为弓,以融合的双剑,瞬间射出了第二道水火既济! 射剑道,赤焰峰不传之秘,正是学自卓红杏的武学。 说时迟,那处田园,和那座赤焰峰齐齐震动。 赤城子和牧君同时后退一步,盖因此剑的反噬之力,大大超出他们的预估。 第578章 逍遥 一剑破天,洞开一层琉璃世界。 倚天峰上,负尘子头发散乱,一脸血污,却狂笑道:“技止乎此了么?只待天地合拢,便是你彻底磨灭之时!” 只手一按,天与地在隆隆倾轧声中,无限接近。 只是在桑北刚刚射出那一剑之后,已然毫不犹豫斩出了下一剑。 那一剑之由来,正是在北凌江畔,几乎将桑北彻底埋葬的裹挟王朝气运的一剑。 桑北魂牵梦绕,更不能忘,他日夜砥砺,便是欲在未来,将那一剑还回去。 而时下,在负尘子发动天地交会的毁灭之前,却激发出了桑北体内的无尽潜力。 人间道淋漓释放,一面太咸古战旗迎风招展,无尽先灵,无尽伐界身死的前辈身影,重重叠叠,如山如海,他们已然被天地相合的一剑威压,生生锻为一体。 一念间,桑北回归北凌江畔,循着记忆的轨迹,拉动整个伐界,拉动所有记忆,口中所吟唱的,正是那首令他魂牵梦绕的歌声,那是牺牲,是祝福,也将成为希望! 一剑忽视时空距离,斩入天穹,再破苍天! 伐界边缘,慕容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拢,他如何不认得那一剑的来源? “他居然……居然学会了我女虚氏的剑道,这世界上,还有他不会的东西么?” 这一剑,我可以承受并化解么? 转而,慕容笑了,笑得云淡风轻。 一道剑痕,穿越负尘子的胸膛而过,那种锐利的伤害,当真刻骨铭心。 负尘子疯狂大笑,犹如癫狂,他身形一跃,掠入长空,竟以肉身为剑,斩向大地! 残损的天,依旧在隆隆碾压而下,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所有旁观者早就屏住了呼吸,目瞪口呆看着这惊天一击。 “死吧,死!” 长空之中,负尘子疯狂大笑,犹如一道长虹,便欲投射在大地上。 他没有想到的是,处于如此绝境,背负如此重压,那青年不仅能发动连续反击,并且为他精心准备了最后一道菜肴。 就见一道巨大的斧影,破天而上,与天空中落下的那道长虹,轰然交会!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后,上方那片天空,已然化作万千青色琉璃碎片,彻底崩溃。 一个拖曳血光的身影被远远击飞,耳畔犹自传来那青年送给他的话语:“伐界破碎一刻,已然无法彻底修复,之所以发动道决一战,晚辈是要充分利用前辈的力量,冲击第七峰,而这个目的,我终于达成了,谢谢,谢谢前辈!” 一身褴褛的身影轰然撞入山体之中,撞成了一口深深的洞窟。 洞窟之内,久久无声。 四方弟子缓缓围拢过来,相互对视,却无人敢第一时间前往探个究竟。 却是因为,负尘子生平脾气古怪,动不动就会责罚弟子。 “我去吧。” 陈雨照一脸苦笑,正欲进入洞窟,却见一个身影佝偻着身子,一步步走了出来,那副形容尤其苍老,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师……师尊!”陈雨照颤声道。 “第七峰一应事宜由你主持,为师要去闭关!” 负尘子脚步蹒跚,渐渐远去。 “散了吧!” 驱散人群,陈雨照不免看向那座曾经的伐界,忖思,那个人便连师尊都不是对手,当日自己贸然搦战,竟是如此可笑啊! “都是同龄人,他们都在进步,我陈雨照忝为首席,如何落后!” “慕容,许子钰,卓红杏,来日龙星一战,我陈雨照绝不会落后!” 双手握拳,陈雨照来到一棵古木之下,开始入定。 破碎的伐界,终于一点点恢复了生机。 一隅土地,桑北静静盘坐,咕嘟声中,一缕茶香飘入天地之间。 那是茶香,也是心香。 那个俊美青年不知在何时来到附近,添柴,煮茶,观书,显得一如既往的优雅。 那座势压苍穹的倚天峰就这般横亘在那里,距离如此之近,气息如此雄浑,让人情不自禁,心生向往。 数不清的劫后余生的剑修,犹如过江之鲫,抓住难得机会潜入进去。 “那是他们的追求,和我无关,人生不在于获得多少,而在于窥一斑而知全豹,天择之子,你就是我慕容的一面镜子,来日龙星战,我慕容将是你无法逾越的一座高峰!” 一团迷雾不觉笼罩了桑北的整个身体,他就像那座神秘的倚天峰,远离尘世,特立独行。 看着那团迷雾,慕容面带微笑,煮着茶水,好整以暇,对方每一缕心境的波动,都难逃他的感知。 迷雾之内,那是桑北的世界。 一棵歪脖子树生长在他的人间道之中,他之相手执那柄残斧,一斧头一斧头劈砍着,一如当初的凌空君,不厌其烦。 天无极,心无限,世事纷繁,潮起潮落。 “如此这般,却也是安抚他之相的一个法子,只不过,仍旧不得长久,为今之计,还得……” 遥望那座倚天峰,与负尘子的最后一战,历历在心,自己似乎触摸到了那层隔膜,要想捅开还是有些不得其法。 丹青峰赠予自己的是空灵,自在。 赤焰峰赠予自己的是水火既济,明确的说,是一种平衡,这种平衡使得自己与魔之间的互动,变得愈发自然,天成。 同时,自己还意外获得了可不断进阶的炼体之法,可以说,收获颇丰。 如此,这座近在咫尺的倚天峰赠予我的,到底是什么? 倚天,天是什么? 背负青天? 桑北不由得想起了大荒中流传已久的一个传说。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背负青天,天是什么? 是道…… 道无涯,人力有时穷,而其中需要把握的,究竟是什么? 桑北蓦然抬首,望向那一道青峰,继而望向那一片无尽的青天。 一颗心,叮咚,叮咚,跳动天地。 一壶心香,咕嘟咕嘟,烹煮阴阳。 如风,无形无迹,行走世间,流水不争。 所求者,唯有那两个字眼——逍遥! 求道不在贪多务得,而在于不断砥砺,不断前行,所求者,唯逍遥二字。 我不知终点为何,我只在路上。 一壶茶水,咕嘟咕嘟,回荡天地。 慕容忍不住看了桑北一眼,只是那一颗心不知为何,如何也不能跟上那种节奏,始终处于被碾压的状态。 咕嘟,咕嘟,一声声敲击心扉。 “他……分明在向我发难!” 一股傲气飙升,一根根精巧柴禾添入炉中,炉火熊熊,茶声咕嘟,却与对方传递来的那种回鸣愈显悬殊,开始产生冲突。 密云而雨,慕容的头顶上方,飘来一朵乌云,少时下起淅沥雨水。 而在桑北这边,却依旧是大太阳的好天气。 歪脖子树前,他之相手执残斧,一丝不苟,一息不停的砍伐着。 此刻的慕容,已然变得面红耳赤,手底炉火熊熊,壶中水已然沸腾,冒出一缕缕氤氲雾气,他煮的是自己的心道,恍然中,便看到整个伐界的大地上,纷纷站立起一具具枯骨之体,怒吼着,向着他冲杀而来。 一弯血月升起,慕容双瞳充血,已然魔化,挥手间,无尽剑雨攒射,将大地上冲来的敌人无情斩杀。 然而,那些敌人,便如心底的欲望,春日的野草,方未铲尽,萋萋复生。 眼前世界,已然中分,一阴一阳,一明一暗。 而桑北此刻正站在那道中分线上,与他之相,同心同德,一次次斩伐下去。 他之相斩伐的是那棵歪脖子树。 桑北斩伐的,正是那座刺破青天的倚天峰。 伐木丁丁,一声声回鸣。 桑北的口中已然唱起了那首脱胎于凌空君的歌声。 第579章 是对还是错? 他在一点点居积,一点点打磨,一点点剔除瑕疵,以无厚入有间,一点点回归原始,回归本来。 煮茶声咕嘟咕嘟,心香无限。 也不知在何时,周边一切渐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慕容面前那口茶壶中,偶尔传来零星而间断的咕嘟声。 轻微的鼾声起伏传来。 不觉间,慕容猛然打了个寒战,他一跃而起,再看看不远处,那个枯瘦青年不知在何时已消失无踪。 “好小子,不知不觉中涮了我一把,这笔账,我记下了!” 他一拍脑袋,暗道痴愚,为何每次,都在不知不觉中着了对方的道呢? “我说过,我是你的影子,你怎么可能逃出我的手心!” 面浮微笑,腰身一扭,凭空消失。 又一座绝峰,横亘于眼前,山顶上覆盖着皑皑冰雪,其下大部为苍翠之色。 青山无忧,为雪白头。 只不过这一次,很是奇怪,根本无人阻拦,桑北一路畅通无阻,顺利来到山麓。 一座被白雪覆盖的冰峰,犹如振翅欲飞的一只雪雁,而那处于最高位的突出前沿,一座绝崖,正如一道尖尖的雁喙,啄向空中。 山在前,一步可登。 然而,桑北刚刚迈出第一步之后,便停住了脚步。 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无形之中,仿佛有一柄冰雪之剑正对着他。 寒冷刺骨,周身所有毛孔一时闭合。 “此剑之锋利,不在进攻,而在于是一份契约,欲登山者,必订立此冰雪契约,否则,杀无赦,好霸道的冰雪剑意!” 桑北已然读懂了这柄冰雪之剑的内涵。 寒气越来越重,桑北如置身万丈冰窟。 “我桑北一路逆行,从未惧任何挑战,你既布下关口,便来吧!” 指尖一弹,一滴血悠悠飞去,突然间凭空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桑北已迈出了第二步。 一道剑光无由而来,迅疾穿透了桑北的身体,它带来的并非杀伤,而是在履行契约条款。 桑北只觉得身体一轻,好似丢失了什么。 他并不介意,继续向前迈出了一步。 每前进一步,都有一道剑光攻入体内。 桑北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身体中的力量也变得越来越少,不止如此,他感到自己的生命也在发生诡异变化,这种变化,不是向前,而是向后。 记忆的潮水在不知不觉中消减。 桑北步步登高,记忆却在一步步萎缩,这分明是一条越陷越深的死路,只是,他已无从选择,只能前进,一旦后退,契约的力量瞬间便会将他直接抹杀。 “好胆,好冒失的家伙!那座雪雁峰岂是那般好攀登的?只是,我若不能步其后尘,既是示弱,或许将错过一场绝好的观摩盛宴?” 后面赶来慕容,看着桑北一步步远去的背影,心里恰似煮沸的茶壶,咕嘟咕嘟。 只是那个绝情的老尼,你划下的道,并非我的道,我慕容的路,还由不得你来指定!” 道境释放,一勾新月悬于脑后,慕容咬牙,终于迈出了他的第一步。 便是这第一步,慕容好似承受了巨大重击,嘴角溢出了一缕血线。 雪雁峰最高处,一个枯瘦的老尼,从入定中微微睁开一双冰冷的眸子,冷笑道:“是钓月峰那个自命不凡的小子么?竟敢到这里来捋虎尾,当我雪雁峰是摆设吗?” 一声冷哼,雪峰震动,亿万冰屑飞舞,汇聚成一道白色光影,如天瀑倾泻,瞬间已刺到慕容眼前。 “这是我的选择,何况我身后,还有整座钓月峰,大家此刻都在看着,即便是死,我慕容必须搏出个彩来!” 慕容一挥手,一道剑光,自丹青峰射来,紧跟着,又一道剑光,自赤焰峰射来。 最后一道剑光,正是来自自己的宗门,钓月峰。 三道剑光瞬间穿透他脑后那一弯新月,瞬间合而为一,铮的一声,与那道斩落的冰雪之剑相撞,激发出亿万碎屑星辉。 慕容哇的呕出一口鲜血,此刻毅然顶住压力,再进一步! “小家伙,小惩大诫已是宽容,居然如此不识好歹,当贫尼不敢杀你吗?” 冰峰之上,一声断喝,手指一弹。 同一时刻,慕容的体表飙射出一丝丝细细血线,那是因为,先前被击碎的冰剑,已然化作无尽细屑,趁势攻入了他的身体。 叮叮! 雪雁峰不住震颤,慕容的体表,一丝丝血线激射,如雾如雨。 慕容的身体不住颤抖,他不得不停住脚步,全力对抗内外交困的杀伤。 按下暂且不提。 此刻的桑北,表面看去一无变化,随着他步步登高,便如穿越千山万水,一路回溯,也在一路失去曾经的记忆。 不久,他已然变成当年那个疾病缠身的男孩。 好冷,好冷! 他的上下牙直打颤,浑身哪里都痛,便连气力也消耗殆尽。 必须向前去,那是家的方向,是自己魂牵梦绕的所在。 眼前的绿色植物越来越少,裸露出坎坷不平的丑陋地貌,渐而,冰雪出现了,越来越厚,不知不觉中,桑北已然被茫茫冰雪所围困,不知东南西北。 而下一步,究竟要去往哪里? 雪雁峰顶,一双眼睛再度睁开,看着陷入绝境的两个闯关者,老尼摇了摇头,口中喃喃:“冰雪劫,红尘关,闯不过,定成为白痴,也为人间除去一害,若然闯过,或是有缘人,老尼也会网开一面!那小子,即便你是天择之子,闯过了先前一道道关口,但既入了老尼的局,老尼不介意将你彻底化凡!” 无边无际的冰雪荒原,枯瘦青年无助的站在那里,他看去仍旧是一副青年的躯壳,然而在他自己的感知中,自己已然成为一个婴儿。 寒冷,潮湿,阴暗的低矮洞窟中,婴儿睁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漆黑的上空,他期待发现什么,他期待看到那张蓄满沧桑的苍老面孔。 只是他的仅有的记忆,在下一刻再度一去千里。 他不觉睡去,却竭力想要睁开眼睛。 一幕他从未见过的情形出现了。 就见一条巨大的蛇类,口衔一个婴儿,倒退着,穿越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漠,最后,退入一道深深的山谷中,穿越黑暗中的崎岖道路,最终退回一口洞窟深处,那一座高高的坟墓般的丘峦之上,回到了一张覆满鳞甲的丑陋的大手中。 就见那一张丑恶无比的面孔,同样覆盖着鳞甲,一双眼瞳竟然是竖着的,口中不时吐出如蛇类一般的蛇信。 这怪人一挥手,婴儿远远飞了出去,最后落在一口血池之内。 其后发生的一幕,犹如轮回重现。 婴儿不免重新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的折磨。 他在无尽痛苦之中怒睁着双瞳,他不甘心在这场绝望的试炼中死去。 然而他的力量毕竟有限,要知道,他仅仅是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啊。 他刚刚形成的小小的自我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绝望之中,他第一次看到了这人世间最美丽最温暖也最慈祥的一幕形象,他看到那个女子发动毅然了献祭,以自己的牺牲,换取了他的生存。 一股钻心痛楚如剑刺入胸膛。 婴儿想要怒吼,却苦于无法发出一点声响。 婴儿的记忆依旧在一点点流失,在近乎归零的一刻,他看到了一个麻衣人,一路抱着自己,走进了那口满布蛇类的洞窟中。 他竭力想要看清楚那个麻衣人的样子,却还是无法看清,最后一刻,记忆完全消散,一切沉入黑暗之中。 雪峰之上,老尼微微一叹,她原本期待那传闻已久的天择之子能够带给她意外的惊喜,谁知道,对方竟然毫无作为,任由这座冰峰的力量,一步步洗去了他曾有的记忆和力量。 “这个人从时下开始,不存在了!而我,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 老尼的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第580章 影子之战 下一刻,一股前所未遇的危险感突然生出,她凝神看去,便看到了那一处冰雪天地,看到了那个行尸走肉一般的青年,在那青年的身后,一棵怪异的歪脖子树出现了,歪脖子树发出一声声嘶哑的断裂声,转而弯曲成弓,在这张弓的后面,一个高大的影子怒吼着,将弓拉满,而后,凝聚出一柄冰雪之剑,刹那间射了出去,便暗淡了天地。 老尼一念间遁入身下的雪峰,而那凭借赤焰峰的射剑道射出的一剑,明明是先前这座雪雁峰施加给那个青年的所有伤害,现在却被那个神秘身影,借助那棵古怪的歪脖子树,将所有伤害凝聚为一剑,全部反噬了回来。 可能吗? 那个影子是什么东西?难道是那青年的本相?随着他修为尽失,本相必然不复存在,那,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轰隆一声! 一座冰峰宛若遭受暴击,在剧烈震颤中,激发出一团狂暴白雾,进而,一连串的雪崩爆发,将一座原本宁静的冰雪之峰摧残得面目全非。 老尼憔悴的身影在雪雾深处缓缓出现,一缕血线自嘴角蜿蜒流下,她震惊的感受着那一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伤害,她无法相信世界上还会存在着如此强大的一类法器,居然,居然能够不断吸纳伤害,最终将所有承受的攻击反噬了回去。 不可能的事明明发生在眼前,不由她不信。 只是,这个世界,覆水真的能收么? 遭受重创的老尼,目不转睛看着那一处冰原,盯着那个行尸走肉般的身体,也盯着那个不断手持斧头砍树的身影。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木偶般的身影,嘴角嗫嚅着,传出喃喃之音:“好在……好在这一场赌局总算没有押错,只是,那条巨蛇,那一处神秘洞窟,那个怪人,那一口血池,那个初生的自己,那个麻衣人,所有发生的一切,究竟是谁在操纵?怪人是谁?麻衣人又是谁? 原来,原来自己在童年所遭受的那种种疾病折磨,不是没来由的,原来自己在刚刚降生一刻,已然被人带到了那座神秘的洞窟之中,接受了那一场场难以想象的痛苦洗礼。 疾病,极端的饥饿,一次次不得不疯狂吞噬的妖血,原来这一切的起因,都在那里! 这决不是我桑北想要的人生! 我会拨开那一层层迷雾,将那些始作俑者,一个个找出来,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而后,我将成为真正的我! 这一刻,桑北完全平复。 下一刻,整座雪雁峰轰然震动,气势超然,欲入长空。 就见一道冰雪长剑斩开天地,俯冲劈下。 一斧劈入树身。 一剑欲破青天。 桑北退,口中喷血。 只是,那一道冰雪巨剑一经发动,已然如剑气长河,滚滚不息。 一剑,两剑,直至无数剑,每一剑都带来或多或少的伤害,每一剑,都将桑北击退一步。 直至冰雪巨剑消磨殆尽,桑北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起点。 “你往常总嫌不足,冰雪之上,那里,有你渴求的东西,去吧,不要让我失望!” 影子拱拱手,顺着曾经的路径,一步步开始登山。 桑北盘膝而坐,不多时,头顶之上冒起了一缕缕氤氲雾气,雾气于虚空中汇聚成一朵小小乌云,少时已下起淅沥的雨水来。 一滴滴雨水未及打湿衣服,便被蒸发不见了。 咕嘟咕嘟,茶香四溢。 远处被冰冻住的青年慕容的身体,骤然一震,睫毛上的寒霜被抖落下来,一双眸子亮的如黑夜之星。 摆案,起火,烹茶,那一本不知被翻了多少遍的书本,依旧捧在手中,一边观阅,一边沉思。 影子一步一个脚印,步步为营,每一步都承受着一记莫测的剑光袭击。 直至最后,他已然被那一道道剑光,打磨的如同一块毫无瑕疵的透明冰块,不沾一丝人间烟火气。 此刻,他距离顶峰已然不远。 “能走到这里,是你的无上造化,而作为无主之物,贫尼会将你炼作傀儡,而先前所受的伤害,不仅会平复,你的修为还会更进一步!” “最后一剑——断尘!” 一道冰雪之光如入无人之境,穿透了影子的身体,影子浑身震颤,就像要马上解体。 在剧烈挣扎了一会,终于缓缓安静了下来。 “原以为,你会吃不住那最后一击,不曾想,竟是上天送来的莫大惊喜,第一次打磨出的完美傀儡,对贫尼的修为将带来莫大滋补!“ 只手凭空飞来,一把抓住影子,提上了雪雁峰。 老尼手掌覆在影子头顶,一边吸纳和融合,一边欢喜。 突然间,一股大恶之感涌上心头,她口中怒喝:“什么东西!” 飞起一脚已然将影子远远踢飞了出去。 一道剑光穿透,影子喷血,后退了一步,只不过他的身体已然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影子。 两个影子,看似相同,而那分明就是两个人。 “何方蠢物,竟敢玷污我雪峰圣地,该杀!” 一声怒喝,两道剑光飞掠,将两个目标再度分尸。 只不过,分开的不是尸体,而是同样的影子。 四个影子,四种个性,四类修为,四种执念。 “历代先辈,贫尼神光犯下大错,竟然引狼入室,罪无可恕,贫尼即便抛弃性命,也要还雪雁峰本来面目!“ 剑光如水银泻地,漫空雪片飞舞,一个个影子被应声击碎,岂知碎裂的同时,更多的影子已然如同野草生长了出来,转眼间,已然将一支成百上千的伐界大军,带到了这座号称无瑕圣地的雪雁峰之上。 这些影子已然彼此间结为因果,故而看似被冰雪圣剑斩断尘缘,其实依旧牢牢连结在一起,他们连结的原因,正是由于那棵歪脖子树。 “都来了的好,现在正是斩草除根之时!” 先前的出剑,正是老尼神光故意为之,目的正是逼迫所有敌人现身,而后彻底予以铲除。 剑势一变,神光与冰峰完美合体,一剑光芒内敛,毫无华彩,将一个影子击碎,化作了泡沫,很快消散不见。 她如臂使指,剑势运转行云流水,一缕冰雪真意融入其中,将一个个影子击碎成粉末,化作了乌有。 转眼之间,雪峰之上,只剩下最后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看去无瑕,使得神光不由得犹豫了一下,然而她毕竟老辣,闭眼一刻,一剑穿透而出! 难以想象的是,一股莫名的痛苦,在自己体内骤然爆发,神光咳嗽一声,后退一步,虚弱的差点无法站立。 她没有想到,她的引以为傲的剑道,竟然会被对方看穿,这,绝不能被接受! 唳! 一声清啼,惊破长空。 神光身影一跃,宛若化身为一只雪雁,冲入虚空,也冲出了她最为自负的一剑! 一剑穿心,摧枯拉朽。 岂知中剑的影子毫无痛苦,他带着恬淡的笑意,看着神光道:“谢谢你让我看清了一切!” 话音未落,影子轰然解体。 神光总算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她的一颗心几乎停跳,那股反噬回来的巨大压力,让她浑身颤抖,几乎难以支撑。 原因则是,先前被一个个铲除的影子居然再度死而复生,他们齐齐看着一脸悲怆的老尼,神情漠然如冰雪。 “唉,不想动那一步,最后还是不得不为之,今日,我神光死不足惜!” 足踏雪峰,一阵天摇地动,紧跟着,一座充满沧桑气息的古老大阵终于被激活了。 成百上千个影子宛若化作了一个个蝼蚁,与这座古老阵图相比,他们实在太过渺小了。 神光向前骤然一踏,大地之上,一道道剑影犹如雨后春笋生长出来,将一个个影子彻底抹杀。 第581章 莲心剑道 转眼之间,原本那个影子又成了孤家寡人。 “圣洁不容玷污,雪峰不染尘泥,光明驱离黑暗,正就是正,邪就是邪!你不属于这里,既然出现就要有被抹杀的觉悟,结束了!” 大地之上,一道道剑光聚向中央,转眼之间,凝聚出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与此同时,神光的眉心间撕裂开一道细细的缝隙,随即投射出一道极致的白光,正中那朵闭合着的白莲。 咔嚓! 一枚枚花瓣重叠绽放,扩散至天际,倏忽间,神光一身气势无限膨胀,她已然来到那朵开放的白莲之下,与白莲浑然一体,纤尘不染。 神光慧眼观物,手拈兰花,突然间向下一挥,就见一道剑光掠出一片花瓣间,无可阻挡,斩入影子的体内。 影子全身剧烈颤抖,冒出一缕缕青烟,继而腾起火焰,烧的周身毕剥作响。 兰花指动,一道道剑光斩入影子体内,七色火焰交织缠绕,烧的影子的身体扭曲变形,那种惨状,难以尽言,偏偏,影子默不作声,俨然在硬抗那种种痛苦熬煎。 光是这份毅力,已然博得神光赞许,只可惜,非我族类,定当抹杀! 山下,白衣慕容烹茶观书,好整以暇。 只是,在一瞬间,他的心绪开始错乱,即便竭力压制,仍不足以平抑体内的种种欲望。 “雪雁峰,情欲关?” 慕容转首看向桑北,就见对方脸色变化实在太过生动,赤橙黄绿青蓝紫,种种色彩纷呈,交织重叠,已然生出更为复杂的变化。 “这显然是入魔的征兆,要的是,对方居然还不崩溃,当真是奇闻!” 种种变化,愈演愈烈,如火如荼,而原先散发出的一脉茶香已不复存在。 正在慕容以为桑北将要崩溃的一刻,就见他脸上交织的种种色彩,宛若被抽丝剥茧一般,一根根抽离而去,以至于那一张面孔变得愈发纯真无邪,直至最后,慕容赫然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类似于婴儿一般安然和天真。 此刻,就听那婴儿一般的无邪面孔张开嘴巴喃喃说道:“在我看来,圣洁并非超出凡尘,高高在上,脱离一切,与黑暗一刀两断!它同样诞生于红尘,倘若脱离红尘,它的存在无非是空谈。圣洁是通透,是包容,是一种基于极高智慧的慈悲,它涵纳一切,包容一切,它的存在只是为了洞明痴妄,超越烦恼,达到自在无羁之境!那种绝对的断舍离之境,绝不存在!” 挥手之间,体内血运咕嘟咕嘟作响,重新达到水火既济之境。 一脉更为馥郁的心香,散发而出。 不远处,慕容深深嗅了一口气息,露出万分陶醉的神情。 雪峰之上,神光的神情圣洁无比,她探手一拈,就见那朵硕大的白莲花的莲心之间,射出一枚剔透无瑕的洁白小剑,闪电落在神光的手指间。 神光骤然一刺,剔透的剑体已然无声无息,穿透了影子的胸膛。 岂知,扭曲的影子,缓缓挺直了腰脊,身体从模糊,一点点变得凝实,转眼间变成了那个枯瘦青年的样子。 那把洁白无瑕的剑,依旧刺在他的胸膛间,却被一张手紧紧握住,指缝间,鲜血不住滴沥。 若非在最后一刻,桑北发动七字真言并配合斗转星移,替代了他之相,对方已然被这一剑彻底抹杀。 饶是如此,桑北依旧深深皱眉,此中痛苦,难以尽言。 若非他先前在登山之时,接受了那一番返璞归真般的洗礼,若非他脚踏天地一线,抱合三才,形成了近乎完美的守势,此刻,依旧会被神光施展的莫测剑道所击溃。 山下,倏忽之间,桑北已然被影子所替换,歪脖子树出现,影子手持斧头,一斧接着一斧,一丝不苟,砍向树身。 砍伐既是修炼,也是在疗伤。 慕容瞳孔略缩,他一点也瞧不出,对方是如何在神鬼难测之中实施了李代桃僵的谋划,他的本尊究竟去了哪里,难道已然登上了那座据说从不对须眉开放的雪峰了么? 怎么可能! 雪峰之上,神光冷哼一声,再度出剑! 一剑无由,直入本心。 桑北左手出剑,由上向下,右手出剑,由下向上,于中路骤然合一,再度形成了完美守势。 一剑问心,铿锵击中合璧一剑。 桑北口角溢血,后退了一步。 “莲心剑道,万法归一,小子,雪峰圣洁,不容玷污,今日贫尼为你超度!” 一剑一剑,仿佛天籁无迹,桑北不断后退,口中鲜血滴沥,在地表洒落了一条迤逦的轨迹。 一剑一弹指,八十剑连绵刺出,行云流水,便如一剑。 此刻的桑北,已然退到雪雁峰的那处绝崖之畔,那一道啄向虚空的尖喙的最前端。 回头无岸! “小子,最后一剑,九九归一,乃大道所赠,结束了!“ 九九归一,一气呵成。 神光骤然闭目。 最后一剑刺出,那朵盛开的白莲突然间闭合,直至最后,已然收缩成为一片虚无。 这一刻,时空闭合,万籁无声。 便是在这一片绝对死寂之中,传来一声清越的撞击声,犹如滴水穿空,空明无迹。 此刻的神光,如遭雷击! 她颤抖着,睁开眼睛,看向对面,绝崖之畔,不可置信道:“竟是……竟是莲心剑道,怎么可能?一个污浊小子,如何能够习得我佛的无上剑道?”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即便她无法接受,分明呈现在眼前。 下一刻,回头无岸的桑北,竟顶着无尽压力,前进了一步! 这一步不啻逆转天地,此中难度,不可想象。 踏出一步,刺出一剑,一剑问心! 神光不能回避,手持小剑,咬牙还了一剑。 岂料对方的攻势一如她适才的所为,八十一剑,犹如大河奔流,从不有滞。 先前对方所受的伤害竟一丝不落全部返还了回来,所理解的深度和韵味与自己所施展的剑道简直严丝合缝,不仅如此,其中甚至蕴含着一种难以道明的妙处。 而那种东西,自己似乎从未接触过。 那是什么? 为何竟然隐隐超越于我所领悟的剑道之上? 羞赧之色,浮现颊上,岂知不经意间,神光已然犯了嗔怒的大忌。 她手持小剑,愈见凌厉,一剑一剑,在虚空中绽放出瑰丽的烟火。 在她再度出剑的同时,已然遭受剑道反噬,嘴角流血,染红了胸衣。 她此刻已然完全沉浸在剑道的杀伤之中,不能自拔,越陷越深。 八十一剑,一气呵成。 最后一剑,一剑断尘! 看着急赤白脸的神光,桑北口中轻轻叹息,他脚踏古老阵图,在一系列进攻中已然深谙阵图变化,最后一剑,窥破玄机,九九归一,一剑破阵而出,正中神光胸膛之间。 “阵底剑,竟然是那丫头自悟的阵底剑!” 这一剑实在是打脸,神光心事被戳中,瞬间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无法想象,雪雁峰的至高传承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被对方拿走,甚至于,对方的感悟已然超越了她。 神光跌落尘埃,闭上眼睛,一滴泪水不觉溢出眼角。 此刻万念俱灰,宛若变成了一个空心人。 只觉一世所求,竟在转眼间化作了尘烟。 八十一剑既出,桑北飘然如一只雪雁,飞回了那道最高处的绝崖上。 莲心剑道,岂是那般容易参悟的,其中需要梳理之处,还有很多。 他自领悟三我合一之境,尤其是在登临雪雁峰之初,所经历那一场艰难洗礼,加上与神光倾力一战,心境再度获得了极大提升。 叮咚,叮咚,一颗心敲击天地,自由自在。 咕嘟咕嘟,一壶心香,脉脉散发了出去。 看透一切,抖落一身尘埃,身轻如雁,凌空欲飞,逍遥无极。 第582章 投石 双剑合璧,一剑一剑叩击天地,一剑一剑削去瑕疵,一剑一剑,与身下的那只雪雁,激发共鸣。 一剑一剑,愈见慈悲,愈见包容,愈见通透。 世情练达皆学问,吾生也有涯,当锲而不舍。 雪峰之下,山麓边缘,歪脖子树前,他之相手持斧头,一斧一斧落下,木屑纷飞,一斧一斧,斩开痴妄,斩开枷锁,愈见返璞归真,那传出去的一声声坎坎之音,使得不远处的慕容颊上飞起淡淡的红色,他无法想象,一具本相居然能够自悟到如此程度。 那种无私,那种信任,那种放开,回想从前,自己当真差距远矣。 好在,为时未晚,我慕容不会落后。 遥望那座钓月峰的方向,慕容脸浮莫名笑意,喃喃道:“师尊,我的世界,一定会出乎所料的,剑门,只是我匆匆走过的一站!” 雪峰之上,一剑一剑,如同奏乐,敲击天地,敲击雪峰,也一声声敲击在神光老尼的心坎上。 她的鼻翼微微颤抖着,似乎呼吸到了一股久违的气息,那是……那分明是人间的味道。 那是烟火! 一缕久违的温暖气息弥漫开来,神光颤抖着,摊开手心,任由又一滴泪水落在其中。 原来自己,本以为觉悟了精深剑道,便高高在上,岂知,无形之中已套上一层枷锁,其后越陷越深而不自知。 若非这天赋卓绝的青年来到这里,恐怕自己还将陷入自己营造的囚笼中,直至终了。 “我佛慈悲!” 神光双手合十,便欲闭目,余光已然看到了那枯瘦青年肩头所绽放出的一朵华彩。 “那是,那竟然是……” 眼泪止不住如珠串滴落,原来,原来那青年便是上苍派来,点化自己的! “我佛慈悲!” 神光高诵佛号,一脸虔诚。 一剑一剑,叩击雪峰,叩击天地。 一剑一剑,剔去瑕疵,返璞归真。 虚空剑道,无物不纳,一无所有。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每个刹那,一眼万年,一念三千。 道韵悠悠,茶香脉脉,水火既济,和谐如斯。 叮咚! 剑光犹如天籁落下,已然生发为一粒种子,生长成为一瓣洁白无瑕的花瓣。 八十一剑,九九归一,每一剑都是一枚般若种子,在水火既济烘托之下,在雪峰和天地的共鸣之中,逍遥,空灵,自然而然,生长成为一片片完美无二的洁白花瓣。 及至最后,桑北已处在一朵硕大的白莲花的花心之内。 他盘膝而坐,本相庄严肃穆。 倏忽间,花苞无声闭合。 随着一声叮咚传来,就见一道剑光自虚空深处劈落,哗啦一声,封闭的花苞再度开放,一时间心香脉脉,流光溢彩,天光水影,乐声飘飘,无尽的花瓣雨凭空生成,散落在桑北的周身。 神光凝神,赫然看到,在花苞开放的一刻,那一道剑光已然穿过了那枯瘦青年的印堂间,留下了一道血色剑痕。 看似在那里,却仿佛无有,玄之又玄,难以捉摸。 “剑玄?”神光失声。 那种东西可是修士一生所追求的目标,可以随着修士境界的提升,不断进化。 一人一悟,剑玄万化。 此刻那股剑玄的气息,已然和这一朵初生的净世白莲浑然一体,彼此结合得完美无间。 这场造化,当真是没谁了。 剑玄气息凝聚为莲心一剑,未来进化,不可想象。 “我佛!” 神光匍匐在地,宛若在朝拜一尊真佛。 雪雁峰山麓,歪脖子树前,影子依旧在不断砍伐。 咕嘟咕嘟,茶香四溢,慕容一脸陶醉。 “从丹青峰开局,已然渐入佳境,观棋不语,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不说慕容在这里陶醉,而此刻的桑北,已然出现在一座雄伟的巨峰之前。 此峰宛若巨人,周身丘峦起伏,宛若一块块浮凸而起的遒劲肌肉,充满了极度夸张的力量感,远远看去,正是一尊全副武装的金刚,威风凛凛,矗立天地。 一步步前行,越是接近这座闻名已久的第五峰,一股无形之中的威压便愈发强大,使得桑北如陷泥淖,越来越慢。 路边,正有一个顽童在专心致志玩泥巴,他扎着一根冲天辫,几点泥浆沾在脸蛋上,看去很滑稽。 他将一块块塑造好的模型拼凑在一起,转眼间,堆砌成一座小小城池。 于是,顽童掐着腰,扬起脑袋,趾高气扬看着桑北道:“你是来攻城的么?看你这副样子,显然看不起我,我会让你好看!” 说话间,顽童呼的一声,凭空砸来一拳! 一粒粒黄泥巴脱离拳头之上,如子弹攒射而来,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轰轰轰! 一声声沉重撞击犹如闷雷爆裂,就见透明虚空中,出现了一颗颗被击破的洞坑,随着顽童的一枚小小的拳头放大为一块巨岩大小,轰然砸在那片千疮百孔的虚空屏障之上,万千大小琉璃哗啦啦破碎,而那枚硕大的拳头已收缩为原本大小,小小拳头舒展开来,一根小小指头简单一点,已然击中桑北的胸膛。 在那枚小小指头所接触的位置,一股锐气骤然爆发! 一时间,全身无一处不疼,简直可以用骨软筋麻来形容。 “退!” 顽童双目圆睁,全身力量爆发于一点,身后那座泥巴城池已然升起为一座巍然坚城,形成强大助力,必欲将桑北一举击溃。 那股锋锐之气,不能阻挡。 桑北身影一晃,便欲后退。 只是他却不能后退,因为一旦后退,不仅会遭受重创,而眼前这座金刚峰,此生或许再无缘得见了。 小小孩童,一如当初所见的牧君,果然不同凡响。 好一座金刚峰,好一道无坚不摧的金刚剑劲。 自己原本只想稍稍试探,未料一见面便是巅峰般的重击。 撑开的人间道防御已然被击溃,紧要关头,身后一棵歪脖子树呈现,影子手挥斧头,数斧连伐,终于将顽童的这一记攻击予以化解。 “你就是那个太咸余孽?勇气可嘉,但,金刚峰是你一生无法逾越的高峰,金刚伏魔,正是我辈本色,一切才刚刚开始!” 掐着腰,冷笑着,顽童凭空消失。 眼前幻光一闪,碧波荡漾,一汪清水,横于眼前。 嗖嗖! 清水彼岸,小小一物,不断在水面上起伏飞掠,速度不断叠加,越来越快。 最后一刻,那物终于挣脱水面,凌空飞起,裹挟数十点霰弹般的水滴,嗡嗡呼啸,破碎虚空而来。 天地骤暗,那袭来一物之锋锐难以想象,与之相比,先前顽童那一拳便如小儿科。 一道剑光掠起,犹如天籁无迹,铿锵击中那飞来一物,砰的一声,那处虚空轰然破碎。 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渗透进全身,桑北忍不住吐出鲜血。 与此同时,那数十滴水珠乘虚而入,化作看不见伤害力,攻入桑北的周身。 间不容发,对岸,数枚石子掠过水面,来势更快,更猛。 无数水滴恰似雨点,呼啸破空。 眉心间一道剑痕浮现,手中剑动,竟将那一块块飞石同时击碎,挥手之间,那些雨点被凭空蒸发干净。 便在此刻,对岸,那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跃而起,将手中一石掷向下方水面。 水面洞开,涟漪万端,同一时刻,那一枚落入水中的石子,已然意外出现在桑北眼前,来的实在太过蹊跷,快到难以形容,避无可避。 对岸孩童,自以为这一记投石击破水中天即便杀不死对方,也必然会重创对手。 孰料,一道剑光无中生有出现,竟再度击中了那一枚顽石。 顽石碎,桑北周身疼痛再度加剧。 对岸的那个顽童哼了一声,再度消失不见。 第583章 斩心 跟着消失的,还有那一汪清水湖面。 呼! 天地间,没来由吹起一阵狂风,狂风盘旋,呼啦啦转个不停,最后,居然化作一轮庞大的风车,一边转动,一边搅动天地。 一道道无形的剑道气息撕裂虚空,桑北周身衣物化作片片碎片飞落。 他好似没有在意这些伤害,毅然向前迈出了一步! 骤然间,虚空中的那一轮大风车变得很小很小,落在又一个顽童手中,变成了一架小小的玩具风车,快速盘旋成一泓深邃的漩涡,与此同时,那顽童探手向前一捅,不可阻挡。 同一时刻,空气中传来一声清脆的鞭鸣,一股隆隆碾压之声从天而降,落于桑北头顶,转个不停,却是一个巨大的陀螺! 两下攻击,桑北的处境岌岌可危。 更为致命的情况出现了。 一个足踏坚城,攻向桑北身后。 另一个,悬浮于虚空,踩出一片波光水影,倏忽间,投出一枚石子,击开水底天! 看似小小的四个顽童,所组合成的攻击,完全封住了桑北所有退路。 这四人中,最后核心的却是那个投石顽童。 陀螺碾压,风车盘旋,一与座坚城形成合围之势,而那投出的一击,没入波光水影之中,再度出现一刻,已化作一道锐金巨剑,出现在桑北面前。 先前所受的种种伤害,一时全部被引动,桑北骤然发现,自己已然使不出一点气力来。 不知不觉中,体内力量好似已被瓦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由宰割。 生死一线,眉心间,一道血色剑痕浮现而出。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扭曲着,探手一抓,已然捏住一枚小小石子,弹指间,投射了出去! 正是同样一记投石击破水中天。 桑北的眼前,虚空破碎,同样一道锐利剑锋出现,和四顽童合力施展的锐金一剑,针锋相对,撞在了一起! 就见数十道电蛇攒射于一处,化作一团耀眼光芒,瞬间扩散开来。 轰鸣声中,四顽童被远远击飞出去,口中齐齐溢出鲜血。 幻光闪过,四顽童已然化作四个彪形大汉。 他们原以为精心谋划的必杀一击,定然奏效。 谁知道,竟被对方如法炮制的一记重击所击退,一股金刚剑劲反噬入体,那种攻击力实在太过酸爽,此刻四人浑身酸软,战意全无,齐齐退去。 “好厉害的金刚剑劲!居然能够将我的体内血运之力予以化解,使得本尊无力反击,若非我能顶住压力,保存精神,此刻已然被对方所击溃!” 在雪雁峰上觉悟莲心剑道,终于为他保留住一缕精神不动,进而借助他之相如法炮制,实施反击。 桑北盘膝而坐,开始着手化解于体内肆虐的那股金刚剑劲,未料忖思再三,仍旧找不到一点头绪。 若不能解脱困局,前往这座金刚峰游历只是空谈。 金刚剑劲到底是什么?为何根本无从抵挡,就被这股力量攻入体内? 所带来的种种痛苦,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倘若不是自己的意志力不可动摇,时下被击溃的一定是自己。 正在桑北细细梳理一刻,危机再度降临。 一个拄着根拐杖的流浪汉出现了,就见他浑身长满疔疮,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目光茫然看向四周,忽然看到桑北,急步赶来,一把抓住桑北的手,喜道:“终于找到了,客人,求你救救我!” 一种更为强烈的痛苦顺着手臂迅速扩散至周身,不止如此,那流浪汉一身的疔疮仿佛会传染一样,使得桑北的全身迅速长满了脓疮,那种痛苦,痛里藏着痒,浸透到骨髓之中,直欲令人欲仙欲死。 与此同时,流浪汉一身疔疮令奇迹般痊愈了。 他狞笑着看着桑北道:“侥幸击败了四小金刚,你似乎增添了一些自信,但,一切才刚刚开始,且吃我一剑!” 一声怒喝,流浪汉一件破衣烂衫炸裂,露出一身鼓胀的肌肉,高高腾起,抽出一剑,一气刺出! “第三重金刚剑劲——开天!” 身后,一棵高大的歪脖子树升起,替桑北挡住了大部分伤害,侥幸逃过一劫。 “可一不可再,看剑!” 流浪汉杀心骤起,瞬间连贯刺出十数剑。 就见那棵歪脖子树发出吱呀呀的断裂声,看去摇摇欲坠,却兀自撑住未倒。 “好胆,吃我最强一剑!” 流浪汉凌空连踏数步,身与剑合,气势如虹。 未料,一枚石子,犹如天外流星,砰的一声,击中空中剑体,令此剑微微一滞。 间不容发,桑北身后,一个影子长身而起,迅疾一刺,再中那道袭来剑光。 轰的一声,歪脖子树连连摇晃,却借助剧烈摇晃,将袭来的伤害陆续化去。 同一时刻,流浪汉也被震退回去,他头发散乱,双目涨红,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不仅模拟出了四小金刚的剑劲,甚至于,将自己的第三重剑劲也堪堪仿效而出。 难怪,四小金刚会败在其手中。 只是,他明明中了我的第三重剑劲,却为何还没有崩溃? “甩锅——金刚斩!” 说话间,一身毒疮满布周身,随着一剑刺出,周身毒疮却在肉眼可见之中痊愈了。 桑北抬首,眉心间一道剑痕微微颤动。 莲心不动,诸邪不侵。 身后影子,同样刺出一剑,而桑北周身的脓疮也开始奇迹般痊愈了。 一声惊呼,流浪汉再退一步,种种痛苦几乎将他的意志击溃。 恍然间想起自己刚刚修习剑道一刻,所遭受的种种打击,没有想到此生居然再次被自己所掌控的剑道伤害到,此刻又羞又恼,几乎要暴走。 冷不防瞅见影子一手执剑,一手不断抛起一枚石子,分明在挑衅,这让他如何忍受? “回来吧,痛禅,你心境有缺,已非对手!” 耳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流浪汉躬身而退。 “肉身之痛,何如心灵之痛?人此生,遭受的最大痛苦究竟为何?” 就见一个文士模样的人转出树林,口发叹息,似在自问,也似乎在问天。 在桑北看来,他问的正是自己。 对方所问显然勾起了他的兴趣,他此生走到当下,似乎还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 桑北皱了皱眉头,仿佛在回忆,显得很纠结。 那文士抬起头,饶有兴致看着桑北,似乎特别期待对方所给出的答案。 终究,桑北轻轻一叹道:“对于世人,大抵在生老病死中挣扎,最痛苦的,莫过于已经失去的和尚未得到的东西,而对于我,我的痛苦,只在思念之中,生而为人,只是刹那,能拥有思念,那应该是痛和快乐的交织,我不强求,也不抱怨,因为这就是我。” “是吗?人死如灯灭,那种刹那的东西竟能令你留恋,可见你并不高明,自以为超脱,依旧是一个俗人!” 文士闭目。 与此同时,一股莫名的痛苦,骤然在桑北后背上爆发,一道剑劲犹如摧枯拉朽,直入其心。 一朵火苗没来由出现,转眼间将桑北烧成了一个火人,曾经所受的种种痛苦,纷至沓来,犹如滚滚洪流,淹没了他。 文士再度睁眼,死死看着桑北,手拈虚空,一道道莫测剑光直入桑北体内,使得那火势,使得那痛苦,愈演愈烈。 “金刚般若第四重——斩心!” 此刻,桑北如堕地狱,而身后的影子,似乎一点不受影响,依旧用一柄斧头,一次次砍伐起那棵歪脖子树来。 烈焰焚烧之中,桑北缓缓坐下,居然放弃了挣扎,也放弃了抵抗。 “如此也好,既然不能抗拒,就闭目享受吧!” 文士手挥五弦,宛若在弹一架不存在的古琴,叮叮咚咚,无尽剑光,一次次攻入桑北体内,他坚信,在他的连番打击之下,对方很快就会因意志崩溃而亡。 第584章 天地锤击 然而,他的鼻中忽然嗅到了一股奇怪的香气,那股诱人的气息让他根本无法拒绝,不由得深深嗅了一口。 紧跟着,他就听到了咕嘟咕嘟的煮茶声。 凝神看去,火焰之中,对方好似忘记了痛苦,任由种种火焰反复灼烧,与此同时,一股冒泡声不断从对方体内传出。 “这厮……这厮居然…居然在利用我引发的般若之火在煮茶,以身为壶,以血为茶,好胆!既然如此,那就死吧!” 文士再度闭目,正欲出剑,未料那种种曾经被斩断的欲望,居然在心底丛生,这让他惊的差点跳了起来。 这才想起,刚刚深嗅了一口气息,正是那种气息在不经意中扰乱了自己的道心。 “金刚般若——斩!” 一剑斩断种种痛苦源头,文士瞳孔收缩,再出一剑,天涯咫尺,瞬间便到桑北眼前。 只需寸进,对方必然毙命。 未料在下一刻,一枚剔透晶体在桑北印堂间浮现,绽放出无尽寸芒。 于是,文士的凌厉一击竟然被这枚晶体挡住了。 “金刚般若,无上智慧,斩!” 剑气吐出,冲击之下,晶石愈发耀眼。 剑体剧烈震颤,旦夕之间,便决生死。 此际,就见笼罩在桑北周身的一缕缕火焰,化作一条条游蛇,快速汇聚到桑北的眉心之间,使得那枚晶石迸发出无法直视的光华,再度挡住了文士的必杀一击。 身后,影子一声怒吼,双手擎斧,高高斩落。 一股锋锐之气迎面扑来。 文士双目圆睁,决胜之时,那是一步不能退缩,周身气势爆发,长剑铿锵作鸣。 便在此刻,桑北周身,光华绽放,一朵硕大的白莲就此盛开。 一道不可言的力量,无声攻入文士体内。 文士惨叫一声,跌飞十丈之外,口内鲜血汩汩涌出。 他此刻不但被击溃,还遭到自身攻击的反噬,受到的打击尤其沉重,恐怕不经过长时间调理,很难恢复伤情。 “原来我的金刚般若,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文士无比颓丧,缓缓隐去身形。 他却不知道,若非桑北借助他引发的般若火焰,以煮茶之道,炼化那枚情舍利,阻止了文士的先前进攻,继而顺势发动莲心剑道,在文士毫无提防的情况下,才一举击溃了对方。 此中凶险,只在毫厘之间。 虽然击退了文士,桑北并没有没有继续前行,反而对那人所引发的般若火焰,产生了浓厚兴趣。 一念间,火焰升腾而起,笼罩周身。 歪脖子树前,他之相一斧一斧凌厉斩伐。 同一时刻,桑北也在不停出剑。 配合水火既济,一剑剑打磨火焰中的妙处,使得眉心间的那枚情舍利,剔透如万古寒冰,无比坚韧。 也不知过了多久,桑北站起身来,正准备再度前行,忽然间,面浮欣喜之色,原来在体内不断肆虐的金刚剑劲,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了。 “有意思,金刚般若,这一次金刚峰之行,我还能得到什么?” 心思贯通,对于那种无可阻挡的金刚剑劲,再无所惧。 走过树林,远远看见一条河流挡住了去路。 河中央,一条窄窄的独木桥连通河面,延伸到苍茫虚空之上。 一个头戴斗笠者,正坐在桥头,叼着一根一闪一闪的旱烟斗,看不清真面目。 “居然很快就破了四重金刚剑劲,这份天赋不错,但要想过河,须问我答应不答应!” 那人冷笑,继续抽烟,一吸一吐,隐隐间牵动了天地,已然形成完美的防守之势。 ”我这关只守不攻,若能击破我的防御,自然放你过关!” 桑北并没有答复,一二三四,向前走出九步,而后盘膝而坐,闭目入定。 不多时,咕嘟咕嘟的煮茶声远远传出,那守桥者嗅到那种异香,哼了一声,继续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只是他等了很久,依旧不见对方发起进攻,冷笑道:“你以为在此觉悟就能逃避一时么?天锤地砧,锻此一桥,炉火正旺,开工!” 吧嗒一声,在其身后虚空,腾起一排冲天火墙。 天地间,一股泰山压顶般的重击,轰然落下。 轰轰轰! 河面上喷溅起无尽水花,水滴甫一接触那一排火墙,竟如火上浇油,使得火势愈见猛烈。 抽烟的吧嗒声一吸一吐,天地间一暗一明,一股浩瀚无边的力量从天而降,不断锤击在这条窄窄的独木桥上,喷溅出的火星,使得那一排燃烧着的火墙愈见炽烈。 当当当! 那种天威般的锤击接连不断,看似击打在独木桥上,却在无形之中,殃及池鱼。 一锤落下,河岸上,桑北的身体瞬间被击退一丈有余。 再一锤落下,被击退的身体竟被瞬间拉了回来。 所处的位置和原先毫厘不差。 未曾想这种浩瀚如沧海般的伟力,竟拿捏到了如此精巧的地步。 身体内,骨骼碎裂之音接连不断。 紧跟着,七窍内渗出一缕缕黑血。 整个人看去精气神愈发涣散,摇摇欲坠。 桥头那人,面浮冷笑道:“这才刚刚开始,生死虽寻常,但这样的死法,在我看来最为惨烈,但也是你此生的荣耀,我可不希望你立马死去,希望你能做出绝地反击,这样,或许能为我的金刚天提供一缕新意!” 旱烟吧嗒,火苗升腾,天地明暗,阴阳交征。 一锤一锤,负天载地,与之相比,蝼蚁般的人如何能够抗拒? 桥头那人显然失去了兴趣,闭上眼睛,不愿再看那司空见惯的死亡一幕。 孰料,下一刻,骤暗的天地间,升起了漫空繁星,中央,一轮庞大的太极图浮现,周边群星,环绕太极图,不停盘旋。 一声怒吼,震彻天地。 就见太极图周边,九大妖尊形象环绕呈现,齐齐投射出一道光芒,在太极图中拼凑成一幅魔法阵图,阵图内光芒强势爆发,就见鸟首猴身一物,手拄拐杖,撑着一条独腿,冉冉升起,随着又一声怒吼,周边群星盘旋速度骤然加快,万缕星光,投射在中央太极图中,使得那独腿怪物已然长成巨人模样,再一声怒吼,气势如虹,撑起了一方天地。 桥头那人睁开眼睛,眸中异彩连连,口中赞道:“混元大势已成,未曾想其中居然包孕着失传已久的大荒修法,可惜未得精深,如何能挡住我的金刚天碾压?待我以金刚天将之击溃,那种力量,固然大补!” 口中吧嗒一吸,骤然一吐,吸吐的节奏已然在加快,而那种天地之间浩瀚的锤击之力,不仅在持续增强,锤击的节奏同样在加快。 沧海横流,天地碾压,使得那片星辰笼罩之地,变得明灭不定,分明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不止于此吧?小子,再出点力,出点彩,我希望能多榨出点油水来!” 一声大笑,驱动天锤地砧,轰轰轰作响。 桑北的身体,依旧身不由己,被那种力量所驱使,一退一进,仿佛在做游戏。 明灭的太极图中,就见那独腿怪物,高举拐杖,仰天发出嘶声咆哮,与此同时,在桑北的身体上,一头头奇形怪状的怪物纷纷出现,聚集在桑北周边,已然形成七七生克阵形,纷纷发出怒吼,予以回应。 那些怪物投射出一道道血光,击中太极图中那个怪物,怪物手中拐杖重重落下,轰隆一声,一道光柱从天而降,笼罩了桑北的身体,总算为他挡住了眼前的灭顶之灾。 桥头那人不由得张开了嘴巴,脸上那股喜色却是自然流露,口中喃喃:“未曾想,未曾想我还是小瞧了他!连天地大势也被他贯通了,来日前景,不可估量,便是现在,我都有点下不去手了。可惜,末法大劫近在眼前,谁都身不由己,谁都顾不上谁,小子,唯一的生机,就是战胜我,否则,便是由我,吞噬了你!” 第585章 不会再给你机会 他的身体霍然站起,旱烟袋叼在口中猛然一吸,双臂翼张而起,迅疾按下! 天地间黯淡无光,一股不可想象的重击落下,使得那片星光之地,几乎就要熄灭。 太极图中拄拐那怪物仰天嘶吼,何等愤怒,何等不甘。 只是,混元大势未成,中途夭折,似成定局。 嘶吼声中,那物喷射出一道血光,贯穿天穹,却也是强弩之末。 “结束了!“ 桥头之人,脚底一踏,整座独木桥轰然一震,水花冲天而起,火势熊熊燎天。 这个时候,桑北的身后虚空,那棵歪脖子树终于扭曲着如龙的身姿,延伸出来。 与此同时,桑北身与树合,骤然向前踏出一步,便是这小小一步,居然奇迹般的从那一场反复推拉中挣脱了出来。 在一步跨出的同时,他的身体骤然转向后方,再度踏出一步! 一正一反,与这片天地大势针锋相对,正反七字真言,瞬间逆转秩序,在这片闭合的天地间,生生撕扯出一方天地,终于逃脱了杀劫。 于是,太极图中,逃脱一劫的那个怪物便如一下子获得无尽战力,一声怒吼,牵动周天,再度向上喷射出一道血光。 桥头那人,仰天长啸,胸中战意滚滚爆发。 他弃了烟袋,一呼一吸,吞吐天地。 轰轰轰,天锤地砧,接连撞击。 刚刚焕发生机的怪物,再度呈现溃败之象。 这个时候,一声怒吼仿佛自地底传来。 桑北的周身气血,向上滚滚飞升。 就见一尊周身拖曳着无尽细密电蛇的大人物,强势崛起,手举一柄钢叉,狠狠扎向天空。 头生犄角,口鼻中喷射火焰,举手投足,魔意滔天。 九九不灭真魔霸体全面爆发,九种生死之力,锻成一条硕大的魔龙,缠绕周身,于是乎,那尊巨魔之相,连连怒吼,不断向天空发起冲击。 其实这一尊真魔之象并非召唤而出,而是桑北在以往的一次次战斗中,不断融合,不断觉悟,此刻借助此方天地的重压和冲击,终于激发出周身血脉中的潜力,将这一尊万古真魔之象堪堪模拟了出来。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要感谢,他的胸膛间,那颗多次融合后的心脏。 天空一隅,太极图中,那个独腿怪物冷眼瞅见下方那尊真魔,露出些许不屑之色,然时局如此,却不由他不做出如此抉择。 一声怒吼,此刻却是发自桑北口中。 身后,一棵歪脖子树弯曲如弓,已然顺势将吸纳的攻击反弹了出来。 一步向前踏出,一步转身反向。 而天地秩序,瞬间被颠覆。 未曾想,一尊独步万古的星空帝君,一尊沉沦在深渊中的万古不灭真魔,居然会在后世一个小小人物身上,实现了神奇合作,当真匪夷所思。 七字真言正反逆诵,一步步逆转既定秩序,硬生生在必死的杀局中撕开一线生机。 影子不知在何时出现,依旧执着那把斧头,一斧一斧砍着那棵歪脖子树。 借助两大尊者的配合,借助这片天地的巨大碾压,桑北对于正反七字真言的认知达到了新的高度,且愈发熟稔,一步步,踏在他坚守的天地一线上,咚咚作响。 探手一抓,一朵火苗已然从河面上被抓取了过来,若有所思间,这种异火,已然蔓延至周身,不久,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响起,一股尤为浓郁的茶香,弥漫至此方天地之间。 桥头那人,嗅在鼻中,便以为是莫大讽刺,尤其愤怒。 双脚连踏,重击天地。 然而,他的锤击愈强,那枯瘦小子的适应力却更是厉害,总能从他的宏大掌控中挣脱出去,自走自路,我行我素。 不仅如此,对方所踏出的敲击天地的足音,越来越响亮,已然开始主动挑衅他的主场优势,当真孰不可忍! “很有意思,但最终,你的结局已然注定,我不会以大欺小,向你主动进攻,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桥头那人冷笑,一步步踏动桥面,越来越快,他在蓄势,他在等待最终一刻的到来。 轰轰轰! 天锤地砧,轰然撞击,碾压万物。 咚咚咚! 足音敲击天地一线,桑北自走自路。 影子砍树,一斧紧似一斧。 与此同时,那尊帝君,那尊真魔,也在自走天地,踏动乾坤。 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在未来一日,妖与魔之间的合作,竟会变得如此和谐。 然而,桥头之人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的攻击,在不经意间,居然发动了。 说是攻击,其实不如说是一种试探。 桑北探手一拈,一枚石子无中生有出现,被拈在指间,一念间弹出去,已然在那条河面上打出了无数个水漂,最后不知弹射到哪里去了。 “四小金刚的投石剑劲?小子,学的好快,不过,我却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说这话,他其实应该感到耳赤。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给过对方机会,那种机会乃是在生死之间,在血与火的洗礼中,由对方在刹那间不断觉悟才得到的。 脚底一踏,天地一震,脚下的桥面震动的愈发厉害。 与此同时,桑北所弹射出的一枚石子,居然无中生有般出现在自己眼前。 一股危险意识油然而生。 桑北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略略试探,对方所反弹回的伤害便是致命一击。 然而他修习了莲心剑道,心思浑然无迹,手指略动,又一枚石子已弹射了出去。 两枚石子砰然相撞,桑北射出的那枚竟被对方反弹回的石子轻易击溃,就见那枚反弹回的石子再度加速,已近在毫厘,直逼面门! 一股锋锐之气迅疾贯穿至全身,那股熟悉的痛苦再度爆发,使得桑北的身体瞬间便失去了反抗之力。 真魔退避,帝君隐身,转眼间,桑北再度变成一个孤家寡人。 唯有身后一棵歪脖子树,一个影子,手持斧头,依旧在一斧一斧砍伐着。 伐木丁丁,铿锵敲击天地。 又一枚石子凭空出现,来势愈发迅猛。 与此同时,河面上溅起的一朵朵水花,于空中凝聚成为一粒粒坚硬无比的寒冰霰弹,骤然加速,已到眼前。 肉身失去反抗能力的桑北,时下只是待宰的羔羊。 身后的影子似乎毫不在意本尊遭遇的危险,依旧在一心一意砍伐着树木。 生死一线,无尽锋锐之气眼睁睁就要攻入桑北体内。 此时此刻,一朵白莲在身后虚空骤然开放。 莲心间,一道血色剑痕轻轻一刺,虚空中撕裂开一道道剑芒,宛若针锋相对,和漫空袭来的一粒粒霰弹砰砰相撞,爆裂为一团团耀眼光华。 饶是如此,那股残余的打击力依旧攻入桑北体内,使得他的口鼻中鲜血汩汩涌出。 宛若是触动了蜂巢,自桑北弹出第一枚石子之后,那一粒粒反击的霰弹便接连不断射来,不至终局,绝不停歇。 桥头那人一步步踏动桥面,桑北的身体再度被反复推拉,承受着一轮轮轰轰撞击。 周身的火焰越烧越旺,周身精气神明显在不断萎缩,必然不能持久。 最重要的,那种打击所带来的痛苦,使得桑北如陷泥潭,不能自拔,越陷越深。 始料未及的是,桑北突然张开嘴巴,猛然一吸,河面上顿时腾起一道水柱,落入桑北口中。 “既然这痛苦已然无法承受,那就让这种痛苦,来的更猛烈些吧!” 话音未落,缠绕周身的火焰变得更为炽烈,烧的肉身毕剥作响。 不止于此,目光落处,一道长长剑痕,凌空斩向那条独木桥。 “来的好!阴阳之火,天地之锤,锻我无上宝器,一剑通天!“ 脚底一踏,桥面震颤,一道剑光自河面上冲天而起,只轻轻一击,便将空中那道剑痕击碎,不仅于此,剑光余势不衰,继续斩向桑北。 第586章 最为坚硬之物 同一时刻,那股轰轰的锤击声依旧接连不断,桑北的身体不受控制,在前后推拉中不断往复位移。 说时迟,那道袭来的剑光已驾临桑北头颅之上。 莲心中,那道血色剑痕再度一颤,虚空塌陷,连带那道剑光一同崩溃。 然而那股无坚不摧金刚剑劲,依旧在天地撞击中,如潮水冲入桑北体内。 周身一道道陈旧伤口被撕裂,连带口鼻之中,鲜血不住涌出,血助火势,越烧越旺。 天地相撞,轰轰之声震耳欲聋。 那人连连踏动桥面,一道道剑光接连不断斩向桑北。 “天下万物,诸峰之法,在我无坚不摧金刚御剑之前,都将被瓦解,饶是如此,那种莲心剑道,当真让我心痒不已,只待将之炼化,我的剑道当更上层楼!” 脚步连踏,天锤地砧轰轰敲击,金刚御剑诀掣动桥面,斩出一道道犀利剑光,虽然于中途都被那朵莲花所释放的剑道逐一击碎,但那一股股犀利的金刚剑劲依旧不断渗透进桑北体内,使得其全身破败,气息不断萎缩,覆灭只在眼前。 “这个游戏,该结束了!” 桥上之人长身而起,探手一抓,身下整条桥面跃入其手中,化作一道犀利长剑,只是轻轻一划,已然撕裂天地! 那股锋锐之气,前所未见,不能抵挡。 此刻那股天锤地砧的推拉之力,正在将桑北向前拉去,未料,原本任由宰割的桑北突然间动了,他的右脚向后一踏,竟意外挣脱了掌控,向后退去,同一时刻,身后的影子一声长啸,已然斩出手中的巨斧。 所有的压迫,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愤怒,化作犀利的一斧——凌天! 就见那股锐气和斧头轰然相撞,巨大的破坏之力震得桑北周身伤口一时迸裂,喷洒出漫空血雨。 身不由己,桑北向后被击退,而那股天地之力乘势袭来,危机一刻,桑北一声怒吼,毅然向前迈出了坚实一步。 血流,火势飙升,天地重击,再加上桑北逆势对抗,使得他此刻体内遭受的重击,远远超出了预期。 河面上那人瞧见这一幕,眸中喷火,愈发兴奋,他遇强愈强,原以为那小子很快就会被击溃,却意外带给了他一次次惊喜。 他后退一步,身与剑合,意融天地,手中长剑撕裂天地,已然斩开一条通天之路。 在这条路上,所有遭遇者将会通通化作飞灰。 身后的影子身体扭曲,歪脖子树,弯曲如弓。 桑北气息内敛,身体枯瘦,看去弱不禁风。 同一时刻,那朵硕大的白莲花骤然收缩成为一枚花苞,继而化作一点,消失不见。 眉心间,光芒绽放,一枚舍利,射出无尽毫光,辉耀天地。 “世界上最为坚硬之物,莫非如火,足可焚毁万物吗?” 口中喃喃,随着身后弓满,周身燃烧的火焰已然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一道烈火箭矢已然搭在那棵弯曲的歪脖子树上,间不容发,一箭射出,正中那条斩落的通天之路。 烈火箭矢轰然破碎,就见那条斩落的道路,只是稍稍一滞,便继续斩落下去。 此时此刻,影子抖擞精神,连发数箭。 有赖于歪脖子树从周边天地中吸纳了大量的伤害之力,为影子提供了不竭助力。 箭矢连发,射于一线,仿佛一箭,终于将那条斩落的路径射开一个窟窿。 然而,那股锋锐的力量依旧没有崩溃,轰隆隆斩杀下来。 只不过,数箭之威,终于为桑北争取到了一点宝贵的时间。 “火之力看似依旧有所不足,那又该如何?” 望着那条河,桑北眼中骤然明亮。 一声怒吼,全身气血飞升。 影子拉开的满月之弓上,一道血色的寒冰箭已然凝聚成形,目光所至,一发中的! 轰隆一声,那条路径中断,崩溃,化作无尽流光,射入桑北体内,在桑北体表溅起无数火花。 “好硬的身体,这厮的身体分明在不断进化,变得更强了,否则,此刻他不死也残!只不过,真正的进攻才刚刚开始,金刚御剑诀,天心断!” 手中剑,微微向下一划,已然劈开天地,降下一道更为凌厉的剑痕。 桑北此刻,却已瞑目。 “洪水之力,浩瀚如沧海横流,微末似滴水穿石,世间最为坚硬之物,在它面前,都仿佛脆而不坚,一击而溃,如此,他之相,今日一战,不是你我同时证道,就是一起陨落!” 一时间,二者同心同德,齐齐发力! 弓满处,河面上,无尽洪水之力已然被攫取而来,凝聚成一道箭矢,瞄准空中斩落的一道剑痕,射了出去。 甫一射出,已然化作一道水之长河,持续冲击在剑痕之上。 剑痕剧烈震颤,那道水之长河,竟然被生生蒸发不见了。 说时迟,第二道洪水箭已于间不容发中再度击中了剑痕,并再度被抹去。 每一箭都是提升,每一箭都是砥砺。 只是一念之间,桑北已然射出十箭之多。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绵绵如长河,浩浩如沧海,细微如滴水,其中蕴含妙处,难以尽言。 一边射箭,一边自走自路,与冥冥中天锤地砧,不断抗衡。 处于当下,水火之力于那条河面上予取予撷,炼化存乎一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眼见得那道剑痕破开阻隔,斩入眼前,桑北骤然瞑目,心思瞬间回归到那座皑皑雪峰之上,影子知情达意,一声怒吼,拉开满月之弓,射出了一道至高觉悟的寒冰之剑。 一点莲心,如万古寒冰,亘古不化! 轰隆一声,虚空中被穿透出一口巨大的塌陷处,而那道剑痕终于被桑北以莲心剑道凝聚出的一道寒冰剑意所击溃。 同一时刻,一股莫测反噬袭来,桑北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鲜血浇火,越烧越旺。 河面上,那人连退数步,距离河对岸,越来越近,同样,距离那片高远的天空,也越来越近。 “赤焰峰的射剑道,不错,不错,领悟的东西还真多,我期待你会变得越来越强,如此,最后的战胜,方更有成就感!” “天地造化,锻我骨肉,一念不灭,炼为金刚,金刚御剑诀,斩!” 更为凌厉的一道剑痕,无声斩落。 天地骤暗,万籁俱寂。 这一剑不只斩身,同时斩心。 桑北目光微眯,一念间,借助那股磅礴的碾压,硬生生和影子合为一体,身形瞬间长高,同时长高的还有那一棵歪脖子树。 双脚连连踏动,扭转乾坤。 周身火焰烧的正旺,一股浓郁茶香弥漫在天地之间。 那人嗅到这股气息,微微色变。 此刻,桑北的剑刹那间射了出去! 一剑拉开虚空,拉开黑暗。 河面上,那道火墙呼啦一声,翻腾起来,竟比原先,高了数丈。 那人再度变色。 他没有想到,他掌控的天地,居然会被对方直接借用,不可忍受! 弹指之间,那一缕射来的剑意,切分阴阳,中分天地,竟然穿透了天地的黑暗,送来了一缕清新的气息。 桑北丹田内的小蛇骤然活跃,擎起脖颈,已然将这片金刚天中的那一缕最为精纯的气息,纳入肚腹之中,方懒洋洋伏下身体,缓缓游动起来。 那人无法想象,自己苦心孤诣的一剑,竟然会被对方于无形之中,化解掉了。 这还是一贯坚不可摧的金刚剑劲么? 那人内心不由得产生一丝疑惑,他却不知道,在他的轮番沉重打击之下,桑北在不断适应之中,攻击和防御也在不断提升,故而让他产生出如此错觉。 第587章 做完了该做的 “那种极端的杀戮一旦发动,眼前世界全部都将化作灰烬,当初第一次施展,死者无数,今日为你一人而为,这种荣耀也没谁了!” 那人语声冰寒,一步后退,已至彼岸。 剑在手,天地之力已然聚于一剑,在攻击将要发出一刻,他的耳中偏偏听到了一个声音:“这个世界最坚硬最锋利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是火,还是水,还是你竭力砥砺的金刚剑道?” 那人顿了一下,还是答道:“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而亘古不易的,唯有金刚般若,那是万古智慧的结晶,坚不可摧,故而,唯有金刚般若才是永恒!” “世界上有永恒的东西吗?对于时间来说,一切都将化作飞灰。如此看来,最锋利的东西,就是时间么?” 那人略做沉吟,道:“时间确实拥有碾碎一切的力量,而于短暂现实而言,金刚剑劲足以斩碎一切!” “如此说来,你今日便欲以我试剑,来证明你的认知是对的么?那就来吧!” 桑北一脚后移,他的人间道已充分展开,他和那人一般,欲以对方为试金石,来证明自己的对错。 “来,战!” 身后火势燎天,那人一跃飞升,他今日证道,付出代价极大,但已没有选择,因这天择之子的实力融合了丹青、赤焰、倚天和雪雁诸峰之力,逼迫他不得不发动终极审判,虽付出极大代价,若然最终战胜对方,无异于在诸峰中重新为金刚峰正名,且自己的修为必将跃升一个台阶,突破到地境末期,得以窥天,并足以在未来一战中找到机会。 那人手指一划,掠过胸膛,一串热血飞射,身后已然化作漫天火海,口中喝道:“断天——斩地!” 话音未落,手中那柄长剑,骤然被数十道雷电击中,咔嚓一声,彻底被折断! 与此同时,一声惊天动地断裂声震耳欲聋。 那人看去已面无人色。 与此同时,一道深邃的剑痕剖开鸿蒙,撕裂天地而下,所过之处,一切俱化作飞灰。 那股气势,毁天灭地,挡无可挡。 那人俯瞰下方,眼中浮现悲悯之色,然而修士一路逆行,为了证道,付出一切代价固然在所不惜。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刹那之间,桑北前进一步,手中一柄残斧出现,怒吼一声,周身血脉无尽爆发,一缕剑意自血脉发出,宣泄到那柄残斧之中,举斧一斩,一斧凌天! 岂知禀赋巫族传承所斩出的一斧,在那道撕裂天地的剑痕面前,完全不堪一击,便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然而桑北的发动,仅仅是开始。 一个刹那,一片人间,已然是一生。 左手一剑,斩出一记断魔,右手一剑,则是一记断佛。 一脚踏动,乾坤颠倒,双剑合于中央,斩出一道长长剑气,直入上空,依旧被那道剑痕直接抹灭。 桑北瞬间,继续前行,距离那道斩落的剑痕越来越近,此举已然看呆了那人。 其实这一系列的变化,依旧在刹那之间。 那人完全想不到,对方居然在刹那间就想好了如此多的应对,但,在无量金刚般若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一十八步于刹那间踏出,左手剑顺施,右手剑逆斩,两道惊天剑气于中央骤然合拢为一,手中剑微微挑起,欲破青天! 这是太咸剑道的起手式,也是桑北在以之向已故的太咸剑帝致敬。 一十八步之后,桑北继续前行,一往无前,冲向了那道斩落的无量剑痕。 双剑合璧,再出一剑,此剑既出,九十九道剑气瞬间合而为一,刺出一条赤血巨龙光影,怒吼一声,冲入天穹,当即被那道剑痕斩的粉碎。 过去和未来之间,桑北继续冲锋,双剑合璧,源自虚空,斩入天地之间。 叮咚声中,一座淡青色的剑峰浮现,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然而那道禀赋金刚般若的剑痕,当真是无坚不摧,嗤的一声,已然将这座丹青峰投影斩为两瓣。 间不容发,桑北继续出剑,浮光掠影之中,左边,一派田园风光呈现,而右边,则是那一座烈焰熊熊的赤焰峰景象,双剑合璧,一道水火既济,伴着咕嘟咕嘟的一脉香茶,斩入天地之间。 借助先前数剑的助力,桑北双臂翼张,气血飞升,就见一只鹏鸟之影乘扶摇而起,升入天穹,在发出一声清唳的长啸之后,庞大的身影禀赋一缕逍遥道韵,倏忽间化作一道倚天剑影,斩入天地之中。 其下,一朵莲花开处,一道莲心剑痕,无声斩入天地,依旧被那道势不可挡的剑痕所吞没。 此际,桑北距离那一道剑痕之近,只在毫厘之间。 他从未如此真切感受到,生与死之间,居然会相隔如此之近。 左脚生,右脚死。 左脚天,右脚地。 生死之间,一声怒吼,桑北强行逆转乾坤,于间不容发之际,施展斗转星移,向后掠去。 那人眼睁睁看着眼前发生一幕,内心涌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感,他明白,他的终极一剑一旦发动,结果只能是死亡。 锐利的金刚剑劲已率先攻入桑北身体,若非他的身体再度经历了千锤百炼,此刻已然被这股锋锐之气所击溃。 生死之间,那人闭上眼睛,已然不忍看那覆灭的一幕。 只是在下一刻,漫天星斗闪烁,就见一口乌沉沉的大鼎横空出世,刹那间万妖怒吼,声震天地。 当的一声,那道所向披靡的剑痕微微一碰,已然将那口妖夜鼎不知击飞到哪里去了。 只是这稍稍一滞的时间,终于为桑北争取到了那万一的生机。 此刻,除了剑之相不在,其余诸相齐齐出现,在天地伟力的碾压之下,放下所有芥蒂,骤然合为一体。 不止于此,本尊施展斗转星移一步跨来,融入诸相之相,瞬间化为一尊巨人模样,将那棵蓄满大势的歪脖子树弯如满月,眉心间,一枚舍利如同超新星爆发,身后,一杆大旗迎风招展,无尽先灵在那枚情舍利召唤之下,齐齐唱响那首古老的战歌。 这一刻,桑北势满,他的人间道已然被撑开到了极限。 目光所至,一念归虚。 所有的思念,化为祝福之力,自过去,一剑归虚,斩向未来! 这一记射剑道,将先前桑北的所有施为烩于一炉,将合璧的双剑,射了出去! 先前的所有表现,只为达成这一最终结果。 生死之间,却也隐藏着莫大的机遇,绝境中,桑北终于乘着这一巨大压力,逼迫出自身潜力,实现了突破。 万籁俱寂,黑夜无声,看不到一丝光亮。 那人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一幕,看着他苦心孤诣所营造的终极一剑,就如此,灰飞烟灭了。 要知道,那可是他的至高信仰,是他一生砥砺的意义所在! 无坚不摧的金刚御剑诀,居然,被那小子于刹那之间,就击溃了。 信念崩溃,那人已然变成一个空心人,于无所依托之中,坠入冰冷的河水之中,任由冰冷刺骨的河水,淹没了自己。 这一刻,他真的想死。 他已尽力,做完了该做的事。 同样,他觉得死得其所。 死在如此一剑之下,人生无憾。 不止是他,此刻的桑北,也几乎耗空了身体,他却没有犹豫,一个闪身,便来到河上,此刻,他是一人,也是一剑,更是那条,仿佛涅盘重生后的独木桥。 一人,一桥,一剑,面对这片依旧完整的金刚天,接受最终洗礼。 咕嘟,咕嘟,天地为炉,身如壶,煮茶。 河水荡漾,波澜无限。 那一道火墙,已然改变了先前的肆虐姿态,与这个一条河水相得益彰,水火既济。 第588章 石中剑断 当当! 巨大的轰鸣声回荡天地,天锤地砧,一轮轮敲击在桑北的肉身上,不断锤炼。 如水银泻地一般的金刚剑劲,已然渗透到体内所有角落,便连每个毛孔之间,都充斥着那股锐利的气息,使得每根汗毛,笔直竖起,如同一根根微末剑芒,刺向虚空。 与那守桥者交手的一幕一幕,已然被桑北逐一融合,继而驱动此方天地之力,不断锤炼肉身。 在桑北看来,金刚般若,那仅仅是规则上的理解,并非坚不可摧之物,也非世间最为坚韧的东西。 而我的金刚般若,只是信念,那是我存在于世的意义所在。 信念不灭,万古永恒。 想到此处,眉心间,那枚舍利愈发耀眼,在天地之力的逐番锻打之下,一缕缕金刚般若的规则气息,已然被炼化其中,使得这枚舍利再度获得进阶。 同时,也使得桑北对所领悟的金刚般若剑道,有了更深的理解。 那体表的一道道伤痕,经历了千锤百炼,尤其是在融合了金刚般若剑道之后,已然蜕变为一道道利剑,成为防御周身的一道铁壁。 咔嚓嚓! 随着一道觉雷从桑北的眼前劈落,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换了一身全新衣物,桑北转身,一步跨出,已然走出了这一片封印的金刚天,出现在了那座雄峻的第五峰之前。 咕嘟咕嘟。 鼻中嗅出一缕熟悉的茶香,放眼望去,一个俊美的白衣青年又出现在视线之内。 煮茶,品茶,观书,一如往昔。 慕容偷眼瞧见,顿时吃过了一惊。 对方的气息,显然和过往有了很大的不同。 “还是错过了,不过,为时不晚!” 雄峻的金刚峰犹如一尊巨人,屹立于天地之间,与之相比,人,只是一粒尘埃。 然而内心却无丝毫沮丧感,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平静,他明白大小只是相对,大道面前,一切平等。 他向前飘然走去,他看似随意,却凭借体内传出的咕嘟咕嘟煮茶声,嘤其鸣矣,求其回应。 那煮茶的俊美青年看似原地不动,好整以暇,从容煮茶,若有人看到,便会发现,他与前方那个行者间,总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若即若离,显得颇为诡异。 “来者止步!前方乃是金刚杀界,你既然通过了默穷君的考验,可以有一个选择的权利,当慎之又慎,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不会有回头的机会了!” 就见一块嶙峋粗糙的巨石之上,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一脸胡须犹如乱草,释放一股出扑面而来的粗蛮气息。 “吃我一剑,挡得住,可以放你过关,挡不住,就此回头!” 汉子的话不容置辩。 桑北微微仰首,面浮淡淡笑意,这一份从容,已然博得了那汉子的一丝好感,口中赞道:“果然是成功走出默穷君通天之路的人,作为回报,今日一战,我必尽全力!” 说话间,汉子脚底一踏,那块大石骤然开裂,内中一剑,发硎多年,今日破壁而出,一股锐气刹那间撕裂天地,直取那枯瘦青年。 这一剑实在太快,桑北根本没有一丝反应的时间。 慕容口中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久闻那粗蛮汉子石中剑的厉害,此刻见了,更胜传闻,不由得暗暗担心起来。 一念天涯,脚踏天地一线,回头无岸。 石中剑一念间已到眼前,锐不可当。 只是桑北已然回头无岸。 他与这锐利一剑相比,几乎是以卵击石。 眼见得桑北就要被这锐不可当的一剑所穿透。 咔嚓一声,虚空破碎,桑北破壁而退,强行踏出了一步。 既然无路可退,那就破壁! 这种觉悟,这种决心和毅力,以及无上胆识,再度博得了粗蛮汉子的一丝好感。 但作为试剑者,唯有无私,才是对剑道最大的尊重。 石中剑化作一道流光,骤然加速,越来越快。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一个刹那,便是一生。 一个刹那之间,桑北接连破壁而退,每一步都是对过往的总结和提升,破掉的是陈旧的茧壳,蜕变的是不断羽化的智慧和觉悟。 石中剑无声震颤,在不断加速和追击。 然而,此刻在粗蛮汉子眼前,已然出现一条巨大的尸山,一具巨大如女尸的山岭横卧在那里,山上,堆叠的尸骨无穷无尽,其间,一条石阶之路曲折向上延伸,而那条道路分明是那个枯瘦青年在一步步破壁中,脚踏淋漓鲜血所走出来的道。 “好大的怨气,好恶的尸山,这青年的过往当真不可想象,但,我的金石剑道乃于身后绝峰所悟,一切邪恶都将化作尘埃!“ 汉子口中喃喃,长身而起,脚底一踏,开裂的岩石再度破碎。 眼前,那一条尸山小道,顷刻间,被锐利的剑光轻易抹去。 饶是如此,那股恶感犹自萦绕心头,挥之不散。 他又哪里知晓,当日那条往者天梯,竟困了一代剑帝十数年光阴。 若非桑北仅仅是以他的人间道所推演出的光影,岂是易与? 石中剑无声划破时空,犹如梦中之影迎面扑来,桑北退无可退,脚底一踏,一步轰然破壁,虽是一步,却是九十九步之融合,九九归一,一条气血巨龙怒吼着,冲了出去,当即被那道石中剑从中一剖为二。 一座棋局世界迅疾展开,阴间阳动大军,怒吼冲锋,一座坚城,于天地间巍巍升起。 粗蛮汉子脚底一踏,转眼间,那一幅壮丽的棋局世界已化作飞灰。 间不容发,桑北再退一步,七字真言逆诵,乾坤颠倒,就见一条通天独木桥破空出现,一念即是天涯,桑北凭空消失,再度出现一刻已站在彼岸。 “好!居然将默穷君的通天道也模拟了出来,今日一战,快慰平生,若能将你一举击溃,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汉子脚底一踏,岩石四分五裂。 石中剑所向披靡,犹如摧枯拉朽,剖开了那条桑北苦心营造的人间道。 然而,汉子内心的震惊却如惊雷接连炸裂。 他的剑道,禀赋天时地利,当所向披靡,但,每一寸的突破,所遭受的阻力,已然越来越大,那种突破,正如金刚剑道的升级,越到后面越难,愈发坚硬。 眼前一条独木桥的破碎只是一念之间,在粗蛮汉子的感受中,仿佛经历了数个世纪的长度。 “最后的时刻,到了!” 一声怒喝,全身气血绽放,身后的一座金刚峰轰然回应。 剑光撕裂虚空,便欲将那枯瘦青年予以抹杀,成就一段辉煌历史。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粒星光无中生有出现,瞬间绚烂绽放,不可直视。 “石中剑——破壁!” 粗蛮汉子嘶声长啸。 剑光暴涨数丈,决死只在刹那。 偏偏,他的眼中,看到了虚空之上,漂浮着的一面褴褛的古战旗,战旗之后,无尽先灵之影,层层叠叠,无穷无尽,齐齐怒吼。 于是乎,那枚星光,愈发耀眼。 咔嚓一声断裂声传来,光影一时消散,桑北好整以暇站在那里,手中剑微微挑起,刺向虚空,口中自语:“世上,最坚硬的金刚般若,究竟是什么,与你的交锋,更坚定了我的猜测,谢谢!” 道了声谢,身体一跃而去,当即闪入断开的石中剑所打开的一道封印,进入了金刚峰上从未有人进入的一个神秘世界。 随着有人进入,神秘世界瞬间封闭。 远处的慕容,禁不住扼腕,盖因一切发生太快,已然追之不及。 粗蛮汉子张大了嘴巴,目光呆滞,他无法想象,自己一生都想进入的那个传说中的秘境,居然,居然藏在自己的石中剑之内。 这把剑自己揣摩了许多年,自以为已彻底摸清楚了其中秘密,谁知,那最终的秘密却是由这个枯瘦青年予以揭开。 宝山在手,充耳不闻,自己不是白痴又是什么? 他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第589章 凝聚剑痕 慕容的震惊不亚于粗蛮汉子。 “他居然击碎了号称金刚峰最坚硬的金石剑道,并成功战胜了大名鼎鼎的石中君,进入了那座无尽先辈渴望了许多年都未能进入的秘境世界,这份机缘当真令人生羡!” 添水煮茶,慕容一丝不苟,盘膝而坐,面色肃然。 此刻,桑北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寂静的蓝色天幕,周边没有一丝声响,实在是安静到了极点。 一呼,一吸,生死之间,桑北踏出了第一步。 一步之后,一股危险意识油然而生,脚底斗转星移,配合正反七字真言,桑北在刹那之间,连连挪移,从一道道从天而降的锐利剑痕之中,一次次死里逃生。 每一寸空间都在不断破碎,除了不停奔逃,桑北已没有选择。 破碎的虚空中交织出密密的天罗地网,桑北就像一只小虫,在其中拼死挣扎。 这片虚空也不知破碎了多少个轮回,最后,轰隆隆的金属撞击声从大地中传来,一枚枚金石结晶体,高高低低,犹如丛林从泥土中生长出来,彼此间激发出的金石撞击声愈来愈宏大,汇成一片无形的声波海洋。 与此同时,一道道扭曲的闪电次第落下,将虚空不断撕碎重组。 若非拥有入微境的强大精神感知,若非桑北的肉身经历了千锤百炼,他连一息间隔都难以支撑。 要知道,这可是金刚峰的最高秘境,即便以石中君的修为,也不曾知晓里面的底细如何。 若进入的秘法仅仅藏在那把石中剑之内,可以断定,根本无人进入。 即便藏有其他途径可以进入,石中君也从未听说过,即便有,相信进入者也一定被困死在了里面。 可以断定,那里面的难度级别已达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左脚生,右脚死,桑北脚踏乾坤,不断前行,他的人间道世界也在不断前行中,一次次颠覆重组。 天锤地砧,砰砰敲击,肉身之中水火既济,不断千锤百炼,用以抵挡外来的层出不穷的剑道打击。 在桑北眼中,那些金石结晶体,无不是一座座剑道奇峰。 而那一道道闪电,则是一条条从天而降的剑道长河。 闪电与金石撞击,所激发出的无尽剑痕,所带来的杀伤,才是桑北最为忌惮的。 那种力量,才是这座金刚峰的最大秘密所在,也正是桑北此行所求的最终目的。 桑北在不断飞掠之中,正试图将外界的一缕气息收纳进来,然而就是这一尝试,险些将桑北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桑北震惊的发现,那一缕剑道气息看似独立存在,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顿时招来整个秘境世界的沉重打击。 若非他觉悟了莲心剑道,心思通透,果断以虚空剑道将之斩碎,自己已然被牢牢锁定,陷入死局。 饶是如此,巨大的反噬之力已然将他震得连连吐血,不仅如此,由于吸纳了他的鲜血,秘境天地显然愈发适应了他的变化,对他展开了更为疯狂的围追堵截。 天地不仁,尚余一线生机。 我的生机又在哪里? 网上飞蛾,穷途末路,天罗地网愈发密集,能够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 留给桑北的时间不多了。 眸中掠夺一道星芒,探手一抓,一枚石子已然凝聚于指间,若有所思之际,轻轻一弹,石子已被投掷了出去。 投石击破水底天。 叮咚一声,一圈圈涟漪扩散,石子已消失不见。 一股强大的危险感油然而生。 宛若福至心灵,于间不容发之际,桑北快速拈取又一枚石子,不假思索投掷了出去! 砰的一声,两枚石子凭空相撞,激起一圈圈更为庞大的空间涟漪。 脚底生死交替,乾坤连连颠倒,配合斗转星移,桑北凭空消失。 与此同时,他原来所处的位置已然被无尽剑痕所穿透。 于不断瞬移之中侥幸余生,桑北的眸中星芒闪烁,他连连投掷出石子,又连连将秘境世界反噬回来的石子击碎。 由此,造成了一连串的空间波动,这种波动被桑北及时捕捉住,连连施展斗转星移,一次次得以逃生。 然而,这个秘境世界的适应力实在太过强大,它在一点点弥补出现的空间疏漏,因而,桑北的处境再度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眸中星芒连连闪烁,一朵净世白莲现于头顶之上,顷刻间绽放开来。 以剔透莲心洞察这个世界,所见情形已然大为不同。 叮的一声,星沉剑出现在脚底,托着桑北连连闪烁挪移。 脚底一踏,剑光不断拉伸不断扩展,生成一道青峰投影,这座青峰,赫然是那座丹青峰。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脚底一踏,青峰震颤,发出一连串叮咚之音。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九峰原本同气连枝,而这一连串的叮咚之音中,并非是单纯的丹青峰气息,还包括,那座雪雁峰的气息。 叮咚之声荡漾时空,波光水影无限扩展出去,更多的空间缝隙出现了,桑北的选择变得更多,慧眼观天,他从容寻找到最恰当的路径,一次次逃之夭夭。 在桑北的脑后虚空,一泓澄澈的潭影如明镜出现,那是学自南殿苏墨的觉悟道境。 于是,一泓水潭般的明镜将当前世界全部映照其中,桑北三我合一,以莲心净界审视水潭中的投影天地,看穿实质,洞察细微。 然而,这些依旧不是桑北所求的终点。 一棵歪脖子树呈现虚空,弯如满月,说时迟,他之相松开树身,以射剑道将一道堪堪领悟的金刚御剑道射了出去。 这是桑北和他之相共同从默穷君的那条通天道中所领悟的金刚御剑诀。 同性相融的道理桑北明白。 射出的一道剑痕激起了秘境的巨大反噬,桑北依旧凭借两大剑峰引发出的共鸣,堪堪逃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慧眼洞察水潭天地,将一切变化尽收眼底。 于是,第二道,第三道剑痕,接连射出。 秘境天地显然被彻底激怒,开始疯狂反扑,试图将这个挑战者一举击杀。 然而,他之相毕竟相对独立于外,桑北此刻仿佛成为了一个旁观者,一次次踏动青峰投影,激发出一道道空间涟漪,一次次从绝险之地逃了出去。 而他之相所射出的剑痕,引起的一次次波动,使得桑北总算对秘境世界的观察得以突破,一点点敲开外部硬壳,得以深入。 大地之上金石震颤,上空无尽雷电肆虐,在相互碰撞中,激发出一道道锐利的金刚剑痕,不断击碎虚空。 间不容发,他之相,不断开弓,射出一道道剑痕,试图与这个世界激发出的金刚剑痕相撞。 也不知经历了几多失败,几多挫折。 桑北对于那一道道金刚剑痕的理解不断加深。 一点灵光点亮识海虚空,这一刹那,桑北与他之相同心同德,心意如一,瞬间射出天籁般的一剑,正中一道刚刚生成的金刚剑痕,二者宛若水火相会,顿时爆裂成为一团璀璨光影。 光影投射在那一泓深潭之内,桑北慧眼察纳,将破碎的光团中所有细枝末节,尽收眼底。 无尽的细碎符文不断撞击,不断分裂,直至后来,已然分裂成为不可分裂的一粒粒细碎光点。 灵光闪现,手指一拈一弹,一枚石子已然落入那片光点汇聚的虚空中。 石子瞬间破碎,不断分裂,最后化作无数颗细碎光点,一个个光点相互吸引,撞击,不断融合,最后生成小小的一枚枚符文,这些符文再进行不断的撞击和融合,便生成了更大的符文。 这些更大的符文相互勾连,汇聚成为一条条长长的脉络,脉络与脉络之间再相互吸引融合,在经历了无数次的碰撞之后,终于凝聚成为一道长长的剑痕。 剑痕入眼,同一时刻,桑北将最新的感知共享给了他之相。 第590章 金刚御剑甲 他之相第一时间拉弓如满月,射出了第一道最新觉悟出的剑痕。 剑痕掠过大地,竟在那些如林的金石晶体间擦出一串耀眼的火花。 一切变化都逃不过桑北的慧眼审视。 新的领悟宛若捅开了一层薄膜,使得桑北得以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一次次的射出,一次次的观察,一次次的破碎和凝聚,同样还有数不清的失败。 终究,一道道深邃的剑痕被凝聚了出来,这些东西所带来的冲击,已然远远超出了与默穷君之间的战斗所获得的觉悟。 一座金刚峰,宛若一座巨大的宝库,其中所束缚住的种种剑道气息实在太过狂暴,若非桑北觉悟了混元境,并跻身炼魂修士的入微境界,且拥有无比强悍的信念力量,加上他的肉身已然极其强悍,否则,他时下早已被狂暴的剑道气息撕成了碎片。 无尽的金刚剑痕在识海天地肆虐,将一颗颗种星摧残的体无完肤。 凭借无上信念之力,桑北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之后,终于成功凝聚出,第一根金石结晶体。 每一根晶体都意味着一条剑道长河。 他之相奋力弯弓,将第一根结晶体射了出去,在大地间的金石丛林中撞击出一串串流光溢彩。 这种尝试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次。 桑北足踏一道青峰投影,不断在空中穿梭,眸中所见,已然捕捉到了一个目标,当即弯弓射日,正中万千金石丛林中的一根,二者同时破碎,不断分裂,直至化作无穷无尽的细微光点,无一例外被那一泓明镜般的潭影所映照。 新一轮的历程再度发轫。 桑北一次次大胆尝试,事无巨细,最终,成功凝聚出了第一根全新的金刚剑体结晶。 这次尝试无疑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大地上的金石剑体丛林,宛若一根根被推倒的骨牌,不断崩溃。 它们在崩溃的同时,一根根长短不同的金石剑体,已然在那一泓空潭所映照的天地中被复制了出来。 桑北宛若在建筑一座大厦,从片石砖瓦开始,一点点累积堆砌,直至形成庞大规模的一日,回头一看,不啻于走过了万里长征。 未来一日,在这片被摧毁的土地上,一根根金石剑体再度如雨后春笋一般生长了出来,由点到面不断扩展,最终,一座全新的秘境世界完整呈现在桑北眼前。 桑北已然成为此界的王者,举手投足,号令四方。 无尽的闪电从天而降,与大地上的金石不断冲击,在虚空中织成密密天罗地网,只不过,它们不再成为伤害,反而成为了滋养,不断冲击着桑北的肉身,在一片片肌肤,一道道伤疤中不断开垦,锤炼,不厌其烦。 入定一刻,桑北忽然睁开了眼睛,口中喃喃:“天锤地砧?如此,将默穷君所营造的世界用在此地,断然不错!” 天空中雷声轰鸣,不断向穹顶中央汇聚。 说时迟,一股无与伦比的重压瞬间从天而降。 大地上,无数根金石剑体凝聚为一个整体,宛若形成了一块巨大的铁砧。 天地之力瞬间碰撞,所锤炼者,正是桑北的肉身。 全新的金刚御剑诀,凝聚出一道道流光,不断在身体内外穿梭,水火既济的力量,将天地的撞击一次次拿捏的极为精准,千锤百炼,不断击打桑北的肉身。 剑道流光汇成溪流,相互碰撞融合,渐成河流,湖泊,直至全部融会贯通,在桑北的体表形成了一片广阔的剑道海洋。 一念间,剑道海洋中生长出一根根金石剑体,直至最后,完全替代了海洋,密密覆盖在桑北的体表。 桑北站起身,一步跨出,回望跃跃欲试的他之相,毅然发出了指令。 他之相毫不手软,弯弓如月,将一道金石剑体,射向了桑北。 危险一刻,体表,胸膛之处,无数根金石剑体攒簇于一处,竟形成了一面剑体盾牌,在震天价的爆裂声中,桑北被远远击退,体表和口中俱流出了鲜血。 “再来!” 将击败一切对手作为最终目的的他之相,再度弯弓搭剑,一息间连发三剑! 不断的打击,不断的锤炼。 最后,桑北不得不停止了这种尝试。 他发觉自己所撑起的防御始终比他之相的攻击慢了一个节拍。 他竭力想要提升这种反应速度,却始终无法达到理想境界。 这里面缺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尚在沉思,大地之上,那片庞大的金石剑体结晶丛林,转眼间,又恢复成为原貌。 这个世界,那种最终的东西,依旧没有被自己挖掘出来。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想起那一声叮咚,想起那一朵剔透的净世白莲,想起水火既济的玄妙之处,天地为炉,身为壶,煮茶! 茶声咕嘟,异香幽幽。 上方,一泓潭影出现,须臾间扩展至无边无际,代替了原本的天空。 潭影如镜,将大地上的一切,全部复制在它的虚拟世界之中。 直至最后,天空和大地完全变成了一个样子。 桑北如一片叶子,飞升于天地之间,一步踏出,一声叮咚,激起一圈圈不断扩散的涟漪。 他一边在煮茶,沉浸在水火既济的妙境之中,凭借头顶上的一朵白莲,洞察整个世界。 叮咚,叮咚。 他正如一滴水,悬浮在天地之间,自在空灵。 左脚生,右脚死。 左脚阳,右脚阴。 左脚地,右脚天。 心思豁然贯通,正反七字真言一步步踏出,不断颠覆天地乾坤。 而那一声声水滴之音,渐入佳境。 叮咚,叮咚。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一缕道韵,自在空灵。 天为叮,地为咚。转而,地为叮,天为咚。 叮咚,叮咚,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天空涟漪荡漾,大地涟漪荡漾。 叮咚之声越来越响亮,在最后一刻,穿透了天地,顷刻间,天地崩溃成为无尽的琉璃光影,直至化作无尽泡沫,湮灭不见。 桑北霍然睁眼。 视线尽头,一枚大大金色符文冉冉升起,犹如一轮金色太阳,辉映出一片剑芒海洋。 凝视着这枚神奇的符文,桑北的一颗心依旧在神奇的道韵中叮咚起伏。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咕嘟咕嘟,气血如茶,在体内澎湃。 庞大的符文越来越近,辉映出的万千金色剑芒,穿透了桑北的身体,再一次改造着他的肉身。 直至最后,一枚金色符文完全消融在桑北的身体中。 桑北感到,那枚符文已然生生植入自己的心中,和自己的生命,与自己的灵魂,融合在了一起。 悠然转身,看向他之相。 他之相弯弓射剑,射出的金石剑体拉伸出一条长长的河流。 叮咚! 桑北的身体应声而响,周身顿时覆盖一层金石结晶甲胄,而于那被攻击处,自然而然,凝聚出一面更为强大的防御盾牌,盾牌之上,无尽春草一般的金石剑芒攒簇在一起,释放出轰轰回鸣。 这一次,桑北完美地挡住了他之相射出的有力一击。 他之相射出的一剑,层层崩溃,化作流光四散而去。 一击不成,他之相战意盎然,一气之间连发十剑,俱被桑北周身覆盖的那层神奇战甲挡住了。 “觉悟了金刚御剑诀,随着我修为的提升,当可凝聚出世间最锐利的攻击,而我周身所覆盖的这一层甲胄,当称之为金刚御剑甲,如此,攻守一体,我的战力无疑将大幅度飙升!” 一念间,眼前世界彻底崩溃,桑北再度站在那座雄峻的金刚峰之前。 第591章 相忘于江湖 跌坐尘埃的石中君依旧神不守舍,一眼看到桑北出现,再度张大了嘴巴,他想要询问,分明有些羞于启齿。 桑北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转身离去,一步跨出,咫尺天涯,消失在同样惊愕的慕容眼前。 “有意思啊,越来越有意思了,下一个,钓月峰么?” 嘴角微翘,身影化剑,一念间破开虚空,已来到那座熟悉的钓月峰之下。 眼中再度看到那个枯瘦青年,慕容笑容可掬,他倒要看看,这一次,这个天择之子究竟如何登上这座钓月峰。 一座钓月峰在前,分明远隔万里之遥。 这是桑北的第一感觉和印象。 钓月峰,月如钩,钓的是什么?难道是人心? 眼前,一条浅浅的河流迤逦流淌,在绕过这一座神秘的钓月峰之后,不知流向哪里去了。 咔嚓一声,折下一根青竹,除去枝叶,已然是一根长长的钓竿。 取一根细细青藤,系上去,无钩无饵,轻轻丢入水中。 “这条河只是一条极平常的河罢了,无钩无饵,能钓到什么?” 慕容心中存疑,却不敢轻视,盖因一路之上,对方所创造出的奇迹一个接一个,往往会超出所料。 不知不觉,日轮西沉,一弯月牙升起,挂在钓月峰的一侧天空中。 无风之夜,万籁俱寂。 哗啦! 桑北手中的钓竿骤然一提,平静的水面顿时荡漾起一圈圈涟漪,与此同时,在上方虚空中,同样有一个倒着的身影坐在那里,手执同样一根钓竿,钓向上方那一片青天。 须臾之间,天光水影恢复为一片宁静世界,唯有那一根青藤钓线,竟然从下方的水面升起,一直连通了上方那片的天空。 一根青藤做的钓线,笔直悬于天地之间。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看的慕容实在有些心痒,却不知对方在求什么。 钓月峰上,一弯月牙缓缓移动,等到慕容发觉有些不对的一刻,竟诡异的看到,那一弯月牙竟然连在了那根虚虚实实的钓线上。 “一切都是假的,镜花水月,虽然美丽,终究是一场空!饶是如此,这一轮创意也还不错!” 慕容看向钓月峰,便想起了弈星子,口中喃喃,师尊,我定不会叫你失望! 下一刻,慕容大吃一惊,因为,那个垂钓的青年竟然凭空消失了。 就这么毫无征兆,从自己的强大感知中,逃脱了? 搞得什么鬼? 明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 难道,难道他已然找到破绽,进入了钓月峰了吗?怎么可能! 心中踌躇,几番盘算,慕容决定还是留在原地,他不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丝毫没有留下线索,便不翼而飞了。 鱼的记忆,只有七息。 鱼之乐,莫过于相忘于江湖。 一缕源自倚天峰的道韵蔓延出来,桑北仿佛化身为一条鱼儿,自由自在,在虚空中游来游去。 及至那一弯月牙系上那一根青藤钓线上的一刻,身如鱼的桑北,倏忽张开嘴巴,轻轻一咬那一弯月牙,随即便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扯走了。 时间仿佛被定格。 如此良辰,如此夜晚,一座神奇的钓月峰,桑北作为第一个无心间主动咬钩的鱼儿,被钓入一处神秘空间之内。 同一时刻,钓月峰上,一个个入定中的躯壳,在一阵惊悸中纷纷睁开了眼睛,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而这种感觉,分明与过往的觉悟大相冲突,使得他们不免产生了怀疑,怀疑此前自己的觉悟和所得是否都是假的,甚至是错的。 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于其中最为惊愕的则是慕容,他在那枯瘦青年消失的一刻,一股极为不真实的感觉便出现了,使得他深深怀疑,自己一路追随而来,难道真的是走错了么? 而此中最大的原因则是,人人都想成为一个钓者,钓红尘之心,钓他人之心,感悟天机,超脱此界。 岂知在大道面前,人本就是一条条鱼儿。 如鱼儿呼吸天地,相忘于江湖,才是一种本真的自然,也才能合于道。 若非桑北在之前领悟了丹青、赤焰、倚天、雪雁和金刚峰的真谛,烩于一炉,并在最后一刻,保持住三我合一的本真之心,保持住了那种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相忘之道,他也不可能接触到那一弯月牙,并在最后一刻被钓月峰发动的力量钓入秘密空间世界。 这才是钓月峰的真正主旨,若是桑北的一颗相忘之心出现丝毫瑕疵,他也不能被选中。 唯有舍弃,才能获得。 而世人通常都活的很累,大抵因为贪多务得,相互算计所致。 钓鱼峰矗立无尽年头,只是在等一个有缘者,一个真正懂自己的有缘者。 秘密空间世界,桑北如一条鱼儿,自由自在,游来游去,毫无一丝痛苦。 一座青峰,一弯月牙,悬于天幕之上,漠然俯瞰众生。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化身鲲鱼的桑北,禀赋逍遥,禀赋空灵,禀赋自在,于无所求中遨游此方天地,一次次在那一峰一月间游来游去。 鲲鱼一次次撞击青峰,激起一圈圈时空涟漪,不断波及那一弯月牙,月牙叮咚回应,散发出皎洁的清辉,渐而,浓郁的月色便淹没了天地,一切存在之物仿佛融化其中,消失不见了。 钓月峰上,一株虬曲的古松之下,一代钓月峰主弈星子蓦然睁开一双澄澈的眼睛,看向莫测的天空,口中喃喃道:“果然不愧为天择之子,身负超越世人的大气运,连续攫走第五峰至第九峰的道韵,恐怕,这座钓月峰也将不保,其中尤其令人咋舌的是,那座赤焰峰的道韵居然不在其中,也不在那片杨柳坞,居然介于二者之间,当真玄妙之极!可笑的是,石中君一世追求的目标居然藏在他的手中剑内,巨宝在手,浑然不知,这一壶,够他喝一辈子了!” 话音戛然而止,明玉子有些自嘲道:“五十步笑百步,我辈何尝不如是?也恰恰说明,非我所有,强求不得!可惜了,慕容吾徒!” 外界,钓月峰,风花雪月,一如寻常。 一弯河水之畔,慕容犹自沉思,甚至于连茶水煮沸漫出,及至煮干,及至熄火,尚不自知。 潮来潮往,月缺月圆,不经意间,十数天瞬息过去了。 是夜,十五,月满。 苦思不得的慕容,忽然抬首看向空中那一轮明月,神情顿时变得专注,他看到了月轮中出现了一个小小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一念恍惚间,那人已站在河畔,那副清瘦形容中,再度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 那人微微转首,慕容看到对方一双尤其明亮的眸子,再度吃了一惊。 原因则是,那双眸中居然多了些金色的光芒,若细细审视,那些金色仿佛一勾纤细弯月,只一眼,慕容就生出仿佛被彻底看透的感觉。 吸纳了钓月峰中那一缕道韵,桑北的一双慧眼终于炼成,慧眼与脑后一轮慧海彻底贯通,眸中所见,周边世界已然剥去浮光掠影,显现出最为真实的一幕。 手中一提,系着的青藤已然拉伸出一道空间裂缝,桑北一闪而入,已然来到一座钓月峰上,沿着一条小道,朝着绝峰之上一步步攀登而去。 袍袖展开,浓郁的灵气如潮水涌来,周边一花一草,一木一石中的韵味,不请自来,主动汇入他展开的人间道之中。 “太咸逆贼,钓月峰禁地也敢擅入,杀无赦!” “诸位同仁,此贼极其狡诈,绝不可存有丝毫侥幸之心,必尽全力!” “说的是,杀!” 无尽剑光织成天罗地网,迎头罩下。 然而桑北好像没有看到他们,一阵风般穿越了重重杀阵,一番辗转,便穿越了这一条令众多钓月峰弟子望而生畏的钓心小道,登上了那一处最高的绝崖。 第592章 陶然如海 “不必追了,既然已领悟了钓月峰之道,也是因缘所致,我钓月峰这份肚量还是有的!” 听了峰主传音,一行弟子怏怏而退。 盘膝而坐,一根青竹伸入虚空,一条青藤悬垂而下,微风吹过,摇曳出一圈圈涟漪光影。 慕容不知在何时来到附近,依旧煮茶观书,如同路人。 也不知钓了多久,钓竿上那一条青藤骤然被拉紧,桑北的眼中浮现莫名笑意,毫不挣扎,竟被那股拉力一下子拽了下去,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慕容张大了嘴巴,一颗心再度被挫伤,要知道,凡事可一不可再,为何对方屡屡从自己眼前消失,而自己却一点把握不到对方的踪迹? 要知道,这里可是自己的主场啊。 不过,慕容很快就想明白了,身影一跃腾空,踩着一道剑光,转眼间消失在虚空尽头。 第三峰,陶然峰上,一口清潭之畔,一个中年修士面露喜色,骤然间提起钓竿,将一物自水中拖了出来。 他不由得大吃一惊,继而怒火中烧,探手便扼向对方的脖颈,未料那人身体一扭,不仅挣脱了束缚,还轻松逃脱擒拿,周身不沾一滴水,完好无损站在岸边。 中年修士再度震惊,要知道他的钓法别具一格,凡是咬钩的从无能挣脱的,何况,这里可是陶然峰! 无中生有,一道剑光穿透虚空,直取要害,完全是抹杀的节奏。 陶然峰剑道以无形无迹,神鬼莫测,闻名于世,门下弟子如风行走世间,常人根本无法揣摩其虚实,一旦稍稍显露神迹,往往令四方震惊。 所以修士界常常传言,宁惹神鬼,莫惹陶然。 这是中年修士一生修为发出的最强一击——无中生有,一剑问心! 他尤其恨这个不期而至的青年破坏了他苦心营造的觉悟道境,使得数年苦修,转眼间化作泡影,焉能不恨? 陶然峰的剑道号称兼收并蓄,海纳百川,一门修士一旦初有成就,往往离开宗门,游历天下,以观物观人,观天下各派武学为己任,要的是看破虚实,融会贯通,进而,觉悟出属于自己的神鬼莫测剑道,寻常间绝不外露,一旦出手,便是不死不休。 而桑北时下遭际,便是如此。 突如其来的一剑实在太快太快,若非桑北剑道大进,尤其是一双慧眼观我观物,于物我交融之际窥见玄虚,此刻已然被对手击伤。 饶是如此,他瞬间连退十步,一心相忘如鱼,继而一剑刺出,叮的一声,竟击中对方的无中生有一剑。 一声霹雳,爆响虚空,方圆之地内的草木石块尽皆化为粉末,地面现出一口深深凹坑。 中年修士怒火中烧,若不能将此子就地击杀,自己心道挫伤事小,若然连累到陶然峰的盛名,那决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事情。 一剑一剑,无形无迹,犹如天籁,欲破人心。 桑北后退,不断后退,看似狼狈,而带给中年修士的,则是连连的震惊,他感到自己的剑道已然被一点点压制住了,若然不能将对方击杀,一旦反噬爆发,自己不死也废。 中年修士一步跨出,刺出了一剑,这一剑的诡异之处在于,他明明是向前刺出,那道剑光却无中生有出现在他的身后,间不容发之际,嗤的一声,一剑已穿胸而过! 这一刻,桑北骤然变色。 好在,他已然有所预料,脚底一踏,就见虚空中,一条独木桥铮的一声翻起来,桑北脚踏天地,天锤地砧之力轰然交会,一条独木桥已然化作一柄巨剑,斩了出去! 中年修士见了,面白如纸,长叹一声,罢了,自己已然尽力。 未料决死一刻,巨剑再度一翻,竟将中年修士拍飞了出去。 同一时刻,一股无与伦比的伤害袭来,骤然间,万千剑芒聚集桑北胸前,形成了一面坚硬的盾牌,终究挡下了那一道通过自伤伤敌的强悍剑道,饶是如此,桑北口中已然喷血。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剑道连连获得觉悟,初到陶然峰就被击伤,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果然不能小看天下人。 嵌入一面绝壁中的中年修士再度被震惊到了,他不相信世间还有这样的人,居然在最后一刻放弃击杀想要他性命的敌人。 而自己这一世的名声恐怕就此毁了。 想到这一刻,不禁万念俱灰,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居然不愿从绝壁中挣脱出来。 “这就是陶然峰么?陶然共忘机,你们忘的是什么?其实你们最不想忘记的就是那么点荣辱,若你真的敢于舍弃一切,那么,我当真应该佩服你!” 一席话听在耳内,中年修士不由得怔了一怔,喃喃道:“取万物之形而忘形,如风无形无相,照见本来一缕灵光,偏偏忘不下那一点荣辱?剑本就是为了杀人,不对么?杀一人,便多一分自信,增一分成色,也使得我心中的陶然之道,倍觉荣耀,不对么?” “我不知道你心中的对错如何,但我知道,我只杀该杀的。”桑北叹息道。 “你不该杀?还是我该杀?到底什么才是该杀的?卫道而杀,不对么?” “风如春,也如秋,我的回答,只能到此。” 说完话,桑北转身而去。 “你究竟是谁?”一句追问传来。 “风在吹,你眼中看到的又是什么?” 一句话随风传来,中年修士眼中转而迷茫,转而明亮,口中喃喃:“我……错了,我太在意感受,拘泥于对道的执着,以至于走入迷障,若非……若非今日得见,我恐怕还要迷惑下去!” 从绝壁中一跃而出,中年修士远远朝着桑北离去的方向深深一礼。 “我叫武所成,下次见面,我请你喝酒!只是,陶然峰非他,步步危机,小心!” 桑北看似随意,于路前行,然而他眼中所见的景物,却与先前诸峰大为不同,风花雪月,一木一石,都各具特色,内中包含着若有若无的韵味。 便如一滴水,汇入溪流,渐至江河,最后到达无边无际之海,而自己已不值一提。 “这些东西俱非朝夕之功,恐怕每一片泥土,每一株花草中都蕴含着大量的心血,最终方汇聚成为这一座陶然峰,俗言钓月峰善于观心,而一座陶然峰却能于入世之中,博纳众长,最终领悟独有之道,反馈本源!我时下看到的根本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海,它放出去的鱼,无时无刻不在反哺,难以想象,实在是难以想象,那会是个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啊!“ 桑北口中赞叹,一颗心反而愈发平静,自己能够来到这里,正是机缘所致,这个机会绝不容错过。 “小子,陶然峰可不是你随随便便想来就来的地方,吃我一剑!” 说话之前,剑已刺出,几乎击中桑北。 而在此剑出击的同时,仿佛发生连锁反应,一道接一道剑光竟屡屡后发先至,桑北的处境岌岌可危。 要知道其中每一道剑光都自成一脉,一旦发动,绝不留余地。 “北冥有鱼,鱼,相忘于江湖……” 桑北口中喃喃,一脸苦笑,刹那间,身形一扭,居然诡异的消失了。 数十双眼睛俯仰此间天地,居然没有发现对方留下的细微瑕疵,虽然疑惑,但每个人都乃沙场百炼之辈,当即放下细枝末节,再度融入自己的觉悟天地。 末法世界,争分夺秒,谁都在努力。 而此刻的桑北,已然化身游鱼,遁入周边一棵树的阴影之中,与这棵树浑然一体,完美融入此间天地,故而侥幸逃过了众多陶然峰修士的捕捉。 鱼之乐,很短,七息,便如一生。 桑北的呼吸自然而然融入了这棵树,他已无我,他只是一阵风,偶尔游历到此,不取不改,人畜无害。 第593章 偷天换日 树前,一堆隆起的小小土丘上,开着花,长着草,甚至于,还有一个新筑的鸟巢,一只小鸟正在其中孵卵。 春风,秋雨,鸟飞,鸟返,腐朽,新生,几多轮回。 未来一日,就听咔嚓一声,一张苍白的手从泥土中探出,转而,整个土丘一时崩溃,露出了一个一身褴褛、满脸胡须的怪人,怪人大笑道:“吾已有所悟,总算没有辜负师尊嘱托,今日下山,只待二次游历归来,吾必有所成!” 抖落尘埃,此人旁若无人,大步离去。 在他刚刚走后,一个身影已迫不及待来到了他的入定之处,口中笑道:“我颇喜拾人牙慧,他留下的壳对我却有大用,陶然峰人满为患,每一处都乃必争之地,好在,好在我总算抓住了机会!” 然而,他正准备坐下,却骤然变了脸色,待要回归本来之地,那一处地方早已被他人所占有,却回不去了。 “这厮……好可恶,居然没有真走!” 他愤愤不平,正欲离去,一只迈出去的脚硬生生收了回来,疑惑道:“怎么回事?” 再度坐下,这一次毫无阻拦,顺利得不可思议。 他便以为是对方开了个玩笑,不以为意,很快进入苦修之中。 一堆胡乱堆砌的乱石之前,风过处,便会发出呜呜如哭泣的怪声。 有那么一瞬,怪声突然有了那么一丝变化,便是这几可忽略的一丝变化,已然将乱石堆之前一个苍老身影惊的跳了起来,口中喝道:“是谁动了老夫的千疮百孔?出来!” 周边,一双双目光迅疾看来,并没有看出些许奇怪之处,便以为是这疯老头犯了魔怔,纷纷摇头,不再理他。 苍老身影猛拍了一下脑袋,骂道:“多年苦修,反而大不如前,老夫到底是怎么了?” 一个呼吸间,周边再度安静下来。 陶然峰之前,慕容看着近在眼前却远隔天涯的一座陶然峰,无论如何猜不出对方是如何混进去的,但自己要想进入这座久负盛名的陶然峰,恐怕要多费一番工夫。 添水,煮茶,观书,慕容好整以暇,坐等鱼儿上钩。 同一时间,丹青峰上,那座凝固的棋局之畔,青凌子和许子钰二人依旧深深沉浸在棋局之中,突然间,他们齐齐瞪大了眼睛,分明感受到了一丝变化,却无论如何看不出变化出自哪里,不免愈发焦躁,心中极为难受。 陶然峰下,煮茶声咕嘟作响,慕容头也不抬道:“来了,便坐吧!” 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冷冷看着慕容道:“陶然和钓月井水不犯河水,你要坏规矩,须知道后果!” “我不在意后果,我只是在交换一个机会,阁下数十年苦修不得进展,我想,这个机会,或许对阁下有用。” 慕容毫不介意对方的态度,轻轻喝了口茶。 “你能有什么机会?不是我小看你,便是弈星子前来,我也不会放在眼里!” “当日一局,劫成循环,阁下难道不想一观内幕?”慕容淡淡一笑。 那人脸色微变,沉吟了一会,道:“我可以给你一个交换的机会,但,一旦进入陶然禁地,一切都可能发生!” “那是我的事,愿意,就坐下,喝茶,不要后悔!” 那人还是无法拒绝那种强大诱惑,终究默默坐下,端起慕容送来的一盏茶,小小品了一口。 他还要说话,却被慕容的笑意止住。 他心中冷笑,转而进入漫长的参悟之中。 他没有看到的是,炉火正旺,茶声咕嘟,而对面那个青年,他的身体却在一点点消失,就像融化在了空气之中。 直到他发现一丝不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已然和那个青年实现换位,坐在了青年原本位置上。 “这小子能被诸峰看好果然不是虚的,这一手偷天换日,果然有趣!” 他此刻不再顾忌,全身心沉浸在慕容留给他的感悟之中,越是琢磨,越是震惊,自觉这么多年固步自封,还是错了。 陶然峰一隅,慕容的身影凭空出现,他看着周边那些看似寻常之物,并不敢贸然动作,要知道,陶然峰上高手众多,牵一发而动全身,那种后果绝对承受不起。 他缓缓坐下,将身体隐藏在身后一座残破神像的阴影中,口中喃喃:“你到底是如何骗过这漫山遍野的高手的呢?一座陶然峰,无尽宝库,而那位神龙不见的明玉子,我这么多年都无缘得见,要想窥见此峰真面,该有多难?” “只可惜,我们是天生的敌人,否则,我真想处你这位朋友!” 一声叹息,手指拈花,物我两忘。 饮血湖畔,垂钓中的老者闭着眼睛,口中微微叹息道:“犹如神迹一般遁入那座陶然峰,你果然是天选的,只是,前有剑疯子,后有明玉子,二人俱入魔障,一座陶然,一座庞大牢狱,织成天罗地网,谁能破狱而出?画地为牢,以道入魔,贪多务得,渐行渐远,可惜了!” 陶然峰,那座残破的神像面前,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叹道:“你果然还是跟来了,如此说来,那人已然入局,一座陶然峰已然聚积诸峰之精华,掌此沧海者,唯有峰主,我辈根本不在其眼中。” “你不看好也正常,但前六峰已然被其征服,他的作为已然超越前人。” 慕容看着林忘书,淡淡一笑。 “我很幸运,能入此局,来日飞升,希望,能够在别界与你共饮!” “一言为定!” 在慕容眼中,林忘书是个有趣的人,也是他能够入眼的一个人物。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在那座陶然峰前,茶摊之畔,入定中的那人突然间睁开了眼睛,有些不能相信,发问道:“怎么可能?就这些?拿这些边角料来糊弄我唐兴,当我好欺负吗?可是我,偏偏还是上当了!” 回想起数年前曾与这小子有过一面之缘,对方人畜无害,态度谦恭,观感极佳,或许在那时,已然被盯上了。 “可恶!出来,和我唐兴决一死战!” 唐兴怒吼着将茶摊劈为灰烬,此刻却是空有一身蛮力,却无处释放。 当年为了进入这座陶然峰,他到底吃了多少辛苦,甚至于不惜牺牲寿元,终于换到一个难得的机会,谁曾想今日却心甘情愿和这后生小子交换,这又能怪谁? 一声怒吼,唐兴口中喷血,气的差点晕倒过去,耳畔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我说过,坐下,就不要后悔,你这样的资质,就是再入定百年,也必然徒劳无功,今日成全我,或许对于你,未尝不是机遇,好自为之!” 一个后辈如此向他说话,唐兴羞愤难当,无奈忍气吞声。 他没有办法,只能回到原处继续入定。 此刻,陶然峰中,有一处秘境中的秘境,核心阵图中,六把如梦似幻的剑光,环绕着核心部位,一个不断变化的晶石,缓缓转动。 就见一个发如雪的人,面如冠玉,唇红齿白,面容如同青年,一头白发则如老者,他就像一个长期跋涉的行者,一直在这座阵图中行走,他走出的每一步都很讲究,既合干支,也和时辰及周天同时而动,每个呼吸间都在变化。 当初,自这座六如剑阵布置完成,他的精气神已然和这座剑阵融为一体,牢牢锁定核心部位那块不断变化的晶石,他每时每刻都在观察着晶石的变化,同时拿捏剑阵,施加压力,牢牢将这块晶石镇压在内。 时移世易,无数盘桓,他已然深深被这枚晶石所震慑,从布阵开始到现在,这枚晶石可以说吸走了他大量的精气神,若非明玉子布置的庞大浑天外阵不断给他输送滋养,他早就被这块晶石吸成了干尸。 第594章 融合内外阵图 他已然深深后悔,当年一时冲动,应约而来,与明玉子合谋瓜分那枚神奇晶石,谁料从六如剑阵启动一刻,他就像彻底沦落为一个囚徒,再也没有看见外界的太阳了。 不止是他,即便是处身外阵的明玉子,也是皓首穷经,殚精竭虑,数十年谋划,几乎耗尽人力财力,方堪堪达成当下的平衡局面。 两大高手不知未来会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侧虚空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凭空出现,而那正是明玉子以意念凝聚出的一道虚像。 就听虚像开口说话道:“百年一遇的机会到了,你我破局的时机或许已在眼前!” 六如子举手投足,稳稳搬运着阵图,一边询问。 “似乎,一个冥冥中破局的天才到了。” “谁?难道……” “猜的不错,正是剑卜大人费尽心机推算出的那个天择之子,他乃是一个不世出的混元剑修,且已征服了六座剑峰,并成功夺取了其中的道韵,携六峰之力前来,相信在年轻一辈中已无出其右者,如果善加利用,我们一定可以彻底炼化这枚天外玄晶,而后一起飞升天外!” “你这么有信心?要知道,那六峰的底蕴绝不可小觑,搞不好,竹篮打水事小,为人作嫁才是最可怕的!”六如子道。 “我既然说,便有了近六成的把握,加上有你配合,更能增加一成胜算!” “看来这么多年,你也凭借大阵参悟出了不少东西,说说看,你要我如何配合?” “我将我的万象归流合道剑阵传授给你,你将你的六如剑阵传授给我,你我精诚合作,不分彼此,取长补短,将内外剑阵贯通如一,一定会将阵图的力量全部挖掘出来,而后将那个所谓的天择之子彻底炼化,如此,合八峰之力,一定可以融合玄晶的力量,飞升别界,唾手可得!” “你真的想好了么?”六如子沉吟道。 “是,为了开诚布公,我可先将万象归流合道剑阵传授给你,在你甄别之后,再展开下一步合作,如何?”虚像目光灼灼看向六如子道。 “好!” “敞开识海,放我进去。” 六如子时下已信了九成,当即敞开了识海。 就见虚像纵身一跃,化作数十道剑道流光,冲入了六如子的识海。 六如子身躯一震,一时间海量信息滚滚如潮,他乃是阵图大家,稍一尝试,遍观外围大阵,纤毫毕现,当即将外阵图气息引入内阵图,只觉得外阵图的浑厚气息如同江河奔涌而来,举手投足,如臂使指,毫不费力,心中大喜。 又一道虚像光影落于一侧,六如子将一枚玉简投掷出去,虚像接在手中,化作流光消失而去。 几个时辰之后,一个声音传来道:“时不我与,你已熟识内外阵图,现下替我压阵,我前往会会那个天择之子。” “去吧,放心。”六如子坦然一笑。 外阵一隅,随着融合了六如子的剑阵,明玉子自觉推开一扇崭新门户,对于陶然峰大局信心倍增,闭目之际,已然感受到陶然峰上一隅间的变化,口中喃喃道:“道境渗透,分明已入无我之境,小子,这座陶然大阵,哪里是区区一座阵图那般简单?一道一轮回,一人一地狱,你既忘我,我便入梦,你我梦中相见了!孰是孰非,唯梦醒者胜!” 说话间,明玉子闭上眼睛,周身气息全无,仿佛死去。 内阵,六如子俯瞰内外阵图,冷笑道:“鱼,相忘于江湖,你们的一生,只是七息,如此,我便将这座局做的更大一些,万世千劫,轮回无尽!” 他乃阵法大家,几经搬运,已然将明玉子所授的阵图融会贯通,当下驱动内阵,呼应外阵,原本的外阵大小子阵图顿时再起波澜,虚虚实实,重重叠叠,变化无穷无尽。 陶然峰上,一棵树下,随着一枚落叶悠悠坠落,突然悬停在空中。 一只手堪堪拈住这枚叶子,突然投掷了出去。 虚空中圈圈涟漪,将周边景物化作了模糊一片。 仿佛处在别一时空,一张手当即拈住了一枚射来的叶子,口中喃喃:“四小金刚的投石击破水中天?有意思,既然开始了,你们都是我的一个个傀儡,我们不分彼此,就此陷入滚滚轮回吧!” 手指一弹,叶子飞去,与虚空中一枚影子相撞,激发出一串悦耳之音。 无尽飞鸟呼啸掠入长空,一双双眼睛从入定中惊醒,有些惊魂未定,骤然看到虚空对面正端坐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再度吃了一惊。 此刻,前后镜像骤然向外无限拉伸,一时间,如同坐着无数个自己,此刻想要挣扎,已然被滚滚阵图之力拖入洪流,渐渐迷失。 鱼,相忘于江湖。 一条人形游鱼,空灵,自在,逍遥,无我,在陶然峰的山林间游来游去。 下一刻,虚空咔嚓破碎,碎裂为千千万万不规则的镜面,而每一个镜面上都有那一条人形游鱼的影子,于是,那条忘我的人形游鱼,不断坠落,转眼间已不知迷失在哪里了。 一把剑凭空出现,斩向游鱼。 游鱼显然忘记了生死畏惧,身影一曲一弹,竟将剑光弹了出去。 每一道剑光,都乃一个修士毕生心血塑造而出,更何况,剑光之后,拖曳着一座庞然阵图,是故这一剑威力,难以想象。 而那条游鱼,周身瞬间覆满鳞甲,剑光落处,便会有一片鳞甲上掠起一道类似的剑光,和来者凭空相撞,爆裂为一团美丽的烟火。 类似一幕,正在无穷无尽的破碎空间子世界中上演着。 一道道细细的流光从外阵图射来,落入六如子的眼眸中,每一次都是惊喜,都是巨大收获。 只是,他无暇融合那些海量的觉悟,当即发动内外阵图,将那些反馈回的流光,吸纳进来,使得这些子阵图世界愈发丰满,趋向完美。 看着那一块唾手可得的玄晶,六如子已然看到了未来辉煌之路,脚底一踏,内外阵图加速运转,子世界空间的断裂和衍生愈发纷繁,他欲将一座剑峰上的所有人都炼化为无知无觉的傀儡,而后由他主宰所有,直至完全掌控九峰,击破天机。 未来一日,陶然峰,那一座残破的神像之前,青年慕容蓦然睁开眼睛,浮现出迷茫之色,他看不到一丝希望,感知中的那个枯瘦青年,就像是泥牛入海一般,彻底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不相信!他那样的天赋,六峰都被他逐个征服,一座陶然峰又能如何?” 虽如此说,他的记忆已然在一点点流失,庞大的陶然峰就像一头怪兽,在不知不觉中,将他吞了进去。 在迷失的最后一刻,慕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探手拼命一抓,已然无中生有捏住了一枚棋子,与此同时,在丹青峰绝崖之上,那座凝固的棋局之中,天元位的一枚棋子不翼而飞! 一片阴云,无中生有覆盖在陶然峰之上,电闪雷鸣之中,一口深邃劫眼,冉冉成形。 内阵,六如子第一时间感受到外界的变化,他完全不清楚,为何会无缘无故出现天劫,只是他此刻主持大阵,已然无力阻止这场天劫到来。 未料眼前突然一阵晕眩,待定神一看,发觉自己已然远离了内阵要冲位置,不禁大吃一惊,一步跨出,挪移时空,未料,相隔不远的距离,骤然拉伸得越来越远,与此同时,他的意识快速沉向黑暗,他竭力想要反抗,却已然无能为力。 “该死!” 他明白这是明玉子留了后手。 第595章 寄生 他却不能一味怪对方,因为自己也是留着后手的。 他知道明玉子一定不会倾囊相授,所以,当然保留了一手,但他还是小看了一座陶然峰的内涵,明玉子敢主动邀约,又怎么会怕他算计? 如今大家都变成了一条条江湖游鱼,谁能最早觉醒,谁便是最终赢家。 “既然都留了后手,时下,我便不再有所顾忌,索性将两阵做最彻底的融合,谁能率先走出去,便看天意了!” 虽然看似要被驱离出内阵,六如子依旧抓住最后的机会,彻底解开内阵束缚,使得内外大阵开始了全面渗透和融合。 与此同时,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失不见了。 咔嚓嚓! 一道巨大的闪电轰隆隆劈入一座陶然峰之中。 无数双眼睛齐齐看过去,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会再度生出杀劫。 一座陶然峰,无数修士用毕生精血浇灌出的奇峰,谁不想进入其中游历一番,奈何那些进入的修士,其中强者多不胜数,最终都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如此,陶然峰已然成为九峰之内最令人恐惧的禁区。 那就像是一片莫测的深海,可吞噬世上一切活物。 饮血湖畔,垂钓老者长长一叹,道:“那后生小子好胆,居然不惜将天元移位,再度引起了九峰动荡,使得这番变故更显波诡云谲!那二子毕生所求,非同小可,那冥冥中的力量,谁能看透?” 轰隆隆! 接二连三的雷劫劈入陶然峰之内,在无数修士的目光中,就见一座陶然峰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屏障,看去没有遭受一点损害。 这一幕也太过奇怪了。 一个修士,至少镇压一座子阵图,一座子阵图,却牵连到几个或几十个衍生出的次元世界,于是,看去无比强悍的天劫,就像劈入一棵无比庞大的树木之内,顺着主干,最后被输送到成千上万的枝叶和根须之中,破坏力被严重削弱,不仅无法带来伤害,还成为滋养,被阵图吸纳,使得阵图愈加稳固。 内阵核心,六道剑光所指,正是那一枚被称为玄晶的东西,那物在不断膨胀变化,最后衍生为被数十道闪电缠绕的一朵奇葩模样,紧跟着,它生长出肉眼无法看见的触须,穿透了一空间层层束缚,渗透进每一个次元空间,牢牢掌控住所有子世界,并促使不断吸纳雷劫之力的子世界,再度发生蜕变,虚虚实实,神秘莫测。 陶然峰上方,这一场雷劫持续了约半个时辰,它消耗了剑门世界近一半的灵力,将会使得此后的修炼变得愈加艰难。 陶然峰上,一座座秘境之内,一个个修士闭目入定,看去与平常一般无二,其实,他们已然被阵图的力量,拖入诡异莫测的迷幻世界中去了。 江湖中游鱼无数,而能于其中超脱者,实在太少太少,而想要于如此变态的一座宏大阵图世界中觉醒,更是遥遥无期。 阵图运转,俨然如一块无坚不摧的磨盘,一点点磨蚀掉那些陷落者的记忆,使得他们沦落为一个个傀儡,被这座阵图随意驱使,直至终了。 外界,雷劫缓缓消散,陶然峰又然恢复为原本一派秀丽姿态,看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时光如水,转眼间到了第四十九日。 一座内外几乎完美融合的庞大阵图中,骤起波澜。 原本内阵一隅,突然间聚合出一道无中生有的剑光,这道剑光看去并不强大,却神奇的穿透了阵图束缚,斩了出去,直至被远处的一座剑峰所吸纳。 那座剑峰,正是第二峰——如是峰。 瞬间,如是峰仿佛一尊被激怒的巨人,骤然发力,同样斩出一道倚天剑光,劈开天地,轰然斩落在陶然峰之上。 而这一刻,正迷失在万千幻境中的一个身影,顿时打了个冷战,睁开了一双迷茫的眼睛。 第四十九日,他的最后一丝记忆,眼见得就要被阵图之力彻底击溃,也就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他准备了很长时间的一个伏笔,总算派上了用场。 一座如是峰爆发的惊天一击,终于使得这座进化后的强大阵图,出现了短暂的停顿,也保住了他即将消亡的最后一丝记忆。 与此同时,在这座阵图之内,所有已然被炼化为傀儡的修士,齐齐一震,而后,一缕缕分散在子阵图中的气息,瞬间顺着阵图脉络,回归到本尊的识海之内。 渐渐恢复记忆的六如子当仁不让,口中怒吼,俨然如反击的号角,当即牵动了所有子阵图空间。 同一时刻,那座遥远的如是峰再显神威,瞬间斩出十剑,震得一座陶然峰上山石崩摧,一座座建筑轰然倒塌。 借助这难得的机遇,全部恢复记忆的六如子身影如电,穿越了无数个空间壁障,再度回到核心阵图之中。 他这一番冒险既大胆也超出想象,既骗过了强大无比的阵图感知,最后借助强大外势逆转局面,终于成功实现了回归。 此刻,在那座如是峰上,另一座阵图已然被全力发动,成为六如子手中最为强大的助力,他看着眼前那枚化作奇葩的玄晶,实在是垂涎欲滴,只需一步,他就能将那个无比狡猾的东西拿下,并借助双峰之力,将之彻底炼化。 一声怒喝,一道道倚天剑光持续斩落在陶然峰之上,六如子脚底一踏,逆转阵图,开始全力炼化那枚玄晶。 正在此刻,一股无比危险的意识骤然生出,他身形一晃,堪堪逃离,最后一刻,不得不借助如是峰的力量,斩落一剑,方将袭来的一击挡了下来。 蓦然转身,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不是明玉子又是谁? 六如子立刻面浮亲切微笑道:“我就相信你一定会逃出来的,师兄算无遗策,佩服佩服!” “你也不问问,我究竟是如何逃出来的么?”明玉子脸上浮现耐人寻味的笑容。 “你是地主,坐拥阵图之利,我知道你一定有把握逃出的。”六如子笑容可掬,他一边说话,一边驱动阵图,要的是,发出最强一击,必须彻底铲除这个最后的威胁。 “停,不要动了,听我说完,再动手不迟!” 看着自信满满的明玉子,六如子总觉得有些不妙,却不知道这种不妙的想法究竟是因为什么,禁不住说道:“你说,我听着。” 明玉子稍稍平复一下心情,道:“不瞒师弟,当初我主动邀约你来合作之时,便一直在筹划,我知道要想瞒过聪慧的你几乎不可能,故而,我选择了温水煮蛤蟆的方法,宛若抽丝一般,一点点实施我的计划,那便是一种跨数十年方能修成的功法——寄生,我将自己变成一条虫,长着无数触须的虫,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点点渗透,最终融合在阵图之中,就像是在冬眠一般,无知无觉。而触发冬眠的最后希望,完全寄托在师弟你的手中,故而,你在逆转阵图的一刻,就是我冬眠苏醒的开端!” “你……你这厮好……好阴险狡诈,居然如此待我!” “一般一般,跟你学的罢了,你留一手,我若不想个万全之策,岂不被你吃的骨头都不剩?”明玉子呵呵一笑。 “那就死吧!” 六如子正欲全力发动阵图,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正在快速流逝,不止力量,自己的记忆也大幅度流逝,就像跌入一个黑洞,根本无力挣扎。 “停!明玉师兄,我的一切都会与你共享,求你放过我!”六如子声嘶力竭喊道。 然而明玉子根本不会容忍这样一个知根知底的威胁存在,此刻他的寄生功法已然全力发动,犹如一头怪兽,大口吞噬着明玉子的气息,绝不会给这样的对手留下万一的机会。 转眼之间,一个活生生的六如子,就如泡沫一般消失了。 第596章 走不出去 明玉子此刻除去最大威胁,心情畅快无比,他好整以暇,迈着稳健的脚步走向核心阵图中的那枚玄晶。 数十年周密筹划,几乎耗尽了心血,只为今朝成功。 只是,一声冷笑传来,禁不住让他毛骨悚然,微微转身,余光已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六如子又是谁? 他禁不住跳了起来,指着六如子说不出话来,完全不相信看到的一切。 “你以为,你真的掌控了一切了吗?”六如子冷笑。 “你永远不知道那种寄生功法何其强大,我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运转阵图,发动攻击,对面的六如子又如先前那般化作了泡影。 明玉子长长松了口气。 然而,未等他喘过气来,又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了对面。 怎么可能? 发动阵图,聚合出一道巨剑光影,顷刻间将这个六如子再度斩为飞灰。 然而,明玉子的一颗心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感到没有一点把握。 “陶然当无忧,做一条没有痛苦的鱼其实很不错!一个看似带来点希望的游戏而已,只是为了让这些鱼儿都能倾尽全力,结束吧,作为最后一个幸存者,你这副躯壳,我笑纳了!” 大笑声传来,明玉子却根本发现不了声音的来源,与此同时,他的记忆,他的力量,犹如滚滚江潮飞泻而去,意识很快,坠入黑暗深渊之中。 就见核心阵图中,那一枚奇葩般的玄晶,化作一道流光,嗖的一声,就从行尸走肉一般的明玉子的印堂间,钻了进去。 明玉子的身体剧烈颤抖,甚至于冒出了一缕缕青烟,只待身体安静下来的一刻,一双茫然的眸子再度变得精光熠熠。 “人的这副躯壳原来是这么种味道,看似很有限,其实还挺有趣,要想彻底弄明白,还要重新理顺一番。” 明玉子自言自语,放眼望去,如恒河沙数的子世界历历在目,那就像无数块镜子,将他的身影投映进去,一瞬间便形成了无穷无尽的分身,每个分身都如一条游鱼,贪婪呼吸着一个个子世界中的气息,透过一副人类的躯壳,去感知那些星辰大海一般的规则气息,尽情体会着这副肉身所带来的乐趣。 “当我彻底弄明白了眼前世界,我将带着这副并不理想的肉身,走遍所有世界,直至走到时空的尽头,成为至高无上的造物主,主宰一切!” 此刻,原先那副木然的躯壳,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随即,从一个个子世界中投射着一缕缕光影,宛若百川汇海,陆续回归到本尊体内。 一双眼瞳中神光湛然,无尽阵图世界一览无余,再也引不起他的丝毫兴趣了。 他一步跨出,穿越一道道阵图壁障,终于来到了外部世界。 看着眼前的秀丽山川,呼吸着风中传来的种种气息,嘴角浮现冷酷的笑意,目光落处,正是又一座剑峰世界,那里自然存在他需要的东西。 只一步,便走出了陶然峰,出现在那座看似有些熟悉的剑峰之前。 他没来由生出些奇怪的感觉,但弱小的人类世界如何放在眼内? 一闪身便进入了这座剑峰世界,眸光落处,不免有些吃惊,因为眼前这座剑峰所展现的气息竟与那座陶然峰一般无二,他越看越是吃惊,忖思这座剑峰难道是又一座陶然峰? 怎么可能! 愤怒到极点的他,骤然施展神通,便劈碎了眼前这个让他厌恶的世界,身形一晃,掠向了下一个目标。 又一座剑峰世界,同样是无比熟悉的陶然峰的样子,这让他的愤怒无以复加。 他一次次亲手毁灭了一座座剑峰,他想要逃离这片天地,只是他即便拥有通天彻地之能,依旧走不出去。 他不得不停止了脚步。 他察觉到了其中不对之处,终于浮现起既往熟悉的笑容,道:“江湖游鱼,原来还有剩下的么?” 他闭上眼睛,于一个呼吸间,身影便穿越千山万水。 在他睁开眼睛的一刻,他发觉自己仍旧站在那座庞大的阵图之中。 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这是这副人类躯壳所带来的束缚。 如此这般,便暂且搁置这一具躯壳。 他决定彻底放开一切枷锁,去重新体会一番这个不一样的世界。 明玉子的躯壳再度剧烈颤动,最后,一团灵光从他的印堂间钻了出来,撕裂为一道道细碎光影,投入到依旧在不断蜕变的阵图世界中去了。 时光如水。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在每一个子阵图世界中,此刻都站着一个相同的灵光分身,他们宛若轻车熟路,很快就吃透了一个个阵图世界,最后带着失望,回归到本尊体内。 灵光在不断扭曲中最后化身为一个人的样子,他托着下颌,显得很苦恼。 他不明白,为何明明被他吃透的世界,反而将他困在了其中。 “出来吧,作为人类,这样的游戏也太过无趣,我给你决战的机会,倘你可以战胜我,我可以向你屈服,并认你为主,任由差遣!” “出来!你这个胆小鬼,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了么?你要明白,不止是你掌握此间的规则,还有我,只要我不同意,你同样会被永恒困在这里!” “出来,卑鄙下流的人类,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连明玉子,六如子都敢堂堂一战,难道你竟是个无胆鼠辈?” 他越说越快,到后来,那些侮辱谩骂的词语都出来了,口不择言,纷至沓来。 这是他学自那些人类修士的无聊的东西。 也许他终究骂累了,最终停了下来。 他失望的望向虚空,有气无力的问道:“你,究竟是谁?” “你是谁?” 一句发问,从一个个子阵图世界中便传回来无数个回应。 他骤然间感到一种人类才有的惊悚感,他觉察到那一句发问似乎并非是指向对方,而是在扪心自问。 “你是谁?” “我……是谁?” “我究竟是……谁?我是一个觉悟了天地灵性的东西,还是一个堕落的灵魂?我记得我在无尽时空中流浪了无数岁月,最终巧巧来到这里,却被卑鄙的人类困在了这里!” “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以前的情形,如此,和被洗去记忆的明玉子他们,究竟有什么不同吗?我存在的意义究竟为何?我从哪里来?该往哪里去?” 恍然中,他感到自己还不如一个卑鄙的人类,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 也不知苦思冥想了多少时间,他再度变得异常平静,道:“躲着总不是个事,倘若你不出来,我决定和你——同归于尽!” “十息间隔,这是最后期限!” 默数着倒计时,他探手一抓,已然将每一个子世界中所投射出的流光,凝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把锐利无比的剑。 十息很快结束,他宛若化身造物主,剑光挥动,化作无尽雪光倾泻在一个个子世界之中,于是,那些子世界迅速崩溃为泡沫,最终彻底消失了。 周边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他再度感受到那种极端的寂寞和无力。 手中剑再度一划,天地开裂,他闪身走了出去。 在他穿越裂缝的一瞬间,那种困惑感再度产生了,天旋地转之中,原本彻底崩溃的世界再度完好无损呈现在面前。 “明明是自己所掌控的力量,居然……居然无法被毁灭……这里面,似乎藏着一种无法道明的力量,那究竟是什么?为何我已然见识了无数个修士的智慧,却对那种力量一无所知,这……这完全就像是一个白痴啊!” “不对,他,一定藏在某个角落,我居然觉察不到他的丝毫气息,这种力量才是我要的东西,好吧,就让我守株待兔,等你出来!” 第597章 一道血色 于是,他蔓延出无穷无尽的触须,将他的精神和无穷无尽子世界融为一体,织成了一张无比庞大的网。 最后,他学着一个人类的样子,变出一根钓竿,坐在那里垂钓。 一根钓竿,投映出千万根钓竿的影子,只要其中任一根被触动,便会被他发现。 他关闭了所有感知,变成了一块无知无觉的石块。 “你是谁,我是谁?有趣!唯有彻底放弃这个愚蠢的想法,我才能抓到你!” 岁月流转,时空悠悠。 终于,在这个世界的小小一隅,荡漾起一圈小小的涟漪,紧跟着,一条小小的鱼儿出现了,他自由自在游来游去,最后,或许是巧合,他接触了那其中一条钓线上的鱼钩,刹那间,就被提起来,一直拖了出去。 然而,这条鱼儿太过敏捷,他的身体轻轻一摆,便挣脱了钓钩,逃了出去,身影一晃,已化身为一个人类青年的模样。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原本我并没有将你放在眼内,万万没有想到,就是你这条小鱼,让我吃了大亏!” 那团灵光所模拟出的人形,此刻看起来愈发凝实,丰神俊郎。 “告诉我,你是谁?其实,你说不说都不要紧,我只需吞噬了你,就自然掌控了一切。” 对方已然成为阶下囚,他决定要好好戏弄一番,以报此前之仇。 “我是谁?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我只想做一条无忧无虑的鱼。”青年说着干巴巴的话,声音在虚空中远远回响。 “既然这样,那就结束吧!” 他收回了手,握成了拳头。 于是,无数根钓线一起提起,时空一寸寸坍塌,所过之处,一切都化作了虚无。 青年一步跨出,咫尺天涯。 他快,却终究无法逃过周边世界的崩溃速度。 情势岌岌可危。 庞大的毁灭压力,却将他流失的记忆快速凝聚了回来,青年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 若非他化身游鱼,相忘于江湖,凭借自身的觉悟完美融入这一座可怕的阵图世界,并促使阵图不断发生未知变化,他早就被那团灵光抓住并毁灭了。 一步步跨出,咫尺天涯,一脚天,一脚地,一脚生,一脚死。 他逃的很快,对当前世界的规则已然有了很深的掌控力,但毕竟还是不如那团灵光掌握的透彻。 灵光面浮残酷笑意,他知道,这个讨厌的人类只是一个网上的虫子罢了。 最后一刻,青年的识海中,骤然闪烁起一点星火,刹那间,他再度化身为一条游鱼,顺着来路,顺着那条当初被钓入的轨迹,被一种莫测的力量,扯了出去。 这是他当初在进入陶然峰的一刻,便刻意留下的退路,一番苦心,时下终于派上了用场。 于是,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他瞬间穿越了这座恐怖大阵,且在走出的一刻,顺手将这座庞大阵图予以封印。 阵图世界传出一声声震天价的雷霆,那种愤怒可想而知。 “有意思的阵图,有意思的规则体系,我却不会置身事外,江湖游鱼,所拥抱的是整个天地,当我走出的一刻,一切都在掌中。” 桑北面浮微笑,探手一抓,一根钓竿出现在手中,轻轻抛出,虚空中涟漪荡漾。 北冥有鱼,摆动着尾巴,畅游于天地之间。 一团灵光所幻化出的身影,他穿越无数个阵图世界,只为抓住那个差点被杀死的家伙,使出浑身解数,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对方留下的蛛丝马迹。 “卑微而又狡猾的人类,当我抓住你,我会让你的气息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他连连怒吼,怒火中烧,将自己烧成了一个火人。 在他的怒火无从宣泄的一刻,忽然再度嗅到了那股让他无比厌恶的气息,猛然抬首间,便看到了虚空中一条游动的鱼儿,极度兴奋的他,反而变得很平静。 他知道猫捉老鼠的游戏该结束了。 他不会再留任何机会给对方。 一念间,控制了所有阵图世界,那把锐利的剑握在手中,只一刺,便将那条鱼儿彻底抹灭了。 除此大敌,他总算长长松了口气。 然而在下一刻,另一个子阵图世界,又一条相同的鱼儿出现了。 “狡兔三窟么?我有的是时间,即便你拥有亿万分身,我也会像铲除杂草一般,一根根将你彻底清除干净!” 他变得更有耐心,就像一个清道夫,化身亿万,在一个个子世界中游荡,一旦发现蛛丝马迹,便毫不犹豫将之抹去。 到后来,他不知道斩杀了多少条鱼儿。 手中那把透明的剑已被鲜血浸透,变得愈加锋利。 当所有的分身光影回归本尊,他总算长长松了口气,他有足够的自信,相信自己已彻底消灭了那个讨厌的虫子,因为,手中的剑已充分予以证明。 只是,他没来由的再度感受到了一丝不安,他不明白为何会拥有卑微的人类的可悲情感,便将这个状况归结于曾与那个人类躯壳相融合所致。 一丝波动传来,他在第一时间便赶到了那个子世界,接着,他在虚空中看到了一道足以令他震撼无比的光影——一道剑痕,血色的剑痕,深深嵌入天地,仿佛主宰。 他从那道剑痕中嗅到了同类的味道,只是那物仿佛毫无灵性,而自己分明已然觉醒,如此,那种东西当然该属于他! 剑光划过,撕裂天地。 只是那道深邃的剑痕微微一晃,便将他引以为傲的攻击消弭于无形之中。 他再度变得愤怒和暴躁,他发动整个阵图世界的力量,发起无数次进攻,却被那道毫无灵性的东西一一化解掉了。 那东西的强大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作为毫无灵性的空洞之物,本就该臣服于他,为何自己反而愈发显得匮乏和无力?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存在? 忽然间,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感到自己的灵性开始变少了,发生这个情况的唯一解释就是,自己的灵性被对方所吞噬了! 他吓了一跳,变得如一个胆小的人类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他决定先逃出去,找个地方好好梳理一番,而后回来与这一道尤其讨厌的剑痕决一死战。 身影一晃,便遁出了这个子世界。 然而,那一道讨厌的剑痕就像索命鬼魂一般,如影随形而至。 对方明显在挑逗他。 这让他的愤怒再度爆棚,再度展开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崩塌了一个个子世界。 最终结果则是,竟然伤不了对方分毫。 这样的战斗已经毫无意义,必须尽快逃出去,逃到对方找不到的地方,养精蓄锐,以图再战。 他就像一头丧家之犬,从一个子世界逃到另一个子世界,穿越了无尽的规则天地,直至最后,他终于停了下来,长长松了口气。 因为那道让他极度厌恶的剑痕,终于消失不见了。 他静静盘膝于一隅,细细梳理内心得失。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伤害不到对方分毫,那东西太过虚无,又明明真实存在,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坐的时间越长,他发觉自己的感知也好像变得更愚钝了,已然失去了与生俱来的睿智和通透。 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一股惊悚感突然爆发,他一跃而起,扶摇直上,妄图一举冲破这一层天空。 因为他看到了眼前整个天地已然被镀上了一层血色。 那种让他极为厌恶的气息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掌控住了整个世界。 被算计了! 他化作一道闪电,无限飞升。 第598章 双峰并立 然而他即便飞得再快,连续飞行了数个时辰之久,却看不到一点走出去的迹象。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于惊悚之中发出困兽般的反抗,覆雨翻云,倒海翻江,只是他的抗争终究是徒劳,因为这一片无穷无尽的血色已然彻底将他笼罩住了。 最后,他放弃了挣扎。 他的思维已然变得愈发迟钝。 虽然迟钝,但他终究猜测出了唯一真相。 对方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将他吞了进去,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正是在那道血色剑痕之内。 “这个世界,没有谁能强迫我的意志,你自以为无所不能,倘我毁灭,你也不能阻止!” 他的脸上浮现出自嘲的微笑,只是,在他正准备发出自毁的一刻,他听到了一声振聋发聩般的雷霆之音。 他看到了浩荡的时空天地间,一条大鱼正在自由自在的游动,它所散发出的韵味当真让他迷醉,那是……空灵,自在,逍遥,通透的圣洁,阴阳的和谐,还有一股无法想象的锐利感,在那种锐利面前,即便连无视这个世界的他,都有所不如。 大鱼不断吐出一个个硕大的泡泡,泡泡相互撞击,释放出叮咚叮咚的声响,那种声响不沾一丝人间烟火气息,只为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失败了。 那种浩瀚,那种追求,让他惭愧。 那种气息,才是他所缺少的东西。 不为占有,只为不断提升觉悟,以至于无尽自由之天地。 “你是对的,同样也说服了我,这样的世界,让我无法生出一丝抗拒之意,而唯有与你结合,方有可能到达极限,这才是意义所在!” 他放弃了毁灭的打算,任由这片血色天地力量,将自己一点点融化在了里面。 血色天空,出现了一只小小的鱼儿,于空明浩渺之中,从无所滞,相忘于天地。 时空瞬间回缩,周边万籁俱寂。 阵图核心,桑北的身影浮现而出,在其眉心,一道血色剑痕中分明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气韵。 此刻,他的人间道,已然与这一座大阵达成完美融合,这个世界的细枝末节,无不被他吃的通透无比。 蓦然间睁开一双灵动的眼睛,他看到了那些枯坐着的,犹如行尸走肉的一个个身影。 他当即逆转了大阵,他希望能够有人从这一场杀劫中逃脱出来。 他不知道究竟能够拯救多少人,只是在力所能及中施以援手。 只是他的目光突然间无限拉伸出去,便穿透了空间阻隔,看到了远处的另一座剑峰——如是峰。 身下的这一座阵图,其中同样拥有来自如是峰的力量。 循着阵图脉络,他很快就感受到了来自于如是峰中所布置的另一座阵图的气息。 先前,六如子所引发的一道道巨剑斩伐,犹如道道惊雷落下。 一剑一剑,惊天动地,差一点毁掉了两大高手倾尽一生之力所布下的宝贵阵图。 “此刻阵图逆转,我又当如何?” 喃喃自语间,眉心间的一道剑痕中,荡漾出一缕兴奋的气息。 “陶然?如是?双峰并立,嘤其鸣矣?或许,这才是六如子当日不顾一切和明玉子合作的真正原因。” “此阵反转,六如剑阵正是试金石,机会一旦错过,或许再无机会了!” 念动,一座完美融合的大阵轰然运转。 而桑北内心所把握的,正是一缕无法道明的韵味,韵味如水乳交融一般扩散出去,渗透到了阵图之外,直至引起整座陶然峰发出一声穿越天地的轰鸣。 桑北手指探出,倏忽间向下一捺! 与此同时,一座陶然峰骤然一震,居然晃出一道倚天剑影,斩落虚空,斩向那座如是峰。 一双双旁观者的眼睛再度惊呆了。 原本发生的是如是峰攻击陶然峰,而现在为何颠倒了? 只是那种发出的攻击,并非是为了破坏和毁灭,它似乎是为了诉求,以求得那座如是峰的回应。 还能这般操作么? 也太匪夷所思了! 空灵,自在,逍遥,剔透,只为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一道道青色的巨剑光影,一次次斩落在那座如是峰之上,天地间回荡出一轮轮钟磐般的清音。 如此遇合,岂容错过。 无数剑门修士,抓住难得机遇,纷纷沉浸在这一轮轮撞击的韵律之中,如痴如醉,甘之若饴。 而在陶然峰内部大阵一隅,那一具木然如傀儡的肉身,在受到一次次宏大音场的波及之后,忽然在印堂间掠过一道微微的光影。 阵图天地,桑北足踏虚空,身后,一道赤色剑痕深深楔入天地之间。 抬首间,食指轻轻一弹,一圈圈涟漪荡漾,与此同时,那座遥远的丹青峰突然发出一声叮咚回鸣,晃出一道青色剑光,穿越天地,斩落在那座如是峰之上。 天地为炉,身为壶,气血为茶,咕嘟声中,一缕心香弥漫。 桑北手指再弹,第八峰赤焰峰,悠悠一震,骤然斩出一道赤色剑影。 如是峰连连震颤,发出一声声呼啸。 其下,倚天峰斩出一道大鱼光影,雪雁峰斩出莲心一剑,金刚峰斩出的则是一道至高无上的信念,钓月峰悠然一晃,就见一根钓线甩入天地之间,末端一道金色的月牙,已然落在如是峰之上。 脚底再度一踏,身后赤色剑痕吟吟震动。 剑门世界,六座剑峰齐齐震动,化作六道光影相继合入第三峰之内。 食指凌空一弹,一股韵味弥漫,天地间,一道若有若无的巨剑光影,吟吟斩落在如是峰之上。 桑北手指连弹,身后一道赤色剑痕连连发出空灵回鸣,他仿佛在弹琴,也仿佛化身为一条鱼,不断敲击在天地间那股难以道明的韵味上。 与此同时,一座如是峰的回应愈发宏大。 天地之间,双峰并立,嘤其鸣矣,相惜相知。 剑门世界已然被这种难以道明的力量深深撼动,诸多修士已然忘我,深深沉浸其中,抓紧机会觉悟,期待有新的突破。 背负一道赤色剑痕,顶天地立,桑北放眼望去,那座如是峰已然主动靠拢过来,其上大小景物,历历可见。 手指连弹,眸中灵光一闪,桑北一脚踏下,逆转乾坤。 一根青竹跃入手中,长长的青藤钓线已然远远甩入天地之间。 刹那间,桑北的身影已凭空消失。 这是他在进入那座钓月峰之后,结合自身修为,所解悟的乾坤一钓。 乾坤颠倒,天地盘旋,无尽光影流转之中,桑北已然来到一处神秘空间之内。 他的身后,依旧背负一道穿越天地的赤色剑痕,而在他的对面,一团不断变幻的灵光正转个不停,变化万端,根本无法看清底细,那物似乎想要靠近,又有些胆怯。 看着那团灵光,桑北便想起了六如子,也便想起了如是峰这一称谓的由来。 六如子当初一定做过多次尝试,却屡屡遭受失败,或许无奈之下,不得不舍近求远,选择与明玉子合作,期待能够从陶然峰那团灵物之上,寻找到破解如是峰的法门。 只是他们彼此互不相信,各怀芥蒂,以至于被灵物所乘,却也给了桑北机会。 桑北手指连弹,钟磐清音回荡,空间涟漪不断往来,那团灵光响应着弹动节奏,翩翩起舞,看去喜不自胜。 也便在此刻,桑北身影一跃,居然融入身后那道剑痕之内,此刻便如和七峰合体,于无欲无求之中,当空斩落一剑,正中那一团变化万端的灵光。 一声铿锵的巨大回鸣遍及诸峰。 与此同时,一道惊雷不期而至。 只是那道雷霆之音毫无惊天动地的势头,反而像是一道灵光劈入人间,落入了那座如是峰之内。 第599章 路遇 桑北脚底一踏,瞬间天回地转,待定睛一看,已然回到陶然峰那座大阵之中。 在他的感知之中,那道赤色剑痕内,随着又一团灵光加入,两团灵光化身游鱼,彼此间追逐不停,兜转天地,渐成无极之势。 而那周边六道气韵,在那团无极气息的召唤之下,已然放下所有芥蒂,当即自然而然融合了进去。 大势既成,一股韵味穿透剑门世界,诸峰震动,灵雨天降,随即,日光穿透云层落下,一道彩虹横贯天地而过,一阵阵钟磐之音回荡天地,令诸峰修士如痴如醉。 桑北睁眼一刻,眉心间的一道赤色剑痕显得神韵无比,手指向上一点,一道剑光破阵而出,射入天穹。 饮血湖畔,垂钓中的老者总算长长松了口气,盖因那局棋总算恢复了原有局面,否则,一旦不能平复隐患,后患无穷。 同一时刻,陶然峰之上,那一座残破神像之前,青年慕容仿佛被一盆水兜头浇过,看去正如一个落汤鸡。 他不觉在鬼门关前走了一个来回,由于擅动那座好不容易达成的平衡之局,差点便万劫不复了。 “谢谢!” 他知道是谁帮了他。 经历九死一生,实在是惊险到了极点,然而让他再次选择,他依旧会毫不犹豫做出相同决定。 这一次的所得简直难以想象,他必须要回去好好闭关一段时间,细细梳理一番。 站起身来,慕容走下山去,看着一路所见那些行尸走肉般的修士,自己当真太过幸运,却不知还有多少人能在这一场大劫中劫后余生? 在慕容走后不久,桑北也终于走出了那座阵图世界。 阵图逆转,运行很缓,这是桑北故意施为,乃是希望能够给这些被献祭的修士,留下一线生机。 至于谁能走出这场杀劫,却不得而知了。 一座陶然峰,看去青山绿水,却是一座隐藏着的庞大坟场,葬送了多少有才华的修士! 末法时代,为了突破,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更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这明玉子的布局,竟然算计了无数修士的一生,以阵图布局为天罗地网,将一干修士拉进来为己所用,可笑那些修士一生被他人所算计,偏偏懵懂不知, 而自己呢?” 扪心自问,抬头望望苍茫天空,自己和他们有何不同吗? 或许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差距。 这绝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无论如何,我会走下去!” 桑北暗暗握拳,这命运当为自己掌控,而对于曾经算计者,作为因果,所欠下的一笔笔血债,自己必须予以清算,这是对自己,也是对那位伟大的母亲的应有告慰。 “路很长,很难,我虽卑微,但一定会亲手撕下那些高高在上、冠冕堂皇者的虚伪面纱,还这个世界以真相!” “爷爷,您的北儿长大了,我会回去,等我,为我祝福吧!” 热血涌动,眼角有泪。 一步步走下陶然峰,走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桑北却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感。 眉心间,那一道血色剑痕之内,一团灵动的旋涡越转越快,贪婪吞噬周边世界的规则气息。 施展斗转星移登上了如是峰,在那里入定十日后,再度下山。 “只剩下最后一座了!” 大地上沟壑纵横,杂草丛生,骸骨处处遗弃,与前面八峰相比,这最后一座剑峰当真大煞风景。 微微仰首,一座前所未见的绝峰,拔地而起,横压天地之间。 “天意从来高难问,天意是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生如蝼蚁,无力与天地相抗,只能任由宰割么?而我所要的,绝不是这个!” 桑北不知道,眼前这座天意峰会给他带来什么,正信步而行之际,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那是类似牧君所在的杨柳坞的气息啊,人间烟火? 如此险恶之地,怎么会有人间烟火气息? 他不由得走向了那处隐秘的所在,他就像一阵风,自然而然穿越了那道严密布防的结界,走入了一片竹篱茅舍、溪水潺潺的世界。 刹那间,时空凝固。 树叶,花,石头,流水,还有风,以及光,所有的存在之物,都绽放出一道道剑芒,齐齐指向桑北。 “你……是谁?” 就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俏生生走出来,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桑北。 随着这个小女孩的出现,那漫空绽放的剑芒,就像是春回大地,冰消雪融,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桑北蹲下身子,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一张白里透红的苹果般的面庞。 “走,这里不欢迎你!”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一身布衣荆钗,再无复当年那副冰冷如雪、不容靠近的模样。 桑北的手不由自主僵在了空中。 “是她!” 内心惊叹,惊叹于这绝世风华的女子,居然洗去铅华,变成了一个乡野劳作女子模样。 她看去似乎毫无修士的气息,一身人间烟火味道,难以想象她的心境经历了何等变故,竟成为当下情形。 当日进入剑门之后,仿佛天意使然,二人间居然有过一场非同凡响的合作,也便是因为这一场合作,才将她带到了此地么? 一座天意峰之前,无尽尸骨,也难怪她会被阻拦在这里。 那么,这个小女孩又是谁?难道是她的…… “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女子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桑北嗫嚅着不知如何搭话,他此生真心交往的异性唯有那个女孩,而眼前这个女子天生与他处于两个世界,起初便是敌人,而后天意弄人一般,与之发生一次次战斗,甚至于,在进入剑门试练之时,彼此还有过匪夷所思的合作。 有一点可以明确确认,他们之间并非死敌,既然对方如此冷漠傲慢,他也没有必要与之再产生瓜葛。 “不好意思,只是误入罢了,再见!” “不送!” 女子宛若化身一座冰山,小女孩从未看到母亲变作这副模样,不禁被深深震动,甚至于眼中涌出了泪水。 桑北口中轻轻叹息,叹息自己只是一个陌路的穷荒来的小子罢了,也不必攀附那些人。 桑北感到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剑正指着自己,那分明是深深的痛恨,而自己又如何招惹来对方如此态度? 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个女孩的样子,相信这个世界,也唯有她才是真心对自己的啊。 既然不该来,就当自己从未出现好了。 在走出此地的最后一刻,眉心间,那一道剑痕突然浮现,桑北没来由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正如他当日被逼跳出绝崖之后,所听到的一声叮咚之音。 不由自主,探手间便折断一根树枝,瞬间削成光秃秃的剑状,顺手一刺,便扎入泥土之中。 刺完这一剑,桑北就像一阵风般,消失不见了。 女子死死咬着嘴唇,眼里同样涌出了泪水。 她感到自己瞬间就像是失去了什么,身体空空的,那种东西或许是一生都无法追回的了。 小女孩瞪大眼睛,看着桑北消失的方向。 她对那人很有好感,她想和他做朋友,只是娘偏偏...... “娘,是天意不好,您不哭好不好?” 小女孩抱着女子的腿,轻轻摇着,女子忍不住将女孩搂在怀里,大哭起来。 于是母女两个,哭成了一团。 小女孩毕竟处在天真烂漫的年纪,她很快就忘记了忧愁,又开始在周边追逐游戏起来。 只是她很快便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一根斜插在泥土中的粗糙木棍。 第600章 天遗子 大致如剑的样子和长度,显然是新折断的。 小女孩伸手触摸了一下,接着便握住这根粗糙的剑,只轻轻一拔,便从坚硬的泥土中抽了出来。 仿佛有一种力量从周身血脉中涌出,小女孩持剑向前一刺,不经意间,就听嗤的一声,便将空中一只轻巧的蝴蝶斩为两瓣。 小女孩捂住嘴,不可思议望着眼前的一幕,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厉害。 眼前一幕如何能逃过女子的感知。 她的眼中再度流泪,她明白那种东西毕竟无法隔绝,所以那青年在临走的一刻,终究留下了他善意的祝福,他是在有意做出指点么? “我的天意,那是属于你的,娘无法剥夺,你终究还是要走上那条路啊,娘从今天开始就教你学剑!” 于是,在女子的严厉督促声中,每一天,天蒙蒙亮,女子便唤醒女孩,教她练剑。 “娘,那个……那个人究竟是……谁?” 小女孩在休息时还是好奇的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一个仇人。”女子面色冷峻。 “可是……可是天意觉得……觉得他很好啊,天意可以认识他吗?如果能和他做游戏,一定很好玩,娘,不知道天意以后能不能再见到他?”小女孩可怜兮兮看着她娘亲。 女子的眼角再度湿润,她明白那种东西与生俱来,无法断绝。 她摸着小女孩的脸,柔声道:“你要努力,每天都要提高,当你有足够的力量打败那个人,你会明白你名字中的含义。” “娘,什么是天意?” 女子微微蹙眉,想了想,道:“就像你第一次出现在娘的身边,或许也像你今天突然间见到那个人,你还没有准备好,就发生了。总之,你要努力,代替娘打败那个人,而后你就会明白,什么是天意!” “天意好像有点懂,却又想不明白,娘,为什么这个问题好难?” “人这一生,就是不断解密的过程,当你不断进步,就会解开一个个迷惑,而后成为更强的人,娘希望,我的天意将这种解密当作乐趣,快快乐乐,去追逐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好的,娘,天意会带着你一起飞的!“ 小女孩咯咯笑着,伸开双臂,模仿鸟儿的飞行姿态,飞向了远处。 “我能感到,时间不多了,天意,娘和你一起努力!“ 女子握着那根木剑,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气息,她明白,无论如何,这是个机会,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击败他,剥夺掉他的骄傲,他的荣耀,而后让他成为一个任人唾弃的阶下囚。 想到阶下囚一词,她的心不由得一阵刺痛,她这么多年,颠沛流离,忍辱负重,活的不正如一个阶下囚么? 甚至于,连那个高高在上的他,也只是将她当成一个工具。 她早就被遗弃。 忽然想到那青年的悲惨而隐秘的身世,不免有些感同身受。 自己和他都要复仇,让那些道貌岸然者付出代价! 这,就是我的天意啊! 忽然间,脸颊上微微一红,啐了一口。 天意峰前的大地上,遗弃着不计其数的尸骨。 他们的最后姿态无不朝向那座天意峰,身死千年,其意不绝。 桑北盘膝而坐,一棵歪脖子树在身后冉冉升起,一弯残月之下,他之相化作一道道流光在大地上驰骋,汲取着大地上滞留的气息,不断壮大自己的力量。 大地上,一具具骸骨,随着他之相的掠过,纷纷崩溃,化作尘土。 此刻,桑北的内心,却在想着那日试练一刻所发生的事情。 最后一击,一剑相思,击破阻隔,终究走出了天意。 “这座天意峰,显然是一份考卷,它明目里以天意凌压一切,却是讨要一份答案,而我就是我,我不相信什么天意,过去和未来之间只是刹那,这就是我的人生!” 月色之下,桑北突然站起来,朝前走去,每一步都是提升,都是艰辛。 恍惚中,他再度化身为当年螣北那个弱不禁风的孩童,一步步走出部落,走入丛林,走入大妖林立的死沼,一路辗转,矢志不移。 随着他一路走过,在其身后,无尽模糊的身影如海如潮站立起来,跟随着,走入他的人间道,汇成洪流,一路向前。 一阵风,在大地上不断向前翻滚,其后的土地,已然褪去血腥和暴戾,恢复成为当初该有的样子。 走过平原,开始登山。 每一步都是提升,都在不断丰满自己的人间道,都在承受着不断攀升的重压,然而桑北已没有选择,他必须一步步蹚过这座阻挡了无数修士前进的绝峰,以之证道。 此刻,整个世界都好像倾覆在他的后背上。 他仿佛背负起了整个剑门,攀登这座令许多修士望而生畏的高峰。 饮血湖畔,闭目垂钓中的老者长长叹息:“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以后会越来越重,这一条证道之路无疑是最难的,即便当日剑疯子也不敢如此作为,只是他明明看到那些可以突破的道路,却没有选择,这是天意,也就是他自己啊!只是那天遗子,你的又一个对手,来了!” 第一峰,天意峰。 一道剑光无中生有出现。 桑北仿佛没有看到,依旧背负重压,迈出了坚实的一步,与此同时,一道剑痕撕裂虚空,和那刺来的一剑相交,爆裂成为一团耀眼光华。 一剑既出,无数道剑光漫空爆发。 而在桑北眼中,它们只是一个刹那。 一念灭,万念灰。 无数道十字星芒漫空绽放,爆裂成一团团灿烂烟火。 大地上生长出无数野草般的剑芒,桑北的周身同样覆盖了一层细密的剑芒。 他一边在反击,一边开始有意让那些攻击的剑气如雨倾泻在身体上。 他宛若穿着一副剑芒甲胄,这副甲胄和他的心意合一,在不断变化,生长出无数面凸起的剑锋盾牌,和那些攻击剑气相撞在一起,发出接连不断的铿锵轰鸣。 如此机会何其难得,桑北要利用这一次挑战的机会,进一步淬炼他的金刚御剑甲。 眉心间一道剑痕浮现,绽放出亿万毫光。 在不断的打击中,金刚御剑甲的反击力也在不断提升。 右手微微抬起,一柄剑落入手中,剑锋微挑,当即从一面无路的峭壁间劈开一条小道。 桑北顺着小道,向上攀登。 他刚刚迈出第一步,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感骤然爆发。 就见那道劈开的小道瞬间合拢,在合拢一刻,斩出一道灰暗的剑气,剑气过处,时空随之崩塌,与此同时,周边天地已然化作黑暗地狱。 只是桑北已无从后退。 因为那一道灰暗剑气已然切断了他的所有退路。 生死一线,桑北瞑目,脚底重重一踏,回头无岸! 一座青色剑峰,拔地而起。 剑气所触,一座丹青峰幻影轰然崩溃。 岂知外壳剥离,又一座火焰般的绝峰,横空出世。 剑气再进,摧枯拉朽。 第八峰应声而解,岂知破碎的又是一层外壳,下一座剑峰顺势暴露了出来。 天意峰上,一座光秃秃的绝崖之畔,就见一根枯木桩般的东西突然震动了一下,抖落了一身尘埃和那些腐朽草木,暴露出一个人的模样。 一双闭合已久的眼睛骤然睁开,露出摄人的寒芒,口中喃喃道:“这是何岁?此人是谁?老夫替天行道,久已无人问津,此人居然踏破了老夫辛苦布置的十八盘,好胆,若然让你过了这道万丈崖,那还了得!当日被剑疯子蒙混过关,无论如何,老夫不会让那一幕重演,杀!“ 一面万丈崖间,顷刻间斩出一道道灰暗剑气,此人坐拥天时地利,已然将他的剑道如同一条天河倾泻了出去。 第601章 隔空交手 同一时刻,在天意峰下,那一处竹篱茅舍世界,正握剑练习的小女孩,一张脸涨的通红,头顶上冒起了一缕缕热气。 “娘,我好热!“ 她知道娘亲的严厉,虽然手中滚烫,却咬牙不肯松手。 女子发现异常,一把抢过那柄粗粗成形的木剑,恍惚中,便感受到一轮轮海潮般的冲击释放而来,周身气血一时间澎湃激荡。 “他在冲击天意峰!” 女子心情无比复杂,她注定此生已然和那蛮荒小子纠缠不清了,但要想打败对方,一雪耻辱,这个机会不容错过。 手指轻轻一点,小女孩已然睡去。 手中握剑,道境释放,骤然前刺! 然而一股反噬之力完全超出了想象,女子腾腾后退,口中哇的喷出鲜血。 道境被瞬间击破,女子颊畔染血,脸色苍白,有些茫然的眼中却突然一亮。 她再度握住了那把剑,她却不再主动抗拒那种力量,而是像日常做活,顺其自然,井井有条。 天意峰,那一道万丈崖连连发出雷鸣,激发出一道道灰暗剑气,如天河飞泻,鱼贯斩落。 “倚天,雪雁,金刚,不错,果然能够来到这座天意峰挑战的,没一个孬种,但小子,天意即是造物,生为蝼蚁,便要有蝼蚁的觉悟,你的道境所凝聚的那些幻象,在天意面前,什么都不是!“ 只手一按,一座天意峰在无形之中持续拔升,剑气倾泻,摧枯拉朽,一座座剑峰犹如纸糊,迅疾崩溃。 在冲击的洪流面前,桑北委实太过渺小,旦夕间就要灰飞烟灭。 就在这毁灭前的刹那,桑北微微扬首,轻轻一刺! 脑后,一朵白莲瞬间绽放,一缕通透的剑意无可阻挡,刺入天意峰中! 一缕刺痛无中生有爆发,所谓伤害不大,侮辱极强,天遗子失声痛呼:“好个小子,故意示弱,窥我心迹,那么,就去死吧!” 只手方要按落,一股危险感突然爆发。 天遗子凝神看去,就见一棵歪脖子树冉冉升起,在咔嚓嚓的断裂声中,弯曲如弓,骤然射出一道剑光,那道剑光当仁不让,竟循着先前一剑斩开的缝隙,攻了进来。 只手按落,天意峰连连轰鸣。 天遗子一脸胡须间沾染血污,神情尤显狰狞,他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养兵千日,今日发硎初试,便拿你来祭奠这座天意!” 探手一抓,一柄灰暗的剑光落入手中,无声斩落! 桑北瞑目,脚踏天地一线。 那一剑不可阻挡,只是他已退无可退。 既然无路可退,那就,破壁! 同一时刻,在遥远的九峰之外,那座荒凉的天尽头之前,一个枯坐中的影子,突然站了起来,向前迈出了坚实的一步,咔嚓声中,已然在地表留下了一枚深深的足迹。 同样,桑北以破壁的代价,在那道万丈崖前,留下了同样一枚深深的足迹。 两枚足迹,同气连枝,遥相呼应。 印堂间,一枚舍利,迸发无量毫光。 周身剑芒甲胄,铿锵轰鸣,随着一道剑光斩落,桑北周身,宛若盛开一朵无比璀璨的婆娑奇葩。 口中噗的喷血,他虽然受伤,却终究挡住了天遗子所发出的一记重击。 天意峰上,天遗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以为的必杀一剑已然落空。 他的战意犹如烈火熊熊燃烧。 无尽年头,与这座天意峰几乎融合为一,却苦于没有敌人试剑,故而愈发感到了天下无敌的寂寞。 “天意面前,诸峰都是侏儒,小子,死此剑下,是你无上荣耀!” 又一道剑光落下。 一座倚天峰上,诸修士内心无不惊悚,便感到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剑正斩在脖颈之间。 一座倚天峰上,瞬间草木凋敝,泉流枯竭。 咔嚓一声,桑北再度后退一步,体内气血咕嘟翻涌,一脉心香释放,身后虚空,那片杨柳坞和一座赤焰峰已成水火既济之势,堪堪挡住了从天而降的第二剑。 在桑北后退的同时,在那座天尽头之上,剑之相顶住重重压力,再度踏出一步。 天尽头之前,一座土丘砰的一声爆裂,宛若有一头野兽怒吼着,从中一跃而出。 他瞪着一双血瞳,怒视远空,一根粗大的手指重重一捺,一道惊雷随之劈落! 天意峰上,间不容发,天遗子斩出第三道剑光! 眉心间一道血痕浮现,桑北周身气息浑然,他后退一步,犀利破壁,左脚天,右脚地,左脚生,右脚死,恍惚之中,他俨然与剑之相合体,竟凭借诸峰之力,抱合对方斩来的那道无坚不摧的剑光,攻向了天尽头上那头野兽般的身影,却也在同一时刻,逆转乾坤,将那头野兽般的身影所捺下的一击,交换给了天意峰上的天遗子! 若非他觉悟了莲心剑道,心思无瑕,若非他以水火既济抱合诸峰,并凭借金刚御剑诀形成一座铁壁,他早已被两大绝世高手的所发出的重击,当即抹杀。 天机一线,能把握那一线者,万中无一,而桑北就是那仅有的万一。 天意峰连连轰鸣,天遗子脸色骤变,他没有想到,那小子竟再度创造出了奇迹,逃过了必杀一击。 要紧的是,他已然从其中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失声道:“剑疯子!想不到,他竟是剑疯子的传人,可恶,今日无疑是来拆台的,当年疏漏,今日报偿,天意不爽,杀!“ 手中剑再落。 仿佛经历一场严冬洗劫,诸峰花草枯败,水瘦山寒,一片肃寂。 那柄剑赫然就是横在诸峰修士头上的阴影,令他们多年无法抬头,只能忍受。 天意峰上,咔嚓声中,桑北连连后退,在身前留下了一枚枚淋漓足迹。 同一时刻,那座天尽头之上,剑之相则在锐意进取,不断前进。 冥冥之中,仿佛天意,两大绝世高手在若干年后,通过这枯瘦青年搭成一桥,实现了隔空交手。 这一连串的交手只是刹那间的事,然而其中所迸发的每一缕烟火流星,却无一不被桑北以慧眼所窥,尽收眼底,他孜孜以求,仿佛一条江湖游鱼,禀赋逍遥之意,游弋于无尽天地之中。 天意峰上,天遗子一声怒吼,气势冲天,他口发惊雷道:“当日一剑,不曾发出,今日践行,正是天意,剑疯子,当日瞒天过海,今日便杀你弟子祭天!天意难问,某忝为执法,今日替天行道,杀尔祭天!” 天尽头,野兽般的身影圆睁血瞳,他这么多年饱受无尽剑道煎熬,可谓生不如死,却无处宣泄,今日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犹如一头壮硕的猩猩,砰砰声中连连拍击胸脯,激发出阵阵闷雷之音,他冲着山下的剑之相,连连发出怒吼。 “我意如天,此为法则!” 天遗子瞬间闭目。 天地之间瞬间黑暗无极。 一道剑光无声斩落,将天地一分为二。 黑暗底部,一枚晶石,刹那间犹如超新星爆发。 一面破败大旗,无尽人间土地,数不尽的身影犹如野草生长出来,齐齐仰首,怒视苍穹,口中已然唱响那首古老的战歌! 同一时刻,处于无尽压抑中的诸峰修士,显然感受到了那种召唤,一腔腔滚滚热血在澎湃奔流。 修士悟道,本就逆天而行,而那座天意峰,宛若一座墓碑,堵住了所有修士前进的道路。 我辈生而为人,虽然卑微,其心不死,倘不能破此无道之天,生不如死! 杀! 以我热血为祭,破此无道之天。 嗤嗤! 利刃划破胸膛,热血激沃而出,一个个修士齐齐怒吼,一座座剑峰齐齐震颤。 杨柳坞,牛背上,牧童长身而起,已然化作一个雄壮汉子,喝道:“好小子,此战,算我一个!“ 同时站起的,还有,赤城子,青凌子,许子钰,弈星子,等人。 第602章 身入雷劫 入定中的慕容一跃而起,一剑穿越道境呈现,喷溅出的血滴已然在胸前点染朵朵梅花。 此刻,一道锐利的剑光穿透虚空,于势不可挡中穿透了那座人间道,将数不清的身影化作了飞灰。 与此同时,这一道剑光已然隔空刺到了天尽头之上,刹那间,在那个野兽般的身影上撕开了一道缺口。 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啸声,瞬间传到了饮血湖畔。 在发出怒啸的一刻,那个野兽身影终于攻出了他此生的最强一击! 刹那之间,这一道无坚不摧的剑气,已然在那个青年的强大搬运之中,攻上了天意峰,攻入了天遗子的身体! 天遗子剑光一横,犹如铁壁,喝道:“老夫代天行道,剑疯子,你即便再强,又如何超越天的掌控?” 他一生悟道,在最后一刻,却悲哀的发现,逆天之行,只是一条绝路,故而,最终选择了一条顺天之路,企图依靠掌控一座天意峰,洞悉天机,击杀前来挑战的剑修,逐步完善心道,以寻求那来日一线生机。 他的道,和剑疯子针锋相对。 二人一世比拼,难分胜负,偏偏,在最后一刻,被剑疯子瞒天过海,绝尘而去。 这已然成为他最大的心结。 是故,今日杀剑疯子的传人,义不容辞。 腾腾腾,天遗子连退数步,口中喷血,手中剑已然寸碎。 然而,他的脸上却浮现诡异的笑容,道:“谢谢,谢谢你为我击破魔障,今日道成,杀!” 杀字刚刚出口,刚刚有些转亮的天地间再度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就见黑暗的尽头,一道锐光刹那间映入眼帘。 嗡的一声,那棵歪脖子树嗡嗡震颤,释放出前所未有的愉悦之音。 在两大高手的连番攻击之中,它所积蓄的力量已然到达前所未有的高度。 故而,几乎在剑疯子发出最后一击的同时,桑北已然射出了他精心炮制的一剑——融合! 有赖两大绝世高手的连番冲击,他终于击破那最后一层壁障,将眉心间的那道剑玄气息,融合如一。 此刻诸峰在手,一剑破壁! 赤焰峰秘传射剑道在这一刻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 咔嚓一声,随着一道硕大的雷霆劈落,一座柱立云天的天意峰,已然从中裂开,形成一道巨大的裂缝。 与此同时,远处的诸峰修士顿时感到压在胸口上的一块大石,已然被搬走,那种轻松惬意之感实在难以言喻。 天意峰上,跌落尘埃的天遗子,一身创伤,看去惨不忍睹,却仰天大笑,他指着远处的诸峰骂道:“天意不可违,尔等助纣为虐,怙恶不悛,天罚旦夕降临,死吧!” “第一峰,乃是禁忌之峰,法则天定,触之必杀,尔等,等死吧!” 他不顾剧痛,一跃而起,升入空中,张开双臂,瞑目作陶醉状,喃喃道:“吾一世崇天,替天行道,诛杀顽劣,彰显天威,恳求道天赐我无上法力,铲除异己,还此间一个朗朗乾坤!“ 此刻,他分明感受到机缘已到,这可是他天遗子一世苦心孤诣,终于求来的东西。 这一刻,天遗子敞开胸怀,敞开所有,竟不惧那一条从天而降的雷龙,扶摇飞升,最终轰隆一声,冲入了那一条充满毁灭气息的雷电长河之中。 “吾道,与天同体,虽九死不悔!” 即便此刻天遗子已无惧生死,却也断定在如此巨大的雷劫之前,必死无疑。 然而,毁灭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感觉到无边的暴力海洋在周边涌动,举手投足间,那种狂潮随心而运,如臂使指,莫不如意。 雷电长河之中,天遗子禁不住张大了嘴巴,随即再度发出声声狂笑道:“我以至诚待天,天终不负我苦之心,今日大道在手,教尔等看看,什么才是天的力量!” 挥手之间,万雷聚剑,周边黑暗无比,唯有中央一隅,那一柄雷电巨剑迸发出无法直视的耀光。 天遗子目光落处,雷电巨剑闪电落下,径取那可恶小子,他欲杀一儆百以立威。 一声怒吼,桑北背后虚空,诸峰重合。 脚下大地,冉冉升起一座铁壁坚城。 周身血脉汹涌爆发,一身耀眼剑芒迸射,拼凑成一副千锤百炼的金刚御剑甲。 这都是一念间的事。 同一时刻,桑北出剑。 这一剑正是当初,初入剑门一刻,试炼之时,发出的一记相思。 此剑犹如天籁,无迹可寻,瞬间窥破瑕疵,穿透了这座禁忌之峰,也穿透了雷劫之中,天遗子的本尊。 一股刺痛自胸膛间不可抑制爆发。 天遗子浑身颤抖,实在是愤怒到了极点。 他没有想到那小贼在覆灭一刻,毅然不顾一切,抢先发动了攻击,且那道攻击循旧伤而入,令他根本来不及抵挡,便如伤口上撒盐,令他痛定思痛,无比恼怒。 然而,桑北的攻击却刚刚开始。 这一剑自当下刺向未来,意在祝福。 与此同时,又一道剑光自九峰之外,那座天尽头上刺来。 那一剑则是自未来追溯过往,意在纪念。 更何况,这一剑乃是剑疯子积蓄一世所不能爆发出的力量,此刻被天遗子的一记重击打开缺口,故而被剑之相借势倾泻而出,竟循着那一剑相思的轨迹,从反方向穿透而来,如入无物,轰隆隆冲入天遗子的躯壳之内,爆发出轰隆隆的雷鸣。 天遗子目瞪口呆,如何也想不到这小子还能有这么一手! 同一时刻,那一柄雷剑已然将桑北所在一隅轰出一口深坑。 “吾有天佑,尔等宵小手段如何伤我!” 顷刻间,一股无法想象的伟力已然将天遗子一身创伤全部平复。 天遗子圆睁双瞳,俯瞰下方,就见那口深坑底部,那小子看去全身破败,凄惨无比,却兀自站在那里,不曾倒下。 “小子,天威之力,无穷无尽,即便你身负剑疯子的无上传承,今日依旧必死!” 只手按落,又一道更为强大的雷剑聚合而出,轰隆一声,斩入大地。 大地之上,那一口硕大的深坑再度向周边扩展十丈以上,只是在那深邃的坑底,一个黑影依旧于倔强中昂起头颅。 “小小蝼蚁,也敢与天相斗,找死!天意难问,天威莫测,天意峰绝学——天断!” 说话间,九道巨大的雷剑光影鱼贯斩入大地。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天遗子凝神看去,就见那一处地域已然化作一口硕大无比的天坑,底部,尘埃弥漫之中,一个小小的黑点,周身衣物剥离干净,遍体鳞伤,依旧顽强站在那里,昂起头颅。 天遗子分明感受到对方的那种轻蔑,心中的愤怒再度爆棚。 “若不能将你一举斩杀,老夫这天意峰代言人的身份算是徒有虚名了!” 天遗子一步飞升,毅然跃入上空那口深邃的劫眼之中,转眼间,他化身为一尊巨人,此刻处身在一片毁灭海洋中心,周身力量无穷无尽,一念足可毁灭万物,这种体验,实在太过畅爽,试想即便神人也不过如此。 “天咒——杀劫无量!” 天遗子覆雨翻云,无尽雷剑光影如雨落下,大地疮痍,万物涂炭,无尽兽类和散修,抱头鼠窜,惶惶不可终日。 下方的天坑不断扩大,不断深陷,天遗子已然看不到那小子的丝毫踪迹,在重重雷劫的洗刷之下,那小子绝无不死的道理。 轰鸣的雷劫声中,偏偏,他的耳中听到了一个刺耳的声音:“天威杀戮,并非终点,而剥极必复,才是大道所在,何况,这天并非你一人之天,你欲只手撑天,只是螳臂当车,苟延残喘罢了!” 说话间,一缕刺痛自旧伤中再度爆发。 漫天雷劫之中,一剑无中生有而至,破开防御,直入本体。 天遗子本以为天劫加身,无物可伤,偏偏屡屡被那小子以同一剑道所伤,心中已然恨到极点。 第603章 饮血湖 只是他尚在愤怒之时,在那一剑之后,一连串狂暴的力量疯狂涌入,一举将巨人化的本尊躯壳上轰出一口大洞! 恍惚间,天遗子便感到此前所发动的一连串天劫打击,俨然全部被反噬了回来,不仅如此,那种反噬之力分明变得更强。 “这是……这是地应之杀,天咒,地应?这厮何德何能,居然能发动因果报应!” 天遗子又惊又怒,此刻周身伤痛疯狂肆虐,他虽承载天劫之力,恢复力无比强大,奈何那地应之力报应不爽,毕竟要一一反噬回来。 巨人化的本尊上,那股修复和毁灭之力,从内到外,如火如荼展开,痛的他连连怒吼。 “罢了,我这一生,所求者,唯道耳,生死大限,人之所畏者也,于今,为求得那无限,这小小本我,不要也罢!” 一念间,就见一朵劫火自脚底生出,转眼间燃遍全身,烧的毕剥作响。 他引劫入体,烧的不止是精血,烧的还有灵魂。 这种无所顾忌的燃烧,终于让其心境在极度痛苦的打压下,捅破一层壁障,进入到一种难以想象的境界。 “这才是真正的合道,这才是真正的与天同体,吾身化劫灰,虽死犹甘!” 过往所悟剑道在这一刻同样捅破了一层壁障,突飞猛进。 “原来,一旦放开生死,一切痛苦都不足惧,唯道永恒!那小子,现下让你看看,真正毁灭的力量到底为何!天意——寂灭!“ 一指捺下,一剑成形,所过之处,一切生机断然枯竭。 尘埃落尽,一口天坑中空空如也。 劫眼中央,天遗子有若神明,窥一斑而知全豹,目光落处,一剑瞬间成形,坍塌虚空。 然而那枯瘦青年明明被莫测剑道击中,却在最后一刻,强行挣脱束缚,凭空消失。 “天意所向,红尘如烟!” 天遗子弹指生灭,一念沧桑,倏忽间,一道道剑光断裂虚空,溃灭地火水风。 生死一线,桑北每一次施展挪移,都如同一次精神破壁。 虽属无奈,却在借助天劫之威,一次次锤炼自身。 他所承受的痛苦,无异于遭受了一次次凌迟。 要的是,八峰融合如一,一缕剑玄已然深具灵性,终究在一次次强大锁定之中,斩开枷锁,屡屡脱困。 他在九峰之间连连逃逸,本可以遁入诸峰,祸水东引,只是念及那些修士本属无辜,那些传承本都是宝贵遗产,若然因自己毁去,固非所愿,也与禀赋之道不合。 于是乎,他竭尽全力,在九峰之间连连瞬移,在风口浪尖之上,一次次侥幸逃生。 如此一幕,深深震动了诸峰修士。 “此人之心性,前所未见,吾不如也!” “说什么太咸贼子,蛮荒异类,此人襟怀坦荡,光明磊落,真汉子也!” “只可惜,天遗子与道合体,犹如神明,他只是苟延残喘,最终结局已然注定!我辈修士,眼睁睁看着其覆灭,不能援之以手,羞愧难当!” “当日我等不遗余力追杀于他,他今日即便祸水东引,我等也无话可说,唉,可惜了!” 无数修士作壁上观,连连叹息。 劫眼之内,天遗子俯仰天地,言出法随道:“结束了,斩!” 一念间时空封印,一道从未见过的长长剑光如银河坠落。 无数修士不由得张大了嘴巴,看着从未见过的一幕,无比震惊。 “天意无量,我心方寸,这片天地虽大,却非我之天空,我所求者只是刹那,过去和未来之间,我心不易,此剑当穿越无量,至八荒极远之地!” 桑北口中喃喃,左手剑飞起,自过去刺向未来,右手剑微挑,自未来回溯过往,双剑于前端骤然合璧,如零如圆。 与此同时,他脚踏天地一线,挥手处,一根青竹钓竿,牵起一根钓丝,划开壁障,桑北一脚跨入,一闪而逝。 同一时刻,已然舍弃一切的天遗子,再度心痛。 那仿佛是穿越了前世今生的宿命,令他痛苦难当。 怒吼声中,劫雷连发,而那小子竟眼睁睁的从眼前消失了。 “事不过三,苟延残喘耳!” 天遗子覆雨翻云,定睛处,已然瞧破端倪。 就见那枯瘦青年好巧不巧,居然逃到了那一片无垠的波光湖面之上。 “饮血湖?” 口中喃喃,他除了看见落在湖心处的桑北,还看到了在湖畔闭目垂钓中的一个老者。 “剑卜,今日我当你的面杀他,足可证明我的坚持原本不错!” “剑卜,你不是一直以神算自居么,那么你且算算,今日你先死还是他先死?” 神魂燃烧,肉身燃烧,极端的痛苦虽是折磨,却将天遗子送到兴奋的巅峰之上,他连连怒吼,声若惊雷,只是,那老者就像是个木头人,充耳不闻。 “轻慢天道,死有余辜!” 挥手之间,两道雷霆剑光同时落下,一奔桑北,另一道径取那老者。 剑光加身,那老者的身体仿佛变得透明,竟任由剑光穿体而过,看去毫发无伤。 同一时刻,桑北连走数步,步步破壁,激发出阵阵轰鸣。 桑北闪电出剑,击中雷剑,雷剑炸裂为无尽电蛇,缠绕而下,危机时刻,一个扭曲的身影,奋不顾身,冲了上去,竟被那一条条电蛇撕裂了身体,崩溃为无数个身影,和一条条更小的电蛇纠缠厮杀。 饮血湖中顷刻间激起千重浪涛,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在其中搅动,竭力攫向天空。 “小小幻术,也欲阻止天道杀伐,死吧!” 成百上千条雷剑光影如雪片飞舞,其中每一道都拥有至高杀伐之力,莫可抗拒,何况成千上万,顿时将整个饮血湖地带化作修罗地狱。 老者动了,化作一串串流光,不停逃逸,却又如何逃脱那些雷剑追踪,那一道道光影被纷纷撕碎。 桑北也在动,步步破壁,挪移乾坤,于间不容发之际,他在出剑,一剑炸裂为无尽剑芒,和空中的一道道雷剑交会。 身后虚空,一棵歪脖子树呈现,被无数道雷剑击中,化作无尽电蛇纠缠其上,为他挡住了多半的伤害。 金刚御剑诀全力发动,周身剑芒绽放,悍然将一道道电蛇导引而下,导入周身那一道道伤痕之内。 电蛇涌入周身伤痕脉络,随着桑北的双足一次次重重踏下,已然将大部伤害转移向了这片不断掀起狂浪的湖泊中。 如此一幕,即便是时下与天道相合的天遗子,也不由得被深深震惊。 “这厮……这厮好胆,居然不顾生死威胁,将万钧雷霆之力,导入肉身,借以淬炼,同时借助这副特殊的肉身,再将大部伤害导入湖泊之中,这种构思当真匪夷所思,小子,若非你我道不同,老夫真想收你为亲传弟子!不过,蝼蚁之力,如何与天相抗?结束了!” 天遗子探手一抓,万籁俱寂,诸天雷光消散,唯有手中出现了一柄倚天巨剑,其中无尽雷光明灭,浸透了斑斓血色。 “剑卜,那小子,结束了!” 剑落,天地无声。 此剑,乃是最终审判。 剑卜仰望黑暗的上空,长长叹息。 他在这片湖面上垂钓多年,以湖为镜,观天,窥物,察己,此番为躲避天遗子追杀,可谓竭尽全力,唯一期待的,便是这场杀劫尽早过去。 然而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眼角有泪,口中喃喃:“其……天意乎?” 当下闭上眼睛,已不忍目视。 一道巨剑光影自中天斩落。 同一时刻,随着桑北一脚踏下,满湖狂涛一时间消失无踪。 若从上方看去,这一片湖面赫然化作一块巨大的镜面,镜像世界之中,同样有一把血色巨剑,穿透而来,刹那间,两道巨剑在湖面中央一点交会,顷刻间,崩碎了万千块血色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