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金枝欲孽》 第1页 我的爱金枝欲孽 作者:枯沐【完结】 文案 一对竹马绕青梅两小无猜的小两口的故事。 他离开才发现原来那不是兄弟之情,他爱慕他,他想要挽回,追爱千里,却发现那人身边早已被人占据。 他的到来重新燃起了他的爱火,他想要他,独占爱人,却不想伤身又伤心。 有情人最终是否成眷属?且看忠犬将军攻如何强爱傲娇太子受。 内容标籤: 宫廷侯爵 近水楼台 爱情战争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望舒,雷阙 ┃ 配角:李君然,祁明珏,蓝丽韫,桑静 ┃ 其它:架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天之骄子,千里追夫,霸王硬上弓 第 1 章 “听说前阵子皇上给太子选妃了。” “听说选上了护国公家的嫡女。” “听说这蓝家小姐名唤丽韫是大周第一美女,如今正是碧玉年华,与太子殿下同岁。” “听说这姑娘不但人长得花容月貌,更是才情横溢。” “听说十日后太子就要和这姑娘成婚了。” …… “哐啷噹”酒瓶滚落满地,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酒桌上摸索着找寻桌上所剩无几的酒瓶,刚一触到酒瓶就急急抓了起来往嘴里送,那人使劲晃着酒瓶,嘟囔着:“没酒了,酒,小二上酒。” 小二有些为难,这几日以来这个人每天都在他们知味楼最僻静最隐蔽的位置喝得酩酊大醉,这人一身绫罗锦缎,气宇轩昂,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可惜了是个酒鬼,他们是开酒楼的,断没有不卖客人酒的道理,可是要是再给这人酒,真喝出个好歹来,他们这小店哪兜着住啊。 纠结了半天,小二还是苦着脸,硬着头皮下了逐客令:“客官小店打烊了。” “酒,给我酒。”那人置若罔闻,一个劲地要酒。 “客官,真没酒了,我们打烊了,要喝您明儿请早。” “酒,酒,给我酒……” 那人丝毫没有听进小二的话,嚷嚷着要酒,小二一筹莫展。 “二弟,二弟,跟我回去。” 正在小二愁眉苦脸挠着头实在没辙的时候,雷辞大步流星地进了知味楼直奔而来,看了眼烂醉如泥的弟弟,怒目切齿,复又满眼无奈。 “呵呵,大哥,你也来喝酒。”雷阙抬头看见自家大哥,呵呵笑着又埋头醉过去了。 “把他抬回去。” 小二见两个精壮的士兵抬着人走了出去,总算松了口气,关门打烊了。 晨曦的一缕阳光照进了罗纱帐中,刺得雷阙双眼生疼,他眨了几下眼,眯缝了起来,艰难地睁开眼,盯着帐顶发了好一会儿呆,忆及昨夜被人抬回府的情景,想到大哥当时瞋目切齿的模样,他不禁皱眉伸手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 雷阙母亲早丧,父亲身体孱弱,常年在国公府后院静养,甚少出院门,也正因为如此,父亲恳求祖父奏请朝廷改立嫡长孙为世子,祖父经年累月地忙于军务,也无暇分身国公府的事,他在府中最常见的便是大哥。 雷家大哥雷辞,安国公府世子,不过府中之人还是习惯称呼他大公子,他比雷阙大了整整十岁,少年老成,作为世子早早就接手了府中诸事,长兄如父在雷家可谓上演得淋漓尽致,若有人说雷阙是由他哥哥一手带大的,那也决不为过,两人兄友弟恭,感情亲厚,雷阙对雷辞向来无所隐瞒。 想起昨日大哥突然亲自将自己寻回府中,雷阙倒吸一口凉气,大哥定然是看出了他近日的不对,或许还知晓了他心中的秘密。 “二公子,大公子让您去小书房见他。”雷丁看了眼脸色苍白血色全无的主子,有些担心。 他是雷家的家生子,父亲雷福是国公府的管家,父亲希望家中人丁兴旺,便给他们兄弟取名雷仁和雷丁,他哥哥雷仁是大公子身边的贴身小厮,而他就打小跟着二公子,这么多年他在雷阙身边将所有的一切看在眼中瞭然于胸,这些日子雷阙有多痛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主子不过是借酒消愁麻醉自己,减轻痛苦罢了,并没有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大公子应该不会责罚主子才是,可是即便这么想着,雷丁心中还是充满了不安。 “大哥”雷阙进了小书房,见大哥伏案看公文,唤了声后便静立在侧。 雷辞目不斜视埋头于公文中,丝毫没有要抬头搭理弟弟的意思。雷阙立于原地偷觑了眼面无表情的大哥,心中忐忑,大哥从来没有像这样无视过自己,他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测是对的,大哥定然是知道了。 “古今最是梦难留,一枕黄粱醒即休。”雷辞深沉浑厚的声音拉回了思绪纷飞的雷阙,他手上收拾着桌案上的公文,嘴上似是不经意地劝说着弟弟,“浮生若梦,万事皆空,既然註定不会有结果,就不要去觊觎。” “大哥,我……” 在哥哥面前他向来没什么可以隐瞒的,可是这次他却是欲言又止,他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这么多年了,那是他心中藏得最深最隐蔽的秘密,可以的话,他真的一辈子都不想让这个秘密见光,就算是在哥哥面前。 “是大哥的错,大哥忽视了你,大哥对你的关心太少了,你们一直待在一起,这才让你产生了错觉,你只是在迷茫无助的时候随便抓了个在身边的人依靠,你不过是太寂寞了。” “哥,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情难自抑……” “那个人可曾知道你为伊消得人憔悴?”雷辞皱着眉压抑着心中的痛,有些颤声地问着。 雷阙眼中黯淡了几分,他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雷辞嘆了口气:“那人,我们高攀不上。” 大哥说得没有错,那人高不可及,他只能一厢情愿抬头遥望对方罢了,那人也许从来都不知道有个人一直在他身边默默注视着自己,他该放手了。 御书房外 “雷阙。” 雷阙回头看到远处太子殿下笑着朝自己招手走来,耳边回荡着李望舒软糯甜腻的声音,他嘴角勾起了笑,眼中却噙着泪,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李望舒有些不满地撅嘴嘟囔着:“怎么回事?怎得几日不见竟如此生分?以前你可都是叫我舒儿的?” “礼不可废。”雷阙躲闪着避开了李望舒埋怨的眼神,“当年雷阙年幼,逾越了,还望殿下海涵。” “当年真不该答应你去军中,尽学着那些老头的规行矩步,老气横秋的,你不无聊啊。”李望舒说罢便伸手拉着雷阙往东宫去了,一路都没有撒手。 雷阙貌似丝毫未觉一路上无数侧目的宫人,自然地任他这么拉着走了一路,这次也许是最后一次两人能如此亲密的走在一起,他实在不想破坏这份美好。 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的李望舒,闪亮了雷阙的眼睛,也刺痛了他的心,几日后这样的笑容将属于别人,他无力承受这锥心之痛,泣血之情,他唯有快刀轧乱麻,做出了也许会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决定。
第2页 第 2 章 建元十年,太子李望舒大婚,孝武帝龙心大悦,颁布诏书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同日戊边军新任都尉雷阙辞别了祖父和父亲整装出发前往驻地宁条粱,雷辞一路送弟弟到城外。 “二弟一路顺风。” “大哥保重。”雷阙点头简短地应了声便告别家兄策马扬鞭而去。 雷辞目送弟弟一路疾驰,渐渐的马上俊朗的少年将军与天际融为了一条线,而后又变成了一个黑点,最终消失在了视线中。 雷辞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将那未尽之言咽了回去,他看得出弟弟眼中的不甘与悲痛,那时他天真的以为时间可以带走一切的遗憾,洗尽尘世铅华,还他一个明朗如故的弟弟,可惜有些事越陈越难割捨,就像陈酿美酒时间越久越有味道,而雷阙深埋心底的感情也在随着时间点点滴滴地流逝正在慢慢发酵着,让人越陷越深,直到陷得不可自拔。 “小圆子,雷阙呢?怎么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影?”李望舒冷脸问着贴身太监。 小圆子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周身冰冷刺骨,他缩了缩脖颈回道:“禀殿下,今儿观礼的大人众多,雷大人定然是和诸位大人在一起呢,雷大人一早就亲自送了贺礼来,很大一份呢,就放在大厅最醒目的地方。” “算你小子聪明。”李望舒听到是雷阙亲自来送了贺礼,虽然还没有见着人,可眉眼中仍是抑不住地流出了笑意。 小圆子看了眼自家太子,偷偷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今儿是太子小登科,竟还想着兄弟,难怪古人常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若是刚刚答不上来,别看这主子平日里温文如玉的,倒底是龙子皇脉,动起怒来,那也是会震地三尺的,小圆子可真是招架不住的。 “小圆子,怎么敬酒的时候也没看到雷阙?”李望舒走在去婚房的长廊上,皱眉问着贴身太监,自从那日御书房外遇见后,他有几日没见到雷阙了,往日雷阙隔三差五的会找自己一起熘马,如今是怎么了,几日了都不见其人。 李望舒这几日总是有些烦躁,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小圆子作为贴身服侍的人,最是深有体会,李望舒再次问起雷阙,这让小圆子也感到了隐隐的不对。 平日里两人比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还亲,恨不能整日粘在一起,这段日子,雷大人明显疏远了自家太子,而太子也是阴晴不定,时常迁怒周围的人。 不过对于这些变化小圆子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想着也许是殿下要成亲了雷大人总得考虑太子妃,不好在这么和殿下厮混了,才对殿下疏离了些,给殿下留了点空间,而殿下定然是因为紧张,这可是殿下头一回成亲,定然是紧张的,才会如此焦躁不安。从某一方面来说小圆子真相了,这异常的气氛确实是太子大婚带来的改变。 “回殿下,雷大人是个知情识趣的,定然是不想破坏了今晚的洞房花烛夜,自然不会同他们似的瞎起闹。” “不错,不错,若是雷阙来敬酒,孤定会多喝两杯的。”李望舒展眉笑答,可话说出后,眉头拧得更紧了,他觉得胸口堵得慌。 不容他多想,很快变到了婚房。 李望舒掀开盖头,看到唇红齿白清新脱俗含羞带怯的新娘他微微点了点头,有一瞬间他眼前闪过雷阙的脸,心想若是红盖头下的人是雷阙,他是否也会如此娇羞可人,李望舒猛的一惊,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定然是魔怔了,不过几日不见,竟有了如斯想法,他摇了摇头,对着美人盈盈而笑。 春宵一刻值千金,红罗帐暖夜无眠。 雷阙一路日夜兼程,只花了一半的时间便赶到了驻地,雷阙自报家门,守门小将毫不松懈,拿了文书印鑑找上峰禀报去了。 须臾之后,一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将领朝营外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腰粗膀圆带着一身彪悍气的汉子,这两人是对兄弟,走在前面矮小的那个是哥哥骑兵校尉余刚,跟在后面高大是弟弟步兵校尉余辉,兄弟两人一到营门便示意守门将士开门,两人双手抱拳简短问候了声,便给雷阙让出了条路,雷阙未有下马,双腿轻踢马腹,一路疾驰进了军营,兄弟两人对视一眼,跑着紧随其后。 戍边军与普通军队不同,大周与金辽边境时有摩擦,大小战事不断,为防金辽大军突袭,戍边军中有条不成文的规矩,营门乃军事重地,无事不得在营门逗留,余氏兄弟未摆排场迎接上官,雷阙对此丝毫未露不满之色,他初来乍到,本就没想要摆都尉的谱,他照例直接策马入营,见此情景,又想起先前营中所传,余氏兄弟便对雷阙青眼不少。 安国公府历代镇守金辽边疆,屡立奇功,本来国公府子弟前来戍边军是无可厚非的,可偏偏这位二公子打小生的朱唇皓齿,气宇不凡,被当年的太子如今的皇上相中给刚启蒙的皇长孙做伴读。 如今皇长孙早已册封太子,这位同太子有着竹马之交的安国公府的二公子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不可同日而语,日后在朝中自是顺风顺水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可这位爷确是个铮铮铁骨的将门之后,十三岁参军,如今更是向皇上请愿镇守边疆。老国公有此等心繫国家的孙子总算老来安慰。 这事在戍边军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跟随老国公多年的老人们都知道,老国公一向不待见酸书生,当年得知小孙子被选中给皇长孙做伴读时,老人家私下里没少发脾气,连带着管得小孙子更严厉了,生怕这小孙子给人带歪了染上一身文人的酸臭气息。 如今老国公是真能将心放下了,不愧将门之后,这小子总算没有辜负老国公的一番苦心。殊不知,此时的雷阙不过是个遁走边疆不敢面对现实躲起来疗伤的心碎之人。 第 3 章 大周太子东宫 “乒桌球乓”小圆子在书房外看着面前的人正头痛要如何劝人回去,就听书房内传来一阵率东西的响声。小圆子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娘娘,您看今儿不巧,殿下心情不好,您还是先回去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大婚才不过十日,殿下怎就心情不好了?”太子妃身边的大丫头若水冷脸脱口质问道。 “是,是,小的失言了,娘娘莫要多心,殿下无非是为朝事所扰。”小圆子闻言赶紧打了个圆场,到底是太子妃身边贴身的大丫头,怎么说也得给几分薄面。 “既然如此就有劳圆公公将这份点心端于殿下品尝,这是本宫亲手为殿下做的,不知是否合殿下口味。”若水本还想开口说什么,生生被蓝丽韫的一记眼刀给拦了下来。 蓝丽韫懊恼不已,这个不长眼的丫头真是被自己宠坏了。她身边两个贴身大丫头若水和若兰,都是母亲为她千挑万选挑来的侍女,两人眉清目秀,姿态出众,打小和她长在一处,对她的忠心自不必说。 出嫁前,母亲和自己交了底,选这两个丫头陪嫁,是要让她们日后帮自己固宠的,平常的富贵之家大多妻妾成群,更何况是皇族天家三千佳丽任君採撷,与其让外面的莺莺燕燕缠上太子,不如用对自己忠心又好控制的。
第3页 护国公府几个得宠的妾室便是她母亲当年出嫁时准备的几个固宠丫头,经过外祖母的调教,各个对她母亲忠心耿耿,她在皇家想要像如今的帝后这般一生一世一双人真真是难于上青天可望而不可求的,带几个丫头固宠也无可厚非,只是若水这丫头如今恃宠而骄,竟连小圆子也不放在眼中,他日定然会惹祸上身。 小圆子何许人,连她自己也得尊称声圆公公,那可是太子殿下身边最得宠的侍从,太子身边三大贴身太监,小圆子,小糰子,还有小丸子,都是当年皇后亲自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三人更是以小圆子马首是瞻,这样的人别说自己是太子妃,就算他日问鼎皇后之位也是轻易开罪不起的。人家都给了台阶了,哪还有不下的道理。 看着太子妃离开的背影,裊娜娉婷,可小圆子却感到了一阵凄凉,眼前出现了一片宫花寂寞红的景象。 “小圆子,进来。”听见李望舒冷得掉渣的声音,小圆子后颈发毛,倒吸一口凉气,打了个哆嗦,收回思绪。 今早天还未露鱼肚白,太子殿下便起床穿戴整齐兴沖沖地出了门,小圆子自然知道,殿下如此这般决不会是因为要上早朝,定然是为了能见到雷大人而高兴,可谁知,人家压根儿就没上朝。 就算平日里软糯如小白兔的太子殿下要是霸道起来也非常人可比,哪肯就这么让一番心血向东流,二话不说当即带人杀到安国公府,谁曾想,这人非但没见到,还被告知人家根本连他的婚礼都没参加,在他新婚当日就奔赴边陲重镇宁条梁去了。 “难怪了,难怪了,这阵子不但人没见到,连个影也没有,原来早存了这样的心思,好啊~,好你个雷阙,你好样的。” 出了安国公府小圆子就听到自家太子铁青着脸喃喃抱怨着,眉宇间戾气尽现。一回东宫更是大发雷霆,一路上怒责了不少散漫的宫人,而后便将自己关在书房,直到刚刚才有了动静。 小圆子丝毫不敢懈怠,麻利跑进书房听候差遣。 “笔墨伺候。”小圆子都来不及看一眼地上的那一片狼藉,便听着自家太子爷的吩咐麻利地准备好了文房四宝。 只见李望舒奋笔疾书,半刻不到便写下了一封长长的书信,他看着信皱眉,抬手将信撕了个粉碎,然后有握笔重新写,一次又一次,不知撕碎了几封信,最后终于满意了,他点了点头将信封好交给小圆子,让他八百里加急送到宁条梁雷阙手中。小圆子应了声便快步跨出书房,小跑往专司传信的文信司而去。 待小圆子离开,李望舒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突然转身急急让人叫回了小圆子。 “信呢?” “在,在这里。”小圆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利索了,双手递上了信。 李望舒一把夺下信,再次撕得粉碎,口中呢喃道:“是他不告而别,凭什么要我先低头,看谁耗的过谁。” 就这半天的功夫小圆子觉得自己生生老了十岁,心累啊~,伴君如伴虎,古人不曾欺圆子啊~,就算是虎崽也不是人人伴得的。 “在说正经事呢。” “我也是正经事,”男人皱眉埋怨道:“珏儿,在亲热的时候不准想别人。” “舒儿是别人吗?你别闹了。”祁明珏推让着想挣脱某只爪子的束缚。 “不管是谁,让珏儿分心就是不行。”男人一个翻身霸道地单手将人压制住,另一只手灵活地寻着那熟悉的秘境而去。 “陛下,别,嗯~”一阵呻吟倾泻而出,宣示着祁明珏的反抗彻底败北,事实再一次证明祁明珏的努力在李君然的面前永远是徒劳。 灵犀殿中再次传出了那令人面红耳赤的熟悉暧昧声,宫人们不约而同齐齐向外退了几步,这註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大周宫中众人早已被帝后的无限恩爱甜腻到了麻木,李君然登基后便遣散了一众太子时期的侧妃姬妾,不愿走的便在宫外安排了宅子养着,他的后宫只有祁明珏一人尔,宫中一应殿阁也都改了名,陛下的养心殿改成了如今的灵犀殿,皇后的坤宁宫如今叫作双飞殿,寓意两人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不过霸道的君王从来没有让他的皇后在双飞殿中住过,大周的两位主子向来是住在一处的。 吃饱喝足的李君然志得意满笑脸盈盈地搂着眼中水汽未散浑身酸疼瘫软着的祁明珏,他知道自己又没控制住分寸,做过了,柔声细语哄着怀中人:“别生气了,我错了,下次再不会了。” 祁明珏听着那满嘴笑意的话,闭上了眼睛,转身背对着这个丝毫不知收敛,放纵慾望肆意而为的傢伙。 “珏儿放心吧,那小子没事,不过是为了雷阙不辞而别闹别扭呢。”李君然见爱人兀自生着气不搭理自己,立刻转移阵地,把儿子搬了出来。 “阙儿也真是越大越不懂分寸了,怎就说走就走,不怪舒儿会生气。” 看着被成功转移了视线的爱人李君然偷偷舒了口气,安心搂着人睡了。 这夜註定不是人人能像帝后夫夫这般相拥而眠一夜好梦,眼下雷霆震怒的太子殿下,就辗转反侧成功失眠。 第 4 章 “小余将军,攻他下盘,攻他下盘。” “用腿功。” “将军别客气,使出全力。” 余辉先来了个拳影无踪,紧接着一个横扫千军,将人踢倒在地直接补了个锁喉抛摔,那人横躺在地,一时缓不过气来。 “怎样?你小子服了没?哈哈哈。”余辉看着地上的手下败将颇为自得,双手抱拳,骨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渗人得很,他双眼扫向四周的围观将士,挑衅道,“不怕摔的就放马过来,爷爷好好让你们享受享受。” 四周将士面面相觑,这可是硬泥地,瞧瞧刚刚那位仁兄被摔得都懵了,强忍着眼中闪烁的泪珠,那摔得可真叫一个肉疼啊~ 余辉眼角一束余光飘过,见各个摇头闪躲,心中洋洋得意,意气风发,在这戍边军中若论武力值他认第二,还真没人敢任第一,想要赢过他可真不是哪个不怕摔得能做得到的。 “让我来试试。”众将士寻声向后望去,还真有不怕疼的,只见一翩翩少年跃跃欲试,众将士自觉给人让出了条路,余辉看清了来人,不是雷阙还能是谁? “雷将军,这拳脚无眼,若是伤了将军就不好了。” “无妨,愿打服输,伤了与他人无干。”雷阙毫不扭捏,快步来到了余辉面前。 “这就是那个自个儿向陛下请愿来守边疆的新都尉?真俊俏呀~” “可不就是那位。” “这奶娃娃似得细胳膊细腿怎么扛得住小余将军的重拳出击啊~” “呦,可别小瞧了人家,那可是安国公府的二公子,将门虎子。” 众将士听到余辉称呼雷阙雷将军自然猜到了他的身份,一阵议论,气氛空前热烈,众人纷纷选定阵营,各抒己见。
第4页 余辉眉宇间露出了些许为难,虽说这人是自愿挑战的,与人无怨,若到时真伤了这皇亲贵胄还真不好交待。 “不过是切磋而已,余将军不必顾虑,亦不必放水,尽可使出全力来。”雷阙见余辉满脸纠结,又迟迟没有要动手的迹象,知道他有所顾忌,便先开口除了他的后顾之忧。 堂堂七尺男儿,余辉也不是个扭捏的,闻言便应声出招。 拳如其人,余辉出手招招生猛,拳拳到肉,刚开始雷阙只防守不进攻,数十招过后,雷阙摸清了他的路数开始反击,渐渐占了上风,一众将士目不转睛盯着中间的两人,激动得脸红耳热,撩起袖子,挥舞拳头,为两人摇旗吶喊。 余辉一个分神便让雷阙寻了机会,雷阙如法炮制,用方才余辉自己的那三招克敌制胜。余辉当下愣神,猝不及防,败下阵来。余辉起身拍去尘土,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郑重行礼道:“雷将军武艺高超,余谋输得心服口服。” 雷阙忙上前扶住余辉笑道:“余将军过谦了,余将军不过是败在了自己招式之下,并非在下赢了将军。” 目睹全过程的余刚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中精光亮了几分。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不但以武力收服了自家弟弟,现在也得到了他的认可。 余刚和余辉那个武夫不同,余辉是个凭拳头说话的主,不管什么事打赢了再说,而余刚绝不是光打个架就能收服的,没有点真才实学还真拿不下这个骑兵校尉。 在人高马大的北方,身材矮小的余刚根本不符合徵兵的基本条件,可他却被安国公相中,钦点入了戍边军,这不仅仅是因为他骑射百步穿杨,近身战灵活多变,更因他是个谋士,与其力敌他更愿意智取,能让他真心诚服的人,绝不可能是个只有武艺拿的出手的莽夫。 雷阙用余辉自己的招数胜了余辉,足以证明他文武双全,足智多谋。若他武功不济应付余辉出招尚且不够,如何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若他智谋不足如何能赢了这场比武又赢了人心? “将军,我们不打不相识,今晚定要把酒言欢,不醉不归,哈哈哈。”余辉一手托抱着酒罈子,一手搭在雷阙的肩上,无比豪迈地喝了口酒。 斜睨了眼弟弟,余刚一脸嫌弃,很不认同道:“你忘了军中的规矩了?能喝口酒就不错了,你竟还妄想要一醉方休?若是金辽突袭你拿什么应战?” 余辉朝他大哥撇了撇嘴,毫无介意道:“有大哥在怕什么,大哥不给人下套那人就该偷笑了,金辽若是敢来,大哥定会叫他们有来无回。” “浅尝无妨畅饮是万万不可的,今日大家高兴,但军纪严明,且醉酒误事,小酌即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军中之人豪情万丈,义薄云天,难得意气相投,雷阙也不想扫兴,便允了这次,一营帐的将军各个热情高涨,举杯共饮。 见雷阙虽应允但未放纵众人,余刚更是高看了他几分。余刚自是知道边防守军需时刻戒备,不得私下饮酒,以防敌军趁虚而入,不过万事都有例外,为了鼓励士气,有时也会在特定的情况下小酌几杯。他若非早已安排好了一切,金辽得不到一丁点的可趁之机,也不会同意弟弟这么胡来,这次不过是借着叱责弟弟试探雷阙罢了,好在雷阙不是个墨守陈规不懂变通的人,处事张持有道,不偏不倚,总算是过了余刚的最后一关。 余刚是个认定一条路就会摸黑走到底的人,被他认定的人和事便很少会有改变的时候,如今他认定了雷阙,便绝不会起二心,会全心全意辅佐他。雷阙就这样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人心尽收,收服了戍边军中最有分量的两位将军。 酒已尽,人已散,夜深难入眠,缘未终,情未果,相思几多愁。 白天的比武,晚上的饮宴,雷阙靠着这些支撑着自己熬过了一日,可夜深人静孤身独处之时,往日的点点滴滴尽数涌上心头,眼中脑中出现的全是那人的一颦一笑,引日成岁,思君之情翻肠搅肚。 第 5 章 “殿下又去马场了?” “是,娘娘。” 若兰轻轻应了声,她知道这并不是她家主子想要的回答,可作为一个忠僕她却不得不如实回答。 蓝丽韫手指绞着丝帕,眸中闪着泪花,咬了咬唇:“这个月都几次了?他是不是恨不得天天在马场。” 也不怪蓝丽韫如此的愤愤不平,他们大婚不过月余,此时最该是如胶似漆恨不能日日相守,可除了最先的那十日,她就再没见过太子殿下了,而被人惦记着的太子殿下却日日去马场,蓝丽韫实在想不出到底马场有什么可以拴住自家夫君的心,就算是少去一日都不行。 “去查清楚,殿下到底去马场做什么?” “是,娘娘。”若兰本想开口劝主子静观其变不要妄动,可当她看到主子慌乱无措的眼神时,她心软了,她知道在夫家能依靠能仰仗的惟有自己的夫君,可是主子这才嫁过来几天啊,太子就如此凉薄,他日主子春残花落太子爱弛将是何其凄凉,她于心不忍,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拐了个弯咽了回去。 东宫,马场 “孤的楚锥今日可好?” “回殿下,小雪,不不,是楚锥今日状态很好。” 饲马的小官感受到李望舒射来的眼刀立刻改口。他就不明白了这马明明叫小雪,据说这名还是皇上给取的,可偏偏太子殿下要叫它楚锥,听说之前还有人因为这名没叫对受过训斥,这不就是个名吗?至于吗? 他打小多病,久医不治,家里怕他养不活便问了村里的长寿婆,长寿婆说贱命得贱养,母亲便给他取名狗子,让他天生天养,后来这病还就真好了,如今他出息了,专门给太子养马,也没成天嚷嚷着要改名啊。小雪多好听的名啊,怎么也得比狗子强吧,这名怎就不能叫了? 不过他回头想想,也是了,这可是在皇城里,是咱大周最尊贵的小主子,这皇城根下的人就够讲究的了,没事儿就爱瞎捣腾,那啥的喝口茶用那么小那么精緻的杯子,一口就没了,人管那叫品茗,照狗子他妈的话那就是富贵病,口渴了才要喝茶,自是用那大海碗一碗灌下去才解渴,不过人是真富贵,咱这穷草根自是没法比的,何况这住在皇城里的主呢,能不有点追求吗? 可惜了有追求又怎样?太子又怎样?人家马儿根本不在乎,丝毫不给面子,叫它楚锥时它根本不搭理,叫它小雪时它跑得比谁都快。 “孤看楚锥今日状态并不佳,怎么孤唤它,它都不搭理?” 狗子想说您叫它小雪,它立马就会跑来蹭您,可这样的话借他个胆他也不敢说。 “殿下,要不您喂喂楚锥,幸许它就和殿下亲近了。” 狗子拿着干草递给李望舒小心翼翼地说着。 李望舒想到今早在朝堂上听到远在边疆的某人的消息,心情颇好地点了点头,小圆子本想帮着李望舒拿马鞭,可主子根本没有给他机会,废话,这可是某人亲手为他做的,怎可给他人保管,李望舒仔细地将马鞭别在腰上腾出手来接过干草餵起了楚锥。
第5页 早朝时兵部尚书罗阳大加赞赏雷阙少年英才,以少敌多切断金辽后方粮草供应,为我军在收回绥德大破金辽奠定基础。 李望舒听着罗阳对战事的介绍,勾唇眯眼笑着,他很久没有听到雷阙的消息了,虽然父皇早已将天下第一庄传给了他,他有着大周最庞大的情报网络,没有他不知道的只有他不想知道的,可他硬挺着杜绝一切雷阙的消息,他就是不甘心先低头,先服软,可如此一来,他却发现他对雷阙的消息更是趋之若鹜,但凡朝堂上有一丁点关于边疆的消息他都会竖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生怕错过雷阙的讯息,总算今日有了信,这足以让李望舒慢慢回味好一阵子了。 在大周与金辽边境雷阙早已声名鹊起,他就像是杀神大杀四方让人丧魂落魄。 可李望舒不知道如此杀□□声却是雷阙一心求死而成就的,他不知道自他大婚之日起雷阙是经历了怎样的心灰意冷怀揣着这破碎的心缓过来的。 大周与金辽是几代的宿敌,绥德更是两国多年的必争之地,几经转手,如今终于回到了大周的手中,这全有赖边疆守军奋勇杀敌。 那日雷阙像祖父请命愿为先锋冲锋陷阵,安国公虽心系军中,但并非对儿孙漠不关心,对小孙子的情况老人家也并非全然不知,他不想孙子在悲痛欲绝的心境下上场杀敌,那会影响他对军情的判断,这在战争中无异于自杀,故而老国公便安排雷阙侦查策应,雷阙虽心有不甘,但军令如山,服从是军人的语言,他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那日他亲自带领一队人马外出侦查好巧不巧就碰上了金辽的一批押粮军,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对于军队的重要性毋庸置疑,雷阙当即下令副将回营搬援兵,而他则自己带队阻击。 副将深知粮草必然由重兵押送,敌我兵力悬殊,更深知雷阙的身份不容等闲视之,他极力反对雷阙在援军未到之时贸然出击。但他人微言轻,上峰一意孤行执意而为,他纵有千般道理也无可奈何,唯有竭尽所能全速回营报信。 雷阙毫不犹豫,雷厉风行,下令全队突袭,令行禁止,雷阙身先士卒如头狼一般带领全队将士扑向猎物。 哀莫过于心死,一个心死之人在战场上就如同行尸走肉,在他的身上对手只能闻到死亡的腐臭,只有他手上不断流下献血的剑招示着他还活着,一路杀着,他将那撕心裂肺的痛化作暴戾之气,他没有要俘虏,所有的人在他杀红了的眼中,不过是一个个阻挡他前行的障碍,他要拔出所有的障碍,手起刀落,身首异处,与其称之为战争不如叫它屠杀,那是一个人间地狱,不仅仅是敌人,就连身边的部下也各个看得胆颤,他们绝不会想到一向温润的雷将军在战场上竟是如此的冷心,这根本是个无情无心的杀神。 鼻尖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脚下踏着久久无法凝固的血水,眼前的满目苍痍让雷阙悔恨不已,他不是保家卫国的将军,而是满手沾血的屠夫。 他是迁怒,他是将自己的悲愤转嫁到了金辽人的身上,他想借着他们发泄,但更希望他们能结束自己的生命,终结自己的痛苦。 安国公看着自家一战成名的小孙子,他看不到任何的兴奋满足,他看到的只是满满的懊恼悔悟。人终要成长,在这过程中经历的欢乐痛苦忏悔都会成为日后无可取代的宝贵财富,老国公没有插手,他放任孙子自己舔舐伤口,这是他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要学的一课。 第 6 章 “娘娘,奴婢已经查到了。”若兰在刚收到消息时有些难以置信,但护国公府在京城耳目众多,行事谨慎,此事定是经过多方查证才报与她的,绝错不了,她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如实禀报给了主子。 蓝丽韫紧张地绞了下手中的丝帕,面上却故作镇定,硬撑着淡淡说了句:“讲。” 若兰将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蓝丽韫越听越压抑不住心中激愤,想她花容月貌,风华绝代,却败在了一个男人的手下,这怎能让她心甘,那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竟让太子对他如此念念不忘。 “听说两人之前时常闲庭信步,信马由缰,殿下那始终不离手的马鞭据说还是那人亲手做的,如今看来殿下去马场说不准就是为了思念雷家那小子的。” 若兰朝口没遮拦的若水蹬了眼,若水这话分明是在火上浇油,生怕娘娘这怒火烧得不够旺,这蹄子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若水这番话听在蓝丽韫的耳中可就不单单是浇油了,更是在这熊熊烈火中丢进了一把炮仗,瞬时就炸开了锅。 妒火中烧之下身份也好修养也罢统统被抛在九霄云外,蓝丽韫前呼后拥地直奔太子寝殿。 “娘娘,殿下不在,您还是请回吧。”看见怒气沖沖的太子妃前来,小糰子就心道不妙,连连叫苦,他额上聚起了一个大大的川字,太子殿下早已明令,海宴殿中无召不得入内,太子妃此番如此气势汹汹而来,凭他一个小小太监根本拦不住,可这又能怎样,他的主子是李望舒,可不是她蓝丽韫,拦不住他也得硬着头皮拦着。 “娘娘,”不等小糰子把话说完,若水就一把推开了小糰子,那泼辣凶悍的架势让一众宫人嗔目结舌,这哪是护国公府出来的丫头呀,这分明是一个市井泼妇。 蓝丽韫自是知道若水的失态影响的是她蓝府的声誉,但此时她完全没心情去顾及一个丫头的仪态了,趁着大家愣神之际带着若兰直接闯进了太子寝殿。 李望舒住的海晏殿装饰简洁大气,蓝丽韫双手紧拽着衣摆,有些侷促地走进空无一人的殿内,她瞄了瞄四周,突然看到床头挂着的一枚马鞭,极为扎眼。 蓝丽韫快步走到床边,一把抓起马鞭,使劲扯了扯,扯得自己满手通红,可马鞭却分毫未损,她气结,将马鞭狠狠地摔在地上,完全不顾仪容地大声叫嚷道:“毁了它,给本宫毁了它”。 若兰看着主子脸上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地往下滚落,心如刀绞,她拾起地上的马鞭,匆匆退了出去。 “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毁了它。”退出内室时若兰耳边仍回响着主子的怒吼。 若兰走后只留下蓝丽韫一人,室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蓝丽韫有些恍惚,出嫁前她曾是多少闺中少女羡慕的对象,她曾无数次幻想婚后能和夫君耳鬓厮磨花前月下的情景,可如今她芳华依旧却独守空闺黯然泪下。 “这怎么回事?”李望舒刚一踏入殿门便看到跪了满地的宫人。 小糰子战战兢兢将太子妃硬闯的事说了一遍。 “没用的东西,连个门也看不好,留你何用?”李望舒一脚揣在小糰子胸前,小糰子微胖,圆滚滚的,这脚力道十足,小糰子一个吃力向后一倒顺势便翻了个跟头,李望舒看着滑稽,怒意也减了几分。 李望舒自是知道蓝丽韫乃太子妃之尊,这些个奴才即使有心也是无力拦人的,便也就不再追究了。 进了内室,李望舒便看到烛光微弱地摇曳着,床上隐约躺着一个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定然是那硬闯海晏殿的太子妃蓝丽韫。
第6页 李望舒走近床边,惊见床头的马鞭不见了,勃然大怒,单手拉起蓝丽韫,横眉怒目道:“东西呢?” “什么东西?臣妾不知殿下要什么?” 蓝丽韫针锋相对盯着李望舒的眼睛问道。 “孤要什么?”李望舒磨牙凿齿道,“孤放在床头的马鞭呢?你可别和孤说你没看到。” “那个啊~” 蓝丽韫故意拖长了音,停顿了下似是思考,而后继续说,“臣妾看那东西旧了,再者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物事就让人拿去处理了。”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任意处置孤的东西?” “不就是一个马鞭吗?为什么我就不能处置了?一个死物难不成比我这个太子殿下明媒正娶的太子妃还重要金贵吗?”蓝丽韫已经无法再抑制自己的情绪了,她整张脸因为激动涨得通红,双手抓着李望舒的胳膊不住地颤抖着,“还是说这东西是什么人赠予殿下的信物?让殿下睹物思人?” “你胡说什么?唐唐太子妃竟也学得市井的那般无知妇孺捕风捉影胡搅蛮缠,成何体统?”李望舒用力甩开蓝丽韫的双手大声斥责。 “呵呵呵,”蓝丽韫不怒反笑,“真的是我胡说吗?殿下不防扪心自问,这真的是我胡说吗?殿下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自己的心。” “孤……孤……” 看着先前咄咄逼人的太子这般吞吞吐吐无言以对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蓝丽韫感到眼前一片黑暗,一阵晕眩便昏死过去了。 “太医,太子妃如何?” 刘太医笑着对李望舒行礼恭喜道:“殿下大喜,太子妃这是喜脉,母子平安。” “喜脉?”李望舒有些恍神,轻声问了句。 “千真万确,老臣行医多年,不会诊错的,太子妃这就是喜脉,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此后数日李望舒终日浑浑噩噩,茶饭不思,他丝毫没有即将为人父的喜悦,也没有去看过怀有身孕的太子妃,他脑海中不断回忆着那日在海晏殿蓝丽韫对他说的话,蓝丽韫让他扪心自问,他为什么那么重视雷阙送的马鞭,其实自得知雷阙走后他心中便有了答案,只是一直不肯承认罢了,蓝丽韫说的没错,他可以骗尽天下人却骗不了自己,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了,他对雷阙有情,但那情却非兄弟之情,那情却是男女之爱。 第 7 章 “娘娘,所谓丈夫一丈之内是我夫,儿子才是正经自己的,”对这整日里郁郁寡欢的女儿,蓝夫人恨铁不成钢,实在看不过眼,“娘娘如今身怀六甲,这身子可不是您一个人的。” “娘,自大婚十日一过他便没有来过女儿的房间。”说着蓝丽韫脸上流下了委屈的泪。 “韫儿,听娘一句劝,”蓝夫人拿出丝帕为女儿擦去脸上的泪痕,“如今殿下也没有纳侧妃的想法,他不来便不来,顺利诞下王子才是正经。” “道理女儿都懂,可女儿就是不甘心啊~,女儿哪里就不如那个男人了?” “我当什么事呢,殿下喜欢那个男人就让他喜欢去吧,那是个下不了蛋的公鸡,你日后有儿子傍身,母凭子贵,他有什么?你且宽心好好安胎。” “啊~,啊~,好疼,我不生了,不生了……” “娘娘,娘娘用力,用力,就快出来了,您用力加把劲,如今正是瓜熟蒂落之时,您一定要挺住,就差一点了。”稳婆是护国公府送来的府中老人,经验丰富,一个劲的在给蓝丽韫鼓劲打气。 李望舒在产房外焦急地踱着步子,这是十个月来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对这个孩子的期待,他希望蓝丽韫能为他诞下大周的继承人。 “舒儿,你放松点,你转得我头都晕了。”祁明珏闭了闭眼,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地抱怨着。 “爹爹,儿子只是有些紧张。” “坐下,你再紧张也帮不上忙,安安静静坐着等。”李君然毫不客气地给儿子当头泼了盆冷水,一脸嫌弃地瞥了儿子一眼,就这么点事都沉不住气,啧啧,这小子还差得远呢。可如今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皇帝陛下却忘了当年在李望舒出生时自己如热锅蚂蚁般急得团团转的模样,真是有嘴说人没嘴说己。 “哇~”说话间产房中传出了一阵婴儿清脆地啼哭声。 “生了,生了,恭喜陛下,恭喜殿下,是个小王子。”稳婆抱着孩子一路道喜而来。 李君然结过孩子抱着“呵呵呵”傻笑个不停,也不忘打赏众人。 “你别一直抱着,也让我抱抱。”祁明珏凑上前伸手要抱孩子,这时的李君然整个人都乐傻了,压根没听到爱人的话,李望舒更是插不上话,只能瞪眼干着急。 大周皇室子嗣不丰,此等天大的喜讯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在国内各处蔓延开了。 远在宁条梁的雷阙也同样接到了消息,情伤早已结痂可当你触碰它的时候还是会隐隐作痛。 雷阙曾偷偷奢望过他走后李望舒也许会发现自己在他心中是有一席之地的,也许也会为了他而食不下咽,辗转难眠,可如今看来当初的决定果然是对他们俩最好的选择,自己不在他身边他一样可以过得很好,雷阙口中尝到了苦涩的味道,久久不曾散去。 “雷将军,总算找到你了,”雷阙眼中无神地看着余辉,“走,我手痒了,咱们比划比划去。” 若时光可以倒流,若他能未卜先知一早就知道今天自己走背运,会成为某人发泄的对象被打得鼻青眼肿,往后几日都得躲在帐中不敢见人,余辉定然不会自作孽的去找雷阙消磨时光,他一定看到雷阙就绕道走,有多远就绕多远,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小余将军註定要顶着熊猫眼被人笑上好话几日了。 “雷阙今日是你离开的第317天了,你知道吗今日是恒儿满月,李凌恒是父皇给起的名字,取自凌恒山其若陋兮,如果你在你也会和我一样高兴的吧,你过得还好吗?你可知道我很挂念你吗?” 李望舒在书房摸着雷阙的画像喃喃自语。 蓝丽韫进门时恰巧看到了这一幕,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抱着儿子前来本想借着儿子和太子增进感情,她感觉得出李望舒还是很喜爱很重视儿子的,这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她鼓起勇气迈出了这艰难的一步,可事与愿违,她偏偏目睹了最不愿意看到扎心一幕。 她跌跌撞撞回了自己的八凤殿,屏退所有的宫人,抱着儿子将自己关在内室,她看着自己怀中的儿子,眼中的慈母暖意已然被满腔愤恨取代,“有儿子又如何?生你又有何用?除了那个男人,他眼中还能容下谁?” 她伸手卡住了儿子那细小脆弱的脖颈,她不顾儿子的哭闹,越卡越重,渐渐的孩子的哭声越来越轻。 守在门外的若兰吓坏了,她不停呼唤着主子,可始终得不到回应,她拼命砸门可怎么也打不开,她拔腿飞奔朝太子书房跑去,一个不留神与祁明珏撞了个满怀。
第7页 她像是抓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她毫不在意李君然狠戾如刀的眼神,她紧紧抓住祁明珏的手拖着他往八凤殿跑去,一路上断断续续总算是将事情的始末道清说明了。 李君然一个纵身施展轻功先一步到了八凤殿,他用内力破门而入,一掌打晕蓝丽韫夺下孩子,此时小凌恒已经面色铁青,气若游丝。 “降雪白芷何在?快来看看恒儿如何了?” 降雪白芷两人一阵施救总算将孩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渐渐的小脸上浮现了些许血色。 李望舒得了消息急急赶来,见儿子已无大碍面色稍霁,看了眼蓝丽韫,转身问身边太医道:“太子妃如何?” 几位太医纷纷交换了下眼神,最后有太医院德高望重的老人文老院正开口回话:“殿下,太子妃怕是得了癔症。” 李君然剑眉一挑:“怎就得了这病?” “娘娘产后精神一直不济,太医院也开了不少凝神补气的药给娘娘服用,可见效甚微。” “那可有法子治?”蓝夫人本是来喝外孙满月酒的,怎知就看到女儿发癔病,她布满血丝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文院正,满脸焦急。 “夫人放心,老夫定当竭尽所能。只这癔症本是心病,还得请夫人多多宽慰宽慰太子妃才是。” “定是要的,多谢太医。” “太子妃如今癔症缠身无力抚育小王子,即日起小王子便交由皇后抚养,”李君然看了眼强忍泪水的护国公夫人,“念及护国公夫人蓝许氏爱女心切,特准其暂住八凤殿就近照顾太子妃。” “谢主龙恩。” 蓝夫人这句谢真真是发自肺腑,若是今日小王子真的在她女儿手上殒命,就算搭上整个护国公府恐怕也难消陛下心头之怒,陛下如今所为实乃皇恩浩大,但她绝不会放过害了她女儿的罪魁祸首。 蓝夫人瞪着若水,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她女儿的心事她最是了解的,纵然是受了太子的冷落,可终究她女儿还是东宫后院唯一的主子,就算太子爱慕一个男人那又怎样,在她看来这样也许更好,若是太子对这个男人死心塌地,那她女儿便是诞下了太子唯一的儿子的女人,往后这整个大周都将是她们娘俩的,男人本就靠不住,惟有权力不会背叛,其他的都不值一提。若非这贱蹄子从中挑拨,她的韫儿又何至于如此想不开,抑郁成疾,终究连儿子也给了旁人抚养,如今孩子还小,谁养着亲谁,长此以往日后孩子大了母子俩还不知道要多生分呢。 “恒儿,恒儿,我的儿啊~,你在哪呢?”蓝夫人一个不留意,便让蓝丽韫得了机会独自一人熘达出了八凤殿。 这一年多来蓝夫人日以继夜地照顾着女儿,身心俱疲,精神变有些涣散,她今日一不小心打了个瞌睡,却不想送了女儿的命造成了她懊悔终生的后果。 蓝丽韫一路呼唤寻找着儿子,在远处瞧见碧波池边有个东西在晃动,她以为是儿子在那儿晒太阳呢,便一路小跑过去探个究竟,不想只是柳树的影子,她失望的转身,不慎脚下一滑跌落碧波池中,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一代红颜,香消玉殒。 若水早在一年前就被蓝夫人杖毙了,如今只留下若兰一个打小跟着蓝丽韫的陪嫁丫头,太子妃殡天后,若兰向太子请命自愿为太子妃守陵,李望舒念其主僕情深一片丹心便应允了。 第 8 章 “雷阙今日是你离开的第360天了,今日太子妃出殡,我对她虽没有多少感情,可终究她得这病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非我的冷漠她也不至于落到如斯境地。 可是雷阙你知道吗,在我明晰了自己的心意后,我实在无法对着任何女人虚与委蛇,她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我,错得太离谱了,我知道你一直当我是兄弟,可因为我,因为我不受控制的心,我们的友情变质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我不能再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不想骗她,我疏远她,可她却因为我的错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许她的死可以让她解脱,让她逃脱尘世的一切烦扰,可活着的人却要背负永无止境的负罪感。” 李望舒如今有了个新习惯,他每天晚上都会和雷阙谈心,更准确的说是在和雷阙的画像谈心,他画了很多雷阙的画像,有伏案而卧的,有弯弓射鵰的,他将画像挂在寝殿之中时时刻刻看着。 时刻被惦记着的雷家二公子此刻正在军中到处找余辉,这一年多他在军中早已混得是顺风顺水左右逢源,可偏偏有时候还是会让人避之唯恐不及,今日便是这样的情况。 近日军中传言四起,说是雷将军心情不好逮谁揍谁,不带商量的,各个揍成熊猫眼,打不过我躲还不行吗?故而便兴起了军中之人见雷将军绕行的风潮。 其实雷阙不过是想找人练武打发时间忘却情伤之痛罢了,谁曾想却被人当作了洪水猛兽。 他听到太子妃不慎意外身故的消息,糟糕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不是为了蓝丽韫,而是为了李望舒,他的殿下本就多愁善感,定然会难以承受,肝肠寸断,他天天尝着离开爱人的蚀骨之痛,他不希望殿下也经历同样刻骨铭心的伤,天下情事最痛的莫过于求不得爱离别,他远在边疆,鞭长莫及,有心却无力只能干着急。 “小余将军你蹲在灶台后面做什么呢?我得准备饭食了,您别在这碍手碍脚的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什么呀,什么叫碍手碍脚的,我不过借你这地儿躲躲嘛,”余辉话一出口惊觉漏了底,赶忙找了个藉口,“躲,躲什么躲呀,多大点事,我这不看王胖不在你小鹏一个人忙不过来嘛,就来帮你打个下手。” 小鹏一听余辉要帮忙立马就急了,上回余辉晚上肚子饿,他一个人偷摸到了伙房,不知怎么捣腾的差点就把伙房给烧了,还好发现及时处置得当,不然整个军营都得被他殃及,为那事众火头军都挨了罚,各个被教训得屁股开花,当时的情景如今仍历历在目,现在想起来小鹏还有些后怕,忍不住就双手摸了摸屁股。 “那什么,咱这地儿小,两个人一站吧就挤得慌,连个转身的地儿都没了,要不您老还是出去等着开饭吧,要是饿了我这还有两烧饼,您先垫垫肚子,这饭一会儿就好。”说着小鹏就掏出两烧饼,一把塞进余辉怀里,生生把余辉给推了出去。 余辉怀揣着两烧饼站在门外,一阵寒风吹过,他头上挂满黑线,那王胖足有他两个那么壮,平日他们不都一块干活?那时可没听小鹏抱怨过挤,怎么今天就挤得没地儿转身了?赶情今天他来就挤了?余辉总算是回过味来了,这都什么烂藉口,真当他是傻的?余辉黑着脸转身刚想杀个回马抢,就听身后一声吼,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僵在当场。 “我都找你半天了。” “嘿嘿,找我啊。”雷阙在余辉的肩上狠狠拍了下,跑得了和尚跑步了庙,营房就这么豆干大的地方,他能跑哪去,余辉任命地苦着脸转过身来强挤出了丝笑容。 雷阙一眼就看见余辉怀中的两烧饼,一脸嫌弃,伸手拿了个送到嘴边“卡兹”咬了口:“啧啧,我就猜你在伙房,这都快吃饭了还来偷食,走,陪我去切磋切磋。”
第8页 您老心情不好又不是我惹的,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有本事你就去找那个惹了你的人啊~,我又不是沙包,又不是出气筒,我招谁惹谁了。在心里嘀咕嘀咕也就算了,若要说出口来,那可就真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余辉拖着沉重的步伐跟在雷阙身后,一派视死如归的气盖到了校场尽心尽责地履行他人肉沙包的义务去了。 “你去准备下,三日之后你随爷爷一起回京。” “爷爷一人回京述职便是了,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再者金辽虎狼之国,总不消停,总得有人留下坐镇中军不是。” 安国公极不待见小孙子学着老兵痞那样一副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只要有仗打万事皆不顾的德性,撩起一脚踢在了雷阙的小腿肚上,这脚下去雷阙吃疼又不敢吱声脸都憋绿了。 “这都三年了,别总想着打仗,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终身大事也该考虑起来了,你不急你爹也急了,看看你侄子都快十岁了,你还一个人。” “爷爷,我哪是一个人,我不也有雷诺吗?” “歪理,你甭和我胡搅蛮缠的,这次就算用绑的我也把你绑回去,你自个儿掂量着办,是自己走还是我让人绑你回去。” 雷阙看着老国公沉下的脸色,知道这次铁定是逃不过了,只得垂头丧气老老实实回去收拾行装了。 “父,诺,去。” “诺儿,你还小,不能去,乖乖在军中等着父亲回来。” “可,诺,想,父,去。”雷诺紧紧拉着雷阙的衣角,眼中充斥着极度的恐惧和不安。 雷阙看着儿子顺着两颊不断涌出的泪珠,心就被狠狠地揪了下,儿子向来粘他,这一去少说也要数十日,这小子不定会多害怕,但想到儿子易于常人的情况,还是一狠心一咬牙拒绝了:“父亲知道诺儿想和父亲一起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诺儿要听叔叔伯伯们的话,好好练习说话,乖乖等着父亲回来,知道吗?” 雷诺认真地点着头,雷阙一把抱起儿子,摸了摸他的头,看着他的眼睛无比坚定的说:“父亲答应你一办完事就会赶回来。” “嗯。” 第 9 章 “小诺我们回去吧,你父亲已经走远了。” “不,等。”雷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雷阙远去的方向,他答应了要乖乖等父亲回来的,他要等父亲。 自雷阙离开军营,雷诺蹲坐在这里已经一整天了,就像等着狼群猎食回来的狼崽子似的,一动不动,一整日滴水未进,任谁来劝他依旧纹丝不动。 余辉听见他肚子呼噜呼噜叫个不停,二话不说抱起这狼崽子就往伙房跑去。 “嗷,嗷,放,放……”雷诺人小力大,龇牙扭身,挥舞双手,险些就挣脱了余辉的束缚,“嗷,嗷。” “小诺,你不乖,你答应了你父亲会听叔叔伯伯们的话。” 听见余刚的话,雷诺动作一顿安静了下来,他平时最怕这个大余伯伯了,况且父亲走时他答应过的,他要听叔叔伯伯们的话,他要乖乖等父亲回来,但他没有做到,他没听话也没有乖,要是父亲回来的话他定然要生气的,他耷拉着脑袋,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抽动着鼻子,一副“我知道错了,保证以后不会了”的模样,小小声地说道:“不,说,父,道。” 余辉给他大哥使了个眼色,这啥意思啊?余刚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他特鄙视弟弟,身壮脑小,吃得比谁都多,可就不长脑,他拍了拍雷诺的背,“小诺是要我们不把这事说给你父亲知道,是吧?” “嗯。”雷诺点了点头应道,继续趴在余辉的肩头,将脑袋埋得更深,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不说,不过小诺要听话,以后不再这样了,可以吗?” “嗯。”雷诺继续点头。 “小诺不准点头,用说的回答。” “可、以。”雷诺有些吃力的一字一句回答着,总算说了个完整的词,余刚对此很是满意。 余辉冲着哥哥竖起了大拇指,要是他一个人可绝摆不平这小狼崽子,更别说要教他说话了,这可是个艰巨的任务。 雷诺是个苦命的特殊孩子。他是雷阙在一次山林熘马时捡回来的孩子,当时余辉也在场,他对那时的情形至今仍记忆犹新,故而也就越发怜惜雷诺这孩子了。 军中将士都习惯叫雷诺狼崽子,此话不假,雷诺就是个狼崽子,他是被狼群养大的。 那日雷阙和余辉山中熘马不慎进入了狼群的领地,两人当时被狼群团团围住,可在一群狼中有一个小傢伙吸引力两人的眼睛,他除了有人类孩子的皮囊,没有一点人样,他的举手投足活脱脱就是匹狼。 他屈身双手着地,用野兽般放着绿光狠辣的眼神盯着两人,不时附和着狼群发出像狼一般凶狠的嚎叫,两人被这一幕震撼了,这是怎么样的遭遇才让一个幼子被狼群扶养,与狼为伍认狼为亲。 雷阙和余晖感念狼群对这孩子的一点恻隐之心,没有下杀手,只是用内力将扑上来攻击的狼打晕罢了,好在两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双双全身而退。 竖日,雷阙带着干粮准备孤身一人出营找寻狼穴,在出伙房之际他迎面遇上了往伙房来的余辉,两人对视一眼,勿需多言便知对方和自己想的一样,要去把孩子带回来。 他们费了不少时间寻着足迹找到了狼洞所在。两人找了处离狼洞不远但极为隐蔽的高处监视着洞穴内的动静。他们观察了两天,见狼群日伏夜行,且每次都会带小傢伙一起出洞,两人便等着白天狼群熟睡之际由雷阙悄悄熘进洞穴,偷偷将小傢伙抱出来,余辉守在洞外进行策应。 雷阙在身上抹了点狼粪,避开了哨狼进洞,看见大大小小的狼盘踞在一起呼呼地睡着,他寻觅了一圈,没有找到狼王,在最里面最宽敞的位置找到了狼后,还有和小狼一起窝在狼后怀里的小傢伙。雷阙踮着脚,慢慢接近小傢伙,轻轻抱起小傢伙,迅速撤离狼穴。 离开狼穴不到百米,雷阙敏锐地感觉到一直有双眼睛紧紧跟随着自己,雷阙停住脚步,回头寻找目光的来源。 “怎么了?”余辉顺着雷阙的目光看去,并没有看到什么,“我们快离开吧,若是狼群发现这小狼崽丢了那就糟了。” 正在此时,雷阙怀中的小傢伙听到响声醒了过来,他嗅了嗅闻到周围有狼的味道,但却不是狼后的味道,他有些疑惑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两张陌生的脸,顿时警觉起来,他张开嘴,亮出磨得极尖及锋利的牙齿,毫不口软地在雷阙脖颈上狠狠咬下一口,猩红地血瞬时沿着牙缝流了出来,空气中充斥了血腥味。 余辉大惊,但又怕伤着雷阙,不敢贸然将那小狼崽拉下来,只能呵斥道:“你个不是好人心的崽子,我们是帮你,你倒好,反咬一口。” “嗥,嗥,”狼王从密林中现身,小傢伙在听到狼王的叫声后,便松开了口,狼洞中也是一阵骚动,狼后带领狼群汹涌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人团团围住。
第9页 “狼王,你若有灵便听我一言,这小子非尔族类,我雷阙愿成为其父,视其己出,护其周全,”雷阙双眼直视狼王,坚定不移,毫不退却,“古有季布一诺贵如千金,今有雷阙一言重如九鼎,狼王放心,雷阙为此子取名雷诺,雷阙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不有忘今日之诺。” “嗥~”狼王似是听懂了一般再叫一声,狼群纷纷向两边聚拢,让出一条路来,雷阙明显感到怀中雷诺的不安和挣扎,他放下雷诺,雷诺手脚同用奔向狼王狼后,狼王狼后分别用脖颈蹭了蹭雷诺的脖子,雷诺依依不捨始终不肯离开,狼王用头拱了拱雷诺,将他推向雷阙,喉间不断发出轻轻的呜呜声。 雷诺抽泣着三步一回头地挪到雷阙身边,雷阙抱起雷诺,这次雷诺没有再反抗,他乖乖待在雷阙的怀中,“嗷呜~”狼王仰头嚎叫一声,群狼纷纷附和,一时间狼嚎声响彻山林,震天撼地,经久不息。 雷阙知道这是狼群在为雷诺送行,见此真情相待,两个军人也不禁眼角酸涩,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怀中的雷诺早就泣不成声,满脸泪痕。 那日晚上,整个戍边军都听到了一阵狼嚎声,可始终找寻不到狼的踪迹。 第 10 章 其实雷诺起初并不好带,他长久以来跟狼群生活在一起,浑身散发着狼的习性。 他没事就会蹲坐在地上将自己的指甲磨得尖锐无比,永远都是四肢并用奔跑着,他像狼一样拥有着极快的速度和极佳的爆发力,他只吃生肉,这使他的犬齿极为发达,但却让他的胃肠承担了极大的负担,他长期学者狼嚎叫,伤到了他的声带,也不会像人类那样发声说话。 雷阙想了很多办法可要改掉这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惯谈何容易,所谓积习难改,始终都无法改了这些习性。 “雷将军如此妇人之仁这并非对雷诺好,而是在害他。”余刚观察了数日,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便有了这回的仗义执言。 “余将军你有所不知,这事急不来的,得循序渐进。” 余刚撇了撇嘴,直指要害:“雷将军,你太容易心软了,每回你只要一看到雷诺用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你,你就妥协了,这样他一辈子都改不了这些坏习惯。” “这……”雷阙知道余刚说的没错,对于雷诺他总是很容易心软,也许是看到过他曾经的生长环境,内心就下意识地想要宠爱他,渐渐地就对他硬不起心肠来。 余刚自是知道雷阙拳拳爱子之心,下不了狠手,便毛遂自荐揽下了这不讨好的活,当雷阙看到改造好的儿子时当真是对余刚感激涕零,不过那时余刚要求雷阙立下誓约写明无论自己採用什么方式教育雷诺都不准他插手时,他还是很纠结很不放心,天人交战了一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最终下定决心立约,不管怎样,一切都是为了雷诺。 刚被带回来那会儿,雷阙请来军医给雷诺把脉,当时诊出了不少问题,一段时间过去了,这些问题不但没得到改善反而愈演愈烈,归根究底就是雷阙太过宠溺儿子了。 雷诺是个聪明的孩子,一来二去便摸清了雷阙的脾气,只要自己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撒娇的模样,铁定能让父亲心软,往往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小子矇混过去,于是乎这事的后果就是雷诺的治疗很难开展,军医精心调制的药膳也很难送到雷诺的口中。 为了儿子,雷阙这次下了狠心,怕自己心软,在余刚改造儿子的期间他变着法的找藉口离开军营,见天不见人影,只有晚上才会回营,有时回来晚了小雷诺都已经梦见周公了。这让少了靠山的小雷诺很苦恼。 每顿饭都是余刚亲自看着雷诺吃下,最初雷诺看见清粥尝了一口没有荤腥,寡淡无味,直接吐了,死活不肯吃第二口,余刚并不哄他,也不给他其它的吃食,直接将清粥端走,这日雷诺饿了一整日。 雷诺也是个硬脾气的孩子,第二日见依旧只有清粥,他依然没开口吃,只是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余刚,可怜巴巴的,平日里这招对雷阙可是很管用的,可这次显然雷诺失算了,他万万想不到余刚是个石心木人,根本不吃这套,对他的撒娇一律视而不见。 到了第三天,小雷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跟着狼群他学会的第一条生存法则便是适者生存,任何时候适应环境填饱肚子让自己活下去永远是最重要的,决不能浪费宝贵的食物,想通了这个道理,小雷诺化身饿狼,以风捲残云之势席捲了一大碗清粥,余刚怕他不知节制吃撑了,便没再给他添。 雷诺习惯了手脚并用,像狼一样奔跑跳跃,余刚每日都会抽出两个时辰陪着雷诺练习站立行走,只要雷诺一有趴下的苗头,余刚便会让小雷诺尝到竹笋烤肉的滋味,藤条打在小腿上那滋味可不是盖的,可疼了。 “哥,这只是个两三岁的孩子,这一藤条下去还不得皮开肉绽的,得多疼啊。”有一回余辉路过正巧赶上余刚举起藤条准备下手,他一把抓住藤条,想要阻止哥哥。 “就你们这一个个心慈手软的,这小子弱冠了都走不了路说不了话,孩子父亲都没说话呢,你谁啊,给我滚一边去。”余刚反手一挥挣脱了弟弟的钳制,直接抽了小雷诺一藤。 小雷诺在狼群学到的第二条生存法则便是强者为尊,他见高大强壮的余辉也屈服在矮小瘦弱的余刚的淫威之下,立刻识时务地乖乖站好。 吃了疼,认清了形势,在小雷诺的心里便清楚的确定了一个事实,眼前这个伯伯绝不是软弱可欺的,他也不可能会像他的父亲那样惯着他,是个绝不好糊弄的人。 此后但凡余刚让他做的事情他都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无论是直立行走,发声说话,还是吃饭喝药他都丝毫不敢怠慢,令行禁止,决不含糊。 很快便到了验收成果的这一日,雷阙一早便坐立不安,当看到小雷诺挺直腰板稳步向他走来时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的是他领回来的那个小狼崽子吗? 雷诺跑了几步,似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瞟了眼余刚,见他面色不改,偷偷松了口气,又慢慢稳步走着。 他现在走路没什么问题,可要是跑起来,在速度跟不上的时候他还是会不自觉的像以前一样双手握拳撑地手脚并用地跑,他真怕自己一时兴奋过度忘乎所以故态复萌被余刚逮个正着,绕是如此在雷阙眼中如今的雷诺已然是脱胎换骨,看到日趋正常的雷诺雷阙欣喜不已。 小雷诺一路认真沉稳走着的小模样让雷阙心中一软,雷诺走到父亲面前,抱住父亲的大腿,努力开口,用沙哑的声音吃力而坚定地喊了声:“父。” 雷阙愣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激动得语无伦次:“诺,诺儿叫我什么?诺儿,会说话了?” “父。”生怕父亲没有听清楚,雷诺再次大声而坚定地喊了一声。 虽然和同龄的孩子相比雷诺还差了一大截,话还说不利索,只能说简单的几个字,可这已经是质的飞跃了,假以时日定然可以和平常的孩童无异。雷阙伸手抱起了儿子,将儿子高举过头顶,兴奋又自豪,原来这就是为人父的感觉啊~。
第10页 那个时候雷阙抱着儿子心想他的太子殿下在听见小王子喊父亲时会是什么样的心境,是不是也会如他这般欣喜若狂? 第 11 章 “雷阙今天是你离开的第1105天了,这次你会回来述职吗?我知道秦风那里一直有你的消息,三年前我就给他下了命令,不准他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消息,最开始是赌气,我气你不告而别,到了后来是害怕,我怕听到的会是让我失望的消息,没有消息对我而言也许才是最好的消息,只要不到谜底揭晓的那一刻希望就不会破灭。我好想见你。” 李望舒喃喃诉说着自己的相思之情,他抚摸着画卷上雷阙的脸颊,低头吻上他的唇,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李望舒的动作极其轻柔,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己魔咒了,有些思君成疾。 朝堂之上李望舒终于见到了这三年来朝思暮想的人,这个早朝他的眼中只有雷阙,他整个人昏昏沉沉,耳边不停的响起嗡嗡声,可他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迫不及待地盼着散朝。 一下朝罗阳就拉着雷阙就边疆的形势聊了起来,此时几个老臣也围着李望舒寒暄着。太子妃殡天三年家中有女儿的臣子早就按耐不住了,都翘首以待哪日太子殿下再娶继妃,围着李望舒的老臣们便是那些家中有女儿的。 在他们眼中李望舒就是那天上飞的白天鹅,各个对他垂涎三尺,一有机会就往李望舒跟前凑,不为别的就混个眼熟,都指着有朝一日太子殿下再选妃时能想到自家女儿,李望舒好不容易耐着性子打发了这群癞□□,转眼就见雷阙正往殿外走。 李望舒刚抬脚想追上去,却见安桂迎面而来拦下了自己,传话说是父后想见自己。李望舒向来对祁明珏孝敬有加,父后让去他自然不会拒绝,可天知道他等今天等得花都谢了,现在除了雷阙他哪还有心思去见其他人,但可偏偏这个其他人是他不得不见的。 灵犀殿 “父后有事找儿臣?”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不是,儿子不是这个意思。”知道说错话的李望舒连忙解释。 祁明珏抱着小孙子,捏着小傢伙软糯的小手,一脸慈爱,“坐吧,也没什么事,今儿你外祖那里送来的海蟹到了,各个鲜活乱跳的,就叫上你一起来尝尝鲜。” 李望舒满头滴汗,您老心疼儿子也得看看时间不是,今儿是什么日子啊,就算是吃龙肉,儿子都未必能吃出味来,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却不能说,李望舒陪笑应着,只能在灵犀殿陪着老子儿子等吃。 等李君然从御书房出来回到灵犀殿时看到的便是一派父慈子孝儿孙绕膝的情形,他在殿中站了好一会儿也没人注意到他,最后还是安桂不经意的一个抬头看到黑着脸的皇帝陛下,立刻行礼问安,引来一众人等的侧目。 “陛下回来了,先坐会儿,一会儿就开饭了。”祁明珏眉眼弯弯继续逗弄着小孙子,口上随意说着。 “嗷。”正说着点点一摇一摆地熘达进来了,瞅准了祁明珏身边的座一个健步就稳稳噹噹坐了上去,回头冲着李君然吼了一嗓子,尾巴还不停的晃啊晃的,这明晃晃的一副挑衅的嘴角惹得李君然直磨牙。 自从被祁明珏捡到,点点就成了大周最威风最幸福的豹子了,从小是饭来张口有人照顾,从没过过像外面的野豹子那样餐风露宿为猎物烦恼的日子,他还有个好主人,很体恤爱护他,主人在自己过着甜蜜幸福生活的同时也没忘记它,给它这个单身汉找了个媳妇,让它在皇宫后院安了家,如今儿孙满堂,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不过点点也有烦心事,那就是主人的丈夫老是霸占着主人,害得自己都不能找主人玩了,久而久之点点便养成了个习惯,只要有机会能隔应到主人丈夫的时候点点绝不放过,下手那叫一个快准狠,让你知道豹子不是好惹的,别总是欺豹太甚,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点点这回又一次成功给李君然找了不自在。李君然环顾四周,看着一屋子的人欢天喜地的,一个个一双双没一个看得到他的,就连自己的爱人现在眼中也没有自己了,他的脸黑得都快成煤炭了。 李君然觉得他在爱人心中地位正在与日递减,以前他回宫时,暑日里珏儿会给他端上一碗乌梅汤消暑解渴,冬日里珏儿会给他脱裘袄还会往他怀里塞暖炉,今天就一句话连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他在不满的同时又突然有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难道这就是市井中流传的中年危机? 有了这个想法后李君然这一顿饭下来整个是食不知味,完全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他看着眉眼带媚越来越诱人的祁明珏,又想到自己整日伏案缺乏锻鍊的松弛身体,更没有胃口吃饭了。 其实这不过是李君然心理因素作祟罢了,他平日里也时常习武骑马,身材保持得很好,可不知为什么他在祁明珏面前总是缺乏自信,他害怕身边的人分走祁明珏的心,即使是儿子也不可以。 突然听到祁明珏对儿子好一阵的嘘寒问暖,他整个人都不好了,鼻腔中充斥着一股酸味。他像护食的公狮子立刻予以反击。 “舒儿如今倒是需要一个体己的人在身边照顾着,太子妃也去了三年了,是时候给恒儿再找个母妃了。” 此话一出,李望舒脸色苍白,顿时清醒了三分,他今日一直心不在焉的,祁明珏见状有些担心,作为一个尽责的父亲自然是要关心下儿子的,怎知这样的关心对于儿子来说却是飞来横祸。 李望舒早就做好准备若是雷阙不能接受他,他便一个人孤独终老,宁缺毋滥,一个蓝丽韫就够他受的了,他可不想再去招蜂引蝶,招惹更多的人来委屈自己了。 “父皇,此事不急,太子妃的事儿子心中愧对蓝家,暂时还不想再找新人。” “要补偿蓝家,方法多得是,日后对于蓝家那些有能耐的子弟多多委以重任便是了,太子也不必过于自责,委屈了自己。” “儿子不委屈,一点都不觉得委屈。”李望舒急得满头大汗,今天是哪个杀千刀的惹着他父皇了,那人真是该死,让他无辜躺刀。 “好了,舒儿对太子妃也算是重情重义,他不想做那种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不念旧情的人,你就不要逼他了,来喝碗汤。”说着祁明珏就亲手盛了碗汤放到李君然面前,“这黄芪党参鸡汤最是滋补,健脾补气,强生健体更是不在话下,这经过御膳房的能人巧手烹制后味道也是绝佳的,陛下试试。” 此举果然让李君然熨贴了不少,眉宇间露出了一丝笑意,感觉自己终于扳回一城找回了点存在感的陛下有些飘飘然,彻底将儿子的事抛至脑后。 本来李君然也不是真的要为儿子选妃,提及儿子的婚事不过是心血来潮摆了,他就是个自己不痛快,也要让人陪着一起遭罪的主。如此想来我们英明伟岸的皇帝陛下也不过就是个想要吸引家长注意成天惹是生非长不大的坏孩子罢了。 躲过一劫的太子殿下,虽然松了口气,可脑中却绷紧了一根弦,雷阙是他表哥,比他还大两岁,真可谓是老大不小了,至今尚未婚配,雷家的长辈应该很着急吧,那他们会不会也像父皇这样逼婚?想到这里李望舒不禁嵴背发凉,留给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若是雷阙点头了,娶妻生子不过就是在弹指一挥间,他不能再龟缩不前了,趁着雷阙尚在京中,他要主动出击弄清楚雷阙对自己的感情。
第11页 李望舒向来说风就是雨,只要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就会义无反顾地向前沖,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一出灵犀殿他便直奔安国公府。 第 12 章 “殿下来得不巧,雷阙难得回京,被几个朋友拉着去喝酒了,殿下若有事不妨差人去知味楼看看,兴许还能碰得上。” “我不过是随口问问,大表哥怎的就下逐客令了?”李望舒有种被人看穿心事的尴尬,立刻半开玩笑似地编排起了雷辞。 “殿下误会了,雷辞哪敢给殿下下逐客令啊,雷辞可巴不得殿下多来几次联络联络感情。”雷辞在安国公府主事多年,府内府外一手抓,处事比泥鳅还滑,四两拨千斤的就把这事给揭过去了。 “今儿不为别的事,我就是来看外祖和舅舅的,与旁人无关,大表哥可别想多了去。”李望舒立马顺坡下驴,找了个藉口向安国公住的院子去了。 雷辞跟在李望舒身后,难得露出了笑颜,种种迹象表明弟弟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 “雷二,当年你不顾哥们义气说走就走,可曾想过你也会有今日?”蓝礼延捧着一坛酒滴熘熘转着眼珠子得意洋洋地给雷阙倒酒,这已经是第三杯了,可看众人的架势这才是个开头,“雷二我可告诉你了,这只是第一巡,后面还有好戏等着你呢。兄弟们你们说是也不是?嘿嘿。” “那是必须的。”武威侯世子高啸天头一个回应,紧随其后,众人连声附和,雷阙心中微颤,看来这是有备而来了。 照理说蓝礼延不该和雷阙这么热络才是,怎么说他都是蓝丽韫的嫡亲大哥,可这后宅的事源于后宅止于后宅,不论妹妹猜测的是真是假,如今人已经没了,也犯不着为了个谣言给自己树敌,给家族找麻烦。 再者,若太子真是心系此子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这如今的皇长孙可是他蓝家的外孙,大家氏族本就盘根错节,蓝雷两家多有姻亲,雷阙和蓝礼延本就是三福内的表亲,雷家如今的姑娘不是已经嫁人了就是年纪太小不合适,真要再选太子妃也不会从他雷家出,将来若是雷阙得了势决亏待不了自己的外孙,他蓝家的女儿抓不住太子的心守不住太子妃之位,那是她自己没本事,与人无怨。 若是人还在,就以他妹妹那丁点城府心机指不定败在哪个狐媚子的手上,也许还得搭上整个蓝家。当年陛下选上他妹妹嫁于太子阖府上下一派欢腾喜悦,唯独他有着隐隐的担忧,以他妹妹的个性只能低嫁不能高攀。 他这个妹妹可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父母对她呵护备至宠爱有加,抱在怀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婆家若是不如蓝家她自然是被如珠如宝地珍视着,可她要嫁的是大周最尊贵的家族,太子是万万不会围着她转的,她调整不好心态,摆不正位置,吃苦头的只有自己,倒头来还是瘗玉埋香收场。 东宫,海宴殿 “小丸子回来了没?”李望舒在殿中来回踱着步子不时看向殿门焦急地问着。 小圆子和小糰子对视一眼,两人谁都不愿先开口来触太子殿下的眉头,殿下从安国公府出来都问了好几回了,当时殿下让小丸子守在安国公府门口等着雷阙一回来就给自个儿报信,让小丸子留下不为别的,就因为小丸子是他们三个中跑得最快,这都多久了,小丸子连个影儿都没,殿下能不急吗? 看着李望舒越来越沉的脸色,小圆子哪还敢再多想了,作为太子殿下身边第一贴身太监他只能任命的硬着头皮声如蚊吶地回着:“还没。” 果然,太子殿下转圈的速度更快了,犹如困兽。 “小糰子,你去知味楼看看人是不是还在那里。”李望舒深吸了口气呼出,定了定心神,吩咐着小糰子。 小糰子不敢耽搁,一熘烟撒腿跑了出去。小圆子偷瞥了眼小糰子跑出去的方向满目惊羡,多好啊不用对着脸比锅底还黑的殿下,多幸福啊~。 话说小糰子到了知味楼瞅了一圈也没看到雷阙,便找了小二来,这可苦了小糰子,他就只知道雷阙来了,和雷阙一起来的都有哪些人,有多少人,他全然不知,这要他怎么问啊~。 小二挠着脑袋想了半天,“哦,好像是有一波人,好几个像是纨绔子弟的,”小二脱口而出就绝不秒,瞟了眼小糰子,看他没什么异样也就安心了,其实这个时候的小糰子一门心思想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雷阙回去复命,根本没闲功夫去考虑其它的,“那些豪门贵子早走了。” “什么?走了?你怎么也不拦着?” 小二翻了个白眼,心道我一个做小二的哪能管得着客人的去处啊~,能做小二的可不是笨的,眼珠子一转,“小的有听他们说他们接着要去邀香楼。” 邀香楼,我的妈呀,这雷大人还真会玩,那可是这阵子风靡了全京城,在上流社会迅速串红的邀美度良宵的地儿啊~,就连小糰子这个小太监也是如雷贯耳,听说那里头堪比商纣王的酒池肉林,美人如云,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别说姑娘了,还有不少貌若潘安的少年,多是干净的专给那些个达官贵人尝鲜的,要在那里度春宵可真得拿千金来换。 小糰子倒吸一口凉气,为雷阙捏了把冷汗,外面的人不知道,可在东宫,他们这些贴身服侍的哪个不知道主子的心思,如今只盼着雷大人就是去喝个酒听个曲,那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一样都没沾,不过这话小糰子自个想着也不会信,这世上哪那么多柳下惠。 “人找着了?”其实这话不问李望舒也知道这人定然是找到了,事若没办成小糰子也没那么大胆子就敢回来了。 “找是找到了”,小糰子有些吞吞吐吐,不过迫于太子殿下的威严还是老实交待了,“几位爷后来去了邀香楼。” “哐啷噹”一声巨响,桌案上的细软尽数滚落在地,不少还滚到了小糰子的脚边,小糰子晃了晃身子,璇即头顶传来一阵怒吼:“好你个雷阙,孤还真小瞧了你,走了朝边疆,胆都养肥了,也学着人家寻花问柳了,我倒要看看你这胆有多肥。” 第 13 章 李望舒带着小圆子小糰子一路气势汹汹直扑邀香楼,活脱脱摆出了个夫主捉姦的态势。 邀香楼内一班醉生梦死的显贵二代们正歌舞昇平享受着人生,挥霍着父辈们积累下来的财富,丝毫不觉将要颳起的狂风暴雨。 “延哥,听说从楼兰新来了批新鲜的,男女都有,各个是绝色佳人,其中不乏舞技超群的,不如哥几个尝尝鲜。”定边侯的侄子万重远贼兮兮地笑着,别看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在这方面可是个特别讲究的人,不喜欢别人碰过的,在这些公子哥的行话中,这新鲜的就是没被人沾过的雏。 他们所在的包间是整个邀香楼最大最豪华的,中间有个巨大的舞池,蓝礼延斜睨了眼在坐的众人心想观舞赏曲也无伤大雅,便点头默许了,其他人自是不会反对的。 万重远当即兴高采烈地去找管事安排了。 未等万重远坐定,一众舞姬已经鱼尾燕行翩翩起舞。
第12页 醉眼惺忪的雷阙被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吸引,叮叮噹噹,煞是好听,寻声而望,便见一条芊芊玉腿上用红绳绑着一个做工精巧的铜铃,随舞步摇曳响动。 少年一身白□□状纱衣,锦帕遮面,只留出一双勾魂媚眼,舞姿曼妙,魅惑撩人,撩拨得座上一干人等热血沸腾。 雷阙本就被狠狠灌了一轮酒,早已是七分醉意,如今又添三分陶醉,雷阙醉的不是舞者,在他眼前浮现的满是李望舒的身影,他的殿下若是穿上如此纱衣,系上如此铜铃,是否也会这般静如娇花照水,动如弱柳拂风,让人心旷神怡?渐渐地雷阙眼中痴迷尽显,整个人都沸腾起来了,从脖颈到耳根布满了粉红色。 这落在旁人眼中便是一副被勾了魂的模样,一曲方罢,万重远便领着人到雷阙身边坐下,“雷二,看你难得回京,你看上的自是没人同你争的,这个宝贝就给你了,好好享用。” 说罢还偷摸了人家的下巴偷吃了口豆腐,顺手揭下了人家遮面的锦帕,那嫩滑的手感,俊俏的面容迷晕了万重远,他脑中闪过一丝后悔,不过美人多的是,错过了这个,还有下个更好的在等着他,终究是不值当为个舞姬出尔反尔被兄弟们笑话的。 少年虽媚骨天姿,但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俊美的容颜中仍夹杂着一丝青涩未曾退却。 少年举起桌上的酒杯送到雷阙嘴边,雷阙岿然不动,少年有些尴尬的将手停在半空,他从小在人贩子手中辗转,因其相貌出众被卖到教坊,那里除了教习琴棋书画,自然也会教授魅惑人心的手段,在那里挨饿被打时常会有,那是他生命中最灰暗的时光。前段时间教坊来了个大周康城的富商,选了不少人带回大周,他也在其中,少年当时开心极了,他以为从此便可脱离苦海了,谁知自己竟是被卖到烟花之地,一夕梦碎。 雷阙是他的第一个客人,若是雷阙对他不满意可如何是好,如今虽然说不上好,可却比往日的教坊好上不知多少倍,至少他不用再挨饿了,他不想再回到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了,思及此,往日的点点滴滴仿佛又重现在了少年的眼前,少年的眼角闪烁着泪光,看得众人我见犹怜。 “公子是嫌白瑜诚意不够,所以才不肯赏脸的吗?”白瑜故作柔声地说着,起身迳自坐到了雷阙的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若是如此白瑜定要拿出十二万分的诚意来才行。” 万重远带头嚎叫起闹:“呦,咱们雷公子可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呀,哪有让美人如此受累的道理。” “就是,就是,雷二理应自罚一杯。”随着万重远开口,一众附和声此起彼伏。 白瑜借势昂首含了口酒,那角度是他专门练过的,能完美地呈现出他那晶莹剔透凝脂玉肤的脖颈,他低下头密翘如蝶翼般的美睫投下了一道扇形的阴影,他欺身吻上了雷阙的唇,灼热的雷阙感觉到了唇的冰凉,本能的想要更多,突然一股暖流浸入口中,顿时酒香四溢,白瑜将自己口中的酒度入了雷阙的口中。 又是一阵叫好闹笑声四起。众人纷纷搂过身边如花美人撩弄起来。 雷阙滚动了下喉结咽下了酒,愣在当场,他的殿下何时学会了如此让人意乱情迷的手段,他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人,似是清醒了过来,面前的少年不是他的殿下,他一把推开少年。 “公子,您不能进……” 未等人将话说完,李望舒抬脚将人踢翻在地,直接闯入包间。 在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种可能,也想过自己可能会看到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可当他面对这些的时候,他发现他还是无法承受,当他看到俊俏的少年坐在雷阙腿上度酒时,他的肺炸开了,当他看到雷阙凝视着少年的时候,他的心流血了。 李望舒看了眼屋内的人,嗤笑一声,“我大周的青年才俊如此齐聚一堂共度今宵真是难能可贵。” 蓝礼延在李望舒踏入屋内时就知道传言非虚,如今听他阴阳怪气的话语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是要等孤请你们出去吗?”李望舒冷着脸,狠狠挤出了话,“滚。” 此时哪还顾得上怀中人,恨不能多长两条腿,顷刻间硕大的屋子就只剩下李望舒和雷阙两人。 “殿下,这里不是您该来的。”雷阙首先打破了沉默。 “孤不该来,难道将军就该来了?” 雷阙被这一问问得哑口无言。 “三年前将军不露痕迹的不告而辞让孤当了回傻瓜,如今将军边疆归来学人花街柳巷倒是让孤大开眼界。” “殿下,当年没有辞行是雷阙错了,还请殿下高抬贵手饶了雷阙揭过此事。今日真是殿下误会了,原本只是三五好友相聚小酌,只是大家喝得兴起了,才来此继续听曲喝酒。”雷阙听着李望舒的冷嘲热讽心中百感交集,他最怕的就是他的殿下误会他。 “雷阙,我在你的眼中就是这么傻吗?来这种地方有哪个是单纯听曲喝酒的?还是你当我是瞎的?没看到那个少年的所为?”横生醋意的李望舒哪肯相信这是场误会,更何况还是他亲眼看见这场误会发生的,丢下这一连串的质问,便甩手离去,头也不会。 第 14 章 “怎得这么没精神?昨晚没睡好?”雷辞看着萎靡不振的弟弟有些担忧更有些纳闷,照理说按昨日太子殿下的所为若是两人把事情说开了,弟弟不该是这般光景。 “嗯。”雷阙机械地应了声。他不是没睡好,他昨晚是根本没有睡。 雷辞压下心中疑惑,没有多问,只是将昨日李望舒过府找他的事原原本本说了,雷阙一听总算回了魂,丢下哥哥就往东宫跑。他得去亡羊补牢,在误会还没发酵造成不可挽回的遗憾前先去解释清楚。 可太子殿下根本没有给他机会,他赶到东宫时被告知太子一大早就去了南郊别庄。雷阙匆匆赶到别庄,被小圆子小糰子挡在了门外,两人异口同声:“太子殿下身体不适,来人一律不见。” 一连三日李望舒闭门谢客,雷阙知道李望舒没有身体不适,那不过是他的殿下将他拒之门外的藉口,他的殿下是心里不舒坦,是被他气的,可就算再气,他的殿下再不肯原谅他,也不该连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雷阙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纠缠不清的人,殿下明摆着要和他划清界线了,既然如此他便随了殿下的意,与其留在这伤心地暗自神伤,不如回去边疆眼不见为净。 到了第四日他见了自己的祖父託词担心戍边军和雷诺想要提前回边疆,祖父本是不想答应的,毕竟他此番回京最大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怎能就放孙子走了。 可转念一想,这谈婚论嫁的事情也得孩子愿意才行,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这强扭的瓜倒底不甜,孙子若执意不肯点头,他这个做祖父的也不想太过逼迫了孙子,他可不想自个儿的孙子步了他叔父雷威的后尘,他可不比他爷爷那般铁石心肠,可以将儿子从族谱上除名,切断一起牵连。
第13页 “既然你想回军营,那就先回去吧,京中还有不少事,爷爷一时回不去,你就多看着点,有事多和余刚商量。” 待安国公絮絮叨叨嘱咐完了,雷阙拜别父亲便奔赴边疆去了。 其实雷父本想留儿子在府中多待几日,可见儿子魂不附体好几次都答非所问的样子,他便知道儿子定是心中藏着事想找地方避一避,他是过来人,也曾经年少轻狂,他能理解儿子的心情,他也愧对儿子,两个孩子还小的时候他没能给他们更多的关心,如今儿子们羽翼丰满了,他又能以什么立场对儿子指手画脚扮演慈父的角色。 见儿子转身离开,他到底还是没能憋住,最终还是说了句肺腑之言:“阙儿,你是军人,就算死也要在战场上,若是真遇上自己真心喜欢的,不要错过,放马去追,一旦错过,便回不了头。” “小圆子,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禀报?”李望舒握着笔继续练字,似是不经意地随口问着,眼睛却是不住地瞟呀瞟地往小圆子这边看。 没有呀,今儿没发生什么事啊,小圆子冥思苦想没发现自己漏了什么事情没禀报的,他左顾右盼向小糰子和小丸子求助,小丸子一边给主子磨着墨,一边给小圆子使眼色撅着嘴使劲往宣纸上努了努。 小圆子伸头瞥了眼,乖乖,纸上满满的分布着大大小小的雷阙两个字,小圆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今儿不是不报,是人家根本就没来,谁让主子您要吊着人家呢,早就不生气了,还硬要摆个谱,得,真把人给吓跑了吧,着急上火的还不是自己,这下可好了又该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倒霉了。 “雷大人,”小圆子苦着脸弱弱的刚起了个头,就见李望舒瞪圆了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连笔尖上的墨汁滴在宣纸上化开都没有发现,小圆子咽了咽口水,“雷大人今儿没来。” 毁了,毁了,小丸子两眼盯着掉落在宣纸上的毛笔,侧着身子,随时防备着主子拿自己撒气泄愤。 “他怎么今儿就不来了?他怎么那么点耐心都没有,我都等了他三年了,他怎么三天都等不了?”李望舒拽着写满雷阙名字的宣纸,满脸焦急又有些不明所以,“是不是你们这些奴才不分轻重,给雷阙颜色瞧了?” 三个小字辈的奴才“扑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不约而同道:“奴才绝对没有,奴才哪敢啊~”天地良心,他们是真的不敢,知道自家主子心系雷大人,他们在雷阙面前是各个伏低做小柔声细语分外小心,深怕一句话说重了把雷阙给吓跑了,到那时候他们就只能拿命赔给主子了,他们哪还敢不知死活地给人甩脸色。 李望舒的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来回巡视了一圈:“量你们也不敢。” 三人纷纷呼了口气,小糰子率先开口:“说不定雷大人是被什么重要的事给绊住了脱不了身。” “重要的事?你们说什么重要的事能比孤还重要?” 其实小圆子想说您都不知道人家的心意,您哪来的自信断定您在雷大人心中是最重要的呢?说白了您就是拼爹拼得过雷大人,其它的哪样比雷大人强了?雷大人一表人才脾气又温和,甭提有多优秀呢。不过这话只能烂在肚子里,借小圆子一百个胆子他也是万万不敢说的。 李望舒是怎么也坐不住了,带着人一阵风似的吹到了安国公府。 “殿下来得不巧,雷阙今日刚回边关去了。” “大表哥,”听到雷阙再一次不辞而别的消息,李望舒彻底爆发了,他顾不得气度风范,冲着雷辞就是一通大吼,“我哪一次是来巧了的?这才回来几日啊,雷阙他又故态复萌了?他倒好把人惹火了,一点责任都不用负,一言不发的就跑了。” 雷辞翻了个白眼,谁惹你了?谁不负责任了?他都听弟弟说了,是你自己闭目塞听不给人机会解释,他家弟弟都上门三回了,哪回不是吃了闭门羹唉声嘆气回来的?你还要我家雷阙怎样啊!这倒好你把人逼走了,你还有理了。 雷辞很想教训一下这个表弟,可奈何爹拼不过人家,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拐了个弯:“雷阙这小子就是不像话,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就是皮再薄也该把事情说清楚了呀。殿下别气坏了身子,我这就让人追去,非把他绑回来,他要是敢跑,我打断他的两条腿。” 第 15 章 一听雷辞发了狠话,李望舒马上就后悔自己的口不遮拦,这要是真把腿给打断了怎么得了,最心疼的还得是他自己,他立刻改口:“算了大表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至于要派人去绑他回来了。” 雷辞一听有戏,心中连连叫好面上不显,他看戏的不嫌事多,随即添了把火:“这事也不全为了殿下,这次爷爷回来本是想给他说门亲事的,人都定下了是陈大人家的嫡女,这姑娘吧,特端庄贤惠,温柔善良,人家姑娘家里都还没嫌弃他是个当兵的,他倒好自己先跑了,哪有这样的道理,我非得抓他回来给人赔不是去。” 好的不灵坏的灵,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这真就上演逼婚的戏码了,李望舒都急红了眼,若真让雷辞把人绑回来了那还了得:“大表哥日理万机,雷阙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就不劳大表哥费心了,交给我,定把事情给办的妥妥噹噹的。” 不给雷辞拒绝的机会,李望舒带着人转瞬间脚底抹油跑了。雷辞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厅,“日理万机”他又不是皇上,实在憋得辛苦,放声哈哈大笑了起来,心道殿下你要我交给你办什么事啊,这些都是我胡诌的,朝中那陈大人的女儿还在襁褓之中呢,殿下你平日里的精明都上哪去了,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呀,这也太单纯好骗了吧。 “殿下,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李望舒狠狠地瞪了眼小圆子,兜头给了他一记糖炒栗子:“都和你说多少回了,叫少爷,你是属黄鱼的?竟长了个黄鱼脑袋,空洞无物。” “不是的少爷,小圆子是想说,这长途跋涉太危险了,怎么也得多带些个武艺高强的随从。”小圆子很委屈,他不过是个处处以主子为先的小人物,他默默揉着脑袋,不敢哼唧出声。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带那么多人做甚?生怕别人不知道呀,人多容易暴露,笨。” 他这回可是自己偷摸着悄悄熘出来的,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说通了祁明珏让他去南郊别庄小住,又对外称自己偶感风寒需要静养,无事不得惊扰,留下了小糰子小丸子两个混淆视听,和小圆子主僕两人避人耳目微服一路向宁条梁去了。 雷诺近来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日落后他都会守在营门外的瞭望楼等着,他时常听人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落时在外忙碌的人都会回来,每天这个时候雷诺都会在完成了余刚交待的课业后等着他父亲回来,一开始是在大门口等的,可大余伯伯说营门重地不能逗留,他求了很久,才勉强被同意在不影响叔叔们执行任务的情况下可以在瞭望楼上等着。 这日雷诺似乎感觉到父亲就要回来了,他比平日里更快的完成了功课,急忙登上了瞭望楼,他等到太阳完全下山了还是没有等到人,叔叔们正准备换岗,这时他看见远处有个小黑点快速向营地而来。
第14页 雷诺努力用鼻子嗅了嗅,旋即喜上眉梢,“父~”丢下这字手脚并用爬下瞭望楼飞一般的速度跑了出去。 来叫他吃晚饭的余氏兄弟不错眼的再次看到了这豹崽子野性的一面,余刚一脸无奈,之前还好好的,这怎么又回到原点了? 雷阙一下马,便看到儿子用风一般的速度飞奔着扑向自己,他一把抱起儿子,雷诺张嘴在他的颈项处轻轻咬了一口,复又伸出粉色的小舌头在咬过的地方认真舔舐着,这是野兽间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他的儿子正本能地表达着对自己的思念。 挺了挺身子,雷诺深深呼了口气,吃力的咬牙一字一顿吐出两个字:“父、亲。” 雷阙红着眼框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亲了亲儿子的额头,抱着儿子进了营帐。 他之前不明白为什么总是会对这小子心软,这次回京他见到李望舒便什么都想明白了。这小子撒娇时撅着嘴扑闪着晶晶亮的大眼睛和他的殿下如出一撤,让他无法拒绝,可是和李望舒的一切已是昨日梦境,往事不堪回首,还好如今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儿子要养,他是个父亲,他不会再向上次那样不顾一切,心如死灰。 “小圆子到底是不是往这边走的,都快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到?” “少爷,按这地图上看,是往这里走没错的。”小圆子说着又看了眼地图。 李望舒不耐烦的凑过去看了眼惊吼道:“这地图拿反了!” 他一把抢过地图,翻了个个,重新看了起来,口中怒骂道:“笨蛋,我们彻底走反了,难怪走不到,都越走越远了。” 小圆子撇了撇嘴,他从小生活在宫中,太子殿下见识广博,这活本就该殿下自己来,怎么能指望他这个没出过宫门的人来带路呢?嘴上还是一个劲的赔不是:“殿下英明,小圆子愚笨不及殿下万一,是小圆子拖累了殿下,如今我们找对了方向,定然很快便能见到雷大人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即使贵为太子也是很受用的,听了这瞬间话熨帖了不少,不再牢骚继续赶路去了。 “少爷,打听到了,是这条路没错,军营就在前面不远处,直走就是了。” “是,是吗?”眼看就要到了,李望舒却没了刚开始的气势,犹犹豫豫停滞不前。 都到了这个时候主子还纠结什么?小圆子腹诽,他这主子从小面对雷阙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该不会是想打退堂鼓了吧,其实这样也好,现在回去兴许还没人发现呢。 “少爷,再不走天就该黑了,要不咱们先进城找个客栈住下,明儿再说吧。” “不行,都到这了,是,是楚锥跑那么多天了,有点腿软。”李望舒心虚,听小圆子说要等明天,立刻找藉口洗白自己。 “嘶”像是证明自己没有腿软,小雪嘶叫一声,撒开丫子就往前跑,一口气跑到了军营门口,丝毫不顾及小圆子骑的那匹其貌不扬的小马。 其实能进宫中的马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哪有差的,只是小雪身出名门,在她眼里除了他们一家三口,她压根看不上其它马匹。 “你们是干什么的?快点走,运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逗留。” 小圆子好不容易追上主子就听到守营小将面无表情的话,他喘了几口粗气道:“我们是来找雷将军的,不是闲杂人等。” “雷将军是你们说见就能见着的吗?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我好去禀报将军。” 小圆子想想也对,这要是一有人说找雷将军就都放进去,雷将军不得忙死,这也不安全,可这名该怎么报?小圆子正琢磨着,想着偷偷朝李望舒那儿瞟眼。 “表弟风行。”李望舒抢先一步开口,“我是雷将军的表弟,风行。” 第 16 章 “谁,你说谁?” 守门小将禀报时,雷阙正在抓雷诺准备给他洗澡,这小子和狼群待久了,有些畏水,洗澡就像让他上刑一样,闻风而逃,他生怕没听清楚,放着快要抓到手的雷诺都顾不上,用手指掏了掏耳朵,走近小将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是谁来了?” “那人说是将军您的表弟,叫风行,长得细皮嫩肉的,骑着匹高头大马,还带着个随从,人就在营外候着。” 雷阙先是一怔,随后喜笑颜开,欣喜雀跃的就往营门跑去了。 来了,他的殿下来了,风行是李望舒的小爷爷也就是当今圣上的皇叔兼义父李泽岚给他取的字,也是他行走江湖的名字,虽然他从来没有出过康城,但作为天下第一庄的的继承人,也算得上排得上号的江湖人了。 雷诺有些不高兴了,他父亲就这么丢下他不管了?出于狼崽子的护食情节,他是一定要去看个究竟的,就也跟着雷阙一起出去了。 到了营门口,雷阙并没有立刻与李望舒相认,他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围着李望舒转了好几圈,愣是没开口。 “嘶,疼疼”李望舒狠狠捏了他脸一把,让他疼得哇哇叫。 “你没做梦,就是我。” “嘿嘿,表,表弟,你怎么来了,”雷阙揉了揉半边红肿的脸,站着傻笑,但脑袋还算清醒,知道不能道明李望舒的身份,“这有规矩营门口不能久待,咱们进去再说。” 守门小将看着在前面给人牵马引路傻头傻脑的自家将军,一脸嫌弃地摇着头,“啧啧”,这有规矩营门口不能久待,才想起来啊,早干嘛去了,都待得够久了,见人长得俊什么规矩都给丢脑后去了。 进了营,雷阙让人准备了饭食,简简单单,荤素搭配,四菜一汤。 荤菜是一个红烧肘子,一个烧鹅,这是雷阙自己掏的腰包,让人马不停蹄赶去最近的集镇买回来的。蔬菜是就地取材的马齿笕和苣荬菜,这是当地常见的野菜,算不上多名贵,但胜在清热解毒,营养丰富,对身体好,李望舒一路到边关,路上必然饱受艰辛,嘴角还有些上火,雷阙看在眼中疼在心中,他的殿下从小锦衣玉食,哪受过这等苦。汤是个蛋花汤,军中鸡蛋是有定数的,就算是将军,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这汤可是雷阙亲自去伙房扯下面子问小鹏要来的。 宁条梁虽是边陲重地却不比京城繁华,这里是大周最北之地,土地贫瘠,不适耕作,又常年战事,虽得朝廷驰援,但物产不丰,物资匮乏确是不争的事实,在这边关军营中有这样的吃食实属难得,一顿饭算不得丰盛,但却承载着雷阙满满的心思。 李望舒赶了几天的路,一心想着要早点见着人,一路上着实没心思游山玩水,食宿不济,现在见到人了,精神一松懈整个人又饿又累,顾不得平日里的风度规矩,一阵狼吐虎咽地把自己给塞饱了。 “表弟,这军中条件简陋,你就先在我的营帐中将就一晚,明儿我再给你找处舒服的地儿住。”吃了饭,消了食,雷阙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陈设简单的营帐,有些愧疚,想着军中不比宫中,没有高床软枕,李望舒定是睡不舒服的,他重新拿了床干净的被褥给李望舒铺上,抱着自己的被褥准备转身出营帐。
第15页 “你干嘛去?”李望舒一见这架势有些不满地拉着人问道。 “我怕两个人挤着,你睡不舒服,准备去别的帐中挤一晚。” 李望舒一听这话就更不满了。赶情和我挤就是不舒服,和别人那就趋之若鹜了?更何况他进营帐的时候就看到这床了,当时心里还犯嘀咕,心道一个人住的营帐这床怎么那么大,他是巴不得这是张单人床,两人挤一条被子,那才舒坦。 “和别人挤你就舒服了?”李望舒动了动嘴皮子,说得满不在乎的,“再说了,我一来就把你给挤出去了,这将士们得怎么看我啊,这不成了典型的鸠占鹊巢了吗。” 鸠占鹊巢?这都这什么比喻啊,雷阙想笑可又怕惹恼了皮薄的太子殿下,憋得满脸通红,可回头一想,又是一脸的苦不堪言,他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同床共枕,看得到吃不到,那可是天底下最残酷的折磨了,他怎能不叫苦。 雷阙这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落在李望舒眼中可就全然不是这味儿了。 他这是不愿意和我一处?我都没嫌他呢,他居然就不愿意了?再者又不是没睡过,小时候两人还光着一起洗过澡呢。心里想什么嘴上便也说了出来:“小表哥是忘了?咱俩打小不就是‘袒’诚相待的?” 说到这个,其实那就是场意外,只是太子殿下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罢了。 当年雷阙刚被选为皇长孙的伴读,初次进宫觉着什么都新鲜,他觉得宫中的侍女僕从比他家的貌美年轻,亭台楼阁比他家的精緻奢华,就连这太液池中盛开的荷花也比他家池中开的要娇艷动人,由此可见那长在宫中的莲藕必然也要比别处的肥美鲜嫩,想到他父亲酷爱吃藕,脑中便萌生了下河摸藕的念头。 他挽起裤腿一个人在池中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摸到,反倒把路过的皇长孙给吸引了过来,李望舒是独子,在宫中鲜少有同龄的玩伴,一时新奇,便也学着雷阙的样子摸下了池子,他皮娇肉嫩的自是和雷阙这种打小散养野惯的孩子不可同日而语的,从来没有走过泥地,一个不小心就摔了个四脚朝天,雷阙想拉他起来反倒被他拽趴下了。 一众宫人见状吓得人仰马翻,忙着把两个孩子抱起来,直奔净室沐浴更衣,这时才发现,雷阙比皇长孙大了不少,一时间宫中没有干净合身的衣服可以给雷阙换上,雷阙只得裹着布巾晾着自己等着人从自家取衣服来。 两个孩子当时都不经事,就这么光熘熘的厮混了好一会儿,事后李望舒没少拿这事来取笑他。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怎么还记着呀?”看着李望舒那别有深意的眼神,听着他那意味深长的语调,想到儿时的糗事,雷阙俊朗的脸拧成了一个囧字。 “这才多久啊~,我可是要记一辈子的。”李望舒嘴角上扬得意一笑,心里像抹了蜜似的甜滋滋的,这可是他们竹马绕青梅的回忆,是他要珍藏一辈子永不磨灭的记忆。 第 17 章 两个人就这么插科打诨在一张床上挤了一晚上。 竖日清晨雷阙听见外面士兵隐隐约约的操练声,他眨了眨眼凝视着怀中睡得安稳的李望舒,还有些患得患失,他努力闻着李望舒身上清新脱俗的檀香味,感受着怀中人那绵长的呼吸抚过颈旁的温度,心中有着股不可言语的踏实,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虽曾幻想着每日醒来第一眼便能看到李望舒,可真要这样了,他也怕委屈了他的殿下,他的殿下是那样的好,值得拥有更好的。 其实这一夜两个人都没有睡好,一个是欲望爆棚憋得慌,一个是彻夜兴奋数着羊,只不过李望舒数着数着就偷偷挪进了人家的怀里得偿所愿的睡过去了,而搂着他的那人好不容易培养出的一点睡意完全被驱散了,彻底睡不着了,想借五指菇凉一用又怕吵醒怀中人,一晚上这么憋着,那叫一个苦啊。 雷诺见早饭时父亲依旧没有出现顿时警铃大作。自从昨天那人来后父亲就再没出现过了,说好了要给他洗澡的也不见人影了,平日里是他躲着洗澡,这回儿却是父亲不出现了,晚上还让他和两个余伯伯挤一个帐篷,平日里他可都是跟着父亲睡的,雷诺猛然有种被人侵入他的领地抢走他的食物的感觉,他决定要去视察一番,探个究竟。 一进入父亲的营帐就看到这两人正围坐桌边一起用早餐,看着似乎吃得特别香的父亲,雷诺往桌上瞟了眼,也没见今天这桌上的饭食和平日里的有什么两样,雷诺有些纳闷,心道难道今天味道特别好? 雷诺爬到他父亲身上,用手掰了块馒头放进嘴里咀嚼了两口,皱眉,吐了吐舌头,淡的,没有肉味,不好吃。 “哈哈哈”,雷阙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动作,笑着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昨天来的时候李望舒就注意到这个时刻跟在雷阙身后的小尾巴,当时刚解相思苦眼里脑中都顾不得旁人,也就没把这小子当回事,如今看到这两只亲密无间的举动,李望舒顿觉满嘴醋味,酸的自己牙疼。 雷诺鼻翼翁动,满满都是檀香味,这味道昨天他在那人身上闻到过,现在父亲身上也是这股味道,完全闻不到这两天他好不容易给父亲标记上的他自己的味道,雷诺把腮帮子鼓得像个仓鼠,很不高兴,认认真真一字一顿吐出了句话:“父、亲、早。” 虽然只有三个字,可却是雷诺说出的第一句完整的话,还是在没有任何人逼迫引诱的情况下说的他自发说的,这种质的飞跃可把雷阙乐坏了,吧唧一口狠狠亲在儿子的小脸上,小雷诺得意洋洋地瞅了眼李望舒,见李望舒震惊到无语的表情,他毫不吝啬的咧开嘴给了那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站在一旁的小圆子吓得后背发凉,这还得了,这可不得把殿下给气炸了,那小崽子看着才两三岁大,叫雷大人“父亲”,雷大人应了,那不就是说……小圆子不敢往下想,立马甩了甩头,把那些想法都赶出了脑袋。 其实小圆子不知道,雷诺跟着狼群长大食物单一,得不到人类的照顾,打小就营养不良,较之同龄的孩子个子小了不少,他可真不止看上去那么点大。 别说小圆子了,李望舒也是这么想的,之前太过错愕,一时不知所措,如今缓过气来了,当即拍了桌子。 “你管他叫什么?父亲?谁是你父亲?你凭什么叫他父亲?”一连串的问题连珠炮似的,问得两只一愣一愣的,都还没反应过来,李望舒压根也没想给两人回答的机会,噼里啪啦噼头盖脸对着雷阙一通发飙。 “好你个雷阙,你好样的,难怪你三年不回京,竟是为的这么一出啊~,什么不好学,学那些个纨绔子弟左拥右抱,学人玩女人?我算看走了眼,我算白来了,你好,你真好……” 雷阙一头雾水,他不过收养个孤儿怎么就左拥右抱了?怎么就玩女人了?怎么就招惹了李望舒发这么大一通脾气了? 不知李望舒所云的雷阙一句未答,他不是不想答,他是根本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可这在李望舒看来那就是默认了,他咬牙切齿冲着雷阙咆哮道:“算你狠。”说罢头也不回的就跑了出去。
第16页 小圆子知道主子在气头上,避而远之方为上策,可他们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的,生怕主子自己一个人会出事,他寄希望于雷阙能自觉追出去,可看这如树桩般闻风不动的架势,算了,小圆子认命了,一转身一路小跑追了出去。 雷诺做事全凭本能,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父亲在那人离开时周身瀰漫着失落和悲伤。 他能感觉到那人是因为自己才生气离开的。父亲带他回来,教养他,让他不用挨饿,他不可以破坏父亲原有的生活,他不想看到父亲不开心。他不知道人类怎么安慰自己,他学着母狼在他伤心难过时安慰他的样子,蹭了蹭父亲,希望父亲能好受点。 小圆子不过略有迟疑,没有第一时间追出来,谁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把主子给追丢了。 出营帐时他明明看见主子的一抹青色衣角向着左边飘去了,他旋即就追了上去,可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呢?他到处找可连人影都没有看到,他问了守门的将士都说没见过,他去了马厩看到小雪正悠哉游哉地享用着美味的干草,知道李望舒定然也是没有来过这里的,他已经在营中找了两圈了,小圆子一时没了方向,急得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 小圆子实在没辙了,垂头丧气地回来找雷阙想法子。 雷阙一听人不见了,顿时就急红了眼,眼看天就要黑了,入夜人就更难找了。他发动全营将士一起找,一阵鸡飞狗跳还是没能找到人,好在安国公尚在京中,不然他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施为。 片刻后,小鹏来报说他看到一个青衣美男子魂不守舍湿红着眼眶往伙房后的密林跑去了。 不用细问雷阙就知道那定然是他的殿下,李望舒今日就是穿得青衣。 伙房后是成片的密林,可以直接通到营外,平日里并没有安排将士把守,因为这密林本就是戍边军故意留出的一个破绽,好让金辽人有来无回,戍边军在密林中布满了各种机关陷阱,若要是不慎触发了哪个,可就真是要九死一生了。 第 18 章 雷阙不顾众人反对,义无反顾只身一人进了密林消失在夜色之中。小圆子仰望满天星空向上苍祈祷希望雷大人能顺利带回主子。 “混蛋,亏我每日在宫中借画思人,饱受相思之苦,你倒好,良辰美景醉卧温柔乡,连儿子都有了,也不知道出来寻我,就知道疼儿子。”李望舒一路上拿着根捡来的树枝划拉着,无意识地抽打着旁边的树木,自言自语的埋怨着,他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根本感觉不到腿酸,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出了军营的范围进了满是危险的密林。 等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都凌乱了,天已经全黑了,漫天的星星爬上树梢来,他眨了眨眼,看着四周环绕着的苍天大树,他很想问这里是哪啊?可惜身边连个鬼影都没有,此时他才真正领悟到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整片林子万籁俱寂,一阵阴冷的寒风吹过,李望舒颈后的汗毛根根竖立了起来,毛孔扩张,他缩了缩脖子,不禁打了个冷颤,即使是龙骨凤胎也敌不过这令人不寒而慄的阴森气氛。 “混蛋,雷阙,你个混蛋,你在哪呢?你出来啊~”李望舒心中酸楚,眼中泛起了水汽,想着雷阙,全然不清楚自己是进入了怎样的一个险境,他一个不留意踩到了陷阱。 “啊~”,雷阙跟着足迹一路分辨追踪着,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啪啪啪”叫声之后受惊的鸟兽振翅飞出打破了林中原本的寂静。 雷阙顿时瞳孔收缩,那声音他是再熟悉不过了的,那声音曾让他魂牵梦萦,不知在睡梦中听过多少回,那是殿下的声音。他的殿下正身处险境,也许殿下遇到了陷阱,也许殿下遇到了猛兽,他越想越心焦,他不敢再往下想了,想到可能会失去李望舒,他就心痛得无法呼吸,他不敢耽搁,他像疯了似地拼命寻声而去。 雷阙看着树干上被颳得一道道浅浅的痕迹,神情轻松了不少,他的殿下真是聪慧过人,知道用树枝做记号,雷阙顺着这个线索找了一路,突然线索断了,地上没有明显打斗过的痕迹,没有血迹,也没有脚印,他焦急万分,正在四下找寻新的线索时,突然天上掉下了根树枝砸在了他的头上。他刚一抬头就傻眼了。他头上是张巨大的网,而网中正是他苦苦寻找的殿下。 “愣着做什么,混蛋,还笑,有那么好笑吗?还不快把我弄下去。”李望舒红着眼眶看到抬头盯着自己傻呵呵笑着的雷阙,气不打一出来。 他刚刚在高处看到雷阙跑来时心中阴霾尽散,可是想到雷阙已经有妻有子又止不住地心痛,他不想让雷阙看到这么狼狈的自己不想让他笑话自己,可此时此地又没有别人可以救自己于这网兜之中,最终经过一番天人争斗他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丢出了树枝,果然雷阙看到这样的他就笑个不停,他堂堂太子不慎落入陷阱都已经这么可怜了那个混蛋居然还笑得出来。不就是被个网子给网住了吗? 其实雷阙并不是要嘲笑他的殿下,他疼惜他的殿下还来不及,怎么会笑话他,他笑,是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人,他是高兴,而李望舒却误会了。 被李望舒这么一凶,某人终于不笑了,想起了自己的正事,他抽出匕首一个飞身割断网绳放出李望舒。“啊~”在李望舒眼看就要掉到地上之际,雷阙伸手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脚尖轻点树枝,使出轻功一个转圈,衣角飘起稳稳落地。李望舒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靠在他的怀中,许久没有缓过来。 “啪”雷阙还沉浸在这软糯舒服的手感中不可自拔,就被李望舒那火辣辣的一巴掌给拍醒了。 “别碰我,回去抱你的美娇娘去。” “美娇娘?什么美娇娘?没有啊~”雷阙一脸茫然伸手拉住再次推开自己李望舒。 “啪”甩手又是一巴掌,“儿子都给你生了,还说没有金屋藏娇?你个始乱终弃的混蛋,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 雷阙摸着红肿着余热未散的脸,看着甩袖愤然而去的人,总算回过味来了,他的殿下误会了,他的殿下那是吃味了?为他吃味了。 他眼睛闪过精光,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一鼓作气大步追了上去,“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不听,不听,你那些风流韵事有什么好听的,你,你,居然还笑了,寡廉鲜耻,我……” 雷阙见李望舒咄咄逼人不肯听他解释的模样,心中暗嘆,美人美则美矣,如今越发不讲道理,暴躁蛮横了,这个得改,一定得改,他也不再废话,干脆直接用嘴堵住了李望舒的喋喋不休。 这一吻吻得霸道有力,吻得缠绵悽怆,这一吻如长江决堤让压抑心中多年的感情奔流而出冲垮了雷阙心中筑起的万里长城。 这一吻吻得一发不可收拾,一泻千里,雷阙紧紧的抱着人就像是要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让这人永远无法弃他而去,直到李望舒出现了明显的呼吸困难雷阙才依依不捨地结束了这一吻。
第17页 李望舒喘着粗气,大口呼吸着,双眸迷离恍惚,嘴角还挂着银丝,脸上因为缺氧呈现出了绯红色,整个人透出了股魅惑,看得雷阙怦然心动,他仿佛回到了初见李望舒的时候,那时也是这样的心如鹿撞。 城池将破,此时若他鸣金收兵,那他不但不配做个军人,更不配做个男人,雷阙不顾怀中美人的反抗,硬是将人抱进了山洞,金戈铁马攻城掠地自不在话下。 一开始李望舒还奋起还击,渐渐地在一浪高过一浪的猛烈攻势下,他的身体早就无法承受,很快便溃不成军,缴械投降了,随着一声声高昂的呻吟,李望舒就这么把身心都交了出来。 雷阙身强体壮精力旺盛又禁谷欠多年,一朝得释,如出闸猛虎,气吞山河,虽然理智一息尚存,但他仍在本能的驱使下抱了李望舒两次。 第 19 章 阳光透过山洞的缝隙撒下了点点斑驳,所谓灯下看人美三分,借着细微的阳光,雷阙看着怀中的心上人根本移不开目光,更控制不住某处的蠢蠢欲动,可当他的目光往下移时,看到满身布满了青紫色爱痕的心上人,他忍不住心疼,他昨夜随性而为丝毫没有顾及到他的殿下,他强行要了他,他看着自己弄出的痕迹满是歉疚,但他不后悔。 他压下欲望轻轻舔着那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他就像个虔诚的信徒顶礼膜拜,不带任何的情爱,他暗自起誓他会用自己的一生来守护怀中人,直到生命的尽头。 “余将军,这都一夜过去了,雷将军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我们家少爷,您看是不是多派些人去帮忙找找。” 小圆子一晚上没有合眼,满眼血丝,守在密林外等着自家主子回来,可一晚上过去了,密林中没有一丝动静,这可把小圆子给急得团团转,他想来想去不能干等着,密林太大,靠雷将军一个人得找到猴年马月呀,不行,他得找更多的人手帮忙,这便有了余刚营帐中求援的那幕。 “雷将军进林子前三申五令不得私自擅动,林中机关消息密布,擅自入林只会徒增伤亡,一点忙也帮不上。” 雷阙临行前特地交待不得轻举妄动,余刚自是知道密林之中危险重重,他知道雷阙是担心将士入林后人多手杂一个不慎触动机关掉入陷阱平白丢了性命。 可小圆子不知道,他只当余刚是贪生怕死的势利小人,不想冒险救一个一文不名的破落少爷。他余刚怕死我小圆子可不怕,小圆子带了点干粮准备单独行动,余刚早料到小圆子不会善罢甘休,早早将火苗掐灭在了摇篮中,他命人将小圆子直接绑了起来看管着,小圆子只能眼巴巴的瞪着余刚无能为力。 昨晚对于李望舒来说太过激烈,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让经验极少的雷阙主导,更是被他不知轻重的开拓伤到了,现在那处还有些隐隐作痛。 李望舒睡得并不沉,被舔得有些痒痒的,心也跟着痒了起来,只是想到昨晚雷阙竟不顾自己的意愿强了自己,他更是恨得牙根痒。 他从未想过上下的问题,若是两情相悦他不介意牺牲一点,但雷阙都没问过他的意思,就让他雌伏人下,如今他算什么?他雷大将军有妻有儿,还和自己,想他堂堂太子却沦为了将军男宠。想想他就觉得委屈,一行清泪毫无徵兆地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雷阙的脸上感觉到了一阵湿热,他抬头看到了李望舒眼角的泪痕,心中骤然一紧,他轻轻吻了吻爱人的眼角,软声相哄,他错了,错得离谱,可他不能再忍受就此失去他的殿下,用任何方法他都要留下他的殿下,他深情的望着他的殿下,眼中饱含难言的渴望。 李望舒一言不发,雷阙的目光太过炙热,即使双目紧闭他也一样如炙烤在烈阳之下,他不敢睁眼,他怕控制不住自己,憋着的满腹心酸委屈会在阳光下会无所遁形,一涌而出。 “对不起,舒儿,”头顶盘旋着缱绻而沙哑的声音,他都记不清雷阙有多久没有这么叫他了,李望舒心中止不住悸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唯有两只耳朵竖了起来,“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误会,这事应该一开始就和你说清楚的。” 李望舒右手紧紧握在胸口,雷阙要和他说清楚什么事情?关于那个被藏起来的女人?还是关于那个孩子?不管是哪个他都不想知道,他不想面对,他怕自己承受不起犯下让自己抱憾终生的错。 肌肤相亲,雷阙怎会感觉不到怀中人明显紊乱的呼吸和紧张的身体,此情此景处处都彰显着殿下对自己的在乎,他内心如春风抚过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他收敛了心神,但眼中波光潋滟,经过阳光的折射更是闪过粼粼光泽,这早就泄露了他荡漾的心神。他激动得连声音都在颤抖:“雷诺是我儿子,但他不是我亲生的。” “是啊~,雷诺是你儿子,我早知道了,你不必再强调了,”李望舒如山洪暴发般推开了抱着自己的人,暴躁地反驳着,“我管他是不是你生的。” 雷阙看着李望舒眼里满蓄的闪着星光的泪水,强行将人拽进怀中,紧紧抱着,吻了吻他的发顶:“他是我捡来的,是我的养子。” “捡来的养子?”正在试图将人推开的双手滞在当场,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想信喃喃问了一句。 雷阙稍稍扶起爱人,温柔地看着他的殿下,将如何发现有又如何带回雷诺的事情和盘托出。 “那你怎么不早说,害我……”如此失态,李望舒是怎么都没脸将最后那四个字说出来的,他埋头于雷阙的怀中,只有两只藏不住的通红的耳朵昭示着此刻太子殿下有多羞赧。 好不容易哄好了人,雷阙可不会傻到说“我一直想告诉你的,是殿下你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他分毫没打算揭穿他的殿下,“是我不对,我没一开始就说,还望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回吧。” 李望舒哼哼着没有搭话,他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在人家的怀里睡了。这一天一夜着实大悲大喜伤精劳神了一回,此时误会解开身心俱疲,早就没有力气再去争论计较了。 有美在怀的将军大人难得温柔体贴了一回,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的殿下轻轻拍着背哄着人睡觉。这一觉睡得很是安稳,直到午后,两人才堪堪被对方肚子发出的抗议声给吵醒了。 雷阙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身出了山洞,山中条件艰苦,只能找到些鲜果,雷阙转了又转,找来了根树枝,用贴身的佩刀把树枝的头削尖了,趟着水去溪中叉了两条鱼回来,这些足够两人裹腹了。 片刻后,把话说开的两人和乐融融地围坐在火堆旁,吃着香喷喷的烤鱼,其实也只有雷阙一人觉得两人冰释前嫌了,李望舒可还憋着一肚子气没地撒呢,昨晚他雷阙爽了,可自己还疼着呢,哪那么容易就能原谅了他去,不过要罚人也得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第 20 章 吃饱喝足的两人,稍稍收拾了下残局,便起身回营。好在雷阙常年领兵作战野外求生经验丰富,一路寻人便一路做了记号,一来防止自己迷路绕圈子,二来一旦余刚带人进林子也有找人的方向。两人便顺着来时的记号原路返回。
第18页 走了没多远,雷阙就发现他的殿下今日很不寻常。平日与他在一起时他的殿下总是有说不尽的话题,而今日却分外的安静,路也走得特别慢。 “舒儿可是哪里不舒服?”雷阙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李望舒横了雷阙一眼,还能是哪里不舒服?始作俑者居然还若无其事的问他,这混蛋有脸问,他还没脸说呢,真是不知羞,旋即太子殿下一声不哼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走。 看着以奇怪的方式慢慢挪动脚步艰难前行的殿下,雷阙脑中灵光一闪,食指摸了摸鼻翼,但却遮不住满脸的赧然,他走到李望舒身前,蹲下:“上来。” 李望舒被这突如其来的行为惊得一愣,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立时头顶冒烟,从脖子红到发顶,这人定然是知道了。 “上,上来,我,我背着你走。”雷大将军这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从来没这么哄过人的,也是扭头含羞吞吞吐吐地半天才憋出了句整句来。 算,算了,既然将军都这般低三下四求着孤了,作为明君,孤定不会刚愎自用,必是要广开言路广纳谏言的,这么想着李望舒便勤快地爬到了人家背上,双手挂在人家脖子上,很快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固定好自己任人背着走,在雷阙看不到的地方勾唇画出了一道漂亮的弧度。 一路上雷阙时不时会回头问问李望舒这么背着是不是舒服?肚子是不是饿了?关怀之情不言而喻,李望舒感受着雷阙满满的爱意,心道若是一辈子就这样该多好,真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永远走不完,渐渐地李望舒的意识一点一滴的流失,不多久就在这舒适可靠的后背上昏睡了过去。 慢慢地雷阙感觉到身后异常的安静,想回头看一看,脖颈触碰到了雷阙的额头,那里异常的灼热,雷阙当下心惊胆寒,怎么烧成这样了?莫不是昨晚真伤到了人?他凝神运功加快脚步往军营赶去。 “殿下您可一定要回来呀,小圆子的小命可全拽在您手心里了呀。”小圆子正呢喃自语,从早上起他已经被绑了数个时辰了,除了给他送午膳的小将,他就没有再见到一个人进来过,更别提找人帮忙去林中寻自家主子了。 眼前一晃,小圆子以为自己眼花了,他看到个小小的身影快速朝自己这边移动,转眼间就到了跟前,还朝他龇了龇牙,这小子不就是把他家主子气跑的元凶狼崽子雷诺吗,他怎么来这里了? 正疑惑间,小雷诺掏出了自己磨了很久的石头,小圆子顿时眼睛就直了,给一个孩子玩凶器真的没关系吗?这么尖的石头如果直接捅进小圆子身体里,小圆子可能就真的再也见不到自家殿下了。 不等小圆子从嘆息自己多舛的命运中恢复过来,雷诺已经蹲下啃滋啃滋干起了活来,他用手中的石头使劲割着绑住小圆子的绳子。 小圆子感动得都快热泪盈眶了,这么个小小的孩子,心地竟如此善良,他暗暗下定决心,等主子回来,他定要力劝主子别为难人家小娃娃了,这事不是人家孩子的错,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他可是全都听说了,雷诺是狼堆里长大的孤儿,雷大人身边别说女人了连男人都没有,他这主子平时看着稳当持重,那是没遇上雷大人的事,一旦遇上了,主子保准是六神无主火急火燎的,这不都没弄清楚来龙去脉就发了顿脾气跑了,这苦的还不是他这个做下人的。 绳子松开了,小圆子活动了下筋骨,绑了几个时辰就算他再皮糙肉厚也有些吃不消,手脚生麻,走路都不利索了,好不容易缓过来正准备出营帐,就被一只小小的手拉住了衣角。 转身低头,小圆子正对上一双灼灼发光像琉璃珠般乌黑精亮的大眼睛,等了半响未见雷诺开口,小圆子咽了口口水,心道这孩子莫非是想让他抱,也是这硕大的军营都是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怎会哄孩子呢,这孩子跟着他们得多遭罪啊~,行动远快于思考,伸手就准备抱孩子。 “一、起、去。”雷诺突然开口,虽然只生硬地吐出了三个字,可还是把小圆子吓得不轻,刚伸出的手滞在空中,有些不知所措,一张脸都苦成了根苦瓜了,这哪是个孩子呀,这分明就是个人精,有哪个孩子会帮人劫狱的?又有哪个孩子会读心术的?也就他单纯善良的小圆子被一时的感动沖昏了头蒙瞎了眼,最终小圆子双手拐了个弯被囧囧地收了回来。 军中人尽皆知,雷大人有多疼爱这个养子,若是让雷大人知道他带着这孩子进了密林,就算日后主子回来了,以雷大人这护犊子的性子,他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就算不是抽筋剔骨,也得剥了层皮去。 小圆子缩了缩脖子,想想就疼:“小孩子哪都不能去。我也没要去哪。” “骗、人。”雷诺直接抱住了小圆子的腿,一脸的“你不带上我,你也别想偷着去”的表情。 小圆子嘴角抽了抽,想要去扒开小傢伙的手指又怕伤了他,被紧紧抱着腿也别无他法,两人正僵持间,就听营外一阵喧譁。 雷诺的两只小耳朵动了动,立刻放开手撒腿朝帐外飞奔而去,小圆子一时还闹不明白怎么这小子这么轻易就肯放手了,耳边就听见有人喊:“雷将军回来了。”、“雷将军背人回营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被背着的定然是自家主子,小圆子激动不已,一个趔趄踉踉跄跄地疾步迎了出去,嘴里还不听地嘟囔着:“老天保佑,主子总算回来了,总算回来了。” 第 21 章 小圆子兴高采烈一路跑到营门口可什么都没有迎到,只听到有人喊着找军医。想到被背回来的自家主子,犹如晴天霹雳,一个不好的预感直接从头顶霹了下来,莫不是自家主子出事了,小圆子惊觉自己高兴太早了,这命还悬在半空呢。 “军医,我表弟他烧得很厉害,你快来看看。”雷阙对着刚迈进营帐的军医急切地说着,脸上一扫往日的镇定,眸光不安地闪烁着。 一个箭步,军医来到床边,把了把脉,仔细检查了下床上昏睡着的人,面上并未发现明显伤痕,军医微微蹙眉,这症状分明是有炎症啊,怎么没有伤呢? “如何?可有不妥?”雷阙看着略有迟疑的老军医,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扑通直跳,该不会真伤得很重吧,昨晚他是看到略有见红,想是第一次多少都会如此,而且他常年行军打仗,身上满布大小伤口,除了致命伤,对那些小伤他向来是听之任之,浑不在意的,故而昨晚也没多上心李望舒的伤,野外条件有限,事后也没能及时清理,如今想来必是伤口感染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经此一事雷阙是再不敢大意李望舒身上的小伤了,以至于往后的很多年间但凡李望舒受了伤,不论大小都会让雷阙悬心吊胆神经紧绷。 在军中待久了什么没见过,军医也是半百之人,瞧了眼脸红得像猪肝似的雷阙,将他那藏不住的懊悔焦急的目光尽收眼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军医便暗示了几句,雷阙的头越发抬不起来了,就恨不能贴在地上了,军医点到为止,开了药便识相地离开了,徒留懊丧不已的雷阙一人收拾残局。
第19页 赶到营帐的小圆子随即被抓了壮丁,帮忙去提了热水,如此情形雷阙也无暇分身顾及儿子了,早早就让余刚把人抱了出去。 雷阙将人抱到热水中从头到尾清洗了遍,见那处红肿非常,上药时李望舒更是疼得哼哼了一声,雷阙看着在昏睡中依旧眼角挂着泪痕的心上人,低头将唇覆在了他的眼角上轻轻吻了吻,心像被撕碎了般疼得直皱眉,待一切处理妥当,给李望舒换上了干净的睡袍,将人放入被中掩了掩被角才稍有缓解。 在之后的数日里伙房中便多了一道忙碌的身影,这可把小鹏给担心坏了,雷将军虽然看着少年老成,可到底年轻,加之又有不靠谱的余辉那令人终生难忘的前车之鑑,小鹏万不敢懈怠,他在伙房外放了很多大水缸,统统都给蓄满了,以防走水,他可不想再背锅了。 他就是闹不明白,这做将军的怎么见天地赶着往伙房跑,这里不过就是烧火做饭的地儿,又没藏着掖着什么密报军情,等国公爷回来了,他定要前去请愿立下“伙房重地,闲人免进”的规矩来,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鹏这次可要先发制人,防范于未然,这锅是断不能再背下去了。 其实小鹏是误会雷阙了,雷家是名门望族达官显贵,向来秉承古人那君子远庖厨的教导,再者这么大个候门将相之家哪里用得着亲自下厨,雷阙不过是为爱当了回煮夫,想给殿下做顿爱心餐罢了。 这日一早雷阙便在伙房忙开了,叮叮噹噹一阵敲碗砸锅的。那日路过伙房的人都闻到了股焦糊味,纷纷摇头哀嘆哪个倒霉蛋会吃到这煮糊了的膳食,人人揣着颗惴惴不安的心熬到了午膳时,见伙房端出来的膳食于往日无异,总算发憷的小心脏得到了平复,警报解除。 “雷将军,这样不行,水太多,火太旺,这粥得小火慢熬。”小鹏实在不忍白花花的大米就这么被糟践了,忍不住开口指导,总算让雷阙能得其门而入了。 说好不假他人之手亲自下厨,可对于初次下厨的人来说,要全靠自己整出一桌子菜来那根本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雷阙更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盲目自信的愣头青,便想着熬个粥,这种只要水和米就能煮出来的料理正适合他来一显身手了,平日里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步步歇,简单之处见真章,他怎么都想不到,煮粥可不比做菜容易,他都煮焦了好几锅还是没能摸索出个名堂来。 好在小鹏出言相助,终于初见成效了,不一会儿热粥出锅,雷阙满面春风地端着小砂锅出了伙房,一路上雷阙走得那是脚下生风,惹来无数将士侧目,操练的将士被绊倒一大片,餵马的将士丢了手上的干草堆,手痒来找他切磋的余辉走到一半托着下巴拐弯跑了。 可在伙房中,面对满目苍痍如蝗虫过境般惨不忍睹情景,小鹏无助的眨着眼睛瘫软在地,他是惹恼了哪路神仙,这无妄之灾竟是接踵而来,每回这将军造成的烂摊子都是他收拾,故不得喘口气,他就听天由命地撸起袖子干了起来。 “少爷,您起来啦?”小圆子见李望舒醒了,赶紧伺候着主子洗漱。 “雷阙呢?” “雷阙在此,听候差遣。”不等小圆子开口,雷阙端着砂锅进了营帐兀自答了。 “小,小的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小圆子看着春风得意的雷阙,怔愣了片刻,耸着肩颤抖着说出这句话便急步流星跑出了帐外。 “小圆子这是怎……哈哈……哈哈……”李望舒看到雷阙的脸一时没忍住大笑开来,他都可以想像小圆子先前是憋得多痛苦,才能这么丢下自己跑了出去。 “怎么啦?”雷阙茫然不知,看着笑得前伏后仰的李望舒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的。 李望舒笑着将人拉到了洗脸盆前,指了指盆中的水,雷阙探头望去,阴沉着脸色,就着盆中的水将脸上的炉灰洗净。难怪一早上各个看到他都是一幅欲言又止捧腹忍笑的模样,原是因为自己顶着个野猫脸招摇过市惹的,竟也没人站出来仗义执言,这群没义气的傢伙这也太可恶了。 第 22 章 “你那锅里的是什么?”李望舒见雷阙憋闷的脸色,识趣地硬是止住了笑意,转了话头,他可不想再往大将军那受伤的心上捅刀了,免得这颗瓷器心碎了一地不好收拾。 雷阙被刚刚那插曲一搅合还真就把正事给忘得一干二净的,这会儿见李望舒好奇地伸过头来看砂锅,想起自己的来意,拨云见日,立时忘了刚刚的不愉快,整个人都来了精神。 掀开锅盖盛了一碗热气腾腾香喷喷的粥出来,搅拌了两下,舀出了一勺吹了吹,待粥凉了才送到李望舒嘴边:“快来尝尝,我亲手熬的。” 听闻这粥出自雷阙之手,李望舒心中动容,向来养尊处优的雷将军十指不沾阳春水,今来为我做羹汤,如此情深义重怎能不叫李望舒倾心呢。见雷阙无比自然的餵粥动作,李望舒赧赧虚咳一声,就着这手快速张嘴把粥卷进了口中。 吃完一口,李望舒舔了舔嘴唇,这白粥里加了点肉末,又加了点菜碎,鲜甜可口,齿颊留香,回味无穷,虽非山珍海味,但李望舒确吃得满心欢喜,食指大动,很快一碗便见了底,雷阙见状,通体舒畅,不由分说又给添了一碗。 “站在外面做甚?进来啊~”李望舒向帐外招了招手,小雷诺探头探脑有些扭捏地进了营帐。 雷诺刚刚在帐外偷瞄了眼,看到父亲喜眉笑目地餵那人喝粥,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父亲发自内心的笑,他一直有感觉,只要父亲和那人在一起,就会特别轻松快乐,他虽然有些不高兴父亲的关爱被人分了去,可到底还是不希望父亲回到从前那样心灰意懒万事不顾的样子,早在父亲去寻那人时他就痛下决定,只要父亲平安回来,他一定会和那人好好相处,决不再惹那人生气,给父亲添乱了。 “过来。”雷阙见儿子呆呆地站着一步未动,有些不解,又招呼了一声。 雷诺一脸严肃地走到了李望舒的面前,掏了半天,从层层衣服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包,郑重其事地打开布包,拿出了一块小小的肉干递给了李望舒。 一脸迷茫的李望舒看向笑得眉飞色舞的雷阙,大惑不解,雷阙使了个眼色示意李望舒拿下东西,而后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道:“好小子,真是好样的,父亲没有看错你,日后你可要和叔叔好好相处,知道吗?” “嗯,好、好、相、处。”雷诺说着抱住了李望舒蹭了蹭。 倏然,李望舒豁然开朗一下子就明晰了,雷诺这是在向他示好,这孩子很多习惯还和野兽无异,对于狼群来说食物是最宝贵的,他肯把自己珍藏的食物分给别人实属不易,这也是他能拿出的最大的诚意了,李望舒笑着吃了肉干,雷诺也跟着“咯咯”笑了。 伸手抱过雷诺,让小傢伙坐在自己的腿上,李望舒舀了勺自己碗中的粥餵了起来。雷诺很久没有吃过鲜肉了,这回吃到了有肉末的粥着实好吃,一口接一口的大快朵颐。
第20页 他之前给李望舒的肉干是父亲给他的,只有一丁点,他藏了很久了,平时可都不捨得吃的,只有实在忍不住了,才吃那么一小口。 他知道这肉干可金贵了,在这军营中只有像他父亲那样的将军才能分到那么一点点的肉干,父亲怕肉干风干得太硬,他嚼不烂,伤了他的胃,就帮他把肉干分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帮他装在了小布包里,告诉他只有实在想吃的时候才能吃一小口解解馋,还千叮万嘱一定要嚼烂了才能咽下去。所以不是雷诺小气才给李望舒那么小小的一块肉干,实在是他自己也没有大块的肉干。 看着小傢伙吃得香李望舒自己也忍不住又吃了起来,其实刚刚那一小碗粥根本也没让他吃饱,两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的,很快整个砂锅的粥都被消灭殆尽了,两人吃得肚皮滚圆,撑得不行,于是大手牵小手一起绕着军营散步消食了。 和小傢伙在一起不免让李望舒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不知恒儿过得可好,他觉得自己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因着蓝丽韫的事,他对儿子一直愧疚难当,他让襁褓中的儿子失去了母亲,他自感愧对儿子,在蓝丽韫得病之时,孝武帝怕蓝氏伤了孩子,便让祁明珏看顾着孩子,李望舒知道父后向来喜欢孩子,故而顺水推舟,在蓝氏死后,他也没有提过要接回孩子的事,他抱儿子的次数一个手都数得过来,他不是讨厌这孩子,而是不敢面对儿子,看到儿子他的内疚之情便油然而生,可稚子何其罪,也许这次回去该好好亲近亲近儿子了。 两人化干戈为肉粥,自分食了那一锅肉粥后,军营中便总是能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形影不离的身影,照顾雷诺的差事便顺其自然的由李望舒一手包揽了。 说来也奇怪这小狼崽子还真就被这美少年给驯服了,听话得很,就连往日最怕的洗澡,只要是李望舒帮着洗的,小傢伙别提多乖巧。 不过两人太过亲近也让有些人吃不消,雷阙便是其中最不能忍受的那个人了,好不容易表明心迹留住了人,又回到了能看不能吃的时候,究其原因,就是小傢伙每晚都来他们营帐挤被窝,而有李望舒撑腰,作为父亲他也是无可奈何。 “你看雷诺也不小了,是不是该给他弄个单独的帐篷了?”又一次在雷阙暗示了几次未果后,他再次百折不挠地发起了攻击。 “这事不急,我在给小诺洗澡时看到他胸前有个蝴蝶状的胎记,煞是好看,你可见过?” 这事不急什么事急?雷阙嘆了口气,每次说这事时,李望舒总能以各种藉口搪塞他,让事情无疾而终,这次更是改变战略,生硬地直接转移话题,避而不谈,算了就再忍忍吧,而儿子胸前那漂亮胎记的话题在雷诺跳上床后也没能继续下去。 第 23 章 大周朝堂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太子多日不朝大小事务均由孝武帝亲力亲为,御书房中皇帝陛下唉声嘆气周遭低气压环绕,连平日里最受宠的大总管杜仲都是屏气凝神,生怕一不小心踏入雷区。 “启禀陛下,大燕特使觐见,称大燕近年来风调雨顺,国运昌盛,作物丰收,特奉燕帝之命送来杨梅、荔枝等不少新鲜水果。” 孝武帝百无聊奈地挥了挥手,命人将送来的东西悉数送去了皇后那里,以解皇后思乡之情,自己则在御书房中接见大燕特使。 按理说别国特使觐见理应是在朝堂之上百官面前,万没有如此随意,直接让人上御书房的道理,若是被好事者挑了礼,两国之间兵戎相见也不无可能。奈何这已结秦晋之好的两国,过了十几年都还没过蜜月期,至今如鱼似水不分彼此,两国皇室时常送礼走动,较之民间姻亲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究其原因便是大周帝后水乳交融与日俱增的夫夫情谊。 “大燕使臣泰岿见过陛下。” 孝武帝听见来人自报家门,顿时抬眸起身快步上前将人扶起:“大舅怎得亲自来了?这一路上何等辛苦。” “不苦不苦,本侯是想你们了,特向陛下请命来的,本来你二舅也要来的,奈何国公府事多,他一时脱不开身。” 早在燕英宗登基四年定远候府平定肃慎国侵扰边境有功,他便下旨封赏了外祖家,如今外祖云孝杰已是定国公,二舅云卓然成了定国公世子,大舅泰岿则封为镇远侯。云卓然的嫡女更是贵为皇后,诞下太子,云家早已荣耀无限,尊贵非常,云家人处事谨小慎微更胜从前。 “珏儿,你快来看看谁来了?”李君然洋洋自得地往旁边让了一步。 “大舅。”祁明珏看到娘家人,顾不得满心欢喜讨表扬的自家皇帝陛下,直奔二舅面前好一阵亲近。 “陛下,不要了,真的不行了……”祁明珏真不知道今天这又是吃错了什么药,李君然竟如这不知魇足的野兽般精力旺盛不知疲倦,都折腾了自己三回了,还在孜孜不倦的开拓着,就算自己带着哭腔低声求饶也不见半分成效。 孝武帝使出浑身解数奋力耕耘着,完全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还不够深刻,罚得还不够,珏儿,朕今天一定要让你知道,你是朕的皇后,眼中便只能有朕,绝不允许有像今日这般将朕视若无睹的情况发生。皇帝陛下一个人在努力惩罚着他的皇后,可人家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默默承受着,跟随着身体的律动起起伏伏。 竖日,看到瘫软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祁明珏,李君然眯起眼满意地笑着出门找大舅跑马去了。 “大舅回去了?”见李君然回来,祁明珏便随口问了句,他本想亲自送人出城的,可奈何实在行动不便,只有由着李君然代劳了。 “嗯,大燕那边还有事,大舅自是不能多待的。舒儿越来越不像话了,舅公来了,他也不知道回宫请安。”说着李君然拿起了一颗荔枝放进了嘴里。 “行了,舒儿这些年也不容易,难得去别庄小住几日散散心也没什么不好的,大舅这次走得急,只待了一天,就别让孩子来回折腾了,日后自是有见面的机会的。”祁明珏看着满桌子的杨梅,荔枝正筹划着名给父皇,义父和儿子送些去,剩下的酿酒,顺手剥了颗荔枝餵到李君然口中。 自从传位给了儿子,孝文帝便在皇宫和天下第一庄两头住,有弟弟弟婿陪着,三人时不时到民间熘达熘达,亦或回宫逗逗重孙,日子过得安逸充实。 “父皇和义父的那份送去便是了,舒儿要吃就让他自己回来吃,不必送去,朕刚好也有事要和他说。” 一锤定音,安桂挑了些水果送去了天下第一庄,杜仲则亲自去别庄传话。虽说两个庄子紧挨着,可长辈们平日里时常不在庄子,也就免了孙子每日的晨昏定省,李望舒也就是在刚到别庄时去请过一次安。 “皇上招殿下回宫了,这可如何是好?”听到杜仲的来意,小丸子和小圆子顿觉眼前昏暗,前路茫茫。 “你在这顶着,我赶去给殿下报信,让殿下提前准备。”小丸子刚说完便急急往马房跑去。
第21页 “可为什么不是我去报信,你去……”刚说了一半,小圆子看了看自己圆滚滚的身体,顿时将未说完的话给咽了回去,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来个痛快的,转身朝杜仲歇息的耳房去了。 “欺上瞒下,你们真是好大的本事啊,朕这就派人把那不孝子给绑回来。” 小圆子一个人承受着帝王的滔天怒意,他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减少存在感。 “陛下,此事不宜声张,不如先暗地里让泰阿和刘星去把太子找回来,之后再从长计议。”祁明珏到底心疼儿子,见秦风朗月被李君然差遣出去办事了,就直接揽下了找儿子的事,免得真有那愚忠不开眼的把人给绑回来,这一路上得多遭罪啊。 “罢了,罢了,就依皇后所言。”李君然刚刚是在气头上,此刻冷静下来回头想想深感兹事体大,不宜大肆宣扬,便顺了祁明珏的意,而后又补充了一句,“让他们先去宁条梁找。” “父、抓、到、鱼。”看着雷阙手上垂死挣扎的鱼,雷诺兴奋地手舞足蹈拍手大叫。 雷阙摸了摸儿子的头,宠溺地笑道:“回去让小鹏给你煮鱼汤喝。” “嗯,鱼汤。”雷诺高兴地应着,连话都说得比以往顺熘,雷阙深深为儿子的未来担忧,这小子真不会因为吃食被人拐走了? 看着父子俩温馨的互动,李望舒也脱了外衣,加入了他们捕鱼的行列中:“这么条小鱼哪够分的,怎么着也得再捉两条大的。” 三人嬉闹正酣,从抓鱼变成了打水仗,就连向来怕水的雷诺也和他父亲一样赤衤果着上身在溪中尽情玩闹,李望舒更是玩得乐不思蜀,早将宫中那些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了,丝毫不曾想到这种事可能会有露馅东窗事发的那天。 “快,赶快去禀报主上。”小溪对岸密林暗处,正有一群人紧盯着这一家三口双眼发光,就像狼群找到了猎物浑身血脉喷张两眼直勾勾的看着。 第 24 章 “可汗,金将军传过来的消息可是真的?”刚听到消息时蝶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磕磕绊绊地跑来急着想确认消息的真伪。 “蝶舞,你先别急,此事还有待查证。” “五年了,音信全无,可汗,您让我怎能不急。”说着蝶舞珍珠般的眼泪滚滚落下,整个人梨花带雨,一头栽进了耶律保良的怀中。 耶律保良顾影惭形,五年前若非他只顾着收拾叛乱的庶弟耶律保德一时大意让人有了可乘之机也不至如此。 “蝶舞你放心,本汗已经让耶律齐和耶律沙兄弟俩去一探究竟了,很快便会有消息了。”耶律保良眼神坚定,双手紧紧抱住蝶舞,蝶舞亦止住了哭声,默默祈祷两位王子可以带回好消息来。 大周,宁条梁军营 雷诺舔了舔嘴唇,双眼闪动着亮光看着李望舒。 “这鱼汤有这么好喝吗?”李望舒见雷诺明显还想再来一碗鱼汤的表情,很是诧异,他也喝了鱼汤,这鱼汤虽说鲜美,可也不至于让小傢伙这么两眼放光迫不及待的连喝了三大碗还不够。 怕雷诺吃撑,李望舒只盛了半碗给小傢伙,雷诺看着碗中明显短精缺两的汤,一脸嫌弃。 “喝完这碗不准再喝了。”雷阙自然知道对于从没喝过鱼汤的儿子来说,这样鲜美的汤确实有着不小的诱惑。 自从三日前带着雷诺去溪边捉鱼,当晚煮了鱼汤喝后,雷诺似乎爱上了鱼汤的味道,连着三日要喝鱼汤,今天更是放开肚子喝个没停,雷阙只能动用自己身为父亲的威严来制止儿子毫无节制的喝汤。 闻言,雷诺喝得格外珍惜,仔细品味每一口汤。 “报!”守营小将看雷阙一脸“有话快说”的表情,便也不再拖沓单刀直入主题:“将军,金辽的大王子和四王子在营外求见。” “他们来做什么?”李望舒正拿着锦帕给刚喝完汤的雷诺擦嘴,冷不防听到这么个消息,眉头微蹙,他国王子私下拜访守疆都尉这是要干什么?一来还来了两个,这明摆着是内有钱坤。 “表弟,可要一起去看看?”雷阙一脸憨笑着说。 守营小将早已对帐中的将军表弟有了免疫力,这俊俏的公子一来就住进了雷将军的营帐,雷将军更是对这表弟和颜悦色,议事也从不避讳他,连儿子都给他管了,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两人绝不是表兄弟那么简单,说不准,嘿嘿,两人早好上了,也不知同床共枕了多久。大周民风开放,如今的陛下也是娶的男后,在军中磊落英豪更是不胜枚举,看上了不论男女,要了便是。小将见人在帐中,雷将军也不让人回避,早就见怪不怪,便也就坦然说了。 小将得令将人领进了帐中。 耶律沙一眼便看到了李望舒怀中的孩子,想也不想便伸手摸上了孩子的头,雷阙可不是普通的孩子,立刻抬手拍下伸向自己的猪手,旋即喉间发出“嗞嗞”声冲着来人龇牙示威。 “雷诺,”雷阙立时制止儿子,他虽也皱眉不满耶律沙的莽撞,这若是一个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殿下可如何是好,但到底不希望儿子的异常暴露在敌人眼前,“吃完了饭就自己去玩吧。” 雷诺是个聪明的孩子,自然知道大人这是有事要谈了,他应声爬下了李望舒的腿,迳自出帐玩去了。雷阙看到耶律沙那灼热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家儿子,眉头皱得更紧了,都快拧成了个疙瘩。 “将军,连年征战民不聊生,”耶律齐见雷阙脸色越发深沉,心道不好,自家鲁莽藏不住事的弟弟又要坏事了,急急转移起了雷阙的视线,“本殿与舍弟此番贸然来访,是奉了可汗之命前来与将军商议休战之事。” “休战?”李望舒对耶律齐所言深表怀疑。 两国不是没有签署过停战协议,但每次不是在金辽国力极其衰落就是在其忙于内乱之际,一旦金辽恢复了元气便会捲土重来。 不过如今的这位金辽可汗倒是个奇人,五年前三王叛乱之际他亦没有提出休战,当年南院大王耶律保德联合中京和西京的两个藩王发动兵变,叛军已经兵临城下硬是让他扭转干坤,活捉了耶律保德。 时至今日金辽早已摆脱困境恢复得差不多了,现在却要提休战,李望舒实在是摸不透这人葫芦里的药,他可不敢随便冒险。 耶律齐见雷阙未开口而他身边霞明玉映的少年已经早一步开口了,这种大不敬的行为丝毫没有引起雷阙的反感,便知这少年定是金将军口中的第三人。 那日金将军传回的消息中说可能找到了小弟,他看到了一个胸前有蝴蝶胎记的孩子,那孩子和大周都尉雷阙还有一个不知名的翩翩少年一起在溪边玩闹,随即父汗便让他和四弟以商讨休战为名一起来探查一番。 小弟是父汗最宠爱的蝶妃所出,因为五年前的那场叛乱还未满月便让人掳了去,下落不明,在活捉耶律保德后,父汗亲自审问仍毫无所获,最后便派了大将军金勇多方查探,终于知道孩子被丢弃在了与大周接壤的密林中。
第22页 消息一出,父汗和大多数人一样认为这孩子凶多吉少,唯有蝶妃一人坚信那孩子还活着,只要没有见到尸体,就还有一线生机,自觉愧对蝶妃,父汗便让大将军继续探寻,没想到真就找到了。 金勇没有亲眼见过那个胎记,他将消息传回来,希望有个见过这胎记的人确认这孩子的身份。 当年孩子出生时他和四弟都抱过小弟,也见过那胎记,最重要的是他和四弟是蝶妃一手带大的,绝不会伤害这孩子。 他们兄弟俩是一母同胞,他们的母妃当年为救可汗挡了一箭不幸殒命,留下他们兄弟俩相依为命,蝶妃可怜他们在牙帐中无依无靠便向耶律保良请命自愿照料他俩,他们知恩图报将蝶妃视如亲母,此番觅迹寻踪多年的幼弟终于有了消息,他们定要将人带回来,让蝶母妃母子团聚。 “不错,”耶律齐收回思绪,言归正传,“父汗希望两国之间少些摩擦,多些合作,希望此举能惠及百姓造福于民。” 第 25 章 “兹事体大,本将需上报朝廷,待陛下定夺,两位王子既远道而来姑且先在营中住下,有事不妨明日再议。”雷阙掷地有声地说着,听不出喜怒。 “大哥你,你别再瞪我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我这不也是心急乱了方寸嘛。”安顿妥当后,耶律沙立刻向黑着脸的哥哥解释。 “我们不过是先来确认孩子的身份,若真是小弟,自是要寻机会让他认祖归宗的。”耶律齐又瞪了弟弟一眼,“你这么沉不住气,若是让雷阙看出端倪说不定他会从中作梗。” “大哥你想多了,我看那姓雷的将军不是那种人。再说那孩子一看就是我们小弟,那媚眼之间有着和蝶母妃一样的清新脱俗,发脾气时又像极了父汗的龙骧虎视。要我说不必那么麻烦,我们直接把人带回去得了。” 耶律齐闻言迅即警惕起来,义正言辞地制止弟弟,生怕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乱来:“老四,你万不可有此念,雷阙对此子视如己出,若强行而为,恐引起雷家不满,你可不要率性而为,给我们金辽惹祸上身。” 耶律沙撇了撇嘴:“大哥也太过小心了,再者这可是我金辽的王子,他们凭什么霸着不让我们把人带回去。” “小心驶得万年船,雷家可不是普通的世家门阀,那可是在周帝面前说话极有份量的家族,轻易不可开罪的,若这孩子真是我们小弟,定然是要投石问路,先探雷阙的口风。”别说耶律齐了就是他们的父汗对这个肆意随性的儿子也经常是头疼没辙,耶律齐只能好言相劝,将道理一一言明,好在耶律沙虽是个暴脾气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你说那两个打的什么主意?” 看李望舒一脸严肃的在和自己讨论着正经事,雷阙只能悻悻地压下多日的念想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以不变应万变,量他们也翻不出天来。” “那就这么让他们住在营中?” 趁着李望舒不注意,雷阙将人一把搂在怀中偷了个香耐心解释道:“把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好过让他们在暗地里给我们添乱。” “这是牛乳糖,哥哥特地给你带的,尝尝。”竖日一早耶律沙一脸憨笑地拿出来一包牛皮袋装着的糖果递到雷诺面前。 小傢伙一点不领情,皱着眉头,一把拍开了这个曾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怪人的手。 “雷诺,不可以没有礼貌。”雷阙大声呵斥着,要成为一个普通的孩子,必要的人际接触还是需要的,雷诺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军营中,总有一天要随他回京的,不能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 “父亲。”雷诺撅着嘴好生委屈,这个怪人昨天就想摸他了,今天更是给了他包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还笑得那么难看,他自然得防备着。 李望舒接过耶律沙手中的糖,拿出一颗放入自己口中,顷刻间口腔中奶香四溢,摸了摸雷诺的头,将牛皮袋递给他:“吃吧,这个糖可好吃了。” 见李望舒吃了糖,雷诺也学样拿了颗放在口中,顿时眼睛一亮,一口气吃了三颗。 “好吃吧,还不谢谢叔叔。” “不不,不是叔叔,是哥哥,叫哥哥就好。”耶律沙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期待不已,羞涩地纠正着李望舒。 “谢谢。”雷诺说着拿出一颗糖给父亲,雷阙张嘴吃了。 一旁的耶律沙等不到雷诺的那声哥哥有些失落,不过看到雷诺肯吃糖了,还是很开心。 知道儿子喜欢,不过为了儿子能有口健康的牙齿,糖可不能多吃,雷阙伸手从儿子那里拿走了牛皮袋,绑在他的腰带上,而后开口道:“以后一天只准吃一颗。” “嗯。”雷诺向来对雷阙无比盲从,他没有问原因也没有反驳,便乖乖应下了。 耶律齐看着如此乖巧的孩子,想到他从小不知吃了多少的苦鼻尖发酸,眼睛也跟着酸楚了起来。 这眼神不对啊~,李望舒看着金辽这两兄弟的所作所为觉得哪都不对,暗自琢磨了半天,答案始终指向一处,可李望舒仍然想不通,一个小小的孤儿怎么就会和金辽的两个王子扯上了关系?但不论从哪方面想这都是最说得通的。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雷阙看着李望舒好半晌一动不动专心致志的甚是奇怪。 “我在想那两兄弟的来意。”李望舒抬眼看着雷阙答道。 “他们的目的可不仅仅是面上那么简单。” “他们似乎是为了雷诺而来的。”李望舒缓缓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耶律沙说特地带了糖来给雷诺,说明他们早知道军中有个孩子,看他们两个对雷诺也没什么恶意,不但没有恶意,似乎还想着法子要亲近他呢,这很不寻常。” 雷阙连连点头,他也看得出来这两兄弟打从第一天来就藉机接近雷诺,这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忧心,如今连李望舒也渐渐理出了头绪,看来并非是他自己多心,也许这两人真是冲着雷诺而来的,这或许和雷诺的身世有关。 “看来是时候去会一会那两兄弟了。” “我和你一起去。”李望舒真心疼爱这孩子,他也想弄清楚心中的疑惑。 “大哥,我都看清楚了,没错。” 耶律齐看着弟弟兴沖沖地回来,已经能断定雷诺就是他的弟弟,错不了,还没来得及开口细问,耶律沙已经哌噪的把什么都倒出来了:“大哥,我是趁着小弟洗澡之际悄悄偷看了下,那胎记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雷诺就是我们的小弟没错。” “你们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雷阙同李望舒刚到两人的营帐外便听到了耶律沙的那番话,知道了雷诺的身世,忍不住迳自走进了营帐。 耶律沙不假思怒斥道:“你们大周之人竟如此无礼,偷听别人说话。” “我儿子的事我有什么不能听的?两位是不是该好好交待一下了。”雷阙毫无被当场抓包的尴尬,反而义正言辞地要两人坦白来意。
第23页 第 26 章 耶律齐见事情已然浮出水面,也不再隐瞒,大大方方将他们此行的目的娓娓道来,过了很久都没有得到雷阙的回应,在心中暗自做下最坏打算的时候听到了雷阙淡淡的吐出了三个字:“知道了。” 这是何意?他是不想把孩子交出来?还是要时间考虑?接下来要怎么办这总得给个准话吧。耶律齐心中愤愤,却也不敢在明面上催促雷阙,他怕一个不好弄巧成拙反倒坏事,这么想着也就眼睁睁地看着雷阙丢下这三个字带着李望舒扬长而去。 “你是如何打算的?”李望舒见雷阙一直没有开口,有些担心,他轻轻抚摸着雷阙的后背,雷阙对于雷诺的感情李望舒心中明镜似的,就算对待亲子也不过如此,要割捨这份父子亲情谈何容易,可孩子的血亲已经找上了门,万没有不让孩子认祖归宗的道理。 李望舒等了许久见雷阙仍无开口之意,变直接了当地问了:“你会让雷诺跟耶律家的那两兄弟回金辽吗?” 雷阙抬起眼皮,慢慢开口,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我不可能拴着人一辈子,他自是要回去认亲的。” 父亲不要他了,父亲要把他送给那两个怪人,雷诺眼中滚落下豆大的泪珠,他本来是刚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想拿来给父亲看,不想却听到了父亲要让他认亲的话,他当时头顶如同噼下一道惊雷,整个人都虚脱了,他不知如何是好,昏昏沉沉的回到了自己的小营帐中。 这是前阵子父亲亲手给自己做的,里头搁着父亲亲手为他做的小书桌,小凳子,这阵子他开始学写字了,父亲说大人的桌椅对他来说太过高大,很不适合,便亲手给他做了套小小的。 “你真捨得?”李望舒有些诧异,他没想到雷阙会如此轻易的放手。 “不捨得,”雷阙摇了摇头,“但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慾,剥夺了孩子认回生生父母的权力,日后他若仍愿意认我这个父亲,我便去求爷爷让他入我雷家族谱,他若想留在自己父母身边我也绝不阻拦,一切但凭他自己的选择。” 李望舒听着红了眼眶,可惜雷诺走得太急没有听到这番话,他自以为父亲要把他还回去,不要他了,可他却不知道,父亲是不想让自己的想法强加与他,不想他日后后悔,他这是要让儿子自己选择未来的路,这才是雷阙对儿子的宠溺。 当晚用晚饭的时候雷诺没有出现,雷阙让人将饭菜送到了雷诺的帐中,第二天用早饭时雷诺还是没有出现,向来不缺席用膳的雷诺连着两顿没来吃,李望舒有些担心,便亲自提着食盒去送饭了。 进了帐中,李望舒只看到小桌上吃得空空如也的盘子,却始终不见雷诺。 李望舒放下手中的饭食,看到一张纸压在空盘子下面,他拿起来看了看,神情骤然严肃眉头紧蹙,冲出营帐,随便抓了个路过的将士,一把将纸塞进将士手中:“把这个给雷将军送去,快。” 将士眼看着李望舒头也不回风一般跑出了军营,不敢耽搁,寻着雷阙而去。 雷阙盯着满是叉叉的纸黑面神似的煞气尽现,随即安排人手四散寻找。 李望舒奔跑着找了一路,他四下张望,生怕和雷诺错过了,终于在拐角处的一颗大树下发现了蹲着默默流泪的雷诺。 “跟我回去吧。”李望舒拿出锦帕给雷诺擦了擦眼泪。 “不要,父,父亲,不,不要我了。”雷诺抽抽嗒嗒哭得泣不成声,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他站起身,背起小包裹,继续漫无目的地前行。 雷诺的倔强李望舒虽未亲身体验过,但也是如雷贯耳,他拦不住这小狼,又担心这孩子一个人在外出了意外,只能选择陪在其左右。 想他太子殿下久居深宫,从未独自一人出门在外,稍稍跑了两步,便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如今他也不知身在何处,一大一小飢肠辘辘正大眼瞪小眼。 “大哥你看,在这边陲小镇竟有如此俊朗的少年。”说话者摸了摸鼻子,笑得一脸阴险。 那大哥脸上有条刀疤,从左眼斜贯而下,分割了整张脸,他使了个眼色,说话的人立时便瞭然了。 他绕道走到了李望舒和雷诺的面前:“呦,这小娃娃真是可爱。” 李望舒见来人是个穿戴整齐的书生,便也少了些许防备。突然腹中擂鼓大作,李望舒有些羞赧,不好意思的偷偷瞟了眼来人。 “公子如若不嫌弃,在下这儿尚有两个馒头。”来人将两个白面馒头递到了李望舒面前。 李望舒见雷阙从早上开始就没吃过东西,来人并无恶意,便收下了馒头,自己先吃了一口,等了一会见毫无异状,便将另一只给了雷阙,饿坏了的小傢伙立刻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来人怕孩子咽着,伸手递来了水袋,雷诺咕噜咕噜喝了起来,突然想到李望舒也是陪着自己滴水未进的,便将水袋递给了李望舒。 就着冷水吃了馒头不到片刻雷诺便窝在李望舒怀中睡着了,而李望舒也觉得眼皮子很沉,越来越沉,渐渐地闭上了眼睛,也跟着睡了过去。 “大哥,我就说这两个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别人给的东西是那么好吃的嘛。嘿嘿,这馒头中无异,但这水却是下了蒙汗药的,这回我们可得好好赚上一笔。”书生模样的男子搓着手,一脸猥琐,早已不复方才的彬彬有礼。 刀疤脸和这书生原是两个江洋大盗,专做这杀人越货,掳男劫女的勾当,这一大一小落在这两人手中也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耶律兄弟被周营的一阵喧闹给惊动了,出了营帐听说自家小弟丢了,齐齐找上门与雷阙理论。 “将军若是有话不妨直说,何必谎称孩子丢了。”这次开口的不是向来冲动的耶律沙,而是处事稳重的耶律齐,他听到消息憋了一肚子的气,进帐便开门见山埋怨起了雷阙。 “雷诺不是被人藏起来的。你们自己看看,他是留书出走的,”小圆子愤恨不平的将雷诺的留书丢给耶律兄弟俩,他的主子追着孩子也不见了,归根究底都是这两兄弟惹的祸,“若不是你们不请自来,也不至于把雷诺给逼走了。你们哪来的立场对雷将军说三道四的?” 小圆子那可是东宫头一号红人,在东宫向来是横着走的,说话这架势这气势可不是一般人能招架的,耶律两兄弟也被唬得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 “找人要紧,有什么能帮上的,雷将军不必客气,尽管开口,我们兄弟二人在所不辞。”耶律齐自知方才失言在先,放下身段率先松口打破僵局,找到人才是最重要的,别的事都可容后再议。 第 27 章 当李望舒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身陷一个大铁笼中,懵在当场,随即想起他是在吃了一个书生递来的馒头和水后才睡去的,惊出一身冷汗,看到拉着自己衣摆仍然酣睡着的雷诺总算松了口气。 李望舒看了看左右,周围有四五个大笼子,每个都关着不少像他这般年纪的少年。 “把门打开,准备开市了。”
第24页 李望舒听到一个尖锐的喊声,随后便是铁门摩擦地面的“滋滋”声。他疑惑地呢喃:“开市?开什么市?” “人市呀。”挤在李望舒身边的一个少年弱弱地回了句。 “人市?” “嗯,我们都是吃了别人给的东西,被蒙晕了抓到这来的,等下就会有买主来挑人,挑上的就会被卖了,几天都没被挑上的就会成为他们发泄的对象,动不动就会挨打,一天只给吃一顿饭。” 李望舒看着少年破了的衣袖下露出的一节布满鞭痕的胳膊,有些伤口化了脓,被胡乱的上了些药,黄色和着血的脓水加上白色的药粉混合在一起很是噁心,让人看了胃中直泛酸水。李望舒连忙别过视线,问起了少年的名字,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原来这少年名叫陈安,是大周某边陲小镇上一个小酒坊老闆家的么子,那日出门与朋友叙旧晚归,为了快些回家,抄了条乡间小路结果不慎迷路,走了一夜,饥寒交迫之际得好心人相助给了个馒头和水,不想吃了之后便落得如今这番田地,他可以想见他家爹娘找不到人必然是心急如焚。 听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故事,李望舒眼角抽了抽,民间到处是套路,让人防不胜防。 雷诺揉着眼睛环顾四周对着身边陌生的环境和人眼中尽是迷茫,他抓着李望舒衣摆的手更紧了几分。李望舒感到孩子明显僵硬的身体,知道孩子一定是害怕了,他轻轻拍着雷阙的后背,安抚着。 “呦,柯总管,今儿是吹得什么风,您老怎的亲自来了。”李望舒耳边再次响起了一阵尖锐的说话声,听着很不舒服,他本能的晃了晃头,便见声音的主人领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朝笼子这边走来。 “没办法,王爷对上次那批人不甚满意,只能柯某人亲自来一趟了。” “柯总管,您这是能者多劳,王爷可是一天都离不得你的呢。”人市的老闆一路熘须怕马。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柯总管挨个笼子看过来,不时点出几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那样子像极了逛市集时看到喜欢的东西和摊主说“这个要了,把他包起来”那样随便。 待走到李望舒所在笼子时,他对着李望舒上下左右细细打量了下,点着头甚是满意,口中还念念有词:“这次的确实不错,这个也要了,就这些。” 老闆搓着手边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应是边吩咐手下人将方才被选中的少年带出来,自己则引着柯总管往内堂去了。 “啊~”一声大叫引来了各方探寻的目光。 只见那打手模样的壮汉捂着血流不止的小臂,惊恐地盯着笼中的孩子。 “呸,呸,”雷诺吐出一块咬下的肉,咂了咂嘴,用衣袖擦了擦满嘴的血迹,眼中凶光毕现,“不好吃,臭的。” 陈安吓得脸色铁青,微不可见地慢慢向旁边移了移,一时间李望舒身边空出一大片的地方,看着蜷缩在角落眼中充满防备的笼中众人,李望舒有些无力,为雷诺不值,也为雷诺担忧,多好的孩子,却被人当作怪物那样的看着,敌对着。 “发生了什么事?”尖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老闆和柯总管闻讯跑来一看究竟。 被咬的打手愤然诉说着事发的经过。原是他准备将李望舒拖出铁笼时,雷诺为了保护李望舒将他咬了,雷诺本就野性未训,如今又是使出全力,便生生撕扯下了一块肉。 话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那打手被老闆赏了一巴掌:“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也对付不了,只会浪费米粮,丢人现眼的东西,滚。” 柯总管眸光微动,对老闆说道:“梅老闆何必动怒,这孩子我要了。” 梅老闆有些惊讶地看着柯总管问道:“可这孩子他……总管真要?不后悔?人市的规矩,这买定离手,概不退换。” “嗯,要了,”柯总管知道梅老闆怕什么,是他自己要买下这孩子的,将来是好是坏,自不会再来退货,“规矩我懂,我不会让老闆为难,你放心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汝南王府的总管自是不同凡响的,嘿嘿,嘿嘿。”梅老闆想到能多做成一笔生意,先前的不快早已散尽,笑得面无二两肉,无比奸邪。 营帐之中,雷阙看着微弱的烛光,眼神涣散,整整两日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追着他离家出走的儿子已经有两日音信全无了,他不知道李望舒是不是找到了雷诺,他将人手分为数队,向着四面八方发散寻找,从方圆百里向外扩展到五百里,仍是一无所获。 一阵风吹过摇曳的烛光突然熄灭了,只是一瞬又被人点亮了,透过点点光影,雷阙看到了两个人影,他点燃了帐中所有的蜡烛,整个营帐亮如白昼:“泰叔,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泰阿和刘星,他们紧赶慢赶午后便赶到了营外,他们四处寻了下未找到太子,在听到巡营将士议论说雷将军表弟失踪后,两人便觉不妙,决定趁夜来见雷阙。 雷阙见两人隐匿行踪便知多半是宫中有事,果然不出所料,泰阿直截了当的问了李望舒的事,雷阙也不隐瞒,一五一十清楚交待了。见雷阙双眼血丝,嘴角上火,也不再多言,只说他们会帮忙找人,便消失在夜色中了。 在宫中陪读多年,雷阙自知皇后手下能人辈出,见两人并未揪着李望舒微服出宫的事不放,只道会出手相助,总算稍缓了躁动不安的心情。 被选中的几人挤在一辆马车上,三面铁皮包裹,唯一的没有铁皮包的一面也被两个彪形大汉守着,马车一路颠簸着,车内稀疏的空气中夹杂着不少汗臭味,李望舒被这味道熏得头顶直冒金星。 不多时便到了目的地,柯总管让人将这些新来的少年安排到了储秀园,交由专人负责看管。 “怎么还有个娃娃?” “曹妈妈,总管说了这孩子先放在您这儿看管着,日后他自有安排。” 曹妈妈点头,示意送人来的小斯可以离开了。 “曹妈妈,这些人就交给您了,小的先回去复命了。”小斯寒暄了句就出了储秀园。 曹妈妈扫了眼新来的众人,清了清嗓子,说着每次新人入园都要说的话:“在这汝南王府中最不缺的便是俊男美女,不论未来你们多受宠,在储秀园你们就得听我的,别动什么歪心思,曹妈妈可不是个好欺瞒的,来日若是得了机会,就好生伺候王爷,伺候好了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你们。” 李望舒牵着小小的雷诺,心中百感交集,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成为俎上鱼肉的一天,他可以不担心自己,却会担心身边的雷诺,担心为他们牵肠挂肚的雷阙。 第 28 章 “公子我们还是别去了吧。”小四有些害怕,整个人都在哆嗦,虽说他伺候的这位公子现今是汝南王府中最受宠的,但王爷向来阴晴不定,不知何时就会触了王爷的忌讳,更不知哪日王爷就厌倦了,那时不论先前有多宠,都会弃之如敞履。
第25页 “我们不过去看看那个小娃娃,你怕什么?”他也是无意间听人议论说起这次柯总管带回了个漂亮狠辣的奶娃娃,听了那孩子的事,他就很想亲眼看看,便带着小四来了储秀园。 远远地李望舒便看到了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这个人他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太过深刻的印象让他至今铭记于心,随着来人的走近,越发让李望舒肯定,这个人就是那日邀香楼坐在雷阙怀中的小倌。 “怎么会是他?”白瑜见李望舒在园中喃喃自语地问了句,眼中闪过疑惑,但那只是短短一瞬,很快他便恢复如常。 李望舒记得他,他同样对李望舒难以忘怀。不仅仅因为李望舒带走了他的第一个客人,更是因为那日李望舒走后,不到一个时辰康城府尹便带了人来说是有人报官邀香楼藏有违禁品寒食散,收押了老闆,让邀香楼停业配合调查。 寒食散是大周明令禁止的,据说服食后能让人飘飘欲仙,如履云端,但这药极易成瘾,服食过量更会害人性命。白瑜偶尔也听说过有些人为了寻求刺激会将一些寒食散撒在香炉中,有的甚至还会加入春药,那滋味真是销魂蚀骨。只是官府对此药稽查极严,轻易弄不到手。 邀香楼里的人都说老闆是得罪的大人物才会遭此一劫,大家甚至悄悄议论说老闆多数是出不来了,老闆的有个相好,专管他们这些小倌姑娘的,见情况不对发卖了他们,连夜捐款和邀香楼的头牌小倌楚云跑了。 李望舒脚下一滑一头撞上了白瑜。小四阻止不及,抬脚踹倒李望舒,恶狠狠咒骂道:“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冲撞了我们公子,不要命了。” “好,好了,小四我没事,我们走。”白瑜发了话,不再追究,逃也似地转身匆匆离开了。 李望舒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刚刚他是故意撞向白瑜的。在两人接触之际,他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帮我,也帮你自己。” 在白瑜走近之时,他隐约看到白瑜的脖颈处有淡淡的红色勒痕,那是用双手掐出的痕迹,在汝南王府中能这么做,敢这么做,会这么做的除了汝南王不做他想。 根据情报肃慎国的汝南王符生是个性情暴虐嗜血的人,与情事之中也可见一斑,据说他曾施虐活活打死了一个宫女,他屡教不改,肃慎先国主为此将其圈禁在了皇家别院中,直到如今的国主符坚继位,才给弟弟解禁,给了他上古城的封地。 上古城是肃慎与大周的交界处,两国交好之际商贸繁荣,各方商贾汇聚,是两国重要的贸易通道,一旦开战,此地也必是首当其冲。 李望舒坚定地相信白瑜会答应帮自己的,白瑜很聪明,还很年轻,他不会愿意坐以待毙,他绝不会放弃能逃离魔爪的机会。 不出所料,在挣扎了一天一夜后,白瑜再次来到储秀园,挑了四个少年带走,其中就有李望舒,他顺手也带走了雷阙。 “十日后,王府将迎来贵客,届时本公子会献舞一曲,你们就负责伴舞,在此期间你们就与我同住在这碧玉居,本公子会亲自教导你们舞技。” 要一个没有基础的人跳舞,就像是幼儿学步,手脚协调做得都有难度,更不要说柔美妩媚了,李望舒也因此时常被留下接受特别指导。 “这是?”白瑜刚想问便觉不对,噤声不语 李望舒趁着白瑜教自己之际将一个铜板塞进了他手中,在他耳边轻如蚊吟的说了句:“想办法把这个送去五湖茶庄给风老闆。” 白瑜将每个字烙印进了脑中,声音回荡着久久没有散去。 “还没有消息吗?”雷阙扯着嗓子几乎是用吼的,人手一波波派出去,搜寻范围一点点不断扩大,却没有带回任何消息。凭这一大一小毫无江湖阅历的两人,不可能走得比马快,更不可能独自消失无踪,最可能的便是被人掳走了,可又会有谁来掳他们两个?他们是临时出的营,若真是被掳了,那是不是有人一直嗤伏在暗处伺机而动?那是不是他们知道李望舒的身份要图谋不轨?他的殿下是不是还活着?越想越多,越想越害怕,雷阙不敢往下想,可又控制不住自己飞速运转的大脑,他尽乎崩溃。 “让人往肃慎方向找。”泰阿再次出现,他的低沉的声音平复了雷阙的不安,他一得到李望舒失踪的消息,一方面给京城报信,一方面调用边境暗庄彻查,但他终究不是祁明珏,对暗庄的调度毕竟有限,综合手上现有的情报,他也只有八成把握李望舒在肃慎,目前还没查到具体身处何处。 对于雷阙而言,有个范围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他再无挑肥拣瘦的道理。他交代了军中诸事,和泰阿刘星三人连夜赶去了肃慎。他们沿途一路寻觅,第一站便是上古城。 白瑜拿着铜板思来想去了半天,终究还是要以身犯险,除了自己,他没有任何可以假手之人。他带着满身伤痕,咬牙忍痛出了王府。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换来符生同意让他出门买些东西。 他逛了一下午,从东华街到西荣巷,买了大包小包的绫罗绸缎,金银玉石,最后逛到了五湖茶庄。 “公子,这些都是今年的新茶,您若之前没喝过这茶,不如看看我们这个大礼包,混合了五种新茶,您可以尝个鲜试个味,喝得好,下回儿买大份的。”掌柜笑脸迎人一脸和气,介绍了不少好茶。 白瑜也不急,在店中不紧不慢地挑了好几包茶叶,走到柜前结帐时拿出铜板来:“听说把这铜板给风老闆在你们这买茶叶便能更便宜些。” 掌柜拿过铜板,摸到铜板正面的一串细小的凹凸不平,连连点头:“我们老闆是说过,凡事拿着这些铜板来的客人都有半价优惠,您这些茶叶原价二两银子,如今您给一两便是了。” 白瑜给了银子,将东西交给了一直跟着自己的侍卫提着,坐着小四赶的马车回了王府。 “两位总管,少主有难。”茶庄掌柜在白瑜离开之时就转身进了后院,将铜板交到了秦风朗月手上。 “可有让人跟着来人?”秦风摸着铜板问道。 “阿武和阿力已经跟着了,看那些侍卫的打扮像是出自汝南王府。” 秦风朗月对视一眼,抬脚出了茶庄,准备前去一探虚实。 “秦风,你看他们怎么来了?”快到汝南王府时,朗月眼尖地看到三个熟悉的身影躲在暗处。 不期而遇的五人找了离王府最近的酒楼,要了楼上临窗能看到汝南王府的雅间,互诉来意。 第 29 章 雷阙三人在刚到上古城时就由泰阿联繫了暗庄的接头人。按那人说的除了汝南王的后院他们连日来将上古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无功而返,但当他说起汝南王府近日的传闻时让雷阙眼前一亮重新点燃了希望。 近日关于汝南王府来了个吃人肉的小娃娃的流言蜚语在市井间满天飞,据说那孩子才两三岁大,长了锋利无比的獠牙,张口就能撕扯下猎物的肉来。传言也许夸大了,但雷阙却认识一个看起来两三岁大出手狠烈的孩子,那便是他的儿子雷诺。当下他们三人便来了汝南王府,却意外碰上了秦风朗月,真的得到了李望舒的消息。
第26页 阿武和阿力很快也证实了送信的人最终是进了汝南王府。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处,几乎可以断定李望舒和雷诺就在王府中。 夜色深沉,雾气瀰漫,遮去了大半张月亮的脸,此时的汝南王府早已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远处借着浓雾的掩饰五个黑影躲过层层护卫正不断逼近王府。 白天两方人马汇集了汝南王府内线传出的消息,知道王府总管通过人市买了批少年回来,带回来的人被安排在储秀园,只是传消息的人并不知道少年中有些人被白瑜要去了碧玉居。 “按先前的地图,储秀园在西侧院的最里面,以一柱香时间为限,我们兵分两路搜寻,不论结果,一柱香后都回来这里回合。”秦风话落便带着朗月往右边出发了,雷阙和泰阿刘星点了点头,也向左边进军了。 半柱香过去了,丝毫未见要找的人,雷阙急红了眼,呼吸紊乱,他来时认定人就在这园中,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动摇了,他迟疑了,他的心也跟着乱了,他无法平心静气地冷静思考,他一时脑热,飞身入窗,从被窝中揪出一个少年丢进夜色。 雷阙的行动力太强,动作太快,整件事做得如行云流水一般连贯利索,待泰阿要出手阻止时,雷阙已经完成了动作,把人拖了出来。 泰阿配合地将人押到了隐蔽的角落,盘问了起来。陈安睡眼惺忪,完全没有搞明白对方要找谁,他看着泰阿茫然无措。 “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行为特别的孩子?”雷阙虽然不愿承认,但目前的雷诺和普通孩子还是存在着差距的。 陈安瞳孔骤缩,那样暴戾的场面就算过了十年二十年他都无法忘记,这会是他一辈子的噩梦。当时他可就在那孩子身边,他们近在咫尺,他的鼻尖如今还有挥之不散的血腥味,在梦中见到那场面他至今还会被吓醒,惊出一身冷汗,颤抖的声音招显了他的惊恐:“那,那孩子,很凶残,满,满嘴是血,像,像狼那样撕咬猎物,只有在那个少年身边他才会像个普通孩子乖乖听话。” “他们在哪?”雷阙双手紧紧拽着陈安的衣领,漆黑的瞳孔射出冷冽的光芒仿佛要吞噬所有的一起,因为用力过大那人几乎是双脚离地,无法承受少年重量的布帛发出了“嘶,嘶”的响声提醒着周围的人。 “放手,雷阙,冷静点。”面对听不进任何话的雷阙,泰阿无奈,一根根扒开了他的手指,才让陈安的双脚重新亲吻了大地。 “不用害怕,你好好想一想那两个人现在身处何处?”刘星安抚着陈安,放柔声音继续问着。泰阿拉着雷阙怕他再次失控,他们不是瞎子聋子,他们更不傻,他们看到的听到的足已让他们明白太子与雷将军交情不一般,也许比他们能想到的还要不一般。 陈安闭了下眼睛,咽了口口水,他知道这些人不好惹,他们得不到答案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清晰地记得那两人被带走时他有多么的激动,他终于可以摆脱噩梦了:“他们,他们被带去了碧玉居。” “碧玉居?”雷阙迅速从怀中拿出王府的地图,飞快地找到碧玉居的所在,三人看清方向,以疾风甚雨之势迅速向目标移动。 “父亲会来接我们的是吗?”雷诺忽闪着黑亮的大眼睛认真地问着他每天睡觉前都会问的同样的问题。 李望舒轻轻抱了下雷诺,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道:“你父亲很快会来接我们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坚定,这是给雷诺的回答,更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坚信雷阙很快就会找到他们,接他们回去。 得到回应的雷诺像以往一样乖乖躺到床上,往里面面挪了挪身子,给李望舒腾出地方,李望舒顺势躺下,将雷诺抱在怀中:“诺儿别怕,父亲一定会找到我们,接我们回去的,别怕。” 雷诺扭了扭身体,突然警觉了起来。李望舒知道雷诺跟着狼群久了对周遭的变化、危险都有着敏锐地直觉。 “躲好,我不叫你,不准出来。”李望舒匆匆抓过床边的外衣披在身上,他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高举过头躲在暗处随时准备着,一晃眼,一个人影闪过,他迅即砸下茶盏,他感到手腕一阵疼痛,有一股力量阻止他向下的动作。 “舒儿,是我。”身体尚未做出反映,耳边已经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只是此刻那声音沙哑哽咽。 雷阙抓着李望舒的手顺势将人拉进了怀中,他拼命呼吸着爱人的气息,找到李望舒的时候他像是得了定海神针,他惊涛骇浪的心突然风止波停平静了下来。 泪水向离弦的箭一般止不住地飞速滚落,这样的李望舒让雷阙情绪决堤,他欺身亲了亲李望舒的眼角:“对不起,我来迟了。” “父亲。”角落中的雷诺看清来人是雷阙激动地沖了出来,扑到雷阙的身上。 雷阙抱起儿子,擦去儿子的满脸泪痕安慰道:“哭得像个花脸猫似的,一点都不像个男子汉。” 第 30 章 ∵ “才不是,雷诺是狼,像狼王那样的,才不是花脸猫。”雷诺努力擦着脸,鼓着腮帮子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说着孩子气的话。 从小在他小小的心中,他就把自己当作一匹小狼,他要像狼王那样带领族群披荆斩棘,后来他跟了雷阙,看着父亲威风凛凛地沙场杀敌,他觉得父亲就是这群军人的狼王,他长大了也要像父亲那样成为大将军,保护他的族人。 此后的很多年里泪水仿佛冰冻在了时间的恒河中,雷诺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世人都道雷诺是被狼群养大的,是个狼崽子,是冷心冷情之人,但却不知这是他不愿向人示弱的表现,直到他父亲离开人世,冰冻的眼泪才再次解冻,将对父亲的感恩,思念化作热泪,决堤般奔腾而出。 衷情诉不尽,时间很有限,两人稍稍亲昵了会儿,便言归正传:“舒儿,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趁夜离开。” “不行,”听闻李望舒斩钉截铁地拒绝,雷阙立马焉了,怔愣当场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腹诽这地方有什么好待的,待了几天居然不想走了,旋即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砰砰砰地直跳,李望舒看着满头问号的雷阙立刻开口解释道,“我答应了白瑜会带他一起逃出去。” “白瑜?”雷阙冥思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眯缝着眼似笑非笑嘟囔了句,“是他呀。” 顷刻间五味瓶打翻了,李望舒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他狠狠甩了雷阙一记白眼,酸酸的来了句:“怎么,难不成你至今对那伊人在怀时的良辰美景还念念不忘?” “哪有什么良辰美景,那根本是深夜惊吓。”雷阙说着扬起了唇角,眼底蕴藏着浓厚的笑意,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之情,他的殿下什么时候都那么的好看,尤其是为他吃味的时候,更是美不胜收,无人能比。 李望舒自是知道此时此地不是耍性子翻旧帐的时候,那么小小的酸了下,也就松手不再揪着不放了,在有限的时间中捡着那些要紧的事先说了起来。雷阙唯恐迟则生变很是不贊同让李望舒继续留下,但终究拗不过爱人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妥协了。
第27页 时光匆匆流逝,很快便到了贵客临门的那天。整个汝南王府争分夺秒忙得不可开交,守卫的安排更是向那位贵客侧重,后院自然而然被不经意地忽视了下。 乐声起,舞衣飘,白瑜带着一众少年翩翩起舞,赏心悦目,“叮叮噹噹”的银铃声此起彼伏,清脆悦耳。 白瑜舞动着登上舞池中央的巨鼓之上,脚掌轻轻击打着鼓面,发出阵阵节奏鲜明的“咚咚咚”的响声。一众少年四散围在鼓边轻捷飘逸地旋转着,鼓声银铃声交相辉映相得益彰,配合着舞者柔美的身姿,让人如痴如醉,无法移目。 “今日的歌舞大皇子可还满意否?”汝南王府的贵客不是别人,来人正是耶律齐。 事发之后他派人连日打探,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上古城,符生年前便派了使者前往金辽有意与他接触,他便藉机假意与符生交好,亲自前来王府一探,为了弟弟耶律齐也算是殚精竭虑,煞费苦心。 耶律齐淡淡地笑道:“此舞甚好。” 符生见耶律齐一晚上心不在焉,有问才答,兴致缺缺,只有在白瑜出现之际才看了两眼舞池,脸上拂过一抹狡诈,心生一计,抬头在这些舞者中仔细看了两眼,这一看不得了,他的眼睛像钉子似的钉在了其中一个伴舞者的身上,再也无法移开。 那少年俊秀高洁,妩媚而不失刚毅,清澈如山间泉水,妖艷如盛开牡丹,两种完全背离的气质,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却让人觉不出丝毫的违和感来,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了一起,就像璞玉,外表再朴实无华也掩盖不了它内里的熠熠光芒。 一舞方罢,符生便让人拦下了少年将人领去了自己的寝室,同时又让人将白瑜送去了耶律齐所在的院子,耶律齐有口难言,他不好男色,即使好这口,到底弟弟重要,他决不想这碍手碍脚的人妨碍了他的计划,他可想着趁夜好好查查这王府。 雷阙一行人时刻注意着王府的动向,看见李望舒被带进了一个陌生的院子,心道不好,即使不看地图,他们也心知肚明这王府中最高最亮的院子必定是汝南王的所在。 众人感到一阵寒风吹过,背后凉飕飕的,转头再看雷阙,朗月莫名生出一种感觉,雷阙皱紧的眉头像是要夹死苍蝇一样紧锁不松,眼中充满了厌恶鄙夷。应该说朗月的感觉是敏锐的,雷阙心中恨不能将符生这只大头苍蝇一巴掌拍死,那混蛋那么猴急的将人带到寝室,都是男人不用明说,这司马昭之心也已然众目昭彰了。 事情变得越发棘手难办了。如今三个人分散在三处地方,他们若要同时救出三个人势必要分散力量,要想逐个击破势必风险加大,到时可能一个也就不出来,本想着献舞完毕回到碧玉居趁宴会没有结束王府后院防备松懈之时动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救出王府。在他们救了人后暗庄的人马就负责接应,将他们连夜送出城赶回大周,这也是为防上古城的暗庄暴露,特地在这次营救中只安排暗庄的人手负责外围策应。 现下眼看着宴会提前结束,再精心的设计也即将付之东流。本最该沉不住气的人此刻却一反常态无比冷静,和大家分析了形势,便决定由秦风营救李望舒,朗月营救雷诺,泰阿、刘星四处放火声东击西吸引守卫注意。雷阙虽然很想亲自去救李望舒,怎奈何五人之中只有他见过耶律齐,此事势必要与耶律齐通气,雷阙不是个色令智昏的人,他分得清轻重缓急,他知道他是李望舒最后的依仗,此时他决不能感情用事,他收回了早已飞去李望舒身上的心,揽下了救白瑜的活。 未免节外生枝,雷阙将自己的剑坠取下交于朗月作为信物,雷诺认得剑坠,上面也有雷阙的味道,见到剑坠雷诺自会乖乖跟着走。 众人分工完毕,约定半盏茶之后以火光为号各自动手。事事瞬息万变,想到与符生共处一室的李望舒此时的担惊受怕,雷阙额头青筋凸凸地暴起,恨不能将符生生吞活颳了。他极力忍耐着,控制着不让自己爆发,没拿剑的手紧紧握拳,指甲陷进了肉中掐出一道道血痕他都浑然未觉,他隐蔽在房檐之上,努力摈弃着脑中所有的杂念,眼睛一眨不眨,静待信号的到来。 “人可安顿好了?” “回王爷,人已经送去了您的寝室。”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符生这会儿正一派饿虎扑食迫不及待的模样,想要尽快抱他的美人,他脚下生风,僕从都快跟不了,气喘吁吁的回着话。 “哐哐哐,走水了,走水了……”符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了好事,想到耶律齐还在府中,只得压下怒火转头快步向起火的东暖阁走去。 第 31 章 听到动静的李望舒,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当看到只有秦风一个人时,笑意尽散,皱了皱眉,一路冷着脸。 秦风那边顺利救出了李望舒,雷阙这边也动了手。 白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那日的那位公子,他真的来救自己了。虽然他知道自己是营救李望舒时顺手被捎带上的,他不在乎,他彻底忽略了这些,要知道本完全可以由其它人来救自己的,可偏偏那人来了,他目光波动,流露出浓厚的情意。 “雷将军,你也是为小弟来的?”注意到雷阙的除了白瑜还有耶律齐,看到雷阙的第一眼,他就确定,他定然是为了雷诺才夜探汝南王府。耶律齐眼中闪过激动,如此不正说明他家小弟就在这府中。 “雷诺找到了。”不等耶律齐开口,雷阙就交了底。 “那他现在……” “放心我们做了安排。此番是要带他走。”雷阙指了指白瑜,他没有再作更多的解释,他有意将雷诺被救的消息透露给耶律齐,耶律齐是个聪明人自然想得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你们快走吧,看顾好小弟,不日我会去大周见你。” “那你呢?汝南王可会为难你?”他们这回弄出的动静不小,事后查证起来放了他们的耶律齐自是脱不了干系的。 耶律齐眼角向上微微笑了笑道:“放心,我自有脱生之法。” 雷阙点头,迅速带着人离开了,他不清楚耶律齐为什么会出现在汝南王府,也许是为了雷阙,也许他本就与汝南王有瓜葛,但看到他镇定的眼神,雷阙知道他定是有应对之策的。 待两人走后一盏茶的功夫,耶律齐用左手拔下了墙上的剑,他由上而下,在右手上砍了下去,血滴顺着剑湍湍流出,血越流越多,滴得地上到处都是。耶律齐跌跌撞撞,打翻了几处摆设。 响声惊动了侍卫,他听着众人赶来的脚步声,算准了时机,身体一倾额头撞上了桌角,头上的鲜血迸裂开来,样子十分瘆人,不过这也就是看着瘆人,耶律齐那可是算好力度的,出不了事,先前的失血再经过这么一折腾让他如愿晕倒了。 “大王子,大王子……” “快,快去找大夫。” 率先进门的侍卫,看到晕倒的耶律齐高喊着找大夫。 很快府中的大夫便赶来了,身后还跟着汝南王。他本想去查看东暖阁的火势,走到一半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便疾步朝耶律齐所在的院子来了,想不到真的出了事。
第28页 好在大夫诊断耶律齐只是失血过多别无大碍,符生终于放下心中大石处理失火一事。 “王爷,经多方勘察确是有人纵火,属下让人清点了下,府上有三人失踪。”柯总管到底是王府的老人,见多了大风大浪,深之祸从口出的道理,他只将事实摆了出来,不加任何私人感情一一罗列,任凭王爷定夺。 “东暖阁走水,耶律齐被袭,西侧院少人,今晚这事一桩接一桩太过蹊跷了。”符生自顾自地咕哝着,回忆着今晚发生的事,他隐约感到这些事都有关联,仿佛有一只无影的手在背后推动着。 符生突然抬眸瞪着柯总管厉声吩咐道:“关闭城门,在城中搜查这三人下落,再叫徐大夫来见我。” 时隔一个时辰,若真与这三人有牵连,那他们还在城中的可能性小之又小,符生懊恼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现在也只能侥幸一试了。 徐大夫进书房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心猛然狂跳了起来,他能感觉到今天这位爷的心情很不好。 “徐大夫,依你看这伤势可似做伪?并非他人所为?” 看着符生的严词厉色,徐大夫毫不马虎,对于符生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按老朽多年习医的经验来看,这伤确是他人造成,这伤由上而下用力均匀,如若是自己为之,一旦吃疼这伤就会先重后轻,断不会是如此这番情景。” 符生听了也觉有理,挥了挥手,让徐大夫退下。 “王爷,依属下看恐怕是有人不想王爷与大王子太过交好才从中作梗。” “此事透着古怪,那日白瑜出府可见异状?”符生转念想起不久前白瑜求他准许出了次府,当时也没在意,如今看来时间太过凑巧。 柯总管转动了下眼珠子,细细回忆了下,摇了摇头道:“回王爷,那日并没什么特别的,带出去的东西和带回来的东西都检查过,没有异样。当日跟随的侍卫在回来后也报告了白瑜的行程,都是稀松平常的铺子,也没什么特别的。” “那些铺子都给我去仔细查查,今日之事府中必然有人牵扯其中。” 柯总管退出门后拍了拍放在胸口的银票,长长舒了口气,嘴角弯起给王爷办事去了。耶律齐来的时候,为了打听弟弟的事,给了柯总管为数不少的银票收拢人心,没想到竟在这里派上了用处。 上古城外,送亲亭 “叔叔~”雷诺看到李望舒下马收起了周身防备的气息,飞扑过去,抱着李望舒蹭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个点孩子的模样。 雷诺睡得朦朦胧胧之时被陌生人抱着带了出来,他当即显示了狼的野性手脚并用反抗了起来,好在朗月想起了雷阙给他的信物,他说明了来意拿出剑坠,瞬间雷阙便安静了下来,拽着父亲的剑坠乖乖任他抱着来了送亲亭。 朗月看着自己被撕扯得破烂不堪的外衣,又看着依偎在李望舒怀里纯良无害一脸童贞的雷诺,他真是庆幸雷阙给了他剑坠,不然他恐怕连中衣里衣都保不住了,这孩子只有在熟悉的人身边才是孩子。 不多时雷阙也到了,只是白瑜不会骑马,雷阙便带着白瑜共乘一骑,李望舒一眼看到了这番情景,他站起身急急跑到雷阙面前满脸质问。 李望舒逃得匆忙,当时王府又乱,他便还穿着那件舞衣繫着银铃,他一路上“叮叮噹噹”牢牢吸引了雷阙的目光,雷阙的魂早已被这曼妙妖娆的身姿给勾了去,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红晕,这让李望舒更加误会两个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他将雷诺塞到雷阙的怀中,气呼呼地上马一马当先朝大周方向去了。 虎口脱险的众人来不及喘息,翻身上马追着李望舒快马加鞭而去。 第 32 章 ‘待终于出了肃慎国地界,众人才放慢了脚步,不过他们也没有立刻回军营,而是在偏远的镇上找了个客栈住下,修整一番。 李望舒一进房间便换下了那身舞衣,扯下银铃,泄愤似的丢了一地,兀自生着闷气。他一路上没个好脸色,雷阙全以为是因他的殿下在汝南王府受了委屈,才这般闷闷不乐,便凑了过去想着安慰人家一下,谁知李望舒开门见是雷阙,只道自己累了要休息,便别过脸去,无情的将人关在了门外。 雷阙一时反应不急,未能及时收住脚,他高挺标志的鼻子便和客栈年老失修的木门来了次亲密接触,撞了个正着,雷阙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摸了摸撞塌的鼻子,终于明白了殿下这一路上是在和他呕气呢。他却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惹着殿下了。 “恩公。”一个绵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得人浑身酥麻,雷阙回头,就见白瑜弱柳扶风似地走到自己面前。 若是旁人见了这般肤白如雪,柔软惹怜,雌雄难辨的少年早三魂丢了七魄被迷得晕头转向了,可这番模样落在雷阙眼中却没了这份美感,这也太单薄了,想起少年的遭遇,雷阙皱了皱眉,他的殿下也被人贩子倒卖了,若是他们此番未能及时救人出来,后果将不堪设想,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打了个激灵,也少有的对少年起了分恻隐之心。 “白瑜谢恩公救命之恩,若非恩公,白瑜说不定哪天就殒命在那人手上了。”白瑜这话不假,符生暴虐,向来辣手摧花,每每折腾得他体无完肤,死在符生手上的少男少女不知凡几,若非被救,他也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 “不必道谢,我非存心救你,这里有些银两,你拿着找份营生,好好过活。”雷阙将自己的钱袋整个给了白瑜。 “不不,白瑜不要钱财,只求恩公不要赶白瑜走,白瑜愿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恩公救命之恩。”说着泪眼汪汪地跪倒在雷阙面前苦苦哀求。 一辈子做牛做马报恩?这人是铁了心要缠上雷阙了?客栈经久失修,隔音并不好,外面的动静李望舒贴着门缝听的一清二楚,他的心像打鼓似的不停颤动,失去了往日的淡定。 他的理智是相信雷阙对自己是死心塌地的,可他的感情却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怀疑动摇,他怕雷阙真的被白瑜勾了去。 免得自己胡思乱想,李望舒当晚便问起了秦风朗月此番去肃慎国的事,这两人可是他父皇身边最信任得力的人,李望舒看两人明显是在肃慎待了有阵子了,自是觉察得出这事事关重大。 之前两人就听主子说过此事他会交于少主跟进,让他俩有事大可和少主商量,只是孝武帝还没来得及交待儿子,就发现人已经多日不再京都了。两人并无隐瞒原原本本将事情说了出来。 那日大燕镇远侯前来大周,不仅是明面上那么简单,他带来了不少边境的消息,特别是肃慎国这边的消息。 肃慎国主符坚野心勃勃,不断向外扩张,前些年吞併了百济和扶余两国,如今将主意打到了大周身上。他不是个傻,还没让利益熏昏头,知道大周不是哪这个弹丸小国可比,凭一国之力吐不下整个大周,他不过是想在边境捞些好处,抢夺几个城池罢了。 肃慎图谋多年,在宁条梁广布眼线。一国之力有限,他便想着拉拢金辽,这个向来与大周摩擦不断的领国,左右夹击,一起分了这杯羹。
第29页 秦风朗月这次的任务就是查清楚肃慎的动态,拔出边境的暗庄。他们在肃慎境内查得差不多了,恰能腾出手来肃清边境的谍者,便也跟着李望舒一同回了宁条梁。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那个白瑜今日还在军中?”李望舒不答反问。 “那人脸皮可真厚,小余将军都说了两回了,他还赖着不走。” 能不厚吗?在那种地方待过的就算是白的也给染成黑的了。李望舒撇了撇嘴暗道这人真是要赖上他家雷将军了。 小圆子有些纳闷了怎么出去转了一回他家主子就恢复到来边疆之前的暴走模样了?成天魂不守舍茶饭不思的在营帐中如同困兽般来回转圈,时不时还会打听那个叫白瑜的少年。 让小圆子更想不通的事是他家主子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千里追爱,还没过上几天和风细雨的舒心日子,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凄风苦雨了?这几日主子见到雷大人就避之唯恐不及,雷大人也整日里唉声嘆气眉宇间乌云密布。 “咳,”李望舒虚咳一声,“雷阙他怎么说?” “什么?”小圆子正神游太虚,完全没注意自家主子问的是什么,下意识接了口,瞬间清醒了,惊慌地偷偷瞧了眼主子脸色,好在主子似乎也有些精神恍惚,并没注意到他开了小差,自顾自地讪讪问道:“对那个白瑜,咳,雷阙可有异常?” 小圆子眨了眨眼睛,眼中透着一股精光,他想说他貌似真相了,他家主子难不成是以为雷大人和那个白瑜有什么吧! 小圆子在对上主子那寒气逼人的眼神时,他不敢再往下想了,想要能细水长流地好好活着就得殚精竭虑乖乖给主子办事,绝不能胡乱揣测主子们不想让你知道的事:“雷大人见那少年可都是绕道走的,根本没和那少年多说一句话。” 李望舒总算是舒坦些了,心情好些了便觉着有些饿了,吩咐着小圆子去拿些吃食来。 小圆子一转眼便跑了出去,可他却向着伙房的反方向去了,那是雷阙营帐的方向。没错他去找雷阙,作为一个合格的心腹红人,他得当回红娘,把他主子那庸人自扰的小心思传给雷阙知道才行,不然光靠这两位还没开窍的主子自己瞎琢磨瞎折腾,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没错,在小圆子心中早就认定雷阙早晚会是他的另一个主子。 第 33 章 “你胆子够肥的啊~,还知道回来呀,不过是差你去拿点吃食,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是不是又去哪里躲懒了?”听见脚步声,李望舒只当是小圆子回来了,连眼皮子也没抬迳自开口好一通数落。 半响没见小圆子回话,李望舒气不打一出来,连自己贴身侍候的人都开始和自己做对了他能不气吗?他放下手中的书,虎着脸,掀起眼皮迎面就对上了饶有兴味盯着自己的一双眼眸。 “你怎么来了?”看到雷阙提着食盒李望舒有些心慌意乱,他还没做好面对雷阙的准备呢,“小圆子人呢?” “这些是伙房刚做的,趁热吃。”对李望舒的问题雷阙置若罔闻,他一样一样从食盒中拿出了饭食。 “你还没回答我呢?小圆子呢?”李望舒有些急了,现在的他心里还有个疙瘩在,显然没有和雷阙独处一室温存的雅兴。 “我让他出去待会儿,指不定现在跑哪去了。” 见李望舒不搭话,雷阙便直接坐到了他的身旁清了清嗓子柔声说道:“那个,我和白瑜,嗯,我们俩……” 刚开个头,李望舒就听不下去了,什么时候这两个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成了“我们俩”,他起身便想往外跑,雷阙眼疾手快,将人一把抱住,按坐在自己腿上。李望舒扭动着身体挣扎了片刻,不但没有挣脱束缚,雷阙更是收缩了双臂,把人箍得更紧了,放弃抵抗的李望舒听之任之的任其施为。 “咱不闹了,先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李望舒扭过头去默不作声。 雷阙见状毫不在意,继续追问:“你近来是不是躲着我?” 见李望舒还是缄口不言。雷阙心道小圆子果然没说错,他的殿下就是在闹别扭,对于这样的李望舒,雷阙也不恼,只觉可爱得紧:“既然舒儿不想回答,那就我问,是与不是舒儿点头摇头便是了,如何?” 还是不答,雷阙就只当他默认了,自管自继续问了:“舒儿,你躲我是不是生我气了?” 李望舒最无法抵挡的就是雷阙唤他舒儿时的温柔,雷阙故意在唤了他后,停顿了下,果然刺中了李望舒的心,他缓缓摇了摇头。 “那~便是因为白瑜才躲着我?” 李望舒还是点了点头。 “我和白瑜没什么,那日他在耶律齐房中,我们五人中只有我与耶律齐相识,为防枝节横生,才有我去救的他。他不会骑马,情急之下我才与他共乘一骑。他不过是感念救命之恩,才硬是要跟着我。我对他,没有任何别的心思,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就更不会有了。”雷阙见李望舒微微扭动了下身子,知道他的殿下这是把话听进去了。 “舒儿知道我爱你吗?很久以前就爱上了。”李望舒的耳根爬上了淡淡的粉红色,他怎么会感觉不到雷阙对他的浓浓深情。 不用他点头雷阙也知道答案,笑着继续问:“舒儿,是不是也同样爱我?” 李望舒整个耳朵都成了绯红色,这话他更不好意思答了。不等李望舒回应雷阙接着说:“舒儿定然是很爱我,所以就算我们没什么,舒儿还是嫉妒了,吃白瑜的醋了?” 吃醋!没错,他就是吃味了,可他绝不会承认他堂堂太子殿下会像那些市井妒妇似的醋意横生。李望舒脸上飞红眸含羞意,他没有懊怒而是羞涩。雷阙看着他的殿下这副含羞带怯的娇羞模样,早就心痒难耐,哪还忍得住,他欺身吻住了李望舒的唇,不给他反应的时间,雷阙的舌抢早已长驱直入在口腔中辗转碾磨,霸道地掌控着一切,不让李望舒有丝毫的喘息,直到两人都无法呼吸才恋恋不捨地退了出来。 待气息稍稍平稳,雷阙就给李望舒吃了颗定心丸:“舒儿放心吧,白瑜明日就走了。” “真的?”李望舒转动着眼珠,眼睛眨呀眨的,有些不信,又难掩心中的快意。 雷阙见着可爱,在他唇上轻啄了下解释道:“他被朗叔看中了,朗叔对他在这次营救过程中表现出的机警很是欣赏,说他是个不错的好苗子,要好好培养他,还说保不准这孩子能成为不错的谍者。” “他接受了?”李望舒有些惊讶,成为谍者绝非是条好的出路,若非走投无路,很少有人会想成为谍者,怎么说这也是刀口舔血的活,被人发现了不是抓到被严刑拷打,就是自我了断以死为国,显而易见,白瑜不是没有别的选择。 “嗯,他接受了,应该说是欣然接受的。他说他是孤儿,去哪都是一样的,他很享受能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雷阙边说边欣赏着李望舒脸上精彩纷呈的变化,手还不规矩的在人家的小腰腹上到处作怪。
第30页 “你干嘛?”李望舒扭着腰避开那只狼爪。 “舒儿,你看,我这次任劳任怨亲赴肃慎救你于水火,最后还要被你误会,我委屈大发了,嘿嘿,舒儿你准备何以为报?” 李望舒凤眼一挑,每次雷阙露出一脸纯良笑容时,就说明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他可不是那种不怕死的上赶着往陷阱里掉的,于是他又一次息声不语了。 雷阙和李望舒咬耳朵,越说李望舒的脸色越红,到最后都快红成新鲜的猪肝了,他羞恼地瞪了雷阙一眼:“你这人,怎能在军中白日宣淫。” “哦~,舒儿的意思是只要不在军中不是白日就可以了?”雷阙嘴角上挑勾出一抹狡黠,看得李望舒头皮发麻,不给人消化的时间,雷阙继续说,“到时候殿下可别想着赖帐,我回头就把这事记在帐本上,等回了京便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你……”李望舒听了这脸红耳热的话一时被噎得不知如何反驳。 第 34 章 一顿饭吃得李望舒索然无味,而雷阙看得却是兴致蓬勃。饭后李望舒想起了回来后一直垂头丧气闷闷不乐的雷诺,不免有些担心:“你是不是也该找个时间和雷诺好好聊聊,他虽然还小,但感觉敏锐,是个懂事的孩子。” 雷阙默声沉思,眼中没有波澜,看不出喜怒,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雷诺,去把近日的功课拿来,为父要考教考教。”雷诺这几日一直忐忑地等着父亲的责罚。他知道自己犯了错,差点连累了叔叔,可回了营父亲还没教训过他。今天一进营帐旁若无事地叫他拿功课出来,这让雷诺更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他老老实实把这两天写的大字交到了雷阙手上。 雷阙看着跃然纸上的四个大字:顶天立地,虽还未脱孩童的稚嫩,但看得出横竖撇捺皆是用心写成,透着小小的倔强刚毅。雷阙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见儿子眼神黯淡,左右手食指踌躇地上下交叠不安地站着,雷阙地心被狠狠地扯了下,嘴角苦涩。 他伸手摸着儿子的头问道:“雷诺知道这四个是什么字?” 雷诺点头,他声音不响但却刚劲挺拔地说出了这四个字:“顶、天、立、地。” “诺儿可知道,如何才算得上是个顶天立地的人?” 雷诺扑闪着大眼睛看着父亲,眼中明亮了许多,没人告诉他什么样的人才算得上顶天立地,但他知道他父亲那样的就是挺天立地的男子汉。 “父亲,雷诺日后要成为家中的顶樑柱,国中的栋樑之才,像父亲和叔叔伯伯们那样上战场保家卫国,守护一方百姓。” 雷阙听着儿子的话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骄傲的笑容:“为国为民征战沙场固然是挺天立地好男儿,但挺天立地不仅仅代表着这些,一个人要有能承担责任的勇气,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那是懦夫的选择,做人要有担当要当问心无愧。” 雷阙见儿子面带愧色,感嘆孺子可教,他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写了个人字:“你看这人字,先是一撇再是一捺,这一捺撑住了那一撇,就像家人在你需要的时候会推你一把,让你依靠。” “父亲,”雷诺忽扇着鼻子,眼睛酸涩,却忍着始终没有流下眼泪,但话中的柔软招显了他此刻绵软的心,“诺儿知道错了,诺儿害怕父亲不要诺儿了。” “雷诺,你记住这话父亲只说一次,”雷阙深吸了口气,面容严肃道,“父亲永远不会不要自己的儿子,父亲永远是诺儿的父亲。那日来的两个金辽人是诺儿的亲哥哥,将来诺儿会有更多的亲人,无论将来如何,无论诺儿是否认回生身父母,只要诺儿还认我这个父亲,我就是诺儿的嵴柱,诺尔的依仗,诺儿的后盾。” 雷诺心中那片阴霾随着这次雷阙郑重其辞将事情摊开来明明白白说清楚的契机也跟着烟消云散了,他永远是父亲的儿子。 “怎样?是不是很懂事?”李望舒是真的疼爱雷诺,他在帐外等着,雷阙一出来,就迎了上去了。 雷阙感激地凝视着爱人,伸手捏了把李望舒粉嫩的脸,那极佳的手感让他很是流连,他慢慢勾起嘴角笑道:“有妻若此夫复何求?” 李望舒羞红了脸,偷偷环顾四周,还好没人看到,瞪了眼雷阙嗔怪道:“你胡说什么呢?”他想说明明是夫不是妻,可终究他的脸皮不够厚,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别看了,走吧,可不能让陛下等久了。”秦风看了眼远处的太子殿下,暗嘆了口气,拉着朗月去见孝武帝了。 在京中接到儿子失踪的消息,祁明珏是怎么也坐不住了,李君然不放心爱人独自出门寻子,将朝中事物悉数甩手交给了太上皇,便带着爱妻出了宫。走到半路得了消息说人救出来了,他们便也不急着赶路了,一路慢慢悠悠晃了来。 到了宁条梁,他们不急着见儿子,却在城中的福禄客栈住下了。这客栈其实是天下第一庄设在宁条梁的暗庄,客栈老闆正在给夫夫两人汇报着边关的近况,说着就提到了守军营中的那些事,雷将军的养子,雷将军的表弟,一个都没落下。 “这雷将军和他表弟两人同榻而眠,感情深厚,军中都说将军对他表弟那叫好的没话说,将军表弟偶染风寒,将军更是亲自端茶递水衣不解带地彻夜照顾。”客栈老闆是个能说会道的,他说得绘声绘色唾沫横飞。李君然早在听到同榻而眠就嗅到了不一般的味道,他沉着脸,不耐烦地听着。客栈老闆见主子脸色不对,便匆匆止住了话题,找了由头退了出去。 “儿子大了,感情上的事顺其自然吧。”祁明珏哪会不知道陛下的心思,开口劝着。 “再大也是我们儿子。慈母多败儿,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多言。” 祁明珏被那句慈母多败儿给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知道皇帝陛下这是在气头上,严父的面容尽现,为免儿子遭那池鱼之殃,祁明珏也不好在这当口驳了陛下的面子,便也不再计较息声不再多说。 与此同时军中收到了朝廷的通知,说不日陛下将携皇后边疆劳军,不日便到。 消息一出全军譁然,将士们磨拳擦掌想给陛下留下个好印象。可也有坐立难安伯虑愁眠的。 “舒儿,睡吧,有我在,别担心。” “父皇亲会自来前来,我们的是包不住了,他定不会轻易饶了我的。”说着李望舒紧紧抓着雷阙的衣襟,往雷阙怀中又拱了拱。 “放心不论陛下如何责罚,我雷阙绝不会舍你而去,我会于你共同面对。” 得了雷阙的承诺,李望舒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怕的不是他父皇的责难,而是怕雷阙挺不住压力,弃他而去。 第 35 章 在充分掌握了儿子离宫后的种种生活,孝武帝携皇后出现在了宁条梁的守军将士们面前,戍边军全军上下欢欣鼓舞。陛下亲临这不仅仅是他们的荣耀,更代表了皇上对他们的信任,对他们的重视,对他们保家卫国所付出的一切的肯定。
第31页 将士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血肉之躯,命只有一条,同样是卖命,哪个不愿意自己跟着的是明主雄主,今上便是如此的明主雄主。听着陛下激情澎湃鼓舞人心的话语,众将士各个热血沸腾欢呼雀跃。 眼尖的人不难认出陛下身边的两个贴身侍卫是前两日还住在军中的秦先生和朗先生,雷将军的表弟更是站在陛下身边一口一个父皇的叫着,这身份呼之欲出,但此刻并没人会说什么,笑话谁敢说太子的不是,这可是今上的独子,大周未来的皇上。有不少人甚至暗自懊悔没有在殿下面前一展身手好好表现,错失了如此良机。 进入中军帐,只剩军中几位位高权重的将军,孝武帝一改先前的和颜悦色,满面怒容疾言厉色道:“宁条梁乃我大周北方门户,边疆守军责任重大,军营重地岂容尔等视为儿戏,军中竟有孩童,一干人等更是随意进出,尔等视军纪何在?” “陛下息怒。”众将闻言皆是一惊,不知孝武帝意欲何为,不敢贸然开口解释。 “为将者懈怠治军,玩忽职守,雷阙你可知罪?” “微臣知罪,请陛下息怒。”雷阙哪还看不出来孝武帝这般大发雷霆分明是借题发挥冲着自己来的。 李望舒刚想开口求情,就被一旁的祁明珏拦下了,这时出面无疑于火上浇油,关心则乱,李望舒不是不知道自己父亲在打什么主意,可他就是无法无动于衷。 “朕念你雷家世代忠良,既然你知罪,朕就给你个机会,你先回帐中好好反省,听候发落,未经朕允许不准出帐。” “天子震怒十里埋骨,大哥这可怎么办?”一出中军帐余辉就六神无主的在他哥哥面前团团转。 “冷静点,陛下只是说听候发落,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余刚心里着急,但好在头脑还能运转,他仔细琢磨着孝武帝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用词,怎么想都觉得事出反常,陛下没有当场治罪,也许还有希望,“你立刻派人去给安国公送信,然后通知军中将领悉数来我帐□□谋应对之策。” 余辉听着哥哥的吩咐也不含糊立刻行动了起来。 “陛下,是真的打算要治雷阙的罪?雷阙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的心性陛下还不了解吗?他不是那种肆意妄为的孩子。”祁明珏劝回了李望舒,私下打探起了李君然的口风。 李君然一捞将人捞进了怀中,吻了吻人家的发顶:“这些日子你也累了,别想这些糟心的事了,早点睡吧。” 糟心的事?怎么就是糟心的事了呢?这是孩子们的事啊~,就算是个普通长辈也可以问一问吧,何况他怎么可能看不出雷阙对于李望舒的重要性,那可是儿子心尖上的人啊~。祁明珏还欲说什么,话还没出口,就被爱人用嘴堵了回去。 “雷诺,你怎么来了?” 李望舒看着期期艾艾的雷诺,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与平时无异。 “叔叔,我是不是又给父亲惹祸了?” “哪有的事,这两日你父亲有事,不能陪着雷诺了,雷诺乖乖在自己的帐中待着,好吗?” 雷诺乖巧地点头应下了,他对军中的议论一知半解,但他知道这事必然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他是男子汉要乖乖的不能再给父亲添乱了。 那一夜李望舒哄着雷诺睡下后怎么也无法入眠,他披上外衣朝雷阙的军帐去了。他是太子,自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拦他,他顺利进了帐中,这消息也在第一时间送到了孝武帝的手中。 “男生外向,没出息的东西。”听着李君然的嘀咕,祁明珏眯眼笑了。 李望舒心疼地抚过雷阙的脸颊:“才一会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雷阙哭笑不得,他哪里就瘦了?就算是一天不吃也瘦不到哪去,何况他晚上还吃了三大腕米饭。但李望舒眼中难掩的心疼还是刺疼了雷阙的心,他搂着人好一通安抚。 竖日一早,李望舒也是和雷阙在一处用的早膳,虽说没什么胃口,可未免雷阙忧心还是陪着喝了碗粥,而后便去了中军帐找孝武帝求情了。 “父皇,雷家一门忠烈,功在社稷,对皇室更是赤胆忠心,尽心尽责,父皇如此行事会让忠臣寒心,将士痛心,望父皇三思。” “太子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处事不该感情用事,如此偏袒护短才会让忠臣寒心,将士痛心,更让朕失望。” “父皇何必小题大做,处处针对雷阙。雷阙在军中身体力行功绩显赫,这是众将士有目共睹的。雷诺自幼被人遗弃,由狼群养大,比同龄的孩子小了一半不止,刚来的时候都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像狼群那样嚎叫奔跑,军中七尺男儿铮铮铁骨的汉子哪一个见了不是眼眶赤红,雷阙救他有错吗?难道这个孩子不是我大周子民?” 李君然见自己打小乖巧听话的儿子居然面红耳赤地和自己呛声,气不打一出来,眸中寒光如刀,声音冷冽如冰:“是吗?” 李望舒冷不防听到孝武帝冰冷无情的声音打了个寒颤,他硬着头皮顶着那令人畏惧的目光,没有丝毫退让。 “那孩子是我大周子民吗?朕还没老,也不糊涂,那孩子是耶律保良失散多年的幼子。” “父皇这根本是有意过甚其辞夸大事实……” “好了,不要说了,跟我出来。”眼看着父子两人之间就要火光四起,局面即将失控,祁明珏出手将儿子拉出了营帐。 “舒儿,你知道你父皇的脾气,怎得还这么沉不住气,你如此与他针锋相对于事无用,只会让你父皇迁怒雷阙。” “爹爹,我……”李望舒知道祁明珏所言无错,可事到临头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那是他交心之人,他无法泰然处之。 “行了,你先下去吧,我会看机会帮你劝劝的,等你冷静下来,给你父亲倒杯茶赔个不是。” 见小的步伐沉重萎靡不振地离开,祁明珏回了帐中安抚大的。 第 36 章 “陛下,军中将士呈上了请愿书,想请陛下网开一面,赦免雷将军。”秦风将众将士的联名书呈给孝武帝时着实捏了把冷汗,这两日因为少主的关系,主子的心情已经是跌到了谷底。见主子看后未有明显不快,方道将士代表尚在帐外等候,孝武帝点头示意让人进帐。 “微臣余刚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君然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相貌平平的将士代表,虽其人身材矮小但嵴樑挺直面无惧色,这让李君然颇为满意,感嘆安国公果然治军有方:“余将军平生。” 余辉起身,并未盲目开口,而是站于一边静候陛下发问。余辉这种不急不躁的处事方法得了孝武帝的青眼,也让孝武帝高看了他一分。 孝武帝指着请愿书道:“全军将士的名字都在这里?” “回陛下,是。” 孝武帝点了点头道:“你给朕个理由,让朕可以赦免雷阙的理由。”
第32页 “回陛下,自雷将军到戊边军以来,他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从不摆国公府二公子的谱。大小战役不下百场,将军次次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奋勇杀敌。为兄弟更是义无反顾赴汤蹈火。 在前年的一场战役中我军有五十多名将士被金辽军队俘虏后杀害,他们的尸首被吊于金辽大营之前,我们是武人但绝非莽夫,明知这是对方的诱敌之计,可还是不忍心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暴尸受辱,雷将军二话不说带着我们夜袭敌军,拼死将尸首都抢了回来,他对我们是同袍之谊手足之情。我等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为兄弟亦可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李君然自是知道军中都是肝胆相照的生死兄弟,不过想要得到全军的认可,包括火头军都认可,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了。看着联名书,李君然眼中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亮:“你所言,朕已知,自会定夺,无事就告退吧。” “是,微臣先行告退。” 对于余刚的知分寸懂进退孝武帝还是很满意的。 “大哥,皇上怎么说?”余刚前脚还没踏入军帐中,余辉后脚就急不可待地上前拉着哥哥问长问短。 帐中其他的将士虽也焦心如焚,但到底还有等级包袱,不敢太过没大没小,有的是不想在自己部下面前丢份,还端着那将军谱,按奈着焦躁的心,在余刚一进帐时也就只是眼巴巴地盯着人。此刻一见余辉八爪鱼似的不拘形象地缠着余刚,他们便也恢复了军中汉子的豪迈,你推我搡将余刚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打听着。 “咱的请愿书陛下看了吧?” “陛下怎么说?” “雷将军可解禁了?” “陛下可赦免了雷将军?” …… 余刚从未觉得自己的帐篷如此狭小,帐中人头攒动,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被挤得快背过气去了,脑壳更是被吵得生疼,他忍无可忍大吼一声:“停。” 众人顿时噤声,终于恢复了耳根清净的余刚满意了,可众人焦急的目光却粘得更紧了。 “咳咳,”余刚清了清嗓子道,“联名书陛下收下了,也看了。” 众人屏息凝气,心里突突狂跳。余辉大大咧咧随便惯了直言道:“这就结了?陛下没说放了雷将军?哥你就没再求求陛下?” 余刚扫了眼众人继续说道:“陛下已然知道了我们的诉求,圣上英明,自有裁夺。” “可陛下若真犯了糊涂,一意孤行治了雷将军的罪怎么办?” “余辉,妄论圣上,你有几颗脑袋被砍?你这命还要不要了?” 余辉听了哥哥话,知道自己口无遮拦失言了,撇了撇嘴。 余刚顾不得弟弟的自责,迳自说着,“依我看陛下无意治雷将军的罪,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都没有动作,能做的我们都做了,接下来就是等陛下的决定了。” 众将士纷纷点头称是,余辉更是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是的,一个劲的点头道:“不错不错,雷将军洪福齐天,还有太子护着,定不会有事。” 余辉难得有句话说对了,太子会护着雷将军,可护不护得住还得看孝武帝是不是高抬贵手。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不该顶撞父皇,儿臣给父皇泡了杯参茶,父皇请喝。”李望舒举着茶盏给孝武帝赔不是。 孝武帝依旧老神在在地看着手上的摺子,丝毫没有要接茶的意思。一旁的李望舒横了爱人一眼,接过茶盏,拉起了儿子:“你的一片心意,你父皇知道的,起来吧。” 李君然见李望舒拉起儿子也没阻止,淡淡开口道:“既然知道错了,你们的事父皇也不再追究了,明日便与朕一起回京城,不要再与雷阙厮混在一起了。堂堂一国太子和一军统帅竟如此不顾社稷安危,成天在军中鬼混,成何体统!” 厮混?鬼混?他们是真心真爱的,哪里就像父皇说得那般不堪了?李望舒立时心中火起反驳道:“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哪有鬼混,我们是交心的。” 李君然闻言放下刚端起的茶盏,指着李望舒对祁明珏道:“你看看,他这叫知错?他哪有半点悔意。” “儿子爱雷阙,于父亲待爹爹一样,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儿子早已陷了进去,儿子不会和雷阙分开的,父亲不必枉费心机了。” “混帐东西,”李君然横眉怒视,“你若非我儿,我决不会在你身上浪费半分力气,你竟还如此不识好歹。” “父亲日理万机,儿子的事儿子自会处理,父亲万不要再做那棒打鸳鸯的事。” “李望舒,怎么和你父亲说话呢?你的事父亲自是管得的。”这么多年了,爹爹从未对自己这般厉声呵斥过,他这次是真过分了,他不是故意的,他是一时心急才说出了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见他面露愧色,祁明珏也就息声不再说了。 “既然你说朕棒打鸳鸯,那朕就打给你看。”孝武帝说罢便让人传雷阙觐见。听着父亲冰冷刺骨的声音,李望舒身体一僵,他知道这次自己是真惹怒了父亲。 第 37 章 雷阙进帐之时目不斜视,但眼角余光一直紧随李望舒,李望舒则是在雷阙一进帐就肆无忌惮地将两眼锁定在了他身上。 “连日来的反省,朕相信雷阙你已经做出了决定,说说看吧。” 李望舒茫然地看着雷阙像是在问“什么决定?你们什么时候私下见过?”陛下在场雷阙自是无法给爱人解释,便刻意忽视了这个眼神。 三日前孝武帝亲自去了雷阙的营帐,挑明了他和李望舒的事,言明他若放弃李望舒,此次的罪责便可既往不咎。其实军中纪律严明但也不像朝堂上那般恪守成规无法变通,将军自有便宜行事的权利,只是这扰乱军纪和这见机行事本就在一念间,雷阙的事是大是小全凭孝武帝一言。 雷阙闭了眼睛沉默静思,可以想像一旦他说出答案后将要面临什么,可他有他需要坚守的人,他的心不容他退缩,待他再睁开眼时眸中坚定:“回避下,雷阙待殿下情真意切,万不会为逃避罪责背弃殿下,辜负殿下。” 言尽于此,李望舒自是猜到了自家父亲去见雷阙的用意,他倏地愣住,满脸通红,又气又恼,他是怎么都想不到原来他敬仰的父亲真的做了这毁人幸福遭人嫉恨的事。 孝武帝深沉幽邃的目光让人捉摸不透,他嘴边滑过一丝冷笑:“朕给过你机会,既然你不懂珍惜自己放弃了,那便怪不得朕了……” “父皇,”李望舒不管不顾脱口而出打断了孝武帝,“父皇与父后是天下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儿臣和雷阙亦是两情相悦,父皇何必苦苦相逼。” 孝武帝心中郁卒,他哪里听不出儿子言语间的嗔怪之意,这分明是在说自己是双重标准,自己可以与爱人双宿双栖,却对儿子束缚手脚。 孝武帝也不恼,他眼中古井无波,平静道:“朕是天子,天命之人,天意让朕成为九五至尊,今日你们的事亦交于老天爷来决定。”
第33页 “这里有两杯酒,”顺着孝武帝的眼睛的方向便看到,朗月正恰准时机端着两杯酒走了进来,“其中一杯是毒酒,雷阙你挑一杯喝下,若非毒酒,先前的事就一笔勾销,朕也不会再干涉你们。” “父皇!”李望舒猛然一怔,眼中全是诧异,若挑中的是毒酒那岂不是真要一命呜呼了。 李望舒拿过一杯酒,神色凝重地说道:“父亲,儿子愿代雷阙为之,若儿子喝了这杯酒没事,请父亲言而有信。” “不要以为是朕的儿子就能威胁朕,你不惜命,朕也不稀罕,大周更不缺储君,再不济大周还有恒儿。” 孝武帝的冷言冷语浇灭了李望舒最后的希望。他本想着念在父子之情,父亲定然不会让他冒险,可事实证明他低估了一个帝王的狠烈,也高估了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在李望舒还没从失落中回过神来,雷阙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杯,一口喝下了杯中的酒,不等李望舒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雷阙又抓过了另一个酒杯,也一口喝了下去。 “雷阙,你在做什么?”李望舒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他嘶哑的嗓子在怒吼,极尽疯狂。 雷阙微微一笑,摸着李望舒的脸,眼中瀰漫着温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心爱之人,过了此刻他将再也见不到他的殿下了。 “雷阙,你在做什么?”李望舒重复着这句话,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 看着悲伤的李望舒,雷阙揪心的疼:“舒儿,可惜以后不能陪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我爱你!”说罢便倒在了李望舒的怀中。 “不!雷阙,你醒醒,你醒醒,我不准你死,你醒醒,”李望舒拔出随身的匕首,呢喃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独地上路的,我这就来陪你。” “哐当”在李望舒刺向自己的一霎那,李君然踢飞了儿子手中的匕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想死也要看我同意了没。” “父亲不是不在乎儿子吗?又何必如此,雷阙已死为何还要独留我一人生不如死,不如让我陪着他在黄泉路上做伴。” “雷阙真的死了吗?你探过他鼻息了吗?你就断定他死了?” “父,父亲。”李望舒瞳孔放大他颤抖着声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太过心急太过震惊确实没有验证过雷阙的生死。 李君然使了个眼神,秦风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冷水泼向雷阙,片刻后雷阙渐渐睁开了眼睛。 “雷阙……”李望舒流着泪扑进雷阙的怀中,有着九死一生的感嘆。 “你哭的时候很丑,以后别哭了,真的太丑了。”雷阙轻抚着李望舒的背嵴,宠溺地在他耳边说着。 “……”李望舒想说他没有哭,是眼泪自己情不自禁控制不住流出来的。 “咳咳,”李君然虚咳了一声打断小两口的亲昵,“既然雷阙没事,朕会信守诺言,过往种种就此抹掉。” 李望舒红着眼看着父亲,心中燃起无限的感激,天下父母心,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这句话蕴含地深意,父亲对自己的用心。 那一夜李君然睡得特别安稳,他独自策划了这场试炼,甚至连祁明珏他都没有泄露过一丝一毫。他目睹两人生死相随的一幕,他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刚知道两人的事时,他怕两个年轻人被一时的激情沖昏了头脑,最终让自己伤得粉身碎骨,与其日后反目成仇,不如让它提前发生,让两人正视自己的感情,他便精心设计了这场的好戏,两人果真不负所望,睡梦中李君然嘴角仍挂着笑,有雷阙在舒儿身边,如今他不用再为儿子担心了。 第 38 章 “舒儿,你怎么会来?” 李望舒用奇怪的眼神瞟了眼雷阙,一脸的“我回我的营帐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的表情。 雷阙自是了解他的殿下的,旋即解释道:“今时不同往日,你的身份不同了,哪有一国的储君和将军同帐而卧的道理,更何况陛下眼下还在军中……”总该收敛点才是吧,这后面的话雷阙自是没有傻到说出口来惹恼李望舒的。 李望舒没好气地“哼哼”了两声道:“身份怎么了?太子怎么了?太子也是你表弟,父皇都认可我们了,他不是拘泥小节的迂腐之人,还是说事到如今你想打退堂鼓了?” 见李望舒嘟嘴赌气说着,雷阙满是无奈,但却动作宠溺的将人搂到怀中,闻着那人身上淡淡的熟悉的檀香味,先前还压抑着的情绪,突然找到了宣洩口蜂拥而至,直要冲破这如同虚设的重重围堵。 两颗相爱的心,两具憋火的年轻身体,在激情的相撞下很快便迸发出了火花,以燎原之势席捲而来,让两人猝不及防,但却又在情理之中水到渠成。 那一夜註定无眠,只有帐中不断溢出的呻吟声揭示着帐内的激烈,相爱的两人情到浓时水乳交融,没有人会多说一句,军中铁血男儿更是为两人能化险为夷而感到高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当竖日清晨孝武帝借着请愿书对雷阙不追既往时,笼罩着戍边军多日的阴霾终于雨晴云散。 “二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信给国公爷送到了?”余辉惊讶地盯着自己面前本该在去京城送信路上的小将,他一头雾水不知所以。 二子一脸憋屈:“哪啊,我根本就没离开军营,信都给送到陛下那去了。” “啊?”看着下巴掉了一地惊呼出声的胞弟余刚仰天长嘆,他家扶不起的阿辉什么时候能成熟起来啊~,什么时候才能处事不惊啊~ 话说当时二子拿着余辉给的信准备了干粮,挑了匹四肢健硕的高头大马,牵着马正要踏出军营时就被陛下的人给拦下了,还从他身上把信搜了去,二话不说把他五花大绑给绑到了陛下面前。当时他可真是吓坏了,生怕那信惹怒了陛下,陛下看了信并未多言,直接让人把他给看守了起来,直到今天才堪堪被放了出来。 余辉:“……” 余刚:“!!!” 余刚暗暗捏了把冷汗,好在陛下不是有意要治雷阙的罪,英明如陛下,他若真要动了念头还真没人能拦得住,因为他绝不会给你开口的机会。 三日后耶律齐再次来到周营,还带来了金辽可汗的信。李君然看后便叫来了雷阙和李望舒商议。 “耶律保良有意议和,愿签国书承诺其在位期间不再挑起战争,两国和平共处,此事于民有利。” 李望舒沉思片刻问道:“他开了什么条件?” 孝武帝欣慰地点了点头,不盲目乐观,谋定而后动,三思而行,这些都是储君需要有的品质。孝武帝看了眼雷阙,淡然开口:“他要认回流失在外的幼子。” 李望舒皱眉:“父皇答应了?” “雷阙你是什么想法?”孝武帝并未理会儿子的话,而且直接看向雷阙问道。 雷阙波澜不惊地回道:“回陛下,臣全凭那孩子自己的意思,他若想回去臣绝不拦着,他若想留下也绝没有人可以强行将他带走。”
第34页 “好,就照你的意思做。” 孝武帝一锤定音,耶律齐在营帐中踌躇半响应下了,但他提出希望雷诺能随他去一趟金辽的国都中都,见一见他的生身父母后再做选择。 按理说耶律齐所请在情理之中,但雷阙必然不放心雷诺一个人去,雷诺要去,他必会跟着去,李望舒担心金辽人到时不顾孩子意愿将人扣下,雷阙势必会倾尽所有护着孩子,便迟迟不答应耶律齐所请。 “太子殿下放心,耶律齐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是小弟选择雷将军,耶律齐定亲自将他们安全送回大周,绝不食言。” 初见大周太子时耶律齐心中一颤惊讶不已,他绝想不到雷将军身边那个俊美清贵的少年竟是大周太子,但转瞬间他便收敛了心神。他向来支持两国议和,此事于民可免于战祸,于国可修养生息。他知道孝武帝将和谈一事交于太子全权处理,如今更知道大周太子与雷阙关系匪浅,便投其所好做出了此番保证,一来能让雷诺和他回去见可汗,二来也是卖个人情给李望舒。 耶律保良不是没有设想过雷阙不愿还回孩子的情况,对他而言知道孩子还平安的活着,他已然喜出望外,这是上苍的恩赐,若求不得他便不会强求,只要孩子能平安快乐的长大就好。这次在长子二访周营前,耶律保良便在牙帐和长子密谈了一番,耶律保良更是给了长子便宜行事之权,他希望能见一见孩子,即使不能认回孩子,也希望能让孩子回次中都和他母亲见上一面,知道谁才是他的生身之人。这也是耶律齐能如此有的放矢的倚仗。 李望舒终究还是松口了,这不仅仅是为了雷诺,更是为了天下苍生。耶律保良之所以提出和谈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雷诺,他是想以此让大周为他认回儿子大开方便之门,可是雷诺不是筹码,李望舒不会拿雷诺做交易,但他也无权阻止雷诺见自己的父母。耶律齐已经做出了表态,那他便信一次,他会亲自去确认耶律齐的所言,这也是为了确认对于这次的和谈到底金辽到底是真是假。 第 39 章 “珏儿,都这么多天了,你的气总该消了吧。”李君然一幅讨好媳妇的模样,姿态放得极低,可就是收效甚微,祁明珏已经和自己冷战多日了,这日子实在是过的憋气窝火。 “好嘛,别在生气了,我知道错了,日后我什么都不瞒着你了。” 看着撒娇的李君然,全然没有往日金銮殿上的威严,实在好气又好笑:“儿子的事你竟然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自己决定了,你当我是什么人?” “还能当你是什么人啊?当然是我的爱妻啊~。这次不是怕你关心则乱嘛,万一心疼那小子,一不留神就露了马脚,前功尽弃嘛。以后不论有什么事我都向你坦白,绝无任何欺瞒。”李君然信誓旦旦地说着,就差指天起誓了。 李望舒甩了个白眼给他:“你为儿子好我自是知道的,可你总得和我交个底吧。不交底就算了,你竟然就这么同意舒儿去金辽了?你不知道这是羊入虎口啊~,若是金辽翻脸吾儿岂不危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冒点险那小子怎能在这太平盛世建功立业,让满朝文武真心拜服?他此番若是能带回金辽国书,日后在朝堂之上自无人能小觑他。” 道理人人都知道,但到底经不住心软,看着金辽的方向,李望舒还是为儿子捏了把汗。 “雷诺,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嘴撅的那么老高的,都能挂上瓶子了。”李望舒一上午窝在马车中没见到雷诺,现在见到人了,却是虎着脸在生气,李望舒完全摸不着头脑,明明早上听到能骑马那小子还兴奋个不行,一上午的时间怎得就气成这样了? 雷诺抱着李望舒的腿不说话,满满都是委屈。小圆子凑到主子耳边,悄悄说着。 原是雷阙为了增进耶律齐和雷诺的感情,一路上便让耶律齐带着雷诺骑马。耶律齐自是高兴坏了,可却气坏了雷诺,一路上都没和耶律齐说过一句话,任怎么哄都不管用。 费话,雷诺能和一个处心积虑要把他自己父亲身边抢走的人说话吗?他得要守住自己的父亲,可父亲倒好,没有一点危机感的竟然还把他推向那个人,连带着他也生了父亲的气,一路上也没搭理他。 雷阙也冤枉,他不过是担心儿子到了陌生的环境不适应,才想着先培养他和耶律齐的感情,至少到了中都,在单独和耶律家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不至于身边连一个熟人都没有。而且在他看来,以耶律齐的胆识魄力,文功武治,他有很大可能成为下一任的可汗,他也是想为儿子的未来铺路,多一个疼爱自己的大哥总比多一个潜在的敌人好。 “老待在马车中,人都快坐散架了,用过午膳我也骑马,雷诺就和我一起,可好?”虽是问句,可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雷诺闻言立时露出了笑脸,其余的人自然也不会反对了。于是一下午就看到马背上一大一小兴致淋漓地扬鞭催马,奔腾草原的情景。 “前面不远就是格桑图鲁的部族,他与可汗是生死之交,绝对值得信任,过了他的领地,不日便可抵达中都城了。”耶律齐指着前面的一大片帐篷说道,“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进城。” 格桑图鲁不愧是金辽可汗器重的心腹,做事滴水不漏,他知道众人的身份,却不点破,也未向族中各人透露过,只道是大王子的好友来访,但在言行间尊重有加,安排上又极尽所能,守卫更是固若金汤。这人不仅忠心,还懂分寸,做事又利索,难怪耶律保良会如此放心将都城交由此人来守护。在格桑图鲁的安排下众人一夜无话。 中都牙帐却是另一番景象。 “来人,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剪刀?若是伤了我儿如何是好?”蝶舞指着桌上的剪刀怒斥房中的侍女。 侍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各个哆嗦着一个劲地说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自从得了消息知道自己失散的儿子就要来中都了,蝶舞便着手为儿子布制房间,可谓呕心沥血无微不至,但凡有可能造成儿子受伤的东西一律不能出现,为此还处置了几个做事懈怠的侍女以儆效尤。今日看到那么大把剪刀在桌上,当即发作。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耶律保良遍寻不见蝶舞人影,就猜到蝶舞定然是来了这里,这几日蝶舞成天在儿子的房中布制,果不其然人就在房中。耶律保良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可汗!” “蝶舞,你太紧张了,放轻松些。”耶律保良搂过蝶舞,亲了亲她的额头。 “可汗,你看是不是还有什么不足的?不知明儿的喜好,你说明儿可会喜欢这里?……” “蝶舞,这里很好”耶律保良忍不住打断胡思乱想的爱妃,“孩子明天就到了,你好好睡一觉,明天精神饱满地迎接孩子,给他留个好印象,他才会愿意留下。” 蝶舞张了张嘴本还想说什么,可听到可汗说要给孩子留个好印象,她便息声了,乖乖就寝去了。她可是卯足了劲要好好表现,可不希望自己因为睡不好不精神让儿子嫌弃。
第35页 “雷诺等一下见到人要有礼貌,要叫人哦。”雷诺面无表情默不吭声,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李望舒昨天特意叮嘱过雷诺见人要叫,当时雷诺就是这样毫无反应一言不发,他有些担心,今天便忍不住又说了一遍,见雷诺丝毫没有改变,眉间紧蹙。 一行人打着来中都探亲的名号浩浩荡荡前行着,只是在这其中有个小小的身影,他憋着气,任谁都能看出他的一脸不快。即使父亲说过让他自己选择,即使父亲说过永远是他的父亲,可他还是会有小小的担心,担心他们会影响父亲,他打心底里排斥他们。 而此刻被他排斥的亲生父母,正在中都城外翘首以盼迎接他的到来。 第 40 章 “来了吗?”听到马蹄声蝶舞下意识地问着身边的侍女。 “回娘娘,还没,是大王子派来传信的人,那人说队伍一早就出发了,午后便会到。” “哦,是嘛!”蝶舞盯着远方,难掩眼中的失落,为了能更早一刻见到儿子,她天还没亮就拉着可汗来城门口守着了,这么多年,明儿就是她心中的痛,日日夜夜牵挂着思念着,盼着儿子能安全回来。 耶律保良看着爱妃眼中逸散出的疲倦之色,心中一阵酸涩,他何尝不是如此,翘首引领等着儿子的到来,他哽咽着嗓子安慰道:“他们在路上了,马上就能见到了。” 随着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在一次次殷切盼望和失落中,耶律齐终于带着大周的队伍出现在了城门口。 扫过一众骑马者,很快蝶舞的眼睛就定焦在了一个清秀俊逸的少年怀中那个瘦弱的孩子身上,蝶舞焦急得恨不能立刻扑过去抱住孩子,那是她的孩子,还在襁褓中就离开自己身边的儿子。 众人下马好一番寒暄,蝶舞周身弥散着温柔的气息,见雷诺依旧牵着李望舒的手,低垂双目踢着脚,她想伸手摸一摸孩子,可在即将触碰到孩子的那一刻,她犹豫了,她顿了顿收回了手,她害怕,她怕自己贸然的举动吓到孩子。 雷阙幼年丧母,亲身体会过至亲骨肉分离之苦,看着蝶舞的小心翼翼,心中升腾起一缕柔软,嘴角溢出一丝苦涩。他牵过雷诺,将孩子往前推了推,推到耶律保良和蝶舞跟前道:“雷诺这是你的父亲和母亲。” “雷诺,叔叔怎么和你说的?要有礼貌。”见雷诺不开口,李望舒摸了摸孩子的头,柔声说提醒道。 “我有父亲了。” 随着孩童稚气的声音响起,空气中气息一滞,蝶舞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她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泪珠,嘴角使劲挤出一丝笑容,极力控制着声音,可声音还是颤抖着透露了她心中的悲伤:“明儿,饿了吧,喜欢吃什么?告诉母亲,母亲让人去准备。” “我不叫明儿,我叫雷诺。” 是啊,孩子现在叫雷诺,不叫耶律明,可孩子不管叫什么都是她蝶舞怀胎十月掉下的肉。 雷诺的声音虽然很小,可听在蝶舞耳中却如惊雷。“嗙”的一声串着泪珠的线断了,眼泪像珍珠般噼里啪啦的滚落下来,也许是母子天性,在那一刻,雷诺心中猛然一痛,他出于本能地走近蝶舞,拉着她的手道:“你别哭呀……” 蝶舞先是一愣,很快便喜上眉梢,她用剩下的那只手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声音还有些暗哑:“我,我没有哭,是沙子进到眼睛里了。” 她拉着雷诺的手很紧,雷诺被抓的有些疼,看蝶舞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他轻轻皱了皱眉,但始终没有缩回手,时不时听到头顶传来热切的声音问自己要吃什么,喜欢什么。 “王妃不必麻烦,给准备些易于消化的东西就好。”见雷诺一直闭口不答,向自己投来求救的眼神,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雷阙便开口为儿子解围了。 军营中没有女人,被卖去肃慎时那些侍女因为害怕,也没人敢接近他,这是雷诺生命中第一个拉他手和他说话的女人。雷诺觉得她的手很软,比叔叔的手还要柔软,似乎自己一用力就会把这手捏坏,他不知道怎么和这人相处,所以才会向父亲求救。 “既然如此,我就再让人准备些开胃消食的点心来。”说着蝶舞便风风火火的交代下去了,期间丝毫没有放开雷诺的手。耶律保良嘆了口气,也未多言。 当晚,耶律保良在宫中给众人接风,蝶舞看着窝在李望舒怀中等着餵食的雷诺眸光波动,满是羡慕。雷诺当日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一直黏着李望舒,平时他可都是自己吃饭的好孩子,雷诺本想和雷阙撒娇的,可是他还在为路上的事生气呢,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雷阙瞄了眼抱着孩子餵饭自己却什么都没吃的李望舒,眉头微蹙,低沉着声音说了句:“雷诺都是大孩子了,自己吃饭。” 雷诺扭了扭小身体,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嘟囔着:“才不要呢。” “听话,你这样叔叔不能吃了。” 见雷阙脸色一沉,雷诺即不回嘴,也不打算乖乖听话,只是安静地坐着。 “光顾着照料孩子了,太子殿下都没吃什么,不如让妾身来餵吧。”蝶舞眼中绽放出迫切的光芒,沙哑着说着,手放在腿上紧紧地揪着衣摆。 雷诺瘪着嘴不甘愿地说:“我自己吃。” 说罢便乖乖做到了桌边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雷诺,不要光吃点心,菜也要吃点。” 还来不及伤感多久的蝶舞的飘忽的思绪就被雷阙的话语拉了回来:“既然雷诺喜欢,那就再上一盘。” “王妃不必了,”雷阙随即阻止了蝶舞,“王妃有所不知,雷诺自小养成了习惯,吃东西没有节制,若是不阻止,他能一直吃下去,再好的东西,过量了便也不好了。” 雷阙自然地避开了雷诺从小的经历,他不会将这些过往袒露在孩子生母的面前,这样做对蝶舞太过残冷。 雷诺的眼睛直直盯在山楂枣泥糕上,很是不舍。这也怪不得雷诺喜欢,这点心是用山楂和去了皮的红枣碾碎混合为馅,用糯米和着精米粉为皮,做成梅花状的糕点,酸酸甜甜,弹糯爽口,煞是好吃,军中自是不会有这些精緻的点心,吃了第一口雷诺便喜欢上了这个味道,一连吃了三块。 蝶舞听了黯然心酸,她错过的太多了,不论是主动为之,还是出于无奈,她始终是错失了儿子每个点滴的成长过程。如今她要弥补,却不知从何入手,儿子视她如陌路,一脸的生人勿近。她想满足儿子的所有要求,但殊不知这也许会害了儿子,她被碾压得粉碎的心不停地在滴血,怎么也止不住。 第 41 章 “诺儿,若是喜欢,就再吃点。”蝶舞把点心碟子往雷诺面前推了推。 午后雷阙陪着李望舒和耶律保良商讨议和一事,在此期间雷诺便交由蝶舞照顾,这也是雷阙故意为之的,他是想给雷诺和蝶舞创造独处的机会,藉机让两人多多接触培养感情。蝶舞让人做了好几道花样各异的点心,她默默观察着雷诺,记下儿子的喜好。
第36页 这道香滑芝麻糕诺儿不是很喜欢,就夹了一筷子,这道火茸烧饼诺儿吃了两个,应该是喜欢的,这道莲子双梅玉带糕诺儿应该很喜欢,他连着吃了两块,当时还想夹第三筷子,可是不知怎么了最后还是收回了手。蝶舞发现雷诺每道点心都会夹一筷子,喜欢的就会再多夹一筷子,但不管有多喜欢雷诺都不会夹第三筷子。 “不吃了。父亲说不能贪食。”雷诺边说眼睛边向碟中的点心瞟去。他很听父亲的话,父亲说贪食不好,不能放任口腹之慾,所以再喜欢他也不会多吃。 “蝶母妃,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耶律沙老远就看到蝶舞一个人心事重重的坐在亭中。 “可汗交给你的事都办妥了?”蝶舞挤出一丝笑随口问了句。 耶律沙火急火赶地将可汗交待的事情做完。匆匆赶回来急不可待地想见见弟弟:“母妃怎么不陪着小弟?” 蝶舞摇了摇头,眼中瀰漫着一层水汽:“诺儿他在练大字,说是他父亲给他的功课,我不想妨碍他。” “母妃怎得就妨碍他了?”耶律沙拉着蝶舞朝雷诺的房间走去,“母妃放心,血浓于水,雷诺不过怕生,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真心对他好他知道的,也会用真心回报你的。” 耶律沙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雷诺的事,一不留意更是将雷诺被狼群养大的事给说了出来,蝶舞听在耳中疼在心上,眼中蓄满的泪止不住的往外流,耶律沙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恨不得咬断舌头把话给吞回去。可汗可是下过死命令的,怕蝶舞想不开自责,不准任何人将此事透露给蝶舞,好在蝶舞不想让雷诺看到,快速调整了心态擦干眼泪。耶律沙总算松了口气。 “雷诺,在写什么呢?”一进门耶律沙就看到垫着凳子趴在桌上认真写字的弟弟,眉宇间充满了笑意。 雷诺丝毫不受干扰,继续埋头写字,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写完了今天所有的功课。 “咦,牛乳糖哥哥。”他伸了个懒腰总算看到了来人。 耶律沙被这声牛乳糖哥哥给萌得哭笑不得,感情他家小弟就记得他是那个曾给过他牛乳糖的人呀,忙纠正道:“我是你四哥。” 雷诺并没搭话,耶律沙也不恼:“功课都做完了吧,四哥带你去骑马打猎如何?” 雷诺很喜欢骑马,便兴高采烈地答应了耶律沙的邀请。话出口耶律沙才突然想到蝶舞还一言未发,他便憨笑着看向蝶舞:“蝶母妃……” “去吧。”也不等耶律沙说完,一旁的蝶舞便应了,此时她眼睛精亮,一个极妙的注意在脑中盘旋,无暇顾及两个孩子的事。 耶律沙特地去马房给雷诺挑了匹小马,那马是纯种的大腕马,品种优良,目光炯炯有神。雷诺认真地拿着胡萝蔔餵马,很快便被小马接受了。雷诺骑上马挽起弓,还真是有模有样的。 一大一小骑着马相互追逐,不时弯弓射箭,很快便猎到了不少的野味,雷诺更是野性毕露,撒欢似的追着猎物跑。欢乐的时光过得飞快,傍晚雷诺意犹未尽地和耶律沙满载而归。 耶律沙让人用今天猎到的野味整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当晚众人便吃上了新鲜的肉锅子。 “父亲,这个獐子肉是我猎的,可好吃了,你尝尝。”雷诺夹了一筷子给雷阙,眨着眼睛满脸的求表扬。 雷阙眉眼弯弯,笑得合不拢嘴,摸了摸儿子头,用行动鼓励着儿子:“真棒。” “父亲,四哥猎了好大一只鹿哦,好大好大,有,”雷诺想了想,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圈,“有这么大。四哥好厉害哦。” “是吗?有这么大呀。”雷阙突然有种自己在儿子心中地位被人取代的感觉,他不再是儿子眼中唯一厉害的人了。但他却不知道无论日后出现多少厉害的人,在雷诺的心中他这个父亲永远都是第一的,无人可以取代。 “嗯嗯,真的有这么大,真的。”雷诺闪耀着双眼强调着。 这是雷诺来金辽后第一次和大家和乐融融地相处,蝶舞仔细听着不想错过儿子说的每一句话,雷诺滔滔不绝地说着打猎的事情,脸上也露出了孩子该有的纯真表情。 饭桌上每个人都很高兴,可李望舒知道雷阙的笑未及眼底,他并不高兴。 而后的数日雷诺似乎是习惯了自己有了新的家人,大家的相处变得更为和睦,特别是在蝶舞为雷诺做了肉干,牛乳糖,梅子窝丝糖后雷诺就不再那么排斥她了。 那日蝶舞听到雷诺叫耶律沙牛乳糖哥哥,知道了耶律沙送糖的事,她就决定要用食物挽回儿子。知道雷诺喜欢吃肉,喜欢酸酸甜甜的点心,喜欢喝牛奶,蝶舞就做了些便于携带的肉干和糖。 雷诺把东西收在了自己的牛皮袋中,他很宝贝牛皮袋中装着的吃食,当初他和李望舒离开军营饿肚子的时候他也没动过袋子里的东西,这是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的。他收下了东西,也收下了蝶舞的心意。 “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嘛?怎么这会儿雷诺乖乖听话了,你倒吃起味来了。”李望舒看着失落的雷阙起了逗弄之心。 雷阙深深嘆了口气,他有种搬石砸脚的错觉,这分明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努力的方向,可自食其果的味道果然并非常人所能笑纳,他鼻尖酸熘熘的:“舒儿,你可别再拿我寻开心了。我吃什么味呀,这都是为了雷诺好。” 李望舒不留情面地揭穿某人:“可是我明明就闻到了又浓又酸的醋味。” 雷阙:“……” 第 42 章 “雷诺,这两日父亲有事忙,没能照顾你,你有没有乖乖的?”雷阙找了个机会想探探儿子的口风。 雷诺炫耀似的捧出了近日的功课:“嗯,我有乖乖的,父亲交待的功课我都有认真做。” 雷阙不急不缓地一张张翻看着儿子的功课,满意地点着头,不时指点两句,随后便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两句:“你觉得这些新家人怎么样?” “嗯,大家都对雷诺很好,今天大哥还送了我这个。”雷诺献宝似的拿出一个小小的银制笔罐,笔罐做的很精緻,小巧玲珑的可以挂在腰间随身携带,打开后里面有一只成人半掌长的银制毛笔,一小块墨,一小块尺素,一只小巧的银制笔洗。 雷阙看了眼匠心独具的笔罐,眼中深邃幽暗,耶律齐还真是很用心,雷阙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危机感。 “四哥也对雷诺很好,而且他力气好大,一个人就可以扛起一头鹿……”雷诺津津乐道地说着与耶律家相处的点点滴滴,雷阙听着心头发酸,喉间干涩,他故作镇定道:“雷诺开心就好。” “可汗,孩子的事恕在下无能为力。” 耶律保良眉毛稍稍一挑,很快便恢复如常:“太子殿下过谦了,所谓君君臣臣,太子殿下一言此事必可成。” 李望舒暗自磨牙,这只老狐狸倒是打的好主意,迟迟不肯签国书,吊着孤,无非是想以此为筹码,和孤要孩子,想让孤去压着雷阙点头,哼哼,做你的春秋大头梦去:“上位者当体恤下臣,孩子父亲尚在,万没有孤来代劳的道理。雷将军早已有言在先,决定权在雷诺手上,可汗还是多在孩子身上下功夫。”
第37页 “是本汗鲁莽了,谢太子殿下提点。”耶律保良姿态放得极低,但李望舒心中瞭然这人绝不是肯轻易放手的主,必然留有后手。 “可汗,怎么样?”刚送走李望舒,蝶舞便来了,她是特意候在门外等待结果的,看见耶律保良黯然的脸色,心下一沉,知事与愿违。 “不愧是大周的储君,孝武帝教子有方,将人培养得很好,油盐不进的,说话涓滴不遗,恐怕还得从孩子处着手。”耶律保良说着满目愧色地看着爱妃,这女子跟了他十年,她从不在乎华丽的服饰,闪耀的珠光,自从孩子被掳,这美丽的女子就如行尸走肉般活着,再多的珠宝锦帛都无法填满她空虚的心。如今儿子在面前,他却仍然无法留住孩子,耶律保良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 肃慎国,汝南王府 “王爷,金辽的探子传信回来,说大周的太子秘密去了中都,此番周太子行事极为隐匿,是微服前往,只带了少数随从,一路上皆由耶律齐护送,可汗更是亲自出城迎接,两国怕是早就沆瀣一气了。” 符生听着心腹禀报着金辽送回来的情报,恼羞成怒,吹鬍子瞪眼道:“耶律齐,耶律齐,他果然有问题,难怪他一来王府就出事,事后他急急的找了託词就回金辽了,当时本王就觉得蹊跷。” “王爷,不仅如此,我们安插在宁条梁的谍者近日都断了联繫。属下已经派人去了,不过看样子是凶多吉少。” “什么?”符生听着青衣少年再一次说出震骇的消息,瞠目结舌,脸色铁青。宁条梁的谍报网络是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怎就在一夕之间毁于一旦。为防万一所有谍者都是单线联繫,不可能被人悄无声息的连根拔起,除非……符生被自己的想法激得一颤,许久才咬牙切齿道:“季恒,他们有内应,尽快查清楚,本王要将此人挫骨扬灰。” 被称作季恒的青衣少年微微颌首,低沉内敛地回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诺儿,母亲给你做了些点心,先休息一下,吃些点心。”蝶舞已经习惯每日下午看着雷诺练习大字,如今她会变着法子给儿子做些可口的点心。今日做的便是咸口的黄金芙蓉虾球,这道菜极费工夫是用蛋清混合手工打出的虾肉茸搓成肉球油炸而成。 雷诺吃了一口,鲜甜滑嫩,口感极佳,蛋清的顺滑加上虾肉的鲜美,让人不由地食指大动。在雷诺吃了第二个后,注意到蝶舞一直放在桌下的双手,雷诺狐疑地看着蝶舞,这很不同寻常,往日蝶舞可是一个劲的给自己布菜。趁着蝶舞不注意时他便拉过蝶舞的手,看到左手食指拇指上有数个水泡,微微蹙眉,蝶舞顿时一惊,慌乱无措地解释道:“母亲是不小心被油烫到了,没什么大碍,过两日就好了。” 雷诺听了,不知为什么突然没了胃口,心头微酸,脱口而出:“母亲,以后不要再做这道点心了。” “母亲没事的,下次小……”蝶舞说道一半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一路流到精緻的锁骨,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你刚才叫我什么?” “母亲。”雷诺用清晰洪亮的嗓音又说了一遍,看着越发止不住的泪,雷诺眉头紧锁,“你不喜欢我叫你母亲?你不要哭了,不喜欢我就不叫了。” “不不,我喜欢的,我喜欢你叫我母亲,我是喜欢才流泪的。” “你不要哭了,你真奇怪,人家不喜欢才哭的,你喜欢也哭。”雷诺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喜欢还会流眼泪,没有人告诉过他有一种流泪叫喜极而泣。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有了你这声母亲,你母亲就不会再哭了,总算是要雨过天晴了。”笑得那么大声豪迈的自然是耶律保良,雷诺终于肯认蝶舞了,他好巧不巧就鑑证了这一幕,不仅仅是他,连雷阙和李望舒也赶上了这母子相认的时刻。 他们本是刚谈完国事一起过来看雷诺的,不曾想却撞上了雷诺认母的温馨一刻,雷阙为儿子高兴,但内心有些空荡荡的,总觉得儿子会就此离开自己。 第 43 章 耶律保良给李望舒和雷阙两人分别安排了单独的住处,可即便如此两人丝毫没有要分开住的打算,是夜雷阙还是照例去了李望舒的房间,美其名曰贴身保护。不过这一晚男人情绪低落,早早就躺在了床上,眼神呆滞地盯着床顶,薄唇微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嘿嘿……”李望舒看着一脸哀怨的男人,忍不住耸着肩笑出了声。 雷阙寻声转头,看到笑得花枝乱颤的李望舒,雷阙眉间微拢,薄唇轻启,淡淡道:“笑什么?” “笑你呀!”李望舒毫不留情强忍着笑意说出了这三个字,而后又继续笑了起来,男人冷冽的目光在空中凝结成冰,当李望舒接触到这道目光时,终于被这股寒意冻住了他的笑容。 “咳。”李望舒避开了雷阙的视线,握拳抵唇虚咳一声,缓缓调整了气息道,“你呀你先前还故作大方,说让雷诺自己选,这两日看到雷诺和耶律家相处之后,关系越来越融洽了,这会儿你倒是受不住了,摆出了这么让人糟心的颓废模样,你说这样的你是不是很好玩。” “一点都不好玩。”李望舒的解释没能止住男人的气性,他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李望舒脱了外衣到床上,顺势躺到了里侧,雷阙往外挪挪了身体,腾出了些许地方,想让李望舒躺得更舒服些,可人家偏偏就是不领情。李望舒贴着雷阙也跟着挪挪了身体,最后干脆直接窝进了他怀里,心满意足地呼了口气,语气柔缓地说:“你若是后悔了,咱们也不要管什么君子之道了,明日就带孩子走。” “不可,国书尚未签订我们不能就此功亏一篑。”雷阙虽然希望雷诺能在自己身边,可他理智尚存,他不能为一己私欲毁了两国无辜百姓和平相处的机会。 李望舒拿头蹭了蹭雷阙,闷哼一声道:“那你就捨得雷诺” “不捨得,”雷阙亲了亲爱人的发顶,嘆了口气,李望舒收起了先前玩笑的心思,头顶传来了沙哑的声音,他静心听着雷阙的未尽之言,“不捨得也得舍。我不后悔,我之前说过让他自己选择,我便不会食言。纵有千般不愿万般不舍,我还是会放手,无论如何我这个父亲都会和之前一样护着他,成为他坚不可摧的后援。” 许是雷诺那声“母亲”起到了作用,软化了耶律保良,让他放松了警惕,觉得胜利在握,他第二日便松口就国书上的条款与李望舒达成了一致。李望舒拿着签好的国书,与雷阙商量着次日便启程回国。 “可汗,他们明日便回去了,那雷诺呢?” 耶律保良轻轻摆了摆手,老神在在地说道:“自是要留下的。” “真的?他们能同意?”蝶舞虽有些迟疑,但想到儿子会能留下眼中星光闪烁,喜不自已。 “自然,他们今日只说明日便回大周,丝毫没有提及雷诺,自是知道雷诺是选择留下了。昨日儿子便改口叫你母亲了,今日又要你抱着餵食这不正说明了儿子选了我们,他要留下。雷阙可是有言在前的,他不会阻挠诺儿的决定。”
第38页 蝶舞闻言频频点头,正在此时侍从通报雷诺来了。不需多时,雷诺便迈着小腿进了两人的寝室,说是今晚想和母亲睡。听了雷诺的来意,耶律保良更是得意一笑,看着蝶舞给了个“怎样我说得没错吧!”的表情,蝶舞也跟着信心满溢。 竖日清晨,耶律保良红光满面地携蝶舞并耶律齐耶律沙两兄弟给李望舒一行人送行,刚走到门口便看到雷诺腰间繫着五六个牛皮袋,一个银笔罐,背着耶律沙给他的小弓箭乖乖等着,一见到李望舒和雷阙便撒开小腿跑了过来:“你们真慢,我等你们很久了。” 耶律保良猛得一怔脸色苍白,他今天早上睁开眼便没有看到雷诺,当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但终究淹没在了昨夜儿子主动亲近带来的喜悦中,如今的此情此景让他彻底清醒了,儿子昨晚是在和他们告别。 “诺儿,你怎么一大早背着弓箭?”蝶舞抱着一丝侥幸,喏喏地问着。 “母亲,儿子要回去了……” 不等雷诺说下去,蝶舞眼中早已积聚起了泪花,她紧紧抓着儿子的手泪如雨下,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拦住儿子,可她终究不是铁石心肠,不能无动于衷地亲眼看着儿子离开。 雷诺抱着蝶舞的腿,哽咽着说道:“母亲,不要哭,母亲若是想儿子了可以来看雷诺。母亲做的肉干和糖我也带上了,想你的时候我就吃一点。” 待蝶舞稍稍缓了过来,雷诺便松开蝶舞,拉着耶律保良道:“父亲,母亲就交给你了,雷诺永远是父亲母亲的儿子。雷诺会想你们的,也会来看你们的。” 耶律保良被这声“父亲”瞬间击败了,脸色稍霁,在确认儿子要走时他不是没有动过武力留下儿子的念头,但终归觉得自己愧对儿子在先,他不想强迫儿子,最后还是妥协了,放弃了,随了儿子的意。 雷诺带着哥哥们给的礼物,带着母亲亲手做的点心,带着父亲无限的宽容离开了中都,随着自己的养父打道回府,他自己选择用雷家子嗣的身份长大,他无怨无悔。 多日来郁结于心的雷阙终于舒了口气,听着儿子对自己的埋怨,嘴角依旧弯弯翘起,露出明媚的笑颜。雷诺是个聪明的,知道雷阙误会了自己,他便悄悄打听了雷阙回去的日子,早早起床候在门口。 李望舒鄙视的白了眼某个有儿万事足的男人,虽说天上乌云蔽日,心中却是阳光灿烂,很快便回到了戍边军的营地。 孝武帝早在李望舒前往金辽后不久便离开边境回京了。一到营中,余刚便将孝武帝临行前留下的口谕告知两人,稍作休整,两人便带着雷诺回了京城。 第 44 章 “二公子回来了,二公子回来了……”待门外的侍卫看清楚马上的来人后,便连忙跑去给老国公报信,一路上大声呼喊着告诉所有人。 “等等,你,你刚刚说谁回来了?”雷丁有些怔愣,当初他想跟着雷阙一起去边疆,但却被雷阙拦下了,说他学艺不精,去了也帮不上忙,反倒会拖累了自己,让他好好在家等着。雷丁日盼夜盼终于把主子给盼回来了。 “二公子回来了,”被挡了道的侍卫有些没好气,大声地又重复了一遍,而后一把推开雷丁,“你让开,别挡着我。” 被推开的雷丁一个人站在风中呢喃:“真的是二公子回来了呀。”旋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大哥,我回来了。”在带着雷诺见了爷爷和父亲后,雷阙便带着孩子来书房见雷辞。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看到多日不见的弟弟雷辞难掩心中激动,他更敏锐地觉察到了弟弟此番回来似乎心情很好,雷阙从进书房开始就没有降低过嘴角的孤度。 雷辞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不错眼地看到了雷阙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尾巴:“这就是雷诺吧?爷爷说你收养了个孩子。” 雷阙眉眼弯弯,嘴角含笑,骄傲地点了点头,他拉过雷诺说道:“雷诺,这是大伯,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雷诺怯懦地从雷阙身后出来,就像小兽失去了母兽的庇佑,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警惕着身前的人。他还是有些怕陌生人,或者说是不习惯和人接触,直到雷辞率先向他示好,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在他感觉到这个人并没有恶意后,他才渐渐放下了戒备,喏喏叫了声:“大伯。” 怕雷诺不适应新的环境,便于自己就近照顾儿子,雷阙特意让人将自己院中的暖阁整理了出来让雷诺住下。 不过还真被雷阙猜对了,雷诺还真是不适应安国公府的亭台楼阁弯弯绕绕的格局,这和他之前待过的密林,军营,甚至是金辽中都的皇宫都大不相同,一不留神雷诺就会迷失在这曲折蜿蜒的长廊中,兜兜转转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暖阁。 “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学那些个文官藏着掖着欲言又止地吊人胃口。”老国公斜眼昵看着孙子,见他支吾其词略有愠色。 这三日雷阙每日一早便来请安,每每要开口时便面露难色随之要说的话也戛然而止,三天了始终停留在开头的阶段,一直就没下文,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国公心中明镜似的,自是将此看在眼中。雷家的男儿当顶天立地敢说敢做,如此闪烁其辞自然惹怒了老国公,终于在今天老人家耐心告罄直截了当问了出来。 此时雷阙也不再扭捏,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着小孙子款款道来事情的始末,老国公眉宇间乌云凝聚,脸色阴沉,他闭目捏了捏鼻根上的穴道,思索良久才嘆了口气道:“情之一事害人非浅。” “爷爷,子嗣一事怕是我这辈子也如不了您的愿了。雷诺这孩子很好,望爷爷成全。”雷阙看着面前气壮山河的老人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疲惫,眼中满是赤红的血丝,嘴唇微微颤抖着,心中的愧疚之意逸散开来,久久不能消退。 “这是你一辈子的事,一旦决定了日后便容不得你反悔,你可想清楚了?”老国公忍不住开口确认孙子的心意,他早就察觉出孙子和东宫那位的非凡关系,可是他还是选择静观其变,守着最后一道防线一直没有道破,可这终究是自欺欺人,如今孙子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也不能在假装一无所知了。 “是,爷爷,孙儿不是心血来潮,孙儿想得很清楚不能与他在一起,孙儿宁可自己没有活这一遭。” 在得到了斩钉截铁的回答后,老国公没有再去理会孙子对那人的浓情厚意,淡然问道:“和你父亲说过了吗?” “说了,父亲只说让我跟着心走,不要留有遗憾。” “确实像你父亲会说的话。你要说的,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老国公下了逐客令,雷阙也不便再逗留了,他退了出去,关上门,回了自己的院子。他知道爷爷没有反对便是默认了,在雷家这事总算是过了明面了。 当年雷阙的母亲和家中的侍卫日久生情,被雷阙外公发现后棒打鸳鸯,甚至以那侍卫的性命相要挟逼迫女儿嫁来安国公府。虽说雷阙的父亲和母亲是从小的玩伴,但却没有男女之爱,婚后两人相敬如宾,却始终少了点什么,两人过得并不幸福。那侍卫一直未娶,在他母亲死后一直为其守灵。雷父不愿儿子也为情所困,当晚就去见了老国公给儿子说请。
第39页 次日老国公通知了族中各人,选了良辰吉日开祠祭祖,正式将雷诺介绍给祖宗,也将雷诺的名字刻入族谱。 那日,雷氏宗亲尽数出席,老国公亲自牵着雷诺进入祠堂,焚香三拜祖宗排位,亲自在族谱上刻下了一行字:安国公府嫡长子雷隽之嫡次子雷阙之嫡长子雷诺。 雷家的族谱与别家的不同,雷家的族谱是刻在一个一人高需三个成年男子张臂放可合抱的铁足大铜鼎之上,铜鼎巨大,置于祠堂之中,要入族谱需由族长亲自将子孙的名字镌刻上去,以示家族对此子的认可和重视。 老国公此举用行动表态支持了雷阙的决定,有老国公压着,雷氏其他宗亲也无人出列反对。至此雷诺才算名正言顺地成为了雷阙的长子。 仪式后雷阙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道:“从今日起雷诺便进了我雷家的族谱,是我雷阙的独子,日后不论你做什么都要以国家为先,以家族为重,万不可做卖国求荣鱼肉百姓伤天害理令我雷氏蒙羞的事,诺儿可能答应父亲?” “雷诺答应父亲,定不会令父亲蒙羞,让家族蒙羞。”雷诺一脸严肃言辞凿凿指天誓日。 第 45 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李望舒和雷阙岂止一日不见,已不知隔了几秋了,自从他们回京后两人就没见过面。 雷阙是忙着向老国公坦白,而李望舒则是憋着不能光明正大地上门找人。两人的事到底没有公开,一国的储君老往手握重兵的安国公府跑这算什么事,弄不好就让别有用心的人揪住不放,到那时朝廷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李望舒只能忍着,可这要忍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李望舒深深嘆了口气,得不到爱情滋润的太子殿下早已相思成灾,越发变得烦躁了,所以当小圆子看到雷诺时眼中都沁出泪水来,他激动地给雷阙行了礼后,便抱着孩子一路跑去见自家主子。 被抱着的雷诺有些不满地扭动了下身子,他可是男子汉,自己可以走。正处于压力得到缓解的小圆子,哪里还顾得上小孩的面子工程,他声心愉悦地抱着孩子,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自家主子跟前。 “叔叔。”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望舒抬眼见到了雷诺,媚眼弯起眯成了一条缝,见到雷诺他自是高兴的,可更开心的是雷诺身后跟着的那个人,那人绝不会让雷诺一个人来找自己,果然下一刻雷阙便迈着沉稳的步子出现了,李望舒终于得以一解浓郁到发酵的思念之情。 “在画什么呢?”不错此时的李望舒正在花园的凉亭中作画,一时激动,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雷阙已经凑到了面前,仔细看着未完成的画作,唇角勾起,声音却平静地说道:“殿下原来是以画解相思。” “雷大人该去殿下的寝殿看一看,那里有更多。”李望舒来不及阻止,小圆子早就把自家主子底给漏了。 并不是去了次边境小圆子就胆大包天了,若是以往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出卖他的主子,着实是他最清楚李望舒对雷阙的感情,这么多年主子始终如一,他做奴才的看在眼中疼在心中,他是豁出去借着今天告诉雷阙,他家主子有多在意他。 当然小圆子也有自己的小九九,若是事情办好了,那往后他不但是殿下眼前的红人,还是新任太子妃眼前的红人,他们这些贴身侍候的哪个不知道雷阙早晚是要入主东宫的。 “是吗?”雷阙勾起嘴角就像是偷到了葡萄的狐狸,笑得意味深长,“那还不带路,本将军自要好好看看。” 太子身边可没有蠢的,有小圆子在前面冲锋陷阵,自有其他的虾兵蟹将在后面争表现。这种时候自是熘须怕马的好时机,小糰子看了看自己圆滚滚的身体,不由地在心里懊恼了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小丸子很狗腿的在前面连走带跑地带路。 为什么是连走带跑,自然是某个傲娇的太子殿下,在使劲给他们使眼色,不要给雷阙带路,可此时哪还有人能顾得上自家殿下,各个装作没看见自家殿下气得牙痒痒的表情,都趁着在自家主子爆发前把人带走。 雷阙只让小丸子把他带到门口,他心潮澎湃,这是他第一次进入李望舒的寝殿,这是他心心念念的爱人的卧房,他的手颤抖地搭在门框上,平复了下心绪,轻轻推开房门,他小心翼翼的,仿佛是周围都是易碎的瓷器。 心绪还没有完全平复,激情再次捲土重来,当看到满屋子挂着自己的画像时雷阙热血沸腾,久久不能平静。他的殿下是有多喜欢他呀!情不自禁的他的嘴角直接咧到了耳根。 当李望舒踏进房门看到一脸痴呆傻笑的雷将军,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默默地转身,刚想离开,就被人一把从身后抱住,耳坠被一股温热所包围。 雷阙轻轻吸允着爱人饱满的耳坠,温热的气息拂过李望舒白皙的脖颈,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李望舒红着脸,憋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双手用力想要推开禁锢自己的臂膀。雷阙也不等他回答,迳自呢喃道:“我呀很早以前就喜欢上你了,早到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许是在第一眼见到你时就已经喜欢上了。” 双手一顿,李望舒双颊浮现出朵朵红晕,眉眼间逸散出满满的幸福。那一夜相爱的两颗心再一次紧密相贴,沉浮在谷欠海之中。 当李望舒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已经是次日晌午了,身上清爽不粘腻,他知道这定是雷阙的手笔,趁他熟睡之际帮他清理了。他眸中含笑,四处找寻着雷阙,却连个影子都没找到,只有雷诺趴在床边看着自己。 “叔叔,你醒了呀,父亲有事出去了。” 李望舒只是抬手摸了摸雷诺,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懒懒地躺在床上。 “臣请陛下赐婚。”雷阙一大早便来了灵犀殿求见,本来外臣是不可随便到皇帝寝宫的,可孝武帝有意避开雷阙,最后雷阙被逼得只能一早来陛下寝宫堵人。 若要问御林军怎么没人阻拦他,那是因为人家手上有太子印信,这让小小侍卫怎么拦人。 “你起来吧。” “求陛下答应。” “怎么?朕若不答应你是打算长跪不起了?”孝武帝说罢便甩袖进了内室。 祁明珏见雷阙仍跪着嗔怪道:“你为难孩子做什么?” “为难他?”李君然的脸色更难看了,“他都拐走了我唯一的儿子,难道不是他为难我?” 祁明珏翻了个白眼,男人若要不讲理起来比女人还难缠:“你这次本来不就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婚事才让他们回来的吗?” “哪里就是为了他们的婚事了,一国太子重任在身,怎能成天游荡在边疆?”死鸭子嘴硬说的就是李君然这种人,明明心里已经妥协了就是不松口。 祁明珏对爱人的小心思早就摸的门清:“差不多就行了,那是你儿子选择的,你也别气坏了身子,再者当日在军中你还嫌吓得他们不够呀,什么气都该消了。”
第40页 一个时辰后雷阙如愿拿着圣旨回太子东宫奉旨成婚去了。 第 46 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榜一放,举国譁然。不少大臣暗自揣测孝武帝的用意,均不得其门而入,市井之中更是铺天盖地议论声。 “这叫什么事啊,好好的安国公府二公子就这么被嫁了?” “可不是,这安国公府和护国公府是大周如今仅剩的两家开国功勋,世代忠良,深受陛下信任,可不缺这门婚事,怎得如今却要让嫡次子做男妻。” “这皇家的男妻和普通人家的男妻能一样吗?保不准就是未来的皇后。” “你们不知道呀,听说太子和雷二公子是两情相悦。” “有这事?” “不错,我也有所耳闻,听说是二公子自己请旨赐婚的。” “真的?” “那可说不定,保不准人家就是简单的有情人两相愿。别说这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事咱大周可不少。这往近的说陛下和皇后不就是情比金坚吗?” “听说雷二公子还收了个养子入了族谱的,看来是早有准备的。” …… 众人众说纷纭,大多都相信两人是有情人终成眷属。隔壁桌吃着知味楼招牌的天下第一鸽听着周围议论声的男人唇角上扬给儿子布菜,一看就知道那人心情好得出奇。 雷阙从不打没把握的仗,当孝武帝那日在军中默认了他们的爱情时他就开始着手准备应对他人生中这场至关重要的仗了。 他首先借着耶律齐的到来先解决了雷诺亲生父母的问题,而后便是回京向家人坦白,得到家人的支持和认可,让雷诺入族谱,最后便是请旨赐婚。他更在市井透露风声控制舆论导向,让世人知道他与李望舒是情投意合水到渠成才走到了一起,他要得到世人的祝福,而不是让他的殿下和他的家族因为他们的爱情承受委屈。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在知道雷阙独自去了灵犀殿请旨时,李望舒不满地嘟囔着。 “怎么,舒儿不想嫁我?”雷阙一脸错愕地看着李望舒,睫羽翕动,“啧啧,我还以为舒儿与我心意相通,自是想要与我厮守一生的,难道是我想错了?是我自作多情了?” “谁,谁说不想和你在一起啦!我们两个一起总好过你一个人面对父皇……”话刚说道一半李望舒就意识到自己不但被这男人调戏了,还如他的愿掉进了他的网中。 明明是娶太子妃现在倒成了他嫁人了,虽说事实上他是被压的那个,可圣旨上白纸黑字写了娶的,算了,自己从没在这男人面前占过上风,既然结果都是两个人在一起,何必去在意他趁口舌之快。李望舒气呼呼地扭过头去,不再和男人争论了。 他的殿下生气也这么好看,他自是知道殿下处处以他为先,他的殿下那么好,他又怎能不处处维护他的殿下呢。雷阙唇边的笑意越来越盛,他终于绷不住大笑出声,揽过人认错道:“我错了,别生气了,想想往后我们便能堂堂正正的在世人面前了,舒儿一定也和我一样高兴,对不对?” 战场上叱诧风云的杀神,在李望舒面前就是一个耍赖幼稚的大男孩,就好像小时候自己得到了个钟意的玩具,会时不时的拿出来那把玩一番,现在雷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时不时招惹一下自家殿下,欣赏着他脸上的各种表情。 大燕,望城 “陛下,真要亲自去?”看着大周刚送来的消息,云卓然问道。 燕英宗挑眉笑道:“二舅,那可是我的侄儿,我定然是要亲自去道贺的。” “也罢,微臣和大哥也会一起去。” 燕帝点了点头道:“那护卫的事就有劳两位舅舅了。” “臣定当竭尽所能护陛下周全。” 金辽,中都城 “蝶舞,这些就可以了,雷诺在安国公府什么好东西没有。”耶律保良看着满桌还在不断增加的吃食,忍不住开口阻止。 “可汗,这些都是诺儿喜欢的,国公府的人可做不出我们金辽的味道,做肉干我们若是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一旁的耶律齐也开口帮腔道:“父汗,小弟刚到国公府不久吃食口味上定然是有诸多不习惯的地方,您就由着蝶母妃吧,这些东西还是放得下的。” 蝶舞朝耶律齐投去了贊同的目光,继续差遣侍女补充她刚想到的东西。 耶律保良无奈,只得由着蝶舞忙里忙外的准备,他转头看向两个儿子,沉声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可别让为父失望。” 耶律齐和耶律沙异口同声:“父汗放心。” 宁条梁,戍边军 “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余辉一脸没好气地瞪着自家兄长,气势汹汹道:“还能是什么,自是雷将军和太子殿下的事。” “那又怎样?”余刚分明就默认了,他是早看出来了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军中也没几个人没看出来,只是大家都没有点破罢了 “那你也不早说,这样我还能亲自恭喜一下雷将军和他喝两杯呢。现在他们都回京了。” 听着弟弟话中的嗔怪之意,余刚扶额,心中咆哮,他这个弟弟到底有没有长脑子啊~那时候人家摆明是暗地勾结,哦不,是没有公开,不想让人知道,你去恭喜人家,不是去给人拆台吗?那还不遭人嫉恨? “要给人道喜还不简单,这几日大伙商量着给雷将军送封贺信送个贺礼聊表心意,我们也算上了你。” 余辉撇了撇嘴,亲自道贺和送张纸送个东西去能一样吗,算了,谁让他们是驻守边疆的将士,无令不得擅离职守,总归是聊胜于无。见余辉没有反对,随即余刚便着手写了起来。 很快康城迎来了八方来贺的客人,各国使臣云集,热闹非凡。 第 47 章 远远地蝶舞就听到脚步声,顿时就坐不住了,她直觉告诉自己那是雷诺来了,她伸长了脖子向着门外左盼右顾,终于盼到雷诺迈着小腿走了进来。 “雷诺见过爷爷,大伯,两位父亲,母亲。”雷诺有板有眼地向众人一一行礼问好,而后便规规矩矩安安静静地站在雷阙身边,唯有不停飘向蝶舞的眼神泄露了小傢伙此刻想要亲近母亲的心。 耶律保良见状暗自感慨雷家不愧是世家大族,门风家教极好,是一般家族所望尘莫及的,耶律保良第一次觉得儿子能在这样的世家长大是有多么的幸运。且不说他若没有找到儿子,孩子仍遗落在外,生死未卜,就是现在他找到了孩子,他也未必能将儿子教导得如此好。 金辽不比大周地域广阔,文化深厚,国力昌盛,他虽贵为可汗,可以为儿子创造最好的物质条件,但因为国力,文化,地域的局限性,雷诺若是在金辽成长,未必就能比现在更好,在大周雷诺能学到更多,眼界也会更开阔,更不用担心会捲入兄弟相残的夺位之争中。
第41页 过不了多久雷诺的身份也会变得不一样,他不仅仅是安国公府嫡次孙的养子,他会是大周太子妃的养子,换句话说那也是大周太子的养子。对于雷诺虽然这只是个称呼的转变,没有实质的权利,但将来无论他是在大周还是回金辽,都没有人敢怠慢他,因为他身份摆在那。 “雷诺,花园添了不少的奇花异石,带着你母亲去花园逛逛。”老国公早就看出了蝶舞和雷诺的心思,便找了藉口让两人单独亲近亲近。 蝶舞此刻的心早就飞到了儿子身上,谢过了老国公便牵着儿子的手出了前厅,丝毫不在意一旁被妻儿冷落的可汗此刻的心情。耶律保良无奈道:“让安国公见笑了。” “可汗言重了,舐犊情深天性使然。”老国公不以为意和可汗继续闲聊了起来。不过这明为闲聊实为互相试探的两人究竟探到了多少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诺儿,母亲给你带了很多的肉干,各种都有,牛肉,鹿肉,兔肉,獐子肉,都是你父亲和哥哥们去猎的,那些皮毛母亲捡着好的给你做了厚实的大氅。哦,对了,母亲也做了很多糖果给你,还有水果干,不过大周和金辽不一样,这里有很多新鲜的水果……”蝶舞拉着雷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雷诺安安静静地听着,乐在其中,他深深体会到有母亲真好。 “主子,我们到了。”许久马车上才悠悠下来了个人,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抬步进了北郊一座不起眼的宅子。 透过掀开的车帘的一角,隐约可见一个妖娆纤细的少年赤衤果着躺在撕烂的纱衣上,稚气未脱的少年身上布满了猩红的痕迹,在白皙的皮肤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刺眼。季恒瞥了眼车内的一片狼藉,在对上少年涣散无助的眼神时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怜悯,待他跟着符生转身离开时脸上早已恢复往日的无情冷漠,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这一路上,符生没少在车上寻乐子,车夫和四周的侍卫们早对车内不断泄露出的淫靡之声麻木了。到达目的地时车夫没有急着掀车门帘子,只是提醒了车内的人地方到了,就是怕看到不该看的,惹恼了弒杀的主子。 “查的怎么样了?”待进了前厅符生坐定喝了口茶问道。 季恒低首垂眸平静地回道:“回王爷,金辽和大周签了国书,两国会和平相处,近几年都不会有战事。” 符生狐疑地眯起了眼睛:“耶律保良怎么突然转性了?这可一点不像他的作风,更何况这两年金辽国力稳步提升,他倒要修身养性了?” 季恒不急不缓地解释道:“据传回来的消息说安国公府嫡次孙的养子是金辽可汗失散多年的幼子,因为这么层关系前阵子大周太子亲自去了中都签了国书。” “这安国公府的嫡次子可是这次被赐婚的?”符生摩挲着嘴唇,眼珠转动了下,不知想到了什么。 季恒浑然不觉主子的小动作,一如以往地淡然回道:“正是那位。” 次日符生便和肃慎的使团会和住进了驿馆,此次肃慎使团兵分两路而来,符生带了一路,其它的使臣是另一路。 当晚孝文帝为各国使臣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作为大周的储君李望舒自是陪同出席,与各国使臣把酒言欢增进友谊。 太子到来的那一刻引起了全场的瞩目,当符生看到一身明黄温润如玉的俊美少年出现时,他的思绪回到了那日汝南王府为耶律齐准备的晚宴上那个翩翩起舞的白衣少年身上,两人的身影在他眼前完全重叠了。 那日之后,他遍寻不到少年,每每想起还有些遗憾惆怅。今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在大周给遇上了,有谁会想到那个少年竟是大周未来的储君。符生勾起了唇角,露出一脸狡黠的笑,故人相见何其有幸。 而太子殿下在瞥见符生时心中就升起了一股厌恶,那晚他虽没有故意忽视肃慎,但也没有要亲近的意思,他匆匆和使臣寒暄了下,便回到了自己的位子,没有再看肃慎使团一眼。 年轻娇媚的太子的小心思没有逃过老谋深算的汝南王的眼睛。他自是知道李望舒已经认出了自己,他是在有意回避着自己,他不会与美人计较,他眼角的笑意更深了,带刺的玫瑰才更让人有去摘的冲动,任谁都能看出汝南王今晚心情很好。 第 48 章 时光飞逝,转眼之间便到了大婚的日子,康城之中一派喜气洋洋。 太子亲迎,十里红妆,绕城一周。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打开后实打实的都是奇珍异宝,绫罗绸缎,平日里那些嫁妆中最能凑数的家具一样都没有,而一人高的珊瑚,圆润饱满的东海珍珠随意摆放着。大婚前皇后赐下的添妆,各门阀世家,达官显贵也送来了不计其数的添妆,这些早在昨日便送去了东宫,没在嫁妆中。 安国公府历来嫁女儿的排场都会让人出乎意料刮目相看。此番嫁嫡次孙,在有些人眼中是门楣衰败的表现,可安国公却是要风光大办,府中上下亦不敢等闲视之。老国公是要趁此机会让世人知道安国公府荣光依旧,也让世人明白雷家对这个嫡次孙的重视,即使是男妻的身份,雷家也不会放弃雷阙,他们更将是雷阙结实可靠的后盾。 李望舒携雷阙穿梭于众人之间,笑着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对于敬酒的人他更是来者不拒,这也使得平日里没机会亲近太子的人有了亲近的机会,敬酒的人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但他却始终护着雷阙,不让雷阙多喝,酒过三巡他让人先送雷阙回了婚房。 “没出息的傢伙,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嘴都快咧到耳根了,有那么高兴吗?”说着孝武帝朝儿子的方向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祁明珏似是浑然未知孝武帝在他身边发牢骚抱怨儿子,他将酒杯递到了李君然面前,后者直接就着祁明珏的手喝了起来,刚一入口,李君然“嘶”的一声眉间紧皱,转头怨恨地瞪了祁明珏一眼,嗔怨道:“珏儿,为何戏弄为夫?” 祁明珏夹起一颗红枣放到李君然碟中,在他耳边低柔清越的声音缓缓响起:“知道醋不好吃,就不要再酸熘熘的了,吃颗枣,甜甜蜜蜜的多好。” 李君然感觉到热气吹拂过他的耳畔,心神荡漾,回想起自己大婚时他也是这般高兴沉浸在幸福中,仿佛踩在云间飘飘然,他不由地翘起唇角,姣好的眉眼渐渐舒展,而后微微弯起。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儿子开心,他这个做老子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带着七分醉意三分期待的李望舒被小圆子搀扶着来到了自己的洞房,他微红着脸,推门进了房间,看到坐在床边的雷阙俊美妩媚的凤眼绽放出了一抹绮丽的光芒。 雷阙是男子,很多针对女子的习俗都被省去了,待两人喝了合卺酒后,众侍者鱼贯而出,硕大的婚房成了他们两人的天地。 透过龙凤烛微弱的光亮一身正红色的喜服,衬得雷阙霞姿月韵,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李望舒顿觉口干舌燥,他摸索着拿起桌上的酒壶,直接喝了起来,眼睛依旧凝视着雷阙。
第42页 李望舒借着酒劲将人一把推倒在床上,他轻轻舔了舔雷阙的唇,咬了下他的下巴,齿颊间带着浓郁的酒香,香醇可口,雷阙抬手勾住了李望舒的脖子,忍不住伸出舌头回舔了一下,像是得到了鼓舞,李望舒动作得更加轻柔卖力,很快从舔变成了吻,这一吻吻得两人如痴如醉,难捨难分。 一吻方罢李望舒喘着粗气凝眸看着雷阙笑道:“娘子可准备好了?” 在李望舒温热的气息拂过雷阙的脖颈时,他举得痒痒的,直挠心尖,雷阙竭力控制着紊乱的呼吸,喉间沙哑地问道:“娘子?” “嗯,今天为夫娶你为妻,雷将军理当尽妻子的义务才是。” “为妻的义务啊~”雷阙勾起嘴角,眯起眼睛,李望舒愣了一下,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只狐狸,他眨了下眼睛,想要看清楚些,可未等他确认眼前的人,就感到身体一晃,两人顿时颠倒了过来。 雷阙看着身下迷离恍惚的李望舒,抬手抚过他的脸颊,埋在他耳边,用低醇性感声音地说着什么,还未散去的三分醉意让李望舒无法正常思考,耳边倾吐着热气撩拨得他心痒难耐,让他错过了反抗的最好时机,得逞的狐狸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突然,李望舒觉得身上一轻,他意识到那时身上的人离开了。他支撑起身体寻找爱人的踪迹,不远处他看到雷阙捧着一件白色的纱衣微笑地走向自己。 “这,这不是丢了吗?”李望舒只看了一眼便知这就是那件他在汝南王府穿的,让他难以启齿的舞衣,迅即脸上飞红眼带羞意,转身将自己埋进了喜被中。 “是丢了,不过为夫把它捡回来了。” 看到爱人掩耳盗铃的小动作,男人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只觉下腹更加燥热,雷阙伸手将人捞了出来,一字一顿道:“欠、债、要、还。” “欠债?”李望舒下意识的咕哝了一声。 “怎么殿下忘了?”边问着雷阙边开始动手亲自为温润矜贵的太子殿下更衣。 “我,我还没答应。” 男人挑眉,拿出一本帐本念了起来,李望舒猛然瞪眼,他从来都不知道雷阙是这样斤斤计较又爱耍心眼的人,耳边再次传来了低醇沙哑的声音:“怎么殿下想赖帐?可惜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殿下是赖不掉的。” 李望舒眼中蒙着水气,认命地瘫软在床上认其摆弄,末了雷阙还在他的腿腕上繫上了银铃,他轻轻晃了晃李望舒的脚,伴随着身体的动作银铃发出“叮叮噹噹”的响声,清脆悦耳。雷阙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准备享用这道佳肴。 那一夜在这空灵绕樑的余音中,雷阙以烈火烹油之势让李望舒几欲昏厥,两人尽情释放,沉沦在这情海之中,跌宕起伏。 第 49 章 绚烂的阳光透过亭中的缝隙轻抚着靠在美人榻上小憩的李望舒,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熠熠生辉,亭外的雷阙被这份恬静吸引,静静地看得出神,无法呼吸,只觉时光静好岁月如梭。雷阙悄悄地走进亭中,轻轻地在爱人额上落下一吻,静静地欣赏着如画美眷。 “来了多久了?”半晌过后李望舒半眯着睁开眼睛,黑色的眼眸中朦朦胧胧倒映着清澈俊朗的脸。 雷阙上前一步将人抱起靠在自己的肩头,亲了亲爱人的发顶,伸手给爱人按摩着腰间:“若是累了,就再多睡会儿。” 雷阙自知大婚以来他不知魇足地日日索求无度,早就让李望舒苦不堪言,昨夜到最后甚至还逼地爱人流下了晶莹的泪珠。今日两人本是约了几个相交好友去墨园赏花,雷阙心疼李望舒便寻了藉口独自赴约,好让爱人能好好休息一番。 “不睡了,待会儿要给金辽可汗送行,再睡怕是真要误了时辰了。”被雷阙用灌入内力的掌心揉了好一会儿,腰间的酸疼渐渐地得到了缓解,李望舒整个人暖洋洋的极舒服,轻轻嘤咛着调整了下位置,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 大婚五日以来除了必要的晨昏定省,三日回门李望舒和雷阙便极少出门。观礼之后各国使节纷纷回国,如今康城之中只剩下大燕,金辽和肃慎三国使臣。而耶律保良一行今日也要离京了,有着雷诺这层关系,夫夫两自是要亲自送行的。 “娘要走了,娘不在诺儿身边,诺儿要照顾好自己,娘亲手给诺儿缝制了不少的冬衣,天冷了诺儿要记得添衣,天热了诺儿也要记得减衣……”蝶舞拿出丝帕抹着泪拉着雷诺的手反覆叮咛着。 “娘放心,诺儿知道的,若是想娘了,诺儿会吃娘给诺儿的肉干和糖果。”雷诺摸了摸腰间挂着的牛皮袋一脸认真的说着想让蝶舞安心。 蝶舞连连点头忙道:“若是肉干吃完了,就让人来金辽告诉娘,娘再给你做。” 这些日子她向老国公请求接了雷诺和她宿在驿馆,娘俩的关系有了长足的进步,亲近了不少,如今离别在即蝶舞难免有些不舍。 一行人一路送行到了城外十里亭,随着金辽的队伍逐渐消失在了雷诺念念不舍的眼神中,雷诺低头垂目闷闷不乐。 李望舒见状心中一颤,脑中闪过一念,他没有将人送回安国公府,而是直接将人带回了东宫。如今他和雷阙是夫夫,雷阙的儿子自然也是他的儿子,住在东宫自是名正言顺的。蝶舞刚走,雷诺免不了难过失落,更何况几日没见雷阙也让雷诺想念得紧,回城的一路上他都紧紧牵着雷阙,生怕又要很久才能再见上父亲一面,这一切李望舒都看在眼中。 看了眼雷阙,李望舒柔声问道:“雷诺,从今以后你和叔叔,还有父亲一起住好吗?” 雷诺愣了一下,之前大伯父和他说过,父亲今时不同往日,要住在宫里,不能时常回家,他也不能常常看见父亲,可是叔叔刚刚明明说他可以和父亲一起住,那…… “怎么了?雷诺不想和叔叔一起住?”见雷诺一直没有开口,李望舒犹豫地问出了自己的疑问,雷诺自是愿意和雷阙一起住的,那他迟迟没有开口,答案呼之欲出,必然是不想和自己住。 雷诺忙摇了摇头,他不是不想和叔叔一起住,他是喜欢叔叔的,他是大喜过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心中早就乐开了花,他连连解释:“雷诺想的,雷诺是想和叔叔还有父亲一起住的。” 竖日一早李望舒和雷阙带着雷诺一起去了灵犀殿见李君然和祁明珏。 “父亲!”李望舒刚一进门,就听见一个软糯的声音响起,那是李凌恒的声音,他一直住在灵犀殿的偏殿中,和他的父亲聚少离多,看见李望舒他心中有些小小的激动,他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扑闪着眼睛,迈着小腿跑过来抱住了李望舒。 李望舒一把抱起儿子微笑道:“恒儿这是雷叔叔和哥哥。” 李凌恒乖巧地叫了人:“雷叔叔、哥哥。” “恒儿愿不愿意和父亲,雷叔叔还有哥哥一起住?” 小凌恒眨了眨大眼睛,羞羞的点了点头,糯糯地应了声:“愿意。”
第43页 “怎么?要接恒儿回去了?”祁明珏听到儿子的话,顿时意识到儿子今儿是来接孙子回去的,旋即整个人都不好了,像是被掏空了似的。 “这么多年辛苦爹爹帮儿子照顾恒儿,儿子实在过意不去。如今儿子有了太子妃,理应将恒儿接回去。免得恒儿一直影响爹爹和父皇的休息。” “看在你小子一片孝心的份上,朕准了。”李君然闻弦音知雅意,不管一旁失落的爱人,立马站在了儿子这边,可惜李君然是真的想多了,李望舒说的休息,真的就只是休息。 有了孝武帝的一槌定音,祁明珏再不乐意也只能看着李望舒将孙子接了回去。 昨日李望舒将雷诺领回东宫后,雷阙便提议将李凌恒也接回来,他不希望李望舒厚此薄彼,如今李凌恒也算是他的儿子,对雷阙而言一家四口平安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自儿子出生以来,李望舒对儿子的关心少之又少,他愧对儿子,不敢面对儿子,便放纵他跟着祁明珏成长。而这个儿子更是他曾经背叛雷阙的产物,虽说那时他还没有明确自己的心意,但终究这是他在和雷阙感情中无法掩盖的污点,这让他始终觉得底气不足。 大婚之后,他便更刻意地回避这个问题,他从未主动提起,直到雷阙说想要一家四口一起,才渐渐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知道雷阙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李望舒本该高兴的,可却不知为什么心中苦涩。回东宫的一路上他坐在轿撵中愁肠百结一言不发。 第 50 章 安顿好两个孩子,李望舒站在窗前仰望月光凝神沉思,雷阙从后面抱住爱人含住他的耳垂,呼吸沉重。 李望舒缩了缩脖子,让了让身体,冷淡地对待热情的爱人,雷阙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舒儿,发生什么事了?” 许久李望舒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这让雷阙更感事态严重,他眉头微蹙,抓着李望舒的肩将人转了过来,正色道:“我们是夫夫,有事你大可和我商量。” 李望舒默默承受着心中的苦涩,目光不经意地对上了雷阙担忧地眼神,迟疑片刻他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雷阙知道李望舒原是愁自己不够爱他才会郁郁寡欢,忍不住一亲香泽。他不费吹灰之力便顺利探入了李望舒的口中,像狂风扫过般肆意掠夺周围的一切。李望舒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点燃,他用尽全力的回应着,仿佛在这一刻就要将自己燃烧殆尽,直到两人都快窒息时贴在一起的唇才依依不捨的分开,两人嘴角的银丝依旧绞缠在一起。 雷威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眉眼生笑,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如擂鼓般敲击在李望舒的心尖:“恒儿身上有一半的血脉是你的,只要是你的东西我都无法和他生气,我爱你,爱你的全部,也会接受你的全部。 你也许不知道那段日子对我来说有多黑暗,那个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钝刀割肉。那把钝刀慢慢地割着我心尖上的肉,每一次血肉淋漓的伤口结巴生出新肉后,那把钝刀又会再一次在那新肉上割着,一刀又一刀,那是跗骨之蛆,剜心之痛。即使那样我依然希望你幸福,你比一切都重要,只要你幸福,就算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我也一样会默默支持你。” 李望舒紧握着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有些发白,他心疼这个男人,但他整个人又被染成了粉红色,凝眸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伸手紧紧抱住了李望舒,像是将他揉进身体中似的,雷阙哑音在李望舒耳边说道:“答应我日后无论你想知道什么,你都要直接问我,所有的事我都会告诉你,我们觉不要因为隐瞒猜忌毁了我们的感情。” 李望舒没有回答,但他更紧地回抱着雷阙,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雷阙的怀中,用行动回答他,他答应。 通过这次的刨心之谈,两心中最后那点心结也被解开了,他们的心更贴近了。 李凌恒在假山后面看了很久,父亲看着练剑的叔叔,时不时还给一旁练功的哥哥擦汗,他满脸艷羡。 本来父亲接他回来一起住他可开心了,可是一大早起来周围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到现在他还没能见到父亲,所以他出了松涛苑,便让人带他来见父亲,他便看到了这刺眼的一幕,而那里却没有自己的位置,就如那些宫女说的父亲不喜欢他。 他曾听宫女不小心漏嘴说过父亲不喜欢他。那是李望舒和雷阙大婚前不久,宫女们不知道他在假山里,她们那时说了很多关于父亲的事,也提到了他的母亲,这事后来不知怎得被祁明珏知道了,祖父花了好长时间开导他,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些宫女了。 “恒儿,你起来了?快过来。”李望舒眼睛一晃,觉得假山那里有个黑影,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儿子,他本是不知道李凌恒的作息,不敢打扰儿子,却不想让儿子产生了异样的想法,竟一个人躲在假山那里看着,他暗道日后定要在儿子身上多花些心思。 李凌恒愣了愣还是迈着小腿走向了李望舒。李望舒抱着李凌恒坐在他腿上,叉了块切好的香瓜餵给儿子:“我们一家四口是最亲近的人,恒儿以后不要再躲在假山那里,父亲是怕你睡不好,才没让人去叫你。” 李凌恒听着父亲的开解,乖巧地吃着香瓜。雷阙收剑走来,摸了摸李凌恒的头,顺手拿了整片香瓜吃了起来,刚咬下第一口,就听小凌恒问道:“哥哥不来吃瓜果?” “雷诺在练功,还有一柱香的时间,香瓜给他留着了,等练完功在吃。”雷阙看了眼目不转睛盯着雷诺的小凌恒道,“恒儿想和哥哥一起练功吗?” 李凌恒闻言两眼放光,连忙点头,他之前就对武功很感兴趣,可祖父说他还小,硬是不让皇爷爷教他,为此他有好一阵都不开心。 “不过练功很累的,恒儿能吃苦?” “嗯,能吃。”李凌恒拍着小小的胸脯保证道。 雷阙满意地点了点头,三两口就消灭了一片香瓜,他又拿起一整片香瓜,一掰为二,将小的那半递给了李凌恒:“男孩子要大口吃瓜。” 李凌恒眨了眨眼睛露出灿烂的笑容,高兴地接过香瓜,学着雷阙的模样啃咬了起来,吃得满嘴汁水“咯咯咯”地笑了。 香刚一烧完,雷诺就收势跑来了,接过李望舒递给他的香瓜吃了起来,觉得不过瘾学着雷阙的样子拿起了一整块啃咬起来。 看着这一大两小豪迈的吃法,李望舒嘴角直抽斜了眼雷阙埋怨道:“吃没吃相,儿子们都被你带坏了。” 吃瓜吃到一半的雷阙,一脸无辜地看着李望舒,辩解道:“他们是男孩子,又不是扭捏的女儿家。” “歪理,男孩子也不是各个不拘小节的,也有斯文的。” 顾不得李望舒的抱怨,雷阙沖两个小的做了个鬼脸,两个小的被逗得“咯咯咯”的直笑。李望舒再气看着这和乐融融的一幕心也被软化了。 “不如明天我们去打猎如何?”雷阙这个提议颇让李望舒满意,两个孩子闻言也是兴奋不已。李凌恒还提议要带上点点,刚一开口就被李望舒以来不及准备给搪塞过去了,要带点点势必要和爹爹说,爹爹知道了那他的父皇自然也直到了,孝武帝可最是喜欢打猎的,让他知道他们去打猎那还得了,必定是要跟着去的。
第44页 两个孩子很快便熟络了起来,玩累的孩们当晚便一起宿在了雷阙的暖阁中。自此李凌恒便赖上了雷阙,不肯回自己的松涛苑去了,原因无他,只因这里离父亲们的寝殿更近。 第 51 章 “王爷,使团今日已经回肃慎去了,我们是不是也要准备回去了?”侍从小心翼翼地问着眼前高高在上喜怒无常的男人,他想不通使团都回去了他们着实没有理由留在敌国。 符生食指弯曲摩挲着下巴,倨傲狂慢地开口:“不急,本王的事还没办完。” 侍从应声退在一旁,而季恒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安静地听着符生的吩咐,精心准备了一份贺礼。 李凌恒撅着嘴咕哝着:“恒儿也想要自己骑马,和哥哥那样。” 看着雷阙骑在马厩中唯一的一匹小马上威风凛凛的样子,李凌恒很是羡慕嫉妒恨,他也好像自己骑马。 “恒儿还小,等恒儿再大一点,父亲教恒儿骑马,现在还不行,恒儿要父亲一起骑。”别说现在没有适合的小马,就是有李望舒也不会让那么丁点大的孩子一个人骑马,这孩子可不比雷诺,从小养尊处优的,年龄也要小上两岁,还是再等几年吧。 “再大一点,那是多大?”李凌恒睁着天真的大眼睛地追问道。 李望舒无奈地抚摸了下儿子的头耐心回答道:“等你和哥哥那么大。” 得到了李望舒肯定的答案,李凌恒掰开手指算了算,点了点头,乖乖被父亲抱上马,坐在了父亲身前,他只盼着自己快高长大。 四人三马一路上悠闲地晃到了猎场,为了不打扰主子一家子的雅兴,侍卫们躲得远远的,在暗处保护着,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 “兔子,白色的。”雷阙眼尖地看到一只白兔,立刻来了精神,说要给弟弟猎只兔子回来。他一脸严肃,腰背挺直,刚一拔箭,就听后方传来一声清脆的“啊嚏”声,小白兔警惕地抖了抖耳朵,站直身体,环顾了下四周,后腿一蹬迅速逃进了矮林中不见身影。 雷阙回头看了眼一脸无辜的李凌恒,挠了挠脑袋,继续找寻下一个目标,一次,二次,直到第三次,满脸的无辜再也帮不了李凌恒了,这个小捣蛋被抓了个现行,他眼中积蓄着泪珠满脸通红地委屈道:“兄弟间有福共享有难同当,恒儿不能打猎,哥哥也不能。” 雷诺先是一愣,而后收起弓箭,眉眼弯起“咯咯咯”直笑道:“好,哥哥等恒儿长大了一起打猎。” 当日雷诺果真没再射一箭,李凌恒也没再故意放走猎物。整个猎场成了李望舒和雷阙的赛场,两人卯足了劲要在孩子们面前一展身手争个长短,两人最后都收穫颇丰。在将猎物交给侍卫炙烤时,雷阙玩心大起,他带着两个孩子去溪边嬉戏玩闹,还捉了两条肥硕的鱼来,准备好好露一手,亲自炖个鱼汤给孩子们尝鲜。 李凌恒长这么大还没玩得这么开心过,午饭时胃口大开,一口气喝下两大碗鲜美可口的鱼汤,雷诺看着新鲜的野味也忍不住大快朵颐了起来。 小圆子在边疆之时对肃慎国的那位汝南王素有耳闻,在他心中那位王爷便是暴虐的代名词,虽不耻这位王爷素日的暴戾行径,但也不会贸然自找麻烦,所以当门房递来这位王爷的拜贴时,他立即恭敬但疏远地迎了出去:“启禀王爷,太子和太子妃一早便出门了,不知何时回来,王爷千金之躯,不如改日再来。” 小圆子的意思很明确,他家主子不在,金贵的王爷小人可伺候不起,您还是先回去吧。 “无妨,即是一早便出门了,想必也快回来了,本王便在府中坐等便是了。”符生可管不了小圆子肚子中的弯弯绕绕,不等小圆子开口,符生带人径直进了门,小圆子见状只能在前给人带路。 符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他提出既然太子和太子妃尚未回府,他一个人在前厅等着实无聊,便让小圆子带他到花园中的逛逛,小圆子心间打了无数褶子,但眉间舒展,强忍着厌恶之情,笑脸陪着带人专挑那些个不打紧的花园池塘闲逛了下,符生最终找了处湖心亭坐着等主人家回来。 “雷诺若是累了,就像弟弟那样和父亲同乘,靠着父亲睡会儿。” “雷诺不累,雷诺可以自己骑马。”嘴上说不累,可手不停地揉着眼睛,看着就叫人心疼。 而窝靠在李望舒怀里的李凌恒早就呼呼睡去了,生怕儿子从马上掉下来,李望舒握着缰绳的手动也不敢动,雷阙的心揪得生疼,他开口想要帮忙,却被李望舒拒绝了,能为儿子做点什么李望舒甘之如饴,好在路途不远,转眼便到了家门口。雷阙暗自做了决定,将来无论去哪里,都要备一辆马车。 见小糰子接过熟睡的皇孙,小圆子才上前禀报了湖心亭中那位不速之客的事情。 李望舒皱眉对身边的雷阙轻声嘀咕道:“他来做什么?” 雷阙一样摸不着头脑,轻轻拍了下爱人的肩,抬腿向湖心亭去了,边走还边说道:“我同你一道去会会那人。” 远远的看到李望舒向自己而来,符生紧紧握起了杯盏,他轻啜了口茶,眼睛死死盯着李望舒,像是要把人看穿似的。 雷阙将符生的行为尽收眼底,心生厌恶,血气上涌,恨不能一掌拍死那只该死的苍蝇。 “不知汝南王前来,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李望舒不论心中怎么想,面上还是给出来标准的外交式的微笑,拱手作揖寒暄了起来,让人找不出丝毫的错来,又不觉有多亲近。 符生浑然不觉,他放下手中的杯盏,握过李望舒作揖的手,像老朋友般拍了拍李望舒的手背,低哑着嗓子笑到:“太子殿下言重了,是本王冒昧登门来访,打扰了殿下。” 李望舒嘴角抽搐,用力将手抽出来,悄悄将手放在衣摆擦了擦。符生拇指和食指相互摩挲了下感受着那指间依稀留存着的丝滑般的触感。 看着道貌岸然的符生,雷阙硬生生压住心头的怒火,紧握的双拳发出“咳嗒咳嗒”的响声。李望舒哪里不知道此时的雷阙在爆炸的边缘,他偷偷拉了拉雷阙的手,帮这颗快要气炸了的肺顺气。 第 52 章 “不知王爷此番前来所谓何事?”见雷阙隐忍不发憋得脸色苍白,李望舒略有心疼只想尽快打发此人离开。 符生收敛视线,一脸正经道:“本王此次前来大周,见孝武帝治下康城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庶,本王有意让我肃慎国的有为青年作为谴周使前来考察,将康城的经验带回去我国造福百姓。” “此乃好事,但兹事体大,自是要让礼部出个章程奏明皇上,由圣上定夺,此事孤自会交于礼部去办。”李望舒四两拨千斤把人打发走了,即使到了饭点,夫夫俩人也没有开口留人吃饭的意思,符生亦找不到藉口继续留下,只得三步一回首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出了东宫,符生贪婪地呼吸着指尖残留的檀香味,那是李望舒的味道,他眯起眼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他转头问身边的侍从:“人都准备好了吗?”
第45页 侍从急忙应是,符生满意地让人快马加鞭赶回去,一路上季恒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关心似的,静静地待在汝南王身边,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一回到北郊的宅子中,符生头也不回的径直去了自己的寝室。那里早已有两个隽秀绝伦的少年身着白色纱衣等着他。室内点着特制的催情香,一片烟笼氤氲的景象,早已忍耐得快要炸开的谷欠望如同破冰咆哮而出的猛兽般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发泄着无尽的精力。 可不论是多么俊美的少年他始终觉得缺了点什么,不是太过柔弱,英气不足,就是太过艷俗,贵气不足。 他幻想着午后东宫见到的那人,感受着指间触碰到的温暖,顿觉下腹躁动狂热,他在眼前的少年身上疯狂地攫取。在他耳中少年撕心裂肺的求饶声是崑山玉碎的绕樑乐声,痛苦难耐的呻吟声是芙蓉泣露的温婉吟唱。 看着那白皙的肌肤上呈现着他亲手掐出的一道道如血的红印,他无比满足的勾唇而笑,想着不知那人在他身下沉沦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也许在旁人的眼中那人不是他可以随意宵想的,但在他符生眼中没有谁是他得不到的,他想要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年,不论花费怎样的代价,他都要得到他。 折腾了一夜,次日符生神清气爽地离开了寝室,而房中两个被□□践踏了一夜的少年早已不成人形,许是麻木了,下人们面无表情的收拾着残局,亦或他们也不敢轻易流露怜悯之情,在这残酷的炼狱中唯有无情方能麻醉自己保护自己,他们能做的就是请府里的大夫来看一看这些可怜的孩子。 一连几日,符生都吃了东宫的闭门羹,小圆子每每都说殿下去了宫中与陛下议事,若是晚了便宿于宫中,让符生不必等了。皇宫与东宫本就一墙之隔,这明晃晃的藉口分明就是不想见他。就连谴周使的事李望舒也全权交由礼部尚书接手,如今符生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了,这两日气急败坏的一点就着。 “洪涛,本王等不了了,那件事你这就去安排,尽快动手。” “是。”汝南王身边有一文一武两个亲信,季恒为文,洪涛为武,要让洪涛办的事定然是无法和平解决的。 “速战速决。”在洪涛快要退出门时符生还是补了这么句,跟了汝南王这么多年,自是知道主子的心性,见他如此心急如焚,洪涛也不敢怠慢,转身便亲自去办了。 三日后,清风和熙拂过湖面荡起阵阵涟漪,接到边境的密报,一早安国公就让人将雷阙叫了去,趁着难得的沐休日李望舒便带着两个孩子在湖心亭晒太阳。 “真不知这肃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汝南王至今仍在康城逗留,边境却动作频频。”安国公在书房和两个孙子及几个亲信讨论着这两日肃慎国的奇怪行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他们要做什么,先让人盯着他们。”雷阙自是知道那个令人生厌的汝南王为什么还赖在康城,他绝不会告诉旁人那傢伙是为了他家的殿下,就连爷爷他也不会说。 刚出了安国公府,一支箭便不偏不倚地射在了雷阙的脚前,他环顾四周并未看到可疑人物,捡起来,看到箭上绑了张纸,他打开,顿时脑中一片空白,只有纸上的那一行字:舒有难城外竹林。 此时的雷阙根本无法思考,他本能地上马,向城外竹林飞驰而去。 “殿下,小心。” 见四周越聚越多的黑衣人向饿狼般扑向李望舒,侍卫们都惊出了一声冷汗,暗卫也早已加入了战局,李望舒身边的都是箇中高手,可双手难敌四拳,敌人实在太多,更何况其中不少实力不凡。 众人眼见形势不妙,逐渐缩小了防御圈,渐渐向李望舒靠拢,将人护在中间。李望舒很快便发现对方并没有要向他下死手,当时他想对方也许是知道他的身份要生擒他为质,他是宁死也不会让歹人得手的,他手上握着匕首,随时准备着。 眼见敌人就要突破防御圈了,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雷阙赶到,后面跟着不少安国公府的府卫。这些新鲜的血液足以扭转干坤,黑衣刺客眼见功败垂成便四散撤离,被捉的则当场自刎,让线索在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中。 在重重护卫中雷阙向握着匕首的李望舒飞奔过去,将人抱在怀中,不停地呢喃:“舒儿,你没事吧,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李望舒回抱着雷阙,一下一下地拍着。 过了好半晌两人才讪讪分开,若非生死攸关情急之下夫夫俩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密地抱在一起。 雷阙此时才注意到李望舒手上的匕首,他眉角皱了下,很快便清楚了李望舒的用意,随即双目涨红,声音暗哑,带着哭腔道:“舒儿,幸好这次有惊无险。你知道吗,我不敢想若是你真的出了事,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撑下去,以后不准再动这个念头,知不知道?” 李望舒猛地一愣,旋即便明白了雷阙话中的意思,他是曾有打算若是贼人真是以他为质与孝武帝交换条件,他便以死报国,他绝不会让贼人有机可乘。他万没有想到他的爱人早已洞察了他的内心,看着铁血男儿赤红的双眼他的心温暖如春,有夫如此死而无憾。 第 53 章 大周东宫,太子寝殿 “我出门的时候你不是陪着两个孩子吗?怎么去了竹林。”雷阙有些想不通今日李望舒本没有出门的计划,怎么就被人在城外袭击了。 李望舒凝视着雷阙,手指绕着他散落的头发无意识地一遍一遍地绕着玩:“今日我本在湖心亭陪着两个小的,突然接了消息说育幼堂走水,这才临时赶去看看,不曾想回来的路上出了事。” 雷阙身体稍稍僵硬了一下,觉得这手法似曾相识,闻着怀中人身上熟悉的气息,他很快便放松了下来。 育幼堂是祁明珏一手创办的,是收养那些因战祸而失去家园,失去父母成为孤儿的孩子,祁明珏不但收养他们,还请了文武老师,教他们拳脚功夫,也让他们识字明理,有时祁明珏还会亲自去给孩子们授课,他不是要培养文武状元,他是为李望舒培育忠心耿耿誓死效忠的拥护者,对是要忠于李望舒的,而不是忠于皇室的。 祁明珏很清楚大周皇室现今能同心协力,只因为如今的大周有个明主,雄主,而孝武帝对他的一心一意,又让宫中除了李望舒,并没有其它的皇子,可这并不意味着皇室中就没有其他觊觎皇位的人,那些人也许早就在黑暗中磨着尖锐的獠牙,挥舞着锋利的爪子伺机而动。他们在自然能顾着儿子护着儿子,若他们百年之后不在了往后李望舒就得靠自己了,若想安枕无忧就一定要有绝对忠于自己的可用之人。 这些在战祸中失去所有的孩子,自是最清楚战争带来的后果,也最懂得感恩让他们活下去的人。祁明珏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知恩图报的,但这些孩子是他最好的选择,只要其中有一成能饮水思源就够了,只这一成那也是不可小觑的力量。这是他作为父亲留给儿子最宝贵的财富,也因此他希望儿子能多多和那些孩子接触,让那些孩子在潜移默化中知道他们要效忠谁。因为李望舒这个小小的私心,他也为日后的大周培养了无数的名臣良将,成就了大周朝的第二个巅峰。
第46页 平定惊魂之后,李望舒思绪渐渐回笼,他也察觉到了事有蹊跷:“这场火来的太过离奇,怕是有人蓄谋已久,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竹林出了事?” 雷阙开诚布公,直接将飞箭传书的事说了出来,李望舒对这简单的七个字左看右看,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纸上没有明确的标记,字迹明显是从书上剪下来用鱼胶粘在纸上的,看来报信的处事相当谨慎缜密。 李望舒能明确这次的事件是有人背后指使,可这指使之人是谁?这报信之人又是谁?李望舒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夫夫两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之际,小圆子匆匆来报说孝武帝携皇后来了。两人匆忙换了件衣服稍作整理便急忙迎了出去。不用想也知道两个父亲定然是接到了他被袭击的消息,李望舒本也没打算要瞒着父亲们,这种事就算他有意想瞒也是瞒不住的,他可不会自不量力的以为他有能耐同时封锁住两位父亲的谍报网。 “舒儿,有没有哪里伤到了?”祁明珏一听到儿子被袭的消息,就十万火急地去了御书房,毫不顾忌在场众人抽筋的表情,直接将孝武帝拐来了东宫。不等儿子行礼,祁明珏便拉着人好一通打量,见儿子没有明显外伤总算稍稍放下了一路提着的心。可终究有些心有余悸,怕儿子有内伤,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非要儿子亲口回答他才肯完全放下心来。 “爹爹,儿子真的没事。”李望舒岂会不知这么一折腾定是让两位父亲担心坏了,李君然虽没有宣之于口,但他看得出父亲眼中的心疼和柔软,他故意转了两圈,用事实告诉两位父亲,他没事,还难得的孩子气的撒了个娇,“爹爹您看,儿子真的好好的,毫发无损。” “可知道是谁的手笔?”知道儿子没事李君然便彻底放心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揪出这幕后黑手,在他治下若连他的儿子也保不住,遭人黑手,那他这个皇帝不当也罢。 “暂时还没什么头绪,”雷阙犹豫了下但还是道出心中所想,“不过我倒是觉得肃慎国的汝南王有很大的嫌疑。” “哦?符生?”李君然眉毛一挑,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雷阙在他眼中一向公私分明,做事向来有理有节,绝不会像今天这样仅凭感觉臆断。 李望舒知道这男人还在吃味,他也不喜欢那个色迷心窍的汝南王,不过就他对雷阙的了解,他定然还有其他的原因才会如此说,他好奇的问:“原因呢?” 不过这次李望舒真是想错了,雷阙还真的就是凭直觉,他只是把所有异常的现象联繫了起来,低沉优雅的声音响起,他将疑点一一道出:“肃慎使团已经离开了,汝南王万没有留下的理由,就算如他所说的是为了谴周使一事,这也不需要他堂堂王爷亲自过问,这事礼部尚书早就接手了,他根本不需要在一次次吃了闭门羹后还屈尊降贵地为这事来东宫登门拜访,这不合常理。事出反常必有妖。” “爷爷,皇爷爷”还没等李君然这些疑点发表意见,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叫着跑了进来。这小哥俩冲刺似地一下就跑到了祁明珏的身边,一人一边顿时祁明珏腿上就多了两个超大型的挂件。 李君然嘴角抽了抽,而后又抽了抽,他都做好准备要接住其中一个孩子了,结果竟是两个中没有一个选他。他斜昵了眼两个孩子,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无奈,他深深嘆了口气,也不怪孙子们选祁明珏,他的珏儿那么好,若是让他来选,也定然是选祁明珏的。 被两个孩子这么一闹,大家都暂时忘了正在商讨的正事。既然疑窦重重,那便有迹可循,藏得再深,也有露马脚的时候,要抓狐狸尾巴,也不急于一时。 第 54 章 “大人,被抓的都自刎了,没留活口。”安全撤出的刺客各个神情黯然。 头领摇头嘆了口气:“走,回去。” 一众刺客唉声嘆气地跟着,被抓了那是死路,事情没办成他们回去那也是死路一条。按主子那残暴的性子,主子不会轻饶了他们。 “皇爷爷,舅爷爷。”两个孩子看到御花园中下棋的两个帝王,大老远就清脆地喊出了声,走进后似模似样地行了礼,礼罢转头就去找祁明珏玩去了。 祁明珏眉开眼笑地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自从李望舒将儿子接回东宫,祁明珏看着空落落的宫殿,着实低落了一阵子,今日两个孙子一起进宫,祁明珏整个是有孙万事足,早把两个帝王抛到了脑后。他转身对李望舒道:“你父亲和舅舅正在下棋呢,咱们去园中逛逛别打扰他们的雅兴。” 两个孩子眨了眨眼,好奇地看着在御花园的太液湖边挽起裤腿带着斗笠悠闲坐着垂钓的大舅爷爷和二舅爷爷,祁明珏有些无力扶额,他这两个舅舅一上午都在这钓鱼,收穫还颇丰,还钓上了不少的虾。 可话说这御花园的荷塘秋色怎么就成了个鱼塘钓虾了呢?这孝武帝还真有别于其它的帝王,对于太液池中的鱼有独特的见解。 小时候他贪玩曾捉了太液池中的锦鲤,小君然当场在御花园中生火烤了吃,那锦鲤可是个中看不中吃的,当年的小君然吃了后便给出来刺多肉少油厚不好吃的点评。天知道这些个观赏鱼哪里是用来吃的,让人饱个眼福罢了。有那么个整天爱从湖里捞鱼摸虾吃的主子,宫中的大小湖泊池塘中便渐渐开始养起了可以吃的鱼虾,便有了如今的这番景象。 两个帝王闻言同时黑了脸,他们也不是多喜欢下棋,不过是男人间的好胜心作祟,无非是想在爱人、弟弟面前争个面子罢了,如今连唯一的观众都弃他们而去,这棋下得着实没了动力。 李君然率先开口:“二哥,我们俩半斤八两棋力相当,一时半会也分不出个高下,舒儿这回来也不知是不是有事,不如咱们这局就算是合棋,下回再继续如何?” “此言甚合我意,”祁明睿连连点头,“正好我也有事要和舒儿夫夫说。” “哦?”李君然边起身整理衣角边疑惑地问了句。 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享受午后的阳光,不想让任何人扫了兴致,早早便打发侍从下去了,整个御花园就这尊贵的一大家子,也就没了往日在群臣面前的礼仪拘谨,自在惬意,没有了束缚,说话也随便了起来。祁明睿也无所避讳直言道:“是关于前些日子行刺的事,有眉目了。” 他说的声音不响,但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加之雷阙本就是习武之人,耳力极佳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眼中泄露出了一丝杀意,转瞬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只那一瞬间的变化,敏感的雷诺似乎感觉到了父亲的愤怒,他有些不安的拉了拉父亲的手,而园中的大人貌似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小小的波动。 祁明睿证实了雷阙的猜测,这幕后黑手果不其然就是肃慎国的汝南王符生,只是祁明睿还没弄清楚这肃慎国的目的,他向来知道这肃慎有野心,但如此明目张胆的要动一国的储君这绝非上策,更何况这还是在别人的势力范围内,这着实有些冒险。
第47页 在得知李望舒被人袭击之时,他的三个舅舅便坐不住了,难不成他们不发威真当他们是病猫了?这都对他们的宝贝外甥动手了,那还了得?当即云卓然便动用了玲珑阁的情报网,那可是云家的杀手锏,他下令掘地三尺也要把躲在暗处的无胆鼠类揪出来。 说来也巧,所谓大水沖了龙王庙,刚传令下去彻查,云卓然便得了谍者的密报,那日给雷阙送消息的人原是大燕埋在汝南王府的钉子。 之前那谍者通过蛛丝马迹发现符生筹划着名让心腹去掳个人回来,可他不知道符生要绑谁,也不知道对方准备什么时候下手。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查出了眉目,也知道了他们将目标锁定在了李望舒的身上。 说时迟那时及,已经火烧眉毛了,那人根本无法向往日那样通过安全通道慢悠悠地将消息递出来,真要这么做了,恐怕主子看到消息时黄花菜都凉了。他比谁都清楚,时机稍纵即逝,为了避免中间的流转时间,他只能铤而走险直接将消息传给雷阙。那时他在赌,在赌雷阙对李望舒的爱有多深,只要雷阙脑中闪过一丝犹豫,他的下半辈子也许就会在无边的悔恨中度过。他更在赌他自己的运气,这次的情报递送太过紧急,他根本没时间部署,太容易将自己暴露,一招不慎,他便前功尽弃,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很显然那位谍者赌赢了,但没有人知道,当雷阙接到飞箭的那一刻,他眼前天旋地转,那对他而言就是灭顶之灾。他不敢想像如果失去了他的殿下,他的世界将会是怎样的天崩地裂,他没有时间犹豫,他也不敢赌,因为他赌不起,不成功便成仁,他只能听凭本能,选择他的心。 “果然是那个混蛋。”李望舒怒气填胸,他就知道,这事与那个厚颜无耻的傢伙脱不了干系。那人纠缠了他几天,他只要一见到那人胃里就翻江倒海,不是滋味,他每次都强忍着应酬着那个瘟神。 雷阙伸手揽过爱人的肩,温柔地抚摸,宠溺地吻了吻爱人的发顶,安抚了爱人的情绪,而他自己的眼中却充满了怒火和狠捩,凝聚了寒气的眼神像是时刻准备着射出冰冷的刀子,他绝不会放过那个色胆包天的人,旁人也许不清楚,可他看的真真的,那人胆敢染指他的殿下,那是自掘坟墓。 第 55 章 “别想了。”李望舒伸手轻轻揉压着雷阙的太阳穴,那人定然是在想着下午舅舅说的那事,虽然那个始作俑者很是可恶,但他还是不忍心自己的爱人为这事劳心伤神,“我帮你擦背好不好?” 雷阙笑而不答,只是反身轻轻靠在温泉池边缘,发出无言的邀请。雷阙舒服地享受着太子殿下的服务,不时舒爽地深深呼出一口气。 东宫温泉池建在西苑的锦绣阁中,是李望舒在大婚前特意让人赶工打造的,引了后山的天然温泉水,阁□□有大大小小九个池子,都是用整块整块的汉白玉雕琢而成,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不可估量。温热的气息在室内瀰漫开来,雾气缭绕飘渺,宛若置身九天银河之中,夫夫两人最喜欢在这里增进感情。 在李望舒进入温泉池前,雷阙正在凝眉沉思着怎样让那个登徒浪子付出应有的代价,而此时他有了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看着李望舒身上一层薄薄的早已被水打湿的白色里衣中露出若隐若现的美景,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振奋了起来,叫嚣着想要冲向美味诱人的猎物。水中的李望舒如网中之鱼无处可逃,任人翻来覆去吞吃入腹,整个被吃干抹净连骨头都没有吐出来。 清晨,凝视着在自己怀中李望舒,雷阙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他伸手摸了摸李望舒眼底的大片乌青,心疼不已,他们都还年轻,来日方长,昨晚是自己失了分寸有些过了。 雷阙轻轻抽出自己的手,给李望舒掩了掩被子,悄无声息的出了房间,他的殿下也许是真累坏了,直到午后醒来他都还没有意识到雷阙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二公子放心,信已经送出去了,我们的人也在沿途部署好了,就怕他不来,那咱们可就白忙活了。” 雷阙一脸“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神情,老神在在地看着雷丁道:“放心,符生恃才傲物,一向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就算明知是圈套,他也一定会来的。”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之后,雷阙接到了满意的答覆,符生被五花大绑押到了雷阙面前。 “雷将军,这就是你们大周所谓的礼仪之邦?”符生嗤之以鼻地看了眼雷阙。 “对于你汝南王的所作所为,本将军已经够客气的了。” 符生可不是个笨的,从他收到李望舒的邀约,到路上被虏,现在雷阙这话一出他自是知道哪里出了岔子,看样子这雷阙是要秋后算帐了。说起来,他压根就没得手,顶多算是个未遂,真糟心,如今看来这姓雷的是不想善了了,他心里骂娘。想到雷阙素来德行兼备,符生自认自己也是个文武全才,他心生一计,放手一搏:“窈窕少年君子好逑,雷将军占尽先机,得了佳人,也不是凭真本事。如今更是用计将本王绑了来,非君子所为。” 雷阙眉毛一挑,冷了声音问道:“王爷以为如何算是有真本事,如何才是君子所为?” 符生暗喜雷阙上钩了,心道有戏,他面上强忍着笑意道:“听闻雷将军武艺超群,本王亦对武功略有研习,雷将军可敢给本王松绑,于本王来个君子之战,本王赢了,雷将军便不计前嫌,如何?” 雷阙不答,但一个眼神,让雷丁给符生松了绑。符生跟着雷阙来到校场,两人挑了合手的武器,二话不说便大打出手。 符生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雷阙,只听“啊”一声,雷阙一剑刺瞎了他的眼睛。符生丢了手上的武器,双手捂着左眼,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耳边响起了冷冽如冰的声音:“王爷只说了你赢了该如何,却没说本将军赢了又该如何。既然王爷有眼无珠,看不清现实,那这只眼睛不要也罢,这便是本将军赢了王爷的彩头。” “你……”符生疼得咬牙怎么也挤不出第二个字来,眼前一黑直接疼晕了过去。当他再睁眼时,他的左眼已完全看不见了,而右眼只看到他满脸焦急的亲信们。 汝南王伤还没痊癒,待伤势稍稍稳定,便夹着尾巴逃回了肃慎国。他连夜进宫面圣,向自己的兄长哭诉,希望兄长为他出头。 “行了,你做过什么心知肚明,你是吃了熊心豹子了,别人也就算了,那可是大周的太子,未来的帝王,如今大周,大燕,金辽早就串通一气,一旦他们对我国三面夹击,我们还有生路吗?一只眼睛就当是买个教训。” 在兄长这碰了一鼻子灰,符生心有不服,但此刻也不好发作,他如今只是个王爷。他心中不禁想问,若是易地而处,失去左眼的是他兄长,那他是不是还会咽下这口气? 看着弟弟离开的背影,肃慎国主长长嘆了口气,若是再放任这个弟弟,照这么下去,早晚他这点家当都得给败了。
第48页 “国主不早了,您也该歇歇了,别累坏了身子。”肃慎国主最宠爱的舞姬如梅弱柳扶风般地走了进来。 肃慎国主眯起眼笑道:“还是爱妃想着寡人,若非爱妃提醒,怕到时候我肃慎真要被那三国给划分了去。” 暂且不说肃慎国内兄弟背心,分道而行,那些都是后话。 在大周当太子殿下知道了自家将军智惩祸首,夺其一眼的壮举后,他心中动容,当夜他羞红着脸,自愿穿上了那件白纱,系起了那个银铃,把自己当作谢礼送了出去。当男人看到他时眼中光芒四射,那一晚註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