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婚甜如蜜:80年代攀高枝》 第1章 开局就是修罗场 陆蓁做了一个香艳的梦。 男人的唇很软,却带了微微的凉意。 胸腔里的空气似乎都被他掠夺光了,让她几近窒息。 燥热,酥麻。 身上像是有团火在烧。 这种陌生又躁动的感觉让陆蓁情不自禁搂住对方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陆蓁,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孟淮安,不是你的前未婚夫许敬明!” 恍惚中,有人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睁开眼, “当初给我下药勾引我的人是你!” “前两天答应和我订婚的是你!” “今天看到你许敬明跟你妹妹订婚,气得跳湖的是你!” “现在抱着我不肯撒手的也是你!” “陆蓁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耳畔的嗓音嘶哑破碎,却冷得吓人。 陆蓁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张寒气逼人的俊颜。 面前的男人26岁上下,剪了个板寸,侧脸线条漂亮而流畅,看起来棱角分明。 他身上的白衬衣和绿军裤都湿透了。 包裹着他劲瘦的身躯和修长笔直的大长腿,让他看起来凭空多了几分诱人的性感和桀骜不驯的野性。 这个唇上带着咬痕,长得贼帅的男人......不是年轻时的孟淮安吗? 陆蓁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碧波荡漾,垂柳拂岸。 远处还有碧瓦红墙隐于初春的第一缕夜色之中。 眼前的场景陆蓁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她小时候经常来玩的地方—— 七八十年代京市的什刹海。 陆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湿漉漉的白毛衣、喇叭裤和红棉袄。 啧啧,这品味......是自己年轻的时候没错了! 所以,她这是重生了? 只是,孟淮安这话她怎么有些听不懂呢...... 她什么时候勾引过他了? 还下药...... 但凡她脑子没被狗啃光了,都做不出这么脑残的事情! 而且,上辈子她和孟淮安并没有什么瓜葛。 如果非要扯上点关系,也不过是他差一点点就成了她的准妹夫。 怎么这辈子一睁开眼,孟淮安就变成她未婚夫了呢?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在脑袋快要炸裂的同时,陆蓁终于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一世,陆嘉兰竟然提前两年就回到了陆家。 真千金一回归,她这个冒牌货自然而然也就被戳穿了。 上辈子她身世爆雷,已经是她和许敬明结婚之后。 有次陆母突发疾病需要输血,可她的血型却对不上。 直到那时,陆家人才知道当年在香山市他们抱错了女儿。 后来陆家人辗转寻回陆嘉兰,准备把她许配给孟淮安。 谁知陆嘉兰在香山时已经和一个知青好上了。 再加上孟淮安性子孤僻暴戾,是军区出了名的刺头儿! 那时候他又不知惹到了什么人,军区到处都是关于他的流言蜚语。 也不知是陆嘉兰信了那些风言风语,还是她的老相好太会哄人? 总之最后,陆嘉兰竟放着堂堂军区师长的儿子不嫁,和一个小白脸私奔了。 而这一世,陆嘉兰身边已经没了那个小白脸。 一个月前,她单枪匹马来到京市。 那时候陆蓁已经和许敬明已经订了婚,一家人正热热闹闹地准备年夜饭。 陆嘉兰身上穿着破烂的衣衫,可怜巴巴地出现在军区大院,说她才是陆家真正的女儿。 这年头虽然没有亲子鉴定,但她身上带了当年的出生证明等资料。 加上她那张和陆母七分相似的脸,陆家人当时就信了七八成。 等陆父陆母带着她和陆蓁去医院做了血型配对,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看到亲生女儿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陆父陆母满心愧疚,自然要想尽办法弥补对她的亏欠。 这一个月来,全家人都把陆嘉兰当小公主一样供着。 就连陆蓁这个冒牌货也因为鸠占鹊巢心里有愧,处处让着陆嘉兰。 可陆嘉兰却依然不开心,说是羡慕陆蓁找到了一个好归宿。 而她明明只比陆蓁小了半个钟头,终身大事却到现在还没个着落。 恰逢前阵子孟淮安从部队返京养伤。 听闻这个曾经的大院刺头已经成了军区的黑马,陆母便动了将陆嘉兰许配给他的念头。 谁知孟淮安这边前脚才刚刚上门,后脚就被人下了药,和陆蓁滚到了床上。 虽说两人并未做到最后一步,但却好死不死被陆家人逮了个正着。 陆蓁勾引“准妹夫”的事情瞬间传遍了军区大院,她多年积攒的好名声也毁于一旦。 可陆蓁心知肚明,这药不是她下的。 她自己当时也中了招。 若不是孟淮安意志力惊人,在关键时候刹了车,她的清白只怕就这么稀里糊涂交代出去了。 但没有人肯相信她的解释。 陆蓁百口莫辩,只好在陆母的主持下和许敬明退了婚。 好在孟淮安是个有担当的,愿意对陆蓁负责。 谁知没过几天,陆家就把陆嘉兰许配给了许敬明。 美名其曰是补偿许家。 到此时陆蓁才明白,自己是被人给算计了! 其实一开始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但18年的情份,就算养条狗都养出感情了。 因为这些年的情份,陆蓁一直不愿意把人心往太坏的方向想。 但陆嘉兰和许敬明的订婚犹如兜头一盆冷水,让她彻底认清了现实—— 没有血缘的,始终比不过亲生的。 养得再久的感情,也抵不过亲生女儿天天在耳边诉苦。 陆蓁当时气得浑身发抖,可念着多年的养育之恩,她还是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恶气,没当场翻脸。 但到底不愿意再面对陆家人的虚情假意,随便吃了两口便悄悄地离开了订婚宴。 谁知大院里的三姑六婆们像是受了谁的怂恿一般,不约而同对她指指点点。 “狐狸精”、“臭婊子”、“骚贱货”、“勾引妹夫”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陆蓁到底只是个18岁的年轻姑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她满心委屈,又愤怒不已。 激动之下浑浑噩噩地跑出了大院,来到什刹海散心。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竟遇到一个喝醉酒的小混混欲对她行不轨之事。 陆蓁奋力反抗,慌不择路时一脚踩滑掉进了什刹海,被随后赶来的孟淮安救了起来。 “孟大哥你误会了,我没想自杀!是刚才有个小混混追我,我慌不择路才会掉进什刹海的。” “陆蓁,你当我是傻子呢?” 孟淮安幽深锐利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更多的却是愤怒, “刚才我亲眼看见你跳进什刹海的,那时候你身后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第2章 我把他还给你 没人吗? 陆蓁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才的情形,觉得这件事处处都透着古怪。 那个小混混一身酒气,眼神却很清明。 而且,他当时不像是真的想调戏她,而是对她动了杀机! 不过这事也忒他妈凑巧了。 不怪孟淮安误会她。 如果她自己不是当事人,只怕也跟他一个想法。 “不管你信不信,这件事我也是受害者!” 夜风料峭,冻得陆蓁打了个寒颤。 她伸手拧干了毛衣上的水渍,抬头对上孟淮安的视线,一字一顿道,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给你一个交代的。” 明知道这个女人不可信,但看着她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孟淮安心里却无端生出几分动摇。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军装外套,面无表情地披到她身上,“先穿上再说吧。” 就在这时,有两道人影匆匆跑了过来。 见此情形,陆嘉兰眸光一闪,随即就哽咽道,“姐,你就这么恨我吗?” “之前的事情我已经不和你计较了,可你怎么能够在我的订婚宴上自杀呢?” “你要是舍不得许大哥的话你为什么不直说,非要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咱们姐妹一场,不能为了一个男人坏了情份。你要还爱他,我把他还给你就是了。” 听到这话,孟淮安眼中刚刚融化的情绪又凝固成了坚冰。 见状,陆蓁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别胡说,好端端的我为什么想不开要自杀?我那是被人追杀才会失足落水的......” “姐,你就别蒙我了!” 陆蓁还没说完,陆嘉兰就一口打断了她, “咱们生在皇城根儿脚下,这么好的治安,谁敢堂而皇之地追杀你啊?” 见孟淮安的脸色又黑了几分,陆蓁便知道,这也是让他耿耿于怀的点。 “一个月前潘家园那边才发生了一起打架斗殴,一死五残的案子。” 陆蓁的视线在孟淮安身上一掠而过,随即又转向了许敬明, “这件事上了新闻,全京市的人都知道。我说得对吗,许妹夫?” 不知是不是许敬明的错觉,他总觉得此刻陆蓁看他的目光透着寒意,且十分陌生。 尤其是这声“妹夫”,不像是旧情难忘,更像是在讽刺什么一般。 他疑心陆蓁是知道了什么,可转念一想,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会的! 当初陆母找上门来,说两家定的是娃娃亲,陆嘉兰才该是他的未婚妻,想要把这门亲事换回来。 那时候他虽然也有些动摇,可他心里也确实喜欢陆蓁。 陆蓁性子好,又生得美,模样放眼整个京市也是顶尖儿的! 若不是她做错事在先,他是不会主动抛弃她的。 他为她顶住了诱惑,连陆家亲生女儿都舍弃了,可她却做出这种恬不知耻的事情来。 一想到这里,许敬明就感觉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 她怎么敢怪他? 他和陆嘉兰订婚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又有什么错! 心里这么想着,许敬明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 算了,毕竟是他爱了很久的姑娘。 而且这件事一查就知,说谎也没有任何意义。 “陆蓁同志说的没错,打从去年知青开始大量返城起,京市的治安就越来越差了。” 这件事陆嘉兰是真的不知道。 毕竟那时候她才刚刚回来,满脑子都是官司,哪里还有心思关心别的。 “就算如此,这也未免太巧了一点儿吧......” 陆蓁没理她,而是径直看向孟淮安,“孟淮安,现在你相信了吗?” “我真的没有随便为了哪个阿猫阿狗就寻死觅活的,而是真的有人想要谋害我的性命!” 听到这话,许敬明顿时黑了脸! 可一想想陆蓁大概是因爱生恨,才会说他是路边的阿猫阿狗,他心里的那点子气又顿时消了下去。 恨的反面就是爱。 陆蓁心里怨他,说明她还爱着他! 只是因为一时糊涂才会做了错事。 只要他愿意开口哄哄她,说不定他还能享享齐人之福。 她让他丢了那么大的脸,再把她娶进门是不可能了。 但把孟淮安给他戴的这顶绿帽子还回去,让他也尝尝这种奇耻大辱,还是挺解气的! 想到这里,许敬明挑衅地看了一眼孟淮安。 孟淮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目光幽深又锐利,让许敬明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野兽给盯住了。 他背脊一寒,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再也不敢与对方对视。 “如果真的有人追杀你,那就报警吧。” 陆蓁知道,这男人还是不肯轻易相信自己。 “不瞒你说,我正有此意。”陆蓁抬腿就走。 见状,陆嘉兰顿时慌了心神,“姐,你干嘛去?” 陆蓁慢条斯理地勾了勾唇,“你没听到吗,当然是去报警咯。” “姐,你别闹了,我们相信你就是了。你看你浑身都湿透了,回头感冒了该怎么办?” 陆嘉兰慌乱地扯了扯许敬明的衣角,目光闪烁, “我跟你保证,我和许大哥绝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情怪你。爸妈那边我也会帮你兜着的。对不对,许大哥?” 许敬明看了一眼陆蓁因为被水打湿而曲线起伏的身体,突然觉得身上有些燥热。 “兰兰说的对,这件事闹大了对你名声也不好。陆蓁,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 陆蓁原本就有几分怀疑,此刻见状,心里顿时笃定了八分。 “小命都要保不住了,还要什么名声啊?”陆蓁加重了语气,慢悠悠说道, “前几天被人下了药,今天被追杀。我退让一次,对方就变本加厉一次。” “对方嚣张到这种程度,我只能报警让警察叔叔来保护我了!” 陆嘉兰面色又白了几分。 “可这几天正是爸升迁的关键时期,你这么做万一对他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姐,你就不怕成为陆家的罪人吗?” 不得不说,这顶大帽子扣得十分漂亮。 如果她还是18岁的陆蓁,兴许就被吓唬住了。 可惜她身体里住的是一个久经沧桑的灵魂。 “你这么说,我就更得报警了。万一逮到了犯罪份子,说不定上面还会奖赏咱爸呢。” 顿了顿,陆蓁又道:“除非,这犯罪份子就是内鬼!” “兰兰,我记得我那天是喝了你从汽水厂带回来的橘子水才中招的。那汽水瓶,我现在还保留着呢!” 第3章 我的心一直在你这儿 陆蓁道:“我记得以前听人说过,公安那边好像有什么刑侦手段,可以食物化验出里面残存的药物。” 孟淮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突然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这一下震惊的变成了陆蓁。 她只是随口诈一诈陆嘉兰而已,并没有想到孟淮安会出言附和。 难道这年头的刑侦水平已经这么高了? 那边,许敬明也变了脸色。 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陆嘉兰,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 “陆蓁,你那天......难道真的被人下了药?” 陆蓁没有错过他的小动作,见状便笃定许敬明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她本不欲理他,此刻却改了主意,“许敬明,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蠢的人吗?” 许敬明想起陆蓁从前的为人处世,又看了陆嘉兰一眼,脸上顿时像吞了半截苍蝇,腻味的很。 “姐,你这是在怀疑我吗?”陆嘉兰咬了咬唇角,泫然欲泣地说道, “我知道你怨我回来之后就分走了爸妈的爱,可你也不能这么诬陷我啊!” “我只说那橘子水有问题,可没说那是你动的手脚,你大可不必上赶着往自己身上揽事情。” 见她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却并没有多少慌乱,陆蓁心里不由得暗自狐疑。 难道那药真不是陆嘉兰下的? 可如果不是她的话,那这个下药的人就只能是陆母了。 陆蓁的心一分一分沉了下去。 上辈子她虽然也和陆家闹僵了,但却并没有到这种地步。 她原以为这一切都是陆嘉兰主导的,可原来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为了夺走她的婚事,他们宁可毁掉她的名声! 是,她确实不是陆家亲生的。 可她好歹在他们身边陪了18年,他们怎么能够狠心到这种地步? 不过是桩婚事而已,只要他们开口,她难道不会给吗? 就像北冰洋汽水厂的那份工作一样。 哪怕汽水厂的待遇放眼整个京市也是拔尖儿的。 可他们开了口,她不一样二话没说就让给陆嘉兰了吗? 两辈子她都没想占着陆家千金的名份不放。 当初陆嘉兰回来时,她也曾经想过要离开。 是他们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会有了亲女儿就不要她。 还说这些年都是她代替陆嘉兰陪在身边,她也是陆家的一份子,他们绝不会因此亏待了她。 毕竟是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的亲人,这些年他们就是她的全部,那些情份是作不了假的! 所以一开始,她是真的信了他们的话,想要同陆嘉兰和和美美地做对好姐妹。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陆家人就渐渐和她离了心。 开始对她鸡蛋里挑骨头,不管她做什么都看她不顺眼。 这一个月以来,无论她如何退让、迎合都不能让他们满意。 就好像她这个人的存在就是原罪,不管她做什么都是错的一般。 这些她都能忍,毕竟她欠了他们的养育之恩。 但毁她名誉的事,她不能忍! 既然陆家人的心是石头做的,那她也就没必要再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 陆蓁闭了闭眼,再开口时眼中的情绪已经收了个干干净净, “再说了,就算不是你,你难道敢保证不是别人吗?” 陆嘉兰不知想到什么,面色猛然一变。 “姐,你什么意思?你现在不仅怀疑我,居然连怀疑爸妈哥嫂都一起怀疑了吗?” “他们巴心巴肝地对你,你怎么能这么想他们呢?” “姐,我对你太失望了!” “行了陆嘉兰,你也甭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了,我不吃你这一套。” 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陆蓁讥诮地勾了勾唇角, “你放心,你稀罕的东西在我眼里一钱不值。” “我可以走,但得等我找回自己的清白再说。” 陆蓁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见她动了真格,陆嘉兰顿时慌了心神。 不行,她得回去一趟。 若事情真像她想象的那样,那她必须得先毁了那两个汽水瓶再说。 情急之下,陆嘉兰拔腿就走。 没走两步,她又突然停住了脚步。 “许大哥,我得回去通知爸妈这件事,但我姐一个人我又不太放心。万一她一时又想不开寻了短见......” 许敬明扫了一眼早已追上去的孟淮安,心里也有些着急。 他并未注意到陆嘉兰眼中的算计,只觉得她这话正中下怀,便催促道, “别担心,这里有我呢,你快去吧。” 听到脚步声,陆蓁便知道孟淮安追了上来。 但不知为何,他并未与她并肩而行,而是不近不远地跟在她身后。 刚重生回来就是修罗场,这会儿陆蓁一直在脑子里默默复盘这些天发生的事。 见他不搭理自己,她也乐得清静。 直到走进派出所,她才意识到身后的脚步声已经不见了。 一回头,果然看到孟淮安挺拔如松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的胡同里。 得,敢情这位陪她走这一遭,只是为了亲眼看到她报警啊! 陆蓁苦笑一下。 说到底,连续几次的误会已经让他们之间产生了怀疑和隔阂。 而信任一旦动摇,想要再修复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 从派出所录完口供出来后,天已经黑透了。 方才在派出所里烤着火盆还不觉得冷,此刻被夜风一吹,陆蓁顿时冻得打了个哆嗦。 她拢了拢身上的军装外套,刚走下台阶,就看到许敬明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蓁蓁。” 他一反刚才的冷漠,脸上带着惯常温和的笑意,从夜色中抬起头来专注地注视着她。 许敬明的长相是偏斯文俊秀挂的。 尤其是鼻子上架的那幅金丝眼镜,让他周身上下都透着股儒雅随和的书卷气。 上辈子,陆蓁也曾被这样温柔的表象短暂地迷惑过。 但此时此刻,眼前这幅虚伪的面孔只会让她胃里一阵接一阵地翻涌。 “你来做什么?”陆蓁的神色冷了下来,“许敬明,我和你没什么话好说。” “蓁蓁,我知道你是在怨我出了事没站在你这边。” 许敬明眸光一黯,神色顿时有些难过, “不管你信不信,我的心一直都在你这儿。这件事,我也是被人蒙骗了的!” 第4章 还他一顶绿帽子 陆蓁心中一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起之前自己的猜测,她随即放缓了语气。 “许敬明,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许敬明原本只是随口哄哄她而已,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敏锐。 他一时间愣在了原地,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如果你现在不想说,那以后也别再说了!” 陆蓁深知他的性格,见状冷哼一声,抬腿就走。 “别。”许敬明顿时乱了分寸,他飞快拽住她的手腕, “我可以告诉你,但在那之前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和孟淮安那事儿,你真是被人陷害的?” “答案我已经说过无数遍了。”陆蓁猛地甩开他的手,冷冷道, “你要是不信,就不要再来问我了。” “我要是不信你,这会儿也不会站在这里等你了。只是蓁蓁,你也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想啊。” 许敬明一脸委屈,说着说着甚至还红了眼眶, “这种事搁谁头上谁受得了啊?谁家大老爷们受得了自家对象被别的男人碰啊!” 陆蓁内心毫无触动,甚至有点儿想笑。 上辈子许敬明给她戴绿帽子可不是一次两次。 这辈子她竟然阴差阳错还了他一顶绿帽子。 虽说还得不是太彻底吧,但她好歹也算报了一箭之仇了。 “那我最后再说一次,药不是我下的。” 陆蓁耐着性子道,“至于是谁,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许敬明目光闪烁地避开她的视线。 “那你和孟淮安,真的没......睡吗?” “啪!” 他话音未落,陆蓁已经抬手一耳光朝他结结实实地扇了过去。 “许敬明,你别他妈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样龌龊!” 陆蓁转身就走。 许敬明挨了一耳光,心里反而踏实了。 “蓁蓁,你别生气,我信你还不行么......” “我不想听你那些有的没的,你就直接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你和陆家合谋的?” “当然不是!”见她怀疑到自己头上,许敬明一脸惊愕, “蓁蓁,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谁知道呢。”陆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毕竟假千金可没真千金吃香!” 这一刻,许敬明觉得自己好像被她扒得连内裤都不剩,一丝不挂地站在了她面前。 “陆姨是去我家提过换亲的事,我妈同意了,可我没同意。” 许敬明慌乱地低下头,艰难道,“蓁蓁,我对你是真心的!” 陆蓁心里一阵抽搐,像是掉进了万年冰窟。 原来下药之前,陆母已经起了换亲的念头吗? 软的不成,他们索性来了硬的。 为了促成陆嘉兰和许敬明的婚事,他们甚至不惜毁了她的名声! 可是,为什么? 现在的许敬明,还不是后世的那个亿万富翁。 不管论家世、长相还是个人能力,他和孟淮安都没有任何可比性。 孟家底蕴深厚,虽然因为孟淮安大伯的事,孟家现在暂时式微。 可孟淮安好歹是师长之子,再怎么也比“大资本家”的孙子来得强。 陆家和许家的联姻,是上一辈定下的。 那时候许家还是四九城赫赫有名的人物。 若不是陆奶奶和许奶奶是闺中密友,这门亲事也轮不到陆家来高攀。 只可惜风水轮流转,后来许家被贴上“大资本家”的标签,一夜之间就败落了。 陆家也不是没想过要退掉这门亲事。 可陆奶奶要脸,做不出这种言而无信的事,最终还是把陆蓁许给了许家。 要知道当初陆蓁和许敬明订婚,陆母尚且不痛快了好一阵子。 她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知道许敬明以后会飞黄腾达。 以她的性格,怎么放着孟淮安这种乘龙快婿不要,硬生生把自己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呢? 除非......这是陆嘉兰自己坚持的! 想起自己之前的怀疑,陆蓁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陆嘉兰说她之所以知道自己的身世,是因为她养父喝醉酒无意中说漏嘴了。 这原本也不是说不通。 如果她不是一回来就盯上了许敬明...... 如果她不是绝口不提上辈子那个小白脸...... 如果不是陆蓁恰好知道她养父是个滴酒不沾的...... 她兴许就真的被陆嘉兰给骗过去了。 但现在想想,一个正常的18岁小姑娘,可没有陆嘉兰这种心机和手段。 她兴许会因为缺失的亲情和错位的身世嫉妒陆蓁,却不会对她有这么深的敌意! 如果说下药陷害她和孟淮安是陆母所为。 那么陆蓁笃定,今天订婚宴上这个连环套,绝对和陆嘉兰脱不了干系。 那些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和那个调戏她的小混混,都出现得太凑巧了。 就像精心安排过的一般,一切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难道......陆嘉兰和她一样也是重生的? 陆蓁被这个猜测惊了一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可许敬明却误会了她的意思。 “蓁蓁,你信我!我和你妹妹的婚事是我妈和你妈瞒着我定下的。” “我原本打死不同意,但我妈以死相逼,我才不得不妥协的。” 许敬明抓住陆蓁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上摁,“你听听,这颗心它只为你跳动!” “蓁蓁,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做好我爸妈的思想工作,我一定会娶你过门的。” 许敬明说得情真意切。 若不是深知他的为人,陆蓁兴许就真的信了他的花言巧语。 可现在,她连半个字都不信! 这狗东西,怎么有脸和她谈真心? 陆蓁恶心到了极点,刚想抽回手嘲讽他几句,突然看到拐角处的小胡同里站着一道人影。 孟淮安换了身将校呢大衣,手里抱着一件厚厚的军用棉衣,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和许敬明。 见她视线扫过来,他掉头就想离开。 见状,陆蓁顿时改了主意。 “你骗我!”陆蓁顿时红了眼眶,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噙满了雾气, “我虽不是妈亲生的,可她好歹养了我18年,我不信她会这么对我的!” “许敬明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自己想娶陆家真千金,所以才会故意编排我妈?” “我要是说半句谎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许敬明急得指天发誓,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我姑姑,陆姨和我妈说这事时,她也在场呢!” 陆蓁这才抽回自己的手用力搓了搓被许敬明握过的地方,回头对着黑暗的小胡同说道, “你听清楚了吧孟淮安,我俩被人算计了!” 第5章 是不是有狐狸精在勾引你 许敬明的面色刹那间变了几变。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陆蓁,不可置信地说道:“陆蓁,你诓我?” “话要说清楚,我诓你什么了?”陆蓁嗤笑一声, “怎么,你们毁了我的前程和名声,我连知道真相的权力都没有了?” 许敬明一时语塞,胡同里却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孟淮安这狗男人已经走掉了? 那她刚才的戏岂不是就白演了! 陆蓁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陆母带着陆嘉兰和陆家大嫂气势汹汹地从另一头走了过来。 见她和许敬明站在一块儿,陆母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陆母心脏不好。 若是从前,陆蓁只要一见到她生气就会乖乖顺毛安抚她。 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她犯了病。 但此时此刻,她内心却连一点波动都没有。 “姐,许大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陆嘉兰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 “许大哥,你今天才和我订了婚,转头就和我姐拉拉扯扯的。你这么做,把我置于何地?” “你心里要是没有我,你直说就是了。我不会死皮赖脸缠着你的!” 陆嘉兰转身扑进陆母的怀抱,哭哭啼啼地抽噎起来。 许敬明惊愕地看着她,“兰兰,不是你让我看着点你姐,怕她想不开寻短见的吗?” 陆嘉兰:“我是让你看着她,可没让你和她叙旧情啊!” 许敬明想要解释,陆嘉兰却抬手捂住了耳朵, “你别说了,我刚才隔了老远就看到你俩拉拉扯扯了。” 许敬明涨得满脸通红,不断和陆蓁使眼色,“陆蓁,你快给兰兰解释解释。” 陆蓁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敬民,大嫂平日里冷眼看着你也是挺靠谱的一人,怎么今天突然变得这么不稳重起来?” 陆家大嫂姚佩雅睨了一眼陆蓁,似笑非笑道, “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什么不自爱的狐狸精在故意勾着你?” “你说实话,别怕!真要有什么,大嫂给你做主。” 陆蓁讥诮地扯了扯唇角。 看样子,这家人是准备继续往她头上扣屎盆子,让她彻底翻不了身了! 陆蓁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陆嘉兰,见她正紧张地看着自己。 目光还时不时往派出所里面瞟上一眼。 陆蓁很快回过神来—— 陆嘉兰该不会真的信了她汽水瓶的说辞,以为她手上拿捏着证据,才会唱这一出的吧? “敬民,你是个聪明人,可别关键时候犯糊涂啊!” 见许敬明不吭声,姚佩雅脸色也不好看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威胁道,“兰兰才是你对象,谁亲谁疏不用我教你吧?” 许敬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陆蓁。 陆蓁不言不语,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许敬明用力地闭了闭眼,“大嫂,你误会了。我和陆蓁没有你们想的那些事情!” 陆蓁并不意外许敬明会做这样的选择。 倒也不是他有多爱她。 而是但凡不是个傻子,都不会在明知对方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亲手把自己的把柄送到别人手上。 “蓁蓁,看不出你还挺有本事的!”姚佩雅脸上的笑容都要扭曲了, “到了这时候,还能让敬民这么护着你。” 陆嘉兰的哭声越发凄惨。 “大嫂这屎盆子扣得好没道理......” 陆蓁刚刚开口,陆母突然抬起手腕一巴掌扇上了她的脸颊。 这一耳光用尽了全力,陆蓁脸颊顿时起了五根鲜红的指印。 “你还嫌咱们家不够丢人吗?” 陆母神情扭曲地看着她,眼里闪着愤怒的光, “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才会养了你这么个孽障!” “妈,您养我一场不容易。这一巴掌您打了,我也受了。” “但您得说清楚,我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惹恼了您老人家?” 舌尖卷去口腔里的铁锈味,陆蓁抵着腮帮子意味不明地轻笑道, “我没做过的事我不认账,想要往我头上泼脏水,您们得拿出点儿真凭实据来。” “否则单单因为报警的事就扇我耳光,我怎么瞧您老人家也像是在心虚什么......” “你,你......”陆母面色顷刻间变了数变,她手掌捂着心脏的位置,唇色渐渐发白。 路灯昏暗,陆蓁清亮如水的眼睛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陌生,就那么倔强地看着她。 想想她刚才的话,突然间陆母就不敢与她对视。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失去自己的控制。 “妈,我究竟错在哪儿,值得您如此大动肝火?” 陆母嘴唇翕动,说不出话来。 “妈,你别生姐的气了。要不你还是让我回香山市吧。”陆嘉兰双肩抽动,哽咽道, “爸如今正在升迁的关键时候,不能因为我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坏了他好不容易积攒的名声!” “走什么走?你才是正儿八经的陆家千金,要走也不该你走!妈,你看嘉兰多懂事啊,这些年虽然在外面长大,却处处为家里着想。” 姚佩雅扫了一眼陆蓁,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不像有的人,一点小事就寻死觅活的,半点也不顾念家里的名声!” 陆母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被挑了起来。 “你还有脸问我错在哪里?但凡你为家里着想过半分,会这样不顾大局吗?” “陆蓁,这些年我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好吃好喝的都先紧着你。没想到却养出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所以我就活该被泼脏水,活该被人追杀,却只能忍气吞声吗?” 陆蓁眼神微凉,“有哪个当妈的看到女儿命都快没了,第一反应是责怪她?” 陆母被她噎得哑口无言,心虚的同时又生出几分莫名的恼羞成怒。 “你放肆!”她抬手又想朝她扇去。 一只大掌如铁钳般牢牢牢牢拽住了她的手腕,随即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山岳挡在了陆蓁的面前。 “报警就是不顾大局?报警就是不为陆家着想?陆伯母,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孟淮安漆黑如玉的眼眸里闪过锐利森冷的光芒, “您究竟是在为犯罪份子开脱?还是在说这犯罪份子就是陆家一员呢?” 第6章 男人不过是个玩意儿 大约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厮杀过来的,孟淮安身上总是带着股冷冽的气势。 尤其是他眼角那道寸许长的疤痕,硬生生中和了他清俊的眉眼,将帅气逼人的五官衬出几分凌厉。 所以每当他不笑时,哪怕他就那么随意地站在那儿,那强大的气场都会让人心生畏惧。 此刻被他这么一逼问,陆母竟忘了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小辈。 “我,我没那意思......我就是怕对家里影响不好,影响你陆伯父升迁。” “陆蓁同志既然敢报警,就说明她确实是问心无愧。” 孟淮安这才放开她的胳膊,回头将军大衣披在了陆蓁的身上, “希望陆伯母能放下心中的成见,别再给她难堪了。” 这些日子见多了不公的待遇,陆蓁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 但不知为何,此刻她鼻子却有些莫名的发酸。 “孟大哥,你也别怨我妈误会。” 见状,陆嘉兰目光微闪,脸上顿时多了几分委屈之色, “要不是刚才看到我姐和许大哥拉拉扯扯,她也不会这么生气!” “刚才的事我看得清清楚楚,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孟淮安脸上没什么情绪,但目光却如出鞘的剑,带着微凉的寒意, “明明是你未婚夫缠着陆蓁不放,你为什么不责怪他这个始作俑者,而要怪你姐姐呢?” 陆蓁惊愕地看向身旁的男人,眼中的感动因为这句话淡了下去。 她以为他刚才离开了,原来并没有。 他在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选择了袖手旁观。 现在再来亡羊补牢还有意义吗? “我没有缠着陆蓁不放......”许敬明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我只是在询问她报案的事情。” 他抬眸看向陆蓁,目光里带着些隐晦的哀求。 陆蓁对他的求救视而不见,却也没有拆穿他的意思。 她还要调查刚才许敬明说的话,现在暂时不想打草惊蛇。 气氛逐渐尴尬起来,四周只能听到虫鸣的声音。 “对不起孟大哥,这件事都怨我。” 见陆母拉不下脸,陆嘉兰只得咬着唇角,怯生生地说道, “我就是看姐姐和许大哥走得近,所以一时有些吃醋,犯了小性子。许大哥,你不会怪我的对吗?” 见她知情识趣地给自己递来台阶,许敬明长舒了一口气。 但想想她把自己当枪使,他眼底又忍不住闪过一丝厌恶,越发怀念起陆蓁的好了。 “你一时冲动我不怪你,但下次别再这样了。” 可孟淮安却并不买账。 “你应该道歉人的不是我,而是你姐姐。因为你的小性子,她刚才白白挨了一巴掌!” 陆嘉兰眼中闪过一抹难堪和嫉妒。 她不介意在适当的时候示弱低头,可让她向陆蓁道歉,这简直比杀了她还痛苦! 明明陆蓁只是个冒牌货,可眼前的两个男人却不约而同地护着她,对她这个真千金视而不见。 凭什么? 她到底哪里不如陆蓁,要处处落在下风? 陆蓁好像总是比她命好。 上辈子她被迫嫁给许敬明这个“资本家”的孙子,所有人都不看好这段婚姻,觉得她嫁过去是去受苦。 谁知改革开放之后,陆家凭借着从前的底蕴东山再起。 没过几年,许敬明就成了京市首批亿万富翁。 而陆蓁明明没有生育,许敬明却依旧对她不离不弃,如珠似宝地宠着。 反观她呢...... 一想到半年前的那个梦,陆嘉兰就毛骨悚然,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在梦里,她走马观花似的经历了自己悲惨的一生。 上辈子,她所有悲剧的源头都是嫁错了人。 原本她是拿了一手好牌的,却因为感情用事被她打得稀烂! 一想到自己被周思成那小白脸骗去边疆吃了半辈子的苦。 被家暴被出轨,还为他流了好几个孩子,年纪轻轻就成了黄脸婆,得了一身重病郁郁而终。 而陆蓁却一路躺平享尽了荣华富贵。 她心里就无端生出一股恨意! 这些东西,明明都该是她的。 她才是陆家真正的千金,而陆蓁不过是个冒牌货。 可她却偷走了她家人、男人,她的亲情、爱情,她的风光,甚至是她的人生! 这辈子,她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只要抢了陆蓁的这门亲事,抱紧许敬明的大腿,未来又何愁不能吃香的喝辣的! 至于孟淮安,陆嘉兰也不是没有犹豫过。 上辈子和她的婚事吹了之后,孟淮安终身未娶,30几岁便死在了战场上。 关于孟淮安至死都是个老光棍的原因,军区大院有很多传闻。 有人说他性子孤僻,注定孤独终老。 有人说他那方面有问题,不能“人道”,所以不敢祸害人家姑娘。 也有人说他性取向有问题,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终身未娶也不奇怪。 还有人说他被陆嘉兰伤透了心,对她念念不忘,至死都没有将她放下。 对于种种匪夷所思的传闻,陆嘉兰更偏向于最后一个。 梦里她被谣言所骗,又被周思成那个小白脸蛊惑,眼睛像被猪油糊了似的,看不到孟淮安的帅气。 可返京后见到孟淮安的第一眼,陆嘉兰就被他那张帅气又野性的俊颜给征服了。 这世上长得帅的男人不少,不管是周思成还是许敬明,都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可比起孟淮安,他们都好像差了点儿什么。 孟淮安性子清冷,身上却有种勾人的魅力,尤其是那爆棚的荷尔蒙,总是轻易就能让她心跳加速。 再加上上辈子被周思成那样折磨,让她曾无数次后悔自己当初没有选择孟淮安。 那样的后悔早就变成深入骨髓的遗憾与执念,让她对孟淮安的感情变得十分复杂。 不是没有动摇过。 但一想到孟淮安是个短命相,再加上亿万富翁夫人这个诱惑实在太大,她心中的天平还是逐渐偏向了许敬明。 心动算什么? 男人不过是个玩意儿而已! 这辈子她要夺了陆蓁的人生,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享尽荣华富贵。 只要有钱,以后她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第7章 这门婚事,我随时可以取消 陆嘉兰原以为自己已经想得很清楚明白了。 所以哪怕陆母竭力反对,她也一口咬定非许敬明不可。 陆母不同意,她就“绝食”相逼,还说要是嫁不了许敬明这辈子就找个尼姑庵出家去。 陆母拿她没办法,只得妥协了,说会给她想办法。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办法竟然是给陆蓁和孟淮安下药! 她只想拆散陆蓁和许敬明,却没想让嫁给孟淮安。 所以看到两人订婚时,她心里的嫉妒就像春日的野草疯狂地生长。 就算她不要的男人,也轮不到她陆蓁来捡漏! 因为她,她上辈子过得那么凄惨。 这辈子,她一定要把她经历过的十倍、百倍地还给她。 在来京市前,她就在香山给陆蓁挖了个坑。 只要她敢回去找她亲生父母,等待她的必将是水深火热、痛不欲生的苦日子。 但她万万没想到,陆蓁竟然跟上辈子一样留了下来,还马上就要和孟淮安扯证了。 而上辈子不近女色的孟淮安,竟然主动向上面打了结婚报告。 一想到以后她要看到这两人卿卿我我,她心里的嫉妒和愤怒就怎么也摁不住了! 凭什么? 明明上辈子她才是孟淮安的白月光。 她不能忍受孟淮安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这辈子就算她一样没选择他,他也得为她守身如玉! 想到这里,陆嘉兰把已经涌到嗓子眼里的愤怒和不甘又咽了回去。 她现在还不能和陆蓁翻脸。 她得想办法把她从陆家逼走。 让她在京市没办法立足,像条丧家之犬一般滚出京市! “姐,对不起!今晚是我太冲动了。” 陆嘉兰垂眸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怨毒之色,轻轻扯了扯陆蓁的衣袖, “我就是,我就是......嫉妒你和许大哥曾经订过婚,怕你心里还挂记着他,才会犯了糊涂。” “姐,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见她到了这时还不忘打着道歉的名义在给她上眼药,陆蓁差点儿被气笑了。 瞧瞧这茶气冲天的样子,连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都望尘莫及。 若陆嘉兰不是重生的,她把名字倒着写! “你不用嫉妒,更不必担心。我和许敬明的婚事当初是妈做的主,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而且我对抢别人对象没有任何兴趣!这世上好男人多了是了,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 陆嘉兰怀疑她在内涵自己,但是她却不能接这个茬。 否则的话,不就坐实了许敬明是她抢来的吗! “更何况,一个在我出事时对我没有丝毫信任的男人,你觉得我会稀罕吗?” 许敬明眼中泛起一抹苦涩,想要说什么又不知为何咽了回去。 孟淮安摸了摸鼻尖,觉得自己好像也被讽刺了。 “陆蓁同志,关于这两次的事我向你道个歉!” “道歉不敢当,是我应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才对。” 不管孟淮安刚才有没有袖手旁观,他今天救了她都是不争的事实。 他不是她的谁,她不能强求他一定要站在她这一边。 更何况哪怕他不信任她,但她也能感受到他对她释放的善意。 在所有人都视她为洪水猛兽的此刻,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孟淮安同志,我欠你一次恩情。以后不管你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违法,只要我能力所及,我都会尽力满足你的。” 孟淮安微微一怔,眼神立刻变得深晦复杂起来。 原本陆蓁不生气,他应该高兴才对。 可他总觉得她此刻的眼神太过平静,仿佛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就好像他们不是已经订了婚的未婚夫妻,而是普通陌生人一般。 等还清了恩情,她就会和他划清界线。 “好啦,都快成一家人了,怎么还客套起来啦!” 一个挺拔的身影从夜色中走了出来,是陆家大家长陆敬源。 见状,陆嘉兰连忙上前挽住了他的手,亲热道:“爸,您怎么来啦?” “你们迟迟没回,我来看看你们。” 见大女儿站在原地没动,陆敬源眼中闪过一道若有所思的光芒, “蓁蓁,今天的事爸已经听说了。你报警是对的,咱们不能助长犯罪份子的嚣张气焰,爸支持你!” “谢谢爸。”陆蓁终于开了口。 陆母的脸色顿时变得微妙起来,陆嘉兰身子也猛地一僵。 陆敬源瞟了一眼妻女,视线又落到了陆蓁脸颊的红痕上,眉头顿时皱成了一团。 “今天的事,你们都得像蓁蓁道个歉。” “老陆?”江秀芝一眼震惊地看向自家男人。 陆敬源投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人已经走到了陆蓁身边。 他抬手揉了揉陆蓁的脑袋,叹息道:“蓁蓁,这些天让你受委屈了!” “你妈她不是故意的,爸代她向你道个歉。你看在爸的面子上,别跟她一般计较好不好?” 陆蓁抽了抽鼻子,逼回了眼中的雾气。 上辈子陆母因为陆嘉兰和她的小白脸私奔的事怨上了她。 觉得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她和陆家人的关系也不可避免地走向崩坏。 唯有陆父和陆家二哥站在她这边,说这一切都是陆嘉兰自己选择的,与她无关。 她感念陆父的情份,但陆家,她已经不准备留了。 “蓁蓁?” “爸你说哪里话。”陆蓁笑意不及眼底,“我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宦海沉浮多年,陆父那会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 刚才的事她可以不计较,但这几天的事,她却不能当作没发生过。 陆父眸光微闪,却什么都没说,又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爸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淮安啊,陆伯伯今天去军区,首长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陆敬源掏出一份盖了公章的纸递到孟淮安手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的结婚报告上面已经批了。今天我也和你爸妈商量过了,我们一致希望你和蓁蓁明天就去把证扯了。” 孟淮安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陆蓁,欲言又止。 月光透过浓密的树枝落下斑驳的光影,让他一半沐浴在细碎的月光中,一半笼罩在暗色的阴影里。 陆蓁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她知道,有时候沉默本身就是种答案。 “陆伯伯,我可以和陆蓁单独谈谈吗?” 陆父看了一眼陆蓁,陆蓁掉头朝旁边的小胡同走去。 孟淮安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却良久都没有吭声。 陆蓁停下脚步,郑重道:“孟淮安同志,你如果不想娶我的话不必勉强。” “这门婚事,我随时都可以取消。” 第8章 给你介绍个对象 陆蓁起床时,陆家人还在睡觉。 以往陆家人的早饭都是陆蓁在做,但今天她直接撂了挑子。 去军区食堂买了豆汁焦圈和油糖饼随便对付了几口,陆蓁就带着自己全部的积蓄出了门。 陆嘉兰回来之前,陆蓁已经在北冰洋汽水厂上了一年多班了。 这年头的北冰洋汽水是用纯天然无污染的橘子酱和橘子油制造,不像后世还要添加香精色素。 哪怕零售价1毛5一瓶,依旧是供不应求的紧俏货。 因为旗下的拳头产品都很畅销,所以北冰洋汽水厂的待遇在京市也是头一份。 就连看门大爷一个月也有28块钱工资。 像陆蓁这种刚参加工作的正式工,一个月能领到42块钱。 陆蓁不是个浪费的。 这一年多她省吃俭用,除了每月给陆母交10块钱生活费,剩下的全攒着了。 拿到年终奖后,她又花160给自己买了辆自行车。 就这样,她的小金库里还存了258块8毛8。 这笔钱看着好像不少。 但她不仅要给自己安置一个新家,还得留下一部分原始启动资金,所以每一分钱都必须掰成两半花。 原以为钱才是个大难题。 可等陆蓁蹬着自行车跑遍了大半个北京城,她才发现自己想得实在是太天真了。 南城,大杂院。 “姑娘,不是大妈不肯帮你,可你看看咱们这院子,别说空房子,就连地震棚现在也没有空闲的!” “大妈,您再帮忙想想辙。咱院里没有房,这附近其他大杂院的也行。” “我要求不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 陆蓁从印了“北京站”的军绿色帆布包里抓了一把话梅糖塞到张大妈手里,冲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话梅糖您可千万别嫌弃,拿着给您小孙女甜甜嘴。” 俗话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再加上陆蓁人美嘴甜,张大妈被她撒撒娇心就软了一半。 “好姑娘,真不是大妈不肯帮你。我实话跟你说了吧,现如今这北京城里,想找个房子比找个对象还难!” 张大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 “从去年开始知青就大量返城。就拿咱们院来说,别说地震棚,就是三代同屋的也不在少数。” 陆蓁忧愁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大妈说的都是实话。 北京城素有“东富西贵、北穷南贱”的说法。 一开始,陆蓁还想找个治安和环境相对良好的地方。 所以起初她是没瞧上南城,而是把目标放在了东边。 但当她骑着自行车跑遍了大半个北京城,不知道碰了多少次壁之后,她终于想起了一个被自己遗忘的问题—— 现在是1979年3月,正是“知青返城潮”的高峰期。 上一世,从1978到1980年,每年都有好几百万知青大量返城。 1700万返城知青不仅给城市就业带来了空前的压力,就连住房也成了个老大难的问题。 说句不好听的,如今四九城里就连掏大粪的都得竞争上岗。 竞争之激烈,卷得之厉害,丝毫也不输给后世“考公大军”。 要不然陆嘉兰也不会死咬着她汽水厂的工作不放。 毕竟她要文凭没文凭,要技能没技能。 就算是陆家人,也很难给她找到个满意的好工作。 “多谢您了大妈,那我再去北边看看吧。” 连大杂院都找不到房子,陆蓁其实对北城也没抱太大希望。 但找不到房子,她就不能搬出来住,就没办法彻底和陆家断绝关系。 重来一次,她不想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所以独立出来是她要做的第一件事。 当然,她其实还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回到香山市,去找她的亲爹亲妈。 但上一世,她至死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他们放弃的那个? 毕竟陆家人找回陆嘉兰之后,他们却并没有来找过她。 这件事解不开,在她心里就一直是个结。 从私心里讲,她愿意相信他们是有苦衷的。 亦或者跟她一样,也是被陆家人给蒙骗了的。 所以这辈子,她愿意再给彼此一个骨肉相认,重新开始的机会。 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会将自己的全部赌注押在他们身上。 上辈子没上大学一直是她心里的遗憾,这辈子她不会再错过这个机会。 1979年,是非应届生可以参加高考的最后一年。 错过了这一次,她将再也没有机会踏进大学校园。 今天是79年3月5日,离高考还有4个月零2天,留给她的时间少得可怜。 她丢掉书本的时间太久,也并没有太过扎实的基础。 这样短的时间,想要考上一所理想中的大学并非易事。 “我劝你别去浪费那个时间了。我有个老姐妹就在北边,前儿我才去看了她。北边的情况跟咱们这儿差不多。” 见她要走,张大妈连忙叫住了她, “姑娘,我瞧着你也是返城的知青吧。急着找住处,是家里没人了吗?” 陆蓁笑笑没答话。 见状,张大妈以为自己猜中了。 “那你四九城里还有亲戚可以投奔吗?要没有,大妈给你出个主意。” “要是有亲戚可投奔,我哪会这么着急呢!” 陆蓁的手指无意识地绞了绞衣襟,苦笑道, “大妈您真是菩萨心肠,有什么好主意快教教我呗。” “我瞧你年纪也不算小了,有没有考虑找个对象?” “你长得这么水灵,要信得过大妈,大妈保证给你找个条件好的。这样一来,住处的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陆蓁没想到她出的竟是这个主意,一时间愣在了当场。 “好姑娘,你别觉得难为情。你看看周围的人,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 张大妈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叹道,“我瞧你像是才回京,户口还没办下来吧?” “没京市户口可就没购物本,就算有住处,吃的用的也是个大问题。还不如找个对象嫁了,一举两得!” 不知为何,陆蓁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出孟淮安的身影。 “谢谢大妈,我......” 她刚想拒绝,大杂院的狭窄通道上突然拐过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男人穿着英姿飒爽的将校呢大衣,看起来冷峻内敛、沉稳帅气。 只是那双眼,带着惯常的清冷,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孟淮安,他来这里做什么? 第9章 她不乐意嫁给你 昨晚,陆蓁和孟淮安之间进行了一场无效的沟通。 彼时他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她。 并再三强调会对她负责,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其实陆蓁很想告诉他,没必要因为别人的一个错误就赔上自己的婚姻。 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不是儿戏。 但孟淮安在这件事情上相当强势,没说两句两人就火药味十足了。 最后他们也没说出个结果就不欢而散了。 后来陆蓁想想,这事儿其实不怨她,更怨不上孟淮安。 他们之间隔着时代的鸿沟和新旧思想的碰撞,会有分歧其实挺正常的。 再者,这年头的姑娘哪个不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 像她这样跟男人“滚”到过一张床上的,这辈子就等于是贴上了这个男人的标签。 甭管对方是地痞流氓还是混子无赖,她似乎都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除非她有一颗强大的心脏,能够豁得出去脸皮不在乎别人的唾沫星子。 也不惧怕随时随地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 可人毕竟是群居动物。 在这个还不能轻易远走他乡的年代,一个女人想要背负着骂名特立独行的活着,并非一件易事。 这是时代的大环境所致,哪怕她是个重生者,也不能和时代的洪流对抗。 想到这里,陆蓁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边,张大妈还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姑娘你放心,大妈绝不会坑你!我要给你介绍这人啊是我儿子的战友,人品保证没问题!” 张大妈拽着陆蓁的手就朝大杂院里面走去, “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提干了,不仅长得帅能力还强!” “要不是姑娘你实在长得太招人了,大妈还舍不得把这么好的小伙子介绍给你呢。” 陆蓁根本听不进去她在说些什么。 远处,孟淮安的目光如岩浆一般落在她身上,烫得她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大妈,多谢您的好意,但是真的不用了!” 陆蓁挣开大妈的手,哭笑不得地说道,“我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就不劳你费心了。” 扔下这句话,陆蓁落荒而逃。 身后,张大妈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一转身,就看到孟淮安长身玉立地站在枣子树下。 “淮安,等急了吧?这事儿怨我,刚碰到个姑娘可水灵了,就想给你牵牵红线来着。” “谁知道人姑娘不乐意,跑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孟淮安本就沉郁的脸色顿时又冷了几分。 。 陆蓁骑着自行车蹬出了老远,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这年头的老辈儿人不仅和气敦厚还特实在,就是热情得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这要搁在人情冷漠的后世,这大妈妥妥会被人怀疑她居心叵测、不怀好意。 不过......刚才大妈说想要给她介绍她儿子的战友? 这人该不会就是孟淮安吧? 陆蓁惊出一身冷汗。 孟淮安该不会以为她和大妈是特意约好今天来相亲的吧? 陆蓁猛地一个急刹车,差点没撞上前面的电线杆子。 不会的,她不会这么寸的! 要真是这样,这误会可就闹大了...... 陆蓁有心回去解释两句,又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人孟淮安什么都没说,她就巴巴地跑去解释,怎么想都有点上赶着想要嫁给他的味道。 算了,反正回头她还要还他军装外套。 到时候他若是问起,她就替自己申辩几句。 他若是不问,证明人家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也就不说了。 而且,孟淮安不也没告诉别人他是已经订了婚的人吗? 既然如此,她心虚个什么劲儿啊! 这么想着,陆蓁又心安理得地蹬上了自行车。 可还没骑两步,她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的。 陆蓁摸了摸额头,发现有些烫,大约是昨晚落水时受了凉。 见附近没有药店,天色又不早了,她只能强撑着往北城去了。 结果不出张大妈所料,她又白跑了一趟。 租房子这条路看来是彻底行不通了。 难道她想要留在京市,就真得像张大妈所说找个人嫁了不可? 陆蓁有些沮丧。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走这一步。 她相信孟淮安说要负责是真的。 除了有担当之外,他职业的特殊性也不允许他传出什么负面绯闻。 但如果他只是迫不得已才娶她,那他们多半会成为一对怨偶。 那样的婚姻,光是想想也令人窒息! 上辈子她和许敬明当了一辈子貌合神离的怨偶。 这辈子,她不想再把自己往火坑里送。 回到军区大院时,天已经黑透了。 陆蓁将自行车锁在楼下,拖着饥肠辘辘的身躯回了家。 她才刚刚走到走廊上,就听到屋子里隐隐传来了陆家二哥陆振远的声音。 陆父如今还是正团职,还够不上独栋小楼的级别。 军区在红砖小楼里给他分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 三居室的房子听起来好像已经很不错了,但摊在一家八口人身上就有些不够用了。 主卧被一分为二,隔成了两间卧室。 陆嘉兰没回来时,陆蓁和陆奶奶住一间,二哥住了另一间。 剩下的两间房一间给了陆父陆母,一间给了大哥大嫂。 陆嘉兰回来之后,陆母就在阳台上搭了铺床,让陆蓁把床位腾出来给陆嘉兰住。 陆振远心疼陆蓁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可他在家里不上不下的,向来不怎么得宠。 他没能力左右父母的决定,就只能把自己的床位让出来,自己到单位申请了宿舍。 虽然这番好意到最后还是便宜了陆嘉兰,但陆蓁却是承他这个情的。 上一世,陆振远对她也很好。 她和陆家人闹僵之后,二哥还会背着家里人偷偷照顾她。 只可惜因为娶妻不贤,二哥年纪轻轻就闹出了事故离开了人世。 隔了两辈子的生离死别再次听到二哥的声音,陆蓁有些激动。 她快步上前,才刚推开门,有什么东西就迎面朝她扔了过来。 “你死到哪里去了?”陆母暴跳如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有本事出去鬼混,有本事就别回来啊!” 陆蓁又累又饿还带了病,一时间闪躲不及。 眼看着那装满热水的搪瓷缸子就要砸到她的身上,一道人影突然冲了出来将她护在了怀中。 第10章 结婚不是结仇 “妈,您这是在干嘛?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我也想好好说,可她配吗?”陆母怒不可遏。 “说好了今天去领证,她一大早就溜出去了,害得我在孟家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我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给人赔礼道歉,我又找谁说理去?” 陆蓁皱了皱眉头,有些搞不懂孟淮安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昨晚他明明和她说了今天没空领证,为什么却不告诉孟家人? “二哥,你没事吧?”陆蓁没理会陆母的质问,只抬眸看向陆振远。 “二哥没事。”陆振远温柔地笑了笑,偏过身时又冲她使了个眼色, “蓁蓁,你今天一定是有什么急事才会耽搁了的,对吧?” 陆蓁知道陆振远是在帮她找台阶,可她却没打算顺着这个台阶下。 陆蓁抬眸看向陆母,目光沉静,“妈,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我一个人就能把证领了吗?” 陆母面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孟淮安今天也没去,不是吗?” 昨晚孟淮安说今天有重要的事要耽搁。 但原来他所谓的重要事就是去大杂院探望战友的父母。 这只能说明,他并非铁了心要娶她。 否则的话,就算天上下刀子,也不能阻止他带着她去领证儿。 他把探望战友父母排在和她领证儿前面,就足以说明这场婚姻只是一场阴差阳错的错误。 若非那天那瓶加了料的橘子水,他应该娶的人是陆嘉兰才对。 不过算了,她也不是非嫁他不可! “妈,我知道孟家条件很好。但结婚不是结仇,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陆母心中一动,想起昨天亲闺女的话,面色顿时缓和了几分。 “你少在这里花言巧语。” 闻言,大嫂姚佩雅突然阴阳怪气地冷哼了一声, “孟同志若不是真心想娶你,干嘛向上面打结婚报告?还不是你跳湖轻生才会让他伤了心!” 她不提这茬还好,一提陆母刚刚转晴的脸色又阴沉了下去。 陆蓁没理姚佩雅,而是抬头看向陆振华,“大哥,大嫂这是把爸的话当耳旁风吗?” “你给我闭嘴!”陆振华瞪了妻子一眼, “爸都说了这件事谁也不准再提了,你非要再挑事是吧?” “陆振华你什么意思,我为兰兰打抱不平也有错吗?” 姚佩雅面子上挂不住,顿时涨得满面通红, “跳湖的事咱们姑且不说,她骑着自行车跑出去鬼混,害得兰兰差点迟到了又怎么算?” 陆振远皱了皱眉头,“大嫂,你这么说考虑过蓁蓁的名声吗?” “大嫂,你抹黑我没关系。但鬼混两个字传出去丢的可不只是我的脸。” 陆蓁打断了陆振远的话,冷声道, “都是陆家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这么造谣生事,是想害兰兰也嫁不出去吗?” 陆母原本是很满意姚佩雅这个儿媳的。 但和女儿相比,儿媳就是外人了。 “佩雅,捕风捉影的事以后就别瞎说了。你也是当大嫂的人了,就应该有个大嫂的样儿。” 顿了顿,陆母又面无表情地睨了一眼陆蓁, “你今天害兰兰迟到的事我就暂时不追究了。但自行车钥匙你必须交出来,以后这车就归兰兰了。” “妈,兰兰还看上我什么东西了,您不如一次性说清楚。” 陆蓁既不哭也不闹,只十分平静地说道,“也免得您一次又一次地开口,怪麻烦的!” “放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陆母脸上先是露出尴尬之色,随即又恼羞成怒道, “陆蓁,你别说得咱们家好像亏待了你似的!” “你现在是吃闲饭的,把自行车让给兰兰这个挣钱的有什么问题吗?” “听起来似乎没有问题,但妈您别忘了我的工作是怎么没的。” 陆母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怎么,你这是怨上我们了?” “女儿不敢。但是妈,陆家如果容不下我就直说,我没有非要赖着不走的意思。” 陆蓁不卑不亢地说道,“您犯不着用这种方法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我在这个家里只是个外人。” 陆母被她噎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我说什么来着,有些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姚佩雅火上浇油道,“你对她再好她也不知道感恩的。” “大嫂,做人要讲良心。我如果不感恩,会把自己辛辛苦苦找到的工作让出去吗?” 陆蓁神色淡然,不疾不徐道, “这些日子,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乖乖听话照做,为的就是想报答爸妈的养育之恩。” “可你们却把我的退让当成了理所当然。不仅没有体谅过我半分,反而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既然你们没想把我当一家人看待,当初又何必把我留下来?” 满室寂静,落针可闻。 陆嘉兰突然抽噎了起来,“妈,都是我的错!这自行车我不要了,还是让给姐姐吧。” “没记错的话这自行车也是我自己赚钱买的,没让家里出一分钱吧?” 陆蓁讥诮地勾了勾唇角,“不知道妹妹这让字从何说起?” “够了!”陆母猛地拍了拍桌子,恼怒道,“陆蓁,你这是想造反了吗?” “妈,您看,现在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在您这儿都是错的!” 陆蓁以为自己已经看开了。 但不知为何,此刻她鼻子却突然一酸,眼中竟涌出一阵热意, “既然如此,咱们何苦再为难彼此。不如好聚好散,全了这场母女情份吧。” 大哥陆振华皱了皱眉头,“蓁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二哥陆振远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哑声道:“蓁蓁......” 陆母猛然一怔。 万万没想到这个向来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女儿竟会变得这么决绝。 就在这时,陆奶奶从屋里走了出来, “蓁蓁,奶奶知道你受委屈了,但这种气话可不敢乱说的。” 陆蓁:“奶,我没说气话,我是认真的。” “姐,你要是容不下我的话,我明天就买票回香山。” 陆嘉兰转身扑进陆母的怀里,低声啜泣道, “工作我会还给你的,许大哥我也会还给你的......” “不,你才是陆家的女儿,该走的人是我不是你。” 陆蓁垂眸掩住了眼底的情绪,淡声道, “妈,既然当初的事是一场错误,那现在也是时候纠正这个错误了。” 第11章 陆蓁,你在威胁我? 见她说得如此笃定,半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陆母越发慌乱起来。 不,陆蓁不能走! 如果她走了,她该拿什么来和孟家人交代? 总不能把兰兰撕成两半,一个女儿同时嫁给两家人吧? 昨晚老陆说他升迁的事出了变故,现在还得靠着孟家周旋。 如果这时候得罪了孟家,老陆升迁的事就彻底泡汤了! “放肆!你当我们陆家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陆蓁微微一怔。 她原以为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了,陆家人巴不得让她离开。 可听陆母这口气,分明不是这么一回事。 “妈,您知道我昨天报了案的吧?” 陆母的脸色顿时难看得像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 “陆蓁,你在威胁我?” “我说了,我只想好聚好散。妈如果肯成全我的这点念想,以前的事我可以一笔勾销,不再追究了。” 是,她确实可以把这件事追究到底。 但别说过了这么多天,证据早就没了。 就算有,她难道真能把陆母送进监狱不成? 有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在,陆母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她如果一意孤行把她送进牢房,那这辈子都会背上忘恩负义、白眼狼的名声。 与其如此,还不如趁此机会与陆家划清界线呢! “陆蓁,你好,你真好!” 陆母死死地看着她,脸色铁青。 那模样,似乎打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但由她眼中的挣扎,陆蓁知道,这番话她是听进去了的。 “妈,您别那么看着我,怪渗人的!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陆蓁叹了口气, “但任谁天天被人算计,只怕都会跟我一样担心哪天睡一觉起来就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趁着事态现在还能控制,不如咱们好聚好散。要不然等派出所那边查出点儿什么来,就不是你我说了算了。” 这话一出,陆家两兄弟不约而同看向了她,“蓁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蓁没吭声,目光一直落在陆母身上。 陆母紧紧地咬着牙关,浑身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妈,既然姐姐铁了心要走,不如您就成全了她吧。” 陆嘉兰垂眸掩住了眼底的慌乱,拉着陆母的手撒娇道, “也省得她成天疑神疑鬼的,觉得咱们全家都要害她似的。” 陆母的眉棱骨不易觉察地动了动,半响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看向陆蓁。 “你这话是认真的?” “千真万确。” 报警不过是个姿态,告诉陆家人她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和陆家人闹个鱼死网破。 陆母闭了闭眼睛,“既然如此,那我成全你!” “凭什么?陆家养了她18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屋子里的人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唯有姚佩雅还搞不清状况, “妈,您就这样放走她,那也太便宜她了吧!” 陆蓁:“那依大嫂的意思呢?” 姚佩雅:“要走可以,但你得把这些年养你的花费算清楚了再说。” 陆蓁抬眸看向陆母,“妈也是这个意思吗?” 陆母避开她的眼神没吭声。 “我懂了。”陆蓁道,“多少钱?说个数吧。” “我养你18年,你说该值多少钱?”陆母血气翻涌,早已失去了理智, “陆蓁,这笔钱少说也有几千块,你还得起吗?” 听到这话,陆蓁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比起压死人的情份,钱都是小事。 这笔钱现在看起来也许是笔天文数字。 但几千块就买断了她和陆家的情份,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钱我暂时拿不出来,不过我会给你们打张欠条的。” “妈!”见自家母亲越说越不像话,陆振远终于忍不住了, “这笔账怎么能这么算呢?陆家确实养大了蓁蓁没错,可您别忘了,她爹妈也养大了兰兰。” “你给我闭嘴,吃里扒外的东西!” 陆母一肚子的邪火没处发泄,闻言顿时怒不可遏,抬手就朝他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妈我一天没死,这家里就一天轮不到你说话。” 陆振远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耳光,脸颊顿时起了五根鲜红的指印。 他还想说些什么,陆蓁冲他轻轻摇了摇头,哀求道, “二哥你别说了,这件事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振远,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姚佩兰见不得有人帮陆蓁说话,闻言把矛头指向了陆振远, “蓁蓁她爹妈什么条件,咱家又是什么条件,花费的钱能一样吗?” 陆振远原本是舍不得陆蓁离开这个家的。 此刻见全家人没有一个向着陆蓁的,他顿时有些心灰意冷。 “就算比不了,但他们养大兰兰也是不争的事实。妈,您总不会想被人戳脊梁骨吧?” 陆母抬手又想揍他。 “妈,有话好好说。您这样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您是恼羞成怒呢!” 陆蓁挡在了陆振远前面,眼神微凉,像只护短的小兽。 陆振远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毫不畏惧地看向陆母。 昏黄的灯光下,他神色坚毅,和平日里那个唯唯诺诺,少言寡语的男人判若两人。 “那就让她补差价。” 姚佩雅虽然不喜自家小叔子胳膊肘往外拐,但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 “蓁蓁,以两家的条件,让你补2000块差价不过份吧?” “养育之恩大如天,这笔钱并不算过份。”陆蓁平静地说道, “不过嫂子既然把账算得这么清楚,那咱们是不是也应该算一算工作的那笔账呢?” 姚佩雅面色猛然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工作是我自己考上的,没动用家里半点关系。嫂子,我也是人,不能靠喝西北风过日子。” 陆蓁道,“既然兰兰顶了我的工作,是不是该给我表示表示呢?” 陆母紧抿了唇角没吭声,一张脸黑得几乎能够拧出水来。 姚佩雅气得差点跳起来,“好啊陆蓁,还说你不是白眼狼,这下你总算原形毕露吧!” “嫂子这话好没道理,对我有养育之恩的是爸妈又不是她陆嘉兰。”陆蓁神色冷淡, “如今你们既然要把这份恩情连本带利讨回去,那我又凭什么要把自己辛苦得来的工作拱手让给她?” 第12章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 “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被你们占了,我还得背上个白眼狼的名声吧?” 陆蓁扫了一眼一直低声啜泣的陆嘉兰,“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正好我还没工作,北冰洋汽水厂工资高,福利又好。这种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工作,我也不想轻易放弃。” 陆母用手捂着胸口喘着粗气,目光狰狞。 “陆蓁,当初是你心甘情愿把工作让给兰兰的,难道你现在要出尔反尔不成?” “当初我也没想到你们会把我当外人看。”陆蓁沉默了片刻,道, “妈,您也没见过谁把工作让给一个外人的道理吧?” “妈,您别听她胡说八道的。汽水厂又不是她开的,她说收回来就收回来啊?”姚佩雅冷笑道, “反正现在汽水厂的工作已经被兰兰顶了,我们不认账,她又能拿我们怎样?” 陆嘉兰眸光一闪,啜泣声顿时小了许多。 见状,陆蓁哪里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忍不住冷笑一声。 “陆嘉兰,你该不会以为你在汽水厂上了几天班,就真的站稳脚跟了吧?” 陆嘉兰眼中闪过一抹阴冷的神色,咬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陆蓁真有什么后招不成? 不行! 北冰洋汽水厂不仅工资高福利好,还天天都能喝到甜丝丝的免费汽水。 这么好的工作,她打死也不会还给陆蓁的! “你可别忘了,主管这件事的周主任现在还在沪市出差。你如今只是暂替我的工作,但还差最后一道手续没办下来呢!” 看着陆嘉兰气急败坏到忘了遮掩的样子,陆蓁慢条斯理地扯了扯唇角, “我一天不签字,你一天就不算汽水厂的正式职工。” 陆嘉兰眼中闪过惊疑之色,脸色刹那间变了几变。 她抽了抽鼻子,又要掉泪。 陆蓁:“我劝你别在我面前用这招。你的眼泪攻势对我来说没用。” “若是把我惹烦了,指不定我会做出什么事呢!” “够了!”陆母胸膛剧烈起伏,冷声道,“这工作我们买了,要多少钱你说。” “北冰洋汽水厂的正式工,怎么着也得值个一千块吧?” 陆蓁坦然地对上她的视线,淡声道,“不过看在妈的面子上,我可以给兰兰打个八折。” “八百?”姚佩兰顿时拔高了声线,“你怎么不去抢!” 陆蓁没理她,而是看向了陆振华。 “大哥,你说句公道话,八百块买一个北冰洋汽水厂的正式工,贵吗?” 八百块当然不贵,但这话说出口就是在打自家媳妇儿的脸。 陆振华的脸色不太好看,“蓁蓁,你非得闹到这种地步吗?” “大哥,怎么连你也说这种话?”陆振远惊愕地看向自己一向敬重的兄长, “明明是你们把蓁蓁逼到这种地步的,为什么在你们口里全都成了她的错?” 所有人都说是陆蓁勾引未来妹夫,但陆振远深知她的为人,压根儿不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来。 况且,刚才蓁蓁一说报案他妈就妥协了。 这件事摆明了就有另有隐情。 木讷如他都看得出来,他不相信一向比他聪明的大哥会看不出来? 陆振华目光闪烁,紧抿了唇角欲言又止。 “振远,陆蓁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样护着她?”姚佩雅忿忿不平地说道, “明明是她自己不检点,勾引妹夫,才会闹出这么多事情来,怨得了谁呢?” “大嫂,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陆蓁看着她,突然轻笑了一声, “如果你非要往我头上泼脏水,那我今天还就不走了。” “反正我昨天已经报了案,我相信警察同志一定会还我一个公道的。” “姚佩雅,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陆振华太阳穴猛地跳了跳,眼神里带了警告,“蓁蓁,你也适可而止吧。” 陆奶奶叹了口气,看向陆母,“够了!大家都是聪明人,谁也别把谁当傻子。” “以汽水厂的工资待遇,再加上年终奖,800块一年半不到就赚回来了。这工作,是咱们家占了蓁蓁便宜。” “秀芝,听妈一句话。咱们家和蓁蓁好歹情份一场,什么欠条不欠条的就别提了。就像蓁蓁说的,好聚好散吧。” “妈,您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姚佩雅小声嘀咕道, “反正都闹翻了,您何必还念什么情份不情份的!” 江秀芝:“妈,我觉得佩雅说得也不无道理。” 1200块钱哪怕对他们这种家庭也不是小数目。 眼见着陆蓁这枚棋子是用不上了,和孟家的婚事也多半是黄了。 对孟家,她无论如何也要有个交代。 况且陆蓁居然敢威胁她! 这笔钱要是不算在她头上,她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 “这件事您就别管了,我自有分寸。” “糊涂!秀芝,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鼠目寸光了?” 陆奶奶杵了杵拐杖,环视了一眼众人,怒其不争道, “难道真要咱们陆家被人戳脊梁骨,你们才甘心吗?” 姚佩雅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声, “奶,瞧您说的,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又不是咱们,就算戳脊梁骨也戳不到咱们头上啊!” “你给我闭嘴!”陆奶奶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没忍住,冷声道, “咱陆家迟早要被你这个搅事精给毁了不成!” 姚佩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不敢和陆奶奶顶嘴,只能委屈地看向自家男人。 “陆振华,你也是这么想的?” 陆振华看了一眼气得浑身发抖的陆奶奶,没吭声。 “这日子没法过了!” 姚佩雅被捧惯了,哪受过这种窝囊气,闻言猛地站起身来, “陆振华,我们离婚!!” 陆振华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只烦躁地揉了揉脑袋。 “好了,你也别动不动就把离婚挂在嘴边吓唬人了。” 陆奶奶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叹息道,“是我老婆子多嘴,以后你们的事我都不管了。” “妈......”陆母不安地喊了一声。 “秀芝,我知道这些年你操持这个家不容易。可做人啊,不能够太贪心。” 陆奶奶没回头,脚步却停顿了下来, “兔子逼急了还知道咬人呢!你和蓁蓁好歹母女一场,不要最后落得个什么都不剩。” 第13章 和陆家断绝关系 “咱们家以前多和气啊......你再看看现在,闹成什么样了?” 陆奶奶步履蹒跚地走向卧室, “秀芝,想博个好名声不容易,想毁掉却是分分钟的事。你啊,好自为之吧。” 这些年,江秀芝甚少和婆母红过脸。 此刻被这样不轻不重地数落一顿,顿时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瞬间臊得满面通红。 是她把这个家弄得乌烟瘴气的吗? 还不是因为陆蓁这个不知感恩的丧门星、白眼狼! “我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才会遇到你!要不是你,我们老陆家怎么会家宅不宁?” 陆母越想越气,也不管手边的东西是什么,抓起来就朝陆蓁扔了过去, “你滚吧!滚得越远越好,最好以后都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陆蓁刚想避开,却突然眼冒金星。 她眼前一黑,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包了书皮的新华字典狠狠地砸在了她的额角,殷红的血渍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蓁蓁,你没事吧?”陆振远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我没事。”陆蓁撑着桌子缓了缓神,然后漠然地用手背擦干了额角的血迹, “二哥,能麻烦你帮我拿纸和笔过来吗?” 陆振远捏了捏拳头,冷着脸进了卧室,给陆蓁拿来了纸笔。 陆蓁二话没说打了一张欠条,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妈,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陆母面无表情地接过欠条,视线落在“抚养费”三个字上面,脸色顿时黑得吓人。 白眼狼果然就是白眼狼。 打这种欠条,她都没法拿出去给别人看。 要是知道他们家问陆蓁要抚养费,外面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难听的闲言闲语呢! “如果您没有异议,从今天开始到我还款之日,这笔钱我会按照银行利率给您算利息。” “别再叫我妈了,我没你这么狼心狗肺的女儿!” 陆母小心翼翼地折好欠条,放进自己口袋, “从今天开始,你和我陆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陆蓁没说话,她扶起桌子缓缓站起身来,进了自己和陆奶奶的卧室。 屋子里昏暗又狭窄,只容得下一架双人床和一个五斗柜,就再也摆放不下多余的东西了。 陆奶奶坐在床边,看着她叹了口气。 “奶,我要走了。” 陆奶奶一直对她不好也不坏。 从前她没有因为她是陆家唯一的女儿就多偏袒她几分。 陆嘉兰来了后她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对她有什么改变。 所以陆蓁其实没有想过,这辈子她会为自己说句公道话的。 虽然她也并未站在她这边,但对她来说,这已经难能可贵了。 “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是陆家对不住你!”陆奶奶揉了揉她的脑袋,叹息道, “但是蓁蓁啊,别怨你妈,她也曾经真心疼过你......” “我知道。”上辈子她和陆家人闹僵时,陆奶奶已经因为脑溢血走了。 这辈子因为她对她释放的这点子善意,陆蓁不想她落得同样的结局。 “奶,您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您血压高,平时就别老吃咸菜了。” “有空让爸带您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您可千万记住了,一定一定放在心上!” 听到这话,陆奶奶苍老的眼中终于落下几滴浑浊的泪水。 “我老了,在这个家说话也不管用了。蓁蓁,你别怨奶奶......” “您放心,不会的。”陆蓁笑了笑,没把这话当真。 不是陆奶奶说话不管用,否则她也不能顶着重重压力定下许家的婚事。 但人都是趋利避害,本性自私的生物。 她又不是陆家的亲闺女,陆奶奶不站在她这边再正常不过了。 陆蓁随便收拾了一下,就提着行李袋出了卧室。 她才刚到客厅,姚佩雅就猛地夺过她的包,冷笑道, “蓁蓁,如今你也不是陆家人了,让我检查一下这包没毛病吧?” 陆蓁眼神微凉,“大嫂这是把我当贼看了吗?” “这谁说得清楚呢。”姚佩雅避开她的视线,讪讪道, “万一你夹带私货,偷偷拿走点什么东西,那我们岂不是亏大发了。” 陆蓁本就只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姚佩雅自然查不出什么。 她翻翻捡捡地扯出几件衣服扔到地上,得意道, “你看,被我逮到你手脚不干净了吧!这几件衣服是妈给你买的,你不能带走。” “大嫂,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劝你不要做得太过份了!” 陆振远顿时红了眼,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既然蓁蓁还了陆家的钱,那这些东西就该是她的,她凭什么不能带走?” “没事。”陆蓁神色淡淡,“属于陆家的东西,我一样也不会带走的。” 姚佩雅以为这么做是羞辱了她,殊不知这件事传出去只会被人说陆家太过刻薄。 陆蓁索性连身上的外套都脱下来扔到了姚佩雅的面前。 “大嫂可要检查仔细了。出了这道门,你再来给我泼脏水,我是不会认账的!” “你不提醒我我还忘了,你身上还没搜呢!” 反正已经把人得罪狠了,姚佩雅索性恶人做到底。 她抬手就要去扯陆蓁的衣衫,陆振远猛地挡在了两人之间。 “杀人不过头点地。大嫂,这件事如果传到文工团去,你就不怕人家说你刻薄吗?” “陆振远,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姚佩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她愤怒地回头看向姚振华, “振华,你们老陆家专门养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吗?” “够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陆振华捏了捏眉心,强忍着怒火道, “是不是要把我们陆家人的脸丢光了你才甘心?” 姚佩雅平日里虽然骄纵,但陆振华真的发了火,她还是挺怵的! 她讪讪地退到了一旁,小声嘀咕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也不看看我这么做究竟是为了谁!” 陆振华白了她一眼,她终于不吭声了。 陆蓁没理会两人的小动作。 她弯腰从行李袋里拿出孟淮安的军装外套披在自己身上,冷声问道, “你们检查完了的话,我可以走了吗?” 第14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蓁蓁,你嫂子年纪小不懂事,我替她赔个不是,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见陆母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不吭声,陆振华只好开口道,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大哥不放心,就算要走也等明天早上再说。” “大哥说的没错。姐,今晚你就先别走了。” 陆嘉兰眸光微闪,随即上前挽住陆蓁的胳膊,亲热地笑了笑, “否则回头你若是出了什么事,爸妈又该被人指着鼻子骂了。” 毕竟养了18年,闹到这种地步陆母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她其实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但架不住亲闺女跟被人下了蛊似的,非许敬明不可。 那毕竟是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啊。 她又亏欠了她这么多年,如今怎么再忍心看着她寻死觅活的? 她原本已经豁出脸皮去求许家了,谁知许敬明是个眼瞎的,竟瞧不上她的兰兰。 她也是没办法了,才会在听了好友的蛊惑后,一时冲动做了糊涂事。 她原想等事成之后悄悄咪咪把婚事换过来,再把孟淮安补偿给大女儿。 这样既不会伤了谁的体面,两个女儿也都有了着落。 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谁知她那个媳妇儿也不是个省心的。 她都把她打发回娘家了,她又折回撞上这件事,一时冲动嚷了出来,闹了个满院皆知。 然后这件事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再也不受她的控制了。 就像今晚一样,也不知怎么地就跟中了邪似的,话赶话就彻底闹崩了。 她其实没真想大半夜的把陆蓁赶出门,但又抹不开面子,说不出挽留她的话。 所以此刻心里也惴惴不安,盼着老大把人留下。 此刻听了小女儿的话,江秀芝如醍醐灌顶,心里的那点子愧疚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果然是个坏心肠的,就连临走了也要给她下套。 她要真出了什么事,他们老陆家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想到这里,陆母恨声道:“今晚你给我留下。你自己要找死我不管,但不能连累了我们老陆家!” “......陆阿姨,您要是不放心的话,要不我再给您写个保证书吧?” 陆蓁漠然地看着她,冷笑道,“出了这道门,我的生死与陆家再无半点关系!” 陆母被“陆阿姨”三个字刺了一下,到嘴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姐,你说这话是要扎我们心窝子吗?咱们姐妹一场,我也不想和你闹成这样的。” 瞥见陆母的神色,陆嘉兰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了一点儿难过又愧疚的表情。 “你就听妈的话,今晚留在家里,明早我请假送你到火车站。” “还有你回香山市的火车票我也给你包了,就权当是我的一点心意,也算是弥补对你的亏欠了。”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塞到陆蓁手上。 “这是你亲生父母在香山市的地址,你可千万要收好了,别弄丢了回头该找不到人了。” 陆蓁心中一动。 这时候由京市开往香山市的火车票可不便宜。 就算硬座也要38块钱一张,相当于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陆嘉兰对她的敌意就差没刻在脸上了,怎么会对她那么好心?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陆嘉兰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花血本儿给她买火车票的,所以她一定是有所图谋。 想起陆嘉兰从前好几次明里暗里诱导自己回香山的事情,陆蓁心里顿时有了一个猜测—— 以陆嘉兰的心性,她让她回香山,绝不单单是想把她撵出京市这么简单。 那么香山一定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 如果她贸贸然回去了,一定会落入陆嘉兰的圈套。 心里这么想着,陆蓁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谁跟你说我要回香山市了?” 说这话时,陆蓁的目光一眨也不眨地落在陆嘉兰身上,不肯放过她脸上每一点细微的表情。 陆嘉兰有些错愕,又有些慌乱。但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似笑非笑道, “姐,既然你已经跟陆家断绝了关系,那你留在京市还有什么意义?” “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陆蓁神色淡淡,转身欲走。 看着她身上的军装外套,陆嘉兰越发不安起来。 “姐,你可真狠心啊!难道你就半点儿也不想你的亲生爹娘吗?” 想起上辈子的事,陆蓁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陆嘉兰,你说我爹妈虐待你,还把你嫁给地痞流氓换彩礼。你拿得出证据吗?” “他们好歹养了你18年,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在背后抹黑他们。就你这份毒蝎心肠,我自愧不如!” “我没有。”陆嘉兰一脸委屈,“姐,我知道你恨我,但你不能这么诋毁我!” 走廊上安静得反常,就连各家各户平日里嘈杂的电视声都小了不少。 “我有没有诋毁你,咱们到香山市走一趟就真相大白了。” 陆蓁刻意拔高了几分声线,掷地有声地反问道, “如果我冤枉你了,我甘愿坐牢!” “如果是你说了谎,你也必须在京市日报上连续刊登一周的道歉信息。陆嘉兰,你敢吗?” 陆嘉兰惊疑不定。 一时分不清她是在诈自己还是真的知道了些什么? “你看,你不敢吧!”见她不敢吭声,陆蓁讥诮地笑了笑。 她也不给她反击的机会,趁着她还没回过神,抬腿就走。 陆振远刚想追出去,身后,传来陆母怒不可遏的声音。 “你今天要是敢追出去,就别认我这个妈了!” 一路上,陆蓁感觉有不少视线透过玻璃窗悄悄打量着她。 陆蓁一个都没有理会。路过二楼时,她却刻意放缓了脚步。 片刻后,果然有人追了上来,“蓁蓁,你......哎哟,你这身上怎么这么烫?” “天杀的,知道你生病了还一件衣服都不让你带,他们这心也忒狠了!” 说话的是秦婶儿,在妇联工作,为人最是古道热肠。 当然,也是最八卦的! “走,到秦婶儿家去。我那儿有退烧药,你先吃一片再说。” “谢谢婶儿,我没事。” 陆蓁无意对陆家人做什么。 但她敢保证,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不出明天她会往她身上泼更多脏水。 就跟上辈子一样。 既然一味的退让并不能博取陆家人的怜悯,那她至少得学会自保! 第15章 还有挽救的余地 “他们养了我18年已经仁至义尽了,并不欠我什么。” 暗夜里,陆蓁的笑容落寞又真诚, “如今我已经不是陆家人了,自然不能拿他们一针一线。” 秦婶儿叹了口气,“真断了?” 陆蓁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点儿难过的神色。 就在这时,楼梯上有人匆匆走了过来,冲陆蓁啐了一口。 “呸,白眼狼、狐狸精!要不是你自己做出不检点的事,你妈会那样对你吗?” “一个未婚大姑娘不知羞耻爬大男人的床,想想我都替你害臊!” 说话的叫刘桂花,她女儿和姚佩雅是一个文工团的,平日里关系不错。 “桂花婶儿,那件事我已经报警了。”陆蓁目光凌厉地扫了她一眼, “您要是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到派出所告你一个诬陷罪!”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我儿子那发小傅向东你知道吧?他就在你报警那个派出所当片儿警。”秦婶儿担忧道, “蓁蓁啊,我听向东那小子说你昨儿还被人追杀了。可我再想多问那小子又说什么案子没查出来,不能透露太多。” “你说你最近是不是流年不利,惹上什么脏东西了。要不赶明儿秦婶儿领你去雍和宫转个运?” 陆蓁自然知道傅向东是秦婶儿子的发小。 她之所以去那个派出所报案,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借傅向东的口把这件事传出去。 所以昨晚报案时她特意和傅向东攀了下关系,说了一下自己在大院的遭遇。 傅向东是个正义感十足的好同志,赶明儿她一定要请他下顿馆子。 “是有这么一回事,这发烧也是昨晚被追杀时不小心掉进什刹海给闹的。” 陆蓁伸手抱了抱秦婶儿,撒娇道, “多谢您秦婶儿,我就知道您对我最好了。赶明儿得空了我一定来找您。” “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闻言,刘桂花哔哔道, “要我看有些人啊就是亏心事做多了,才会遭报应的!” “我说你差不多行了,老大不小的人了欺负一个小姑娘,你好意思吗?”秦婶儿瞪了她一眼, “刘桂花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在外面胡咧咧坏蓁蓁的名声,小心我到上面举报你!” 陆蓁猜到了秦婶儿会为她说话,却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维护她。 方才在陆家受了那么多委屈她都没觉得有什么,此刻鼻子却莫名一酸,声音就哽住了。 “婶儿......” “蓁蓁你放心,有秦婶儿在,绝不会让人说你坏话的!” 有了秦婶儿这句话,陆蓁心里就稳了。 只要舆论风向不朝一边倒,她这名声就还有挽救的余地。 她朝秦婶儿鞠了个躬,眼中已经带了几分热气,“谢谢婶儿。” “嗐,跟婶儿瞎客气什么!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人秦婶儿难道还不知道吗?” “上次要不是你舍命相救,我那小孙子就该没命了......” 秦婶儿正说得唾沫飞溅,三楼突然传来了一阵争执声。 隔了一道厚厚的水泥板,陆蓁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激烈。 刘桂花侧耳听了一嘴,冲着陆蓁啐道,“呸,搅家精!陆家摊上你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她话音刚落,陆振远忿忿不平的声音就划破夜空传遍了整个红砖小楼。 “妈,您口口声声说是蓁蓁害得咱们家变成这样的。可您仔细想想,兰兰没回来之前咱家是这样的吗?” “瞧瞧,人毛头小伙子都比你活得明白。”秦婶儿瞪了刘桂花一眼,叹息道, “只可惜啊,老陆家也就只有陆老二这么一个明白人了......” 陆蓁没搭腔,也没去细听陆母说了些什么,只勉强笑了笑, “婶儿,我得走了,要不然回头又该让我妈......我陆姨和我二哥为难了。” “嗳,好。那你有地儿去吗?” “有的,婶儿。” “那就好,你路上小心点儿。” 陆蓁走出老远,秦婶儿又追上来吼了一嗓子, “蓁丫头,要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可千万记得来找你秦婶儿啊!” 陆蓁推着自行车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 一边走她一边想,也不知道现在医务室还有没有人值班? 不对,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她现在饥肠辘辘,饿得都快吞下一头牛了。 离开了陆家,她就没了购物本和粮食本,以后吃饭就得从黑市上想办法了。 短时间还能对付过去,时间长了也不是办法。 好在她口袋里还有两三斤粮票,省着点儿吃的话,够她对付几天的。 想着想着,陆蓁已经走到了军区大院的门口。 隔了老远,她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在门外的马路牙子上来回徘徊。 许敬明,他在这里做什么? 大院管理严格,哪怕大院家属进出都需要证件。 外面的人想要进来,不仅要受到警卫的严格盘查,还得走一定流程。 这个点儿,许敬明自然是进不来的。 就连她,断了和陆家的关系,以后想要再进来只怕也很难了。 狐疑归狐疑,陆蓁心里却并不想见到许敬明。 如果她前脚才和陆家断了关系,后脚就站在在大院门口和许敬明聊天。 哪怕她什么都没做,陆嘉兰也会借机泼她一身脏水的。 想到这儿,陆蓁推着自行车转身就走。 她宁肯绕道走后门儿,也绝不跟许敬明扯上半点瓜葛! 谁知身后,许敬明已经看到了她。 “蓁蓁!”许敬明扯开嗓门儿在马路牙子上冲她挥了挥手,“蓁蓁我在这儿......” 这个杀千刀的,是生怕别人不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吧? 陆蓁心里恨得牙痒痒的,脚下却走得更快,冷不防就踢到了一粒石子。 她本来就昏昏沉沉的,被这么冷不丁一吓,脚下又打了滑,整个人就朝前摔了过去。 得,这人一旦倒霉起来,喝凉水也要塞牙缝! 陆蓁叹了口气,认命地闭上了眼。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一道矫捷的身影从旁边的小树林里冲了出来。 来人一手握住陆蓁的肩膀,用自己高大挺拔的身躯帮她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 第16章 年轻的孟淮安真纯情 来人一手握住陆蓁的肩膀,用自己高大挺拔的身躯帮她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 另外一只手则牢牢地攥住了自行车龙头,单手将已经快要倒地的自行车提了起来。 陌生的男性气息混合着一股雪后松木的清冽,将陆蓁包裹得严严实实。 暗夜中,陆蓁甚至能够清楚地听到对方激烈的心跳声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你......没事吧?”男人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清冷,低沉又磁性。 是孟淮安。 陆蓁平复了一下心跳,“谢谢你孟同志,我没事。” 孟淮安“嗯”了一声,迅速挪开了搁在陆蓁肩膀上的大掌。 凌厉的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马路上的许敬明。 “门外好像有人在叫你。”他道。 “别管他。”陆蓁唇角微抿,好看的眉眼里带了几分不太明显的愠色。 “可一直放任他这样的话影响也不太好......” 孟淮安借着昏黄的路灯悄悄打量着她的神色,似乎在判断她这句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需要我帮忙吗?” 陆蓁错愕地抬头,有些不明白之前还袖手旁观的孟淮安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主动? 但她刹那的沉默看在他眼里,却变成了心软的表现。 孟淮安自嘲地扯了扯唇角,神色已经冷了下来。 “抱歉,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说着,他迅速停好了自行车,也不看陆蓁,抬腿就走。 未行几步,身后突然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孟淮安一回头,就看到陆蓁倒在了冰凉的水泥路上。 “蓁蓁......”大门外,许敬明焦急地喊了起来。 听到声响,警卫也从值班室跑了出来。 “我来吧。”孟淮安抢在警卫之前将陆蓁抱了起来。 交代警卫帮忙看好自行车后,他就抱着人朝医务室飞奔而去。 几分钟后,陆振远行色匆匆地出现在大院门口。 他没看到被警卫推到值班室的自行车,扫了一遍不见陆蓁的身影,便急匆匆地奔出了大院。 。 陆蓁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务室的病床上。 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让她皱了皱眉头。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突然压下来,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察觉到有人正在解自己的衣服纽扣,陆蓁下意识地抓住了对方的手。 “你在干嘛?” 孟淮安像被火烫了一般猛地缩回手,平日里冷峻的俊颜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我......你发烧了,医生让我帮你测量温度。” 向来不动如山的男人此刻似乎有些慌乱。 他垂眸避开陆蓁的视线,像是自证清白般将一支老式的水银温度计递到了她的手上。 “医务室里没有值班护士,都是男的。所以我......” 陆蓁从未见过孟淮安如此模样。 记忆中这个男人素来冷峻,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 她有些新奇地打量着他,那目光烫在孟淮安身上,他脸颊的红晕顿时蔓延到了脖子上。 “既然你醒了,那就自己来吧。” 他胡乱将温度计塞到了她手上,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尽管他步履依旧从容,但不知为何,陆蓁却从他的背影中嗅到了一丝仓惶的味道。 原来年轻时的孟淮安竟然如此纯情吗? 陆蓁唇角绽出一抹连她自己都没能察觉的笑意。 她将温度计塞到了腋下,想要坐起身来,身子却沉甸甸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几分钟后,孟淮安端着一个印有“为人民服务”的白色搪瓷杯走了进来。 “烧到多少度了?”他问。 “39.5°。”陆蓁接过水,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 因为喝得急,一滴水珠顺着她的唇角滑落,沿着她弧度漂亮的下颌线蜿蜒而下。 陆蓁的脖子修长纤细,在暖黄的灯光下宛如莹润的白玉。 看着那滴水珠落入她的锁骨窝,孟淮安只觉得口干舌燥,竟生出一种想要拭去那滴水的冲动。 他喉结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艰难地挪开了目光。 “怎么烧得那么厉害,你白日里没有吃药吗?”孟淮安的声音有点哑。 “没。”陆蓁又渴又饿,竟一口气将那杯水喝得干干净净。 她摇了摇头,刚想说话,肚子里突然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响声。 陆蓁:“......” 真是丢死个人了! 陆蓁尴尬地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却因此错过了孟淮安唇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就在这时,值班的王医生拿着针筒药水走了进来。 孟淮安将温度计递给了他,“烧得有点厉害。王医生,这不碍事吧?” “先打一针把烧退了再说。”王医生一边敲开玻璃管针剂,一边絮絮叨叨地埋怨道, “这种天穿得这么单薄,不发烧就怪了!蓁丫头,不是我说你,你们年轻人再爱美也得有个限度啊......” “今年倒春寒厉害,你可千万别把自己身体不当一回事儿。” 孟淮安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深晦之色。 见他愣在原地,王医生回头睨了他一眼。 孟淮安感知力敏锐,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王医生?” 王医生轻咳一声,“我要给蓁丫头打针了,麻烦在场的男同志回避一下。” 在场唯一的男同志顿时闹了个满面通红,同手同脚地走出了病房。 打完针,陆蓁就睡下了。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一双带了薄茧的大掌正在摸她的额头。 “怎么还这么烫?”孟淮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隐隐的担忧。 “怎么,着急啦?”王医生戏谑地看着他,笑道, “我听说你小子当初在战场上受了伤,连麻药都没上就硬生生把子弹头取出来了。现在不过是点小感冒,你就沉不住气啦?” “那不一样。”孟淮安声音低哑,“姑娘家娇气,跟大男人没法儿比。” 王医生从前是中医出身,闻言伸手搭上了陆蓁的脉搏,为她诊脉。 “她体质本来就弱,这阵子又......内忧外患、郁结于心。一下子爆发出来,所以才会来势汹汹。” 王医生叹了口气,道,“体质的事只能慢慢调理了。至于发烧,先观察着,如果到天亮还不退,就必须往医院送了。” 第17章 我不想和你做对怨偶 孟淮安抿了抿唇角,没吭声。 等王医生走了,他才轻轻推了陆蓁,“陆蓁同志,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睡梦中的陆蓁皱了皱眉头,眼睛轻轻眨动了几下。 大约是实在太乏了,她挣扎了几下又翻身继续睡了。 毕竟男女有别,孟淮安不好对她有太过直接的肢体接触。 他想了想,索性打开了铝皮饭盒,径直放到了她的鼻子下面。 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瞬间飘散开来,勾得陆蓁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却正好看到孟淮安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孟淮安这人气场重,身上又总是有种超乎年龄的深沉。 记忆中,陆蓁似乎很少见到他笑。 因而此刻看到他眼中浅淡的笑意,就如在料峭春寒中看到的第一抹绿意,竟让她生出几分惊艳之感。 这么帅的男人,陆嘉兰是瞎了眼吗,竟然两辈子都错过了! “既然醒了,就先起来吃点东西吧。” 孟淮安一本正经,仿佛刚才那个促狭的人不是他一般。 铝皮饭盒里白白胖胖的饺子瞬间勾起了陆蓁的食欲。 她艰难地撑起了身子,但因为烧得浑身乏力,刚起身到一半又栽回了被窝。 孟淮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饭盒大步走到她旁边。 他一手穿过她的腋下,一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带了起来。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两人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吃吧,我再去给你倒杯水。” 孟淮安端着搪瓷杯出了门,再回来时陆蓁已经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半的饺子。 见她像是饿狠了的样子,孟淮安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慢点,没人跟你抢。”他顿了顿,又道,“他们......连饭都没给你留吗?” 陆蓁笑了笑没说话,吃饭的速度却放缓了下来。 孟淮安沉默了一下,又道:“我刚才去陆家找你了。” 陆蓁错愕地抬头,“你找我做什么?” “就今天领证儿的事,我听说陆伯母生了好大的气。” 他以为这是他和陆蓁的事,只要他们俩说好就行了。 却做梦也没想到这件事会成为陆蓁和陆家决裂的导火索。 “抱歉,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替你去陆家解释。” 陆蓁用筷子戳了戳铝皮饭盒里的大白菜猪肉饺子,突然没了食欲,“没必要。” “我和陆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不用再向他们解释什么了。” 孟淮安:“抱歉,这事儿都怨我。” “我和陆家闹崩是迟早的事,就算不是因为今天这件事也会有别的原因,所以你不用为这件事感到自责。” 陆蓁沉静的目光里带了几分半讥半讽之色,看在有心人眼里就成了别样的妩媚, “还有件事我早就想说了,婚姻是件神圣的事,你不必因为一个错误就勉强自己娶我。” “孟淮安同志,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我的人生,我自己会负责!” 孟淮安眸光一黯,漆黑如墨的眼瞳里闪过一抹陆蓁看不懂的光芒。 “你是说,你想取消咱们的婚约?” 不知为何,陆蓁觉得他这会儿的目光有些冷。 她想了想,不答反问,“孟淮安,你觉得勉强的婚姻有意义吗?我不想和你做一对怨偶!” 孟淮安艰难地张了张嘴,半响才低低地问了一句,“如果我说不勉强呢?” 屋外突然响起了喧哗声,听动静是有人吃坏了肚子专程过来找王医生看病的。 这么一分神,陆蓁就有些没听清楚他的话语,“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孟淮安低头掩住了眼底的情绪,“所以你是决意不回陆家了吗?” “嗯,不回了。”陆蓁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今天去大杂院......” “我今天去大杂院是去找房子的,不是去相亲的。” “我知道,张伯母都跟我说了。” 见她解释得认真,孟淮安突然轻笑了一下,“那你找到房子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陆蓁塞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没滋没味地嚼着, “现在大量知青返城,家家户户都一房难求。”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孟淮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 “是打算留在京市还是回香山市?” 陆蓁也不瞒他,“如果可以,我还是想留在京市。” 说到这儿,她突然想起那张陆嘉兰留给她的纸条。 陆蓁从口袋里掏出纸条飞快地扫了一眼上面的地址,脸色刹那间已经变了几变。 “怎么了?”孟淮安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 “没事儿。” 说来也巧,陆蓁的亲爹也姓陆,叫陆云峰。 她亲妈则姓苏,叫苏月琴。 上辈子陆蓁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回去认他们,是因为被陆家蒙骗了。 陆家人说当年是她亲生父母故意换了两家的孩子,才会害得他们骨肉分离。 她当时年轻,听信了陆家人的洗脑,对他们心中有愧! 又不耻自己有对人品卑劣的亲生父母,便在陆家人的恳求下,断绝了回香山的念头。 等她醒悟过来前往香山时,她亲妈已经因病去世,而她亲爹也在妻子死后不知所踪。 据当地人说,她亲爹亲妈虽然过得清贫,却很宠陆嘉兰这个女儿。 别说虐待,连根头发丝儿都舍不得碰她一下。 什么把她嫁给地痞流氓换彩礼更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当年陆家人找到陆嘉兰时,苏月琴已经生了重病。 也不知陆家人用了什么办法,总之上辈子她亲爹亲妈并没有认回她。 有人说是陆家人以权势压人,他们才会忍气吞声,捏着鼻子认下这件事。 也有人说是他们见钱眼开,收了陆家人一大笔钱将她卖给了陆家。 真相如何,陆蓁已经不得而知。 但这件事却成了她心里一道过不去的坎儿。 因为当时在那边待了小半个月寻找亲爹的下落。 所以哪怕隔了许久,陆蓁至今依然记得那个地址。 可陆嘉兰给她的地址却跟她记忆中的地址差着二三十里地的距离。 究竟是这辈子她的重生扇动了蝴蝶的翅膀,导致她亲爹亲妈搬了家? 还是陆嘉兰给了她一个假地址,特意挖了坑让她跳? 第18章 迟早会有那一天,你害羞什么 陆蓁倒并不是想隐瞒孟淮安什么。 但没办法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亲爹亲妈地址的,更没办法指证陆嘉兰这个地址是假的。 所以她只能含糊其辞地笑了笑,“等在京市这边站稳了脚跟,我还是要回香山走一趟的。” 孟淮安也不知信没信,但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手中的搪瓷杯递给了她。 “再喝点儿水吗?” 陆蓁接过搪瓷杯喝了一口,发现竟然甜丝丝的。 “这是麦乳精?”好久没喝过这味道,陆蓁竟然有点儿怀念。 “嗯。”孟淮安脸上没什么表情,“王医生给的。” 王医生刚好从门外路过,听了这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孟家这小子是傻的吧? 明明是自己买的,偏偏要把功劳推在别人身上。 难怪这小子一大把年纪还娶不到媳妇儿呢,口是心非果然是要吃大亏的! 等回去他一定得跟他儿子说,以后离这孟家小子远点儿,免得他有样学样,让他老王家也绝了后。 。 军区小红楼。 陆敬源还没走到家门口,就被秦婶儿拦了下来。 “老陆啊,秦姐跟你做了这么多年邻居,知道你是个好的。但今天这事儿吧,实在是你家做得不太厚道了!” 秦婶儿扯起大嗓门,声音洪亮得足以让整幢楼都听到, “你们要嫌弃蓁蓁,当初就不该将她留下。既然留下了,就该善待人家。” “好好的闺女大晚上被你们撵出门,连件外套都不让人带。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杀父仇人呢!” “我听说蓁蓁还没走出军区大门就昏倒了,现在还在医务室躺着呢。” “若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是不是就落了个逼死养女的名声,你说你以后还怎么在军区做人啊?” “秦姐,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最近工作忙,就没顾得上家里。” 陆敬源脸上还带着笑,但那笑意已经不达眼底。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秦婶儿这么做,等于当众把他面子摁在地上摩擦,他以后想要回旋遮掩就很难了。 但秦婶儿是大院里出了名的难缠人物,她男人军职又比他高,他是得罪不起的! “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蓁蓁一个交代的。” 扔下这句话,陆敬源也没心情和她继续周旋,径直回了屋。 “老陆,你不说今晚要忙到很晚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见自家男人脸色不好,江秀芝连忙迎上前来,赔笑道, “你别听秦婶儿胡咧咧,这件事......” “够了!”陆敬源猛地拍了拍桌子,脸上已是山雨欲来, “江秀芝,我前几天跟你说的话,你是当耳旁风了吗?” 江秀芝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家男人。 陆敬源又提高了声音,“你从前一直把蓁蓁当亲生的养,怎么能因为一点误会就和她离了心呢?” 江秀芝不明所以,下意识答道:“那还不是因为她自己太不懂事,什么事情都要和兰兰攀比!” 见自家媳妇儿如此不上道,陆敬源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真是榆木疙瘩! 他都暗示得这么明白了,她居然还不顺着台阶往下走。 陆嘉兰看懂了父亲的意思,连忙道:“爸,这件事都是我的错,你别怨妈......” “当然都是你的错!她是姐姐,你凡事就该让着她。做妹妹的连这点气量都没有,你还是我陆敬源的女儿吗?” 见亲闺女如此上道,陆敬源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今天把话给你们撂这儿,不管发生了什么,蓁蓁都是我们老陆家的一份子。” “你要是不把你姐找回来,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凭什么?兰兰才是你亲闺女!”江秀芝气得差点没一口老血呕出来, “陆敬源,你失心疯了吗?” “你闭嘴!”陆敬源太阳穴上青筋直跳,压低声音道, “不把蓁蓁找回来,和孟师长家的婚事怎么办?” “又不是非她不可!”江秀芝面色讪讪,不服气道, “实在不行我把我娘家侄女介绍给孟家。” 陆敬源冷声道:“不行,你以为人人都有资格嫁进孟家吗?” “我实话告诉你,孟家之前给孟淮安相看了好几个,孟淮安一个都没动心。” “只有蓁蓁,才让他点头打了结婚报告的!” 。 孟淮安才把从王医生那儿换来的苹果洗干净,转身一看陆蓁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 她像是带着浓重的心事一般,就连睡梦里眉头也微微蹙起。 孟淮安把苹果搁在洗干净的搪瓷杯里,犹豫一下还是上前抱起了她。 他一手搂住她的后背,一手托住她的膝盖弯,尽量避开和她的过多肢体接触,让她舒服地平躺在病床上。 这些日子她好像瘦了不少,抱在怀里都感觉不到什么份量。 孟淮安深邃的眼眸里闪过复杂的光芒。 他转身出了病房,再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装满水的搪瓷盆和一条干净的蓝色手帕。 将沾了冷水的手帕叠放在她的额头上,他隔一阵子就替她换一次帕子。 但一小时过去了,陆蓁的额头依然很烫,丝毫也没有退烧的迹象。 孟淮安皱了皱眉头,起身去了门外推醒了正在打瞌睡的王医生。 “要不你给蓁丫头试试这个。”王医生递给他一瓶医用酒精,又交代了他用法。 一听说要擦拭腋下、前胸后背等私密的位置,孟淮安麦色的肌肤上顿时泛起了淡淡的红色。 “我刚才听人说,你们今天已经领证了?”见他这样,王医生忍不住打趣道, “新媳妇儿也是媳妇儿,反正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你小子还害羞什么?” 孟淮安投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面无表情地进了病房。 他没敢去解陆蓁的纽扣,只弯腰脱掉了她的袜子。 陆蓁生了一双很好看的脚,细嫩又白净,脚趾头像嫩藕牙似的,能够轻易地被他包裹在掌心。 孟淮安喉结微动,然后目不斜视地低下头,拿酒精打湿了棉片,不断擦拭着她裸露在外的脖子、掌心和脚心。 过了一会儿,王医生从外面走了进来,递给他一支温度计。 “你再给蓁丫头量量温度,如果还不退烧就赶紧往医院送,别回头烧成肺炎了。” 孟淮安捏着温度计,站在原地没动。 王医生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见状连忙笑道:“懂了,我这就回避。” 第19章 等她好了,我们就领证 “王医生走得干脆,剩下孟淮安一个人进退维谷地在原地愣了半天。 最终他还是没给她测体温,而是拿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发现没那么烫了,他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陆蓁醒过来时,孟淮安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怕吵醒他,陆蓁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孟淮安猛地惊醒了过来,抬手就去摸她的额头。 这个动作他做得非常自然,就像是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一般。 “你......”陆蓁还没来得及说话,病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姐,好好的你怎么就病倒了......” 陆嘉兰红着眼眶跑了进来,一眼就瞥见了孟淮安搁在陆蓁额上的手掌。 她脚步一滞,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已经在心里排练了许久的话竟被她瞬间忘到了九霄云外。 身后,陆敬源大步走了进来。 对此情形,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只要陆蓁能嫁给孟家小子,不管她乐不乐意认他们,他和孟家结亲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还不赶快给你姐道歉!”陆敬源轻咳一声,用手肘撞了撞发呆的亲闺女。 陆嘉兰猛然回过神来,低头掩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怨毒之色。 “姐,今天是我不好,不该因为一时的嫉妒就和你置气。” 陆嘉兰“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咬着唇角怯怯地看着陆蓁。 她红红的眼眶带了泪,看起来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姐,爸刚才已经狠狠批评了我一顿。你就原谅我这一次,跟我回家吧!” “是啊蓁蓁,陆家才是你的根。”陆敬源道,“不回去,你又能去哪儿呢?” 陆嘉兰跪下去的那一刻,陆蓁就知道自己已经处在了十分被动的位置。 哪怕这会儿医务室里没几个人,但不出明天,陆嘉兰跪着求她回家的事情必定会传遍整个军区大院。 回去,她肯定不愿意。 不回,舆论的风向就会偏向陆家。 陆嘉兰姿态做得足,哪怕以前站在她这一边的,也会因此骂她不知好歹、不识抬举。 不得不说,陆嘉兰这一招还真是够狠的! 陆蓁用力地闭了闭眼,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烦躁。 “陆伯伯,您不用担心陆蓁无处可去。” 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孟淮安突然开口说道,“等她病好了,我们就会去领证。” 陆蓁愕然地看向离自己咫尺之遥的男人,有些搞不懂孟淮安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她以为他们刚才已经达成了取消婚约的默契,这男人怎么还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呢? 孟淮安朝她眨了眨眼睛。 “姐,你和孟大哥......真的要领证了吗?” 陆嘉兰的唇被她咬得泛白,留下几道深深的牙印儿。 陆蓁看得出,这一次她是真的很伤心,伤心到连她眼中的泪水都情真意切了几分。 “对。”短暂的犹豫之后,陆蓁已经平静地点了头。 既然已经和陆家断绝了关系,她就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去了。 和孟淮安的事可以从长计议,但要紧的,是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这也......太突然了吧?” 陆嘉兰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掌紧紧地捏成了拳头,指甲深陷进肉里,掐出几道明显的血痕。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陆敬源警告地看了一眼亲闺女,笑呵呵道, “你姐夫已经打了结婚报告,领证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嘛。” “姐夫”两个字刺得陆嘉兰心里又酸又痛,她突然觉得亿万富翁的老婆好像也没那么香了。 “陆伯伯,蓁蓁的事您就不用再操心了。” 孟淮安语气平静却强势,“一切有我,我会安排妥当的。” 陆敬源也是老狐狸了,怎么会听不懂他话里话外的暗示。 但他今天必须把陆蓁带回去。 只有陆蓁从陆家出嫁,他才能享受到两家联姻带来的最大好处。 “淮安,身为一个男人你有担当是好事,但蓁蓁毕竟是陆家的女儿......” “陆叔叔,你就听我孟大哥的吧。”陆蓁一口打断了他的话, “您和陆姨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拖累您们。” 陆蓁眼角泛红,眼眶里噙着要落不落的泪珠,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如果害得您们家宅不宁、夫妻反目,那我宁可不嫁,明天就买票回香山市。” 见陆敬源面露迟疑之色,陆蓁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难怪陆嘉兰成天茶里茶气的呢,你别说,这一套某些时候还真管用! 不过说到底,还是陆家舍不得让她回香山。 只有她留下并嫁给孟淮安,陆家才有利可图。 她要是真的狠下心拍拍屁股走人了,陆家可就半毛钱利益都捞不到了。 “蓁蓁,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你妈她......只是一时气话而已。” 陆敬源不着痕迹地审视着陆蓁,似乎想要分辨她是在吓唬自己,还是认真的? 陆蓁坦然地对上他的视线,平静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陆叔叔,您和我陆姨做了几十年夫妻,应该了解她的性子。” 目光飞快扫了一眼病房外围观的人群,陆蓁低头时苦涩地笑了笑, “她若真的只是说说气话,这会儿就该跟您一块儿来了。” 陆敬源被她噎得哑口无言,心里又暗暗埋怨妻子心眼太小,不肯为大局着想。 这丫头跟狐狸一样狡猾,分明是看准了江秀芝不在场,故意拿她当借口呢! 可偏偏人家说得合情合理,饶是他口才再好也没办法反驳半分。 “姐,你是不是还在埋怨咱妈......”陆嘉兰欲言又止,把目光投向了孟淮安, “孟大哥,你劝劝我姐吧。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孟淮安的大掌隔着被子轻轻捏了捏陆蓁。 陆蓁瞬间会意,哼哼唧唧地往床头靠了靠,整个人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顿时没精打采的。 “你们出去吧,陆蓁还发着烧呢。” 孟淮安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将她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摁了摁,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你们要真像自己说的那样心疼她的话,就不该在这时候说这些有的没的。” 第20章 你总不会爱上我了吧? 陆嘉兰的眼眶又瞬间红了几分。 她想说些什么,却又在陆敬源警告的目光中闭了嘴。 陆嘉兰心有不甘地剜了一眼陆蓁。 那目光如刀子一般锋利,让陆蓁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淮安,蓁蓁就先拜托你了。” 见孟淮安态度坚决,陆敬源脸色微微一沉,但随即他又若无其事地笑道, “等明天天一亮,我就让你陆伯母去菜市场买只鸡煲了汤给蓁蓁送来。” “爸,今晚我就留在这里陪我姐吧。” 陆嘉兰还磨磨蹭蹭地赖在原地,不肯离开。 “走吧,别打扰你姐休息。”陆敬源扫了她一眼,率先踏出了病房。 等病房的人都走完了,陆蓁才后知后觉地品出一丝尴尬。 她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孟......大哥,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帮我解围,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 “我不单单是在为你解围。”孟淮安沉默了片刻,突然抬眸对上她的视线, “陆蓁同志,我刚才的提议是认真的!”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随时可以和你领证。” 陆蓁愣了愣才意识到他没有和自己开玩笑的意思。 她心跳陡然乱了节奏,“我以为我们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孟淮安,你真的不用勉强自己!” “陆蓁,你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我是被勉强的?” 孟淮安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神色复杂地问道, “你觉得我像是为了内疚就搭上自己一辈子的人吗?” “那你是为什么?”陆蓁偏头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语出惊人道, “总不能是爱上了我吧?” 灯影昏黄,她的目光好像带着一种能够堪透人心的力量,让他几乎无所遁形。 孟淮安避开她的视线,艰难道:“因为我和你一样,需要一门婚事来摆脱目前这种尴尬的处境。” “我想把户口从孟家迁出来。可除非我结了婚,向单位打报告分了房子,否则我没办法迁出我的户口。” 陆蓁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如果孟淮安说喜欢她,她肯定会觉得十分扯淡。 毕竟他们才接触过几次,总不能因为上床未遂,他就突然爱上她了吧? 真要那样的话,也绝不是喜欢,而是见色起意! 若真是如此,她一定离这个男人越远越好。 但孟淮安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让陆蓁找不出任何破绽。 可她还是有些怀疑,“为什么是我?以你的条件,只要你愿意,这京市有的是姑娘排队和你领证。” 孟淮安避开她的视线,短暂的沉默后他才哑声说道, “大概是因为咱们处境相似吧。对他们来说,我和你都是多余的人,不是吗?” 孟家的事,陆蓁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原来他娶她,是因为同病相怜。 “可我已经不是陆家千金了,凭你的条件,应该可以找到更好的。” 孟淮安幽邃的黑眸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你不愿意?” 陆蓁:“不是不愿意,只是......” “这就够了,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孟淮安微微蜷缩了手指,飞快打断她,“如果你愿意,我们明天就去把证领了。” “至于酒席的事,等领了证我向上头申请了房子,咱们再来补办好吗?” 陆蓁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可耻的心动了。 说实话,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过随时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的腥风血雨的日子。 而嫁给孟淮安,就可以把之前流言蜚语带来的伤害化解到最小值。 再者,抛开情情爱爱来说,孟淮安确实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上辈子这个男人一直洁身自好,她并未听到他有什么风流韵事。 至少,他比许敬明靠谱多了! 当然,她也不是没有听过他的那些传闻。 这里面让她最在意的,还是陆嘉兰是他白月光这件事。 之前她一再告诫他不要因为责任就勉强娶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刚才他的回答,似乎已经排除了这一条? 毕竟,以孟淮安的性格,他总不至于做出“当不了你男人,就当你姐夫”这种狗血的事情吧? 至于性取向和性无能这种事,说实话,陆蓁并不在乎。 她是个有精神和身体双重洁癖的人。 上辈子自打发现许敬明出轨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允许他碰过她。 一次“脏黄瓜”,终身都是“脏黄瓜”。 谁爱用谁用,反正她不稀罕! 因为这样的心理障碍,所以这辈子她不介意和孟淮安做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酒席的事可以推迟,但不能不办,而且必须是在军区办。” 不是她爱慕虚荣。 但以她和孟淮安现在的情况,如果他不能把她热热闹闹地娶回去,回头势必又会是新一轮谣言的开始。 只有孟淮安足够重视他们之间的婚礼,大家才不会轻视她,才能尽量化解之前的流言和伤害。 “没问题。”孟淮安抬头看了她一眼,“都听你的。” “我还有一个要求。”陆蓁想了想,认真道, “我只想以陆蓁的身份嫁给你,你能接受吗?” 孟淮安不答反问,“如果娶你的不是孟青山的儿子,而只是孟淮安,你还愿意嫁吗?” “当然!”陆蓁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又不在乎你的身份地位。” “那我的答案也跟你一样。”孟淮安眼中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你是不是陆家千金,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陆蓁吐了一口气,突然有些莫名的紧张,“所以,咱们俩只是契约婚姻吗?” “契约?”孟淮安眼中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 “就是各取所需,搭伙过日子的意思。”陆蓁以为他不明白,连忙解释道, “你看,你帮我摆脱陆家的纠缠,我帮你自立门户,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当然,如果你觉得以后过不下去了,跟我说一声,我也可以和你离婚。” “离婚?”孟淮安咬了咬腮帮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考虑得还真是周全。” 第21章 可以离婚,不可以戴绿帽子 “先说断后不乱嘛。”陆蓁并未察觉他逐渐危险的目光,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们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就算是契约婚姻,我也希望彼此能够有一定的契约精神。” “如果以后你喜欢上了别人,请直接告诉我。咱们可以离婚,但你不可以在婚内给我戴绿帽子!” “放心,不会有这种事的!”孟淮安额上的太阳穴跳了跳,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顿了顿,他又迟疑着问道,“不过,这个约束对双方都有效吗?” “当然。”陆蓁答得斩钉截铁,“我这个人一向很公平的。”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孟淮安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病床边沿,一锤定音道, “等你烧退了,咱们就去领证。” “恐怕没这么快......”陆蓁有些为难地看向他, “陆家的户口簿不在我身上,想要领证恐怕还要先过他们那一关。”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孟淮安将搪瓷杯里的苹果递到她手上, “陆家那边,我自有办法。” “你哪来的苹果啊?”这苹果又红又大,闻着还有一股诱人的果香。 陆蓁前世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此刻却被一个普普通通的苹果勾起了口水。 “拿粮票和王医生换的。” 王医生拿着药正往隔壁去,听到这话脚步猛地一滞。 这孟家小子之前不还把麦乳精的功劳推到他身上吗? 怎么才这会儿功夫,就突然不装了? “有刀吗?”陆蓁四处扫了一眼,想要把苹果一分为二。 这年头苹果可是个稀罕物,她哪里好意思吃独食。 “你自己吃。”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孟淮安脸部冷硬的线条顿时柔和了几分。 “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 公平公正的契约婚姻,应该由她带头做起。 婚姻中不管哪一方太过自私,都不会长久的。 “没有刀。”孟淮安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你先吃吧,剩下的给我就行了。” “啊?”陆蓁直觉有些不妥。 他们俩的关系,好像还没好到这种地步吧? “快吃吧。”孟淮安从她手里接过苹果塞到了她的嘴边, “一会儿等你睡着了,我还得出去办点事。”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被他这么一打岔,陆蓁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等香甜的苹果入口,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嗯,必须出去。” 孟淮安显然没有向她解释的意思,陆蓁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那你快去吧,不用管我了。” “没事儿,也不差这点儿时间。” “哦。”陆蓁小口小口地啃着苹果。 那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可爱样,就跟孟淮安以前在野外作战时看小松鼠进食一模一样。 孟淮安一时看得出了神,连陆蓁把剩下的大半个苹果递到他手边他都没察觉到。 “你......吃那边我没动过的吧。” 陆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见他不接,她又道,“要不我还是去问王医生找把刀吧。” 说着她就想跳下床,却被孟淮安伸手拦住了。 “不用。”孟淮安接过苹果放到嘴边,对准她啃过的地方就咬了一口。 陆蓁臊得满面通红。 可孟淮安却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陆蓁怀疑他是故意的,但又找不到什么证据。 她索性翻身背对着他躺下,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谁知这一睡,竟一觉睡到了天亮。 等陆蓁再次醒来时,值完夜班的王医生已经抱着两个饭盒走了进来。 “蓁丫头,这是你妹妹刚才给你送的早饭,这是淮安给你买的。” 陆蓁打开一看,发现陆嘉兰的饭盒里除了粥、咸菜还有鸡蛋和白面包子。 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陆蓁不动声色地问道:“王伯伯,兰兰她人呢?” “她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孟家那小子说,刚把他给叫走了。” “哦。” 陆嘉兰这哪里是送的早饭,分明是送的糖衣炮弹! “王伯伯,昨晚辛苦您了,您吃完早饭再回去吧。” 陆蓁将孟家的饭盒塞到了王医生怀里,不等他拒绝,她已经跳下了床。 可走了两步,她就猛地停下了脚步。 算了。 不管陆嘉兰找孟淮安做什么,此刻她都没权利干涉他的事情。 “怎么不追啦?”王医生笑眯眯地咬了一口包子,一脸八卦地问道。 “追什么?” 陆蓁一脸“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极其自然地拿着孟淮安的蓝色手帕出了门, “我去洗漱一下而已。王伯伯,您是不是想得有点儿多了?” 王医生看破不说破,“孟家小子冷是冷了点儿,人还是很优秀的。蓁丫头,你可得把他看紧咯!” “王伯伯,这您就不懂了吧。是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留也留不住!” 陆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开始跟他胡侃起来, “这男人啊就像放风筝,拽得太松了太紧了都不行。您得给他一定的空间和信任,只要线拽在您手里,您还怕他飞了不成?” 王医生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连着“啧啧”了好几声。 “可以啊蓁丫头,你这可是真人不露相啊!” 陆蓁心想她哪里是真人不露相。 上辈子她只有一段失败的婚姻,充其量不过是个嘴炮王者而已! 心里这么想着,陆蓁面上却不动声色,装腔作势地笑道, “要不回头我上您家去,给您闺女传授几招?” 王医生指着她笑了笑,还没说话,病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蓁蓁。”陆振远手上捧着一个饭盒和一袋“高干粉”走了进来。 “二哥,你怎么来了?”陆蓁惊讶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这个点你还不去上班吗?回头就该迟到了。” “我来看看你,马上就走。”陆振远有些局促地看了看王医生, “王伯伯,蓁蓁她没事吧?” “没事,已经退烧了,以后注意着点儿就行了。” 王医生一边说一边出了病房,把空间留给了兄妹俩。 “这是你爱吃的三鲜馅饺子,我刚从饭店买的,还热乎着呢,你趁热吃。” 陆振远把带了体温的饭盒塞到陆蓁手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粮票和二十块钱放到床头, “蓁蓁,这些你先拿着,等哥回头发工资了,再给你送来。” 陆振远抬了抬手,想跟往常一样揉一揉她的脑袋。 但手到半空,又不知为何收了回去。 第22章 你和他的关系,看起来好像不错 “二哥......”陆蓁顿时红了眼眶, “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这钱和粮票我不能拿。” 哪怕吃住都在单位,但陆振远和她一样,每个月都得往家里交十块钱生活费。 一下子把半个月工资给她,他下半个月就该喝西北风了。 更何况这袋“高干粉”陆振远买的是最高标准的,一袋得七块钱了。 “听话,让你拿你就拿着。” “二哥,这钱我真不能拿!”陆蓁态度坚决, “你放心,我现在还不缺钱。如果哪天我真混不下去了,一定管你开口。” 陆振远在家里本来就是个不受宠的。 若是被王秀芝知道他拿了这么多钱给她,回头不仅是她会被人戳脊梁骨,还会连累他跟着一起挨骂。 “你不必骗我。”陆振远笑容苦涩, “以你的性子,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你也不会再向我开口的。” “你现在是不是巴不得和家里划清关系,离我们姓陆的越远越好?” 陆蓁没想到这个内敛到近乎木讷的二哥竟然一下子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她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没有说话。 此刻她可以编出无数个理由把话说得漂漂亮亮的。 但面对这样赤诚的陆振远,她不愿意骗他分毫。 “二哥......” “蓁蓁,我知道这次的事是家里对不住你。二哥没用,没办法改变什么......” 陆振远低着头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有几分沙哑, “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和二哥也生分了!” 见他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神色憔悴,明显是没睡好的样子,眼下还有些明显的黑眼圈,陆蓁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不会的二哥。我跟你保证,陆家是陆家,你是你。” “那你听话,把这些东西收着。你现在没了户口本,以后粮票就成了大问题。” 陆振远小心翼翼地将钱和粮票往她面前推了推,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和我一哥们儿说好了,他专门在黑市上捣鼓这些,以后你的粮票二哥给你包了。” 陆蓁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两辈子都亲情缘淡薄,让她过早地学会了独立。 她可以一个人面对疾风骤雨,也从不缺从头开始的勇气。 但她受不了别人这样掏心掏肺地待她。 “成,二哥,以后我要是缺粮票了一定跟你开口。” 说着,陆蓁将钱塞进了陆振远的口袋, “钱我真不缺,粮票咱们一人一半。” 陆振远还想说些什么,陆蓁已经一口打断了他, “二哥,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我也不能让你饿肚子是不是?” 陆振远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儿笑意。 他还想说些什么,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咳声。 陆蓁一抬头,就看到了提着包站在病房门口的孟淮安。 他低垂了眉眼,神色难辨。 但不知为何,陆蓁却感觉到了他身上莫名的低气压。 “孟大哥。”陆蓁冲他点了点头。 孟淮安这才抬步走了进来,视线在陆振远身上停顿了片刻,随后冲他点了点头,“二哥。” 这声“二哥”让陆蓁和陆振远两兄妹同时愣在了原地。 孟淮安性子清冷。 整个军区大院,除了他堂哥孟远舟,他和谁都不亲近。 所以这声“二哥”,让陆振远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但很快他就领悟了什么,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孟淮安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从包里拿出一套崭新的衣服递到了陆蓁面前。 “我估摸着尺码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先试试看,要是不合身的话我马上去换。” 陆蓁一上手,就知道这套衣服质地不错。 不仅如此,款式也很新颖。 不像是百货大楼的成衣,倒有点儿像“友谊商店”的舶来品。 这一下,受宠若惊的变成了陆蓁。 “这也太破费了吧......友谊商店这么早就开门了吗?” “不破费。”孟淮安神色淡然,“今天是咱们领证的日子,就当是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吧。” “你们......”陆振远眼中闪过一抹错愕的神色,“今天就要去领证吗?” “对。”孟淮安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二哥,等我的房子分下来,就请你来我和蓁蓁的新房喝喜酒。” “好,好。那你一定提前告诉我,我好给你和蓁蓁备份大礼。” 陆振远汗湿的手掌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身上的棉衣,目光却匆匆地从墙上的挂钟掠过, “蓁蓁,时间不早了,二哥得走了。你好好保重身体,等过几天我再回来看你。” “那你路上小心点儿。” 见他背影匆忙,甚至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陆蓁总觉得手里这些轻飘飘的粮票沉甸甸的。 孟淮安的视线落在她手上那些粮票上,“你和你二哥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 “二哥是陆家对我最好的人。”陆蓁点头笑了笑,“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 “那一块儿吧,正好我也没吃。”陆蓁将粮票搁到床头,伸手打开了两个饭盒。 饭盒里装的都是饺子,孟淮安那盒是“猪肉茴香”馅的,里面还躺了一颗煎蛋。 陆蓁自幼就不爱吃茴香,便把它递给了孟淮安。 见她端起三鲜馅的饺子吃得香甜,孟淮安眸光微闪,虽然没说什么,唇角的笑意却淡了。 他把煎蛋放到她碗里,低声道:“这个你吃。” 陆蓁将鸡蛋一分为二,“咱们一人一半。” 说着,她又挑了两只胖嘟嘟的三鲜饺子到他饭盒里,“你要尝尝这个吗,可好吃了。” 孟淮安筷子微顿,迟疑道:“你要尝尝我这个吗?” “不啦。”陆蓁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打小就不爱吃茴香馅儿的。” 孟淮安筷子一顿,眼底就多了一丝歉然,“抱歉,我不知道你不吃茴香。” “嗐,这有什么。”陆蓁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咱们俩刚刚开始,磨合的事情还多着呢!以后有什么事情如果我做得不够好,你也多担待着点儿。” “嗯。”孟淮安唇角绽出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第23章 这是我对象! 吃完饭,孟淮安拿着饭盒去外面清洗,陆蓁则匆匆换上他给自己新买的衣服。 不得不说,身为一个铁骨铮铮的大直男,孟淮安的眼光是刁钻的。 乳白色的呢子大衣剪裁流畅,款式也简单大方。 就算搁在后世也绝对不会过时。 再配上他买的水蓝色高领毛衣和黑色裤子,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绝对百分百。 “好看吗?”陆蓁唇角噙着笑,对推门而入的孟淮安问道。 孟淮安没答话,漆黑如玉的眼眸却在这一瞬间亮得吓人。 “不好看吗?”陆蓁刚刚升起的自信因为他的沉默变得不确定起来。 难道说,她和孟淮安之间存在着审美代沟? “很好看!”孟淮安喉结滑动,飞快地撇开了视线, “你感觉好些了吗?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先去把证领了?” “你已经拿到户口本了?”陆蓁被他的高效率给惊了一下。 “嗯。”孟淮安从自己的军装外套里掏出两个户口本和介绍信塞到她手上, “等领完证,就把你的户口也一并迁出来,你就不用担心粮票的问题了。” “哦。”陆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才一个晚上,这男人竟然做了这么多事情? 她迷迷瞪瞪地跟着孟淮安去了派出所,直到办事员在“结婚证”上盖上了公章,也没能回过神来。 这年头的结婚证比a4纸略小,就像一个大红奖状。 “结婚证”三个字上方悬挂着国旗,中间则是一颗金光闪闪的五角星。 证件左边的图框里写着“勤俭持家”,右边则写着“计划生育”。 “这是国家发给你们的结婚补贴。” 办事员把棉花票、油票和布票朝两人的方向推了推,并在证件上盖上了票证已发的公章。 “谢谢您同志,这是我们的喜糖,您别嫌弃,收着图个喜庆。” 见陆蓁还在愣神,孟淮安伸手接过票证,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喜糖递给了对方。 孟淮安出手阔绰,喜糖买的都是“花生牛轧糖”和“红酥虾塘”这种高级货。 办事员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嫌弃。 “你们不是说还要迁户口嘛,就在隔壁。走,我带你们过去。” 有了办事员的指引,户口迁移就顺利多了。 不到十分钟,一切手续都办理完毕。 办事员又交代道:“粮食关系就不归咱们派出所管了,得到街道办办理,你们去的时候记得带上户口本哈。” 陆蓁丢失的神魂终于在这一刻归位,朝办事员连声道了谢,她这才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 “你啥时候买的喜糖,我咋不知道?” 孟淮安扯了扯唇角没说话,下一秒却抓住她的手腕往她掌心里塞了两颗喜糖。 “新婚快乐!”他飞快地放开她的手,声音里却隐含着笑意。 陆蓁被整得有点儿不会了。 不就是个契约婚姻吗,竟然整得这么隆重? 她有心想问几句,可看着他那双深邃又专注的黑眸,到嘴的话竟然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剥了一颗“花生牛轧糖”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一点一点渗透进陆蓁心里。 真甜呐! “你不吃吗?”陆蓁将剩下的一颗糖剥开递给他。 “嗯?” “不是说新婚快乐吗?”陆蓁脸颊微微发烫,却依然勇敢地迎上他的视线, “结婚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荫落下,这一刻,孟淮安眼中像是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他没有说话,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往上带了带,然后就着她的手低头含住了那颗喜糖。 指尖微湿,陆蓁的脸颊更烫了。 这男人,看着不声不响的,怎么这么大胆?! 陆蓁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四周,好在现在时候还早,大街上空荡荡的并没有几个人。 她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走吧,先把粮食关系办下来。” 身后,有脚步声匆匆追了上来,“陆蓁同志,请等一等。” 陆蓁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前天给自己录口供的年轻民警。 “傅向东同志,有什么事吗?” 傅向东:“你前天说的那个追杀你的小混混,我们查到他的踪迹了。” “当真?”陆蓁心里猛然一喜,“你们抓到他了吗?” “昨晚东四胡同那边发生了一起打架斗殴事件,其中有个人跟你描述的小混混很像。” 傅向东挠了挠脑袋,有些抱歉地笑道, “我们去时他已经跑了,不过我打听到对方在江湖上的诨号叫林二狗,手上没沾过血,向来只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也不知道这次为什么对你下了狠手?” 陆蓁心知肚明,也知道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但猜测不能当成证据。 若她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就胡乱攀咬陆嘉兰,只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十分不利。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之前我压根儿就没见过这个人。” “要不你再仔细回忆回忆,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其他人?” 傅向东道,“如果你能多提供点儿线索,我们才好顺藤摸瓜。” 陆蓁眸光一闪,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我最近并没有和其他人发生过冲突。” 看到她的神色,孟淮安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傅向东还想问些什么,他已经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傅同志,该说的那天录口供时她不是已经全都说了吗?” 傅向东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心里猛然一惊。 眼前这个帅气得不像话的男人明明气势惊人,刚刚他怎么就忽略了他的存在呢? “这位是?” 孟淮安微抿了唇角不说话,只把目光看向陆蓁。 “这位是......”陆蓁停顿了一下,赧然道,“是我对象!” 傅向东眼中的光芒顿时黯淡了几分,“原来陆同志已经结婚了啊。” “嗯,今天刚领的证儿。” 孟淮安伸手抓出一把喜糖递到傅向东面前,“傅同志,吃喜糖不?” “多谢。”傅向东接过糖,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陆同志,那我就先进去了。等案子有了新的进展,我再通知你。” 陆蓁目送着他远去,刚想说话,就看到孟淮安的目光朝拐角的小胡同扫了一眼。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正好看到一道俏丽的身影隐入胡同里。 那是陆嘉兰? 第24章 她好像自作多情了 陆蓁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孟淮安,“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孟淮安微垂了长睫,掩住了眸底的风云起伏。 陆蓁原本并没有往其他地方想,但因为他的这句话,她心里却突然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她敢确定她刚才并没有看错,那个人就是陆嘉兰。 以她的目力都能认得出来,就更别说是孟淮安了。 明明就没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孟淮安为什么要故意瞒着她呢? 不知为何,陆蓁脑海中莫名闪过前世的一句话—— 挂在嘴边的未必是真,唯有放在心上的才会绝口不提! 再想想早上两人一起出去的事情...... 该不会陆嘉兰真是孟淮安的白月光吧? 她早上才给孟淮安找了借口,这才不过半天功夫,他就啪啪打她的脸。 陆蓁感觉腮帮子隐隐作痛。 艹,草率了! 可如今证儿都领了,总不能马上就退货吧? 算了,反正想再多也没用。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且说好了只是各取所需的契约婚姻,孟淮安只要不给她戴绿帽子,不管他心里有谁她也没权力干涉。 迅速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之后,陆蓁就不再纠结这件事了。 接下来两人又去街道办转了粮食关系。 出了街道办,大街上已经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陆蓁心里却生出了一丝茫然。 “怎么了?”孟淮安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 “没事,就是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这话说出来陆蓁就觉得有些不妥,但再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孟淮安面色微变,“陆蓁,你是不是忘了咱们已经结婚了?” “为什么这么说?”陆蓁有些茫然。 “咱们已经结婚了!”孟淮安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你自然应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不知为何,陆蓁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 等等,孟淮安的意思该不是要带她回孟家吧? 可孟家的情况...... 陆蓁眼中闪过一抹迟疑。 她以为她昨晚已经和孟淮安说得很清楚了,他们的婚姻只是他们俩的事,跟陆、孟两家都没有任何关系。 可看孟淮安此刻的态度,分明不是这么一回事。 见她沉默,孟淮安的脸色又难看了一点儿。 眼见着男人即将炸毛,陆蓁连忙安抚道, “我当然知道咱们已经结了婚,可你家的情况......真的没有关系吗?” “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孟淮安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昨天我已经提升了团职,有资格分房了。等下我就向上面打报告,等房子分下来,咱们就可以搬出去了。” 陆蓁顿时惊了一下。 军区的升迁除了看功绩,还得熬资历。 以孟淮安的年纪,除非他立过特别大的功劳,否则想要年纪轻轻升到团职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要不然她那个便宜老爹陆敬源也不会40多岁了还在正团职的位置上举步不前。 “孟淮安,原来你这么厉害的吗?!” 她眼中崇拜的光芒顿时取悦了孟淮安,他唇角微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也没多厉害,就只立过5次二等功和2次一等功而已。” 陆蓁:“......”没想到她一不小心就嫁了个战斗英雄! 上辈子她只知道孟淮安升迁很快。 从一开始军区大院的刺头儿到后来大院里传说中的人物,他好像只用了几年时间就颠覆了别人对他的认知。 但她却不知道,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如此了得了。 不过一想想他在这背后付出的艰辛、汗水和鲜血,最后甚至还搭上了自己的一条性命,陆蓁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孟淮安,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你说。” “你以后外出执行任务时,能不能尽量小心一点啊?” 陆蓁思忖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斟酌道,“答应我,尽量别让自己受伤好吗?” “为什么?”孟淮安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抹深光。 “因为......”陆蓁被问得哑口无言,情急之下脱口说道,“因为你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 陆蓁发誓,说这句话时她脑子里真的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她只是单纯地觉得,一个年轻有为、铁血铮铮的军人如果就这么牺牲实在太可惜了! 哪怕他只是个陌生人她也于心不忍,更何况他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她只想提醒他,如此而已。 但显然,孟淮安好像误会了她的意思。 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哪怕他一个字都没说,但她就是从他的眼神里看懂了那些微妙的情绪。 陆蓁赶紧为自己找补。 “我是说战场上炮火无情,就算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你家人着想。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会担心的。” 孟淮安眼神微沉,唇角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诮, “放心吧,没人会在乎我的死活!” 初春的“杨花”在骤起的疾风中打着转,裹挟着黄色的尘土飘飘荡荡地糊了路过的行人一脸。 孟淮安在有些刺眼的阳光中半眯了眼眸,眼神中透着股看透一切的漠然与不屑。 但不知为何,陆蓁却在这种桀骜不驯的冷漠中察觉到了一丝他深藏于心的难过。 她的心跟着抽搐了一下。 无关情爱,只是突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情绪。 如果她死了,这世上会不会有人在意她的死活呢? 大抵是没有的吧。 “不会的!”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陆蓁一字一顿极其认真地说道, “孟淮安你相信我,这世上一定会有人在意你的安危。” 孟淮安眼底闪过一抹她看不懂的情绪,片刻的沉默后,他突然轻轻笑了笑,“走吧。” “去哪儿?” “北海公园或者天安门,你选一个。” “天安门人多,北海公园清静一点儿。”陆蓁不解地看向他,“不过咱们去那儿干嘛?” 孟淮安打开吉普车的副驾门,冲她抬了抬下巴,言简意赅地说道:“照相。” 陆蓁挑了挑眉,愕然道:“还要照相留念?” 说好了只是搭伙过日子,再加上时间仓促,所以她什么都没准备。 可他却又是喜糖又是照相,还送了她新婚礼物的,衬得她好像对这桩婚事太不上心了。 陆蓁琢磨着,回头应该回一份礼物给他,多少也算是自己的心意。 可一时半会儿,她又想不出该送孟淮安什么才好? “申请材料上需要咱们的合照。”孟淮安发动车子,冷酷地看了她一眼。 得,她好像自作多情了! 第25章 第一桶金稳了 陆蓁讪讪一笑,将目光投向了车窗外。 乍从繁华的后世回到这个物资贫瘠的年代,眼前的这一切让陆蓁既陌生又熟悉。 大街上电线杆子林立,跟蜘蛛网似的在半空中交叉成一道庞大的电线网。 没有高耸入云的建筑,没有璀璨的霓虹灯,也没有各种大型户外led显示屏。 四车道的大街上看不到任何豪车,穿梭往来的全是各种“三蹦子”、自行车和人力三轮。 时不时还能看到一辆牲口拉的大车和大解放、212吉普、伏尔加并排齐驱。 当然,没有拥堵的交通,也就意味着没有了过街天桥。 甚至连红绿灯都简陋得不像话。 整个京市最繁华的,也只有苏式建筑林立的天安门和长安街这一片儿了。 不过有舍就有得。 此时的“北海公园”也远不像后世那样游人如织、拥挤不堪。 翠柏苍松将湖光塔影、楼台亭阁映衬得如同一幅美丽的风景画。 置身其中,陆蓁竟有一种久违的轻松。 这两天她一直过得浑浑噩噩,就好像做了一场梦,总觉得自己踩在半空。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想划船吗?”孟淮安在离她咫尺之遥的距离默默地注视着她,突然道。 陆蓁心里闪过一刹那的雀跃,但她很快就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虽然重活一回,但心境到底是不同了,她做不到跟从前一样无忧无虑、没心没肺。 “等照完相,我想去书店看看。” “你要买书?”孟淮安领着她朝“北海公园快速冲印部”走去。 “嗯,我想参加七月份的高考。”陆蓁也不瞒他,“所以想买些复习资料。” “我堂哥的未婚妻在京大上学,她那里应该有不少复习资料。” 孟淮安脚步微顿,抬眸看她,“需要我帮你问问吗?” “有学霸的复习资料当然最好,不过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陆蓁总觉得“堂哥的未婚妻”这个说法听起来特别的生分。 想想上辈子孟远舟和丁佳佳的事,她疑心孟淮安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但想想他清冷孤僻的性子,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会。” “那就辛苦你帮我问问。”陆蓁也不推辞,落落大方地笑道, “若真能弄到学习资料,等回头得空了我请你堂哥和堂嫂吃饭。” 孟淮安:“不急,等回头办酒席时我想把所有亲朋好友都请来,到时候再一块儿吧。” 陆蓁微微一怔。 孟淮安性子清冷,再加上孟家那些破事,所以他向来不怎么和孟家那些亲戚往来。 但因为她的一句话,他就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哪怕只是搭伙过日子,但被人这样重视,依然是件很幸福的事。 陆蓁甜甜一笑,“好,都听你的!” 孟淮安去冲印部付了钱,照相师傅就拿着一台“海鸥”相机走了过来。 陆蓁拘谨地站在孟淮安身旁,突然有些紧张。 孟淮安也没好到哪里去,刀削斧凿般的容颜此刻紧绷成一线,活像别人欠了他五百万似的。 照相师傅看着镜头里别扭的两人,不乐意道, “我说你们俩小同志能不能别那么端着啊?你们看看别的小夫妻,再看看你们自己。”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杀父仇人呢!” “咱们一块喊茄子吧?”陆蓁尴尬地笑了笑。 “好。” 笑容定格的前一秒,孟淮安不着痕迹地往陆蓁身旁挪动了一步。 “你看,这就很好嘛!”照相师傅满意地笑了笑, “两位小同志,你们能不能把这张照片卖给我们冲洗部做样照啊?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做主把这次照相的钱退给你们,还可以额外给你们两块钱当报酬。” 小伙子一身将校呢大衣帅气英挺,姑娘也长得盘靓条顺的。 这样照一挂出去,保准他们冲洗部的生意红红火火,客似云来。 “样照?”陆蓁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满是狐疑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孟淮安,给单位的资料不是应该交证件照吗?” “是我没和师傅交代清楚。”孟淮安眨了眨眼睫,面不改色地答道, “没事,咱们再重新照一张证件照就行了。” 照相师傅:“小同志,这张照片卖不卖,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啊?” “不卖。”孟淮安冷酷地拒绝道。 照相师傅不甘心,等两人照完证件照后又继续游说他们。 孟淮安小心翼翼地将取照片的小票叠好放进军装口袋里,面无表情地答道, “抱歉,我们单位有保密政策。这照片挂出去我怕给您惹麻烦!” 照相师傅被吓得不轻,二话不说地闭了嘴。 陆蓁疑心他是在故意唬人,车子开出好长一段距离后她还是没忍住,轻轻撞了撞他的手肘。 “孟淮安同志,你刚刚真的没有说谎吗?” 孟淮安握住方向盘的手轻轻蜷缩了一下,半晌才道:“你是指什么?” “当然是保密的事情啊,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瞒着我吗?” “我没有唬他。我的情况特殊,确实不能过多曝光。” 孟淮安不动声色地吐了一口气,视线扫过街道旁的电影院后迅速转移了话题, “你想去看电影吗?最近好像上映了一部从国外引进的新电影叫《追捕》。” 《追捕》两个字顿时触动了陆蓁的雷达。 这部电影她当然记得! 上辈子《追捕》火得一塌糊涂,电影院内场场爆满,可谓是一票难求。 那时候她和许敬明刚刚新婚不久,为了讨好她,许敬明硬是花高价买了两张“黄牛票”。 据后世统计,当时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华国人都看过这部电影。 “追捕”的风潮很快就席卷了整个神州大地。 杜丘式的风衣被抢购一空,大街上到处都是“真由美”的化妆品和帽子。 影迷们戴上不舍得撕掉标签的蛤蟆镜,背诵着大段电影台词,用“横路敬二”来骂人。 “我想看!”陆蓁顿时被带偏了思绪,一颗心激动得狂跳起来。 这两天她就连睡觉都在琢磨该怎么挣到自己的第一桶金? 但想来想去,都没有特别满意的方案。 现在,机会不是就来了吗? 第26章 他把家底都给她了 26章之前设定有大修改,请老读者看下作话。 —————— 如今虽然已经是改革开放的第二个年头,但很多政策却并没有立刻松绑。 在时代的洪流和巨浪面前,哪怕是最先知先觉的那批人,也还在小心翼翼地观望,不敢轻举妄动。 上一世,京市的第一家个体饭店还要在80年才会出现。 许多东西都只能小打小闹,否则的话就很容易被打上“投机倒把”的标签。 所以哪怕清楚地知道时代的走向和脉络,陆蓁也不敢任性妄为。 毕竟现在的政策还没有彻底放开,万一行差踏错一步,她就很可能被当成“典范”来对待。 可此刻,她求之不得的机会就摆在眼前! 像《追捕》这种现象级的电影哪怕在后世也不多见。 只要把握好了机会,她就可以顺利地赚到自己的第一桶金。 “这会儿快晌午了,要不咱们先去吃点儿东西再去看电影?”孟淮安看了一眼时间,道。 “好。” 孟淮安先去买了票,又把车子拐到“民族饭庄”门口停下。 “想吃什么?” “我要个面筋白菜就行了。” 这会儿还没有菜单,陆蓁朝卖饭的窗口扫了一眼,捡着最便宜的点了一个。 孟淮安没多说什么,让她自己先找张桌子坐下,而他则排到了队伍后面。 等再回来时,他手上已经多了一份面筋白菜、一个热气腾腾的羊肉锅子和几个白面馒头。 见他如此破费,陆蓁顿时不好意思了,“这顿我请客吧。” 孟淮安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脸上的笑意却瞬间淡了几分。 “快点吃。”他将涮好的羊肉卷放入她的碗中,淡声道, “要不回头该赶不上看电影了。” 陆蓁心里惦记着电影,顿时被他带跑了思路。 不得不说,纯天然无污染的食材就是好。 哪怕是简单的烹饪方式,可单单是食物自带的鲜甜,也足以秒杀后世了。 一顿饭吃得陆蓁美滋滋的,差点儿忘掉了时间。 孟淮安也不催她,由着她尽了兴才站起身来。 陆蓁想要去结账,却发现孟淮安早就付了钱。 她想把钱补给他,他却告诉她电影马上就要开场了。 陆蓁顿时忘了补钱的事,拽着他的衣襟急匆匆跑向停车的地方。 两人掐在电影开场的前一分钟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惹得周围人频频注目。 但很快,众人就被精彩的电影情节所吸引了。 电影院内鸦雀无声,就连见惯了后世各种电影套路的陆蓁也看得津津有味的。 电影结束时,场地里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见大家都在激动地讨论着剧情,没有一个人舍得离场,陆蓁知道,她的第一桶金稳了! “在想什么?”见陆蓁从出了电影院后就一直沉默不语,孟淮安忍不住问道。 “如果我说我想做点小生意,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孟淮安猛地一脚踩了刹车。 “你不是说想报考大学吗,为什么又突然想做生意了?” “不行吗?”见他这样,陆蓁顿时有些紧张,“是不是部队上不允许?” “部队上没有这样的规定。”孟淮安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 “而且据我所知,因为知青返城的就业压力,上面已经了知青们允许自谋职业,自己开个小饭店、小卖部什么的。” “这消息你从哪里听来的,可靠吗?”陆蓁被这个消息惊了一下。 上辈子她虽然吃到了改革开放的红利,但却并不知道有些政策居然出台得这么早。 “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就在前几天,我大伯已经平fan,顺利返京了。”孟淮安道, “据我所知,上个月工商局刚向上面提交了报告,个体劳动已经放开了,只是不许雇工而已。” 他这么一说,陆蓁就全明白了。 孟淮安的大伯孟清水在出事之前级别就很高了,这次回来势必会得到重用。 所以这个消息来源,可以说是百分百靠谱。 只是这样的话,问题就来了。 如果不能雇工的话,不管怎么折腾也只能是小打小闹。 她一个人精力有限,又要复习又要做生意的话,兼顾起来本就不易,更别提做大做强了。 陆蓁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她还在沉思,突然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一个钱包。 钱包鼓鼓囊囊的,里面装着一大摞粮票和数额不菲的纸币。 “你这是干什么?”陆蓁惊讶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钱的事有我呢!”孟淮安低垂了眉眼,神色莫辨, “你好好复习你的,别想着做生意的事了。” 陆蓁粗略扫了一眼钱包里的大团结。 好家伙,足有二三百块。 孟淮安出手可真是阔绰! 这是连家底儿都一并给她了吗? “孟大哥,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这钱我不能要!” 她和孟淮安只是搭伙过日子,她怎么能让他养她呢?! 而且,这也不是缺钱不缺钱的问题。 她是立志要做真豪门的女人,光靠孟淮安的那点薪水根本就不够看。 所以她还是自力更生,努力赚取自己的第一桶金吧。 孟淮安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没吭声,下一秒却狠踩了油门,再次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他都没再说话,但陆蓁明显地感觉到了他身上的低气压。 她有心想要解释两句,但每次刚想说话,他就故意转过视线不与她对视。 连续两次陆蓁也看出来了,这男人就是故意的! 算了,等他气消了,她再和他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吧。 陆蓁叹了口气,靠在副驾上闭上了眼。 她原本只想眯一会儿,谁知这一觉竟然睡沉了。 等她再醒来时,发现吉普车并没有停在军区大院,而是停靠在了百货大楼门口。 这一觉应该睡了很久,日头都有些偏西了。 阳光从头顶洒落,给空中飘荡的白色杨花裹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 一团杨花从车窗飘荡而入,落在了孟淮安的鼻尖。 孟淮安正合眼假寐。 淡金色的光晕柔和了他侧脸冷硬的线条,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狂野,多了几分丰神俊朗。 陆蓁这才发现,孟淮安不仅睫毛浓密卷翘,五官其实也生得十分俊美,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只不过他平日里的气质太过冷冽,才会让人下意识就忽略了他的长相。 那团不合时宜的杨花看得陆蓁心痒手更痒。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想要替他拂去那团杨花。 可手才伸到他面前,就被一只敏捷的大掌给捉住了。 第27章 这男人太犯规了 睁眼时孟淮安眼底闪过幽深锐利的光芒,像一只被惊醒的野兽,寒气森然。 陆蓁感觉自己的小心肝猛地颤了一下。 这样的孟淮安太吓人了,让她感觉他随时随地会掐断自己的脖子。 “痛、痛痛......”陆蓁倒吸了一口冷气,眼泪都快出来了。 “抱歉。”孟淮安像是这才醒过神来,周身气势猛然一收。 他飞快放开她的手腕,揉了揉眉心,“刚才......梦魇住了。” “没事。”陆蓁猜测他警惕心如此高,是跟他的职业有关,也没往心里去,只好奇地问道, “你怎么把车开到这里来了?” “走吧,下车去给你买几套衣服。”孟淮安打开车门跳下去,见她还愣在原地没动,又道, “你从陆家出来,不是什么都没带吗。” 见陆蓁还没开口,孟淮安已经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燃深吸了一口。 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容颜,让陆蓁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不会连这个也要拒绝吧?”孟淮安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烦躁。 得,看样子是没有她拒绝的余地了。 “那不能!”陆蓁从善如流地笑了笑,跳下车跟了上去, “我就琢磨着也别光给我买了,我也给你买一套吧。” 孟淮安的神色果然柔和了下来,“我平时都穿军装,用不上。给你买就行了。” 陆蓁没答话,心里却在暗自盘算着该送点儿什么给他才好? 进了百货大楼陆蓁才知道,羊城一家服装厂正和百货大楼联手搞展销会。 而她身上穿的这件白色呢子大衣,也是孟淮安在这里买的。 “我还以为这妮子大衣是你在友谊商店买的呢。” “友谊商店是要用外汇券的。”孟淮安侧头看了她一眼, “你是有什么需求吗?如果有的话回头我找人换点外汇券,改天带你去。正好,我有个熟人在那边上班。” 陆蓁是对“友谊商店”有点想法,但目前还不是时候。 “好啊!”她落落大方地点头笑了笑,“不过我没什么需求,去逛一逛长长见识就行了。” 这年头不讲究顾客至上。 尤其是京市百货大楼的售货员,仗着自己是铁饭碗,一个赛一个大爷。 看到那些穿着寒酸的,个个鼻孔朝天,全都不拿正眼看人。 陆蓁原本已经做好了被冷落的机会,谁知售货员们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一见她的打扮,有个圆脸售货员立马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哟姑娘,您这身呢子大衣不是咱家的吗?瞧瞧,穿在您身上简直就是咱们的活招牌啊!” “这身段,这气质,简直绝了!姑娘,咱们家还有别的款,您看您要试试吗?” 她这么一吆喝,立刻引来了几个围观的顾客,甚至还有人指明要陆蓁身上这款呢子大衣。 陆蓁诧异地打量了她一眼。 售货员30来岁上下,中等长相,但脸上却随时都带着笑,看起来十分有亲和力。 最主要的是这眼力价、这反应力、这情商和口才,简直就天生该吃销售这碗饭的! “劳驾,麻烦您把这几套都拿给我对象试试吧。” 孟淮安连点了几件成衣,有水蓝色的呢子大衣、红色的高领毛衣,也有印花的确良衬衫...... 见他出手阔绰,售货员顿时笑得乐开了花。 “用不了那么多,有套换洗的就够了!”陆蓁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 “再说咱也没有那么多布票啊。” “别担心,除了领证时发的布票,我自己还攒了不少。” 孟淮安因为她的这个小动作勾了勾唇角,压低声音道,“今天布票管够!”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畔炸开,差点酥了陆蓁这个声控一脸血。 这男人也太犯规了! “那也别这么破费,咱们回头买床上用品也得用布票呢。” 陆蓁心里暗自腹诽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 “要我说成衣只买一件就够了,剩下的都扯成布,这样节约。” “没事,你如果喜欢就都买下来吧。” 孟淮安的声音一本正经,耳根却悄悄染上了绯色, “至于床上用品......要是布票不够的话,我再去兑一点就行了。” 陆蓁:“???” 等等,这个男人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她不是那个意思啊啊啊! 明明两人什么都没说,陆蓁却臊得满面通红。 她想要解释,却又怕越描越黑。 好在售货员拿着成衣走了过来,化解了她的尴尬。 “姑娘,我们这儿原本没有试衣服的规矩。不过看您是我们老顾客的份上,我给您破个例。” “就是试衣服的地方离这有点儿远,得麻烦您对象先等等。” “那我先去了?”陆蓁恨不得脚底板抹油。 孟淮安神色淡淡,视线却不知为何没有落在她的身上,“没事,我在这儿等你就好了。” 不得不说,孟淮安眼光真是毒辣。 他随手点的几件衣服都像是为陆蓁量身定做的一般,惹得售货员连连称赞。 “姑娘,我当售货员这十来年,接待过的顾客少说也有万儿八千了,可就见没过一个比您更俊的!” 售货员说得天花乱坠,“瞧这衣服,合该它就是您的。您要不买我都替您可惜!要不,您穿过去给您对象看看?” 陆蓁又看了她一眼。 售货员也不怯场,笑眯眯地对上她的视线。 这售货员确实是个销售奇才! 不仅口才好眼睛还毒,知道孟淮安才是那个给钱的大爷,所以竭力怂恿她穿给孟淮安看。 “好。”陆蓁捡了水蓝色的呢子大衣换上。 还未走近,她就看到孟淮安的眼睛亮了亮。 “把刚才的衣服都包起来吧。”孟淮安扭头看向售货员。 售货员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小得意劲儿。 “不用......”陆蓁话未说完,身后就传来了一道阴魂不散的声音。 “姐,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啊!” 陆嘉兰与许敬明肩并肩站在了离陆蓁两米开外的地方。 见她回头,陆嘉兰突然亲热地挽住许敬明的手,冲她挑衅地笑了笑。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了孟淮安的身上, “孟大哥,咱们又见面了。” 又? 这女人,是在挑衅她吗? 第28章 你该改口叫他姐夫了 孟淮安轻轻“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视线扫过两人时,却不动声色地往陆蓁的方向靠了靠。 察觉到他的小动作,陆蓁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唇角的笑容却更盛了。 许敬明一直知道陆蓁长得好看。 但此刻这个打扮光鲜靓丽笑容明媚的陆蓁却依然让他有眼前一亮的惊艳之感。 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但看到陆蓁身边一身将校呢大衣,帅气英挺的男人时,又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轻轻扣住了陆嘉兰的手指。 陆蓁对他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只回头对售货员说道, “其他的我就不要了,帮我把这件水蓝色的呢子大衣包起来就行了。” “别担心布票的事,你喜欢就都包上吧。” 孟淮安骨节分明的大掌突然搁在了她的肩膀上,是个半搂的姿势。 陆蓁微微一愣。 孟淮安向来极有分寸,除了必要的肢体接触,他一直都恪守君子之道。 像这样的亲昵行为,在她看来倒像是刻意为之。 可他这么做究竟是想刺激谁呢? 陆嘉兰吗? “我不喜欢的确良的,还是把它换成棉布吧,那个穿着舒服。” 这种场合,陆蓁不想拂了他的面子,于是任他搂着自己的肩膀没动。 两人亲密的样子,刺激得对面的一对小情侣齐齐红了眼。 “好,听你的。”孟淮安道,“不要的确良,但其他都得包上。” 他语气里已经不复刚才商量的口吻,而是少有的强势。 陆蓁嘴唇翕动了一下,到嘴的话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陆嘉兰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了。 她快步上前挽住陆蓁的手腕,笑道:“姐,你这呢子大衣可真好看!” “能脱下来给我试试吗?我也想和你穿一样的。” 陆蓁还没开口,孟淮安已经抢在她前面对售货员说道, “劳驾,再给她找件一样的款式吧。” 陆嘉兰眼睛都亮了,她冲孟淮安甜甜一笑,“孟大哥你真好,谢谢你!” 陆蓁诧异地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孟淮安性子冷,向来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 他待人总是冷冷淡淡,更很少在意别人的感受,可今天他却主动接了陆嘉兰的话...... 这个反应其实可以有很多种解释,但陆蓁却突然弄不明白他到底是哪一种了? “不好意思,姑娘身上这件水蓝色呢子大衣就只有这一件了呢!”售货员歉然地笑道。 “那算了吧。既然姐姐喜欢,那就让给她吧!” 嘴里这么说着,陆嘉兰眼底却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爸说了,我是妹妹,就应该让着姐姐。” 陆嘉兰本就生了一副白莲花的模样。 像温室里的兰,身上总是带了种楚楚可怜的味道,很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 尤其是她低着头一脸落寞的模样,更是惹人心疼。 果然,听到这话立刻有人出来打抱不平了—— “奇了怪了,别人家不都是姐姐让着妹妹吗?为什么到了你们家却相反啊?” “瞧瞧,这做妹妹的多懂事啊!姑娘,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妹妹,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给她摘下来。” “你们别这么说我姐姐......” 陆嘉兰垂眸掩住眼底的得意,又咬了咬唇角,怯怯地看向孟淮安, “孟大哥,你别听他们的,赶快给姐姐买下来吧。” 孟淮安抬眸扫了她一眼,正要说话,售货员已经笑嘻嘻地看向了陆嘉兰。 “姑娘,我这人脑子笨,你的话我怎么听着有些糊涂呢?” “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这衣服明明是你姐姐先看中的,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是你让给她的了呢?” 陆嘉兰原本吃准了陆蓁会顾忌脸面与形象,不会当着孟淮安和许敬明的面和她撕破脸。 哪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她的好事! 她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嘴里却可怜巴巴地说道:“对不起,是我一时嘴快没过脑子!” 说着,她又抬起雾蒙蒙的眼睛,泫然若泣地看向孟淮安。 “孟大哥,我真没有和姐姐抢衣服的意思。你赶紧替姐姐把衣服买了吧,要不然回头姐姐又该误会我了。” “这个又字用得真是妙极了!不过兰兰,若真是这样,你难道不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吗?” 陆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却很犀利, “为什么我不误会别人,却单单只误会你呢?” 陆嘉兰没想到陆蓁会和她一个钉子一个眼的。 往日不管她说了什么,陆蓁都跟个二傻子似的忍气吞声。 这两天不仅处处和她针锋相对,而且还跟变了个人似的,口才了得。 难道是之前的事情把她刺激得脑子不正常了? 还是说她也跟她一样,做了什么奇怪的梦? 不,不会的。 如果陆蓁真的知道了什么,怎么会嫁给孟淮安这个短命鬼呢! “得,我算看出来了,这妹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可不是吗,看着处处退让,其实处处都在给姐姐挖坑。谁要是当她姐姐,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刚才谁说稀罕这样的妹妹的,赶紧带回家去别祸害别人了。” “姐,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嘉兰不明白自己怎么才楞个神的功夫,围观的人就变得如此刻薄了? 她连忙咬了唇角,可怜巴巴地说道,“你知道我嘴笨不会说话,你就别和我一般计较了。” “我比你大了半小时,是你姐,让着你原本也是应该的!只是......” 目光在她身上一掠而过,陆蓁颇为惋惜地笑道, “这呢子大衣,就算让给你你穿着也不合身啊!” 陆蓁足有1米69的个头,纤细高挑,看着瘦,身上却十分有料。 而陆嘉兰刚刚1米6,胸前还平坦得像飞机场。 这呢子大衣穿在她身上,就跟小孩儿偷了妈妈的衣服穿,确实不合身。 “还有,你早上不是看到我和孟淮安领证了吗,怎么还一口一个孟大哥叫得这么亲热啊?” 陆蓁斜眼扫了一眼孟淮安,潋滟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带着别样的风情, “兰兰,你该改口叫他姐夫了!” 第29章 你还过不过日子了? 许敬明从未见过这样的陆蓁。 从前的陆蓁像是被一层温婉的皮给束缚住了。 他知道她很好看,但看久了也就觉得不过如此。 此刻脸明明还是那张脸,但她眼角微微上挑时带着的妩媚,却让她身上无端多了股让人心痒的骄矜劲儿。 尤其是她拐弯抹角讽刺陆嘉兰时那种狐狸般的狡黠,让她有种说不出的风流韵味。 就连眼角那道似讥似讽的流光,都变得莫名的勾人。 像是有什么东西撕开了她温婉的表象,把那具好看却无趣的皮囊给激活了。 这让许敬明无端想起以前在书里看过的一个词—— 风情万种。 心里像是有无数个钩子,勾得许敬明心里痒痒的。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能好看到这种程度呢? 许敬明还在懊恼着自己以前错过了太多,却猛地听到了“姐夫”两个字。 像是有人在寒冬腊月兜头泼下一瓢冰水,冻得许敬明连浑身的血液都凝固成了冰块。 他猛地抬头看向陆蓁,眼神像是被侵占了领地的雄兽,泛红的眼眶里带着一丝凶狠与不甘。 “蓁蓁,你......已经领证了?” “蓁蓁”这个脱口而出的称呼让陆嘉兰和孟淮安不约而同皱了皱眉头。 “对啊!”陆蓁冲孟淮安摊开手,脸上露出一抹明媚的笑意, “来得早不如赶得巧,吃喜糖吗?” 孟淮安瞬间会意,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放进她掌心。 但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视线余光处,陆蓁能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知道他想解释什么。 也感受得到他此刻落在自己脸上的那道视线有多滚烫。 但她却像浑然不觉般,径直走到许敬明和陆嘉兰面前,笑嘻嘻地摊开了自己的手掌。 许敬明双手颤抖着,不肯去接那喜糖。 握住陆嘉兰的手却猛地一用力,痛得陆嘉兰倒吸了一口冷气。 陆嘉兰脸色难看,就连笑容都跟着扭曲了几分。 但她却不能在此刻表露出来,否则不仅是面子,就连里子也跟着一块儿丢光了! “姐姐说哪里话,我这不是一时不习惯,还没改过口来吗。” 陆嘉兰牙齿都快咬碎了,还得强撑着笑道, “多谢姐姐、姐夫,祝你们百年好合!” 陆嘉兰把“百年好合”这四个字咬得重重的,语气里却带了嘲讽的意味。 孟淮安再好也是个“短命鬼”,有什么好得意的? 等年纪轻轻守了寡,有得她陆蓁追悔莫及的! 陆嘉兰伸手接过喜糖,笑容狰狞地递给许敬明,咬牙切齿道: “许大哥,不吃吗?” 许敬明这才从失魂落魄中回过神来,红着眼接过喜糖紧紧地捏在了掌心。 “麻烦您,帮我把这件水蓝色的呢子大衣包起来吧。” 陆蓁不再理会他们,转头看向旁边的售货员, “对,其他的都不要了。” 孟淮安眼底沉沉,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刚想上前,陆蓁已经抢在他前面给了钱。 “走吧,再去扯点棉布。”陆蓁神色平静,脸上甚至还带着笑。 但那笑容看在孟淮安眼里,却显得格外的刺眼。 他微沉了唇角,面无表情地跟在了她身后。 擦身而过时,许敬明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似乎想叫住陆蓁。 孟淮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许敬明顿时被他身上的低气压骇得闭了嘴。 卖布的区域和成衣区是分开的,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 陆蓁一路上兴趣盎然,甚至还随手买了些诸如弹弓、发夹等小玩意儿。 孟淮安几次想开口和她谈谈,但陆蓁不知是不是存心的,总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打断他。 他疑心她是故意的,但她的神色又十分自然,让他找不到任何破绽。 “这个棉布行吗?”陆蓁指着一匹白底带着紫色碎花的棉布笑吟吟地问道。 “好看。”孟淮安想从她脸上找出点儿生气的痕迹,却最终无功而返。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此刻的陆蓁像是带上了一个笑容面具,把自己的真实情绪给藏了起来。 “拿来做半裙、连衣裙和衬衣都很好看。” 孟淮安骨节分明的大掌落在另外一匹浅蓝色斜纹棉布上,道,“这个也不错。” 陆蓁再次折服于他的眼光。 这个花色既简单又大方,不管做衣服裤子还是床上用品都行,还可以给孟淮安安排一件衬衣。 她在两个花色之间犹豫了片刻,指着浅蓝色斜纹棉布说道,“那就买这个吧。” 孟淮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突然对售货员说道:“麻烦您,这两匹布都给我包起来吧。” 陆蓁以为他搞不清楚状况,哭笑不得道:“孟淮安,你知道一匹布有多少米,能做多少件衣服吗?” 就这一匹布,就够做两套床上“四件套”,外加好几套衣服的了。 孟淮安的脑回路显然和她不在一个频道上。 他默默地从钱包里拿出布票推到售货员面前,“我说了布票管够的。” 陆蓁扫了一眼那些布票,确定这不是他随便攒攒就够了的。 这年头的布票是定量供应的,每个京市人不分男女老少每年都只有17尺3寸的布票。 就这,还算是多的。 一些南方亚热带地区每年每人只有7尺4寸的布票。 且所有布票都有时间限制,过期就没办法再兑换。 所以哪怕孟淮安有部队上的补贴,也攒不了这么多布票。 用脚趾头想,陆蓁也知道这些布票是他临时找人凑的。 想想时间如此仓促他却能做到这种程度,陆蓁心里的那点子无名火就散了大半。 “有票也不是这么浪费的,你还过不过日子了?” 她笑着瞪了他一眼,眉眼间多了几分娇嗔的味道。 孟淮安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却坚持道:“那听你的,白底紫色碎花的那个就扯15尺吧。” 15尺,足够她做一条连衣裙和一条半裙绰绰有余了。 原以为孟淮安是个不会过日子的,没想到他心里面却门清儿。 陆蓁没再推辞。 付钱的时候,孟淮安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红底鸳鸯图案的锦缎,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第30章 他给的底气 吉普车一进军区大院,陆蓁就开始莫名紧张起来。 重生不过两天,她的日子却过得贼刺激。 这精彩程度,都快赶上别人风平浪静的小半辈子了。 原以为不管经历什么大风大浪她都能平常心对待。 谁知轮到丑媳妇儿要见公婆,她却开始不淡定了。 “孟淮安。”陆蓁紧张地扯了扯身旁男人的衣袖, “我第一次上门,是不是该给你爸妈买点什么礼物啊?” “不用。”孟淮安眼底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 可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那笑意很快就融进了暮色余晖中。 “你又不是客人,买什么礼物?” “哦。”尽管结婚证已经到手,但陆蓁还丝毫没有“已婚人士”的自觉。 直到此刻,她才真切地意识到,她和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了。 孟家住在军区大院的独栋小洋房里。 与隔壁的红砖小楼虽然只隔了一个小花园,却泾渭分明。 车子停下来时,陆蓁紧张地看了看堆满了后排座位的棉布,迟疑道, “这些也要全部拿进去吗?” 虽然这些东西都是孟淮安坚持要买的,但别人肯定不会管这么多,只会把账算在她头上。 她虽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但结婚第一天就给未来公婆落下一个“败家娘们儿”的印象,总归是不好的。 “别担心,凡事有我呢!”孟淮安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正色道, “在这个家你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做你自己就好。” 陆蓁微微一怔,脑海中蓦地想起一些前世的事情。 上辈子她和许敬明也曾有过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时候。 但这种因为荷尔蒙冲动带来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消失在了柴米油盐的琐碎中。 许母是她见过最刁钻的婆婆。 在外面对谁都和和气气,笑脸相迎。街坊四邻谁不夸她一声“好人缘”。 唯有陆蓁知道这个绵里藏针的婆婆有多厉害,是个典型的“杀人不见血”的笑面虎。 起初她也仗着夫妻恩爱,向许敬明诉过苦。 但许敬明却从来没有为她说过一次公道话。 他总是说他妈年轻的时候吃过很多苦,把他们兄妹拉扯大不容易。 还说当儿媳妇的,孝顺婆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不该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和他妈斤斤计较。 那时候她年轻没经过事,和陆家闹僵了之后又没了娘家撑腰,背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 渐渐地她就冷了心肠,一心扑在了事业上。 等挣了一些钱之后,许敬明就开始飘了。 他埋怨她冷心冷肠,是块捂不热的石头,开始借着应酬在外面花天酒地。 她也不是没有反省过自己。 但等发现许敬明在外面养了个“俏寡妇”时,她就彻底放弃了这个男人。 也闹过几次离婚,但许敬明却死活也不肯。 每次喝得烂醉时,他就把她堵在家里又哭又闹,说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后来钱挣得越来越多,他们之间的捆绑就越来越深。 她断了离婚的念头,只和许敬明约法三章。 她不管他在外面如何胡闹,但他如果敢让他的小情人闹到她面前来,她宁愿拼着鱼死网破也要和他一拍两散。 从那以后许敬明就低调了许多,和她过起貌合神离、“相敬如冰”的日子。 上辈子一直求而不得的话,这辈子却从另一个男人嘴里听到了。 陆蓁心里百感交集。 原来婚姻这条路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走。 只要身旁的男人肯站在你这边,你就会拥有足够的底气! 陆蓁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瞬间就镇定了下来。 她冲他甜甜一笑,突然鬼使神差地问道:“这个任何人,也包括你自己吗?” 孟淮安脚步一滞,耳根迅速浮上些淡淡的红。 “哥,你回来啦。” 就在这时,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突然推门走了出来。 小姑娘生了一张鹅蛋脸,皮肤白净五官俏丽,十四五岁的年纪已经比陆蓁矮不了多少。 看到陆蓁,她眼前一亮,脸上顿时带了几分笑意。 “蓁蓁姐,你今天可真漂亮!” 孟淮安淡淡扫了一眼孟双星。 接收到自家兄长的死亡视线,孟双星吐舌笑了笑,“我忘了,现在该叫嫂子了。” 陆蓁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对珊瑚色的小发夹塞到她手里。 “这是......嫂子的一点儿小心意。” “真好看!” 小姑娘眼睛都亮了,忙不迭地把发夹戴到了头上,像只花蝴蝶一样转身扑进了屋里。 “明天我就去告诉袁姗姗,我也是有嫂子的人了!” “妈,妈......你快来看我嫂子给我买的发夹漂亮不?” 陆蓁莫名松了一口气。 上辈子她和孟家接触不多,但却一直知道孟淮安和家里不和。 以至于他都牺牲了半个月,孟家人才辗转得到消息,连他葬礼都没能赶上。 她一直担心和孟家人相处不好。 但有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子,剩下的人应该也不难相处吧? 别墅里,一个气质温婉,模样清丽的中年女人迎了出来。 “孟伯母好。”陆蓁冲她笑了笑,全然没有注意到孟淮安突然冷下去的神色。 “嗳,好姑娘,快进来。” 齐静娴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看到孟淮安手里抱着的棉布时,她目光一闪,却并未多说什么。 “孟双阳,快来跟你嫂子打声招呼。” 齐静娴冲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一个男孩儿招了招手。 孟双阳和孟双星是一对龙凤胎。 两人大小只差了5分钟,孟双阳是家里最小的那个。 他像根木头桩子似的坐在那儿,对亲妈的声音视若无睹。 齐静娴尴尬地笑了笑,“这混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蓁蓁,你别和他一般计较。” “不碍事的孟伯母。”见孟淮安脸色一黑就要发作,陆蓁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襟。 孟淮安抿唇看了她一眼,转身将棉布送到了储物室。 “蓁蓁,你先坐会儿。”齐静娴松了一口气,拉着陆蓁坐到了沙发上, “饭菜快做好了,等人来齐了就可以开饭了。” 孟淮安从储物室走出来,“还有谁要来?” “是你陆伯伯一家子。”齐静娴看了一眼陆蓁,笑道, “今天你俩不是领证吗,我想着大喜的日子,两家人好歹也应该一起吃顿饭聚一聚,所以就把他们叫来了。” 孟淮安眉棱骨微微一动,声音当即就沉了下去, “我不是说过了,结婚是我和陆蓁两个人的事吗?” 第31章 就你会疼媳妇儿吗? 齐静娴笑容一滞。 她不安地朝陆蓁的方向扫了一眼,脸上露出点局促又愧疚的神色。 “对不起,我以为只是吃顿饭,没什么的。” 孟淮安冷笑一声,“哪次不是你以为......” “够了!”一道高大威严的身影从楼梯转角处走了下来。 孟青山冷冷地瞪了长子一眼,“你妈也是为你们好,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这么挑三拣四的。” 孟淮安用力地闭了闭眼,似在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那就请她下次不要再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擅作主张了!” 齐静娴低下头,想要藏住脸上的难堪之色,但她微微颤动的双肩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你给我闭嘴!” 孟青山气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上的低气压瞬间感染了屋子里每一个人。 孟双星吓得往自己双胞胎弟弟身边躲了躲。 孟双阳双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背脊绷得笔直。 “孟淮安,你这些年在部队上到底学了些什么?你肚子里的大道理都被你喂狗了吗?” 孟青山气得在原地来回踱步,双手指着自家不孝子道, “去,给我关半小时禁闭去。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出来!” 孟淮安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视线,冷冷道:“请问孟师长是以什么名义关我禁闭的?” “如果是上司的身份,抱歉,我不是你麾下的士兵,不归你管。” “孽子!”孟青山随手抓起一个茶壶就要朝他扔过去。 “算了老孟,这件事不怪淮安,是我不好!” 见状,齐静娴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 “我原以为能借此机会缓和一下蓁蓁和她家里的气氛,却没考虑到孩子们的感受。” 孟淮安嗤笑一声,毫不领情。 见状,孟青山再也忍不住了,茶壶在半空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砸在了孟淮安肩头。 茶壶“啪”的一声碎了一地。 “你就惯着他吧,你看看他还有没有个当晚辈的样子!” 齐静娴尴尬地笑了笑,“这次是我有错在先,不怪他。” 她话音刚落,孟双阳就猛地站起身来冲进了一楼的卧室,“砰”地一声摔上了房门。 孟青山脸色更黑了,“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齐静娴愣了愣,随即委屈地低下了头。 一颗泪珠落到了她的脚背。 见状,孟双星扯下头上的发夹扔到了陆蓁面前,红着眼睛说道, “都怨你!我们家好久都没吵架了,如果不是你,妈妈和大哥就不会闹矛盾!” “星星!”齐静娴抬手一耳光朝女儿扇了过去, “谁教你这么和嫂子说话的?没大没小的!” 小姑娘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豆大的泪水从她的眼中滑落,她却咬着唇不肯哭出声来。 “对不起,是妈不好,妈不该打你的!” 齐静娴连忙将她抱入怀中,摩挲着她的脸颊后悔道, “星星,你别生妈的气......打疼了吗?” 孟双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抱着母亲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孟青山看了一眼默默流泪的妻子和女儿,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最终他只黑沉着脸瞪了一眼自家长子,冷冷道:“这下你满意了?” 陆蓁看着眼前乌烟瘴气、鸡飞狗跳的场景,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她知道孟淮安和孟家人不和,但第一天就闹成这样,她是做梦也没想到的。 见孟淮安紧抿了唇角脸色铁青,她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淮安。”她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孟淮安双眸血红,胸膛起伏不定。 见状,陆蓁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不断拿手掌摩挲着他的背部,无声地安抚着他的情绪。 “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也不想以后想起今天都是不好的回忆吧?” 听到这话,孟淮安这才猛然惊醒过来。 他眼中血色慢慢隐退,紧绷的背脊也终于松懈了下来。 “孟伯伯、孟伯母,这件事是我和淮安没事先和家里沟通,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 陆蓁语气恭敬地说道,“闹成这样是我们的不是,在这儿我先向您二位赔个不是。”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话锋一转,语气里便多了几分不卑不亢的意味。 “我和陆家的事二位想必也有所耳闻,如今我已经不是陆家的女儿。我嫁给淮安,也只是以陆蓁的身份。” “方才淮安怕我受委屈,所以才会一时着急语气重了点儿。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想必我们大家都有了共识。” 陆蓁抬眸看向齐静娴,神情认真地笑道, “孟伯母,这样的误会我相信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了,对不对?” 齐静娴抹干了眼泪,强颜笑道:“你放心,以后有什么事我一定先和你们商量。” 说着,她又伸手推了推怀中的女儿,“还不赶快给你嫂子道歉。” 孟双星两只眼睛哭成了红兔子。 她咬了咬唇,慢腾腾地走到陆蓁面前,认认真真朝她鞠了个躬。 “嫂子,对不起......” 陆蓁弯腰拾起发夹,温柔地替她簪到发间,然后朝她使了个眼色。 孟双星犹豫了一下,怯怯地扯了扯孟淮安的衣袖,撒娇道, “大哥,你也别生气了好不好?” 孟淮安抿着唇角不肯吭声。 陆蓁笑着推了推他,低声嗔道:“多大的人了还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你好意思么?” 孟淮安这才勉强扯了扯唇角,认真道:“你平时怎么跟大哥耍小性子,大哥都可以不计较。” “但你若是不尊重你大嫂,就别怪大哥对你不客气了!”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孟父孟母,锐利的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 “混小子,就你会疼自家媳妇儿吗?” 孟父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突然抬手将齐静娴扯入了怀中, “我警告你,我尊重你媳妇儿,你也得尊重我媳妇儿。你以后再敢欺负我媳妇儿,老子照样揍你!” 孟淮安扫了他一眼,淡声道:“你已经打不赢我了!” “嗐你这混小子,过来跟你老子单挑一架。”孟青山挽起衣袖,跃跃欲试, “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一顿,你都不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第32章 美色蛊惑 孟双星冲父亲扮了个鬼脸,“爸,您还是别丢脸了。我大哥已经连续蝉联了三届兵王了。您呀,打不过他的!” “臭丫头,有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吗?”孟青山假装瞪了一眼女儿。 齐静娴讨好地看了一眼孟淮安,“老孟,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都是一家人,星星向着她大哥怎么了?” “没错!”孟双星也连忙给父亲使眼色, “爸,终于让我逮到您的错处了吧。您就说您该不该罚吧?” 孟青山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他不安地看了一眼自家长子,笑道, “我算看出来了,你们兄妹俩是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说吧,罚什么?我认了!” “罚什么由大哥......”星星的视线在孟淮安与陆蓁之间来回游荡,突然改口道, “不,由大嫂说了算,我听她的!” 陆蓁也从善如流地笑了笑,“那就罚孟伯伯待会儿多喝两杯酒吧。” “大嫂,你这分明就是包庇爸嘛!” 星星懊恼地跺了跺脚,装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引得众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屋内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孟淮安漠然地勾了勾唇角,那笑意却丝毫也未到达他眼底。 陆蓁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余光扫到满地散落的陶瓷碎片时,迅速转移了话题。 “星星,家里扫帚搁在哪儿呢?我来把客厅打扫一下,别回头把人弄伤了。” “大嫂你歇着,这点小事哪用你亲自出马,我来就行了。” 星星屁颠颠地跑了出去。 一边跑她一边回头满眼崇拜地看向陆蓁。 没想到这个新大嫂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比大哥还厉害啊! 往日里家里吵架,不冷战个十天半个月的绝对不会消停。 大哥的倔强性子随了爹,惹毛了都是六亲不认的主儿。 可在大嫂面前,他却温顺得跟只小绵羊似的,简直让她大开眼界。 孟双星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 以后大嫂就是她的新偶像了! 星星一走,客厅里的气氛就尴尬了下来。 陆蓁担忧孟淮安的肩膀刚才被砸伤了,于是不动声色地笑道, “孟伯母,厨房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虽然厨艺不好,但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其实陆蓁的厨艺还算拿得出手。 但这辈子她没打算把自己困在柴米油盐里,所以坚决不会在这时候表现自己。 “不用,你钱阿姨都弄得差不多了。”齐静娴连忙道, “要不你让淮安带你去楼上参观一下,熟悉熟悉环境。等回头吃饭我再叫你们?” 这话正中陆蓁下怀,她连忙给孟淮安使了个眼色。 顺着老式的木质旋转楼梯拾阶而上,就来到了二楼。 二楼上铺着暗红色的木质地板,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却打扫得十分干净。 孟淮安给她拿来拖鞋换上,才带她上了楼。 楼梯将二楼一分为二,向右是一个书房和一个卧房,左边两间则全是卧房。 孟淮安领着她在书房对面的房间停了下来。 “这是我......们的房间,你要进去看看吗?” 他眼中残留的戾气因为这句话碎成了烟尘,在暮色四合里消散得无影无踪。 陆蓁耳尖有点热,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答应和孟淮安领证儿的那一刻她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也没什么好扭捏的。 “好啊。”她率先进了房间。 他才尾随而入,她就猛然回过头去,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 “孟淮安,你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孟淮安站在原地审视着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陆蓁却在这样的对视中慢慢察觉到了危险的意味。 她正要解释,他已经抬手开始解他大衣上的纽扣。 修长有力的手指落在他的风纪扣上,配上他那张清冷俊美的脸,莫名生出一种禁欲之感。 陆蓁呼吸一滞,心脏就乱了节奏。 孟淮安将将校呢大衣随手甩在旁边的原木椅子上。 尔后他像是不经意般扯了扯衬衫领口,漫不经心地挑眉问道,“还要继续脱吗?” 陆蓁看着他轻轻滚动的性感喉结,总觉得眼前的男人好像是故意在用美色蛊惑自己。 “当然要。”她本着输人不输阵势的原则,答得十分干脆,目光却已经悄悄挪开了。 孟淮安继续面无表情地解着衬衫纽扣。 劲瘦的腰肢和漂亮的八块腹肌在他的衬衣里若隐若现,挽起的衣袖下是流畅的手臂线条。 他像是刻意放缓了自己的速度,每一个动作都格外的性感和撩人。 若不是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出卖了他,陆蓁还真以为眼前的男人是个“老司机”。 陆蓁轻咳一声,“那啥,不用全脱,就这样就行了。” 孟淮安骨节分明的手指停留在最后一颗纽扣上面。 他像是颇为遗憾般“哦”了一声,可等陆蓁靠近时,他的背脊却下意识地绷直了。 “放松。”孟淮安1米88的大高个,陆蓁足足矮了他一个脑袋。 她踮起脚尖扒开他的衬衣,果然看到肩膀上有一片明显的淤青。 “有药酒吗?”陆蓁皱了皱眉头,“孟伯伯这下手也忒狠了。” “不碍事,小伤而已。” 孟淮安根本不把这点伤放在眼里,见她皱眉他还安慰道, “其实老爷子已经手下留情了,要不然以他的准头是不会砸偏的。” 陆蓁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孟家的气氛真的十分古怪! 孟淮安看着和家里水火不容,但其实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刚才在本能地替孟青山辩解。 “孟淮安,你能不能对自己上点心啊?” 他这种不在乎自己的态度让陆蓁有点莫名的不爽。 想想他上辈子的悲剧也许就是由这种对小细节的疏忽累积而成的,她就决定纠正他的态度。 “保家卫国的前提是要有一个好身体,你对自己都这么不上心,又怎么保护别人呢?” 孟淮安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沉默了下来。 陆蓁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恼了他,正琢磨该怎么哄哄这个祖宗,他却突然哑声说道, “你说得对!我以为......没人在乎的!” 第33章 你后悔和我领证了吗? 这是陆蓁第二次听到孟淮安说这句话。 如果第一次她还可以当成是偶然,那么此刻她就不得不重视这句话里沉甸甸的份量了。 在孟淮安的潜意识里,孟家不是他的归宿,这世上也没人在乎他的死活。 因为无所牵挂,所以他不在乎自己的伤势,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这个发现让陆蓁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揪了一下。 不十分痛,却让她心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说不出的难受。 她突然有些心疼面前的男人。 他看着风光,是个被很多人崇拜敬仰的战斗英雄。 但他又孤零零地游走在这个人世间,像无根的浮萍,找不到自己的归宿。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都是无根的人,同病相怜。 也难怪孟淮安会选择她做他的协议妻子呢! “孟淮安,你要相信你自己,你值得这世间最好的!” 孟淮安在逐渐浓郁的夜色里低着头,背影寂寥。 陆蓁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逐渐松弛下来。 她一边从医药箱里翻拣出药酒替他揉在淤青的地方,一边郑重其事地说道, “但在那之前,你首先得学会爱自己。” 陆蓁把这句话送给自己也送给孟淮安。 这辈子她要抛弃前世的种种,不困于心,不惑于情。 努力活出精彩,做最好的自己! 孟淮安没吭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陆蓁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他才低低地答了一声“好”。 楼下,有敲门声传来。 听到陆嘉兰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和孟父孟母打招呼,陆蓁一阵没来由的心烦。 “我去洗个手。”陆蓁放下药酒,转身去了卫生间。 孟淮安这间卧室很大,还配备了专门的卫生间,里面甚至还安装了一个白瓷浴缸。 但除此之外,其余的陈设就十分简单了。 一张叠放得十分整齐的毛巾、一个杯子、一把牙刷和一个香皂盒就是全部所有。 陆蓁用手浇了凉水洗了把脸,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回头时却看到孟淮安斜靠在门口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他眼底已不复方才的寂寥,又恢复了惯常的淡漠与清冷。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陆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道,“难道我脸上长花儿了吗?” “陆蓁,你后悔了吗?”孟淮安突然开口问道。 陆蓁不明所以,“后悔什么?” “后悔和我领证。”孟淮安突然挪开视线,不去看她的眼神, “抱歉,我答应了你结婚是咱们两个人的事情,没想到第一天就食言了。” 他顿了顿,又自嘲地扯了扯唇角,“还让你见识到我家里乌烟瘴气的一面......” 后悔吗? 可能在家庭大战突然爆发的那一瞬间,她确实是懵逼的。 甚而生出过那么一丝丝微妙的后悔—— 早知道孟家的水那么深,她就不往里面跳了。 但在孟淮安对孟双星说出“你可以不尊重我,却不能不尊重你大嫂”的那一瞬间。 她心里那些微妙的不爽就被他治愈了。 她能感受到他给出的诚意。 或许无关于情爱,但他给足了她一个伴侣应有的尊重,这就够了! “后悔有用吗?”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答反问。 孟淮安抿了抿唇角没吭声,眸色却突然黯淡了下来。 “孟淮安,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卖。” 陆蓁敛了唇角的笑意,正色道,“我这个人也从来不喜欢回头看。” 孟淮安轻轻吐了一口气。 “如果你不想下去,待会儿可以不下去,我来应付就行了。” “不必。”陆蓁道,“都在一个大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味逃避也不是办法。” 陆蓁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想叮嘱他一会儿记得收敛一下脾气。 但话未出口,走廊上就响起了脚步声。 “蓁蓁、淮安,该出来吃饭了。”敲门的是齐静娴。 “来了。”陆蓁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孟淮安,见他神色淡淡,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又扯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陆蓁这才上前打开了房门。 见齐静娴还站在走廊上没有离开,陆蓁便知道她有话要对自己说。 “孟伯母是有事要交代吗?” “蓁蓁......”齐静娴局促地搓了搓手,笑道, “今天的事是孟伯母办得不漂亮,但人已经来了,就没有再拒之门外的道理。” “你能不能看在我和你孟伯伯的面子上,暂且忍耐一二?” “放心吧孟伯母,我心里有数的。” 毕竟以后是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 既然齐静娴把姿态放得这么低,陆蓁不可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她。 说罢,她又侧目看向孟淮安,笑道:“对吧,淮安?” 接收到她递过来的眼神,孟淮安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神色淡漠地垂着眼睑,但齐静娴却像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好孩子,伯母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 陆蓁觉得她的态度有些怪异,但一时半会儿又琢磨不清楚到底哪里有问题? 三人下楼时,饭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 “姐、姐夫,你们来啦。” 一见陆蓁,陆嘉兰就亲热地迎了上来。 就仿佛今天百货大楼那些龌龊从未发生过一般。 陆蓁对她的厚脸皮佩服得五体投地,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客套地冲陆敬源夫妇点了点头,“陆伯伯、陆伯母,晚上好。” 这个称呼像是打破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伪装,客厅里的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蓁蓁,都是一家子哪有隔夜仇。你怎么还在生爸妈的气啊?” 陆敬源微皱了眉头,冲身旁的妻子使了个眼色, “秀芝,你说你这当妈的也没个当妈的样子,跟自己孩子计较什么?回头该让亲家看笑话了。” 孟青山觑了一眼自家长子的神色,笑了笑没搭腔。 陆敬源之所以唱这一出,就是算准了以孟青山的性子绝不会袖手旁观。 他原本想让孟青山出面做个和事佬,如此一来陆蓁就算再生气也不会不给自己公公的面子。 谁知孟青山这个大老粗却压根儿不接茬。 他心里暗自诧异,却不得不把这独角戏唱下去, “当着亲家的面儿我来做个和事佬。秀芝,你赶紧给咱闺女道个歉!” 第34章 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呢 江秀芝压根儿拉不下这个面子。 但想起陆敬源在家里警告她的那些话,她又只能强忍着满腔的怒火和委屈,哽咽道,“蓁蓁......” “陆伯母。”江秀芝才刚刚起了个头,孟淮安已经开口打断了她, “今天是我和蓁蓁扯证的大喜日子,就别提这些不愉快的事了吧!” 他语气听着像是在商量,但态度却强势得根本没有让人拒绝的余地。 江秀芝本就不情不愿,被他这么一打断,到嘴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孟青山适时地朝厨房吆喝了一声,“小钱,你的鱼还没烧好吗?” 保姆钱阿姨端着一条红烧鱼从厨房走了出来,笑吟吟道:“已经好了首长,可以开饭了。” “来来来,老陆、秀芝,大伙儿都坐过来。” 齐静娴手里拿着一瓶没开封的五粮液,上前拉住江秀芝的手,带着她朝餐桌旁走去。 “今晚我可是把我家老孟压箱底的五粮液都翻出来了,你们一定要多喝几杯。” 陆敬源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之色,但他很快调整了情绪,笑着对孟青山道, “那我今晚一定要和亲家来个不醉不休!” 桌子上摆了八个菜,四荤四素。 有蒜泥肘子、红烧鲤鱼、爆三样、炸丸子、砂锅白菜炖豆腐、油炸花生米、醋溜白土豆丝和拍黄瓜。 孟淮安替陆蓁拉开了自己旁边的凳子。 陆嘉兰刚想坐到陆蓁身边,孟双星已经亲热地挤到了她们中间。 “嫂子,今晚我要和你坐一块儿,你不介意吧?” 这小丫头,还挺有眼色的! 陆蓁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当然,嫂子欢迎还来不及呢。” 陆嘉兰不好意思和一个小丫头片子一般计较。 她正想绕到孟淮安那边,孟双星已经朝自己的双胞胎弟弟使了个眼色。 孟双阳脸上带着点不情愿的神色,身体却十分诚实,抢在陆嘉兰之前落了座。 陆嘉兰再蠢也知道自己是被这一对双胞胎给针对了。 她笑容一僵,指甲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才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偏偏孟双星还跟没事人似的对她笑道:“嘉兰姐,你怎么还不坐啊?” 陆嘉兰悻悻地笑了笑,灰溜溜地坐到了大嫂姚佩雅身边。 “来,老陆、振华,我敬你们一杯。” 孟青山给桌子上的男人斟满了酒,又朝自家长子看了一眼, “臭小子,你要喝点儿吗?” 孟淮安摇了摇头,“不了,还是您陪陆伯父喝吧。” “这男人结了婚果然就是不一样了。”陆敬源“啧”了一声,笑道, “淮安,以后我家蓁蓁就交给你了。你小子可不许欺负她哦!” 孟淮安朝陆蓁碗里夹了一个大肉丸子,垂眸道:“放心吧陆伯父,不会的。” 孟青山:“老陆你放心,以后这臭小子要是敢欺负蓁丫头,我一定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见孟青山一反常态,话里话外决口不提“亲家”两个字,陆敬源心底陡然沉了沉。 “就冲亲家这句话,我先干为敬了!” 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陆蓁。 陆蓁眼观鼻、鼻观心,低调地吃着菜,恨不得把自己当成个隐形人。 “大嫂,你尝尝这个,钱阿姨烧的鱼可好吃了。”一旁,孟双星殷勤地为她夹着菜。 孟淮安也像是在和自家妹妹争宠一般,不断地往她碗里放东西。 没过几分钟,陆蓁碗里就冒了尖儿。 孟家保姆的家常菜做得十分不赖,陆蓁挑剔的味蕾很快就被征服了。 她越发心无旁骛,只盼着赶紧吃完这顿鸿门宴了事。 见状,陆嘉兰眼底闪过一抹嫉妒之色。 酒过三巡后,她冲陆敬源使了个眼色, “爸、妈,您们不是说给姐姐准备了新婚礼物吗,怎么还不拿出来?” “还是你们姐妹感情好,要不是兰兰提醒我都差点儿忘了。” 陆敬源用手肘撞了撞妻子。 江秀芝从包里拿出一块手表递给了他。 陆敬源并未去接那块手表,而是朝妻子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江秀芝知道他的意思。 她不情不愿地扯了扯唇角,将手表递到了陆蓁面前。 “蓁蓁,这是我和你爸的一点儿心意,就权当是你的嫁妆了。” 这是一块辽市产的“孔雀”牌手表。 陆嘉兰回来之前,陆蓁也曾心心念念了好久,但江秀芝却一直压着她不准她买。 陆嘉兰回来的第二天,她手腕上就多了块“孔雀”牌女士手表。 令人讽刺的是,这块被陆嘉兰炫耀了好久的手表,此刻却变成了她的“嫁妆”。 “陆伯父陆伯母的心意我原本不该推辞。”陆蓁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不过这不是兰兰的手表吗,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呢?!” 饶是陆敬源脸皮向来很厚,此刻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羞耻感。 他目光凌厉地扫向妻子,“我不是让你给蓁蓁买新的吗,你这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江秀芝觉得自己十分冤枉。 家里攒了许久的工业票早上刚刚给陆嘉兰买了自行车,中午陆敬源就打电话回来说要给陆蓁买手表。 她一时半会儿凑不到工业票,便让陆嘉兰拿她的手表凑数。 她原以为陆蓁眼皮子浅,见了这块手表一定欢喜得不得了。 谁知她竟然当众嚷了出来。 果真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 “爸,这事不怨妈,家里一时凑不出工业票,所以她才出此下策的。” 陆嘉兰连忙为母亲解围,“姐,咱们姐妹俩关系这么好,你一定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孟青山脸上的笑容淡了。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朝妻子使了个眼色。 “老陆啊,蓁蓁既然嫁进我们孟家,就是我们孟家的人了。这手表,你还是留给你家兰丫头吧。” “蓁蓁,这是我和你孟伯父在友谊商店拿外汇券给你换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齐静娴拿出一块“梅花”手表放到了陆蓁面前。 又从手腕上褪下一只莹润透亮,水头极好的玉镯子替她戴上。 “这玉镯子是我们孟家传给长媳的,今天也一并交给你了。” 第35章 她是我的责任 陆敬源感觉这顿饭快要吃不下去了。 这些年他一直很满意江秀芝这个妻子。 她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孝顺公婆,在外面待人接物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军区的人都说他娶了个贤内助,他曾经也是这么以为的。 可自打他们认回亲生女儿开始,这个家就逐渐乱了套。 江秀芝也跟变了个人似的,频频做出一些没有脑子的事情。 本来哪怕是他们这样的人家,给闺女陪嫁一块国产手表也不是什么丢份儿的事情。 好歹100多块钱呢! 哪怕是块二手表,但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也能糊弄过去。 毕竟这年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不是吗! 可拿亲闺女戴过的表给养女做嫁妆,这不是磕碜人吗?! 尤其是他们才给亲闺女买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他就是想装穷别人也不会信的。 最他妈烦人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孟家给的可是块进口的瑞士表,得用外汇券去“友谊商店”兑换。 一块“梅花”表少说也要300出头,寻常人家根本就戴不起。 还有那玉镯子,光看那翠绿翠绿的色儿也知道不是普通传家宝。 孟家如此重视陆蓁这个儿媳妇,可他们却把养了18年的闺女当根草。 这么做不是把孟家的面子往地上踩吗? 这要是传出去,谁不得“夸”一句他陆敬源鼠目寸光。 把一个好好的结亲变成了结仇。 陆敬源感觉自己脸都快被打肿了! 他强压着心中的怒火瞪了一眼江秀芝,皮笑肉不笑道, “老大,刚才我让你把自行车给蓁蓁推过来,你是不是给忘了?” “爸是说白天您让妈给蓁蓁买的那辆永久自行车吗?嗐,让我搁在自行车棚里了。” 陆振华只愣了片刻就反应过来父亲的言下之意,闻言连忙笑道, “刚才佩雅一直催我,我一着急就忘了这事儿。等明儿一早我就给蓁蓁推过来。”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会不明白这是陆家人在亡羊补牢。 孟青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齐静娴给拦住了。 “爸?”陆嘉兰委屈地看向父亲。 把手表让出来是因为母亲答应给她买块新的。 凭什么她摸都还没摸过的自行车要让给陆蓁这个贱人? 父亲这是被陆蓁灌了什么迷魂汤! 有这种想法的不只是陆嘉兰一个人,江秀芝也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家男人。 她有心想要质问两句,可见丈夫和长子都在给自己使眼色,又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陆蓁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家人在她面前打眉眼官司,眼神漠然。 陆家要讨好孟家她没意见,但不能拿她来做筏子。 她不是他们不用时可以随手扔掉,要用时又可以随便拿来当棋子的玩意儿。 “陆伯父您忘了吗?过年那会儿我才拿年终奖和工资给自己买了一辆自行车,还新着呢!” “这自行车您就算给我,我也骑不了,还是留给兰兰吧。她上班远,需要这个。” 陆蓁站起身来,将那块孔雀手表搁到对方面前,态度恭敬,笑容却透着几分嘲讽, “从前我没有和兰兰抢东西的意思,现在就更不能夺人所好了。” 她这话等于直接挑明了陆振华在说谎。 这自行车根本就不是为她买的! 陆敬源脸上的笑快要绷不住了,可当着孟家人的面,他又不能发作。 “蓁蓁,爸知道从前你和你妹妹有些误会,可......” “陆伯伯,蓁蓁既然嫁给我了,就是我的妻子。” 一直没吭声的孟淮安突然开了口。 灯光下,他微抿了唇角。微凉的眼神从陆蓁手腕上的玉镯一掠而过,似乎有些不高兴。 “以后不论她缺什么都是我的责任。您为她操心了十八年,剩下的时间就交给我吧。” 陆蓁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却又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 她在桌子底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正要说话,他突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带了些薄茧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那个玉镯子,以及玉镯之下白皙滑腻的肌肤。 孟淮安的力道很大,捏得陆蓁腕骨隐隐作痛,可他自己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 是因为她收了这个玉镯吗? 陆蓁看了一眼他阴云密布的黑眸,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 也是,这只玉镯子一看就很贵重。 她和他本来就是契约夫妻,她只是名义上的陆家长媳,收下这只玉镯子确实不妥。 陆蓁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掌,示意他将手拿开。 可身旁的男人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玉镯边缘摩挲着。 孟淮安的掌心很烫。 像是一团火,让陆蓁微凉的肌肤迅速升温,甚至泛起了一片浅浅的红。 陆蓁挣扎了几下,孟淮安手上的力道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 他侧眸看了她一眼,那漆黑的眼瞳像暗夜深渊,无端让人心惊。 “话不能这么说。淮安,你知道疼媳妇儿陆伯伯很欣慰。” 见孟淮安如此维护陆蓁,甚至不惜当众让自己碰了个软钉子。 陆敬源心里又是不爽又是庆幸。 不爽的是他没把他这个长辈看在眼里,庆幸的是还好孟淮安在乎陆蓁。 只要在乎,他就有办法拿捏他! “但蓁蓁毕竟是我陆家的女儿,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可能不管她。” “是么?可据我所知,陆伯母好像已经把陆蓁赶出陆家,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孟淮安突然放开陆蓁的手,似笑非笑地环视了一眼众人。 他像是只失去了耐心的兽,冷漠地撕破了众人伪善的伪装,不耐烦再和任何人敷衍。 “既然陆蓁已经和陆家没有任何关系,那她自然也就不是您的责任了。” 孟淮安猛然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笼罩了方寸之间,让人无端生出一种压迫感。 他从将校呢大衣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推到了陆敬源面前。 “陆伯伯,我知道蓁蓁给您们打了张欠条。这是1200块钱,您数一数,看对不对?” 陆蓁猛然抬头看向他。 欠条的事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孟淮安是怎么知道的? 第36章 姚佩雅成了替死鬼 “淮安,你在说什么欠条?陆伯伯怎么听不明白呢?” 陆敬源一脸迷茫。 也不知是他演技太好还是城府太深,孟淮安一时间竟闹不清他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不知情? “这件事,陆伯伯问问陆伯母就知道了。” 陆敬源面色阴沉地看向妻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他动了这么大肝火,甚至连平日的风度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江秀芝再蠢也知道自己坏了他的好事。 她嘴唇蠕动,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又咽了回去。 屋子里顿时沉默了下来,除了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就再也听不到其他声响。 眼见着事情不妙,陆振华连忙在桌子底下推了推妻子。 “爸,您也别动那么大肝火,这事怪不了妈。欠条是蓁蓁自己心甘情愿打的,又没人拿枪逼着她!” 姚佩雅以为自己领会了丈夫的意思,连忙为婆婆排忧解难道, “再说了,陆家养了她18年,她吃咱们的喝咱们的,如今想和咱们断绝关系,难道不该付出点代价吗?” “秀芝,你简直糊涂啊!”陆敬源猛地拍了桌子,面色铁青, “你都一把岁数了,怎么能听了小辈的挑唆就做出这种糊涂事呢?你啊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听到父亲的话,陆振华眸光一闪,随即也沉了脸。 “佩雅,我知道你平日里对蓁蓁有些意见,但你怎么能怂恿妈做这种事呢?” 姚佩雅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瞠目结舌地看向自家男人。 “我没......”她刚想为自己辩解,桌子底下,陆振华已经用力拽住了她的手腕。 “你别再狡辩了,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当人家大嫂的!” “看样子我以前真是把你给宠坏了,你自己回去给我好好反省一下。” 姚佩雅脸色惨白。 她终于明白,自己这是被丈夫推出来给婆婆做替死鬼了。 一颗滚烫的泪珠自她眼角滑落,姚佩雅低下头,想要藏住此刻的难堪与狼狈。 可那泪水却像不听话似的,不断地往下落。 她用力地抓了抓衣摆,嘴唇数次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你还有脸哭!” 耳畔,传来陆振华的训斥声。 姚佩雅猛然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突然觉得眼前这张英俊儒雅的面孔十分陌生。 陌生到她像是从来就不曾真的认识过他一般。 “这件事都怨我,是我心眼小容不了人。” 姚佩雅反手擦干了脸颊的泪水,咬着唇面无表情地说道, “蓁蓁,嫂子给你赔个不是。要打要罚我都认了,你别怨妈。” 说完,她看也不看陆振华一眼,绷直了脊背转身出了大门。 陆振华坐立不安地看着她的背影,想追,又顾忌着什么坐在原地没动。 齐静娴眸光微动,笑道:“振华,赶紧出去看看,别回头出什么事了。” 陆振华这才站起身来追了出去。 他速度极快,没跑一会儿就追上了疾步而行的姚佩雅。 “佩雅,你听我解释......” 陆振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就想哄人, “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受委屈了,可当时的情况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姚佩雅抬手一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泛红的眼眶里带着愤怒的光。 “所以我就活该是你们家的牺牲品?陆振华,你真让我恶心!” 。 “你看这事闹的......” 客厅里气氛尴尬。 齐静娴拿起酒瓶递给女儿,“星星啊,赶紧给您陆伯伯斟杯酒。” 孟双星接过酒瓶,乖巧地“哦”了一声。 “家门不幸啊!” 陆敬源连喝了几杯闷酒,才抹了一把脸,叹息道, “老孟啊,今天让你看笑话了。” 孟青山和他碰了个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过了的事就别提了。” 齐静娴也跟着宽慰道:“不知者不为罪,我相信蓁蓁也不会怪你的。对吧,蓁蓁?” 见她和稀泥,孟淮安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当然。”陆蓁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陆伯伯,这事确实是我心甘情愿的,您不必放在心上。” 陆敬源不知被触动了什么情肠,顿时红了眼眶。 “蓁蓁啊,是爸对不住你!” 说着,他又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冲身旁一言不发的江秀芝摊开了手。 “还不给我拿来。” 江秀芝愣了愣才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他。 陆敬源扫了一眼,便抓起借条撕了个粉碎。 “蓁蓁,不管你信不信,你永远是爸的闺女。以后别再提借钱的事了,再提你就是在打爸的脸!” 他将装满了“大团结”的信封推到了孟淮安面前, “淮安啊,这钱你收回去。我要是拿了,那我陆敬源成什么人了?” “陆伯伯,您要真为蓁蓁着想,这钱您就必须得拿着。”孟淮安压根儿不为所动, “因为之前的事,她的处境已经够艰难的了,走到哪儿都被人戳脊梁骨。” “您要是不想再让她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您就把这钱收了。要不然,我就只能在其他地方给她找回名声了。” 陆敬源不是听不出他话里话外的威胁,但他并未放在心上。 他正要反驳,身旁的妻子突然悄悄抓住了他的手腕,眼中露出一个哀求的神色。 陆敬源身子猛然一僵。 之前的事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也不相信陆蓁是会给“准妹夫”下药的人。 但有些事他一直不愿意往深里想。 直到此刻,陆敬源才不得不正视这个一直被自己逃避的问题。 难怪向来乖巧的陆蓁会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和他们划清关系。 陆敬源用力地闭了闭眼,把满腔的荒唐和怨愤都强压了回去。 “好好好......陆伯伯都听你的。为了蓁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陆敬源接过信封扔到妻子怀里,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现在你满意你了吧?” 江秀芝面色煞白,委屈的泪水无声地落了下来。 见状,孟青山给陆蓁使了个眼色。 “蓁丫头,你和淮安一起给你陆......”孟青山顿了顿,改口道, “陪你孟伯伯和你陆伯伯喝杯酒。” “好。”陆蓁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陆伯伯、孟伯伯,我和淮安敬您们一杯。” 陆敬源眸光一闪。 他默不作声地“哧溜”了一口酒,这才慢条斯理地笑道, “蓁蓁啊,这酒也喝了礼也收了,你是不是该改口喊爸妈了?” 第37章 男人再帅也不能当饭吃 陆蓁笑容一滞。 她借着喝酒的功夫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玉镯,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礼,果然是不能随便乱收的。 但现在当着陆家人的面退回去也不合适。 还是等回头还给孟淮安,让他去处理吧。 见她不吭声,陆敬源又道:“你不想认我和你妈没关系,但你和淮安既然已经领证了,再喊伯父伯母就不合适了。” 话说到这份上,陆蓁再推脱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而且甭管她和孟淮安是真夫妻还是假夫妻,在外人面前她都是孟家人了。 改口也是迟早的事。 明知道陆敬源这么做是为了讨好孟青山两口子,陆蓁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她给孟青山和齐静娴斟满了酒,落落大方地笑道, “爸、妈,我年轻不懂事,往后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望您们二老多多海涵。这杯酒,我先干为敬了!” 腥辣的液体入喉,呛得陆蓁眼泪都出来了。 她也就因此错过了齐静娴眼中的惊惶和孟青山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 “啪嗒”一声巨响,身旁有酒杯摔碎的声音乍然响起。 一个瓷片飞溅而起,在陆蓁脸颊划破一道细长的口子。 火辣辣的疼痛让陆蓁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抬手摸了摸,黏糊糊的液体就染红了指尖。 身旁的椅子被人一把推开,跌落在地。 陆蓁一回头,就看到孟淮安黑沉着脸,面无表情地摔门而去。 “混账东西!”孟青山用力地拍了拍桌子,面色铁青。 齐静娴低着头,像做了错事般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陆蓁不是傻子。 她知道孟淮安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发这么大脾气。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刚才她说错话了。 只需静下心来想一想,她便知道孟淮安的雷点是什么了。 难怪从她进入孟家到现在,她一直没听他开口喊过齐静娴一声“妈”。 她以为他性格如此,却万万没想到,他和齐静娴的关系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了。 “老孟,淮安他这是怎么了?” 陆敬源眸光一闪,脸上带出点恰到好处的错愕, “好好的怎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视线余光处,陆蓁看到他鼻翼微张,瞳孔放大,拇指与食指也无意识地搓来搓去。 这个小动作陆蓁再熟悉不过了,上辈子陆敬源兴奋时就会如此。 陆蓁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她很想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巧合。 但陆敬源眼底的算计再明显不过了,让她想要为他找个借口都不行。 他是故意的! 他故意把她架在火上,逼她改口,不单单为了讨好孟青山夫妇,还是在故意刺激孟淮安! 他一边说把她当亲女儿,一边这样算计她。 可笑的是,她还因为上辈子他对她释放的那些善意,一直念着他的好。 她总以为,哪怕他在利用她,可他心里也对她存了几分父女之情的。 原来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陆蓁瞬间红了眼眶。 她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大步朝外追去。 “不管你的事,是这臭小子又犯浑了!” 孟青山烦躁地揉了揉脑袋,见陆蓁追了出去,他连忙对女儿喊道, “星星,赶紧拦住你嫂子。” 孟淮安速度极快,陆蓁追出去时,已经不见了他的影子。 这么晚了,他会去哪里呢?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姐,还以为姐夫对你有多好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陆嘉兰一晚上的憋闷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她得意洋洋地看着陆蓁,心里除了幸灾乐祸还有庆幸。 她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 像孟淮安这种脾气古怪的男人果然不能嫁。 跟个定时炸弹似的,动不动就发脾气。 这种男人,长得再帅也不能当饭吃啊! “大喜的日子他就敢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姐,你说你这日子以后该怎么过啊?” “你说够了没有?”陆蓁用力地闭了闭眼,冷冷道,“说够了就给我滚!” “我好心给你提个醒,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还骂人呢?” 她话音刚落,一颗小石子突然砸在了她的后脑勺上,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谁,谁在哪儿装神弄鬼?”陆嘉兰四处张望了一下。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婆娑树影随风摇动,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她疑心是陆蓁暗算自己,可陆蓁就站在她跟前,连动都没动一下。 陆蓁:“你怕不是亏心事做多了,被鬼找上门了吧?” “你少他妈吓唬我!” 陆嘉兰原本不信,但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猛然变了变。 就在这时,又有几颗小石子朝她砸了过来。 其中一颗落在她的脸上,把她鼻子都快砸歪了。 陆嘉兰感觉自己鼻尖下面黏黏糊糊的,伸手一摸竟然出血了。 “鬼,有鬼!”陆嘉兰面色煞白,尖叫着跑了。 等她走远了,陆蓁才朝小花园的方向扫了一眼,“出来吧。” 两个人影从长势浓密的“万年青”后面走了出来。 “嫂子,你真厉害,你是怎么发现我们在那儿的?”孟双星笑吟吟地问道。 陆蓁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目光却看向了孟双阳。 “准头还挺稳的,练过?” 孟双阳偏过头不看她,神情倨傲。 陆蓁一下子乐了。 这臭小子还挺高冷的,跟他哥一个样儿! 孟双星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嫂子问你话呢,你哑巴了吗?”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别打脑袋了。”孟双阳回头凶巴巴地瞪了他姐一眼, “回头要是长不高,小心我跟你算账!” 也许是在娘胎里受了损,孟双阳虽然比他姐只小了五分钟,但个头比他姐还矮了两三厘米。 难怪他会如此在意这件事呢! “每天睡觉前坚持喝一杯牛奶,个头保证蹿得很快。” 孟双阳眼前一亮,“当真?” 陆蓁一本正经地点头,顺手把白天买的弹弓递到了他面前,笑道:“我从来不骗人。” 孟双阳眼中的光又亮了几分,他手指轻轻动了动,一副想接又不好意思接的模样。 “这个不白给你。”陆蓁给他找了个台阶下, “知道你哥平日里最爱去哪里吗?说出三个地方这弹弓就归你了。” 孟双星听出了她的意思,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 “嫂子,别找了,你找不到的。” 第38章 对他动心是很危险的事 陆蓁被她给逗笑了,“怎么,你哥难道还会凭空消失了不成?” “我哥可厉害了!他要是想藏起来,没人能够找得到。” 孟双星眉眼里带了些小骄傲,一看就是他哥的小迷妹。 但笑着笑着,小姑娘又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我和阳阳以前试过好多回了,从来就没有一次成功过。” 陆蓁从这话里窥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她正想说话,孟青山突然陪着陆敬源夫妇走了出来。 “老孟啊,今天这事都怨我。要不是我多嘴,也不会惹淮安生那么大的气!” “改天等淮安气消了,找个时间我请客,专程给他赔罪。” 孟青山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道, “你甭管这个臭小子。他是小辈儿,哪轮得上你给他赔罪。”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陆蓁面前。 “蓁蓁......是没找着淮安吗?” 陆敬源在陆蓁面前站定,看了她半晌才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要不你今晚先跟爸回去,等明儿淮安回来再让他到家里来接你?” 闻言,孟家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孟双星扯了扯双胞胎弟弟的衣角。 姐弟俩一左一右地站到了陆蓁前面,孟双星甚至还挽住了陆蓁的胳膊,呈一个保护的姿态。 “陆伯伯,这好像不太合适吧。您把我嫂子带走了,一会儿我哥回来找不到人咋办?” 小姑娘偏着脑袋,脸上带着懵懂又纯真的笑意,脆生生地问道, “再说了,我嫂子嫁过来第一天您就带她回娘家。这要是传出去,还以为咱们孟家容不下她呢!” 陆敬源今晚一再受挫,情绪本就不佳。 见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敢和他叫板,他眼中顿时变得阴沉沉的。 但一想起这是孟青山的宝贝闺女,他到嘴的训斥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瞧我,光顾着心疼我家蓁蓁去了,还没星星这丫头考虑得周全。” 陆敬源清了清嗓子,指着孟青山尴尬地笑道,“亲家,你这闺女了不得,以后是个人物!” “她这是被我们惯坏了,所以成天没大没小的!” 孟青山微抿的唇角终于露出点儿笑意。他没怎么用劲儿地拍了拍孟双星的脑袋,嗔道, “有这么跟你陆伯伯说话的吗?还不赶紧道歉。” “陆伯伯我错了!”孟双星冲她爹扮了个鬼脸,嬉皮笑脸道, “您宰相肚里能撑船,一定不会跟我这个丫头片子一般计较的对吧?” “那当然。”陆敬源吃了个哑巴亏,也没有了再周旋的兴致。 他拍了拍陆蓁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 “蓁蓁,我和你妈就先回去了。要是遇到什么事你尽管回家找我,爸给你撑腰。” 陆蓁神色淡淡地看着他,等他都走出一段路了,她才突然开口喊住了他,“陆叔叔。” 陆敬源以为她后悔了,神色一喜,“怎么了,蓁蓁?” “以前让您费心了。”夜色中,陆蓁眼神冷漠, “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了,您就不用再为我操心、算计了!” 她把“算计”两个字咬得重重的,陆敬源一听就明白,自己方才的举动已经被她看在了眼里。 他想要解释,可陆蓁却并未给他机会,转身头也不回地回了小洋房。 客厅里杯盘狼藉,齐静娴和保姆钱阿姨正在收拾桌子。 见了她,齐静娴连忙笑着迎上前来。 “蓁蓁,你刚才还没吃饱吧?要不我让钱阿姨再去给你煮碗面?” 陆蓁摇头笑了笑,“不用了,谢谢孟姨。” 齐静娴眸色一黯,随即又没事人似的笑道:“那好,今天你也累了一天,赶紧回屋洗个澡吧。” 不是没看到她眼中的落寞,但陆蓁却只能当作没看到。 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如今知道这是孟淮安的底线,她就不能再越雷池一步。 说到底,孟淮安才是她在这场婚姻里的交易对象,其余人只是附带。 所以她首先要照顾的是孟淮安的情绪,而不是其他人。 “我等会儿再去洗吧。孟姨,家里有缝纫机吗?我想做点儿东西。” 孟家对她来说,毕竟还是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她还没对这个家熟悉起来就发生了这种事情,说一点儿不尴尬那绝对是假的。 所以她必须找点事情来给自己做。 否则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东想西想的,也很难受。 说一点都不埋怨孟淮安吗? 那肯定是假的。 如果他们不是契约婚姻,而是自由恋爱。 孟淮安敢在结婚第一晚就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她保证不会善罢甘休。 但现在,说到底他们只是合作伙伴,各取所需而已。 没有期望,自然也就谈不上有多失望。 而且真正的始作俑者是陆敬源,在这件事情上,她和孟淮安都是受害者。 换位思考一下,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孟淮安的感受。 但理解归理解,这件事也让她暗暗警惕—— 对孟淮安这样的男人动心,绝对是件很危险的事儿! “有的,在储物室。”齐静娴打开储物室的门,笑道, “你要做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妈,让我来吧。”星星从门口挤了进来,笑吟吟道, “我给嫂子打下手,保证绝不添乱。” 陆蓁其实能感受到两人释放的善意。 但今晚她已经耗费了太多心神,此刻只想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你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就别跟着裹乱了。” 察觉到她的沉默,齐静娴连忙把闺女拖出了储物室, “蓁蓁你忙,我就在外面,有事你随时叫我。” “好的,孟姨。” 齐静娴替她掩上了门。 陆蓁靠在椅子上闭上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只有短暂的几个小时接触,但孟家人给她的感觉都不算很难相处。 她能感受到他们的善意。 尤其是齐静娴,跟她说话时总是小心翼翼,甚至带着点儿讨好的意味。 齐静娴是孟淮安的后妈没错,但卑微成这样本来就很反常。 孟淮安这个人虽然性子冷,却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可每每和齐静娴相关,他就跟吃了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炸! 总之,这个家处处透着诡异。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想起上一世城府颇深的许母,陆蓁突然心动一动。 难道说齐静娴的温婉卑微,只是她装出来的? 又或者说,这里面还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第39章 你别和他生分了 陆蓁上辈子是个工作狂,一忙起来就没个数。 等她把那匹浅蓝色斜纹棉布裁剪好后,发现已经是晚上11点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伸了个懒腰。 推开储物室的大门时,她却愣住了。 除了保姆钱阿姨和孟淮安,孟家人全部都坐在客厅沙发上,一个都没睡。 14寸的黑白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无声的画像。 孟双星窝在齐静娴怀里小鸡啄米似的打盹儿,已经困得不行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陆蓁。 星星从沙发上跳起来,睡眼朦胧地揉了揉眼睛,冲陆蓁咧嘴笑了笑, “嫂子,你忙完啦!” 一见这样,陆蓁就知道他们这是在专程等她。 她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我一时兴起忘了时间......” 陆蓁本想客套地问问他们怎么还没睡,但话到嘴边她又改了口, “星星、阳阳,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去睡吧。” 陆蓁抬手揉了揉双胞胎的脑袋,孟双星十分享受地把脸颊往她掌心蹭了蹭。 孟双阳全身紧绷,似乎有点儿抗拒,但不知为何最终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等两小只都回了自己房间,陆蓁才在孟青山对面坐了下来, “爸、孟姨,你们是在等我吗?” “蓁蓁......”孟青山艰难地起了个头,“淮安他还没回来。” “我知道。”如果孟淮安回来了的话,家里早就闹出动静了。 “我知道今晚淮安做的事不厚道!我也没脸让你原谅他......” 孟青山双手撑着膝盖,拿手搓了搓脸,停顿了片刻才道, “但是蓁蓁,淮安那小子混是混,心眼却不坏!他也不是冲着你,就是......对我们成见太深......” “这里面有很多误会,我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反正是我这个当爹的没做好,却让你跟着受连累。” “蓁蓁,这事儿是我们老孟家对不起你。你可以生我的气,但千万别因为这个就跟淮安生分了。他这些年......也不容易!” 前世陆蓁虽然跟孟家接触不多,但也见过几次孟青山,听过他的一些传闻。 都说孟青山带兵是铁血手腕,向来说一不二。 少有的几次见面,他给陆蓁留下的印象也是威严英武,气势很重。 今晚短暂的接触之后,她也看得出,孟青山是个暴躁性子。 但此刻褪去了军人的光环,这个说一不二、强势霸道的男人,也跟寻常父亲没有什么区别。 这一刻,陆蓁甚至觉得他素来高大挺拔的身躯有些微微佝偻。 就连鬓边的白发似乎也多了几根。 看得出,孟青山是很在乎孟淮安这个儿子的。 并没有因为生了龙凤胎就变成了后爹。 但父子俩之间的隔阂,也是显而易见的。 陆蓁轻轻叹了一口气,“爸,今晚的事我也有责任。之前......有些事是我没有弄清楚,不能全怪淮安。” “等下来我会和淮安好好沟通,以后他不乐意的事我也绝不会再犯。这事儿在我这里已经翻篇了,您就别再往心里去了。” “孟姨,我是淮安的妻子。如果我都不站在他那一边的话,就更没有人会站在他那一边了。” 陆蓁站起身来,朝齐静娴微微颔首,“所以有些事还请您见谅,多多担待着点儿!” 听到这话,孟青山这个铁血汉子瞬间红了眼眶。 齐静娴捏了捏丈夫的手,神色不变,“蓁蓁,我懂的,你不用解释。” 陆蓁转身回了孟淮安的房间。 她原本是想泡个澡,可等把浴缸放满了水,才发现自己没有洗漱用品。 陆蓁正想将就着随便洗把脸,屋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蓁蓁,我把洗漱用品给你放在门外了,你洗完了早点儿睡。” 陆蓁穿好衣服打开门时,齐静娴已经走了。 地上的竹篮里放着崭新的毛巾、牙膏牙刷、杯子、皂角洗发水和雪花膏。 还有一套没穿过的棉纱背心和三角内裤,应该是孟双星的。 陆蓁痛痛快快泡了个澡,又拿毛巾擦干了头发。 在屋子里找了半天,都没有发现吹风机。 没办法,她只能打开窗户,准备用自然风把头发吹干。 窗外,夜色浓郁。 陆蓁站在窗边,习惯性地想掏出手机刷刷短视频。 在口袋里摸了片刻,她才回过神来,自己早就回到了一个没有手机的时代。 她失笑着朝床边走去,那里放着一本书,是《钢铁是怎么炼成的》。 陆蓁并不知道,就在她离开窗边的那一刻,窗户斜对面的树荫下突然走出来一个挺拔的身影。 男人下意识地跟着她离开的方向追逐了两步,等发现她折回来时,又飞快退回了暗处。 陆蓁靠在窗边看了一会儿书,等头发都干得差不多了,她才关上窗户拉熄了灯。 看到二楼的灯光暗了,男人又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陆蓁原以为这一夜都会辗转难眠。 谁知枕着孟淮安的枕头,呼吸着他的味道,她竟然很快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等再睁开眼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陆蓁拿起手表看了一眼,已经早上八点半了。 新婚第一天就睡过了头,她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洗漱完毕匆匆下了楼,孟家人已经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了。 齐静娴坐在客厅沙发上织毛衣,看样子才刚起了个头。 见了她,她连忙起身笑道:“蓁蓁,昨晚睡得好吗?你先坐一坐,我让钱阿姨给你煮碗鸡蛋面去。” 陆蓁也不客气,“谢谢孟姨。” 钱阿姨做的鸡蛋面很香,陆蓁连汤汁都喝完了。 见状,齐静娴小心翼翼地问道:“蓁蓁,一会儿你有什么安排?要不要我陪你去逛街?” 陆蓁也不隐瞒,“抱歉啊孟姨,我要去我二哥那里一趟。” 齐静娴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闻言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 陆蓁只当没看见,跟她交代了中午可能不回来吃饭后,就径直出了门。 一路上,她都感觉有不少目光在打量着自己。 那些指指点点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嘲笑的、讥讽的,无一不是充满了恶意。 陆蓁一个都没理会。 上辈子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她如果连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也就白活一辈子了。 陆嘉兰这一招,对她已经不管用了! 走到大院门口的警卫室,陆蓁敲了敲门,对值班的警卫笑道, “劳驾,我的自行车落您们这儿了。”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哟,这不是那个结婚第一天就被自家男人丢下,独守空房的陆蓁吗?” 陆蓁刚想反驳,身后突然传来隐含怒意的男声,“刚才的话,有种你再说一遍!” 第40章 孟淮安是不是有隐疾? 刘桂花一回头,就看到了离她咫尺之遥的男人。 陆振远紧咬着牙关,神情愤怒,仿佛一言不合就会动手揍人一般。 刘桂花原本被他吓了一跳。 可一见对方是那个向来内敛寡言的陆家老二,她心中的惧意顿时去了大半。 “我难道说错了吗?昨晚孟淮安彻夜未归是整个大院都知道的事。” “新媳妇儿结婚第一天没圆房,被男人丢在家里独守空房的,你妹妹可是咱大院的独一份!” 旁边有人接茬道:“不光是咱大院吧?放眼整个北京城恐怕也是独一份的。真是丢死个人了!” “要我说上赶着的不是买卖,这姑娘家啊还是得自重才行。放着好好的未婚夫不要,非要抢妹妹的男人。这不,报应来了吧!” “活该,谁让她自轻自贱呢!人家一分钱彩礼都没花就白娶了个便宜媳妇儿,当然不会珍惜。送上门来的女人,不睡白不睡嘛!” “也是,男人都是贱皮子。他在你身上花得越多就越稀罕你!不要钱的轻贱货,人家当然不在意。” “照你这么说,主动送上门去的人家爷们都不稀罕睡,那不是更惨......啧啧,这要是我啊,干脆扯根裤腰带吊死算了!” 旁边有不怀好意的眼睛朝陆蓁浑圆挺拔的胸部瞟了一眼,颇为惋惜地说道, “这孟淮安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虽说是白得的,可好歹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啊!他这暴殄天物,也忒狠心了吧!” “要我说啊这也不能怪人家孟淮安,本来人家是能娶个正儿八经的陆家千金,谁知却被个冒牌货给赖上了。这要搁你身上,你不憋屈吗?” “你们说够了没有?”陆振远气得浑身发抖,额上青筋直跳。 他“砰”地一拳砸在了刘桂花身旁的墙壁上,梗着脖子怒吼道, “你们谁家没个女人?你们谁不是从娘肚子里蹦出来的?这样欺负一个姑娘家,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那凌厉的拳风擦着刘桂花的耳畔划过,吓得她打了个哆嗦。 她还想反驳,却在看到陆振远血红的眼眸和他不断滴血的手背后蓦地闭上了嘴。 旁边还有人不服气,小声嘀咕道:“怎么,许她自己犯贱,还不许咱们说啦?” 陆振远用力拽住那人的衣领,抬手一拳朝他砸了过去。 “二哥,不要。”陆蓁飞快抓住了他的手腕,冲他摇头道, “这种人不值得你为他脏了你的手!” 陆振远紧咬的牙关咯咯作响,似在用尽全力克制着自己身体里的暴力因子。 见他胸膛剧烈起伏,陆蓁连忙用手摩挲着他的背部,无声地安抚他的情绪。 “二哥,我真的没事。清者自清,我又没做亏心事,不怕别人乱嚼舌根。” 陆振远去年年底刚评上单位的先进分子,有希望提干。 万一他因为打人被人告到了单位,肯定会影响他的风评。 她不能让他因为这件事就自毁前程! 陆振远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可紧握成拳的手背依旧青筋暴绽。 “滚!”良久,他才松开那人的衣领,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再让我听见你们说我妹妹一句坏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人骂骂咧咧地后退了几步,忿忿不平道, “陆振远你他妈疯了吗?陆嘉兰才是你亲妹妹!她算你哪门子妹妹?情妹妹吗!” 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顿时发出一声哄笑。 谁也没有注意到,处在外围的孟淮安因为这句话猛地停住了脚步。 “你放屁!”陆振远双眸血红,挣开陆蓁的手就朝那人扑了过去, “少他妈拿你那些肮脏的思想来想别人!”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动手,陆蓁已经一耳光扇在了那人的脸上。 “臭婊子,你敢打我?”被个女人当众扇了耳光,李卫国面子上挂不住了。 他作势要扑上来,却被陆振远一拳打倒在地。 “李卫国,我劝你最好把嘴巴放干净点!” 一直神色平静的陆蓁终于动了怒。 她目光如刀子般在那人身上剜过,冷冷道, “否则我不介意到你们钢铁厂保卫科走一趟。想必他们很乐意知道,厂子里丢的那些零件到哪里去了。” 李卫国是大院一个连长的老家堂弟,来京后一直赖在堂哥家里不肯离开。 这连长抹不开面子,为他找了个钢铁厂的临时工,他不感恩就算了,还嫌弃不是正式的。 这人平日里手脚不干净,上辈子就闹出过偷窃钢铁厂零碎配件的事情,被判了两年劳改。 陆蓁这话本是随口诈一诈他,谁知李卫国却立马变了脸色,骂骂咧咧地走了。 “桂花婶儿,我不管你是收了谁的好处来传播这些谣言的。” 陆蓁环视了一下四周,清冷的黑眸里带着锐利的锋芒,逼视得众人纷纷低下了头。 在看到人群外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后,陆蓁微微一怔。 随即她就面无表情地从他身上挪开视线,目光落在了刘桂花身上, “但麻烦你回去告诉她,如果再让我听到这些风言风语,我绝不会再念旧情,一定会把之前的事情追查到底。” 刘桂花目光闪烁,心虚地说道:“你胡咧咧什么,我才没收谁的好处,我就是路见不平而已。” “屁!我早上明明看到你跟人在小树林鬼鬼祟祟地嘀咕什么。” 秦婶儿扒开人群走了进来,指着刘桂花的鼻子骂道, “刘桂花,你个丧尽天良的黑心东西,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准败坏蓁丫头的名声?” 秦婶儿扒住刘桂花的衣领,“走走走,跟我到军区走一趟。” “不杀杀你们这股歪风邪气,咱们大院迟早要被你们这些人闹得乌烟瘴气的!” “别,秦婶子,我错了还不行吗?” 刘桂花见势不妙,挣脱秦婶的手撒腿就跑。 人群外,一只大长腿轻轻绊了她一下,刘桂花顿时摔了个“狗吃屎”。 孟淮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视线冰冷,“欺负了我媳妇儿就想走,你真当我老孟家没人了吗?” 第41章 脑子长裤裆上了 孟淮安明明什么都没做,周身的低气压却冻得四周的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刘桂花早就听过这个煞星的名头,此刻被他骇人的气势一吓,顿时结巴起来, “我,我......我也没说什么啊......”她连滚带爬地往前面挪动了一段路, “孟家小子我警告你,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要是敢动我一根寒毛,我就告到上面去!” “放心,我不打女人。”孟淮安冷冷地扯了扯唇角, “不过我不介意问问你男人,他是怎么管教他女人的?” 一想起自家男人的拳头,刘桂花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她男人早就警告过她不要蹚这潭浑水,是她一时没忍住收了陆嘉兰的东西。 早知道她就不贪图那点小便宜了! 刘桂花追悔莫及。 但仗着孟淮安是个男人,不好拿她怎样,她索性往地上一躺,撒泼耍赖道, “我说错什么了吗,难道昨晚不是你自己把你媳妇儿扔在家里不管的?” 孟淮安面色微变。 他下意识地看向陆蓁,可陆蓁的视线却一直落在陆振远渗血的手背上,压根儿就没看他一眼。 “二哥,你这手上的伤得处理,和我去医务室吧。” 陆振远原本是不想去,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改了主意,低声道:“好。” 眼见着两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孟淮安的脸色顿时黑沉如水。 可偏偏刘桂花还在一旁作死地嚷嚷道:“要不是你自己糟践她,我们哪有落井下石的机会啊?” 孟淮安的眼神突然变得阴冷。 他用力地咬了咬腮帮子,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刘桂花从这轻笑声里嗅到了危险的味道,立马识时务地闭了嘴。 孟淮安极具压迫感的目光落到了众人身上,一字一顿道, “我知道最近大家对我们家的事十分关心。今天既然大家都在,那我就把话说清楚了。” “蓁蓁是我心甘情愿、明媒正娶的媳妇儿。谁要是不尊重她,就是不尊重我孟淮安。” 孟淮安将“心甘情愿”四个字咬得重重的, “昨晚的事......是一个意外,和我媳妇儿无关。你们有什么就冲着我来,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东西?” “话,我就只说这一次。再有听不懂人话乱嚼舌根的,那就等着后果自负吧!” 说完,孟淮安拔腿就朝医务室走去。未行几步,他又突然停顿了下来, “对了,劳烦诸位帮我给陆家带个话。我既往不咎的前提是他们别再往我媳妇儿身上泼脏水。” “如果再有一次,我不介意掀了桌子让大家都别好过!毕竟,陆家没养过我。我媳妇儿念旧情,我可不会念!” 同样的话陆蓁刚才说过,此刻孟淮安再说,顿时勾起了大家的兴趣。 “淮安,话说一半你就走了,这也忒不厚道了。”秦婶儿眼珠子一转,笑问道, “泼脏水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之前你和蓁蓁那事果然跟公安同志说的一样,是被人算计了?” “我就说蓁蓁不是那种人嘛。咱打小看到大的闺女,又孝顺又懂事,对街坊邻里也没有不好的。怎么会突然做出那种事情呢,这也忒反常了!” “我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有和秦婶儿交好的人立马接茬道, “之前我看蓁蓁和那许家小子感情还不错,都快谈婚论嫁了却突然出了这种事,这也忒古怪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孟淮安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秦婶儿瞪了一眼自家老姐们儿—— 就你嘴快,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被你们这一说还真是,哪有姐姐和姐夫解除了婚约,又把妹妹补偿给姐夫的道理?” “这也不是那些没见识的小门小户,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说出去也不怕寒碜人!” “你们不觉得陆蓁的态度也很奇怪吗?这丫头平日里那么温顺,这次却铁了心要和陆家断绝关系。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兔子惹急了还会咬人呢!”秦婶儿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 “由此可见,蓁蓁这丫头被逼到什么地步了......” 孟淮安突然开口说道:“秦婶儿说的不错,蓁蓁要真是个没良心的,有些人只怕现在已经坐牢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众人被他勾得心痒痒的,可孟淮安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陆嘉兰隐在几步之外的警卫室后面,气得浑身发抖。 她不明白为什么方才还好好的,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大家突然都向着陆蓁了? 明明她把一切都安排得滴水不漏,今天是铁了心要把陆蓁钉在耻辱柱上。 谁知半路杀出几个程咬金,坏了她的好事。 陆振远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她才是他的亲妹妹,他竟然维护一个外人也不维护她。 还有孟淮安这个蠢货,是被猪油蒙了心吗? 陆蓁昨晚那样对他,他居然还心甘情愿为她出头。脑子是长在裤裆上了吗? 。 医务室里,王医生一边替陆振远包扎伤口一边唠叨道, “振远,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呢?这要是再多用上三分力,你这手指就该直接骨折了。” 陆振远低着头不说话。 他也想忍。 可一想到那些人那样诋毁蓁蓁,他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二哥,你今天没去上班吗?”见他不吭声,陆蓁给王医生递了个眼色,笑着转移了话题。 “嗯。”陆振远这才低声说道,“我今天有事请了半天假。” 陆蓁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诧异道:“你昨晚就回来了,那怎么没来孟家吃饭?” 陆振远微微一顿,“昨晚我加班,回来晚了,就没过来。” “我正说去你单位找你,你就回来了。”陆蓁笑了笑, “二哥,等你事情忙完了,咱们一起吃个饭呗?” “我已经忙完了。”陆振远迟疑地看了她一眼, “蓁蓁,你找我有什么事,是孟淮安那小子让你受委屈了吗?” 陆蓁刚想答话,医务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一见孟淮安,陆振远脸上的笑意就淡了。 “二哥......” 孟淮安刚起了个头,陆振远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拽住他的衣领就朝他一拳砸了过去。 “别叫我二哥,你不配!” 第42章 留给你以后的媳妇儿吧 陆振远这一拳用尽了全力,丝毫也没有留情。 孟淮安轻轻偏了偏脑袋,拳头就擦着他的脸颊滑了过去。 “二哥,别!” 陆蓁下意识地上前阻止,两个男人却不约而同避开了她。 陆振远的拳风再次呼啸而至,这一次,孟淮安没有再让他得逞。 “差不多得了,二哥。” 孟淮安拿舌尖舔了舔唇角的血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可那笑意却丝毫也未到达他眼底, “我是看在蓁蓁的面子上才不跟你计较的......” 陆振远的手腕像是被铁钳给钳制住了,动弹不了分毫。 他这才知道,方才那一下是孟淮安放了水的。 要不然以自己的身手,别说是揍他,只怕连近他身都很难。 陆振远顿时涨得满面通红,他死死地盯着孟淮安,眼中血丝若隐若现。 “孟淮安,你既然娶了她就该好好对她!这么羞辱自己的女人,你算个什么男人?” 孟淮安面色微变,眼底如海浪沉沉翻涌。 他下意识地朝陆蓁的方向扫了一眼,却正好撞上她的目光。 陆蓁也在看他,但她的眼神十分平静。 像暗夜的星空,看似璀璨,里面却藏着一个他永远也无法触及的深。 孟淮安被这样的眼神惊了一下。 他有些狼狈地收回视线,哑声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我错了我自己会向她负荆请罪,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我是她二哥,你欺负了她我就得揍你,就算打不赢我也要揍你!”陆振远愤怒地看着他, “孟淮安我警告你,蓁蓁她不是没有人撑腰。你要再敢伤她一次,我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让你脱层皮!” 孟淮安眼神一沉,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他面色不善地盯着陆振远,似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为何欲言又止。 片刻后,他忽然松开了陆振远的手,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轻笑道, “二哥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那就好。”陆振远也收了情绪,沉默地退到了一旁。 屋子里谁也没有说话,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蓁蓁,我们聊聊?”孟淮安突然有些紧张。 “好。”陆蓁神色不变,脸上甚至还带着笑, “二哥你等我一下,一会儿我还有事找你。” 陆振远朝孟淮安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孟淮安扯了扯唇角,抬手虚虚地揽住了陆蓁的肩膀,与她并肩走出了医务室。 出了门,陆蓁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脚下的步子突然快了。 清幽的女人香被风一吹,就从鼻尖散去。 孟淮安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沉默地前行,直到走到小树林,孟淮安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陆蓁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时依然神色平静,“孟淮安,你想跟我说什么?” “对不起,昨晚的事......我不是冲你来的!” 孟淮安抬脚将面前的小石子踢出了老远,低着头有些艰难地说道,“我......” “我知道,昨晚的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陆蓁开口打断了他,认真道, “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忌讳,下次不会了!” 她明明是在认认真真的道歉,眼里也没有半分生气的样子。 但不知为何,孟淮安心里却突然觉得空落落的。 就好像自己不小心错过了什么一般。 昨晚那个紧张他伤势的姑娘好像不见了。 此刻的陆蓁似乎又变回了初见的模样,大方得体,却客套疏离。 “陆蓁......”孟淮安眸色沉沉地看着她,半响才道,“你真的不生气吗?” “有一点吧。但后来我认真想了想,如果我是你,我也一样会生气的。”陆蓁看着他笑了笑, “这件事我们都有错,就一笔勾销了。不过孟淮安,我们约法三章好不好?” “你说。” “你看,在此之前我们其实都是陌生人。我对你知之甚少,你对我也了解不深。”陆蓁道, “会发生误会,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有问题咱们就面对,一走了之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你说对吗?” 孟淮安眼底闪过一抹古怪的神色。 “我说错什么了吗?”察觉到他的异样,陆蓁开口问道。 “没有,你说得很有道理。”孟淮安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 “这件事是我的问题,以后我会尽量改正。” “那你以后有什么忌讳,可以直接告诉我吗?” 陆蓁抬头看他,“我怕我一不小心又踩了你的底线。” “好。”孟淮安沉默了片刻才神色郑重地答道, “不过有些事一时半会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你......能给我点时间吗?” 陆蓁心中一动,知道他要说的事多半和孟家这种古怪的氛围有关。 “不急,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开口也不迟。” “好。” 陆蓁冲他落落大方地笑了笑,“那这件事咱们就算过去了?以后谁也不准再秋后算账了。” “嗯。”看着她一幅公事公办的态度,孟淮安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宁可她骂他一顿,甚至无理取闹地发顿脾气,也好过这样不咸不淡、冷冷清清的模样。 “对了,这个你先收着。”陆蓁拿出昨晚事先写好的欠条, “昨天谢谢你给我解围。这钱我一时半会儿可能还不了你,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算利息的。” “这钱从拿出去的那一刻,我就没想过要你还我。” 孟淮安眸色一黯,“你就当是我给你的彩礼吧。” “不行,你给我买了那么多东西,已经足够了。” 陆蓁愣了愣,强行将欠条塞入进了他的手中, “没有哪家姑娘的彩礼有这么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自个儿给卖了呢!” 孟淮安紧抿了唇角没说话,掌心里的欠条已经被他揉成了一团。 “还有这手表和这玉镯,你帮我退给孟姨吧。” 陆蓁从手腕上褪下玉镯和手表,一股脑地塞到了他的外套口袋里。 孟淮安用力地闭了闭眼,声音突然沉了下去,“给了你的就是你的了,你拿着就是了。” “不行,这也太贵重了!万一弄坏了你家的传家宝,把我卖了也赔不起。” 陆蓁语气轻松地笑了笑,态度却很坚决, “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处理,就留着给你以后的媳妇儿吧。” 第43章 是得留给我亲媳妇儿 孟淮安错愕地抬头,沉沉黑眸跌宕起伏。 他用力地咬了咬腮帮子,随后又用舌尖舔去了口腔里的血腥味。 “以后的媳妇儿......”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半晌才道, “你已经为自己找好退路了吗?” 陆蓁觉得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危险。 她本能地否认道:“当然不是,可......” “你说得没错。”孟淮安好似不想听她说话,突然打断道, “这玉镯子是我亲妈给我留下的唯一念想,是得传给我亲媳妇儿。” 难怪昨晚在饭桌上,他会因为一个玉镯而情绪激动呢! 陆蓁了然地“哦”了一声。 孟淮安神色难辨地看着她,似想说些什么,目光却在看到她脸颊的伤痕后微微一变。 他咽回了在喉间打转的话语,抬手轻轻抚上她脸颊的伤痕,皱眉道:“这是怎么弄的?” 孟淮安指腹带了些薄茧,摩挲着她伤口时有些微微刺痛。 陆蓁被他指尖的温度灼了一下,总觉得这个动作太过亲昵。 她下意识地偏了偏脑袋,“没事,不小心弄的。” “昨晚之前都没有。”孟淮安的指尖依旧贴在她脸颊,不肯挪开。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眼底突然多了几分懊恼之色,“是我弄的吗?” 见他面有愧色,陆蓁假装瞪了他一眼,笑嗔道:“对啊,下次还敢这么莽撞吗?” “对不起!”孟淮安眸色沉沉,“我好像总是让你受伤。” 陆蓁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没关系,下次别再这样就行了。”陆蓁低头避开他的视线,过了片刻又抬起头来, “我得走了,待会儿要和我二哥出去办点事,中午可能就不回来了。” “好。”孟淮安站在原地没动。 直到目送着她走远了,他才将掌心揉成一团的欠条一点一点撕成了碎片。 。 陆振远带着陆蓁在一个胡同口停了下来。 “蓁蓁,雷子就住这里。不过他这人有些江湖习气,你......” “没事二哥,我相信你交朋友的眼光。” 上辈子商海浮沉,陆蓁和三六九教的人都打过交道。 何况雷金山这人陆蓁也知道,为人虽然有些不拘小节,但对朋友却最是仗义! 上辈子二哥出事时,他那个恶毒媳妇儿还在奸夫床上。 后来是雷金山给二哥收的尸,事后他又找人把那奸夫胖揍了一顿,让他在床上躺了大半年。 为此还差点惹上官司,逼得他不得不逃往鹏城,在那边待了好几年才敢回京。 陆振远看了她一眼,似想叮嘱什么,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他带着陆蓁七弯八拐地进了一个三进院的大杂院,敲开后罩房的大门时,开门的却是一个年轻姑娘。 “振远哥,你来啦。快,屋里坐。” 姑娘长了一张鹅蛋脸,眉眼清秀,看起来和陆蓁差不多大小。 “秋霞,你哥呢?” “我哥他去火车站了。” 雷秋霞好奇地打量着陆蓁,弯弯的眉眼里带着笑,目光却很快又落到了陆振远身上, “振远哥,这位......是你对象吗?” “别胡说,这是我妹妹陆蓁。”陆振远皱眉道,“你哥去火车站干嘛?” “谁知道他的,成天不务正业,想一出是一出的。” 雷秋霞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忧愁道,“昨晚他喝了酒,突然说要去鹏城走一趟。” “一天提心吊胆的挣了几个钱,我还指望他存个媳妇儿本给我娶个嫂子,谁知道转头就给败光了。” “我听说去一趟鹏城的火车票得抵我一个月的工资呢,你说他这一天天的到底在瞎折腾什么?” 陆蓁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秋霞姐,你知道雷子哥去鹏城做什么吗?他有说过他坐多久的火车走吗?” “不知道,什么都不肯告诉我。”雷秋霞道, “早上提了个行李袋就出门儿了,说是去碰碰运气,买到什么时候的票就什么时候走。你听听,这话靠谱吗?” 陆蓁扯了扯陆振远的衣袖,低声道:“二哥,咱们去火车站走一趟吧。” “成。”陆振远没问她为什么,二话不说点了头。 两人蹬着自行车去了京市火车站,一看售票大厅黑压压的人群,陆蓁顿时傻了眼。 这年头的火车站又脏又乱,就跟沙丁鱼罐头似的挤满了人。 有等车的干脆拿报纸往地上一铺,直接躺在了角落里。 偶尔一阵冷风吹过,大厅里就飘荡着一股熏人的臭脚丫子味道。 兄妹俩在售票大厅找了几圈,都没见着雷金山的身影。 陆蓁只能作罢,“算了二哥,看来是我运气不好。回去吧,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原本她找雷金山只是想碰碰运气,因为他经常在黑市转悠,可能会有“蛤蟆镜”的货源。 没想到老天都在帮她,让雷金山动了去鹏城的心思。 只可惜因为早上那场事故,让她硬生生错过了这个天赐良机。 陆振远将陆蓁送回了军区大院,谁知才到大门口,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雷子,你怎么来了?”陆振远惊喜地刹了车。 “你们前脚刚离开我后脚就回了。听秋霞说你找我,我就过来看看。” 雷金山的视线落在陆蓁身上,挑眉道,“振远,这就是你那宝贝妹子?” 雷金山语气轻佻,目光里却并没有邪气。 “雷子哥。”陆蓁落落大方地笑了笑,“初次见面,我请你吃顿饭吧。” 三人随意找了一家饭馆坐下。 雷金山美滋滋地抿了一口酒,抬眸看她时目光古怪,“你说你想让我帮你带蛤蟆镜?” “对!”陆蓁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这事儿不成吗?” 雷金山不置可否地问道:“你打算要几副蛤蟆镜?” 陆蓁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二百四十块钱,“我就只有这么多了,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早知道如此,她昨天就不该逞能买什么呢子大衣的。 18块钱留着买蛤蟆镜它不香吗? “这么多,你就不怕赔个底朝天吗?” 雷金山搁下酒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眼中的轻佻顿时变成了郑重, “蓁丫头,我和振远是铁哥们,他妹妹就是我妹妹。原本你开了口,雷子哥不该拒绝。但这事儿不成,我不能帮你!” 第44章 掉马了? 陆蓁没想到雷金山会拒绝自己。 她放下筷子给雷金山斟了杯酒,又往陆振远碗里夹了块红烧肉,这才慢条斯理地笑问道, “雷子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你不相信我这个黄毛丫头的判断,还不相信你自己的眼光吗?” 雷金山的杯酒已经放到了唇边,又搁了回去。 他眼中多了一抹兴味,挑眉道:“这话怎么说?” “容我猜猜,雷子哥这次去鹏城,是因为《追捕》吧?”陆蓁不答反问, “看电影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很想拥有一副蛤蟆镜,穿一身和高仓健同款的单排扣小尖领风衣呢?” 雷金山沉默不语,陆振远看着两人打哑谜,一头雾水。 “蓁蓁,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追捕》,什么蛤蟆镜,高仓健又是谁?” “二哥有空去看看新出的电影就知道了。” 陆蓁笑着看向雷金山,这一瞬眼睛像是在发光, “雷子哥,你说连你自己都抵挡不了的诱惑,别人又能不能抵挡呢?所以我敢打赌,这蛤蟆镜一定会大火!这笔买卖,咱们一定稳赚不赔!” 雷金山依旧不说话,他一个人自斟自饮,连续干了三杯才突然失笑道, “没想到我一个大男人,到头来竟然还不如一个丫头片子有气魄!”说着他又叹了口气, “不瞒你们说,我今天在火车站其实是抢到一张票的。但临了我又动摇了,把票给退了。是不是很没出息?” “不会的雷子哥,你已经比很多人都强了!” 说实话,雷金山的商业嗅觉如此灵敏,是陆蓁万万没想到的。 如果不是占了重生者的优势,她也未必能抓到这次商机。 但雷金山仅凭一次电影就看到了机会,并且付诸了行动,光凭这一点,就已经比很多人强上不少了。 而且雷金山的动摇也并不奇怪。 毕竟现在改革开放的浪潮才刚刚掀起些波澜不惊的小浪花。 这段日子,就像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光。 所有先知先觉者都是摸着石头在过河。 经历过曾经的那十年,没有人知道风向会不会突然改变? 所以犹豫、迟疑,甚至是动摇都是在所难免的。 “我相信你以后一定是做大事的人!” “就冲你这句话,雷子哥我决定豁出去了!” 雷金山那双不安分的眼睛像是被点燃了一般。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突然激动地拍了拍桌子, “爱拼才会赢!大不了从头再来就是了。” “那现在雷子哥肯带我一个了吗?”陆蓁和他碰了个杯,眉眼弯弯地笑道。 雷金山看了她一眼,咬牙道:“一周后我出发去鹏城,到时候如果你还没改变主意,我就带你。” “好。”陆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可是为什么要推后一周?” “我手里还有些票和东西,我准备把它们全部处理了,背水一战。” 原本他是打算给自己留条后路的,但此刻却被陆蓁的话激起了雄心壮志。 人生难得几回搏。 输了就输了,他雷金山赢得起,也输得起! “蓁蓁,你说推迟一周会不会太晚了?万一被别人抢占了先机......” “不会。”这场《追捕》风波声势浩大之浩大,持续时间之久,绝对是现象级的。 短短一周,耽误不了什么。 “去一趟鹏城不容易,准备充足一点有备无患。如果可以,我建议雷子哥可以顺便进点风衣面料回来。” “就算我带回了风衣面料,可如果没有会做风衣的裁缝,也无济于事啊。”雷金山似乎并不赞同她的提议。 “我认识一个手艺很好的老师傅,只要给他图纸,他肯定能做出成品。” 陆蓁看了一眼陆振远,不肯多说。 毕竟她二哥对她知根知底,说多了是会引起怀疑的。 “当然,风衣的事不急。这个毕竟是有技术门槛的,不是谁都能做的。先把蛤蟆镜的市场抢占了再说也不迟。” 雷金山仔细琢磨了一下,看她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赞赏,“是这么个理儿,那就听你的。” 陆振远一直沉默地吃着菜,此刻却若有所思地看了陆蓁一眼。 陆蓁有些心虚,“二哥,你咋这样看我?” “没事,就是觉得咱们家蓁蓁好像突然长大了。” 陆振远似乎想要摸摸她的脑袋,手到半空又克制地收了回去,若无其事地拿起酒瓶给雷金山斟了一杯, “最近不仅变得懂事了,也能独当一面了。” 陆蓁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不会吧! 她已经尽量藏拙了,她二哥不会是发现什么端倪了吧? “人总是会变的嘛。”陆蓁讪讪一笑,接下来的时间便尽量不再多话。 好在陆振远要赶着去上班,这顿饭并没有持续多久就结束了。 等他走了,陆蓁才叫住了雷金山,“雷子哥,你能弄到海绵吗?” “海绵?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雷金山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才道, “我有一哥们在床垫厂工作,上次我去他哪儿时好像见过。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这年头海绵还没有普及,陆蓁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问,没想到他却真的知道。 “拿来做填充。”陆蓁不好意思跟他说自己打算做文胸,只能含糊道,“你能想办法帮我弄点吗?” “不好说,得去试试运气才行。”雷金山看了一眼时间,迟疑道, “床垫厂在丰台那边,路不好走。骑自行车的话来回得3个半小时起步。咱们现在出发的话,回来估摸天都得黑了。你确定要去吗?” “去!”这可关系着她的挣钱大计,别说只有3个半小时,就算天上下刀子她也得亲自跑一趟, “不过我得先回家打声招呼才行。” 毕竟她才到孟家,第一天就晚归着实不妥。 两人骑车回了军区大院,雷金山在门口等她,陆蓁自己回了孟家。 家里静悄悄的,除了保姆钱阿姨外并没有第二个人。 陆蓁同钱阿姨打了声招呼,出来时雷金山正蹲在门口和一个卖“冰糖葫芦”的侃大山。 “来,尝尝这个。”雷金山给她递过来一串冰糖葫芦,咧嘴笑道,“味道还不错。” 陆蓁接过冰糖葫芦刚咬了一口,一辆军用吉普径直停在了她的面前。 孟淮安从吉普车上跳了下来,锐利的目光径直落在了同样在啃冰糖葫芦的雷金山身上, “蓁蓁,这位是?” 第45章 舒服吗? “这是雷子哥,我二哥的铁哥们。” 陆蓁连忙将嘴里的冰糖葫芦咽了下去,指着孟淮安对雷金山说道, “雷子哥,这位是我对象孟淮安。” 孟淮安微抿了唇角,对雷金山矜持地点了点头,“您好,雷......” “雷金山。”雷金山将糖葫芦叼在嘴里,把手在衣服上用力擦拭了片刻,才跟孟淮安握了握手, “蓁蓁,你结婚这种大事你二哥那闷嘴葫芦居然不告诉我。早知道的话,我该给你和孟同志备份礼物的。” “前两天才领证儿,还没办酒席呢。”陆蓁看了一眼孟淮安,笑道, “雷子哥你放心,回头吃酒一定少不了你的份儿。” “这可是你说的。”雷金山爽朗地笑了笑,“要是回头忘了我可是不依的。” 孟淮安沉默地看着两人说笑,忽然抬手碰了碰陆蓁的唇角。 陆蓁微微一怔。 孟淮安若无其事地将拇指上沾着的糖渣示意给她看,微哑的声音里带着些宠溺, “瞧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察觉到周围有好几道目光都在看着自己,陆蓁唇角那块肌肤顿时有些发烫。 她赧然一笑,飞快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孟淮安,我得和雷子哥去趟丰台,晚上回来得可能会晚点儿,你不用等我吃饭了。” “丰台?孟淮安似若有所思。 他扫了一眼身形魁梧的雷金山,突然冲吉普车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上车吧,我送你们去。” “这也太麻烦......” 陆蓁刚想拒绝,雷金山已经搓了搓手掌,自来熟地笑道, “那敢情好,我馋这吉普车很久了。孟同志,等会儿能让我过把瘾吗?” “没问题。”孟淮安将车钥匙扔给了他,自己则替陆蓁拉开了后排座位的车门。 见状,陆蓁迟疑道:“雷子哥,你喝了酒不能开车吧?” “没事儿,那点酒还不够我塞牙缝呢!”雷金山满不在乎道。 陆蓁还想说什么,可察觉到孟淮安投来的视线,她又蓦地闭上了嘴。 这年头压根就没有酒驾的说法,以孟淮安的聪明,她继续坚持只会露出马脚。 陆蓁坐到了后排座位上,还未坐稳,雷金山已经一脚狠踩了油门,开着吉普兴奋地蹿了出去。 陆蓁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孟淮安怀里。 孟淮安微烫的掌心贴在她的腰上,哑声道:“小心。” 雷金山以为孟淮安是在跟他说话,连忙笑道:“孟同志你放心,我车技很好的!” 20分钟后,军用吉普开出了京市。 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被抖得浑身差点散了架的陆蓁:“......” 神他妈的车技很好,雷金山对自己的车技到底有什么误会? 她一边在心里暗暗吐槽,一边颠簸的节奏中打起了瞌睡。 等陆蓁被一个急刹车惊醒时,发现自己竟然靠在孟淮安怀里睡着了。 她下意识地擦了擦唇角,确定没有口水后才心虚地坐直了身子。 方才还在闭眼假寐的男人第一时间睁开了眼,声音还带着些刚睡醒后的哑,“醒了?” 陆蓁脸颊微烫,恶人先告状道:“你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香,就没忍心。” 孟淮安唇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但那笑意转瞬即逝,随后他眼中就多些隐晦的自责, “昨晚没睡好吗?” 陆蓁下意识地反驳道:“没有的事,我睡得可香了!” “是么?”孟淮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陆蓁:“......” 昨晚她真的没有失眠好吗! “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先去探探口风再说。”雷金山恋恋不舍地将车钥匙还给了孟淮安。 陆蓁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并未下车,“那就辛苦你了,雷子哥。” 雷金山匆匆进了家具厂。 孟淮安在离吉普车两米开外的地方掏出了烟盒,刚含了一支烟叼在嘴里,却突然瞥到了陆蓁的动作。 他将烟原封不动地放回了烟盒,快步走回了吉普车,“脖子怎么了?” 陆蓁:“没事,可能是刚才不小心睡落枕了。” “我帮你揉揉?”他嘴里是征询的意思,微烫的大掌已经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陆蓁拒绝的话在孟淮安按捏的动作中咽了回去。 这力道,这手法......简直舒服得无可挑剔! 要不是知道孟淮安是个军人,她甚至怀疑他是受过专业培训的。 “好。” 陆蓁从来不是矫情的人,第一时间就放弃了抵抗开始享受起某人的糖衣炮弹来。 见她绷直的身体逐渐放松,半眯了眼眸乖顺得像只猫咪,孟淮安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春日午后的微风熏人欲醉。 陆蓁在孟淮安舒服的力道中再次生出了困倦,雷金山却因为疾步狂奔渗出了一层薄汗。 他刚走到吉普车旁,就听到车里的男人哑声问道:“舒服吗?” “嗯。”陆蓁低哑的声音没了平日的清冷,慵懒、魅惑,像撒娇的猫儿带着不自觉的撩人。 雷金山脚步一滞,神色顷刻间已经变了数变。 大白天的,孟同志不至于......饥渴到这种地步吧? 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紧闭的车门突然被打开了。 发现自己脑补过头的雷金山讪讪一笑,刚想说话,孟淮安却朝他做了噤声的动作。 雷金山站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直到陆蓁在孟淮安的按捏中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事情不顺利?”孟淮安抬手虚虚地捂住了陆蓁的耳朵,压低声音问道。 “嗯,我哥们说这些海绵是床垫厂从外地运回来的。”雷金山也小声道, “价格虽然不高,但却算是稀缺物件,厂里看得紧,所以没人敢打它的主意。” 孟淮安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女人,犹豫了片刻才道, “你帮我看着点儿我媳妇儿,我去去就来。” 他将陆蓁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后排座位上,脱下外套垫在她的脑袋下,这才跳下车子,轻掩了车门。 雷金山看着他走向床垫厂。 也不知孟淮安跟看门的大爷说了些什么,方才还对他十分倨傲,各种检查他的证件甚至还敲诈了他一包烟的老头儿此刻竟客客气气地将孟淮安请了进去。 “啧,狗眼看人低!”雷金山轻啐了一口。 十分钟后,雷金山再次跌掉了下巴。 那个搂着孟淮安肩膀,和他说说笑笑一起走出来的男人雷金山曾经有幸见过一面。 是床垫厂说一不二的一把手。 据说平日里为人最是正直,对人对己都十分严苛,从不徇私舞弊。 孟淮安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竟能让这样的人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和他称兄道弟的? 第46章 老牛吃嫩草 直到孟淮安把人带到自己面前,雷金山还处于懵逼状态。 “这是雷金山,我朋友。”孟淮安道。 “头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贺云飞十分热情地同雷金山握了手, “以后在丰台遇到什么事尽管找我,能帮忙的我绝对不会推辞!” 雷金山简直有些受宠若惊。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客套,贺云飞已经将视线投向了后排座位上熟睡的陆蓁。 午后的阳光透过敞开的车门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白皙无瑕的肌肤打上一层浅浅的光晕。 车子里的女孩儿乌发雪肤,明眸皓齿。 浓密的睫毛在她眼睑处投下一道黛青色的阴影,像蝶翼一般,随着她的呼吸轻颤。 哪怕只是一个侧脸,但贺云飞依然窥到了她完美骨相下精致得无可挑剔的五官。 他眼里闪过一刹那的惊艳,随即又惊喜地看向孟淮安, “可以啊头儿,你这棵万年铁树真的开花啦?我还以为你逗着我玩的呢!” “都跟你说了你嫂子在休息,你小子非不信!” 孟淮安神色淡淡,微翘的唇角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从雷金山这个角度,甚至能看到他眼中不加掩饰的炫耀。 得,就虐狗呗! 被虐的单身狗贺云飞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压低声音道, “这事不能怪我,谁叫你以前一副打算把光棍进行到底的架势,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喝不到你的喜酒呢!” “放心,少不了你那一份。”孟淮安冲陆蓁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慢条斯理道, “喜酒的事咱们以后再说。你先告诉我,你嫂子的忙你到底帮不帮吧?” “头儿,你这不是埋汰我吗?”贺云飞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咱们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你又救过我几次性命。别说一点海绵,就算你要我这条命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别瞎说,我拿你命做什么?”孟淮安道,“海绵你照市场价给我,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知道。”贺云飞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 “我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兵,还不知道你的规矩吗?!” “转业到地方感觉怎么样?”孟淮安也跟着笑了,“还习惯吗?” “不习惯也得习惯啊。”贺云飞沉默了片刻才满不在乎地咧嘴笑道,“总不能一直做个废物!” 雷金山这才发现他的站姿不似正常人,脚有些微跛,像是曾经受过重伤的样子。 雷金山突然有些动容,脱口道:“你们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不管走到哪儿都会发光发热的!” 贺云飞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转身时却突然红了眼眶。 “走吧,先去帮你嫂子把海绵搬过来。” 孟淮安瞥了一眼车内睫毛微颤的小女人,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唇角。 片刻后,三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陆蓁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孟淮安一口一个嫂子的,弄得她都快不好意思了! 陆蓁用手搓了搓脸,又猛地想起什么,迅速跳下了车朝三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孟淮安,等等,我跟你们一块儿去把钱付了。” 孟淮安眸光一黯,随即又指着贺云飞若无其事地说道:“这是我战友,你叫他小贺就行了。” 陆蓁笑容一僵,对着这个比自己至少大了五六岁的男人,这声“小贺”着实叫不出口。 “贺同志好。” “嫂子好!”贺云飞冲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贺云飞似乎对她十分好奇,一路上问东问西的,一点都不像是个威严的大厂长。 陆蓁招架不住他过份热情的态度,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身后,传来贺云飞小声的嘀咕,“完了,小嫂子好像害羞了!” 孟淮安唇角微翘,“嗯,她面嫩。” “头儿,咱小嫂子年纪也太小了点儿吧。你这算不算是老牛吃嫩草?” 孟淮安脸色一黑,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你小子是不是很久没挨揍,皮痒了?” 。 买完海绵,贺云飞非要招待三人吃了晚饭才准他们离开。 吃饭时贺云飞一再劝酒,孟淮安却克制着没喝,只在陆蓁这个小嫂子被劝酒时替她挡了两杯。 返程时是孟淮安开的车,陆蓁刚想爬到后排座位,孟淮安却绕到副驾驶那边替她打开了车门。 “坐这儿吧。”黄昏的晚霞落入他的眼中,孟淮安黑眸里像是盛满了细碎的光。 “哦。”陆蓁慢腾腾地坐上了副驾驶,孟淮安突然探过身子靠近她。 两人只隔了呼吸之遥的距离,只要他一低头,就可以轻易地吻住她。 陆蓁的呼吸顿时乱了节奏。 她下意识地想去看后排座位上的雷金山,偏头时脸颊却蹭到了他的唇上。 柔软的触感让两人同时愣在原地。 “别动。”孟淮安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微哑。 他俯身拉过安全带替她系上了,然后又脱下身上的外套,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不用。”她担心他冻感冒了,“你......” “听话。”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发烧才好,回头再冻着,就该病上加病了!” 后排座位上,喝得半醉的雷金山突然探出脑袋, “孟同志,你和我蓁蓁妹子的感情真好!” 陆蓁和孟淮安迅速对视一眼,又同时沉默了下来。 陆蓁将脑袋探出车窗,假装欣赏风景。 孟淮安一脚狠踩了油门将车子开了出去,隔了良久,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第47章 我太喜欢你了 孟淮安的车技极好。 凹凸不平的石子路被他开得四平八稳的,一点颠簸都没有。 终于不用再被折腾的陆蓁靠在副驾上一边吹着徐徐晚风,一边愣神发呆。 等她回过神来时,孟淮安已经将雷金山送到了家。 陆蓁扯了扯他的衣袖,“孟淮安,可以送我去一趟百货大楼吗?” 孟淮安调转车头,二话不说将她送到了百货大楼。 陆蓁赶在售货员下班前买了钢丝和宽的松紧带。 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金属排扣,这年头的塑料纽扣又大多都是黑白色的。 好容易找了些带颜色的彩色纽扣后,陆蓁索性全部包圆了。 “同志,请问您们这里有蕾丝卖吗?” 赶着下班的售货员用看二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什么叫蕾丝?没听过。” 陆蓁赶紧把之前领证时剩下的喜糖塞了两个到她手里,售货员脸上这才好看了许多。 “同志,麻烦您再帮我仔细想想,我真的有急用。” 蕾丝是舶来品,16世纪就已经广泛盛行于西欧,并逐渐传遍全世界了。 根据陆蓁前世的记忆,这个时候的华国早就已经有蕾丝的存在了,只是应用的范围极窄。 陆蓁又把蕾丝的样子仔细给售货员形容了一下。 售货员一边剥了糖纸把花生牛轧糖塞进嘴里,一边恍然大悟道:“哦,你说的是抽纱吧?用来做花边那个。” “对对对。”陆蓁眼前一亮,“咱们这里有抽纱卖吗?” “有,你等着。” 这意外之喜让陆蓁心情大好。 不过这好心情并未持续多久,到上车时她又再次犯了难。 钢丝是买到了,但把它做成钢圈还是需要些技巧的。 之前她只打算做纯棉的“修饰型”文胸,注重实用性。 但既然找到了蕾丝边,美观性也可以安排起来,再用塑料纽扣就有些不太搭了。 所以还是得金属排扣看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一点儿。 “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见她托着腮坐在副驾上忧愁的叹气,孟淮安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不动声色地问道,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陆蓁看着面前这个好像无所不能的男人,眼前蓦地一亮。 “有纸笔吗?” “有。”孟淮安给她找了一个空白的小本,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英雄”牌钢笔递给了她。 陆蓁迅速在小本上画出了排扣、圈扣和钢圈的样子,“孟淮安,这个你能做得出来吗?” 孟淮安扫了一眼,沉吟道:“不一定能让你满意,但我尽量。” 陆蓁冲他狗腿地笑了笑,“孟淮安,你真厉害!” 浓郁的夜色掩盖了男人耳畔浅浅的红,孟淮安没答话,但唇角却微微上翘了几分。 回到家时,孟家人已经吃过晚饭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了。 见她和孟淮安联袂而入,甚至还在边走边讨论什么,孟家人全都摆出一副“惊掉下巴”的表情。 “咋样,我就说嫂子能治服咱哥吧。” 孟双星冲龙凤胎弟弟得意地挑了挑眉,压低声音道,“愿赌服输,拿来吧。” 孟双阳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塞到她手里。 孟青山抬头瞪了一眼龙凤胎儿女,脸上紧绷的神色却松懈了下来。 陆蓁同众人打了招呼,就迫不及待地钻进储物室忙活了起来。 孟淮安问她要了钢丝,也开始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孟双星端着切好的苹果在门口探了探脑袋,“嫂子,你在忙什么啊?” 陆蓁打量了一下她已经发育得很好的胸部,神秘地笑了笑:“你来,嫂子给你做个小礼物。” 给孟双星量胸部尺寸时,陆蓁原以为她会害羞,谁知她却两眼放光, “嫂子,你这是要给我做胸罩吗?” “嗯。”陆蓁有些惊讶,“你知道?” 这年头的人还十分保守。 刚才去百货大楼时陆蓁顺便逛了里面的内衣销售柜台。 柜台只有三五尺宽,里面的品种十分单调。 除了汗衫和背心之外,最出格的也不过是仿“布拉吉”的胸罩。 这种胸罩看起来像是裁掉了半截的小背心,有很宽的肩带和背带,开口在背后或者侧面。 做工粗糙,样式呆板,里面也没有任何填充物。 不仅无法修饰胸型,还可以有效地将挺拔的胸部包裹成一个不起眼的形状。 这种造就了第一代“太平公主”和乳t内陷的胸罩,却是现在最流行的款式。 陆蓁原以为在这种大背景下,孟双星对胸罩的了解应该十分有限,没想到她知道的却比她想象的多。 “嫂子你不知道,我们班有个和我不太对付的女同学,她爸妈都是外交官,过年时给她从国外带回来最新款的胸罩。” 孟双星塞了一块苹果到陆蓁嘴里,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 “打那以后她尾巴都快翘上天了,成天仰首挺胸地在我们面前炫耀,可讨厌可讨厌了!” “没事,嫂子给你做一件比她更漂亮的。”陆蓁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 “真的?”孟双星眼前一亮,抱着陆蓁的腰就往她怀里蹭了蹭, “嫂子你真是我的亲嫂子,我可太喜欢你了!” 陆蓁冲她挥了挥手,“你先出去玩吧,等需要时我再叫你。” 孟双星蹦蹦跳跳地出去了,陆蓁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白底紫色碎花的棉布进行裁剪。 她将肩带、背带、上下碗口等部位分别裁剪出来,再拿宽的松紧带做成了“上捆”,最后用薄薄一层的海绵缝合成了杯垫。 把这些部位进行简单缝合后,一个简易版的胸罩就初步成型了。 “星星......”陆蓁拎着胸罩的肩带欣赏了片刻,正准备叫小姑娘进来试一试大小。 下一秒,储物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孟淮安的视线落在陆蓁指尖还在不断晃悠的胸罩上,清冷帅气的俊颜顿时红成了猴子屁股。 第48章 被陆蓁调戏了! 陆蓁也没想到孟淮安会在这时候进来。 她下意识地想将胸罩藏起来,又觉得这个举动实在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 反正她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怕什么?! “好看吗?”她落落大方地将胸罩肩带拎起来,在他面前晃了晃,半弯的眉眼里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我的第一个赚钱项目。” 孟淮安原本已经挪开了视线,可听到她隐含笑意的声音后,他又突然回过神来—— 这丫头,分明是在故意调戏他! “好看!”孟淮安也不躲了,甚至坦荡地将打磨好的钢圈、排扣和圈扣递到她面前, “这些都是用来做这个的么?” 昏黄的灯光在他幽邃的黑眸里映出两簇小小的火苗。 这样滚烫的目光,让陆蓁几乎有些无所遁形。 她很快败下阵来,主动转移了话题,“你弄好了?快,给我试试。” 孟淮安将东西递给她,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有哪里不对的地方你就告诉我,我好调整。” 陆蓁将钢圈缝合到半成品的胸罩里,又在肩带上安上圈扣用来调节肩带的长短。 最后再将排扣缝到背带上,又给胸罩前面缀上些漂亮的蕾丝花边,一个比后世最时髦的胸罩虽然还差了一定距离,但在这会儿却完全够用的胸罩就新鲜出炉了。 “你做得很好!”陆蓁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又将胸罩放在灯光下欣赏了片刻,这才回头问道,“漂亮吗?” 孟淮安的视线在胸罩上停顿了片刻,就很快落到了她半弯的眉眼上。 昏黄的灯光洒落在她白皙细腻的脸庞,这一刻的她眼底好像倒映着细碎星光,衬得她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很漂亮!”他喉结迅速滚动了几下,眼神顿时变得幽深暗沉。 “孟淮安,我感觉我要发财了!”她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像是被她感染到了,唇畔也带了细微的笑意,“那你到时候可别忘了我。” “放心的,不会的。”陆蓁笑着调侃道,“你没听人说吗,糟糠之夫不下堂!” 孟淮安:“......” “嫂子,你叫我?”星星从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 “嗯。”陆蓁将手里的胸罩递给了她,“你试试这个怎么样?” 星星瞄了她大哥一眼,拎着胸罩一溜烟跑回了自己房间。 “我去瞧瞧。”陆蓁追了上去,未行两步她又回过头来, “对了孟淮安,刚才那些东西你能帮我再多做一点儿吗?我打算给自己和孟姨也做两件。” 孟淮安不知想到什么,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下挪动了一下。 “算了,我还是找别人做吧。”陆蓁将他的沉默当成了无声的拒绝,连忙道。 “没事,我给你做吧。”孟淮安飞快地挪开视线,哑声道, “那......钢圈的大小,需要调整吗?” “要!”陆蓁下意识地答道,“你帮我把钢圈弄成大中小三个型号吧。” 孟淮安的视线再次从她身上一掠而过,声音仿佛又哑了几分,“好。” 陆蓁也没在意,换了拖鞋就蹭蹭蹭地上了楼。 等走到孟双星的房间门口,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等等,刚才孟淮安询问钢圈大小时,该不会是在目测她的胸围大小吧? “嫂子,怎么样,好看吗?” 孟双星推门走了出来,为了显出身上的胸罩,她还特意换了一条连衣裙。 “好看。”陆蓁偏着脑袋欣赏了一下小姑娘挺拔迷人的曲线,又突然皱起了眉头。 沉思了片刻后,她将小姑娘推进了屋子,掩上门道, “嫂子可以看看你只穿胸罩的样子吗?这样才方便我给你做更细致的调整。” “没问题。”小姑娘虽然有些害羞,但倒也并不扭捏。 陆蓁仔细观察了片刻,果然发现“侧比”的位置还需要再调整一下。 半小时后,陆蓁将修改好的胸罩送给了孟双星。 孟双星爱不释手,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 “太好了,明天我终于可以在那个讨人厌的家伙面前扬眉吐气了!” 少年人的爱恨都是不加掩饰的。 陆蓁被她逗得忍俊不住,笑道:“星星,你可以帮嫂子打个广告吗?” “打广告?” “就是在你的女同学面前帮嫂子宣传一下这个胸罩,如果她们有需要的话,你可以带她们来找嫂子。” 孟双星就读的那个学校有点类似于后世的“贵族”学校,里面的学生多是“红二代”,非富即贵。 因为这批胸罩是纯手工制作,注定了她只能走高端路线。 于是陆蓁将第一批客户群定位在了这群不差钱的红二代和军嫂身上。 “没问题,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陆蓁同她道了晚安,这才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一推开门,她就看到孟淮安站在床前,正在弯腰换床单。 陆蓁脚步一滞,立刻想起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这房间里只有一张双人床,今晚她和孟淮安该怎么睡? 第49章 我的腰很好! 听到声音,孟淮安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站在门口做什么,不进来吗?” “这床单不是干净的吗,你换它做什么?”陆蓁这才掩门而入。 “给你换床新的。”孟淮安换床单的手停顿了片刻,“这床旧的我睡。” 见他主动提出了分床睡,陆蓁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果然没看错人,孟淮安虽然脾气急了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 陆蓁:“今晚我打地铺你睡床吧。” “以后床都归你。”陆蓁想要上前帮忙,孟淮安却拒绝了她,“我来就是了,你去洗漱吧。” “哦。”陆蓁转身去了浴室。 等她洗漱回来后发现孟淮安就只简单粗暴地在木地板上铺了一床床单,下面连个褥子都没垫。 “这怎么睡?”陆蓁眉头微皱,“木地板这么硬,这么睡一晚,明早起来你的腰就该废了!” 孟淮安微垂的长睫轻轻眨动,里面闪过一抹古怪之色。 他将床上的枕头扔了一个在地铺上,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不会的,我的腰很好,没你想的那么废!以前野外行军时我们也经常幕天席地。” 陆蓁这才注意到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枕头,大概是白天齐静娴送上来的。 不过孟淮安没碰那个新的,依然拿的是她昨晚睡过的那个。 “我去找孟姨要床褥子。”陆蓁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行, “你这又不是只睡一晚上,而且被子也只有一床。这么冷的天,你总不能不盖被子吧?” 孟淮安赶忙拉住她的手腕,“别去。” “为什么?”陆蓁有些不解。 孟淮安叹了口气,“你难道想让他们知道咱俩是分床睡的?” 陆蓁当然不想。 要是被孟家人知道她和孟淮安没有圆房,那将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可让她眼睁睁看着孟淮安因为她受这种罪,她也确实于心不忍。 “可......”陆蓁低头沉默地看着地铺,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别担心,我晚上裹着军大衣睡就好了。”孟淮安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像是安抚, “放心吧,我身体很好的,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 陆蓁咬了咬唇,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孟淮安揉了揉她的脑袋,从医药箱里拿出跌打药酒,小心翼翼地看向她,“可以帮我上个药吗?” “哦。”陆蓁伸手接过药酒,抬头时却看到孟淮安背对着她将衬衣褪到了腰际。 昏黄的灯光自头顶落下,像是给他小麦色的肌肤裹了一层蜜,充满了健康诱人的光泽。 孟淮安的肩背线条十分流畅,每一处都充满了力量感和爆发力,沿着窄窄的腰线向下收入洁白的衬衫里。 这种似有若无的诱惑,远比全部脱光了来得更有冲击力! 这刺激的画面,但凡是个身心健康的人都受不了! 陆蓁脸颊一烫,顿时把方才的纠结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有些心虚地收回视线,倒了些药酒在掌心,开始替孟淮安揉他淤青的地方。 柔若无骨的掌心贴上肌肤的那一刻,孟淮安喉结微动,平稳的呼吸顿时乱了节奏。 他下意识地绷直了脊背,身体僵硬。 陆蓁却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孟淮安,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疤啊?” 方才只顾着欣赏美色,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他身上有许多道大大小小的伤疤。 其中一道伤疤几乎横穿了他的腰际,看起来触目惊心! 陆蓁忍不住拿手指摸了摸那道伤疤,发现那道疤痕边缘还泛着淡淡的粉色,看着像是才愈合不久的新伤。 “这个当时是不是很危险啊?” “执行这个任务时我们遇到了些突发状况,损伤惨重。” 孟淮安轻轻闭了闭眼,将一闪而过的血色隐入幽黑的眸底。 他修长的手指用力抓住了身侧的床单,过了好半响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沉沉地说道, “我当时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我队友死伤过半。” 陆蓁从他的轻描淡写中嗅到了一丝惊心动魄的味道。 她知道他的职业很危险,但这却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份危险。 “孟淮安......”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背部的伤痕,有些后怕地问道, “你是不是每次都是九死一生?” “别动。”孟淮安嗓子微哑,反身用大掌捉住了她不安分的小手。 陆蓁这才察觉自己好像有些越轨了。 她慌乱地收回手指,“所以你这次是回来养伤的吗?” 他眸光一闪,沉默了片刻才含糊其辞地答道:“算是吧。” 陆蓁直觉他这话隐瞒了部分真相,但他既然不想说,她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擦完药,陆蓁去卫生间洗掉了手上的药酒。 “睡觉吗?”孟淮安坐在床畔的地铺上,安静地看着她。 气氛莫名尴尬了起来,陆蓁避开他的视线,慌乱道:“你先睡吧,我突然想起我楼下还有些事情没做完。” 下楼只是她临时找的借口,但真正做起事来陆蓁还是十分专心的。 上辈子为了赚钱,她曾经涉足过很多行业。 从最开始的服装零售到服装批发,再到开创自己的成衣品牌。 等嗅到房地产的商机后,她又跨行做了装修设计。 也卖过电子产品,开过连锁超市,代理过国外的化妆品牌。 因为只有高中文凭,一路走来磕磕绊绊。 但好在每一次她都凭着自己野蛮的直觉都抓住了商机。 因为凡事亲力亲为,所以陆蓁学到了不少技术,但也因此拖垮了自己的身体。 上辈子她开创自己的成衣品牌时也曾想过进军胸罩市场,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又把这个计划搁置了下来。 虽然没做过,但技术还在她脑子里。 等最初的生涩过去,慢慢地陆蓁的缝制技术就开始变得娴熟起来。 一口气缝制了十来个半成品的胸罩,一直忙到晚上11点,确定孟淮安已经睡熟了,她才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 谁知刚一推开门,就看到孟淮安穿着条运动裤,半裸着上半身从浴室里走出来。 晶莹的水珠自他碎发滑落,滴到他结实漂亮的腹肌上,再沿着他性感的人鱼线没入他的运动裤...... 就,又性感又野性! 简直要人命了...... 第50章 这男人也太会了! 前世做大做强之后,有不少人往许敬明床上送美女。 但在意识到许敬明说话没她管用后,也有不少人试图拿小鲜肉讨好她。 帅哥陆蓁见过不少,但像孟淮安这样性张力爆棚的,确实是独一份。 那流畅的肌肉线条,绝不是健身房里吃蛋白粉练出来的那种肌肉可以比拟的。 不管是紧实漂亮的肌理还是强大的爆发力,都恰到好处。 就连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疤,都像是无数的勋章,彰显了他强大坚韧的军人英姿。 但他身上那种清冷的气场,又让他身上多了种矛盾的气质,像猎豹一般,危险又迷人。 这一刻,陆蓁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胸腔里沉寂已久的心脏重新焕发了新的生命力。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甚至想对面前的男人吹声口哨。 无关于情爱,就是一种异性与异性之间的原始吸引力。 很迷人,但也仅此而已。 “你怎么还没睡?”陆蓁收起了自己的那点子小花痴,目不斜视地从孟淮安面前路过。 “睡不着,就替你做了点东西。” 孟淮安随手指了指桌子上堆放的钢圈、排扣等小零件,然后面不改色地踱步到床头,拿起衣架上的白衬衣披上, “你看看合不合适,明早我要出去一趟,不行的话待会儿我就替你改了。” 陆蓁从那一堆零件中看到了一个孤零零的大号钢圈。 根据她多年练就的目测能力,几乎只要了零点零一秒,她就断定那是孟淮安替自己做的。 最关键的,这数据还贼他妈准确! 这男人眼睛有毒吧? 就离了个大谱! “谢谢,都挺好的。”陆蓁冲他笑了笑。 “你满意就好。”孟淮安勾了勾唇角,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扣着衬衣纽扣。 往日里雷厉风行的男人,此刻却无限放缓了自己的速度。 明明是一个极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却带了点撩人的意味。 再加上他刻意压低的磁性嗓音,让陆蓁怀疑这男人就是存心的! “剩下的放在那儿,等我回来再替你做吧。” 衬衣里绝美的风光,随着最后一颗风纪扣的合拢被掩盖得严严实实的。 就连他性感的喉结都带着种半遮半掩、欲说还休的味道。 方才的诱人顿时变成了清冷的禁欲,却反而更勾人了! 陆蓁咽了咽口水,才刚刚平复的心跳又再次加快了速度。 这男人也太会了吧! 陆蓁感觉自己有点儿招架不住了。 “睡吧。”她索性快速拉熄了灯,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孟淮安躺在地铺上,听着床上响起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翻身将脑袋埋入了柔软的枕头里。 鼻尖充盈着一股淡淡的女人香,是独属于她的味道。 那香味似有若无,却不受控制地顺着他的鼻尖一点一点钻进他的心里。 孟淮安深吸了一口气,困意在平稳的呼吸间渐渐降临。 已经一个多月无法很好安睡的他枕着那香味,一夜好梦。 。 第二天陆蓁起床时,孟淮安已经晨跑回来了。 大冷的天他只穿了个运动长裤和无袖的白色背心。 细碎的汗珠打湿了他麦色的肌肤,顺着他线条迷人的肌肉上一路蜿蜒向下。 “早。”他声音里还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微喘,低哑破碎。 继眼睛快要怀孕之后,陆蓁感觉自己耳朵也快要怀孕了。 “早。”陆蓁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身而过,径直进了卫生间。 看着她逐渐泛红的耳垂,身后的男人唇角慢慢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吃完早饭后孟淮安就出了门。 陆蓁则一头扎进了储物室,一口气做了十几个大中小号的成品胸罩出来。 做完之后她又拿同色的白底紫色碎花棉布做了几条带着蕾丝花边的同款内裤。 这种在后世已经烂大街的款式,此刻却绝对是引领潮流的存在。 这一点,由齐静娴的反应便可见一斑。 “这真是送给我的?” 齐静娴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那雀跃的小表情跟她女儿孟双星拿到礼物时一般无二。 由此可见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无关年龄。 “嗯,孟姨要不要试试看?”陆蓁点头笑了笑,“如果合身的话,还得劳驾您帮我宣传宣传。” 齐静娴是军区文工团的。 虽然现在已经退居二线当上了文工团副团长,不再参加演出,但常年跳舞早就锻炼出了她出众的身材和迷人的气质。 新款的胸罩穿在她身上,让她本就出色的仪态更上层楼。 齐静娴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眼中的欣喜却是瞒不了人的。 “蓁蓁你放心,孟姨敢打包票,我们文工团的姑娘们一定会喜欢你这款文胸的。” “那我就先谢谢孟姨了。” 陆蓁把不要钱的好话说了一箩筐,哄得齐静娴心甘情愿出门替她打广告去了。 她自己则一头扎进储物间,继续忙了个昏天黑地。 直到保姆钱阿姨在外面叫她,她才揉了揉自己快要断掉的老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此刻已经是午饭时间,但不知为何,孟淮安并没有回来。 孟青山和龙凤胎中午向来是不回家吃饭的,因而此刻偌大的小洋楼里,就只有她和钱阿姨两个人。 陆蓁看了一眼桌上的绿豆排骨汤和两个小菜,随口道:“钱姨,以后中午只有咱们两个人的话,随便吃点就行了。” “那不行。”钱阿姨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淮安临走前专门交代过,说你身子骨不好,得好好补补。” 陆蓁微微一愣,没再多说什么。 她端起排骨汤默默地喝了一口,觉得今天这排骨汤滋味格外的好。 钱阿姨觑着她眼下的淡色黑眼圈,欲言又止。 察觉到她的神色,陆蓁笑道:“钱姨,想说什么您直说就是了。” “昨晚起夜时我看到你们房里的灯很晚才熄。”钱阿姨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苦口婆心道, “蓁丫头,你们虽然是新婚燕尔,但你才大病初愈,也别太纵着淮安才是。” 陆蓁:“???” 纵什么纵,说得她好像是勾着男人不放的狐狸精似的! 陆蓁刚想解释,一抬头,却看到孟淮安一脸复杂地站在客厅门口,正眼神幽怨地看着自己。 第51章 像被狐狸精吸干了精血 陆蓁颇为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狗男人这是什么表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她欺负的小媳妇儿呢! 钱阿姨并未看到门口的孟淮安,继续自顾自说道, “而且淮安前阵子受过很重的伤,如今表面上看着没什么了,但却到底伤了身体,经不起这样折腾!” 陆蓁:“......” 得,看来她这吸男人精血的狐狸精名声是跑不掉了! 陆蓁又瞪了门口的孟淮安一眼,不动声色地笑道:“钱姨放心,淮安他不是您想的那种人,他有分寸的!” 孟淮安:“......” 看着他吃瘪的表情,陆蓁心里暗爽。 她笑吟吟地朝他抛了个媚眼,谁知钱阿姨却突然叹了口气, “等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淮安这孩子从小受了不少苦,导致他性子独、心思重,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陆蓁心中一动,给她夹了一块儿排骨,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瞧着钱姨好像很了解淮安,您在孟家很多年了吧?” “不瞒你说,淮安是我从小带到大的。”钱姨不无得意地说道, “他出生没多久......家里就出了变故,由那时开始,淮安就由我一手奶大了。” “钱姨,我回来了。”钱阿姨还想说些什么,孟淮安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她。 “淮安回来啦,吃饭没,我给你盛碗绿豆排骨汤去。” 钱阿姨脸上顿时堆满了笑,起身就往厨房走去。 孟淮安在陆蓁身旁坐了下来,俊逸的脸上带了些淡淡的疲色。 陆蓁挑了挑眉,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早上走的时候,这男人还神清气爽的。 怎么不过短短一个上午,他真的像是被狐狸精吸干了精血一般,眉眼里透着说不出的倦怠。 “没事。”孟淮安垂下浓密的睫毛,掩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是昨晚没休息好吗?”陆蓁有些懊恼。 早知道她就不该听孟淮安的,放任他睡木地板。 “不是,你别胡思乱想,我昨晚睡得很好。” 孟淮安的否认并未打消陆蓁的疑虑。 可还没等她继续追问,门外的小花园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叽叽喳喳的笑声。 “嫂子,看我给你带谁回来了!” 孟双星带着一群和她差不多大小的丫头片子涌了进来,陆蓁数了数,足有七八个之多。 这丫头,也太给力了吧! 陆蓁连饭也顾不得吃了,站起身来就迎了上去。 “欢迎欢迎。星星,这些都是你同学么?” 陆蓁还想客套几句,孟双星已经开门见山地说道, “嫂子,我们是趁午休时偷跑出来的。你赶紧的,把胸罩拿出来给她们试试。” 见自家妹妹嚷嚷得这么大声,孟淮安默默地端起碗,进了厨房。 陆蓁忙得不亦乐乎,不断把合适的尺码分发到不同的人手中。 “你们排好队,我点着的人跟我上二楼。” 星星在这群小丫头里似乎颇有威望,一副大姐大的架势。 都不用陆蓁操心,她就把一群人管理得服服帖帖的。 很快,第一批试穿的小丫头就满意地下了楼。 “星星,你家这胸罩怎么卖啊?” 星星给陆蓁使了个眼色,陆蓁沉吟了片刻,笑道, “我们家的胸罩分普通款和定制款,普通款8块钱一件,定制款的12块一件。” 她话音刚落,四周就不约而同抽了一口凉气。 有个女孩儿拉着陆蓁的手撒娇道:“嫂子,这也太贵了吧,就不能便宜一点儿吗?” “8块你们还嫌贵呢?就郑雯雯那胸罩你们也看见了,折合成华币得小20块钱呢!” 陆蓁还没开口,孟双星已经咋咋呼呼地说道,“我嫂子做的比她那款便宜了一大半不说,还比她那个漂亮!” “不是我吹牛,那外国人的尺码穿在咱们身上能合身吗?” 孟双星仰首挺胸,展现出自己迷人的曲线, “你们再瞧瞧我嫂子做这个,反正我是挑剔不出任何毛病!” 这帮天之骄女们本就是不差钱的主儿,又真心喜欢这款胸罩。 于是都不用陆蓁开口,孟双星就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成功洗脑了她们。 当即就有两个女生掏了钱,买下了自己试穿的胸罩。 剩下一个看上去更不差钱的却还在犹豫,“嫂子,什么叫定制款呢?” “定制款就是我根据你的胸围尺码为你量身定做,保准服服帖帖,绝对合身!” 小姑娘似乎还有些犹豫,“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同啊,都是一样的款式。” “定制款除了保证合身之外,还可以任由你自己挑选花色。” 陆蓁道,“另外在开业大酬宾期间,我还会为定制款客户送上一份精美礼物。” 小姑娘眼前一亮,“是什么礼物啊,嫂子?” 陆蓁拿出蕾丝内裤递到她面前,笑道:“自然是和胸罩配套的同款内裤。” 做工精美的蕾丝内裤顿时征服了小姑娘们贫瘠的审美。 方才已经付了钱的两个小姑娘有些后悔地问道:“嫂子,这内裤单卖吗?” “抱歉,这蕾丝内裤我们只提供给本店的定制用户。” 陆蓁深谙人性虚荣心的弱点,闻言想也不想地答道,“是不对外单卖的。” 甭管什么时代,物以稀为贵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更何况陆蓁走的就是高端路线,自然要让客户享受到独一份的尊荣。 要让她们享受到远超于产品之外的卓越服务和超额附加值,她们才会心甘情愿为你买单。 果然,听到陆蓁说蕾丝内裤不单卖,方才还在犹豫的小姑娘二话不说掏了钱。 陆蓁笑眯眯地收了她的定金,又为她测量了胸围,并保证明天一定把成套的定制款交付给她。 剩下的几个小姑娘见状都有些心动。 但凡不是实在囊中羞涩的,都选择了陆蓁的定制款。 陆蓁收钱收得手软,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4块钱一条的内裤,可不比8块钱一件的胸罩赚得少! 关键它的做工还特别简单,比胸罩省事多了。 可如果不配套而是单独卖的话,哪怕是蕾丝内裤,这年头的定价也绝不会超过2块。 送走了一群小姑娘,已经是中午一点过了。 陆蓁这才感觉到了饥饿。 她正想去吃饭,孟淮安却突然走了过来,“陆蓁,我们聊聊?” 见他一脸严肃,陆蓁心中微沉,“出什么事了?” 第52章 少女怀春 孟淮安手指轻叩着桌子,似在沉思该如何开口,但陆蓁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点为难之色。 她转身进了厨房,给自己热了一碗绿豆排骨汤。 可等她再坐在桌子前面时,他却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了。”陆蓁低头喝了一口汤。 孟淮安:“等你吃完再说吧。” “怎么,怕说出来我就没有胃口了?”陆蓁搁了筷子,笑眯眯地看向他, “放心吧,我的抗打击能力没你想的那么弱。” 孟淮安依旧坚持,“先吃完。” 陆蓁慢腾腾地啃着排骨,心里却迅速开始琢磨起来。 排骨啃到一半,她突然猝不及防地问道:“是关于我让星星帮我宣传胸罩,帮我拉客源这件事情吗?” 孟淮安没想到她竟然敏锐到了这种程度。 但话既然已经开了头,就只能继续说下去了,“是。陆蓁,你难道没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妥吗?” 猜测变成了现实,陆蓁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抬眸看他,正色道:“我可以听听你的理由吗?” “我刚才听到你的......胸罩卖8块钱一件,这个价格即便对已经参加了工作的成年人来说也并不便宜,更别说星星她们只是一群半大的孩子了。” 孟淮安微抿了唇角,表情是少有的严肃, “万一这件事情闹到学校去,肯定会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陆蓁抬手打断他,认真道, “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情不妥,我会马上停手的。” 她原本还想解释一下,此刻听了他的话,却断了这个念头。 8块钱一件的胸罩在这个时代来说确实不便宜。 别说是孟淮安这样的钢铁直男,就算大部分女性估计也接受不了这个价格。 她们宁愿把钱添补家用,或者多买几斤肉吃,也绝不会花在让自己变美这件事情上。 毕竟这个年代还很保守,你很难在吃穿都成问题的大环境下追求什么女性的自我觉醒。 所以她才会一开始就把自己的产品定位在高端路线,只瞄准极少数已经已经脱离了基本物质需求的人群。 她也无法向孟淮安解释,她这个胸罩之所以这么贵,是因为它是超越时代的产物。 毕竟她做的这款胸罩已经是后世的“第三代”胸罩,要到90年代末期才会出现。 说白了,她既然吃了时代的红利,走在了时代的前沿。就不能指望每个人都能理解她。 更何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是用了孟家的资源。 孟淮安担心这件事给自家妹妹造成不好的影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有件事我得向你解释一下,我的胸罩确实不便宜,那是因为它值这个价!” 陆蓁想了想,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我让星星给我介绍她同学,绝不是仗着她们年纪小就对她们坑蒙拐骗,而是因为她们恰好是我的目标用户群体......”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孟淮安皱了皱眉头。 就在这时,齐静娴带着一群文工团的同事走了进来。 见两人面色古怪,屋子里的气氛也有些微妙,齐静娴笑容一滞,有些尴尬地问道:“蓁蓁,你现在有空吗?” “有的孟姨,您稍等我片刻。” 陆蓁迅速把碗筷收进厨房,出来时齐静娴已经招呼同事们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了。 “齐团长,这是您儿子吗?” 文工团的姑娘们都不约而同地打量着孟淮安。 那目光里有惊艳,有含蓄也有含羞。 有个新来的小姑娘肆无忌惮地看着孟淮安,眼底的兴味昭然若揭,“怎么以前都没听您提起过?” 齐静娴微微一顿,手上的小刀差点儿戳破果皮削到了她的手指。 她的笑容越发尴尬,“是我们家老大。他平常都待在部队里,很少回来。” 方才还落落大方的姑娘们此刻你推搡我一把,我推搡你一下。 时不时还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少女怀春般的羞涩。 也有少数几个知情的带着看好戏的神色,将目光投向了陆蓁。 陆蓁假装没看懂屋子里的暗潮涌动,笑道:“孟姨,我好了。” “那让她们先吃点水果就开始。” 齐静娴将切好的苹果递到孟淮安面前,“淮安,吃苹果吗?” “不用了。”孟淮安神色冷淡地站起身来,目光在陆蓁身上停留了片刻, “陆蓁,你先忙。等你忙完了我们再说。” 陆蓁抬眸看他,脸上笑容不变分毫,语气里却带了点征询的味道,“可以吗?”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孟淮安一下子就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她是在问他,她可以把胸罩卖给齐静娴的同事们吗? 孟淮安神色微变,唇角的弧度也跟着沉了几分。 短暂的沉默后,他欲言又止道:“可以。” 扔下这句话,孟淮安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新来的小姑娘目光炙热地追随着他的背影。 直到看不见了,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看向陆蓁。 “齐团长,这位是?” “这是我儿媳妇陆蓁,我身上穿的胸罩就是由她亲自设计的。” 小姑娘眼中的光亮一下子就熄灭了,她像是受了莫大的打击,喃喃道:“原来你儿子已经结婚啦......” 其他人原本也有些失望,见她这样,反而幸灾乐祸地笑了。 齐静娴不安地看了一眼陆蓁,似乎怕她生气。 陆蓁脸上依旧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是哪位要了解新型文胸的,跟我来吧。” “我我我......”姑娘们争先恐后地举手,仿佛方才的失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时间,陆蓁忙得脚不沾地。 也许是文工团的姑娘们经济实力更“雄厚”一些,也许是她们的职业注定了她们会走在审美的前沿。 总之十几个姑娘几乎不约而同选择了陆蓁的“定制款”胸罩。 只有那个对孟淮安“一见钟情”的小姑娘一脸挑剔地看着胸罩,皱眉道, “怎么是棉布的啊,这显得多没档次啊!” 在这个把穿一身“的确良”当成时髦的年代,小姑娘会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 “因为棉布是纯天然的,不像的确良那样穿着不吸汗。这个会更舒服更透气。”陆蓁不卑不亢地笑道, “当然,你要想更上档次的也不是不行。我可以拿丝绸给你做,但价格还会贵一点儿。” “那你给我做一个棉布的,一个丝绸的,都要定制款。” 小姑娘一副不差钱的口吻,迟疑道,“不过......我可以先去楼上试试吗?” 第53章 她只想破坏咱们的婚姻! “你刚才还没试穿吗?” 陆蓁给她测量了胸围,找了一件适合她的尺码,笑道,“那你试试这件。” 说着她就想带她上楼,旁边有人拉住了陆蓁, “陆同志,你刚才说的那个丝绸文胸是怎么卖的?和棉布的文胸有什么区别?” “丝绸文胸的定制款是15块一件,普通款是12块一件。” 见陆蓁被拖住了脚步,小姑娘连忙道:“那你忙吧,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好,那你去上楼左拐倒数第二间屋子试穿。” 陆蓁抽不开身,只得冲着她的背影叮嘱了一句,然后继续介绍两款文胸的优缺点, “丝绸光泽度和弹性都比棉布好些,穿起来轻巧飘逸,垂感性也比棉布强,不像棉布那么容易褶皱。缺点是容易勾丝,不耐用,价格也会高一些。” 一群人又拉着陆蓁问了些问题。 陆蓁正说着,忽然听到二楼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听声音,像是有人摔门时发出的声响。 她正想出去察看,突然发现屋子里的女孩儿都露出了暧昧又了然的笑意。 方才那个拉着她问东问西的女孩儿,也是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陆蓁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刚推开门,就看到孟淮安面色阴沉地从楼梯上大步走了下来。 路过齐静娴时,他面色不善地扫了她一眼。 “孟淮安......”陆蓁开口叫了他一声,他却像是没听到一般,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片刻后,院子外响起了吉普车发动的声音。 陆蓁追出去时,刚好被汽车尾气喷了一脸。 “蓁蓁,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 齐静娴一脸不安地走到陆蓁身旁,“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孟姨,这事儿和你无关,你别往心里去。” 陆蓁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头时却看到不差钱的小姑娘拿着胸罩下了楼。 她脸上还强撑着若无其事的笑容,可眼睛却已经有些红了。 陆蓁眼底闪过一抹了然之色。 她假装没看到小姑娘的红眼圈,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去,笑问道:“怎么样姑娘,尺码还合适吗?” “谢谢你,很合适。”见她这样,小姑娘眼圈更红了。 她抽了抽鼻子,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同事给打断了。 “哟,雯雯你这是怎么了,眼睛进沙子了吗?” 陆蓁抬眸一看,这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是方才拉住她的那个姑娘。 苏雯雯忿忿地瞪了她一眼,一张俏丽的小脸已经红成了猴子屁股。 啧,这火药味十足的场面,一看就是有八卦的样子! 如果换个场合,陆蓁可能就端起自己的小板凳摆上瓜子茶水看大戏了。 但工作场合她是绝对敬业的,任何外在干扰都不能让她分心。 “刚才还有谁没测量胸围的?”陆蓁笑眯眯地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跟我来吧。” 。 陆蓁挨个儿给文工团的姑娘们测量了胸围,然后和她们约定了取货的时间。 临走前,苏雯雯犹犹豫豫似乎还想跟她说些什么,却被她旁边的同事拉走了。 “蓁蓁......今天的事我好像又帮倒忙了。”目送着众人离去,齐静娴轻轻叹了口气, “苏雯雯这事儿,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小姑娘在国外长大,性子直,有些观念......和咱们华国人不太一样。但她心眼不坏的!” “有人喜欢淮安,不正好说明他足够优秀而我的眼光也不赖吗!” 别说她和孟淮安只是契约夫妻。 就算他们是真夫妻,她也不会跟一个小姑娘计较的。 俗话说打铁还需自身硬。 如果一个男人存心要出轨,即便她今天防了苏雯雯,明天还会有李雯雯、张雯雯。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能被轻易就勾搭走的男人,不要也罢! “而且孟姨您也不用妄自菲薄,今天的事您帮了我很大的忙,回头我还要好好谢谢您呢!” “当真?”齐静娴的眼睛亮了亮,那是一种被人肯定后的自信, “我京市还有一些朋友,都是些不差钱的主儿,等星期天休息时我把她们一并介绍给你。” 陆蓁先是被她逗得会心一笑,尔后又被她敏锐的直觉给惊了一下。 从头到尾齐静娴都没问过她关于胸罩方面的事情,但她却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市场定位是走的高端路线。 该不该说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区别呢? “比真金还真!”陆蓁拿起了自己的“帆布包”,笑道, “孟姨,我准备出门去买点丝绸,你要一起去吗?” 许是陆蓁方才那番话鼓励了齐静娴,她的状况要比之前放松了不少。 “好啊,我正好知道有家店的丝绸质量还不错。” 齐静娴带她去了一家专做旗袍的老字号。 陆蓁选了一个暗红色的缎面和一个黑底暗花的缎面做胸罩的面料。 “蓁蓁,你给孟姨的胸罩孟姨很喜欢。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要不就给你做件旗袍吧?” 齐静娴指着一匹颜色清淡的缎面说道,“你身段儿好,穿这个一定很好看。” 从某种角度说,旗袍确实更能展现女性的身段美,用它来搭配胸罩再合适不过了。 “那我就谢谢孟姨了,等回头我再送你一套黑色的缎面胸罩,保证......” 陆蓁凑在齐静娴耳畔说了一句什么,惹得齐静娴脸上飞起红霞,冲她轻啐了一口。 从旗袍店出来,两人又去百货大楼逛了一圈,直到日暮降临,才意犹未尽地回了家。 一进门,陆蓁就看到孟淮安安静地坐在客厅沙发上。 见两人说说笑笑的进来,他唇角刚刚勾起的弧度又瞬间沉了下去。 “你跟我来一下。”陆蓁跟他回了房间。 “陆蓁,你能不能离齐静娴远点?” 孟淮安像只不安的困兽,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趟,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说过在这个家你不用讨好任何人,和你结婚的人是我不是她!” “所以呢?”陆蓁抬眸看他,目光沉静, “跟你结了婚,我就连选择和谁逛街吃饭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你真以为她给你介绍客户是为你好吗?”孟淮安用力地闭了闭眼, “我告诉你,她这么做不过是想破坏咱们俩的婚事而已!” 第54章 男德标兵 最后这句话,孟淮安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陆蓁有些震惊地看了他一眼,“你有证据吗?” 孟淮安薄唇微抿,没吭声。 陆蓁想了想,道:“我能问问,今天下午你和苏雯雯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孟淮安:“谁是苏雯雯?” “就是让你情绪激动,摔门离开的那个小姑娘。”陆蓁道, “你这么笃定孟姨想破坏咱们的婚事,是跟她有关吧?” “难道不是吗?正常姑娘家遇到有妇之夫都会避嫌。” 孟淮安微垂的眼睫里带了些冷漠和厌恶, “她明知道咱们已经结婚,还非要凑上来说想和我做朋友。这样的企图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陆蓁都想给他鼓个掌了。 孟淮安这男德水准,搁在男德班都算是男德标兵了! 不过他这反应,陆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此刻她脑子里塞了太多东西,一时半会儿又想不清楚。 “所以,你因此断定苏雯雯是孟姨派来的?” 孟淮安嗤笑一声,“除了她还会有谁?” 他说得如此笃定,有那么一刹那,陆蓁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出了问题? 但她认真回忆了一下下午的事情,又觉得这件事不像是齐静娴的手笔。 那时候她要陪着苏雯雯上楼试穿,却被她同事故意拉着问东问西。 起初她以为这只是个巧合,直到后来这些人一块嘲讽苏雯雯,她才知道她们是故意给苏雯雯创造机会。 下午在客厅初见孟淮安时,苏雯雯分明表现出了对他的浓厚兴趣。 小姑娘眼里有光,那些少女情怀的惊艳绝不是装出来的。 同事一场,她们不可能不知道苏雯雯是直来直去、热情大胆的性格。 所以这样的推波助澜不像是在帮她,反而像是故意挖坑给她跳。 “有没有可能,她确实是对你一见钟情呢?” 陆蓁把下午发生的事讲给他听。 孟淮安一言不发地听完她的讲述,良久才眸色沉沉地看向她,“陆蓁,你这是在为齐静娴辩解吗?” 陆蓁被他给气笑了,“我不为任何人辩解,我只是在陈述自己见到的事实。” “你别被她装出来的假象给骗了,她那个人惯会扮猪吃老虎麻痹别人。” 孟淮安眼神沉郁,紧抿的唇角带着克制的隐忍,“等你被她坑了,一切都晚了!” 陆蓁揉了揉眉心,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孟淮安两次情绪失控都跟齐静娴有关,他们之间存在着这样深的成见,绝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够化解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存在分歧,但这既然是你的意思,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片刻的沉吟后,陆蓁郑重其事地说道,“由这一刻起,我会注意和她保持距离的。” “但是孟淮安,不管你信不信,我做那些不是为了讨好她!” 明明事情已经按照自己的设想在走了,她也尊重他的意见站在了他这一边。 但不知为何,这一刻孟淮安却有些没来由的心慌。 看着她突然沉寂下来的黑眸,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对了,那些已经收了定金的单子,希望你可以让我做完。”陆蓁语气平静, “我并非贪图那点利益,但作为一个商人,我希望能守住自己最基本的信誉盘。” 孟淮安皱了皱眉头,“我没有让你不做......” “那就好。”楼下传来声响,陆蓁侧耳听了听,笑道,“楼下在叫我们吃饭了,下去吧。” “等等。”孟淮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还有什么事吗?”陆蓁回头看他,眼神平静。 “这是我找人弄到的生肌祛疤膏,据说是以前宫里面的方子,效果很好。” 孟淮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底青瓷的瓶子递到她面前,“你脸上的伤,拿这个试一试。” 陆蓁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不甚在意地笑道:“一点小伤而已,再过两天它就自己愈合了。” 孟淮安盯着她额上还未散去的淤青以及脸颊那道细小的划伤看了半响,莫名觉得碍眼。 “可你到底是个姑娘家,留了疤不好看。” “我知道了,放那儿吧,我回头擦就是了。” 见她不肯接,孟淮安只得将祛疤膏放到了桌上。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齐静娴将汤放在桌子上,见两人神色平静,她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嫂子。”孟双星热情地冲陆蓁挥了挥手,“来坐这儿。” 陆蓁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却没搭腔,而是径直走向了长条桌子下首的位置。 孟淮安看了看原本给他们预留出来的位置,心里没来由地一沉。 饭桌上,星星一直拉着陆蓁说东说西,讲述自己今天在学校如何扬眉吐气。 陆蓁脸上一直带着得体的微笑,安静地倾听。 但不知为何,孟淮安却觉得那笑容像层虚假的面具,让她由里到外都透着种格格不入的孤寂。 吃完饭,陆蓁转身回了卧室。 孟淮安想跟上去,却被孟青山给叫住了。 “淮安,你这几天去那边......效果如何?” 孟淮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陆蓁的背影,见她似乎没听到,他这才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垂下长睫,神色淡淡。 孟青山还想问些什么,抬眸时却看到了他脸上的抗拒之色。 他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孟淮安回到房间时,陆蓁已经洗完了澡,正背对着房门安静地坐在窗边。 她随手挽了个丸子头,低垂着脑袋露出雪白纤细的脖梗。 屋子里有淡淡的雪花膏香味传来,可放在桌子上的祛疤膏却原封不动。 孟淮安皱了皱眉头。 他大步走到她的面前,刚想开口,视线却在看到她手上正在摆弄的钢圈后猛地一怔。 阳台上已经摆放着许多做好的排扣和钢圈,但看得出,她的动作依旧十分笨拙,并不娴熟。 由孟淮安这个角度,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她手指被钢圈戳出的细小伤痕。 那一道道细小的血丝,像钢针一般在他心里狠狠地扎了一下。 “我来吧。”他唇角抿出一个隐忍的弧度。 “不用了,我已经差不多快做完了。” 陆蓁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钢圈,脸上笑容明媚,却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你看看,这技术还不赖吧?” 第55章 疏远 孟淮安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轻轻蜷缩了一下。 “陆蓁,你是不是生气了?” “为什么这么说?”她回头看他,眼中带了些惊愕与不解。 “我......”孟淮安的视线落在那些钢圈上,“以前这些不都是我帮你做的吗?” “原来你说这个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陆蓁愣了愣才笑道, “刚才闲着没事,我就自己做着玩了,发现也不是想象中那么难。” “是么?”孟淮安眼中跌宕起伏。 “是真的。”陆蓁轻轻叹了口气,认真道, “孟淮安,我真没生气!但我总不能一直依赖你对不对?” 孟淮安呼吸一滞,蜷缩的手指用力捏成了拳头。 “你又不能一直待在京市,迟早是要返回部队的。” 陆蓁像是没看到他脸上的异色,神色不变地说道, “我要是不学会自力更生,等你走了我又去依赖谁?” 孟淮安没答话,滚烫的视线却一眨也不眨地落在她身上,似乎想剥开她的伪装,将她里里外外看个清楚明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将眼中汹涌翻滚的情绪隐入了沉沉的黑眸里,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说得对!” 扔下这句话,他转身下了楼。等再上来时,手上就多了一摞复习资料。 “这是我帮你找的复习资料,丁佳佳说她都用不上了,可以全部送给你。” “多谢。”陆蓁眼前一亮,惊喜道,“等回头我做套内......” 顿了顿,她又改口道:“等忙完这两天你帮我约个时间,我请她吃顿饭表示感谢。” 孟淮安愣了愣才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了嘴里。 可等手上的火柴都快烧到手指了,他还是没把它点燃的意思。 他拿牙齿咬着烟嘴,泄愤般地磨了磨,半晌才意味不明地笑道, “陆蓁,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这是个机会吧?” 论人脉和资源,放眼整个军区大院都不如他堂哥。 只要陆蓁肯给丁佳佳做一套新款内衣作为酬谢,以后她的客源一定会源源不断。 可她宁可用齐静娴的人脉,也不愿意接过他递过来的橄榄枝。 原来在她眼里,他还不如一个齐静娴! “我知道。”陆蓁叹了口气,“但是孟淮安,我怕欠你太多了还不完。” “我没想过让你还!” 孟淮安用舌尖狠狠地抵了抵腮帮子,烟上的过滤嘴似不堪重负,在他嘴里断成了两截, “你既然嫁给我了,就是我孟淮安的妻子。我身边的资源,你当然可以随便使用!” “是么?”陆蓁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突然笑了。 孟淮安从她这声轻笑里听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你不信我?” “这话不公平!”陆蓁平静地与他对视,“孟淮安,你又何尝信过我呢?” 她确实不该在没征询他同意之前就让星星帮忙,但齐静娴带同事来时,她是问过他的。 是他点了头,她才会继续的。 可转头他就后悔了...... 她不知他哪句话可以当真,哪句话不能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她索性全都不要了。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 孟淮安失笑一声,将剩下的半截烟头揉成了碎末,扔进了垃圾筐里, “行吧,那这件事就当是我多管闲事了。以后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不会再干涉你了!” 他抬手扯过衣架上的衣服,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卫生间。 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水声,陆蓁无声地叹了口气,半响才拿起阳台上的钢圈和排扣,下楼去了储物室。 。 凌晨两点,孟淮安躺在黑暗的寂静里,无声地注视着雪白的天花板。 距他咫尺之遥的床上空荡荡的,枕头上清幽的香味似乎也淡了许多。 继昨夜难得的好眠之后,孟淮安再次失了眠。 他在地铺上辗转反侧半响,突然认命般地坐起身来,在黑暗中愣了愣神。 片刻后他扯过衣架上的外套,飞快地冲出了屋子。 走到楼梯间时,他却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像只无声的猫悄无声息地下了楼。 储物室的灯光透过门板的缝隙泻了一地,随之传来的还有缝纫机踩动的声音。 孟淮安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后又莫名松了一口气。 他半靠在墙壁上,摸出一支烟点燃。 缭绕的烟圈模糊了他清俊的容颜,孟淮安在这样的沉默中不知站了多久,才转头回了卧室。 路过床边时他脚步突然停顿了一下,目光扫了一眼那个跟它主人一样洁净整齐的床铺。 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躺回了地铺。 五分钟后,他又鬼使神差坐起身来,猛地扑到了床上,将脑袋埋入柔软清幽的枕头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睡着的,就连孟淮安自己也不知道。 金色的阳光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散落一地斑驳的光圈,刺得他眯了眯眼。 等意识到自己在床上睡了一宿后,他猛地弹跳起来,目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地铺。 那里空荡荡的,并没有被人睡过的痕迹。 孟淮安心底微沉,快速洗漱完毕之后,他匆匆朝楼下走去。 刚走到楼梯间,就看见陆蓁从储物室推门走了出来。 齐静娴正在客厅练功,见状迎了上去。 见她神色倦怠,眼下带着黑眼圈,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蓁蓁,你这是熬了一个通宵吗?” 陆蓁将用布袋包好的胸罩递给了她,笑道:“孟姨,这是您们文工团同事预定的胸罩,麻烦您替我转交给她们。” 说着,她又拿出一套黑底暗纹的缎面文胸, “这是我答应送您的,您试试看,要是有不合身的地方记得告诉我。” “真漂亮!”齐静娴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光滑的缎面, “蓁蓁,我已经和我朋友约好了明早过来,到时候你记得别出门哦。” 陆蓁有些歉然地笑了笑,“抱歉啊孟姨,我手头还有些急事要处理,短时间内恐怕都不能接文胸的活了。” “那算了,等你有空再说吧。”齐静娴遗憾地“哦”了一声,想问什么却没开口。 陆蓁转身回了储物室,还没坐稳孟淮安就推门走了进来。 “陆蓁,你是故意的吗?”他眸色沉沉地看着她,眼底带了些薄怒, “我只是让你离她远点,又没说让你不做这个生意!你这么做有意思吗?” “孟淮安,你讲讲道理。”陆蓁揉了揉疲惫的眉心,叹息道, “我既然要疏远她,又凭什么再用她的资源?” 孟淮安神色猛然一变,“所以你不肯用我的资源,也是因为想要疏远我?” 第56章 你小心媳妇儿跑了 陆蓁避开他的视线,“我没这么说。” 孟淮安唇角勾出一抹讥诮的弧度,“你没这么说,但你这么做了!” “孟淮安,我不想跟你吵架。” 熬了一个通宵,陆蓁这会儿脑子昏昏沉沉的,连跟他吵架的力气都没有。 她将剩下的胸罩打包好,小心嘟囔道:“要不你让我先睡一觉,等我睡醒了再陪你吵?” 孟淮安被她给气笑了。 可看着她困倦到极点的样子,他心里的那点怒气又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帮我把这个交给星星,我答应了她同学今天交货的,不能言而无信!” 她将手上的东西塞到他怀里,然后十分没形象地打了个哈欠,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说道, “顺便再帮我跟钱姨说一声,早饭我就不吃了,我要回屋补瞌睡去了。” 孟淮安不知想到什么,面色猛然一变。 他将怀里的东西塞到她手上,十分冷酷地说道:“这是你和她的事,你还是自己交给她吧。” 说完,他不疾不徐地出了门。 等离开陆蓁的视线范围之外后,他就一个纵身跳上了楼梯,以灵敏得不像话的身手翻到了二楼。 推开半掩的卧室门,凌乱的床铺映入眼帘。 孟淮安做贼心虚地反锁了房门,迅速将被褥叠成了整齐的豆腐干形状。 但他左看右看都不满意,又抬手将被褥扯散,学着陆蓁的方式开始重新折叠起来。 门外,脚步声渐近。陆蓁抬手推了推,门却纹丝未动。 “孟淮安?” “来了。”孟淮安慌乱地掖好被角,迅速脱掉外套,重新换了一件衬衣。 随手扣了两个衬衣纽扣后,他这才慢条斯理地打开了房门。 陆蓁一抬眼,就看到了肌理分明的八块腹肌,以及在衬衣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 “刚才在换衣服。”孟淮安像是在解释,视线余光处却瞟向了床畔。 “哦。”陆蓁昏沉沉的大脑因为美色的冲击清醒了几分,她十分怀疑地扫视了他一眼, “可你刚才那件衬衣不是今天才新换的吗?” 孟淮安:“......被我刚才不小心弄脏了。” “那扔在那儿,回头洗衣服时我顺手帮你洗了吧。”陆蓁道。 孟淮安面色微变,随手扯起衣服就进了卫生间,“不敢劳驾你,我自己洗就行了。” 陆蓁狐疑地扫了他一眼,总觉得他凶巴巴的背影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等孟淮安洗完衣服从卫生间出来时,发现陆蓁已经趴在被子上睡着了。 浓密的黑睫在她白皙的脸颊投下一道鸦青色的阴影。 陆蓁红唇微微嘟起,让她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稳重与清冷,多了几分孩子气的味道。 孟淮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弯腰将人轻轻抱起。 怀里的人不知梦到了什么,微皱着眉头用脑袋在他怀中无意识地蹭了蹭。 孟淮安身体一僵,连呼吸都跟着放缓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床上,又帮她盖好被子,这才转身进了卫生间,绞了热毛巾替她温柔地擦拭了脸颊和手掌。 等他出去了,陆蓁才缓缓睁开眼,盯着紧闭的房门发了好一会儿呆。 。 吉普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学校门口,孟双星打开车门,却扭扭捏捏地不肯下车。 孟淮安从后视镜里扫了她一眼,淡声道:“有话就说。” “哥,你是不是跟我嫂子说了什么啊?”星星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同学的家长想找我嫂子订制胸罩,可嫂子刚才跟我说她不做了。” 孟淮安微微一愣,“你同学家长也跟你嫂子订购这个?” “对啊。” 孟淮安皱了皱眉头,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她们不会觉得这胸罩很贵吗?” “哥,你在想什么呢?我嫂子做的这款胸罩比丁小雨她爸帮她从国外带回来的质量还好!” 孟双星用“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看向他哥, “那些大人们个个都是人精!嫂子的胸罩要是不好,她们怎么会心动?” 孟淮安突然沉默了下来。 见他这样,孟双星顿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哥,真是你不让嫂子做的?” “你傻不傻,这还用问吗?” 孟双阳推开另外一边车门跳了下去,冲孟双星丢去一个白眼, “嫂子兴致勃勃地准备大干一场,却半途而废。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专程折腾自己。” 孟淮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孟双阳性子叛逆,又处在青春期,平日里除了孟双星这个龙凤胎姐姐,横起来连他老子孟青山的账都未必会买。 他会帮陆蓁说话,确实有些出乎孟淮安的意料之外。 “哥你别这么看着他,阳阳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可喜欢嫂子了。” 孟双星一眼就看懂了自家大哥的心思,“大嫂送给他的弹弓,他连碰都不肯让人碰一下呢!” “就你话多!”孟双阳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 “马上要迟到了,你还走不走了?” 孟双星纹丝不动,甚至还拿手推了推她哥,“哥,你到底怎么得罪我嫂子了?” “我......担心你同学那些家长因为胸罩太贵,跑去学校举报,会连累你嫂子。所以让她别做你同学的买卖了。” 孟淮安懊恼地搓了搓脸,有些艰难地说道, “昨天因为别的事我们又闹了些矛盾,你嫂子可能以为我不愿意她用家里的资源,就......” “我嫂子真硬气!”孟双星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末了又瞪了孟淮安一眼,吓唬道, “哥,你要是不想打光棍,就赶紧去把我嫂子给哄好。要不然以我嫂子那独立的性子,你小心哪天她扔下你一个人跑了!” 孟淮安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孟双星冲他扮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跳下车走了。 。 陆蓁是被一阵喧哗声给吵醒的。 她翻身下床,赤脚走到窗户边,一眼就看到两个戴着红袖章的人正在院子门口和保姆钱阿姨说些什么。 钱阿姨一脸为难的模样,目光还时不时地朝二楼瞟上一眼。 陆蓁心里一沉,连忙穿好衣服下了楼。 “钱姨,出什么事了?” 钱阿姨不吭声,却不停地冲她使眼色让她离开。 “你就是陆蓁同志吧?”为首的一个红袖章说道, “我们是市场稽查部的,有人举报你在家里投机倒把,我们现在要对你住的地方进行搜查。” 第57章 拿着鸡毛当令箭 说话的这人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陆蓁以前从未见过他。 她笑吟吟地望向对方,“同志,咱们以前认识吗?” 眼镜男目光微闪,摇头道:“不认识。” 陆蓁挑了挑眉,笑嘻嘻地问道:“那您是怎么第一眼就认出我来的?” 眼镜男不防陆蓁会这么问,一时间有些慌乱。 见状,他旁边的短发女人立马板了脸,沉声道:“你这个女同志态度端正点儿!” “现在是在追查你投机倒把的事情呢,你少在这里转移话题。我告诉你,你要是不配合的话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这些年红袖章几乎成了一个权威的标志,若换了一个人,只怕早就被这番话吓得瑟瑟发抖了。 但经历过前世种种,对方这种欲盖弥彰的模样,让陆蓁越发怀疑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不是我不肯配合,可您们好歹也得拿出正规的手续让我心服口服,不能说搜救搜吧?” 陆蓁笑容不变,她狐假虎地威指了指身后的小洋楼说道, “毕竟这里面住的可是一位首长,要是丢了什么机密文件,您们负得了那个责吗?” 两个红袖章微微变了脸色。 但陆蓁敏锐地发现,对方似乎有备而来,眼里只有慌乱,并无惧色。 “你少拿着鸡毛当令箭!我们既然找到这里,能不知道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吗?”短发女扯开嗓门厉声道, “就算是首长做错了事也一样要受罚,你越用首长的名义来吓唬、阻拦咱们,就越说明你做贼心虚!” 说着,她伸手推开钱阿姨,冷笑道:“我告诉你,今儿这里我还搜定了!谁敢阻止我,就是阻扰革命工作!” 一看她这样,陆蓁就知道对方是个dou争经验丰富的老同志。 她知道自己今天遇到了硬茬儿,心里微微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道, “钱姨,麻烦您去给孟姨打个电话,把情况如实汇报给她就行了,其余的什么都不用说。” 她不能拿这种事情去打扰孟青山,即便孟青山愿意帮她,以他的身份也不方便出面。 但她方才也不是单纯地吓唬对方。 这里毕竟是孟青山的住处,万一要是丢了什么机密文件,就算把她卖了也赔不起! 钱阿姨急匆匆地去了。 陆蓁后退两步堵住了门口,不卑不亢地说道, “我还是那句话,搜查可以,请您们拿出正规的证件和手续来。要不然我怎么知道您们是不是冒充的?” 眼镜男和短发女对视一眼,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递到了她面前,语气却已经不复方才的强势。 “刚才是我没说清楚,搜查谈不上,但因为有人举报你贩卖高价胸罩给学校学生以及文工团的人,所以我们不得不例行检查一下。” “当然,我们检查的范围只和你有关。至于首长和其他人的房间我们一概不进。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全程监督。” “至于手续,从前工作时并没有这个流程,所以我们暂时没有准备。如果你需要,回头我们会给你补齐,但现在还请你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陆蓁扫了一眼,那工作证上确实盖了“市场稽查部”的大红公章。 对方这番话也确实合情合理,她再拒绝就难免会被人扣上阻碍公务的大帽子。 “配合工作是我应该做的。”陆蓁侧开身子让出道路,不卑不亢地笑道,“二位里面请。” 她将两人带到储物室,“这是我工作的地方。” 就在这时,钱阿姨匆匆而来。她为难地看了陆蓁一眼,凑在她耳畔小声说道, “小齐说她在开会,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陆蓁看了一下时间,现在都快中午12点了。 “我知道了,谢谢钱姨。” 钱阿姨欲言又止,“蓁蓁啊,你别怪你孟姨,她......估计是真的抽不开身,要不然不会坐视不管的。” 陆蓁笑了笑,还没说话,短发女已经拿起缝纫机上的两个缎面文胸说道:“这就是你做的胸罩?” “对。” 短发女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沉声道:“这是你投机倒把的赃物,我们得没收了!” “慢着!同志,配合您们的检查没问题。但给我扣投机倒把的帽子,您们得拿出证据来。” 陆蓁抬手拦住了她,“据我所知现在上面已经开放了个体劳动,不知道我是违反了哪一条法规呢?” 大约是没想到陆蓁对政策竟然如此清楚,短发女的面色刹那间变了几变。 但她很快沉了脸,冷笑道:“就凭你一个胸罩8块钱,不是投机倒把是什么?” 陆蓁:“有哪条法规规定我的胸罩不能卖8块钱?” “你还敢狡辩!”短发女用力地拍了拍缝纫机, “百货大楼的汗衫、背心才卖1块多钱,你这都8块了,不是压榨老百姓的血汗钱是什么?” “您也说那是汗衫、背心了。东西不同,价格自然也就不一样。”陆蓁讥诮地勾了勾唇角, “但凡您能找出和我相同款式的胸罩,比我便宜上几倍的,这个投机倒把的帽子我认了。” “可要是找不出,您就是在诬陷群众,打击群众自主创业的积极性!是在和改革开放的政策对着干!” 短发女没想到陆蓁比她还会扣大帽子,脸色顿时难看得吓人。 最近上面一直在鼓励个体积极自主创业,要是被人知道他们拿着鸡毛当令箭,他们挨处分事小,只怕连工作都会丢了。 可一想到自己已经上了贼船,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她又收起了心中的惧意。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上面是开放了个体劳动,可没让你们乱来!”短发女黑沉着脸,冷冷道, “再说了,论政策你有我清楚吗?我们可是天天都在和投机倒把份子打交道的。” “是吗?”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陆蓁愕然地回头,就看到一身军装的孟淮安逆光站在门口,俊美的脸上带着阴沉之色, “那麻烦这位同志把相关政策文件拿出来给我们看一看。” 也不知是孟淮安周身的气势太过慑人,还是短发女自己心虚,她嘴唇翕动了半响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一张英俊的面孔从孟淮安身后冒了出来,那人唇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淡声道, “拿不出来吗?没关系,你拿不出来,我倒是拿得出来。” 第58章 听说你们分床睡(1) 看到孟远舟,眼镜男人眸光微动。 但他很快就垂下了视线,假装不认识他一般。 孟远舟冲身后一个身材高挑,模样清丽的女孩子说道:“佳佳,你去我车上把那份红头文件拿下来给这二位看看。” 丁佳佳脆生生地应了一句,等她再踩着高跟鞋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份红头文件。 孟远舟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唇角,“这文件如假包换,二位要检查一下吗?” 哪怕这是皇城根儿下,但能够随随便便拿得出红头文件的也没有几人。 眼镜男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他摘下眼镜擦拭了一下上面的雾气,等再抬头时已经镇定了下来。 他用颤抖的手接过孟远舟手上的红头文件迅速扫了一眼,“这文件没错,是真的。” “哪二位还继续查吗?” 孟远舟唇角那抹吊儿郎当的弧度已经迅速沉郁了下去,漆黑的眼底顿时多了几分凌厉。 知道自己惹到了硬茬儿,短发女人擦了擦额上细密的冷汗,讪笑道,“不,不用......” “查还是要继续查的。虽然文件有了,但流程我们还是得走完。” 眼镜男人笑容温和地打断自家同事,态度却很强势, “之前有人写匿名信ju报,说陆蓁同志两天之内就卖了20几件胸罩。我们得查一查这是她自己做的,还是请了雇工?” 但凡让他发现陆蓁请了一个雇工,这件事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让陆蓁脱一层皮不可! “没问题。”陆蓁根本不怕他查,“我的房间在二楼,二位请吧。” 陆蓁带头朝二楼走去,路过孟淮安时,他手指微动,抓住了她的手腕。 “没事。”陆蓁冲他笑了笑,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孟淮安犹豫一下,跟了上去。 眼镜男人连厕所都没放过,还是没发现第二架缝纫机的存在。 正当他准备失望而归时,目光突然扫过了阳台上残留的钢丝和一堆已经做好的钢圈和排扣。 “陆蓁同志,这也是你做的吗?” 陆蓁有些意外。 昨晚下楼时她把自己做的钢圈和排扣全部拿走了,所以这些零配件只可能是孟淮安在她离开之后做的。 “这些都是我做的。”不等陆蓁答话,孟淮安已经朗声反问道, “夫妻之间互帮互助,应该不算是雇工吧?” 眼镜男人讪讪一笑,“当然不算。” “那就好。”孟淮安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家里还有其他房间,二位需要全部检查一遍吗?” “不用了,我相信这只是一场误会。”眼镜男十分识时务地赔笑道, “刚才是职责所在,还希望二位见谅。” 说着,他向短发女同事使了个眼色,一言不发地朝楼下走去。 才刚走出小洋楼,他脸上的笑容就沉了下去,目光狠狠剜了女同事一眼, “你不是说孟家大家长还在西北吗?” “是还在大西北啊。那位亲自跟我说的,难道还有假吗?”短发女人一脸懵逼, “他若是已经返京了,那位还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抓孟家人的把柄吗?” “蠢货!”眼镜男人狠狠跺了跺脚,风度全无地吼道, “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他要是没回来,孟远舟能拿得出红头文件吗?” 短发女人的脸色顿时比死人还难看三分,她眼中闪过一抹惊惶,“这么说咱们这次是站错队了?” “咱们只是公事公办,例行检查而已,哪有站过什么队?” 眼镜男人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朝她投去一个警告的眼色, “这事到这儿就结束了,以后孟家再有什么,你可别再叫上我了。” 他是想押宝,是想升官发财,但前提是他得有这个福气享受! “老周,这事儿我真不是故意坑你的,你就别生气了!”短发女人神色难堪地赔笑道, “对了,等下我就不回办公室了,有人问起来你记得帮我打个掩护。” “回来。”见她抬腿就走,老周顿时沉了脸,“你到哪里去?” “我得去告诉那位一声,孟家那位大家长已经回来了。” “史桂香,平日里你瞧着不是挺精明的吗,这会儿脑子都被狗啃了?”老周用手指了指她,怒其不争地说道, “即便孟家行事隐秘,可这么大的事你以为那位真不知道吗?他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不会吧,你是说那位......故意坑了咱们?” 史桂香脸色刹那间惨白如纸,“可他......” “咱们对那位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损失了一个还有下一个。” 老周叹了口气,道,“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 市场稽查部的人一走,屋子里的气氛就安静了下来。 陆蓁默默地看了一眼堆在阳台上的钢圈和排扣,再抬头时神色已是如常。 “孟淮安,这件事对你们家会有什么影响吗?” 孟淮安的眼神突然变得幽深晦暗。 他沉默地注视了她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道:“我们家!” “嗯?”陆蓁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你既然嫁给我了,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孟淮安低着头不看她,用很轻却很坚定的声音说道, “我的一切你都有权利分享。所以,这是我们家!” 不知是不是陆蓁的错觉,她竟然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几分幽怨的意味。 “孟淮安,你......”她错愕地看着他,目光复杂。 “对不起,陆蓁。之前是我自己把问题想得过于复杂了,又没表达清楚,才会让你误会了。” 孟淮安突然抬起头来,沉静的目光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让你别把胸罩卖给星星的同学,不是害怕连累星星,而是担心她们的家长因为价格问题闹到学校去,会对你影响不好。” “你说得对,在这件事情上我是没信任你,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支持你发展自己的事业。” “我只是不想让你和齐静娴走得太近。她不是什么好人,我怕你被她给骗了!” 陆蓁沉默地看了他片刻,才低头笑了笑,“如果我说我没怎么生气,你信吗?” “我信!”孟淮安幽邃的黑眸里风云起伏,半晌才道,“但你也不信任我了,不是吗?” 第59章 听说你们分床睡(2) 陆蓁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掉落在地面的钢丝,低着头没吭声。 孟淮安抬手掰住她的肩膀,轻轻捋了捋她散落肩头的发丝。 “我知道我这个人有很多臭毛病,脾气也不怎么好。但是陆蓁,你能不能再试着相信我一次?” 她其实不是没有信任过他。 任谁经历过那样原生家庭的算计和伤害,都会对人性充满戒备和怀疑。 但这两天她一直在努力和家里每一个人和睦相处,甚至尽力缓和家里的气氛。 这对她来说,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 如果不是因为信任他,她不会在受过伤害后还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触角,对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释放自己的善意。 可是他却搞砸了这件事情,让她像只小乌龟般,又沉默地缩回了自己的保护壳。 一想到自己辜负了她的信任,孟淮安就懊恼不已。 “陆蓁。”他轻轻揉了揉她的耳垂,“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指腹很烫,落在她微凉的耳垂,像是冰火两重天。 这种强烈的刺激让她耳垂像是燃了一把火,源源不断地灼烧着她的肌肤。 “孟淮安......”这个动作有些过于暧昧了,陆蓁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想要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意图,又追上来,低头贴在她耳边,用低沉微哑的嗓音说道:“好不好,蓁蓁?” 陆蓁:“......” 这男人,简直太犯规了! 陆蓁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钱姨:“淮安。” “进来。”孟淮安刚分了个神,陆蓁就像条灵巧的游鱼从他手底下滑跑了。 指腹似乎还残存着柔软温热的触感,孟淮安有些遗憾地摩挲了一下手指,想要忽略掉指尖的痒意。 “有事吗,钱姨?” “马上要吃午饭了,我来问问你,远舟他们今天中午要留在家里吃饭吗?” 钱姨的视线在看到被孟淮安裹成一团放在桌子上的地铺后微微一怔,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 “要是留下来的话,我好多准备两个菜。” “要的。”孟淮安的视线还追逐着陆蓁的身影,压根就没发现自己已经露馅了,“辛苦钱姨了。” “嗳,那我就下去准备了。”钱姨笑呵呵道, “你们俩也早点下来,远舟好歹也算半个客人,把人家单独留在下面不合适。” “我跟你一块儿下去吧,钱姨。”陆蓁趁机溜出了房门。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孟淮安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随即他又快步追了上去, “蓁蓁,这是我堂哥孟远舟,这是他未婚妻丁佳佳。” 陆蓁:“远舟哥、佳佳姐,谢谢你们刚才的解围。” “举手之劳而已。第一次见面,我也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丁佳佳伸手拉过她, “这套衣服是我托人从香江带回来的,我自己穿着小了些,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陆蓁打开牛皮纸一看,里面是一件粉樱色的羊毛衫和一条米色的半截羊绒裙。 无论是剪裁、质地还是款式都极其精美,上面的吊牌也没拆。 陆蓁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什么二手货,而是丁佳佳特意为她准备的。 估计不想让她有什么心理负担,她才会故意那么说的。 “谢谢佳佳姐。”陆蓁大方地笑道,“那我就不和你客气啦。” 丁佳佳模样清丽,虽然只是中上之姿,但身上却有一种明艳爽朗的气质,让人觉得很舒服。 陆蓁无法想象,像她这样的人有一天也会辜负孟远舟这样的好男人。 “嗐,不客气是好事。你不跟我客气,我才好跟你开口。”丁佳佳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听淮安说你做文胸的手艺很好,今天来是专程来向你讨两个文胸的。” 陆蓁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孟淮安。 “既然堂嫂都开了口,这个面子咱们当然得给了。” 孟淮安双手虚虚地摁着她的肩膀,在她耳畔低声笑道,“对吧,蓁蓁?” 陆蓁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这是孟淮安特意安排的。 要不然以丁佳佳的家世,她绝不会主动开口问她讨要胸罩的。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楼上的那堆钢圈和排扣,想起他说过的那些话。 仿佛在寂静的死水里投下一颗颗小石子,那些细微的涟漪虽然不足以搅动陆蓁的心湖,却到底还是让她动容了。 “当然。”陆蓁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等会吃完饭,我给佳佳姐测量一下胸围,保证给你做两套漂亮的文胸。” 孟淮安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陆蓁,你可以给我详细讲一下你被举报的事情吗?” 孟远舟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沙发扶手,突然开口说道,“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陆蓁本就狐疑,闻言心中一动,连忙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远舟哥,这件事有什么不妥吗?” 孟远舟沉吟了半响才开口说道:“你不觉得这个举报来得有些蹊跷和突然吗?” 丁佳佳:“会不会是蓁蓁的客户里有居心叵测的人?” “不像,两拨客人我是分开接待的,按理说他们不可能知道对方。”陆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孟淮安,道, “可举报的人知道得很详细,甚至还知道我两天内卖了20多件文胸出去。” 她说得含蓄,可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了孟淮安。孟淮安沉了脸,冷哼道,“我就知道肯定是她在背后捣鬼!” “未必。”孟远舟道,“也许陆蓁是被我家老爷子连累了也不一定。” 正说着,齐静娴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 “蓁蓁,我刚开完会就听说你被人举报了。怎么样,现在处理好了吗?” “没事了孟姨。”见几人不约而同沉默了下来,陆蓁连忙笑道, “有远舟哥出面,这件事已经摆平了。” 。 孟远舟带着丁佳佳离开后,陆蓁回了卧室补瞌睡。 孟淮安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也要午休。” 陆蓁垂眸静静地看着他,孟淮安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索性翻身背对着她。 午后暖风和煦,阳光寂静。 陆蓁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中很快入睡,半梦半醒中,她突然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音。 她睁开眼,和孟淮安迅速对视了一眼。 孟淮安一把翻身坐起,将地铺裹成团扔进了衣柜里。 片刻后,孟青山和齐静娴走了进来。 齐静娴在孟青山连续给她递了几次眼色后,才尴尬地开口笑道,“蓁蓁啊,我刚听钱姨说你和淮安还在分床睡?” 孟淮安伸手搂过陆蓁的腰,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有的事!” “是么?”孟青山狐疑地扫视了一圈,大步走向了衣柜。 他抬手一拉,裹着军大衣的床单就咕噜噜滚落到了他的脚下。 第60章 以后这床就分你一半了 孟青山扫了一眼衣柜门下方露出的床单一角,抬手一拉,裹着军大衣的床单就咕噜噜滚到了他的脚下。 他回头瞪了一眼自家不争气的儿子,“这是什么?” 孟淮安面不改色,搂着陆蓁的手甚至还更用力了一点儿, “蓁蓁昨晚没休息好,我睡觉又不老实。为了不打扰她,中午就随便搭了个地铺将就一下。” “胡闹!”孟青山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不过也没有再继续追究的意思。 他抬眸看向陆蓁,方才还板起的脸瞬间堆满了温和的笑容, “蓁蓁啊,你孟姨说你今天被人举报了,能给爸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陆蓁看了一眼齐静娴,只见她神色坦然,完全没有半点心虚的样子。 “是啊蓁蓁,中午吃饭时你也没说清楚。现在的新政策我也不懂,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对你有没有影响,只好把你爸给叫回来了。” 齐静娴眼底带了些担忧之色,“如果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别不好意思,也千万别和我们客气!” 陆蓁这才知道,孟青山居然是齐静娴专程叫回来的。 说实话,在得知自己可能是被熟人举报了之后,陆蓁的第一目标就锁定在了齐静娴身上。 毕竟按照孟淮安的说法,整个家里她最有动机。 齐静娴倒也未必是故意针对她,她很可能是想给孟淮安添堵,所以才让她跟着遭了池鱼之殃。 但如果这件事真的是齐静娴做的,她为什么不藏着掖着,反而要让孟青山来插手这件事? 陆蓁想不明白她的底气从何而来,只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况且,中午齐静娴说她是开完会才知道这件事的。 可听钱姨的意思,齐静娴当时分明是接到了电话的。 陆蓁闹不清她们之间到底是谁在说谎? 却知道若这一切都是齐静娴在演戏,那这个人的城府也太深不可测了! “爸,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办得不漂亮,让您跟着操心了。” 陆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瞎说什么呢?你响应国家号召,堂堂正正地创业,爸高兴还来不及呢!” 孟青山故作生气地瞪了她一眼,字正腔圆地说道, “而且我问过你大伯了,你做这个完全符合国家政策。即便是被小人诬陷了也不要担心,一切都有我跟你大伯替你撑腰!” 孟淮安冷冷地扫了一眼齐静娴,接茬道,“爸说得没错,举报你的小人都没愧疚,你做什么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齐静娴被他这一眼看得脸色煞白,她惊愕地抬起头来,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孟青山并未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了电话号码的纸条递给陆蓁, “蓁蓁,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你孟姨不懂这些,下次有什么事情你直接找我就行了。” 陆蓁看了一眼孟淮安。 见他点头,她才接过纸条,落落大方地笑道:“谢谢爸。” “一家人,客气什么!行了,你和淮安继续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孟青山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 趁陆蓁不注意,他又瞪了自家儿子一眼,给他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你给老子争气一点!” 孟淮安面无表情,权当自己眼瞎了。 孟青山已经走到了门口,又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折了回来。 他弯腰抱起地上的床单和军大衣,小声嘟囔道:“这个弄脏了,我让钱阿姨给你们洗一洗。” 陆蓁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可孟青山的心思再明显不过了。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接下来她和孟淮安必须得睡在一张床上了。 脸颊莫名染上了浅浅的粉樱色,陆蓁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被孟淮安搂着的地方顿时升了温。 孟淮安也觉得那片肌肤很烫。 不仅烫,还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像是被烫着了,猛地放开她,不自然地说道:“你别听老头子胡说八道,晚上我就去把床单偷上来,继续打地铺。” 陆蓁被他给逗笑了,忍俊不住道:“你信不信你前脚才把床单偷上来,后脚爸就敢到咱们门口听壁角?” 孟淮安幻想了一下那个场面,也跟着乐了。 别看老头子平时带兵严厉,你别说,这事儿他还真的可能做得出来! 老头子倒也不是抱孙心切。 但知子莫若父,他一直担心他在战场上出什么事,所以才会催着他结婚生子,盼着他有个牵挂和念想,不要再拿自己的性命去拼去搏。 想到这里,孟淮安笑容淡了,“没事,等下午我出门偷偷买一床床单回来。” “算了吧,钱姨天天都守在一楼,你未必逃得过她的法眼。” 再说了,就算买回来床单又怎样? 没了军大衣,她也不可能真的让孟淮安就着一张床单睡硬地板。 陆蓁拍了拍双人床,十分慷慨地笑道:“以后这床就分你一半了。” 孟淮安猛然一怔,眼底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陆蓁......” 陆蓁被他幽邃的眼神看得有些赧然,别过眼不肯与他对视。 “反正这本来就是你的床,我之前鸠占鹊巢,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说着,她逃也似的跳下床,“我有事要出门一趟,你自己睡吧。” “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孟淮安很快反应过来。 “我想去旗袍店一趟。”陆蓁也没推辞,大大方方地向他报了地址。 两人下楼时,孟青山已经离开了。 齐静娴坐在沙发上默默流泪,钱阿姨坐在她身旁一边叹气一边给她递帕子。 听到脚步声,齐静娴转过身子飞快地擦拭了脸颊的泪痕。 孟淮安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面无表情地从她面前擦身而过。 陆蓁权当没看见,面不改色地和两人打了声招呼就去了储物室。 见她手上拿着两个缎面胸罩,孟淮安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面色微变。 他刚想开口,钱阿姨突然追了出来,笑道:“蓁蓁、淮安,你们晚上想吃什么,我好提前准备。” 孟淮安看了一眼陆蓁,“我都可以,钱姨您按照蓁蓁的口味准备就行了。” 陆蓁:“谢谢钱姨,您做的都好吃,我不挑的。” “你这孩子,嘴真甜!”钱阿姨笑了笑,突然压低声音道, “淮安,你别跟你孟姨一般计较。她也是心里苦,才随便和我发了发牢骚。” 第61章 自己娶的媳妇儿自己疼 孟淮安神色不虞,“钱姨您别理她,她一贯如此,每次做了坏事就只会装可怜!” 钱姨看了一眼陆蓁,讪笑道:“她就那性格,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我是看在双星双阳的份上才懒得理她的。”孟淮安冷哼一声,道, “不过也不用忍太久了,等房子批下来我就搬出去。钱姨,您以前答应了要和我一块走,不会变卦吧?” “那时候钱姨是担心你一个人没人照顾。”钱姨又看了一眼陆蓁,笑眯眯地说道, “现在你已经和蓁蓁结了婚,有人照顾了,钱姨就不去打扰你们俩过小日子啦!” 孟淮安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从前就说好了我要给您养老的,您怎么能变卦呢?” 钱姨愕然地抬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你这孩子就是个实心眼,都多少年过去了,怎么还记得那时候的玩笑话。” “我许下的承诺,多少年都不会变的!”孟淮安一锤定音,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等我搬家,您就跟着我一块过去。” 说着,他又抬眸看了一眼陆蓁,“等以后蓁蓁有了身孕,您还得帮我们带孩子呢!” 陆蓁眼中闪过一抹愕然之色。 下一秒,却见他冲自己递过来一个眼色。 陆蓁:“......” 孟淮安这家伙,拿她当借口就算了,还要让她当说客? 她笑眯眯地站在他身旁,坚决不肯接茬。 钱姨似有些心动,终于松口道:“那我再考虑考虑吧,就是到时候你爸那边不好交代。” 孟淮安不以为然,“没事,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去跟他说就行了。” “嗳。”钱姨笑眯眯走了,“那你们早去早回,晚上钱姨给你们弄好吃的。” 看着她的背影,陆蓁皱了皱眉头。 孟淮安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变化,“陆蓁,你是不愿意钱姨和我们住一块儿吗?” “怎么会,房子是你的,你想让谁住都没问题。” 陆蓁摇了摇头,眼底多了几分思索的神色,“我在想的不是这件事。” 孟淮安抿了抿唇角没吭声,眼底的神色却沉了下去。 “走吧。”陆蓁率先转身。 走了几步,却发现他还站在原地没动。 陆蓁:“怎么了?” 孟淮安吐了一口气,“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陆蓁没跟上他突然跳跃的脑回沟,愕然道。 他指了指她手上用牛皮纸包裹好的胸罩,闷闷不乐地说道:“那你拿胸罩去旗袍店做什么?” “当然是寄售啊!”答完了她才意识到他在担忧什么,于是哭笑不得地说道, “孟淮安,你成天能不能别胡思乱想啊?” “我只是觉得旗袍店的客户群和我的客户群刚好重叠,所以想去碰碰运气,多给自己找条路子而已。” “哦。”孟淮安紧绷的脸部线条终于柔和了下来,他迟疑地看了她一眼,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啊?” 陆蓁干脆地拒绝道:“还是别了吧,你不会高兴听到的。” 孟淮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瞬间变了几变。 他一脚将路上的小石子踢出老远,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你说吧,我保证不生气就是了。” “当真?”陆蓁挑眉笑了笑,就只差没把“怀疑”两个字刻在脸上了。 看着她眼底狐狸般狡黠的光芒,他忽然觉得手指有些发痒。 于是一个没忍住,对着她的脑门就是一个暴栗,“臭丫头,我在你这里就这么没有信誉度吗?” “那可不好说。”陆蓁捂着额头冲他翻了个白眼,“上次是谁答应我遇到事情不会再一走了之的?” 孟淮安讪讪地摸了摸鼻尖,等脚下的小石子都快被他祸害完了,他才闷闷地说道, “对不起,每次遇到她的事我就忍不了自己的臭脾气。” “算了,都过去了。”见他这样,她反而有些不忍心了。 “不过孟淮安,我说的话可能会让你不高兴,你还打算听吗?” “我要听!”他点头坚持道。 “你不觉得这件事有些违和吗?如果孟姨存心装可怜,为什么不在你爸面前装?” 陆蓁思忖了片刻,道,“你本来就怀疑她了,她在咱们面前装可怜不是浪费表情吗?” 当时孟淮安出言讽刺她,齐静娴明明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才强忍了下来。 没道理孟青山面前她都能忍,钱姨面前她却不能忍了。 孟淮安不以为然,“谁知道呢,她这个人城府很深,指不定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陆蓁没再说话。 当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带了偏见,甭管对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怀疑对方别有用心。 这种日积月累的成见,她没打算靠几句嘴皮子功夫就能化解。 但有件事她必须去证实一下。 “你包里还有剩下的喜糖吗?”她突然转移了话题。 “有的。”他从车里拿出一包糖递到她面前。 她并不伸手接糖,反而拽住了他的手腕朝前走去,“跟我来。” 他眼中的郁色顿时散了大半,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乖顺得就像是条大狼狗。 一路上有不少打量的目光,每次她同人打招呼时,他就适时地散上两块喜糖。 “以后我不在家,还希望大家帮我多照看点儿我们家蓁蓁。” 于是有人笑着打趣道:“瞧瞧,刚结婚的小两口感情就是好。” “那当然,自己娶的媳妇儿可不得自己疼吗!”他抬手扣住她的手腕,一脸坦然。 陆蓁唇角抽了抽,没吭声。 心里却想,这男人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片刻后,陆蓁敲开了秦家的门。 “哟,蓁丫头,今天哪阵风把你和淮安给吹来了?”秦婶笑眯眯地问道。 “我来给秦婶儿您送点喜糖。” 陆蓁把剩下的喜糖全都塞到了她怀里,拉着她的手撒娇道,“顺便还想求您老人家帮我个忙。” “我就知道你心里惦记着你秦婶儿呢!” 秦婶儿将他们迎进屋,一人给他们倒了一杯红糖水,“说吧,你到底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陆蓁对她低声说了几句,秦婶儿连忙点头,“那你们先坐一坐,我去去就来。” 秦婶儿已经走到门口,又折回厨房拿了个空碗。 十分钟后,她端着一碗酱油回了屋,压低声音道:“蓁丫头,你让我打听的事情我打听出来了。” 第62章 心疼这个男人 陆蓁剥了一颗糖塞进她嘴里,又十分狗腿地替她捏了捏肩膀。 “辛苦秦婶儿了,快给我说说。” “我找刘桂花那闺女旁敲侧击了,听说她们昨天有段编舞出现了严重的失误,所以今天齐团长才会把她们叫去开会,挨个敲打她们。” 秦婶儿被她哄等得心花怒放,笑道,“据说会议一直开到12点过,中途齐团长一直没离开过会议室。” 陆蓁挑了挑眉,“那电话是谁接的?” “不知道。怕她起疑,我没敢问得太详细。”秦婶儿摇头说道, “但我知道姚佩雅这两天在和陆振华闹矛盾,一直住在文工团没回家。听说今天上午陆嘉兰去了文工团,估计是想劝她大嫂回家。” 陆蓁愕然:“她没去上班吗?” “好像是感冒了,请假在家休息呢。”秦婶儿“啧”了一声,嗤笑道, “这亲生的啊就是不一样,宝贝着呢!” 陆蓁没接这话,只笑道:“谢谢您啊秦婶儿,这次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你再跟婶儿这么客气,婶儿可就生气了哈!”秦婶儿瞪了她一眼,假装生气道, “蓁丫头啊,以后你没了娘家,秦婶儿这里就是你娘家。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婶儿给你撑腰!” 说着,她又看向孟淮安,“孟家小子我跟你说,你要是敢仗着我们蓁蓁没娘家就欺负她,我可是不依的。” 孟淮安的神情有些恍惚,听到这话他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勉强笑道, “放心吧秦婶儿,我就算欺负谁也不敢欺负她的!” 见他心不在焉,陆蓁连忙笑道:“秦婶儿,我和淮安还有点事要办,等改天得空了再来看您。”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红砖小楼。 陆蓁等着他询问自己,可直到吉普车开到旗袍店,孟淮安都一直没有吭声。 陆蓁只得戳了戳他的手臂,“那我先进去了?” 她才刚打开车门跳下去,他就开口叫住了她, “陆蓁,你今天去找秦婶儿求证,是因为你怀疑钱姨吗?” “是。”陆蓁把电话的事情跟他说了,直言不讳道, “她们俩说的话有冲突,我想去弄个明白,究竟是谁在说谎?” 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既然齐静娴中途没出过会议室,那说谎的就另有其人了。 孟淮安双手撑着方向盘,脑袋深埋于双臂之间,半晌才用力搓了一把脸, “有没有可能是陆嘉兰在中间捣鬼?她当时也在场,最有动机和嫌疑了不是吗?” “孟淮安,我知道你和钱姨的关系很好。”陆蓁叹了口气,道, “可当时钱姨的原话是——小齐说她在开会,走不开!” 孟淮安抿着唇角不吭声,脸色却很难看。 他像是有些疲惫,缓缓后仰了身子靠在椅背上,良久才哑声道, “陆蓁你知道吗,钱姨从小把我带到大,她在我生命中一直充当了母亲这个角色。我对她的信任是毫无保留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片刻,眼尾却渐渐红了, “如果连她都在欺骗我,我不知道这个家里我还能信任谁?” 陆蓁抬眸朝他看去。 因为逆着光,这一刻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知道他此刻十分难过。 阳光透过车窗将他的背影拉得老长。 这一刻,连他素日挺拔的背影都仿佛透着种沉默的孤独。 这种感觉陆蓁再了解不过了。 前世在许家,她也曾经有过许多次这种孤立无援的时刻。 看到这样的他,陆蓁就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她有些心疼这样的孟淮安。 陆蓁返身坐回了副驾驶室。 短暂的犹豫之后,她还是将手掌落在了他身上,缓缓地摩挲着他的背部。 两个人都安静地坐在阳光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淮安才消化完了自己的情绪,冲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其实事情未必有你想的那么糟糕。”陆蓁终于开了口,道, “也许钱姨这么做确实有她的私心,但举报的事未必是她做的。” 孟淮安扯了扯唇角,想笑。但那抹弧度才刚刚勾起,又很快沉了下去。 “你不用安慰我了。陆嘉兰确实有动机,但她不可能知道那么多细节。所以举报你的人只可能是齐静娴或者钱姨。” 孟淮安眼底带着淡淡的嘲讽。 仿佛刚才的那些落寞只是她的错觉,他又变成了那个冷漠理智的男人, “开会不能让齐静娴完全摆脱嫌疑,但说谎却可以加大钱姨的动机。” “我只是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这几天她和你相处得不是还不错吗?” 陆蓁想起一个细节,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钱姨明知孟淮安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却还是要把她和孟淮安分床睡的事情捅到齐静娴和孟青山面前。 父子俩都是暴脾气,一句话不对就会炸火药桶。 如果有齐静娴掺和进去,那就像是在火药桶里泼了汽油,效果绝对成倍增长。 也就是父子俩都顾忌着她这个新媳妇儿的颜面,不好意思为了这种事针尖对麦芒,要不然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 若钱姨真是为了孟淮安好,大可以私底下和他沟通,而不是用这种方式捅出来。 还有刚刚她专程追出来说的那些话,看着像是在安慰孟淮安。 可在她听来,却像是故意给齐静娴上眼药,颇有点火上浇油的意思。 孟淮安很小就失去了母亲,钱姨要获取他的信任,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要挑拨一个年幼的孩子,在他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更是再容易不过了。 孟淮安性子这么偏激,对齐静娴偏见这么大,很难说这里面没有她的手笔。 但她这么做的理由呢? “陆蓁,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陆蓁还在沉思,孟淮安突然抬手揉了揉她的耳垂,沉静的目光里藏着些许隐晦的温柔, “但她毕竟是把我从小带到大的人,所以请给我一点时间,这件事我还需要去仔细查证一下。” 第63章 该我讨要我的奖励了 陆蓁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耳垂如此敏感。 明明只是一个极简单的动作,她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几乎是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他的动作。 酥麻的触感由耳垂处迅速蔓延,流窜到背脊和四肢百骸,一阵接一阵地发麻。 “我知道钱姨对你来说很重要,所以这事不急。你也不用为了给我一个交代,就草率得出结论。” 陆蓁迅速跳下车,呼吸不稳地说道,“我先进去了,你等我一会儿,很快的。” 指尖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温度却渐渐凉了。 孟淮安愣了愣神,良久才自嘲地笑了笑。 。 陆蓁进去时,旗袍店的老板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 “姑娘,您的旗袍还得等两天呢!咱们这儿都是精细活儿,速度没这么快。” “我不是来拿旗袍的。”陆蓁笑道,“我今个儿来,是想和您谈笔生意。” 等陆蓁说明来意,老板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姑娘,不是我不肯帮你。不瞒您说,我这是祖传手艺,小本买卖,全靠一帮老客户撑着。”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皮肤白净,身材干瘦,说话也斯斯文文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陆蓁绝不敢相信那么漂亮的旗袍是出自他的手里。 “以前......我也是被人整怕了。要不是去年底家里两个小子一起返了城,穷得都快要揭不开锅了,我也不会冒着这么大风险重操旧业。” “我叫您季叔吧?”陆蓁莞尔笑道,“政策的事您不用怕,往后只会越来越好的。” “至于这文胸,您放心,我不让您担任何风险。卖不出算我的,卖出去了我给您抽成。您啊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在合适的时候帮我向客人推荐一下就行了。” 听她这么一说,季明泽顿时有些心动,“那我这不是占您大便宜了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啊这是互帮互助、互惠互利。”陆蓁趁热打铁道, “季叔要是愿意,卖出去一件胸罩我给您抽一块钱,一套我给您抽一块五。您看成吗?” 只是几句话的事就白得了五斤多大米,省着吃够他一家四口吃好几顿了,还不用担任何风险。 季明泽一听就动了心,咬牙道:“成,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这要是卖出去了,我该怎么找你?” 陆蓁给他留了孟家的电话号码,临走前季明泽又叫住了她, “姑娘,你说政策会越来越好是真的吗?” “放心吧季叔,肯定会的。” 陆蓁冲他摆摆手,转身时却差点撞进一副宽厚的怀抱。 一股雪后松木的清冽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席卷而来,下一秒,对方抬手搂住了她的腰。 距离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近,近到只需一抬头,她就能吻上对方的唇。 腰上的手臂修长有力,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紧紧地贴着她的肌肤,存在感极强。 之前被她压下去的那些躁动又升腾了起来。 这一次,连气息都被赋予了攻击力。 陆蓁稳住身形,后退两步拉开彼此之间,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怎么来了,是等急了吗?” “没有,我就过来看看。”孟淮安像是不经意般,又抬手揉了揉她的耳垂, “事情办完了吗?办完了就走吧。” 陆蓁像只炸毛的猫,下意识地瞪了他一眼。 可察觉到男人眼中的戏谑之后,她又意识到自己是反应过度了。 “走吧。”她半眯的眼眸闪烁着潋滟又狡黠的光芒,唇角绽开一抹明媚的笑靥。 在男人失神的瞬间,她不甘示弱地将手臂搭在了对方的腰上。 孟淮安的腰背瞬间绷得笔直,脚下的步伐也跟着乱了节奏。 陆蓁这才挑衅地冲他勾了勾唇角,率先走了出去。 回到家,她就一头扎进了储物室,照着丁佳佳的尺码给她做了一套纯棉内衣和一套缎面内衣。 见时间尚早,她又找到了在楼上做体能训练的男人,笑眯眯道:“孟淮安,帮我个忙呗?” 自打刚才被调戏了后就异常沉默的男人此刻好像终于回过神来。 他随手扯过搭在椅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渍。 然后当着陆蓁的面,一边走一边慢条斯理地脱掉了身上早已湿透的白色背心。 “好啊,等我洗个澡就帮你送过去。” 漂亮又流畅的背肌线条堪称完美。 窄腰翘臀包裹在运动裤下,和那双笔直的大长腿完美融合,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和力量感。 陆蓁被这样的视觉盛宴惊了片刻,等回过神来时脸颊已经染上了浅浅的粉。 这睚眦必报的狗男人,他就是故意的! 她不过小小地调戏了他一下,他立马就报复了回来。 这么强的报复心,难怪讨不到媳妇儿呢! 陆蓁一面腹诽着,一边拿了复习资料去了阳台。 被荷尔蒙冲击的大脑在她连续念了几遍清心咒之后,终于沉静了下来。 陆蓁一头扎进书本里,连孟淮安是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注意到。 隔了多年重新捡起书本上的知识无疑是不容易的。 文科还好,但数学书上那些陌生又复杂的计算公式,几乎将陆蓁绕得头昏脑涨。 身后,有轻盈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有人拉开了阳台的灯。 “休息一会儿,吃完饭再看也不迟。” “哦。”陆蓁乖乖放下书,和他下楼吃了晚饭,又回到房间继续挑灯夜读。 孟淮安像是故意放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一晚上都没发出什么动静。 晚上10点半,陆蓁还在和一道数学题较劲儿。 一双大掌从身后捂住了她的眼,随即手指又滑到太阳穴,替她轻轻揉按了起来。 “这道题我会。”孟淮安垂眸扫了一下书上的题,道。 “当真?”因为太过惊讶,陆蓁甚至没有注意到此刻他的举动过份的亲昵了。 “骗你是小狗!”他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沉沉的黑眸里带了些宠溺,“不过做出来了有奖励吗?” “先做出来了再说。” 她将笔递给他,他却并不肯接,而是握住她的手,迅速在草稿纸上答起题来。 “如何,没骗你吧?” 他手臂圈着她,低哑的嗓音携裹着湿润的热气喷洒在她耳畔,像是诱哄般低低说道, “现在,该我讨要我的奖励了......蓁蓁,你可不能耍赖哦!” 第64章 接到大订单 “你等下。” 陆蓁有些不信邪,又拿起笔重新计算了一遍。 居然是对的! 这男人26岁就升到了正团职,她以为这些年他一头扎在部队上,就算不是个文盲,肚子里也绝对没有多少墨水。 可单看这骨力遒劲,力透纸背的钢笔字,就知道他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像是看出了她的困惑一般,他突然低声笑道:“我15岁跳级读完高中去参的军,在部队上又被推荐上了军校。” 陆蓁:“!!!” 是她小丑了! “那这道题你会做吗?” 她又翻出了一道困扰自己的难题,他依旧轻轻松松解答了出来,顺便还给她整理了一下解题思路。 “理科是你的弱项吗?”他问。 “也不算。”她还在复习刚才的解题思路,闻言顺口答道,“就是丢太久了,有些忘了。” “丢太久了......”他不知想到什么,眸光微微闪动,“你高中毕业也就一年多吧?” 陆蓁心里猛然一惊。 完犊子了,说错话了! “嗐,你当谁都跟你这种学霸似的,学过的知识点过了很久都不会忘啊。” 陆蓁平缓了呼吸,面不改色地答道,“一年多对我们学渣来说已经算很久了好吗!” “是么?”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起伏, “也许你的天赋不在这上面吧,下午看你和旗袍店老板谈生意时,不是挺游刃有余的吗?” 陆蓁刚刚平稳的心跳再次乱了节奏。 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他这句话到底是随口之言还是有心的试探? “动动嘴皮子的事跟学习能一样吗?”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又拿了一道题去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只扫了一眼,便指着她草稿本的一角说道:“这道题你下午不是算对了吗?” 陆蓁:“......” 累了,毁灭吧! 陆蓁恨不得拿个胶布把自己嘴给封起来。 跟孟淮安这种聪明人打交道真是太难了,多说多错,还是当个哑巴比较保险。 “怎么不说话了?” 见她一脸吃瘪的模样,他喉中逸出一抹沉沉的低笑,突然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这狗男人,还上瘾了不成? 陆蓁回头瞪了他一眼,用力将他的手拍开。 “学霸,你知道干扰一个学渣学习是很不道德的行为吗?” “是么?我看你是想逃避刚才的惩罚吧。”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她慌乱地环住他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下去,“孟淮安,你干什么?” “既然你耍赖,我当然要行使自己的权力,讨要我的奖赏了。” 他将她放在床畔,单膝半蹲在她面前,与她鼻尖相触。 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了。 近到他们呼吸交错。 近到她可以数清楚他浓密的睫毛有多少根。 近到她甚至以为,下一秒他就会吻住她。 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白底青花的小瓷瓶,倒出里面的药汁轻轻涂抹在她淤青的额头上。 他的指尖带了明显的薄茧,划过伤口时生出一些细微的痛感。 “你想要的奖励就是这个?” 她垂眸看他,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跌宕起伏。 短暂的紧张退去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谁让你不肯给自己抹药呢!” 他一副拿她没办法的口吻,“是我害你受的伤,我当然要负责的。” 原来他对她这么好,只是因为他强烈的责任感所致。 陆蓁为自己方才一时的紧张而感到好笑。 也是,他们才在一起几天,像他那样的性子,哪会那么快喜欢上一个人! “听起来怪委屈的?”她云淡风轻地揭过了方才的暧昧,打趣道。 “不委屈!”他突然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目光深深,如夜色浓重, “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 陆蓁被这一眼整得又有些不会了。 她轻咳一声,刚想说点儿什么,楼梯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嫂子,有电话找你。” “找我?”陆蓁愕然。 孟家的电话她就只给了旗袍店的季老板,但都这个点了,就算季老板真的接了什么单子,也不可能冒昧地打电话过来才对。 她一头雾水地下了楼,拿起电话一听对方却是丁佳佳。 “佳佳姐,是我给你做的胸罩有什么问题吗?” “别紧张。”丁佳佳一听就笑了,“你的胸罩很棒,所以我想给你介绍个大客户。” 陆蓁还在琢磨这客户到底有多大,电话那端已经换了人。 “陆蓁是吗?你好,我叫姜宁宁,是佳佳的好朋友。” 电话那端的女声很好听,但不像丁佳佳说着一口标准的京片儿,反而带了些江南女孩儿的婉转,偶尔几个词还能听出几分蜀地独有的味道。 “你的胸罩我看了,挺喜欢的,所以想和你预定几个。” “没问题。”陆蓁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材质和款式,又道, “要不你明天过来一趟,我好给你测量一下胸围。或者你给个地址,我去找你也成。” 姜宁宁声音一顿,“做胸罩还需要测量胸围吗?” “那当然。”陆蓁笑道,“我们这是定制款,只有测量了你的胸围,才能让你的胸型更漂亮,穿起来更挺拔。” “原来是定制款啊......”姜宁宁笑了笑,“也成,那我明天来找你吧。” “那明天见了,宁宁姐。” 她刚想挂掉电话,又听对面突然说道:“对了陆蓁,我要是订购的数量多的话,你可以给我打个折吗?” “当然没问题。”陆蓁道,“不过你要多少件啊?” “300套。大号、小号各60套,剩下的全部做成中号。” 姜宁宁沉思了片刻,道,“至于材质么,一半纯棉的,一半缎面的。” 陆蓁倒吸了一口冷气,“宁宁姐,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300套,她一个人得做到猴年马月去了? 要没有高考,她还可以接下这个单子慢慢做。 但如今她时间仓促,根本吃不下这个单子。 而且一下子就要了300套胸罩,姜宁宁这是要搞内衣批发吗? 第65章 我还可以更贤惠 “宁宁姐,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我猜你定了这内衣也是拿来做买卖的。”陆蓁迟疑道, “可我这两款内衣价格都不便宜,即便给你打了折300套也是一笔很大的数额。要是不好卖,你会压很多货在手里的。” “放心吧,我有我的路子,亏本的买卖我是不会做的。”姜宁宁被她给逗笑了, “至于钱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可以先付你一半定金。” 陆蓁听到自己的心脏狂跳了起来。 300套,即便是打个7折,也有2800多块了。 一半定金就是1400。 上辈子鹏城蛤蟆镜的批发价是5块钱一副,拿到京市零售价能卖到25-30块钱一副。 有了这笔钱,只要跑一趟鹏城,她就可以攒下自己的启动资金,以后再做什么就不愁囊中羞涩了。 一面是高考,一面是难得一见的机会,陆蓁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怎么了,是有什么困难吗?”见她沉默,姜宁宁开口问道。 陆蓁:“宁宁姐,这批货你急着要吗?” 姜宁宁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难处,“你是担心自己做不过来吗?” 电话那端突然换成了丁佳佳的声音,“蓁蓁,昨天淮安问我借了高考复习资料。你是准备参加今年的高考吗?” “是。”陆蓁也不隐瞒,“所以我怕时间仓促,来不及交货。” “没事,时间上我可以给你宽裕一点儿。一个月够了吗?”姜宁宁道, “而且有些事情你也不必亲力亲为。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 一个月的期限确实是很宽松了。 除了姜宁宁特意照顾她,陆蓁想不到第二个理由。 陆蓁咬了咬牙,“谢谢宁宁姐,这个单子我接了。” “那成,明天我顺便把合同拿过来一块儿签了。” 姜宁宁和她约了时间,就挂了电话。 陆蓁一脑门官司地上了楼,差点和出来找她的孟淮安撞了个满怀。 “这是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孟淮安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神不宁。 “刚才佳佳姐给我介绍了一笔大单子,我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陆蓁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孟淮安,你知道姜宁宁这个人吗?” “如果是她的话就不奇怪了。她是丁佳佳下乡时认识的好友。好像是做黑市起家的,全国各地都有销售渠道。”孟淮安道, “前两天听我堂哥说,他准备和姜宁宁合伙开个仿御膳庄,请的是御厨传人,也姓姜。如今已经在筹备中了,顺利的话今年五一就能开张。” 陆蓁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前世京市的第一家个体饭店是在80年才出现。 难道说这一世她的重生扇动了蝴蝶的翅膀,很多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了? 还是说,孟远舟和姜宁宁的这个计划最后会胎死腹中? “不是说个体经营不准雇工吗?” “他们情况特殊,不算纯粹的个体经营,说是什么股份制,是上面特批的试点。”孟淮安道,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特事特办。你要知道更多的话,回头我去帮你问问我堂哥。” 有什么东西在陆蓁脑海中快速闪过,下一秒,却被孟淮安给打断了。 “接下这笔单子,你的高考复习怎么办?蓁蓁,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总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的。”陆蓁沉吟了片刻,道, “只要不踩雇工这条底线,一切就有操作空间。” 人家姜宁宁比她大不了多少,却早已走在了她的前面。 还有孟远舟和丁佳佳,也全都是很优秀的人! 他们都可以,她也不能丢了重生者的脸面。 况且,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她没见过。怎么重生一次,反而变得畏手畏脚起来? 不就是300套内衣吗? 这笔单子她要接,高考她也要考。 重来一次,她要两手都抓,两手都要硬! 陆蓁心里生出一股豪迈的凌云壮志,两只眼睛像是盛满了光彩。 看着这样的她,孟淮安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黑眸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温柔, “既然你想做,那就去做吧,我会全力支持你的。不过,现在是不是该先洗漱睡觉了?” “哦。”陆蓁嘴里答着,人却站在原地不动。 见她又皱眉陷入了沉思,孟淮安无奈地叹了口气,推着她朝卫生间走去。 潮湿的热气在卫生间里蒸腾,孟淮安凑在她耳畔低声说道, “累了一天,泡个澡放松一下好不好?” 陆蓁这才发现浴缸里已经放满了热水,旁边摆放着干净的换洗衣物,包括她的贴身小内内。 被数学题和大订单霸占的大脑终于腾出了一点空间,陆蓁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打趣道, “孟淮安,你什么时候变得跟田螺姑娘一样贤惠了?” 孟淮安显然不知道什么叫“田螺姑娘”,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他唇角勾起一抹不羁的弧度,抬手朝她的耳垂摸去,“我还可以更贤惠一点,你想看吗?” 陆蓁已经被他这个动作给整怕了,条件反射般地往后仰了仰身子。 谁知他的手却在半空转了个弯,轻轻拈起了落在她黑发间的一枚“杨花”。 “快点洗漱吧,时候不早了。” 他轻轻将那枚“杨花”吹进垃圾桶,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屋子。 不知为何,陆蓁觉得自己莫名输了一程。 她慢悠悠地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等走出浴室时,发现孟淮安正坐在书桌前提笔写着什么。 听到声音,他下意识地回头,方才还有些散漫的眼神因为这一眼立马变得幽邃暗沉。 她身上穿着条刚做好的真丝睡裙,露出修长光洁的小腿。 微湿的黑发如海藻般披散在肩头,那张白皙无暇的小脸被热气薰腾过后,凭空多了几分糜艳与慵懒。 晶莹的水珠沿着她的锁骨窝往下滑落,打湿了她胸前的丝绸,将她本就起伏的曲线包裹得越发圆润。 孟淮安喉结滚动,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下一秒,他面无表情地抄起衣架上的大浴巾,兜头将她罩了个严严实实。 “孟淮安?” 她抬手要去扯头上的浴巾,后退时却撞入了一副结实宽厚的胸膛。 “别乱动!” 暗夜中,男人声音低哑破碎,暗含警告。 第66章 我可没说我是君子 陆蓁从这声警告里听出了点危险的意味,立刻识时务地停止了动作。 孟淮安这才拿起浴巾,给她擦拭头发。 “回头给你买个电吹风吧?要不等我回部队了,就没人给你擦头发了。” 说的她跟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儿似的! 陆蓁勾了勾唇角,下一秒,又从宽大的浴巾里探出脑袋,惊愕道:“这么快你就要走了?” 孟淮安从她那双湿漉漉的黑眸里看出了些错愕和藏得极深的不舍。 他像是被取悦到了,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没那么快,我这次是带着......任务回来的。任务没完成就还得留在京市。” “任务?”她依旧仰着脑袋看他,粉色的唇在暗夜中如盛开的蔷薇,娇艳欲滴, “可我看你整天游手好闲的,也没什么事情啊!” 也不对,他好像隔天就会出去一趟。 每次回来时神色都很疲惫。 他眨了眨浓密的黑睫,将眼底的风云起伏给藏了起来。 陆蓁自动解读了他的沉默,“是不能说的任务吗?” 他喉结微动,再次拿毛巾罩住了她那张喋喋不休,看起来很好亲的小嘴。 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陆蓁在这样静谧的氛围中渐渐困倦起来,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困了就睡吧。”他拿气音在她耳畔说道。 “不行,头发还没干呢!”她小声嘟囔道,“就这么睡了明早起来会头痛的。” “没事,有我呢。”他推着她走到床边,拿了一个枕头扔在床沿,让她斜躺在上面。 自己则端了一张凳子坐在床畔,随手捞起她瀑布般的黑发继续擦拭。 什么时候睡着的,就连陆蓁自己也不知道。 等她一觉醒来时,发现墙上的指针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 头发早已干得透透的,柔软的被窝里温暖得让人眷恋,可床的另一侧却空荡荡的,冰凉一片。 书桌前亮着一盏微弱的灯,孟淮安笔挺的背影倒映在光洁的木地板上,坐姿端正地奋笔疾书着什么。 陆蓁皱了皱眉头,开口时却带了些刚睡醒的慵懒与微哑,“你为什么还不睡?” 孟淮安笔尖微顿,不答反问,“是我吵醒你了吗?” 陆蓁不答话,只安静地看着他。 孟淮安在她沉静的目光中无所遁形,飞快地转过身道:“你先睡吧,等我写完这点就睡。”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留着明天再做的?”陆蓁叹了口气,一针见血地道, “孟淮安,你该不会是不好意思吧?” 笔尖划破干净的纸页,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 “我没有......”这声辩驳在寂静的暗夜里显得相当没有说服力。 “除非你打算天天熬通宵,要不然还是得迟早过这一关。”陆蓁继续输出, “说了床分你一半的,我都没有不好意思,你在不好意思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 她的声音太过坦荡,找不到半点暧昧与羞涩。 孟淮安眸色沉沉,眉棱骨不易觉察地跳动了一下。 他像是在竭力隐忍什么一般,轻轻阖上眼眸,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吐出一口胸中的浊气。 但很快他就在她的喋喋不休中败下阵来,迅速盖了笔帽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走向床边。 陆蓁从他的来势汹汹中嗅到了一些危险的味道。 他就像一只蛰伏在暗夜的兽,带着被惹怒后的暴躁,那模样仿佛要将她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似的。 陆蓁感觉自己好像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身子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下一秒,高大的身影从头顶俯身而下,双手撑在她两侧,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陆蓁,有没有人告诉你,邀请一个男人上床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他凑得很近,几乎与她鼻尖相触。 湿濡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破碎暗哑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情欲,低低沉沉地钻入她的耳朵里。 陆蓁心里慌得一批,面上却不动声色,“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孟淮安看着她不说话,漆黑的瞳仁像暗夜深渊,像是要把人给吸进去。 “我只是在和你讨论我们的相处之道。” 她抬头与他对视,目光像山涧的涓涓溪流波澜不惊,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孟淮安,单方面的迁就只能是一时的,想要长久相处,咱们就必须得找到一个平衡点,不是吗?” 这双眼太干净了,里面没有染上任何情和欲,有的只是理智与澄澈。 孟淮安在这样的视线中败下阵来,心里却像窝了一团无名火,说不出的烦躁。 他心里无端生出一股破坏欲,想要打乱她的波澜不惊,想要看这双潋滟的黑眸染上不一样的颜色。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做,只狼狈地收回了视线,哑声道:“你说得对,是我想错了。” 他关掉了书桌前的小夜灯,借着夜色的掩盖居高临下地注视了她片刻。 然后像是不甘心似的,突然抬手揉了揉她的耳垂,又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收回了自己微微发痒的手指。 “睡吧。”他脱掉外套,侧身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她的身旁。 “孟淮安,你幼不幼稚啊?” 他从这声娇嗔中听到了一丝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的味道,心里那些无处宣泄的戾气顿时散了大半。 “我怎么了?”他故意凑近她,咬着重重的尾音问道,“嗯?” 她怀疑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但又不好意思说耳垂是自己的敏感点,可让她吃了这个哑巴亏,她又有点不甘心。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没听过吗?” “我可没说我是君子!”难得扳回一城,他在暗夜里低低的笑, “陆蓁,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么?”陆蓁想起前世这个男人到死都没有传出任何绯闻,觉得自己好像看穿了他的虚张声势。 这男人嘴上说得吓人,分明就是只纸老虎! 她打了个呵欠,敷衍道:“嗯,你不是君子,你是柳下惠转世。” 孟淮安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半响还是没忍住,咬牙切齿地问道:“陆蓁,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第67章 男人怎么能不行呢 前世关于孟淮安的传闻太多了。 说他为白月光守身如玉的,说他性取向有问题的,说他不行的比比皆是。 这些传闻陆蓁前世也就听个乐呵,并没有特别当真。 就像她和许敬明,外间谁不说一句“夫唱妇随、琴瑟和鸣”。 可有些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谁知道许敬明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呢! 谁又知道许家的商业帝国,全靠她撑起了大半边江山呢? 所以真实情况如何,只有孟淮安自己知道。 陆蓁原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但此刻她却从他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里嗅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甭管孟淮安性取向如何,可一个男人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他“不行”! 就如同许敬明,为了证明自己的男性魅力,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他有多爱她们吗? 其实未必见得。 说到底,还是男性的自尊心在作祟。 只要钱砸得多,总有女人愿意捧着他,满足他的虚荣心,让他找回在她身上受到的挫败感。 “没有的事,你怎么会有这种错觉!” 陆蓁坚决不肯承认自己一时失言踩到了某人的痛脚,狗腿又敷衍地笑道, “孟淮安你最厉害了,赶紧睡吧。” 孟淮安:“......” 孟淮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也下不去。 他用力地磨了磨牙齿,在黑暗中注视着了她好一会儿,却到底还是没舍得破坏她的睡意。 原以为这注定是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谁知听着她绵长又沉稳的呼吸,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他竟然很快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第二天早上,陆蓁是被热醒的。 身旁像是有个热源,烫得她常年冰凉的双脚都暖了起来。 她缓缓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极英俊的脸庞骤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完美的骨相,清俊又英挺的五官。 每一处都像是造物主的恩赐,帅气得无可挑剔。 唯有那道连睡梦中都皱在一块儿的眉心,让他看起来心事浓重,莫名地碍眼。 陆蓁觉得自己指尖有些发痒。 她下意识地想要抚平他眉间的皱褶,抬手时却发现自己正像八爪鱼一般挂在他身上。 不仅如此,她的两只手正一只穿过他的腋下,搭在他的腰间;另一只则被他牢牢压在身下,呈一个环抱的姿势。 就离谱! 她的睡相什么时候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陆蓁心虚地想要抽回了自己的手,对面的男人却轻轻眨动了一下眼睫,小幅度地弓起了身子。 陆蓁呼吸一滞,紧张地停下动作,似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惊醒了对面的男人。 等她将自己从他身上扒下来时,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她长长吐了一口气,转身朝浴室走去。 身后,男人缓缓睁开染满了欲色的眼睛,也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 陆蓁洗漱完下楼时,刚好看到齐静娴神清气爽地从卧室里走出来。 她像是被水浇透了的花,被滋润得容光焕发,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熟透了的风韵。 陆蓁会心一笑,齐静娴老脸一红,随即又羞涩捋了捋散落的发丝,若无其事地笑道, “蓁蓁,你那个内衣真的不再接单了吗?我的很多朋友都想要。” 虽然孟淮安向她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他生气不是因为她用了齐静娴的资源。 但她实在不想再因为这种事和他闹矛盾了,于是摇头笑道, “抱歉啊孟姨,我最近接了一个大单,恐怕是抽不出时间了......” 齐静娴从她客套的笑容里看出了她刻意的疏离,她先是眼神一黯,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 不是没有发现她眼底的落寞,但陆蓁却只能当作没看见。 没办法,如果非要做个取舍,她的第一位选择永远都只会是孟淮安。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一对龙凤胎已经在餐桌前坐定了。 孟双星先是同陆蓁打了个招呼,随即又狐疑地看了一眼自己母亲。 “妈,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变漂亮了?” 钱姨端了豆汁油条豆腐脑包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目光扫到齐静娴眉眼间被明显滋润过的光彩后愣了愣神,片刻后也跟着笑道, “你这丫头又说什么傻话呢,你妈哪天又不漂亮了?” 吃完早饭没多久,孟淮安就开着车子准备出门。 陆蓁交代他帮自己带些钢丝和海绵回来,拿钱的时候,他明显顿了顿,但最后什么都没说,接过钱转身走了。 早上10点,陆蓁见到了传说中的姜宁宁。 一个像江南水乡一样婉约美丽,又带着点儿蜀地爽辣的女孩子。 陪着她一块儿来的除了丁佳佳和孟远舟,还有一个俊朗刚毅、气质沉稳的男人。 这个叫顾向南的男人,看着儒雅内敛,身上却有种和孟淮安很相似的杀伐气。 那是在血与火中厮杀出来的凌厉气势。 可这种气势在遇到了姜宁宁后,却化为了绕指柔。 专注、深情,心无旁骛。 仿佛他的眼里只容得下一个她一般。 这样的情深不渝在他们的眼神交流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两个人甚至无需言语,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想做什么。 这样的默契,是在丁佳佳和孟远舟之间看不到的。 虽然两辈子都从未拥有过这种刻骨铭心的感情,但这一刻,陆蓁确实在他们之间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爱情。 陆蓁和他们十分愉快地相处了一上午,临走前姜宁宁拿出一份合同递给了她。 “蓁蓁,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要是没有的话就在上面签个字吧。” 这份合同堪称模板,条款罗列得十分清楚。 陆蓁再三确认过没有任何问题后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姜宁宁随手递过来2000块钱的定金,陆蓁愕然,“宁宁姐,不用这么多的,这个单子我给你打七折。”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以后可以规模化生产,这个折扣我还可以再给你优惠一点。” “不用等以后,现在就有一个继续合作的机会。” 姜宁宁挑了挑眉,看她的眼神瞬间多了几分兴味, “蓁蓁,你要不要考虑和我合办一个内衣厂?” 陆蓁还没答话,一辆212吉普已经精准地停靠在了小洋楼门口。 孟淮安从车上跳了下来,疲惫的眉眼间带着若隐若现的戾气。 第68章 老婆孩子热炕头(1) 如果不是知道姜宁宁的本事,陆蓁甚至要怀疑她是不是“人傻钱多”了? 哪有人见第一次面就和别人合伙开厂的! “宁宁姐,我可以问问为什么你选择了我吗?”片刻的沉默后,陆蓁直言不讳地问道。 “你有技术,这肯定是最重要的。再者,你性格爽利,这很对我的胃口。” 姜宁宁似乎并不意外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假思索地答道, “至于其他嘛,有孟远舟同志做担保,我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陆蓁心里了然。 她和孟远舟才见过几面? 说到底,替她背书的不是孟远舟,而是孟淮安。 陆蓁并未马上回答,而是谨慎问道:“那出资方式和分配方式呢?” “资金看你的情况,不管你那边能拿出多少,剩下的都算我的。另外我这边负责渠道销售,你来负责技术和管理。” 姜宁宁沉思了片刻,道,“至于分配么,按照出资比例来计算,你看可以吗?” 陆蓁原以为她会让自己用技术参干股,闻言不由得有些诧异。 毕竟她只是吃了先进理念的红利,但说到底这个胸罩的技术并不算多复杂。 如果姜宁宁存心想要仿造,其实并不算难事。 毕竟现在这个市场还处在野蛮生长的“洪荒”时代,并没有什么专利不专利的说法。 以姜宁宁的资金,她大可以抛开她吃独食。 但成熟的销售渠道则不同了,这远比她这点技术值钱。 有了这个渠道,就意味着他们可以抢先占领华国品牌内衣的空白市场。 先吃螃蟹的人肯定能吃到最肥美的那一部分。 所以这个合作看似姜宁宁占了她的便宜,其实谁占谁的便宜还说不清呢! 陆蓁:“那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占宁宁姐的大便宜了。” 姜宁宁与丁佳佳对视了一眼,笑道:“你说的果然没错,蓁蓁确实是个很通透的人。” 丁佳佳也跟着笑道:“蓁蓁,说来你也许不信,开厂这个决定是宁宁见到你才临时起意的。” 这句话看似寻常,但陆蓁明白这是丁佳佳在提点自己。 所以让姜宁宁心动的并非她的技术,而是她刚才主动让利的行为? 果然诚信与真诚,才是永远最打动人的品质。 “谢谢两位姐姐肯拉我一把。”陆蓁正色道,“但这件事我能不能先和淮安商量一下再说?” “不急,反正不能雇工这个政策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变不了。”姜宁宁敲了敲桌子,笑道, “你可以先小打小闹的玩着,咱们慢慢筹备着,等明年再来开工也不迟。” 陆蓁惊讶于她敏锐的嗅觉。 前世从80年起,确实有很多政策的走向开始变得明确。 但身在其中的人往往是雾里看花,能像姜宁宁看得这么清楚的并不多。 她心中一动,正想说话,一辆212吉普车已经“轰”地一声停在了小院门口。 孟淮安神色疲惫地从车上走下来,眉眼间还藏着一丝戾气。 陆蓁迎上前去,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孟淮安周身冷戾的气势在见到孟远舟等人后终于收敛了不少。 他抬眸朝小洋房里面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道:“钱姨还没回来吗?” 陆蓁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钱姨出去了?” “回头再跟你说。”孟淮安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朝孟远舟等人走了过去。 只一眼,孟远舟就看出了他的情绪不对。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在短暂的寒暄后笑道:“难得今天人齐,走吧,我做东请你们去搓一顿。是北京饭店还是俄罗斯餐厅,你们选!” 孟淮安:“你上门是客,哪能让你掏腰包,还是我来吧。” “得了,就你那点工资,还是留着养你媳妇儿吧。” 孟远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跟你堂哥瞎客气什么,说了我请就我请。” 孟淮安抿着唇没吭声,但见他的样子,陆蓁就知道他的执拗性子又犯了。 她连忙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襟,笑道:“堂哥,上次的事我还没谢你呢,今天你无论如何也要给我和淮安一个请客的机会。” “别提了。”孟远舟拿出烟盒扔了一支给孟淮安,轻轻叹了口气, “上次的事我查出点东西,说到底还是我家老爷子连累了你们,所以淮安今天就别再和我抢了。” 陆蓁心中一动,“堂哥查出是谁举报的了吗?” 孟远舟点烟的手微微一滞,目光下意识地朝孟淮安的方向瞟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摇头道, “对方说是封匿名举报信,内容还是报纸上剪下来的字拼凑起来的。” 陆蓁原本偏向于举报的人是钱姨,闻言又有些不确定了。 钱姨只有初小水平,整天围着灶台转。一个家庭主妇,心机真的能深沉到这种地步吗? 这种不露痕迹的举报,怎么看也更像是齐静娴才能做得出来的。 “你俩也别争了,依我看北京饭店又贵又挤,俄罗斯餐厅又贵又难吃,咱们就别去当那冤大头了。” 陆蓁还在走神,姜宁宁已经笑着说道, “今天天气好,咱们买点菜在家自己做,顺便晒晒太阳喝喝小酒,岂不更好?正好我大伯研发出两个新菜式,我还想让你们帮我试试菜呢。” 丁佳佳两眼都在放光,“那敢情好,我已经好一阵儿没吃到你做的菜,都快馋死我了!” “看样子宁宁姐还是厨艺高手,那我们今天有口福了。”陆蓁也跟着笑, “淮安,你在家陪他们喝喝茶,我去菜市场走一趟就回来。” 姜宁宁:“你在家做准备工作吧,我和你向南哥去就行了。” “让宁宁去吧。”陆蓁还想说什么,丁佳佳已经一把将她摁到椅子上坐下了, “你啊,就是太客气!等时间长了你知道了,我们之间从来不计较这些。那会儿在蜀地当知青,我穷得叮当响,要不是宁宁经常接济我,还不知道得惨成什么样呢!” 丁佳佳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带了些怀念,连脸上的笑容也跟着真切了几分。 见姜宁宁和顾向南已经开车走了,陆蓁便没再坚持。 她让丁佳佳和孟远舟在小院里喝茶晒太阳,自己则拉着孟淮安进了屋子。 “淮安,你知道家里的报纸一般都搁在哪里吗?” 第69章 老婆孩子热炕头(2) “家里的新报纸送来后一般都会第一时间放到二楼书房里。”孟淮安瞬间秒懂了她的意思,沉吟道, “等我爸看了之后,那些旧报纸就会积攒一段时间,再卖给废品回收站。” “至于谁卖不好说,大多数时候是龙凤胎卖了补贴自己的零花钱,少数时候是由钱姨在处理。” 说着,他拉开客厅柜子的一角,道:“一般废报纸都堆在这里面。” 陆蓁的心微微一沉。 搁在客厅这种公众场合,就是说谁都有机会接触到废报纸,谁都有举报的嫌疑。 孟淮安将那叠废报纸抱出来,迅速翻拣了一遍,却并未发现有任何残缺的地方。 “咱们是不是猜错了?” 陆蓁没吭声,又把报纸仔细检查了一遍,才道:“家里的报纸是每天都订了的吧?” “当然。”孟淮安点头道,“家里的每份报纸都是按年订阅的。” “那就没错了。”陆蓁翻出两张报纸指了指上面的日期, “你看到没有,这张报纸是2月19号的,但这张却是2月22号的。这中间缺了3天的报纸。” 孟淮安翻拣了一下其他报纸,发现也有不同程度的丢失情况。 陆蓁:“对方很聪明,被用过的报纸都毁尸灭迹了,没给自己留下把柄。” 孟淮安唇角紧抿成一线,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这事儿回头再查吧。”见状,陆蓁轻轻捏了捏他紧绷的手臂, “你先去陪你堂哥,我去厨房做饭。” 孟淮安眼底的戾气这才消散了下去,他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好奇道:“你还会做饭?” “也就马马虎虎吧。” 陆蓁抬手扯下围裙,还没来得及往身上捆,孟淮安已经接了过去。 “我来吧。”他双手穿过她的腋下,低着头认真地帮她捆围裙。 陆蓁也没闲着,见厨房里有块五花肉,她便将肉改刀成寸许长的小方块。 她低着头,漂亮的脖梗又细又白,弯出好看的弧度。上面还有些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浅金色的光晕。 孟淮安呼吸一滞,目光艰难地从白皙的脖梗挪到她圆润小巧的耳垂,指尖又开始发痒了。 “这些菜都要择吗?”他强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 “你不去陪你堂哥吗?” “不用管他,我和他之间不讲这些虚的。”孟淮安停顿了片刻,才又道, “而且这是咱们俩的事,不能让你一个人忙活。”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打趣声,“啧,咱们淮安长大了,知道疼媳妇儿了。” 孟淮安瞪了孟远舟一眼,朝他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耳根却慢慢红了。 孟远舟却还不肯放过他,“蓁蓁,你别看他平时跟个闷嘴葫芦似的。但这个人认死理,心里一旦有了谁,那绝对是一心一意的!” 陆蓁心里一动。 孟远舟这番话,竟和前世孟淮安的经历不谋而合了。 难道他心里真有个白月光不成? “堂哥,你别光顾着说我。”孟淮安忍无可忍,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丁佳佳,开始反击, “你准备啥时候把佳佳娶进门啊?” 孟远舟笑容一滞,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倒是丁佳佳,落落大方地笑道:“看样子淮安是尝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了,所以也惦记起你堂哥了。” 孟淮安脑子里顿时闪过昨晚温香软玉在怀的情景,喉结跟着滚动了一下,脸更红了。 见状,陆蓁笑着解围道:“你们要真闲着没事做,就帮我把菜择了吧。” 几个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姜宁宁和顾向南也带着一大堆新鲜菜回来了。 除了鱼、虾、鸡之外,陆蓁还在那堆菜里发现了一些又红又大的草莓和一些冰冻的海鱼。 这年头还没有大棚,京市一入冬常吃的蔬菜也就白菜土豆圆葱那几种。 如今虽然开了春,但这些新鲜菜依然不常见。 陆蓁顿时被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宁宁姐,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好东西?” 姜宁宁还没答话,丁佳佳已经笑道:“她大伯在京市做了一辈子大厨,自然有些旁人没有的门道。我跟你说,要吃好东西,还得看咱们宁宁。” 陆蓁将烧好的红烧肉盛了起来,笑道:“既然大厨回来了,我就不班门弄斧了。宁宁姐,你来吧。” 姜宁宁也不和她客气,让顾向南帮她系了围裙就开始挽起袖子忙活起来。 姜宁宁做的多是蜀地的菜,什么椒麻鸡、水煮鱼、清蒸海鱼、蒜蓉虾,应有尽有。 一顿饭吃得大家赞口不绝。 陆蓁原本对自己的厨艺还有几分自负,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姜宁宁的厨艺确实比她更胜一筹。 唯有孟淮安,像是对那盘红烧肉情有独钟,一盘红烧肉将近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里。 吃完饭几人又坐在小院里喝了会儿茶,才起身告辞。 陆蓁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将姜宁宁打算和她合伙开内衣厂的事情告诉了孟淮安。 孟淮安原本在收拾桌椅,闻言蓦地停顿了下来,“这是好事,你为什么不答应她?” “我这不是还得先跟你商量一下吗!”陆蓁端着脏茶杯往厨房走。 商量什么? 本钱是她自己出,技术也是她自己的。 她之所以和他商量,无非是觉得这个人脉是他孟家的,怕随意答应了又会惹他不高兴而已。 她和他这样有商有量,看着是尊重他的意见,可不知为何,孟淮安却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 这份尊重里透着客套与疏离,也透着她的距离感和分寸感。 真正的两口子过日子,哪会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更不会计算谁占了谁的便宜。 说到底,她这样的小心翼翼、谨言慎行,还是他前两次乱发脾气惹的祸! “蓁蓁......”孟淮安跟着进了厨房,正想说话,陆蓁却回过头来看他。 “对了孟淮安,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天是怎么知道钱姨出门的事呢?” 陆蓁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皱眉道,“都这个点了钱姨还没回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今天她去找我了。”说起这个话题,孟淮安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她说齐静娴要把她撵出去!” 第70章 她好像不太一样了 陆蓁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今早吃完饭后齐静娴突然找到她,说是丢了500块钱以及一些金银首饰。” 孟淮安紧抿了唇角,冷冷道,“钱姨说她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话里话外都在怀疑她。” 原来如此,难怪她不知道呢! 今日孟淮安一出门,她就拿着英语书到小树林去背英语单词了。 陆蓁上辈子虽然只有高中文凭,但因为公司有外贸业务,所以她后来专程找外教补习过英语。 如果单论英语口语,她只怕比如今的大学生还强上那么一星半点儿。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害怕自己一开口就露了馅,专程找了没人的小树林复习。 一直到看到孟远舟的车往这边开,她才收了课本往回走。 那时候齐静娴已经去上班了,家里只有钱姨一个人。 没过多久,钱姨就上来跟她请假,说要出门办事。 陆蓁当时并未多想,没想到钱姨所谓的办事竟然是去找孟淮安告状。 想了想,陆蓁道:“孟姨要撵钱姨走这话,是她亲口说的,还是钱姨自己脑补的?” “她那个人肚子里向来有很多弯弯肠子。”孟淮安脸上闪过一抹嘲讽, “哪怕看你不顺眼也不会明着说,只会拐弯抹角、指桑骂槐!” 陆蓁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也就是说,这些只是钱姨的一家之言。 “钱和首饰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陆蓁刚洗完一个茶杯,孟淮安就顺手接了过去,放到了柜子里。 “说是就这两天的事......” 陆蓁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么巧? 她来这家里也不过三四天而已,家里就丢了这么大一笔钱和金银首饰。 这要是说出去,只怕是个人都会怀疑到她头上。 陆蓁又问:“家里以前出过这种事情吗?” “从来没有。”话说到一半,孟淮安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变, “陆蓁,你别多想,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我不会让这把火烧到你头上的!” 他说得笃定,但陆蓁却知道这种事不会以她和孟淮安的意志力为转移。 而且这件事实在是太凑巧了,让她不多心都不行! “孟淮安,你是信我的对吧?” 陆蓁用湿漉漉的手指把散落脸颊的发丝掖到了耳后,转身看向身后的男人。 “当然!”孟淮安用拇指轻轻擦掉她鬓边的水渍,斩钉截铁地答道, “别担心,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那就好。”陆蓁沉默地注视了他片刻,才点头道,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希望你都能相信我。孟淮安,我没做过那样的事。” 孟淮安从她沉静的眼神里看出了些许的不安。 同样的眼神和同样的话,其实十来天前他也曾经看过、听过。 那时候她在所有人的漫骂和指责声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她没有下药,她没有做过那种卑鄙无耻的事情。 可是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包括他,也曾经怀疑过她是为了报复陆嘉兰,才会故意给他下药的。 到此刻他依然记得那时候她孤立无援、绝望无助的模样。 事后他曾无数次后悔,当时的自己被偏执蒙了眼。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绝不会让她一个人面对那样的羞辱和漫骂! 可此时此刻,孟淮安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话还是同样的话,但她眼神里却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力量。 像小草从石缝里冒出嫩芽儿,眼前的女孩儿明明弱不禁风,身上却透着一股坚韧却强大的力量。 哪怕依旧有不安,但她眼中更多的却是从容面对一切未知的坚定和勇敢。 这让孟淮安相信,哪怕再遇到同样的困境,她也不会再和从前一样任人欺负,也可以迎难而上、坦然面对。 明明相差不到半个月,但她却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剥开外壳,那里面似乎藏着一个让人惊喜的灵魂。 “对不起!”孟淮安突然突兀地冒了一句。 陆蓁背脊一僵,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笑道:“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孟淮安扳过她的肩头,让她面对自己。 “对不起,上次没有相信你。” 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语气轻柔却坚定地说道,“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陆蓁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突如其来的委屈像潮水般席卷而来,不知是为那个死去的自己,还是为这句迟来的话语? 她咬着唇,想要逼回眼中的雾气。 谁知下一秒,他却摁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带进了他的怀里。 浓烈的男性气息夹杂着荷尔蒙的味道扑鼻而来,陆蓁在他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中,慢慢落下泪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赧然地抬起头来,悄悄擦干了脸颊的泪水。 “我外面好像还有东西没收完。”生怕他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她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孟淮安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水迹,沉默地在原地站了半晌。 两小时后,陆蓁才从储物室里钻了出来。 她眼中的绯色已经退去,若无其事地冲他招了招手,“孟淮安,你过来。” “怎么了?”孟淮安一头雾水,等走近才发现她手上拿着一件淡蓝色的男士衬衫。 “这是我这两天抽空做的,你试试合不合身?”她将衬衣塞到了他手中。 “这是给我的?”他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嗯。”她脸上难得出现一点儿小女儿的娇羞,转身又进了储物室。 孟淮安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手上的衬衫,刚想回楼试穿,就看到孟青山和齐静娴联袂走了进来。 他目光如出窍的寒芒,冷冷地扫了齐静娴一眼,然后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一见他这样,孟青山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谁又招你惹你了,你给我这样阴阳怪气的?” “这事儿你别问我,问问你的好老婆就知道了!” 孟淮安停住脚步,冷笑道,“我也想知道好端端的,她凭什么要把钱姨撵走?” 第71章 你的心比石头还要硬! 齐静娴一脸错愕,“淮安,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撵钱姨走了?” “你当然不会说得这么直白!”孟淮安讥诮地勾了勾唇角, “可你今天做的事情不正是想把钱姨逼走吗?” “你给我好好说话!”孟青山皱了皱眉头, “今天的事你孟姨和我说了,家里丢了钱和首饰,她当然得问个清楚明白,这有什么错吗?” “钱姨在我们家做了二十几年,她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孟淮安毫不示弱地对上他的眼睛,“她要是真的手脚不干净,家里早就该丢东西了,还用等到现在?” 闻言,孟青山和齐静娴齐齐变了脸色,不约而同地朝二楼看了一眼。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话要是被你媳妇儿听到了,她该怎么想?”孟青山压低声音吼道, “你孟姨之所以私底下找你钱姨了解这件事,就是不想让你媳妇儿多心。” “她才来咱们家几天咱们家就出了这种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在针对她呢!” 若没有今天那番开诚布公的谈话,孟淮安兴许就跟他们一样,也会有这种顾忌了。 但不知道为何,此刻他就是笃定,陆蓁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他的气。 “不会的,蓁蓁她不是这种人。你要这样想,才是真的小瞧了她!” 兴许是孟青山对陆蓁的重视让孟淮安软化了态度,他的语气也不如方才那般僵硬, “爸,蓁蓁已经是这家里的一份子。你如果真把她当成我们一家人,就该开诚布公,而不是藏着掖着。” 孟青山眼底闪过一抹惊愕之色—— 如果是从前,孟淮安早就大发雷霆了,哪会像现在这样和他讲道理! 要早知道娶媳妇儿这么有用,他说什么也不会让长子等到26岁才结婚。 “你说得对,这件事是我和你孟姨考虑不周。” 齐静娴脸上浮出点尴尬之色。 她似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几次话到嘴边,却什么也没说。 “不过一码归一码,家里丢了这么多钱,这件事不能不查。那项链和耳环还是你孟姨爸妈给她的陪嫁,对她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查归查,但麻烦你老婆别把这件事情当成排除异己的砝码。”孟淮安神色冷峻, “钱姨从小把我带大,我不会让任何人冤枉她的。谁敢往她身上泼莫须有的脏水,我一定不会饶了她!” 齐静娴面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死死地咬着唇角,又惊又怒地看向孟淮安。 “淮安,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冤枉她?” “谁知道呢!”孟淮安嗤笑一声,“这个家从来就没发生过这种事,谁知道这次是不是你自导自演的?” “你放肆!”孟青山暴跳如雷地指了指孟淮安的鼻尖,“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我只是合理推测而已。”孟淮安不为所动,“毕竟这个家除了她,我找不到任何怀疑的对象。” 说着,他又挑衅似的勾了勾唇角,“还是你觉得你儿女中的某一个可能是手脚不干净的贼?” 孟青山抬手一耳光就要朝他扇过去。 “爸,淮安说的是气话,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陆蓁打开储物室的门走了出来,想也没想就挡在了孟淮安前面, “淮安,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这家里的每个人都有嫌疑,你不要因为自己的偏见就妄下结论好不好?” 父子俩像两头发怒的雄狮,愤怒地注视着对方,谁也不肯向谁示弱。 身后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巨响,陆蓁扭头一看,竟是齐静娴昏倒了过去。 “瞧瞧你做的好事!” 孟青山转身就去抱昏迷中的妻子,“静娴,静娴你怎么了......” 齐静娴双眸紧闭,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上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 “爸,你先把孟姨抱到沙发上躺下,我去打电话给医务室。” 孟淮安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紧捏的拳头慢慢松开,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懊恼之色。 就在这时,身后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多年出生入死的本能让孟淮安下意识地侧身躲开了对方的偷袭。 他长臂一抬,就将那个袭击他的书包牢牢抓在了手中。 “孟双阳,你在发什么疯?” 孟双阳像只被激怒的小兽,胸膛起伏不定,双眼发红地怒视着他。 在他身后,孟双星也噙着泪水,一脸失望地看着孟淮安。 “哥,这些年妈在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能这样对她呢?” “妈一直跟我们说,你是大哥,又没有亲妈疼。让我和阳阳尊敬你、让着你。” “小时候我们不懂事,每次和你有什么冲突,不管对错妈总是向着你,可你呢?” “就算是块石头这么多年也该捂热了!哥,你的心真的比石头还硬吗?” “我不稀罕她的假惺惺!” 孟淮安眼中的愧疚在听到“没有亲妈疼”这几个字后瞬间化为了乌有。 他捏紧了拳头,冷漠地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 “你们以为她是真的对我好吗?她那么做,不过是为了讨好爸而已!” “够了!”孟双阳气得牙关格格发抖。 他再也听不下去,猛地朝自己敬重的兄长飞扑过去,用力拽紧他的衣领一拳朝他砸了过去。 孟淮安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未躲开他那一拳。 他就那么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冰冷地看着孟双阳。 孟双阳的拳头眼看着就要砸在他的脸上,不知为何又拐了个弯,擦着他的唇角滑了过去。 “打够了吗?”孟淮安用舌尖舔了舔唇角的血渍,神色漠然地说道, “没打够就继续,打够了就给我滚!” 孟双阳眼中的血色被他激得又深了几分。 “阳阳,别!” 他刚想扑上去,孟双星从身后抱住了他。 小姑娘气得浑身发抖,泪水已经汹涌而下, “哥,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永远不会和齐静娴和解的,所以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对我抱有任何希望!” 孟淮安低头掩住眸底的风云起伏,神色冰冷又尖锐, “一个抢夺了我妈婚姻的小三儿,她有什么资格嘲笑我没有亲妈疼?” 第72章 我们离婚吧! 陆蓁刚打完电话过来,就听到了这句话。 她眼中闪过一抹错愕之色,终于抓住了一个困惑她已久的答案—— 难怪当初文工团的苏雯雯贸然闯进孟淮安的卧室说要和他交朋友时,孟淮安会有那么过激的反应呢! 难怪他当初一口咬定,是齐静娴在背后唆使苏雯雯那么做的呢...... 可据她所知,齐静娴好像是在孟淮安亲妈和孟青山离婚两年后才嫁给孟青山的。 难道是她记错了? 陆蓁来不及细想,因为孟双阳已经再次挣脱自家双胞胎姐姐,朝孟淮安扑了过去。 这一次孟淮安没有再留情,他一把拽住孟双阳的衣领,将他扔了出去。 “跟我打,你还不够资格!” 已经急红了眼,理智全无的孟双阳一言不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神色狠戾地再次朝他扑了过去。 他不管不顾地抱住了他的大腿,低头就狠狠咬了一口。 孟淮安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幽黑锐利的眼中戾气顿现。 他用力扣住孟双阳的脖子,大掌不断收紧。 孟双阳很快就喘不过气来,脆弱的颈骨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折断。 “淮安,不要!”陆蓁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腰,不断地摩挲他的背部安抚着他的情绪, “淮安你冷静一点儿好吗?他是你弟弟!” 孟淮安胸膛起伏不定,眼中的血色却在那一声接一声的“淮安”中慢慢隐退。 他用力闭了闭眼,松开了箍住孟双阳脖子的大掌。 孟双阳跌落在地,大口大口地粗喘着。 客厅沙发上,刚刚醒转过来的齐静娴听到这一切,眼泪再次无声无息的滑落。 她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死寂的黑眸像是一片荒芜的废墟,充满了无助的绝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者只是片刻,她听到自己用极轻却极坚定的声音说道, “孟青山,我们离婚吧!” 孟青山愕然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半晌才喃喃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齐静娴的神色麻木又空洞,“孟青山,我不想跟你过了!” “不可能!”孟青山不假思索地答道, “静娴,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你不要说气话,离婚这种事可不能随便开玩笑。”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孟青山,离婚两个字你听不懂吗?” 齐静娴眼中已经没了往日的爱意,神色尖锐又冰冷, “这首长夫人我不做了,谁爱做谁做!” 孟青山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你休想!我孟青山这里只有丧偶没有离异!” “当年你既然肯放她离开,现在为什么不能放了我?” 齐静娴突然扯住他的衣袖,歇斯底里地吼道, “孟青山,我当牛做马地伺候了你半辈子,你就不能念我一点好吗?” “我求求你,你放我走吧......放我走吧!” 孟青山紧抿了唇角,太阳穴上的青筋不断跳动,似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你心里果然只有她一个人。” 见他不吭声,齐静娴突然自嘲地笑了笑,但笑着笑着,她就用手捂着脸。 眼泪从她指缝里里流了出来,齐静娴崩溃又绝望地问道, “孟青山,这些年你到底当我是什么?我为你......你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 “我当你是我妻子,是要陪我一起变老的人!” 孟青山像是突然间就苍老了许多,他俯身抱住她,喃喃道, “静娴,别闹了好不好?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下半辈子来弥补你好吗?” “你哪次不是这样说的?”齐静娴一点一点扒开他的手,撞撞跌跌朝二楼走去, “孟青山,我受够这样的日子了!” “妈......”龙凤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二楼跑去。 陆蓁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瞧瞧,走了两步又停顿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孟淮安。 “这不过是她惯用的手段而已。”孟淮安神色讥诮。 “你说够了没有?”客厅里,突然传来孟青山困兽般的怒吼, “这些年她没有苛待过你半分,你就算不认她,也不该说出这样冷血的话!” “你是一个军人,怎么能连这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 “我孟青山这辈子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怎么会教出你这样偏激的儿子......” 孟淮安讥诮地勾了勾唇角,刚想说话,医务室的王医生匆匆走了进来。 陆蓁捏了捏孟淮安的手腕。 孟淮安似乎有些烦躁。 他神色不虞地甩开她的手,大步朝外走去。 未行两步又折了回来,有些不情不愿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 “我出去抽根烟,没乱跑。” “好,别走太远了。”她冲他安抚地笑了笑,这才迎上前去, “王伯伯,辛苦您跑一趟了。” 陆蓁将王医生引到了二楼,自己却并未进去。 她一屁股坐在楼梯上,轻轻搓了搓脸,吐出了一口浊气。 方才齐静娴和孟青山的那些对话,她全都听到了。 老实说,她不觉得齐静娴那些近乎崩溃的话语是能够装出来的。 她来孟家虽然没有几天,但看得出齐静娴是真的很爱孟青山。 现在不如后世,离婚在绝大部分人眼里还是件离经叛道,十分丢脸的事情。 一个离了婚的女人,是会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的! 普通婚姻尚且如此,更别说是军婚了。 究竟要绝望到什么程度,才会让齐静娴说出离婚的话? 而且方才齐静娴和孟青山的对话,分明藏着什么隐情,跟孟淮安说的好像不太一样。 陆蓁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撒谎,但她却感觉得到,向来冷静沉着的孟淮安在这件事情上过于偏激和暴躁了。 正想着,王医生提着医药箱从齐静娴的卧室里走了出来。 “王伯伯,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齐团长是一时气急攻心才会昏迷过去的。” 王医生张了张嘴,似想说些什么,可在看到孟青山朝他们走过来后,又蓦地闭上了嘴, “总之,注意调养吧。还有,千万不能再惹她生气了!” 第73章 为你破例一次也无妨 陆蓁直觉他还有什么话没说完,但当着孟青山的面,她也不好继续追问。 “爸,您上去看看孟姨吧,我去送送王伯伯。” “好。”孟青山嘴里应着,人却站在楼梯口,迟迟不敢进去。 “王伯伯,您跟我说老实话,孟姨她到底怎么了?”出了小洋楼,陆蓁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王医生瞪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笑道, “我已经和齐团长说得很清楚了,想知道你就自己去问她吧。” 他虽然不肯明说,但却已经给了她提示。 陆蓁没再继续追问,只朝他道了谢,等目送他走远了,才转身朝小花园走去。 隔了老远,她就看到孟淮安背靠在一棵白桦树上,微眯了眼眸抬头望着天空愣神。 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有些涣散,连她走近了也没能察觉。 手上的香烟燃了长长一截烟灰,直到快要烧到他的手指,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将烟头扔到地上摁灭了。 陆蓁低头扫了一眼,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脚下就堆了十几支烟头了。 “拿来。”她大步上前,朝他摊开手。 “什么?”孟淮安正在点烟的手微微一抖,愕然道,“你怎么来了?” 陆蓁皮笑肉不笑地从他手上抢过烟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个我暂时没收了。” 孟淮安微微一怔,荒芜沉寂的黑眸因为她的这个举动闪过一抹极细微的光芒,“陆蓁,你......” “我不是要干涉你什么。”陆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好像有些越轨了。 她脸上浮出一抹薄红,强行为自己的行为挽尊道, “但抽多了烟对身体不好,我也不喜欢跟个烟鬼睡一张床上。” “哦。”缭绕的烟圈模糊了孟淮安的面容,他嘴里没说什么,但却飞快摁灭了手中的烟头。 两人并肩而站,一起眺望着天边苍穹瑰丽的落日余晖。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淮安才哑声问道:“陆蓁,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冷血?”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陆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但我想,你这么做一定有你这么做的理由。” 孟淮安黯淡的眼眸像是注入了一抹光彩,可陆蓁却话锋一转,又继续道, “但是孟淮安,我跟你说实话,我并没有觉得孟姨有你说的那么坏!” “我想,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你要不要摒弃成见,坐下来和他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我当你真的站在我这边呢。”孟淮安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他讥诮地勾了勾唇角, “原来你也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 “我要这么想,这会儿就不会过来了。”陆蓁叹了口气,“孟淮安,你知道你这会儿像什么吗?” 孟淮安没吭声,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手上的烟盒,好像烟瘾又犯了。 “现在的你就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陆蓁也不在乎他有没有理会自己,自顾自地说道, “孟淮安,答应我,别被偏见和仇恨冲昏了头脑好不好?” “没必要。”孟淮安泄愤似的将脚下的小石子踢出老远, “不出什么岔子的话,下个月我的房子就能够分下来了。到时候咱们搬出去了,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可他毕竟是你父亲,除非你打算和他老死不相往来。要不然就算搬出去了,你也切不断你们的血缘牵连。” 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心脏的位置,“孟淮安,你问问你自己,你当真能狠心到这种地步吗?” 孟淮安眼底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情绪,他低着头不看她,冷冷道:“怎么,你是舍不得离开这个家了吗?” 此刻的男人就像只刺猬,尖锐又充满了攻击性。 但不知为何,陆蓁却觉得他像个受伤的小孩儿,布满尖刺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没有舍不得!只要你想,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陪你一起离开。但是孟淮安,即便要离开这个家,我也不希望你是带着仇恨离开的。” 陆蓁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视线相对,“我只是不希望你被仇恨所困,那样会毁了你自己的!” 孟淮安的眼眶一点点红了起来。 他迅速低下头,将脑袋埋在她肩窝处,不肯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 “孟淮安,你相信我吗?”等他情绪平静了下来,她才开口问道。 他撒娇似的将脑袋在她的肩窝处蹭了蹭,半响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都说旁观者清,你要不要试着相信一下我的判断力?” 陆蓁在即将消失的晚霞中开了口,声音比春日的暖风还要温柔几分。 孟淮安怔了怔才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他缓缓地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惊愕之色, “你......不是不愿意插手我们家的事吗?” “是不太愿意......”陆蓁被他火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别开眼,不自在地说道, “但我更不想看你被困在仇恨里,所以偶尔破例一次也无妨。” 孟淮安脸上的戾气和阴霾因为这句话散了大半。 像破开浓重的夜色见到了黎明的第一缕光,他的眼在这一瞬亮得吓人。 “陆蓁......” “天黑了,该回去了。” “好。”他迈开大长腿追了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像只大型的犬科动物。 两人还没进屋,就看到钱姨迎面走了过来。 陆蓁停下脚步,若无其事地和她打招呼,“钱姨,你忙啥去了这会儿才回来?” “我去我儿子那儿走了一趟,就回来晚了。” 钱姨眼圈微红,但身上却穿了一身崭新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仔细打扮过的。 陆蓁这才发现她五官其实长得也不赖,只是气质上稍微差了点,所以平日里不大显得出来。 “你们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做去。” 陆蓁故意落后几步,好奇道:“钱姨还有儿子吗,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过?” 孟淮安:“她很早就离了婚,儿子判给了前夫,这些年很少有往来。” 陆蓁刚想追问,就看到齐静娴提了一个很大的行李箱从二楼走了下来。 一见她这样,众人都愣了。 孟青山面色一沉,“我说了我不会和你离婚的!静娴,你能不能别再闹了?” 齐静娴没看他,目光从钱姨身上一掠而过,落到了孟淮安身上。 “放心,就算要走我也得洗清了自己的冤屈再走。”齐静娴目光冰冷, “淮安不是说我自导自演吗?为了证明我的清白,现在是不是该把这家里搜一搜了?” 第74章 家丑不可外扬 齐静娴从二楼下来时钱姨正系上围裙准备做饭。 见她手上提了个老大的行李箱,她连忙笑着上前。 “齐团长,你这是又要带文工团出去汇报演出了吗?” 齐静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你不是跟淮安告状,说我要把你撵走吗?现在你不用走了,这个家是你们的,该走的是我这个外人!” 钱姨惊愕地后退两步,眼底又震惊又委屈。 “齐团长,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没跟淮安说过你要撵我走啊!我就是,就是......突然被怀疑手脚不干净,所以有些委屈,才会跟淮安随便抱怨了几句。” 说着,钱姨扯了扯孟淮安的衣袖,哀求道,“淮安,你快给钱姨做个证,要不然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事怨淮安,他也是关心则乱!”孟淮安刚想开口,陆蓁却突然笑道, “钱姨确实没说过这样的话,是淮安自己根据钱姨的说法脑补出来的。” “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趁着此刻大家都在,干脆都解释清楚吧。” 钱姨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下来。 陆蓁这话看着是在替她解释,可实际上却是在拐弯抹角地暗示孟淮安是被她给误导了的! 钱姨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孟淮安,“淮安?” 孟淮安垂眸看了一眼身旁的陆蓁,幽邃的黑眸里一瞬间闪过许多情绪。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垂眸道, “钱姨您放心,您要是没做过这种事情,我是绝不会任人往您头上泼脏水的!” “不过家里既然出了这种事情,该查还是得查。大家都是家里的一份子,每个人都有嫌疑。我的建议是趁大伙儿都在,每个房间都查一遍。” 说完,他将目光投向了孟青山,“爸,您以为如何?” “淮安说得没错,是得好好查查了。”孟青山给龙凤胎使了个眼色,“还不赶快把你妈的行李箱搬回去。” “别折腾孩子们了。”齐静娴嗤笑一声,“你放心,不洗清我的冤屈,是我不会走的!” “那现在就开始查吧。”孟青山被她噎得哑口无言,讪讪道, “蓁蓁,爸和你孟姨都相信你,这事就由你来查吧。” 陆蓁没想到孟青山会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自己,她错愕地看了一眼孟淮安,孟淮安道,“查吧,我也信你!” 孟双星和龙凤胎弟弟交换了一个眼神,也道:“嫂子,我和阳阳也相信你!” 陆蓁骑虎难下,索性将心一横,笑着看向钱姨,“钱姨的意思呢?”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有任何意见。”钱姨咬了咬唇角,道, “蓁蓁,你搜吧!我也不想背着不明不白的罪名离开。” 孟淮安面色微变,皱眉道:“钱姨你别胡思乱想,只要你想留,就没人敢逼你离开。” 说着,他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齐静娴。 齐静娴讥诮地笑了笑,“钱嫂,淮安说得没错,这个家离了谁也不能离了你!” “淮安,你别说了......别为了我闹得这个家鸡犬不宁!” 钱姨脸上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她抬手抹了一把眼睛,低声啜泣道, “该走的人是我,只要我走了这个家就安宁了。” 孟淮安面色微沉,他刚想说些什么,陆蓁却拉着他的手腕笑道:“好了,开始搜吧。” 齐静娴:“既然一视同仁,那就从我的房间开始吧。” 她将一串钥匙扔给了陆蓁,并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存放贵重物品的地方。 陆蓁敏锐地注意到,齐静娴平日放钱的那个抽屉锁锁口有些细微的痕迹。 但对方作案手法显然十分娴熟,如果不是细看,是不容易发现抽屉被人动过手脚的。 “孟姨,你的钥匙平时都没离过身吗?” “大多数时候我都随身携带。”齐静娴答道,“但前两天洗衣服时,我曾将钥匙落下过一次。” 陆蓁:“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首饰和钱不在了的呢?” “昨天有文工团的同事问我借钱,早上上班前我打开抽屉就发现里面的钱不翼而飞了。” 齐静娴回忆道,“我当时吓了一大跳,接着又打开了放首饰的抽屉,才发现我的项链和耳环也不见了。” 陆蓁心中一动,“也就是说你的钱和首饰并没有放在一块儿?” “对。”齐静娴点了点头。 陆蓁仔细扫了一眼放首饰的抽屉,奇怪的是,上面并没有被动过手脚的痕迹。 她心里觉得奇怪,面上却不动声色。 “阳阳,把我的行李箱也一并打开吧。” 孟双阳默不作声地打开行李箱,里面除了一些换洗衣物,并没有什么贵重物品。 但孟青山的脸色却在看到行李箱里的东西后变得十分难看—— 这些年但凡是他给齐静娴买的礼物,那些曾经让她很宝贝的东西,她一样都没有带走。 “静娴......” “时候不早了,如果你们确定我这儿已经搜完了的话,就继续吧。” 齐静娴像是没看到他的神色一般,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其实现在搜查也不过是亡羊补牢而已。毕竟今天一天大伙儿都出去过,赃物还在不在家里已经不好说了。” “孟姨的话很有道理,我们不是专业的,有什么疏漏也未可知。” 陆蓁看了她一眼,“其实我们还可以选择报警,毕竟公安同志在侦查方面比我们专业得多。” 孟青山的脸色越发阴沉,但在看了一眼齐静娴无所谓的表情后,他又哑声说道:“如果真的查不出来,那就报警吧。” 齐静娴微微挑眉,似有些惊讶。 但她很快就藏起了眼底汹涌的情绪,漠然道:“家丑不可外扬,报警的事还是算了吧。” 接下来搜查的是龙凤胎的房间。 没等陆蓁开口,龙凤胎就自动自觉地把自己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结果当然无功而返,陆蓁甚至专程注意了龙凤胎房间里有没有什么新添置的贵重物品。 可她却发现这姐弟俩都十分节俭,比起大院里其他军官的孩子,姐弟俩可以说过得非常朴素了。 陆蓁揉了揉眉心,“钱姨,该你了。” “搜吧。”钱姨十分坦然,脸上并没有任何慌乱之色。 陆蓁有些惊讶。 难道是她疑心错了? 第75章 捉贼捉赃 就在这时,孟青山突然开口说道:“为了公平起见,连我的书房也一并搜了吧。” 陆蓁没有吭声。 其实要说全家谁最没有嫌疑,非孟青山莫属了。 毕竟这个家都是他的,他想要什么只需开口说一声就行了,压根儿没必要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爸,没这个必要吧?”说话的是孟双星,“您的书房平日里藏着许多机要文件,万一......” “星星,让他搜吧。”齐静娴抬眸盯着孟青山,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谁知道我有没有把东西藏在书房,趁机嫁祸给别人呢?毕竟,这书房平日里也只有我和你爸能进。” 孟青山面色猛然一变,“静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搞特殊......” 齐静娴径直越过他朝书房走去,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打开书房门,她将钥匙串上的一把钥匙取了下来,扔到了办公桌上。 “孟青山,以后这书房你还是重新找人打扫吧。” 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脸色煞白。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破碎嘶哑的嗓音里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哀求, “静娴,别闹了。我真的没有怀疑过你!” “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在和你无理取闹?孟青山,我到底给过你什么样的错觉,才会让你有这种想法?” 齐静娴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向他,说不清是喜还是悲, “从前是我高估了自己。我以为只要我肯等,总有一天你会停下你的脚步,回过头看看我。现在想来,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齐静娴像是自嘲般地笑了笑,但她眼底却充满了悲凉,没有半分笑意, “但是孟青山,没有一个人会永远站在原地等另一个人。我等了你二十来年,累了倦了,我想向前看了。” 孟青山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嘴唇连续翕动了好几次,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妈......”龙凤胎齐齐变色,像是即将被抛弃的小兽,不安地围在了齐静娴身边。 “别担心,这是我和你爸的事,跟你们无关。” 齐静娴抬手揉了揉他们的脑袋,语气温柔,眼底却藏着一丝歉意, “无论我和你爸还在不在一起,我们对你们的爱都不会变的!” “妈,我不要你走!”孟双星死死抱住齐静娴的腰,瞬间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你走了我和阳阳怎么办?难道你要让我们变成和大哥一样吗?” 这句话让屋子里的人纷纷变了脸色。 孟淮安紧咬着牙关,脸色铁青。 齐静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孟淮安,忽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下。 “放心吧,你们没机会跟你们大哥一样的!你们现在还小,不懂得父爱如山这个词的份量。” “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这个家里,只有你大哥才是最被你爸重视的那个!” “不是所有家庭都会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爹的。兴许我走了,对你们来说并非坏事......” “静娴!”孟青山威严的嗓音里带着一丝警告, “你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都是我的儿女,我对他们一视同仁,没有任何高低贵贱之分!” “真的吗?”齐静娴突然红了眼眶,死死地看着他, “孟青山,你敢摸着你的良心把这话再讲一遍吗?你敢说你对我们娘三没有任何亏欠吗?” “我......”孟青山想要否认,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又咽了回去, “我是亏欠了你们,但......不管你信不信,三个孩子在我心里的份量是一样重的。” 他像是被人抽空了精气神,一瞬间就苍老了下来, “静娴,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对我确实还不错,不过那也只是为了弥补你心里的亏欠而已。” 齐静娴没什么情绪地说道,“一遇到淮安的事,哪次不是我在让步?我受了这么多年的......” “静娴!”孟青山一口打断她,语气严厉。 齐静娴沉默地注视了他片刻,脸上顿时多了一抹心灰意冷之色。 “算了,我还在期待什么呢?到了现在你依然还是如此......孟青山,你知道你有多自私吗?” 孟青山扶着办公桌转过身去,双肩微颤,高大的身躯突然佝偻了许多。 “算了,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夫妻一场,孟青山,放我走吧。” 齐静娴低头藏起了眼底的不忍之色,用极轻却极坚定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处在你这个位置离婚很难,但你可以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不管用什么借口,我都要和你离婚!” “至于星星和阳阳,让他们自己选择。他们愿意跟我走,你不要拦着。他们如果想留下来,我也认了。” 孟青山背脊一僵,似想说些什么,齐静娴又接着补充了一句, “算我求你了......” “好。”也不知过了多久,孟青山才语气凄惶地说道, “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你真想走,我......我不拦你。” “但是静娴,我没你说的那么狼心狗肺!这些年你为我付出的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我是真的想和你白头偕老的。” 齐静娴脚步一滞。 下一秒,她又头也不回地朝楼下走去。 陆蓁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下去。 “钱姨,您是长辈。您的房间还是您自己检查吧。” “好。”钱姨十分爽快地把自己的床铺枕头都翻了个底朝天,随后又打开了衣柜和抽屉, “我的全部家当都在这里了,蓁蓁,你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她话音未落,衣柜里突然有个金晃晃的东西滑落在地。 陆蓁低头一看,竟是一只金耳环。 钱姨面色巨变,她跄踉着后退两步,不断摇头道:“怎么会这样?不是我,我真的没拿过家里的东西!” 孟双阳脸色铁青地抓出衣柜里的衣服扔了出来,果然在一件外套口袋里翻出了齐静娴的鸡心金项链。 “钱姨,亏我们一家人这么信任您!”孟双星用愤怒的目光注视着她,“您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放在我衣柜里的!” 钱姨用颤抖的手抓住孟淮安的衣袖,老泪纵横道, “淮安,你信我!要真是我拿的,我今天出门时为什么不带走,还要留下来给你们捉赃呢?” 第76章 这一局,是冲着她来的 这个问题也是陆蓁的疑问。 如果首饰真是钱姨偷的,今早齐静娴早已打草惊蛇了,她没道理不趁出门时带走这些首饰,反而蠢到留下来让人捉赃! 可如果不是钱姨,又会是谁呢? 陆蓁将目光投向了齐静娴。 方才她提议报警,却被齐静娴给拒绝了。 按道理只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害怕警察,齐静娴是苦主,应该是最不害怕报警的那个才对。 如果照这样推算,齐静娴的嫌疑似乎也不小? 而且她如果真的把孟淮安当成眼中钉的话,用栽赃陷害的办法把钱姨撵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做一来可以断掉孟淮安的助力,二来也可以恶心,甚至激怒孟淮安。 但想想齐静娴之前的反应,陆蓁又觉得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 前世上网冲浪让她明白一个道理,吃瓜归吃瓜,但绝不能轻易站队! 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接下来的反转啪啪打脸! 电光火石之间,陆蓁脑海中已是百转千回。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子里的人,但每个人脸上好像都戴了一层面具,完美得无懈可击。 陆蓁知道,孟家这潭水已经被搅浑了。 布局者心思缜密,仿佛撒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大网,把所有人都套进去了。 “淮安,真的不是我!钱姨把你一手拉扯大,如今连你也不相信我了吗?” 钱姨松开孟淮安的衣袖,缓缓滑落在地,声泪俱下地哭道,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我一把年纪了还被人泼脏水?” “我在孟家当牛做马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把你们当家人一样看待,没想到你们......” “淮安......淮安,你说句话啊!是不是要让我把心掏出来给你们看,你们才肯相信我是清白的?” 钱姨越说情绪越激动,像是不堪刺激一般,突然拿脑袋撞向床柱。 孟淮安终于没忍住,一个箭步将她给拦了下来。 他依旧没说话,清俊的脸上像是蒙了层薄薄的雾霭,看起来郁色沉沉。 陆蓁这才注意到,自刚才在书房开始,孟淮安就异常的沉默。 以他从前的性格,钱姨这些话只怕早就让他情绪失控,将矛头指向齐静娴了。 但此刻他眼中明明藏着不忍之色,却依旧克制着自己没有站队。 这对别人来说也许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对孟淮安来说却已经难能可贵了! “钱姨,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之前,你先别这么激动!我跟你保证,如果首饰真不是你拿的,绝对不会有人敢冤枉你分毫!” 陆蓁不疾不徐地说道,“阳阳,你把钱姨扶到椅子上坐下。星星,还有五百块钱没有下落,你再仔细检查一下。” 孟淮安悄无声息地退到了角落。 见他紧抿了唇角,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几不可见地颤抖着,陆蓁知道他正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孟淮安,你不用自责!” 她缓步走到他身边,悄悄握住了他的手腕,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这时候站队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复杂,只有不感情用事,保持绝对的中立,才能查出事情的真相。” 孟淮安没说话,大掌却强势地挤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扣在了一起。 他力道很大,大到陆蓁甚至以为下一秒自己的手指就会被他折断。 但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拿拇指轻轻摩挲着他手上的肌肤。 “嫂子,那五百块钱不见了!” 星星把钱姨的卧室翻了个底朝天,却依然没找到那五百块的踪迹。 陆蓁想起之前在齐静娴卧室发现的那些蛛丝马迹,总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齐静娴突然开口说道:“还有一只金耳环也不见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钱姨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道:“如果东西真是我偷的,我没道理只偷一只耳环吧?这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却没把事情办好。” “只要找到了另外一只金耳环的下落,就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了!” 听起来似乎好像有点道理...... 但这家里全都搜了个遍,就只剩下她和孟淮安的卧室了。 这不等于是把苗头指向了她和孟淮安吗? 陆蓁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 难道这个局,一开始就是针对她或者孟淮安而设的? “都这么看着我和淮安干嘛?说了一视同仁,我们自然也不会搞特殊。” 陆蓁捏了捏孟淮安的手,轻声道,“走吧,轮到我们了。” 说罢,她也不管他有没有接收到自己的暗示,率先朝二楼走去。 一行人蜂拥而入,占据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嫂子,你的房间还是你自己来吧。” 星星向来敏锐,她不知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不肯再动手了。 陆蓁扫了一眼众人,似笑非笑道:“如果你们不怕我徇私的话,我自己来也可以。” 齐静娴脸上依旧是那种漠然的神色,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倒是钱姨目光微闪,似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淮安,还是你来吧。” 陆蓁退到角落,将众人纳入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确保不会有人趁她检查时动什么手脚。 孟淮安一言不发地开始翻拣起来,他动作极快,检查得也彻底,就连死角也没有放过。 最后只剩一个衣柜时,众人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孟淮安拿钥匙打开衣柜抽屉,里面立刻出现了一叠厚厚的大团结。 屋子里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冷气,钱姨突然结结巴巴地问道:“蓁蓁,这么多钱......你是哪里来的?” “今天大堂哥的朋友向陆蓁定了一批文胸,给她付了2000块的定金。”孟淮安道, “如果你们不信的话,我可以打电话让大堂哥来作证。” “不用了。”孟青山一锤定音,“我相信蓁蓁的人品!” 孟淮安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开始在衣柜里翻翻捡捡起来。 翻到陆蓁的呢子大衣口袋时,他突然停顿了一下。 这动作极其细微,如果不注意根本察觉不了,却依然被陆蓁给捕捉到了。 她心中一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今天这一局是针对她来的! 第77章 家都要散了,还要面子做什么? 陆蓁的视线在众人身上一掠而过,随即落到了孟淮安身上。 孟淮安也在看她。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错而过,陆蓁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孟淮安似乎有一刹那的迟疑,但这犹豫在看到她眼中的镇定后,全都化为了无条件的信任。 他缓慢地收回自己的手,指尖已经多了一枚金灿灿的耳环。 满室寂静,落针可闻。 唯有陆蓁镇定地走上前去,接过那枚耳环仔细审视了片刻。 “是孟姨的那只耳环没错了。”她将耳环递给了齐静娴。 齐静娴没说话,似乎在思索什么。 钱姨突然跌坐在地,不可置信地问道:“蓁蓁,钱姨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孟淮安却在让人难堪的寂静中开了口。 “我不相信这件事是陆蓁做的!” 他将那摞让人眼红的“大团结”扔到了书桌上,冷冷地说道, “你们也看到了,陆蓁不缺钱。她凭自己的本事就能轻轻松松过上好日子,没道理会铤而走险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钱姨错愕地看着孟淮安,脸色难看得吓人, “淮安,你这么说就是认定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了?” “钱姨,事情没得出结论前谁都有嫌疑。”孟淮安皱了皱眉头,耐心解释道, “我只是在分析陆蓁不可能这么做的原因,您为什么一定要扯到您身上呢?” “东西是从我和她房间里搜出来的,你肯为她说话,却不肯为我说话,你让我怎么不多想?” 钱姨低着头,神色黯然地抹了一把眼泪,自嘲地笑了笑, “淮安,我把你当亲儿子养。原来二十几年的情份还不如你们几天的感情......” 孟淮安脸上有愧疚之色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垂眸道, “这和情份无关,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说着,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枚玉镯子和一块崭新的梅花手表。 “这是陆蓁让我保管的。这两样东西哪样不比首饰值钱?她如果真是贪得无厌的人,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据为己有?” 孟青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向陆蓁的神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随即他又怒其不争地瞪了一眼自家儿子,只差没把“恨铁不成钢”这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我也相信蓁蓁不是这种人。一个贪婪自私的人,是不会给养父母打那张欠条的!” 齐静娴眼神里带着点置身事外的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1200块她都没放在眼里,更何况是500块。这年头别说是个女人,就算是男人也未必有她这种魄力!” 这话别人听着倒也罢了,唯有孟淮安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地扫了她一眼。 孟双星与自己的双胞胎弟弟交换了一个眼神,也开口道:“我和阳阳也相信嫂子,我们没有什么证据,就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钱姨的脸色刹那间变了几变,但很快她就低头苦笑道, “说实话,我也不愿意相信蓁蓁是这种人!我和她无冤无仇的,她平白无故害我干嘛?” “可这事我真的没做过,就算闹到公安同志那里我也是这句话。” 陆蓁眸光微闪,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角,“钱姨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您和我,对吗?” 钱姨欲言又止,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陆蓁:“都这种时候了,钱姨何必还瞻前顾后的呢?您给人家留情面,人家可没打算给您留活路!” 说罢,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齐静娴。 这一眼像是给了钱姨无限的勇气,她终于开口说道, “没错,既然这件事在咱俩身上都说不通,那肯定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齐静娴像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似笑非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把首饰放到你和陆蓁的房间,陷害你们?” “齐团长,我也不想怀疑你。可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个人!”钱姨像是豁出去了,咬牙道, “毕竟这家里淮安和我关系最好,蓁蓁又是他媳妇儿,你把我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也很正常!” “齐团长,我知道你早就看淮安不顺眼了。可淮安毕竟是首长的亲骨肉,你这样做不是让首长左右为难吗?” “钱姨这话有理有据,听你这么一说,就连我自己也差点相信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了。” 齐静娴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神色,她冷冷地环视了一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到了孟青山身上, “孟首长,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报警吧!这个家弄成这种乌烟瘴气的样子,是我这个当家人的错。” 孟青山平静地对上她的视线,斩钉截铁地说道, “静娴,从此以后你不用再顾忌我的面子了。家都快散了,要面子有什么用?” 齐静娴似有触动,但很快她又低下头,避开了孟青山的视线。 别人不知道这句话的份量,但钱姨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我是粗人,没什么文化。但我知道身为军人更应该以身作则!”她垂眸沉思了片刻,忽然道, “首长说得对,确实不该为了面子就包庇犯罪份子!就应该让公安同志好好查查,最好是开除她的公职!” 她这话说得含蓄,但在场人都听出来了,她这是依然咬定这件事是齐静娴做的。 孟青山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沉默了下来,方才还坚决的态度变成了迟疑。 “钱姨说得对,是该报警!”陆蓁突然开了口,“爸,您就别再犹豫了。” “嫂子!”孟双星看陆蓁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恩将仇报”的小人,“你怎么能这样?” 齐静娴却并不在乎,而是讥笑道:“他哪是犹豫,他不过是不信我而已。” “我没有......”孟青山想否认,齐静娴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钱姨几句话就让你动摇了。孟青山,你若真的信我没做过这种事,怎么会动摇?” “孟姨,爸不是这个意思,我想他只是投鼠忌器而已。”陆蓁将目光投向钱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其实这件事不报警也可以,只要让淮安去警卫室查一查这几天咱们家有没有外来访客就知道了。你说对吗,钱姨?” 第78章 难道你想当他后妈? 钱姨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蓁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怀疑家里进了外贼,所以想让淮安查一查。” 陆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对了钱姨,这两天我们不在时,家里有来过什么客人吗?” 钱姨目光闪烁,眼底闪过一抹挣扎之色。 但很快她就摇头道:“除了陆家和远舟,这几天家里没来过外人。” “是么?本来看在淮安的份上,我还想给您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可您既然非要嘴硬,那我也只能另找证据了。” 陆蓁叹了一口气,神色顿时冷了下来,“淮安,你去给警卫室打个电话,查一下最近一周的访客记录。” “我去!”孟双星自告奋勇。 见她风一样蹿了出去,钱姨脸上的血色顿时退了个干干净净。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孟淮安的方向不断磕头。 “首长、淮安,你们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也不知道那小畜生会无法无天,我都把自己的工资全部给他了,没想到他还敢背着我偷齐团长的钱!” 她磕得很用力,片刻功夫额头上就起了一片红印。 孟淮安轻轻阖上眼睛,黑色长睫拼微微抖动着,一直没什么情绪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失望之色。 “我一直跟自己说,您不会做这种事......” 他声音很哑,带着些自嘲的意味,看起来十分疲惫, “钱姨,这些年您装得真像啊......” “淮安,真的不是我!这些年我从来没拿过孟家的一针一线,这次要不是被那小畜生逼得走投无路了,我也不会吃了猪油蒙了心!” 钱姨匍匐到孟淮安脚下,双手扯着他的裤腿哀求道, “淮安,看在我一手把你养大的份上,你就饶了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刚才我就想说了,钱姨,您口口声声说把淮安当亲儿子养,可他亲爹还在呢,您把他当儿子,难不成是想做他后妈?” 陆蓁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笑道, “再说了,小时候您确实带过淮安,可每个月的工资,我爸没少您的吧?淮安的生活费也是我爸出的吧?怎么到您这儿,淮安就变成您一手养大的呢?” 钱姨心虚地眨了眨眼睛,随即又慌乱地低下头,哽咽道:“我不过是一时口误,蓁蓁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原来如此.......”齐静娴的目光在钱姨和孟青山之间来回扫视了片刻,若有所思道, “我就说这些年我待你不薄,几乎把你当成半个家人一样看待,为什么你还能做出这种栽赃构陷的事情来?原来是你一直惦记着孟青山啊!” “事到如今我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你们拿捏。你们要给我扣帽子,我也没有办法。”钱姨矢口否认, “东西确实是我家小畜生拿的,我这个当妈的难辞其咎,可你们说的那些龌龊事我没想过也没做过!” “齐团长,我知道我护着淮安,让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但你也是女人,事关一个女人的名节,你可不能给我泼脏水啊!” “钱姨的意思是,东西是你儿子拿的,和你无关。” 陆蓁突然打断她,“你只是一时糊涂,才包庇了你儿子,对吗?” “对。我知道时那小畜生已经把钱花了,我拿不出那么多钱赔偿,他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坐牢,才会一时糊涂做了错事。” 钱姨泪如雨下,哽咽道,“首长你知道的,当年为了奶淮安,我才不得不忍痛把儿子给了我前夫。” “这么多年我一心扑在这个家里,对他疏于管教,才会让他做下错事。看在咱们同为人父母的份上,你能不能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保证,就算当牛做马我也会还了那500块。但求你别让他坐牢,如果坐了牢,他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孟青山还没来得及答话,孟双星突然兴冲冲地跑了上来,一脸崇拜地看着陆蓁, “嫂子,你是怎么猜到的?就你和大哥扯证那天,钱姨的儿子洪胜曾经来过咱们家。” “我猜到的不仅是这些。”陆蓁将目光投向了钱姨, “钱姨,你刚刚说钱和首饰都是你儿子拿的,对吗?” 钱姨在她犀利的目光下低下了头,咬牙道:“对!” “你撒谎!”陆蓁厉声说道,“钱是你儿子偷的没错,可首饰却是你故意拿走的。” 钱姨的手指甲用力地扣住了地板缝隙,“我没有!” “你不用狡辩,若东西都是你儿子拿的,这些首饰早就被他变卖了,怎么会留到现在?”陆蓁有条不紊地反驳道, “而且装钱的那个抽屉有被动过的痕迹,看手法分明是惯犯。可装首饰的抽屉却没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在东窗事发后偷了孟姨钥匙打开的。” “之前我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孟姨都打草惊蛇了,你还会把首饰留在自己屋子里?后来我才想明白你这么做的原因。” “你偷孟姨首饰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卖钱,而是为了混淆视听、栽赃嫁祸!你故意留下这么大一个破绽,又把金耳环留在我的大衣口袋里,就是想祸水东引。” “你胡说八道!”钱姨愤怒地抬起头来,平日里总是带笑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几分狰狞, “蓁蓁,我知道你不想让淮安给我养老,但你不能这么冤枉我!” “到了现在你还在挑拨离间,钱姨,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陆蓁没理她,继续说道, “我在这家里根基最浅,之前因为和陆家的事又坏了名声,所以你觉得我是最好拿捏的。” “只要栽赃嫁祸成功了,你和你儿子就可以在这件事情上完美隐匿,那五百块钱自然也就赖不到你头上了。” “可你万万没想到,这家里每个人都肯为我说话。所以你只能转移目标,把脏水泼到了孟姨身上。” “原本你胜算很大。毕竟以淮安的性子,只要和孟姨相关,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你这一边。可你做梦也没想到,这一次淮安竟然会保持中立。” 第79章 你们没圆房,她算你哪门子妻子? “这不全都是因为你吗!” 钱姨眼中的怨毒和恨意在这一刻终于无法遮掩,她死死地盯着陆蓁,咬牙切齿地说道, “从小到大,淮安最听我的话了。可你才不过认识他几天,他就被你哄得晕头转向的。陆蓁,你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 说罢,她又抱住孟淮安的小腿,声泪俱下地哀求道, “淮安,你别信她的花言巧语。她是被齐静娴收买了,才会故意挑拨咱们的关系的!” “到了现在你还在颠倒黑白!淮安为什么最听你的话?还不是因为你从小到大都在给他不断洗脑!” 陆蓁气极反笑道,“你口口声声说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可你却不断给他灌输仇恨,挑拨他和家人的关系。”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这些年淮安之所以如此偏激,全都是拜你所赐!” “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给他灌输了什么错误的信息,但要在一个年幼没有判断力的孩子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却是再容易不过了。” 说到这里,陆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孟淮安。 孟淮安紧抿了唇角,双肩绷得死死的,幽黑锐利的眼眸里像是有乌云在沉沉翻滚。 孟家人则错愕地看着钱姨,眼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你靠着挑唆淮安,不断制造他和孟姨之间的对立,把这家里搅得鸡犬不宁!” 陆蓁继续说道,“如果不是爸真的看重淮安,孟姨又委屈求全,这个家早就被你给拆散了!” “你含血喷人!”钱姨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陆蓁,眼底除了愤怒还有害怕, “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勾引妹夫不说还挑拨婆家,难怪你养父母要把你撵出家门呢!” “像你这样心肠歹毒的搅家精,谁家要是留下你,非得被害得家宅不宁、家破人亡不可!” “闭嘴!”孟淮安的目光如万年寒冰,冷冷地扫向了钱姨。 钱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淮安,你竟然为了这个小贱人凶我?” 孟淮安像是不认识她一般,看她的目光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她是我妻子,谁也不可以当着我的面诋毁她!” “淮安,我知道你是为了摆脱这个家才会和她扯证的。” 钱姨像是豁出去了,一不做二不休道,“你和她都还没圆房,她算你哪门子妻子?” 孟青山愕然地看向自家大儿子,“淮安,你是打算搬出去住吗?” 孟淮安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 “算了,是我这个当爹的失责,你想走就走吧。”孟青山像是自嘲般苦笑了一下, “这些年是我亏欠了你,当年我如果不一心扑在工作上,你也不会被人挑唆得如此偏激。这些都是报应啊......报应......” 孟淮安没吭声,捏成拳头的指节微微发白,露出手背青白交加的筋脉来。 孟青山又道:“淮安,你恨我可以,但不要连累无辜的人。蓁蓁是个好姑娘,你......你不要辜负她!” “你放心,蓁蓁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会辜负她的!”孟淮安终于开了口, “我们现在之所以没圆房,是因为她准备考大学,这时候怀孕不是个好时机,我不能在这种事情上拖她后腿。” “当真?”孟青山脸上终于露出了点喜色,“淮安,你没骗我吧?” 察觉到陆蓁朝自己投来的目光,孟淮安突然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他低头掩住了眼底的风云起伏,清冷的脸上露出微不可察的赧然之色,“我拿这种事骗你做什么。” “那就好。”孟青山这才松了一口气,欣慰地笑道, “有蓁蓁在,就算搬出去了,我相信你们以后的小日子也会过得很幸福的。” 说着,孟青山话锋一转,神情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淮安,原本你已经是成年人了,我不该干涉你的事情。但你要帮钱姨养老这件事我不同意!” “有她在,只会搅得你家宅不宁。她当着你的面都敢诋毁蓁蓁,如果你回部队了,你觉得蓁蓁会是她的对手吗?” 钱姨愕然地看向孟青山,一脸的不可置信。 开什么玩笑,陆蓁比猴子还精! 她怎么会不是她的对手??? 如果没有她,孟家人到现在还被她耍得团团转! 如果没有她,这次她本来是可以稳操胜券的。 可陆蓁这个小贱人一来就毁了她的一切,让她多年布局功亏一篑! 这些年她费尽心思挑拨孟淮安和孟家人的关系,为的不就是让他给自己养老吗? 如果孟淮安不给她养老了,她又爬不了孟青山的床,以后她还指望谁去? “淮安,你不会这么绝情的对不对?就算这件事我做错了,但我这么多年的付出不是假的啊!” 孟淮安用力地闭了闭眼,藏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决定。 陆蓁也沉默地注视着他,没有开口的打算。 诚然她可以在这时候开口动摇孟淮安的决定。 可有些东西如果孟淮安自己想不明白,即便她能动摇他一时,也动摇不了他一世。 真相已经清楚明白地摊在眼前,如果孟淮安依然拎不清,那她也不必对他有更多期待了。 “钱姨,谢谢您这些年对我的照顾。但是抱歉,我要食言了!如果您是老了、残了,甚至瘫痪在床,我都可以为您养老送终。” 孟淮安缓缓蹲下身子平视着她,用极轻却极坚定的声音说道, “但您犯了原则性的错误,身为一个军人,我如果继续纵容您,那就对不起自己的这身军装了!” 钱姨眼前一黑,几乎当场晕厥了过去。 她死死地抓住孟淮安的手臂不肯放手,孟淮安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没什么情绪地说道, “爸,剩下的就交给您处理吧。” 孟青山眼中闪过一抹惊愕之色,确定自家长子没有跟自己开玩笑后,他又下意识看了一眼齐静娴。 齐静娴神色平静,看向钱姨的目光甚至带着几分悲悯。 “报警吧!”孟青山道,“你说得对,身为军人我们更不能因为私情就纵容了这种犯罪份子。” 钱姨一听,彻底昏倒在地。 “爸。钱姨说,当初是因为孟姨第三者插足才会让您和我妈婚姻破裂的。” 孟淮安在孟青山准备离开时开了口, “事到如今我想问您一句,当初您和我妈,是为什么离婚的?” 第80章 孟淮安,这不是你的错! 所有人都没想到孟淮安会问出这句话,包括陆蓁在内。 这些日子陆蓁看得很清楚,孟母就是孟淮安的雷区,谁也碰不得! 以孟淮安的性格,在今天之前,他是绝不会问出这句话的。 现在他既然问出口了,就代表他愿意给他和孟青山一个机会,在这件事情上做个和解。 从前他像只困兽一样把自己囚禁在创伤里,封闭了自己的五感,不愿意睁开眼睛看看这个真实的世界。 所以这句话不只是他和孟青山的和解,也是他和自己的和解。 不知为何,陆蓁突然有些紧张,掌心也不知不觉浸出了一层湿漉漉的汗渍。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看向孟青山,等待着他的回答。 孟青山挺直的脊梁仿佛被这句话给压弯了。 他沉默地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见状,齐静娴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但那抹嘲讽很快又化为了难以言说的酸楚。 她转身回了卧室,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箱,然后默默环视了一眼这个自己曾经住了许多年,带给她无数欢乐和痛苦的屋子。 闭眼的瞬间,她将眼底的不舍和留恋全部隐入了深不见底的瞳仁里。 龙凤胎像根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妈,你别走!”见她提起箱子,孟双星连忙抱住她的腰,撒娇道, “如今已经真相大白了,坏人也已经被带走了。你就原谅爸这一回,别再生他的气了好不好?” “傻瓜,我和你爸的事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我们的问题,也不单单是因为你哥。” 齐静娴抬手揉了揉一对儿女的脑袋,眼底有愧疚也有温柔,却没有一丝动摇, “妈累了,不想再过这种生活了。你们在家里照顾好自己,我先去文工团住一段时间。等我和你爸......解决了我们的事,不管你们想跟谁妈都没意见。” “妈......”孟双星鼻子一酸,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你真的狠心不要我和阳阳了吗?” 齐静娴心里一阵酸楚,她猛地握住了行李箱,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隐隐泛白。 “姐,让妈走吧!”一直沉默的孟双阳突然开了口。 他竭力把青涩单薄的背脊挺得笔直,似乎这样就能用他单薄的肩膀为自己的亲人撑起一片天空。 “你也知道,这些年妈过得不开心。为了咱们俩,她已经委曲求全很多年了,现在是时候该让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孟青山像尊石雕般沉默在站在走廊上,听到这话他突然佝偻了身躯,双手捂着脸慢慢地滑向地面。 “妈,走吧,我和星星送你到文工团去。” 孟双阳接过母亲手里的行李箱,像个兄长似的搂过了自家姐姐,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星星的,你一个人也要照顾好你自己......” “咱们阳阳长大啦,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 齐静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抬手揉了揉一双儿女的脑袋。短暂的迟疑后,又接着补充了一句, “别怨你大哥,这些年......他心里也挺苦的!你们还有我疼,可他心里却只有仇恨......” “大哥现在有嫂子疼啦!”孟双星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道, “妈你放心吧,我和阳阳要是连这点好歹都分不清,也就白瞎了你和爸这么多年的教育了。” “也别怨你......爸......”齐静娴有些艰难地说道,“他也......挺不容易的。” 走廊上,听到这句话的孟青山再也忍不住,无声地哽咽起来。 但听到箱子拖拽的声音,他又连忙用手抹干了眼泪,狼狈地躲进了书房里。 。 从派出所录完口供出来,已经是晚上9点了。 陆蓁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快步追上了孟淮安。 从刚才在派出所开始,孟淮安就显得异常的沉默。 陆蓁有些闹不清楚他的沉默究竟是因为钱姨,还是因为孟青山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孟淮安。”她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你饿了吗?” “你饿了吗?”孟淮安像是刚刚从走神中惊醒过来,看她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歉然, “抱歉,因为我家的这些破事,让你跟着一起遭罪了!” 陆蓁停下脚步,安静地看了他片刻才若无其事地打趣道:“怎么,现在就变成你们家了吗?” 孟淮安突然沉默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垂眸苦笑道:“以前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陆蓁,我是不是个特别糟糕的男人?和我扯证,是不是让你受委屈了?” 月华如水,寂静地洒落在他的身上。 退去了冷硬强势的外壳,这一刻的孟淮安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眼底充满了对自己的怀疑和自责。 陆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不十分痛,但却酸酸涨涨的有些难受。 “你想听真话吗?”她对上他的视线,轻声问道。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轻轻蜷缩了一下,过了片刻,孟淮安才轻轻“嗯”了一声。 “有时候你性格确实挺臭的,而且还挺偏激,动不动就甩脸子给我看!”陆蓁道。 孟淮安幽邃的黑眸中快速闪过一抹黯然之色,他用力地掐了掐掌心,哑声道:“抱歉,我......” “但是这些我都可以理解。任谁从小就被不断灌输仇恨的思想,也会变得偏激暴躁、敏感易怒。” 陆蓁飞快打断他,继续说道,“可是孟淮安,这不是你的错!” “在这件事情里,你也是个受害者,所以你千万不要把责任怪到自己身上。” 孟淮安愕然地抬头,眼底如潮水汹涌,跌宕起伏,“陆蓁......” “孟淮安,你小时候一定过得很难吧?” 陆蓁脸上露出一抹温柔到不可思议的笑容,然后伸手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一触即分,快得孟淮安甚至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下一秒,女孩儿已经踮起脚尖,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夜色中,她看他的目光充满了温柔与怜爱。就仿佛在透过他,看向小时候那个幼小又无助的孟淮安。 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干净、纯澈、坦荡,不带一丝情欲。 “孟淮安,都过去了!从今天开始,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第81章 你不能剥夺他知道真相的权力 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开了浓重的夜色,孟淮安如深渊般暗沉的眼眸里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 但下一秒,他却骤然转身背对着她,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 “孟淮安?”陆蓁探过脑袋,想要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一双粗糙的大掌突然蒙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他声音又沉又哑,还带着一丝狼狈。 “哦。”陆蓁乖乖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者只是片刻,孟淮安终于在寂静中开了口,“谢谢你,陆蓁。” “啊?”陆蓁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道谢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要不是你,我也许还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被钱姨牵着鼻子走,看不清楚事情的真相!” 孟淮安神色认真地说道,“我不敢想象,如果继续这么偏激下去,自己会铸成什么样的大错?” “那也是因为你肯相信我的缘故。”陆蓁想了想,笑道,“如果非要感谢我的话,就多给我讲几道题吧。” “好。” 两人回到家时,客厅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听到厨房里传来的碗碟碰撞声,陆蓁走进厨房一看,就被满地狼藉给惊呆了。 “你们这是想造反呢,还是不想过了啊?” “嫂子,你回来啦!”孟双星双手沾满了面粉,就连鼻尖上也是粉白一片,看起来狼狈极了, “我和阳阳想做饭,可是我俩太笨了......啥都不会!” 小姑娘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可陆蓁分明看到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氤氲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还是我来吧。”陆蓁扯下围裙系在身上,指着满地狼藉说道, “你俩把这灾祸现场给我收拾一下,然后在旁边看我是怎么做的。” “遵命,嫂子。”龙凤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见盆里面糊黏答答的,分明是水加多了的缘故。 陆蓁转身去小院里扯了一把翠绿的春韭切碎了放进面糊里。 又打了四个鸡蛋,加了些白日里姜宁宁带来的虾皮,拿猪油烙了一摞香喷喷的鸡蛋韭菜饼。 烙饼的同时她又熬了一锅土豆粥,加了些猪油、盐和葱花进去调味,再炒了个油渣白菜和酸辣土豆丝。 龙凤胎一边给她打下手,一边拿小本默默地记着做菜的步骤。那认真的模样,仿佛他们是在参加什么重大的比赛。 “开饭了,星星,去叫爸和你大哥下来吃饭。” “嫂子,你这厨艺真是绝了!” 孟双星塞了一块鸡蛋韭菜饼在嘴里,一边狼吞虎咽地咀嚼一边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也就马马马虎虎吧,你觉得好吃是因为你饿坏了。” 陆蓁被她逗乐了,转身时却看到孟双阳一本正经地咽了咽口水,一副想吃又不好意思吃的模样。 她于是将盘子递到了他面前,笑道:“阳阳,你也尝尝。” 孟双阳这才拿了一块鸡蛋韭菜饼斯斯文文地吃了起来。 紧接着他眼前一亮,吞咽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几分。 “嫂子,这饼好吃的,能香掉舌头那种。” 陆蓁没想到自己竟然因为一块鸡蛋韭菜饼收获了孟双阳的第一声嫂子。 她忍不住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笑道:“好吃就多吃点,不够嫂子再给你们做。” 正说着,孟淮安和孟双星从二楼上走了下来,身后却没有孟青山的影子。 “爸说他不饿,让我们自己吃。”孟双星方才的欢喜变成了沮丧。 “你们先吃,我上去看看。” 陆蓁拿托盘端了饭菜上楼,一推开门就发现书房里没有开灯,只有满室月华透过玻璃窗在孟青山身上洒落了一身寂寥。 “爸,您是家里的主心骨,不吃饭可不行。您要是也倒下了,让星星和阳阳怎么办?”陆蓁将饭菜放到了书桌上。 “我知道了,放那儿吧。”灯光亮起的同时,孟青山半眯了眼眸,迅速拿手遮挡了眼睛。 见他眼眶微红,陆蓁转身想走,未行两步又停下脚步。 “爸,我能冒昧问您个问题吗?” “你说。” “关于淮安生母的事,您为什么不肯告诉他真相?” 孟青山转身看向窗外的夜空,良久没有说话。 陆蓁在他三缄其口的沉默中嗅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不管真相有多残忍,那都是他的生母。”陆蓁轻轻叹了口气,道, “爸,可能我说这话有些冒犯。但您不能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剥夺他知道真相的权力。” 孟青山背脊一僵,他惊愕地回头看向陆蓁,眼底的情绪汹涌起伏。 “蓁蓁,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陆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隐瞒的结果您也看到了不是吗?如果当初您直接告诉他真相,结果未必会比今天更糟糕!” “你说的有道理,只是......”孟青山沉默片刻才涩然地笑了笑,“蓁蓁,你让我再想想吧。” 陆蓁心知很多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改变的。 她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欲走。 身后,传来孟青山感激的声音,“蓁蓁,今天谢谢你!淮安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气。” “淮安他很好。”陆蓁道,“能遇到他也是我的福气。” 陆蓁迅速带上书房门,才刚转了个弯,就看到了站在楼梯上的男人。 他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沉静的黑眸里藏了些她看不懂的神色。 陆蓁微微一怔,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想等你一起吃饭。” 陆蓁以为他要问点儿什么,但他却绝口不提方才的事情。 两人回到饭厅,发现双胞胎还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子前等着他们,并未动筷。 仿佛经缝骤变之后,他们一天之内就从两个懵懂无知的孩子长成了两个小大人。 “嫂子,快来。” “好。”陆蓁一边给两人碗里夹菜,一边问道,“明天想吃什么,嫂子给你们做?” “嫂子,我和阳阳都商量好了,我俩不想再要保姆了。” 孟双星往嘴里送了一筷子油渣白菜,正色道, “我们知道你要复习高考,时间紧张,不能让你天天给我们做饭吃。但能不能麻烦你教教我们怎么做菜。以后早饭和晚饭都由我和阳阳包了。” 第82章 我可以抱抱你吗? 陆蓁知道两个孩子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心里说不出是心酸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 她本来也有教他们做菜的意思,闻言也不推辞,“好,由明天开始,嫂子就收你们为徒了。” 孟淮安突然轻咳一声,“做菜的事,我能学吗?” 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他,“你学这个做什么?” 孟淮安耳根微红,他不动声色地往陆蓁碗里夹了一筷子油渣白菜,这才慢腾腾地说道, “技多不压身嘛。再说了,我们野外任务时经常都只能啃干粮,偶尔也想改善一下伙食。” 陆蓁不疑有他,笑着打趣道:“教你可以,不过得先叫声师傅来听听。” 龙凤胎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孟淮安瞪了自家弟妹一眼,干脆直接往陆蓁嘴里喂了一块鸡蛋韭菜饼,堵住了她的嘴。 吃完饭,龙凤胎自觉包揽了洗碗等家务活。 陆蓁回到卧室洗了个战斗澡,就坐到书桌旁埋头认真复习起来。 夜色渐浓,皎洁的月亮不知何时隐入了乌黑的云层之中。 窗外狂风大作,像是要变天的样子。 陆蓁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到孟淮安走到她身后,用大掌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 “快十二点了,明天再复习吧。” “好。”陆蓁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她刚抬了个手,身后的男人就已经发觉了她的意图。 修长的手指无声地滑到了她的太阳穴,轻轻按捏起来。 陆蓁舒服地叹了口气,打趣道:“孟淮安,你这手法到底打哪儿学的,简直比按摩师还要专业!” “按摩师?”孟淮安挑了挑眉,看她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审视。 陆蓁自知失言,不肯再说,她正想岔开话题,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道闷雷。 “要变天了,去把阳台的衣服收了吧。” 孟淮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去了阳台。 等他收好衣服回来时,陆蓁已经躺进被窝阖眼假寐起来。 见她黑睫微微颤抖,孟淮安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这丫头估计自己都不知道,每次她想要逃避什么的时候,都是这副掩耳盗铃的模样,让别人想不发现都难。 他轻轻在她身旁躺了下来,扯了被子的一角搭在了自己身上。 察觉到他的动作,身旁的女人迅速翻了个身,拿背对着他的方向。 她雪白的脖梗在被褥间若隐若现,像是一种无声的诱惑,轻易就勾起了他体内的躁动。 孟淮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将双手搁在胸前,静静闭上了眼睛。 窗外,惊雷更响。 馥郁的幽香随着屋内躁动的风一阵接一阵地钻入鼻尖,搅动着孟淮安本就不安的心湖。 “陆蓁,你睡了吗?” 孟淮安的手指虚虚地搭在了陆蓁的肩头,但不知为何,半晌也没有落下去, “没睡的话,可以陪我聊一会儿吗?” 黑暗中,陆蓁轻轻眨了眨眼睛。 她其实很怕孟淮安继续追问刚才的话题,但她也能感觉到,身旁的男人此刻情绪有些低落。 她无声叹了口气,翻身正对着他,“你睡不着吗?” “嗯,除了这两天,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孟淮安的指尖终于落了下去,搁在了她的肩头,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整宿整宿的失眠,一直睁眼到天亮。” 陆蓁稀薄的睡意因为这句话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愕然地看向与她只有咫尺之遥的男人,直觉他是想对自己说些什么? “为什么?” 窗外雷声渐密,一道闪电从天空划过,照亮了孟淮安俊美又落寞的眉眼。 “因为......”他刚开了个口,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两人迅速对视一眼后,陆蓁整了整衣衫,打开了房门。 “嫂子......”孟双星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眼角还挂着泪痕,猛地扑向了陆蓁的怀抱,可怜兮兮地说道, “嫂子我睡不着,你能陪陪我吗?” 小姑娘像是做了噩梦,小脸在窗外闪电光的照映下有些苍白。 陆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孟淮安,却见他也微抿了唇角,正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那模样,活脱脱一副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小朋友。 “好,嫂子陪你。”陆蓁给孟淮安递了个眼色,陪着孟双星回了她的卧室。 一躺下,小姑娘就迫不及待地钻入了她怀中,抱着她的腰后怕地说道, “嫂子,我刚刚梦到我妈肚子里的小妹妹没了,流了好多血......” 陆蓁拍了拍她的背部,温柔地安抚道:“别怕,梦都是反的......” 话未说完,她猛地惊了一下。 想起白日里王医生欲言又止的模样,陆蓁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 “星星,你妈她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小姑娘自知失言,把脑袋埋在她怀中,不肯再说。 陆蓁也不逼她,只拿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她的背部,嘴里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陆蓁都以为她睡着了,怀中的小姑娘才突然冒了一句。 “嫂子,我妈不让我告诉任何人,你帮我保密好不好?” “好。” “我妈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放心吧,你妈她一定会没事的。” 许是得了陆蓁的保证,小姑娘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陆蓁也被她感染了睡意,眼皮渐渐沉了起来。 可想起孟淮安方才期待的眼神,她的睡意又瞬间一扫而空。 陆蓁光着脚板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出了屋子,刚一打开门,就被走廊尽头那点猩红的光点给吸引住了。 窗外细雨密布,温柔地滋润着大地。 孟淮安不知已经在那儿站了多久,额上的发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带了些微的潮意。 听到声音,他缓缓转过身子,漆黑如玉的眼底有细碎的光芒一闪而过。 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草味,陆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孟淮安摁灭烟头,抬手接住了屋檐下滴落的雨水, “两个月前,也是一场雨夹雪的天气......” 带了些哽咽的声音戛然而止,孟淮安用力闭了闭眼,藏着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与绝望。 然后他猛然转过身,冲陆蓁伸出了手臂,“陆蓁,我可以抱一抱你吗?” 第83章 大型人形取暖器 陆蓁没有丝毫迟疑地张开了自己的手臂。 可还没等她抱上去,孟淮安已经长臂一捞,用力将她箍进了怀中。 这是一个几乎让人窒息的拥抱。 孟淮安像是个溺水的人,竭尽全力地想要抓住她这块救命的浮木。 他的力道很大,似乎想要将她揉碎了揉进自己的身体骨血里。 两个人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可这一刻,她在他身上感受不到哪怕一丝丝的冒犯和情欲,有的只是难以言说的哀伤。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但由他微微颤抖的身躯,她似乎听到了他求救的声音。 “孟淮安,一切都会过去的!” 暗夜中,她的声音像是有魔力般,温柔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不管你曾经遇到过什么,那都是过去式了。孟淮安,我们一起向前看好不好?” 孟淮安没吭声,他低着头,将脑袋深埋在她的肩窝里。 陆蓁的肩骨被他的下颌骨抵得隐隐作痛,她刚想换个姿势,下一秒,却感到了些微的潮意。 她微微一怔,便再也不敢动了。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寂静的暗夜里,听雨点敲打落花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阵寒风携裹着细雨从阳台上吹了进来,冻得陆蓁打了个寒颤,孟淮安才像如梦惊醒般,缓缓抬起了脑袋。 “冷了吗?”他刚一张口,陆蓁就被他嘶哑的嗓音吓了一跳。 “其实也还好。”陆蓁笑着打趣道,“有你这个人形保温袋在,再冷也不会冷到哪里去的。” 孟淮安没说话,大掌在摸到了她冰凉的手臂后微皱了眉头。 他突然弯下身,长臂捞起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陆蓁被他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进了房间,孟淮安将人放在了床上。 还没等陆蓁反应过来,他的手掌已经顺着她光洁的小腿往下一滑握住了她赤裸的脚。 “别,脏的!”她下意识地想要缩回脚。 “太凉了......刚才都怨我,不该让你光脚在地板上站那么久的。” 他用大掌包裹住她凉得吓人的脚掌,想要把它们给捂暖和了。 但随即他又放弃了这个举动,转身去了卫生间。 等再回来时,他手上已经多了一盆热水。 “烫个脚吧。”他将脚盆放到她面前,还没等陆蓁回过神来,就已经捞起她的脚替她洗了起来。 陆蓁潋滟的桃花眼因为过于惊讶,都变成了圆圆的猫眼。 她甚至忘了挣扎,只一脸呆滞地看着为她洗脚的男人,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睛有跌宕的情潮不断涌动。 这种情绪并不十分激烈,却绵长悠久,久久没有退去。 “已经两点过了,早点睡吧。” 等孟淮安倒完洗脚水回来,陆蓁还在发呆。见状,孟淮安这才后知后觉地生出一点不好意思, “你的脚一直都这么凉吗?” “嗯,一入冬就这样,老毛病了。”陆蓁安静地躺在了他身边。 孟淮安:“回头我找个老中医给你看看,他祖上是御医来着,岐黄妙手,那瓶祛疤膏就是他那儿弄的。” 陆蓁在黑暗中看着他俊逸料峭的侧颜,良久才低低地答了个“好”字。 “睡吧。”孟淮安长臂一捞,将她抱入自己怀中。 陆蓁紧张得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以为他会做点儿什么,但他却什么都没做,只用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后脑勺。 窗外,雨点敲落在芭蕉叶上,和孟淮安强有力的心跳声混在一起,仿佛变成了一首动听的催眠曲。 陆蓁在这样催眠声中很快进入梦乡。 一夜沉酣,等她再次醒来时,雨已经停了。 身畔空荡荡的,不见了孟淮安的踪影。 陆蓁刚翻了个身,就发现自己的双脚被人抱在了怀中,已经被捂得暖暖和和的了。 “醒了?”孟淮安的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微哑,十分自然,半点也听不出任何尴尬。 “嗯。”陆蓁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平静一些, “我是不是睡过头了?完了,星星和阳阳还要上学,我还得给他们做早饭呢!” 孟淮安放开她,翻身下床朝卫生间走去,“别担心,我拿了钱和粮票让他们去食堂吃了。” 陆蓁“哦”了一声,她躲在被窝里换了衣服,等孟淮安洗漱完毕,才慢腾腾地进了卫生间。 洗脸盆里已经接好了热水,就连她的牙刷上也挤好了牙膏。 这种状态,让陆蓁脑海中莫名闪过“老夫老妻”这个词语。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从昨晚开始,孟淮安似乎就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可还没等她想明白,孟淮安已经在卧室里说道:“我今天上午有安排,得出门一趟。一会儿你要出门吗?要的话我顺路捎你一程。” “要。”陆蓁连忙举手,“我得去一趟旗袍店。” 见她脸上带了些许兴奋之色,孟淮安若有所思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旗袍店的老板帮你加工内衣吧?” “聪明!”陆蓁扔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孟淮安却突然抬手,十分自然地擦掉了她唇角的泡沫。 “可上面不是不许雇工吗?” “放心吧,我已经想好对策了。”陆蓁假装没发现他过于暧昧的动作,极其自然地转身朝楼下走去。 见她看似镇定,实则已经走成了顺拐,孟淮安狭长的眼眸里有狡黠之色一闪而过。 早饭是孟淮安从军区食堂打来的豆汁、糖油饼、包子和粥,两人简单吃完后就一块儿出了门。 把陆蓁送到目的地后,孟淮安俯身替她解开安全带,然后抬手将她散落脸颊的发丝捋到了耳后。 陆蓁本想说点儿什么,可见他一脸淡定,她又觉得自己如果说了反而落了下乘。 “中午我来接你?”孟淮安抬手看了一下时间,道,“11点半之前我能结束。” “不用了,我和季老板应该谈不了多久就会结束。”陆蓁摇了摇头,“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你中午想吃什么?”孟淮安也没勉强,又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笑道, “等一会儿办完事了,我给你买回来。” 第84章 无师自通的学霸 陆蓁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她也淡淡笑道:“你买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不挑的。” “好。” 她跳下车子,才走了几步身后就有脚步声追了上来。 “还有什么事吗?” 她话音刚落,他已经强势扣住她的手腕,速度极快地将那款崭新的“梅花”手表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戴着吧,出门在外没个时间会很不方便的。” 他像是不经意般,抬手揉了揉她的耳垂。 她被那酥麻的感觉给电了一下,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他已经跳上吉普车走了。 这一套“组合拳”打得如行云流水,要不是知道上辈子孟淮安到死都是个单身狗,她只怕早就将他当成情场高手了。 难道学霸在这种事情上也能无师自通的? 陆蓁心里暗自腹诽着,耳根却渐渐红了。 季师傅的旗袍店也是个家庭作坊,藏在后海胡同的一个大杂院里。 陆蓁去的时候他正在改一件旗袍,见了她,季师傅连忙笑着起身道:“陆姑娘,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一见他这样,陆蓁就知道有喜事,她挑眉笑道:“怎么,文胸卖出去了?” “不只是卖出去了,还很顺利。”季师傅道, “一开始我还不好意思,还是我家那口子看不过去了,厚着脸皮给人推销了几句。谁知人家只试了一回,就二话不说掏钱买了。第二天还给我介绍了个客人过来。” “那敢情好,咱们这也算是开门红了!” 陆蓁接过季师傅递过来的钱,二话不说把回扣当场给了他,喜得季师傅连连冲她道谢, “正巧我今天又带了几套成品过来,顺便啊还想和您谈桩买卖。” 不出陆蓁所料,代加工的事谈得很容易。 季师傅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接了她的定金,和她约定了取货的时间。 因为代加工的只是胸罩需要裁剪和缝制的那一部分,剩下的工艺流程全靠陆蓁自己完成,所以陆蓁完全不怕季师傅“偷师”。 她给他详细讲解了制作技巧,季师傅是这方面的行家,一点就通,完全不用她费什么心思。 “花色方面,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季师傅也是个聪明人,见陆蓁的目光在绸缎上流连,却一直没有吭声,就明白是这些绸缎料子让她都不满意了。 “现在的这些绸缎都太花哨了。”陆蓁道, “最好是纯色暗纹的,素一点。就先选暗红、纯黑、天蓝这三个颜色吧。” “这个没问题。”季师傅想了想才说道,“我和丝绸店那边有交情,应该能够拿到这样的货。” 敲定了诸多事宜之后,陆蓁就坐着公交车去妇联找到了秦婶儿。 “蓁丫头,我这儿正发愁呢你就来了,这真是瞌睡遇到枕头,你可真是秦婶儿的救星啊!” 秦婶儿一听她的来意,立马热情地笑道, “你知道的,咱大院有好多都是随军军嫂。其中一部分来得晚,又赶上知青返城潮没安排上工作,只能在家闲着。” “这一个人的工资得养一家好几口人,还得月月往老家寄钱给父母,日子就难免过得拮据。这不,最近不断有军嫂找我想办法帮她们安排工作。你说街道都没有办法,我一妇联的能有什么办法?” “能为嫂子们尽一点微薄之力是我的荣幸。”陆蓁本着“先说断,后不乱”的原则,正色道, “但是秦婶儿,我这边对质量的要求很高,所以您帮我找的人必须是缝纫技术过硬的,这是硬性要求。” “这事包在我身上。你放心,秦婶儿坑谁也不能坑你啊!” 秦婶儿拉着陆蓁的手就朝大院走,“走走走,咱们趁热打铁,先把这件事落实了再说。” 秦婶儿帮陆蓁找了五个军嫂,都是心灵手巧的那种。 因为丝绸文胸都交给了旗袍店的季老板,所以剩下的纯棉文胸陆蓁就全部交给了这五个军嫂。 害怕她们做出的东西不合格,陆蓁还专门拿了一块旧布当着几人的面演示了一遍。 确定她们都听懂了,陆蓁这才付了定金,起身和秦婶儿告辞。 谁知一出门,就冤家路窄地撞上了陆嘉兰和许敬明。 许敬明一反之前的清高,与陆嘉兰十指相扣,十分亲密。 见到陆蓁,他微微一怔,眼底随即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 但不知为何,他却并未像往常一样松开陆嘉兰,反而还抬手搂住了她的腰肢。 陆嘉兰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之色。 她挑衅地看了一眼陆蓁,像是宣誓主权般,几乎将半个身子都压在了许敬明怀里。 “姐,这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你该不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特意跑来凑热的吧?” 陆嘉兰脸上的得意很快变为了嘲讽和鄙夷, “我跟你说,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卖!你当初既然寻死觅活地和陆家断绝了关系,现在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你在说什么狗言狗语呢?”陆蓁皱了皱眉头,“能说点别人能听懂的人话吗?” 听到动静,秦婶儿和几个军嫂从屋子里跨了出来。 “嗐,刚才忙着办正事儿,我就忘了跟你说了。蓁蓁你还不知道吧,昨天你陆叔叔又高升了一级,不过比起你公公来说,还是差了点儿......” 秦婶儿一面为陆蓁答疑解惑,一面拿眼斜睨了一眼得意洋洋的陆嘉兰, “有人狗眼看人低,觉得你是想回来和她抢风头抢好处,可不得你防着你点儿吗!” 陆蓁这才恍然大悟。 “你们!”陆嘉兰被秦婶儿的阴阳怪气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如今你也跟着水涨船高了,要学会大度点,别动不动就甩人脸子。在外面也得作风端正点儿,要不然丢了你大家千金的面子事小,丢了陆叔叔的脸面问题就大了!” 陆蓁拍了拍她的肩膀,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嘲讽道, “放心,我这个人别的没有就是有骨气,吃回头草这种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听到这话,许敬明一直没什么情绪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死死地看着陆蓁,眼神阴郁。 “你少跟我在这儿耍嘴皮子!谁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后悔得要死,心都在滴血了呢?” 陆嘉兰瞪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了秦婶儿身后的几个军嫂身上,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异色, “你说你不是来参加爸的庆功宴的,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除非,你能证明给我看......” 第85章 孟淮安点亮新技能 从前的陆蓁心气高,自尊心又强,只怕真的会被陆嘉兰这句话激得自证清白。 但此刻她却一眼看穿了陆嘉兰这种小儿科的伎俩,“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证明给你看?” 陆嘉兰被她气得差点儿没呕出老血来。 这陆蓁究竟怎么回事,自打落水之后就变得跟泥鳅一样滑不溜秋的了? 从前只要她随便一激她就会上当,现在怎么突然不吃这一套了? “拿不出证明就说明你心虚!”陆嘉兰突然拔高了声音,得意洋洋地说道, “和陆家断绝关系的那天,你是不是没想到爸会升职?当不成首长女儿很后悔吧!” “她为什么要后悔?”陆蓁还没答话,身后就传来了一阵低沉磁性的嗓音, “当不成首长的女儿没关系,不出三年,我一定让她当上首长的老婆!” 在场的人都被孟淮安这番霸气十足的话给小小地震惊了一下,还是秦婶儿率先回过神来,对着孟淮安竖起了大拇指。 “瞧瞧,还得是人家淮安霸气!” 陆嘉兰像是被人甩了一记耳光,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 她垂眸掩住眼底的嫉妒之色,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来,“孟大哥,你怎么来了?” 孟淮安没理她,而是对同样问出这个问题的陆蓁答道:“他们说看到你往秦婶儿这边来了,我怕你被人欺负,特意过来看看。” 说罢,他长臂一捞,强势地搂住了陆蓁的腰肢,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许敬明本就阴晴不定的眼睛被他这个亲昵的动作激得瞬间通红一片。 他就像是被抢走心爱之物一般,死死盯着孟淮安,眼里除了嫉妒还有怨恨。 孟淮安就那么随意往那儿一站,顿时气场全开,极具压迫感的视线逼得许敬明几乎抬不起头来。 就在这时,陆嘉兰突然感觉腰间传来了一阵剧痛,痛得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本就烦躁的她终于压不住脾气,情不自禁地吼道:“许敬明你在干嘛?你弄痛我了!” 这话一出,几个军嫂脸上就互相对视一眼,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许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拿未婚妻当出气筒啊!” “我觉得这也不能怨小许同志,任是哪个男人看到前未婚妻过得比自己好,估计心里都会不痛快的。” “就是,人之常情嘛!陆嘉兰同志你可得大度点儿,不要为了这种事情就跟小许同志斤斤计较。” “可不是,毕竟男人是你自己选的。要找前姐夫当未婚夫,就得做好这种觉悟!” 陆嘉兰气得脸色铁青,既想撕烂眼前这些人的嘴,又恨不得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 “你们给我等着!” 她愤怒地扫视了一番众人,然后甩开许敬明的手,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许敬明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陆蓁,也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身后,不知是谁啐了他一口,“呸,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脸咋这么大咧!” “做人啊还是不能太贪心!又想沾老丈人的光,又想媳妇儿长得漂亮,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要我说蓁蓁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你们看人家淮安多有担当,总比有些未婚妻受了冤屈却连个屁都不敢放的孬种要强得多!” 许敬明脚步一滞,紧绷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光看背影都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愤怒。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走吧。”孟淮安收回目光,温柔道,“我买了你喜欢吃的虾,一会儿回去你教我怎么做。” 陆蓁有些愕然。 她从未对孟淮安说过自己的喜好,最多就是姜宁宁他们来做客时,她多吃了两只虾,他是怎么发现的? 秦婶儿:“瞧瞧,以前是谁说人家淮安性子暴躁脾气乖戾的?真该让咱们院里的大老爷们来向淮安学习学习,这才是模范丈夫呢!” “嗐,这男人啊甭管结婚以前有多冷多硬,一旦开了荤......一旦遇到像蓁蓁这么漂亮的媳妇儿,保准儿都得软下来!” 陆蓁似乎感觉到一排排车轱辘从自己脸上碾过,饶是她脸皮再厚,此刻也忍不住红了脸。 倒是孟淮安安之若素,连脸色都没变一下,“秦婶儿过奖了,从前我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够好,让蓁蓁受委屈了,以后我会努力改正的!” 嘴里这么说着,他的目光却一瞬也不瞬地落在陆蓁身上。 那目光又直白又炙热,一点也不加掩饰。 见状,旁边的军嫂们顿时戏谑地笑了起来,一副看热不嫌事大的架势。 陆蓁有些招架不住,连忙道:“你先等我一下,我还有点事要跟秦婶儿交代一下。” 孟淮安:“好。” 听她这么一说,军嫂们自动自觉地散了。 陆蓁把秦婶儿拉进屋子嘀咕了几句,等再出来时,发现孟淮安正斜倚在走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陆蓁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有花儿吗?” “看你好看。”孟淮安一本正经地答道。 陆蓁:“......” 这男人不是个闷嘴葫芦吗,怎么突然就点亮新技能了? 她还没来得及答话,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脚步声。 “二哥。”陆蓁有些惊喜,但这惊喜在看到陆振远本人后又很快变成了担忧, “你怎么突然瘦这么多?”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陆振远就像是大病了一场,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去医院检查了吗,医生怎么说?” “我没事,就是前两天不小心感冒了。”陆振远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道, “正好,我还说等会去找你呢,没想到就在这里碰到了。” 陆蓁:“二哥找我有事?” 陆振远看了一眼孟淮安,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孟淮安突然接茬道:“二哥要是不嫌弃的话,到我家里去坐坐吧,上次请客你都没来。” “好。”陆振远并未推辞,跟着他们回了小洋楼。 一坐下来,他连茶都顾不上喝,就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推到了陆蓁面前。 第86章 把你自己赔给我! 陆蓁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叠“大团结”,整整四百块之多。 “二哥,你这是干什么?” 陆振远笑了笑,“你不是要和你雷子哥搭伙做生意吗?二哥什么也不懂,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个了。” 陆蓁惊讶地看着他,“二哥你哪来这么多钱,不会是把老婆本都给我了吧?” “这些钱本来是攒着给你上大学用的,所以存了死期。我昨天把它们全部取出来了。” 见她不吭声,陆振远又急忙补充了一句,“蓁蓁你别推辞,这是二哥的一点心意,就当是我替家里补偿你的吧。” 陆蓁:“我和陆家已经一刀两断,不亏不欠了,所以这个补偿我不能要。” 陆振远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脸上露出黯然的神色,“蓁蓁......” “可如果这个钱是二哥给我的话,我会拿着。”陆蓁话锋一转,道, “二哥如果相信我的话,这就算你入股的份子钱。以后赚了钱,我给二哥分红。” 陆蓁想得很清楚,“蛤蟆镜”这事稳赚不赔。 二哥待她掏心掏肺,有发财的事她当然要带上他。 也算是全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兄妹情份! “二哥当然信你!”一听事情还有转机,陆振远立刻笑了起来, “分红的钱我不要,就当是二哥给你的嫁妆吧。” 陆蓁深知他的性格,所以决定先和他把话掰扯清楚。 “你要不拿分红的话,这钱我也就不敢拿了。”她将钱推了回去。 陆振远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就在这时,一直没吭声的孟淮安突然开了口, “二哥,蓁蓁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若不拿分红,她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那行,赔了算我的,赚了咱俩一人一半。”陆振远咬牙道, “毕竟这件事我也帮不上忙,全得靠你操劳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二哥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陆蓁没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结,反正到时候主动权在她手上,她要“暗箱操作”多分一点给二哥,二哥也不会知道的。 “时候不早了,家里还有一堆人等着呢,我得回去了。”陆振远站起身来,似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孟淮安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厨房,“蓁蓁,你送送二哥吧,我先把饭蒸上。” 陆蓁知道今天陆家有宴席,也不留他,“二哥,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得多保重身体。” “你呢?我听说孟家出了些事情......”陆振远不答话,反而停下脚步看向她, “蓁蓁,你这些天你过得好吗?孟家人没给你气受吧?” “他们待我都很好,二哥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那就好......”陆振远眼底带了些欣慰之色, “我们蓁蓁长大啦,有主见了。只要你过得开心,二哥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直到陆振远的背影消失不见,陆蓁都没能收回自己的视线。 二哥瘦得太快了,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等过了这几天,她一定得想个法子让他去医院做一下体检不可。 陆蓁还在愣神,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酸溜溜的声音,“人都走远了,还看呢?” 陆蓁半眯了眼眸打量了他片刻,才挑了挑眉,“你在生气?” “没生气......”孟淮安避开她的视线, “我知道二哥待你好,但是蓁蓁,我才是你对象!以后你如果再遇到什么事,能不能首先想到我啊?” 陆蓁疑心自己听错了,于是又看了他一眼。 孟淮安拿掌心捂住她的眼,凑在她耳畔低声说道:“别这么看着我!” 陆蓁被他呵出的热气弄得酥痒难耐,忍不住笑着朝旁边躲了躲。 “孟淮安你讲不讲道理,今天这事儿是二哥主动找上我的......” “我不管!”孟淮安一副“我就是不讲道理了,怎么着吧”的口吻,又朝她脖子上呵了一口热气, “陆蓁,你不能厚此薄彼。” “别闹......”陆蓁妥协道,“你就说你想干嘛吧?” “你把这个收下,今天的事我就不计较了。”说话间,他已经往她手上塞了一样东西。 陆蓁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一本存折,“孟淮安,你这是干什么?” “除了上次给陆家的那1200百块,我这些年的工资、津贴和每次立功后的奖励都在这儿了。” 孟淮安盯着她的眼睛,半真半假地笑道,“这是我给自己攒的老婆本儿,全交给你了。” 陆蓁打开一看,里面竟然还存了1200块钱。 手里这本薄薄的存折顿时变得有份量起来。 陆蓁没说话,只抬眸静静地打量着他。 这一回孟淮安不躲了,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任她打量。 两人的对视逐渐滋生出一点火花,陆蓁在这样难以言说的暧昧中率先败下阵来,笑道,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老婆本儿赔光了吗?” “不怕!”孟淮安在明媚的阳光中半眯了眼眸,藏住了里面汹涌的情绪,半真半假地说道, “要是赔光了,你就把你自己赔给我!” 。 和军嫂们约定的交货时间一到,陆蓁就直接去了秦婶儿家里。 军嫂们早就等在了那里,纷纷拿出了自己做的半成品胸罩给陆蓁检查。 许是这份活计来之不易的缘故,军嫂们做得异常认真,就连陆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挺好的,要是以后再有这种活计,我还找嫂子们。” “蓁蓁,你是说的真的吗?”闻言,军嫂们眼前一亮。 这批胸罩陆蓁给军嫂们留出了一套1块钱的利润空间,150套内衣她们平分,短短几天时间每个人就挣了30块钱。 如今去厂子里打临时工,一个月的工资顶了天也就这么多,还得被那些正式工吆五喝六,使唤来使唤去。 这钱挣得如此轻松,还能顺便在家煮饭看孩子,怎么能叫人不心动?! “我就是骗谁也不敢骗嫂子们啊!” 陆蓁一边笑,一边掏出钱开始挨个结账。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秦婶儿和陆蓁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陆蓁冲她点了点头,秦婶儿这才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才一开,陆嘉兰和两个市场稽查部的人就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 陆嘉兰指着桌子上的钱得意洋洋地说道:“同志你看,我没骗你们吧,她们真的在投机倒把呢!” 第87章 挖个坑把陆嘉兰埋了(1) 陆蓁一看对方竟是上次那两个“老熟人”,顿时乐了。 她笑着朝对方挥了挥手,“周同志、史同志,真巧啊,咱们又见面了!” 一见是她,史桂香和老周顿时一脸晦气! 等听到陆蓁直接叫出他们的姓氏,史桂香还好,老周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陆蓁假装没有看到他眼中的忌惮,笑眯眯道:“两位同志,你们上次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没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史桂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要早知道是她,他们才不会白跑这一趟呢! 上次的事虽然就那么不了了之了,但回去他们就被上头叫去敲打了一顿,指责他们不该听风就是雨,给敢于率先尝试“个体经营”的带头群众使绊子。 说什么这么做容易打消群众积极性,不利于个体经营政策的推行。 她和老周今年的“先进个人”泡汤了不说,这段时间还得夹着尾巴做人。 要再来一次,指不定这铁饭碗都得砸了! 想到这儿,史桂香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陆嘉兰,“这位同志,你怎么能这样?事情都没搞清楚就投诉,害我们白跑一趟。” 陆嘉兰做梦也没想到事情的走向竟然会变成这样。 她心里的邪火“腾”地一下蹿起了老高,指着桌子上的“大团结”愤怒地说道, “你们眼睛长脑袋上去了的吗,这都人赃并获了还说白跑一趟?同志,你要是包庇这种投机倒把份子的话,可别怪我到上面投诉你!” 这些年因为职业的原因,史桂香被人恭维惯了。见陆嘉兰态度如此强硬,她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我们按规矩办事,问心无愧,随便你怎么投诉!但要投诉不了的话,别怪我到你们单位告你扰乱我们的工作。” 陆嘉兰眼底闪过刹那的慌乱,但想想自己打听来的信息和桌子上那堆钱,她又瞬间底气十足! “你少威胁我!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不就是她嫁了个好男人,怕她后台硬故意为难你们吗?” 陆嘉兰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架势,眼底还有些得意, “可这军区又不是她家说了算,你们要是徇私舞弊,我也有的是法子治你们!” 史桂香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老周给拦住了。 “这位同志,我们上次确实查过了,陆蓁同志并没有投机倒把的行为。你要指证她,就得拿出确切的证据来。” 老周看了一眼一脸淡定的陆蓁,十分谨慎地说道, “不能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给人扣大帽子是不是?况且,这桌子上的钱也说明不了什么。” “上次没有,不代表这次没有。”陆嘉兰信誓旦旦地说道, “上面明文规定个体经营不能雇工,可她却雇了这些军嫂,桌子上的钱就是铁证如山。” 老周又看了一眼陆蓁,“陆蓁同志,你怎么说?” “我没有雇工。”陆蓁脸上装出慌乱之色,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每个军嫂的脸上, “这些钱是我问军嫂们买东西用的。” “你撒谎!”陆嘉兰指着陆蓁的鼻尖说道,“这明明就是你雇军嫂们帮你做文胸的工钱。” 陆嘉兰扒开人群,从一个小个子军嫂脚下拎起一只布袋,将里面的一大堆文胸倒在了地上。 “看,这些都是证据。陆蓁,整个军区大院就你一个人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买卖,你总赖不到别人头上吧?” 小个子军嫂一脸惶然地看着她,想抢又没敢动手。 “这些文胸确实是我的,不过不是我雇军嫂们帮我做的,而是我向她们买的。” 陆蓁一脸淡定,“老周同志,上面只说不能雇工,可没说不能正常买卖吧?” 老周心知她这是钻了政策的空子,但根据上面的文件来说,人家也确实没有违规。 若是从前,老周只怕还得想方设法在这上面做文章。 可如今大局已定,孟家那位当家人再无被动摇的可能,他如今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去碰这种硬钉子。 “上面既然鼓励个体经营,正常买卖自然也是允许的。”老周斟酌着说道, “军嫂们也是人,也要穿衣吃饭。她们能够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发展个体经营,就是在为国家做贡献,我们应该鼓励而不是恶意打击!” 陆蓁诧异地看了一眼老周,却正好看到老周冲自己笑了笑。 奇了怪了,老周居然向她示好?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撒谎,你明明是雇佣的这些军嫂!” 陆嘉兰顿时慌了手脚,她一把扯过小个子军嫂的衣领,愤怒道, “赵铁梅同志,你来说说陆蓁是不是雇佣你们帮她做文胸?” 赵铁梅脸色发白,不安地看了一眼陆蓁。 陆蓁脸上没什么情绪,神色却有些冷。 见状,其他军嫂也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 “陆嘉兰同志,我们知道铁梅她男人是你爸手底下的兵。可铁梅她年纪轻又刚来京市,经不起你这么吓的。” “你要是把她吓出个好歹来,回头我们可得去问问陆敬源同志,他是怎么教他宝贝女儿的!” 这些军嫂嘴上说得含蓄,话里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 要是陆嘉兰敢仗着陆敬源的势逼迫赵铁梅,她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找什么陆敬源啊,要我说咱们就直接去上面问问这种诬告军嫂,蓄意打击报复的行为到底该怎么处理?” 姜还是老的辣,秦婶儿十分干脆直接地将一顶大帽子扣在了陆嘉兰身上, “陆敬源是个好同志,想必他肯定会秉公处理,不会偏袒自家人的。” “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什么时候吓唬她了?” 陆嘉兰怎么也想不明白,陆蓁的人缘为什么会这么好? 明明她才是正儿八经的陆家千金,为什么这些军嫂全都向着她呢? “那些文胸确实不是陆蓁妹子雇佣我们做的,而是我们做好了卖给她的。” 有了军嫂们的撑腰,赵铁梅顿时多了几分底气。她也不敢和陆嘉兰对视,闭着眼睛一鼓作气地说道, “做文胸的棉布、针线等材料都是我们自己买的,你们要不信去百货大楼问问就知道了。” 陆嘉兰脸色一黑,“赵铁梅,你敢骗我?” 第88章 挖个坑把陆嘉兰埋了(2) “我没骗你。”赵铁梅抹了一把飞溅在自己脸上的口水,怯怯地往一个年长的军嫂身后躲了躲, “棉布是我们几个军嫂一起去买的,我们可以相互作证。” 陆嘉兰死死地盯着她,恨不得把她给嚼来吃了,“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如果她知道这些信息的话,就不会轻举妄动,闹出这种笑话! 赵铁梅依旧是那副怯怯的神色,“可是你也没问我啊......” 陆嘉兰原本以为她农村来的没见过世面,年纪轻胆子又小,应该十分好拿捏。 却没想到自己遇到了一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 她气得杀人的心都有了,可这些军嫂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当着她们的面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今天的事我记下了。”陆嘉兰瞪了一眼赵铁梅,又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陆蓁, “今天的事算你走运,咱们来日方长,走着瞧!”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陆蓁话音刚落,几个军嫂就已经不约而同拦住了陆嘉兰的去路。 陆嘉兰愤怒地回头,“你还想怎样?” “弄脏了我的东西就想走,没那么容易吧?”陆蓁指着散落在地的文胸冷笑道, “正好稽查部的同志也在,劳烦你们给我做个证。这位陆嘉兰同志诬陷我在先,损坏我的东西在后,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呢?” 陆嘉兰的面色刹那间变了几变。 老周十分给面子地说道,“损坏了东西当然该照价赔偿。” “我这些文胸一套12块钱,如今虽然还是半成品,但一套怎么也得值个六七块钱呢。” 陆蓁慢条斯理地和她算账,“赵铁梅同志这儿一共30套,我也不要你多了,你赔我180块钱就行了” “陆蓁,你想钱想疯了吧?就你这些破玩意就值六七块?你这是敲诈我跟你讲!” 陆嘉兰气得翻白眼,“再说了,就算弄脏了,洗干净不就得了吗?我凭什么要赔你钱!” “我要卖给别人的东西自然得是全新的,下了水它就变成旧的了。把二手东西卖给别人,不得毁了我的信誉?!” 陆蓁依旧不疾不徐地和她掰扯,“再说了,我和别人签了合同。耽误了交货时间是要赔钱的,这个损失你负得起吗?” “蓁丫头,你别和她废话了!她要敢不赔,咱们就直接找派出所的同志来处理。” 秦婶儿在旁边帮腔道,“明儿我就去上面问问,这种故意在大院里惹事生非、污蔑军嫂的人该怎么处理?” “秦婶儿,带上我一起。我也想去问问,咱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赚钱的活计,陆嘉兰同志就跑来搞破坏是几个意思?” “加我一个吧,蓁蓁同志为咱们军嫂谋福利,咱们不能让她一个人寒了心!” “也带我一个。”赵铁梅怯怯道。 见大家都一脸愤怒,陆嘉兰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众怒。 她仓惶地抬起头来,却正好看到陆蓁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你......”陆嘉兰后退两步,面色煞白地问道,“你早就猜到了吧,所以故意挖坑给我跳?” 她又用颤抖的手指了指赵铁梅,“还有你,你和她串通起来坑我!” “天地良心,我可没让你去市场稽查部投诉我的!”陆蓁脸上带着笑,眼底却藏着些冷意, “你自己如果没有害人之心,别人怎么能坑得了你呢?” 她是给陆嘉兰挖了个坑没错,但用的是阳谋。 但凡陆嘉兰还有一点良心,她都跳不到这个坑里来。 可既然她敢害她,那有今天这个结果一点也不冤枉! 俗话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如果说从前她和陆嘉兰的恩怨大家还可以当个旁观者看看笑话。 那么涉及到自身的利益,这些军嫂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了。 所以这一次,陆嘉兰想不犯众怒都难! 倒是赵铁梅,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确实没有和赵铁梅通过气,也做好了被这些军嫂在背后捅刀子的准备。 所以当看到陆嘉兰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军嫂里有人出卖了她。 要不然陆嘉兰不会这么清楚地知道她们的交易时间和地点,也不会带着人这么及时地赶过来。 只是她万万也没想到,赵铁梅好像是出卖了她,但又好像出卖得不太彻底...... 陆蓁心情复杂,陆嘉兰的心情更复杂。 她知道自己今天栽了,但要让她就这么认命她又有些不甘心! “姐,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也是一时糊涂,嫉妒许大哥对你念念不忘才会做出这种蠢事的......” 陆嘉兰垂眸掩住眼底的恨意,“扑通”一声跪倒在陆蓁面前, “而且你知道的,我才上班没多久,别说180块,就连80块也拿不出来。” “到了现在你还在坏我名声,陆嘉兰,你这心肠可是真歹毒啊!” 见她把自己包装成“为爱痴狂”的不懂事小姑娘,陆蓁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我和许敬明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你非得把他和我扯在一块,这是安的什么心,你打量别人看不出来吗?” 陆嘉兰没想到她会反应如此迅速,眼底顿时闪过一抹惊惶,“我没有......” “当初是你见许家底蕴深厚,觉得政策风向变了,许家可能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铁了心要把他抢过去。” 陆蓁沉了脸,旧事重提道, “你如果直说,我让给你就是了,可你非要设局让我来背这个黑锅。念在陆家养育之恩的份上,我没跟你们一般计较。” “我惹不起你们,只能躲得远远的。可我已经和陆家断了关系,什么都不和你争不和你抢了,你却依然不依不饶的。” 说话间陆蓁已经红了眼眶,一副既愤怒又心灰意冷的模样, “陆嘉兰,我就想问你一句,你到底得多恨我啊,才会这样赶尽杀绝?” 有些话她当初不解释,是因为那时候陆嘉兰占据了上风,陆家有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她再解释也没多少人会相信她。 但今天陆嘉兰自己作死让她逮到了机会,天时地利人和她全占齐了,再不解释她就是傻子了。 “你们说我欠了陆家的养育之恩,可我已经拿1200块钱弥补了陆家这些年的花费了。陆嘉兰,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啊?” 第89章 把坏了的名声找回来 此刻正是中午下班时间,走廊上早就围满了人。 听到陆蓁的话,本来就嘈杂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意思,难得陆蓁和孟家小子那事真的有猫腻?” “你才知道吗?我可早就听秦婶儿说了,是陆家人想要换亲又顾忌名声,才让陆蓁这丫头背了这个锅。” “啧,陆家人可真是做得够绝的!欺负人一个没爹没妈的小姑娘,就不怕生儿子没屁眼吗?” “我就说嘛,从前18年都好好的一姑娘,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做出那种事情?原来这里面竟然有隐情!” “要不是他们做得太绝了,以陆蓁那孝顺性子,怎么会宁愿掏1200块也要和陆家人一刀两断。” “我听说不止1200块呢,就连陆嘉兰那工作也是陆蓁的。这家人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背地里却这么缺德!” “陆家人想钱想疯了吗?连这种缺德钱也敢拿!就他们帮人家养了女儿,怎么不想想陆嘉兰也是别人养大的呢?” “说到底还不是欺负人家陆蓁没靠山,以为可以随意拿捏......” “我听说孟家人对陆蓁挺好的,陆家这次怕是要做赔本儿的买卖了吧!” 陆振华站在人群外围,听到这话脸色顿时难看得吓人。 他没理会屋里的陆嘉兰,也没惊动看热闹的人,悄无声息地回了家,把楼下发生的事情粗略说了一遍。 王秀芝一听,立马气得浑身发抖,“我就知道这丫头是个狼心狗肺的!” “这事儿能怨蓁蓁吗?兰兰自己送上门去让人家踩,这种机会换你你会放过吗?” 见她急匆匆就要往外走,陆振华连忙拽住她的手, “爸跟你说了许多次了让你把兰兰盯紧点儿,别再去找陆蓁的茬,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王秀芝愕然地看向自家长子,脸上闪过不敢置信的神色,“振华,你这是在怪我吗?” “要不是你太惯着兰兰,咱们家会闹得这么乌烟瘴气的吗?” 若是往常,只要王秀芝摆出这副委屈的神色,陆振华早就服软了。 但想起这阵子家里的糟心事,想起自家媳妇儿连他爹的庆功宴都不肯回来,他就一阵心烦意乱! “原本好好的一把牌被你们打得稀烂,你出去听听外面现在是怎么说咱们家的。” “这次被蓁蓁扭转了风向,你让我和爸以后还怎么在外面做人?” 王秀芝被长子劈头盖脸地数落一顿,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她打小就偏爱长子,陆家三个孩子里也只有陆振华最像他爹陆敬源,平日里积威甚重。 因为此刻哪怕满心委屈,她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行了妈,你先别哭了。”见她默默抽噎,陆振华越发烦躁起来, “赶紧拿着钱去秦婶儿那儿把兰兰赎回来吧。爸才升职就闹出这种事,你让上面怎么看他?” “我不去,我丢不起这个人!”一想到要给陆蓁说软话,王秀芝就满心的憋屈。 陆振华对这个拎不清的妈十分无奈,他头痛地揉了揉眉心,目光看向了陆奶奶的房间。 片刻后,他压低声音说道:“你要是能说动我奶出马,不去也行。” “蓁蓁那丫头现在心挺硬的,整个陆家只怕也只有我奶和老二才能让她给几分面子。” 王秀芝一听立马动了心思,可她还没来得及起身,陆奶奶已经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你们要让我去丢这张老脸也不是不行,为了陆家,我可以把这张老脸豁出去不要。” 陆奶奶微抿了唇角,脸色难看,“但你们要掂量清楚,我在蓁丫头面前的面子有限。” “这一次用了,只怕就没有下一次了!为了这180块钱浪费这次机会,到底值不值?” “妈,你糊涂了吧?”王秀芝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自家婆婆, “180块钱得好几个月工资呢,就那臭丫头的面子能值几个钱?” “鼠目寸光!”陆奶奶摇了摇头,一脸叹息,“既然你坚持,那我就去吧。” 她走了两步,又折回身来,冲王秀芝摊出手。 王秀芝一下子没明白她的意思,“妈,你这是?” “弄坏了人家的东西,你该不会打算一分钱都不赔吧?” 陆奶奶用“朽木不可雕也”的目光看着她, “就算蓁蓁愿意,你猜外面人会怎么戳咱们陆家的脊梁骨?你男人才升了职,你真打算为了这点钱让他连那张老脸都不要了?” 王秀芝一脸不情愿地掏出了50块钱,陆奶奶讥诮地看着她, “原来陆家爷们儿的脸面在你这里也只值50块啊......” 王秀芝被她说得老脸一红,陆奶奶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女大不中留,我看你还是找个时间和许家商量一下结婚的事情,趁早把她嫁出去,免得留下来祸害了家里!” 。 看到陆奶奶,在场的人纷纷让开了道路。 “奶,你要给我做主啊!”陆嘉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中掉出几滴泪来,“我不过......” “你给我闭嘴!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 陆奶奶颤颤巍巍地弯下腰,捡起散落在地的文胸, “蓁蓁啊,这次的事是兰兰不对,奶代她向你赔个不是。” “奶,您何必这样?”陆蓁目光沉静,看不出一丝情绪,眼底也没有任何惊讶。 旁边的军嫂见状,连忙将三下五除二捡起了地上的文胸。 “没办法,奶吃的是陆家的饭。人老了,不能做个有用的人就是废物,迟早会被人嫌弃的。” 陆奶奶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站在她面前的几个人才能听到, “蓁蓁,我知道我倚老卖老说这话很不要脸,但......给我这老东西一个面子成吗?” 她将50块钱塞到了陆蓁手上,陆蓁抽开手,并不接那钱。 “奶,您知道只要您开了口,我就一定会给您这个面子。但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有些事可一可二不可三。” 陆蓁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下次她陆嘉兰再犯到我手上,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第90章 有我替她撑腰就够了 陆奶奶眸光微颤,却什么都没说,只再次将钱往她口袋里塞。 “蓁蓁,别嫌少,这钱你得拿着奶奶才能安心。” 陆蓁眸光渐冷,但那冷意转瞬即逝,很快就化成了一抹虚假的笑意, “既然您开了口,这钱我再拿就不合适了,就当是我再孝顺您最后一次吧。” 陆蓁将“最后”两字咬得十分清晰,陆奶奶却在她隐含笑意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警告的意味。 陆奶奶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僵硬了下来。 她知道,陆蓁不肯收这钱,就是压根儿没考虑过跟陆家有任何和解的余地。 “蓁蓁,老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咱们还是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又何必把事情......” 剩下的话在陆蓁充满嘲讽的目光里戛然而止,这一刻,陆奶奶甚至不敢与她对视。 “奶,这既然是姐姐孝顺你的,你就拿着吧!” 陆嘉兰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从陆奶奶手中抢过五十块钱塞到了自己口袋里, “等明天我下班回来,给你买大蹄髈吃!” 开为什么玩笑,50块钱可是她一个多月的工资呢,可不能白白便宜了陆蓁这个小贱人! 陆奶奶终于忍无可忍,做了自己早就想做的事情。 “鼠目寸光!”她抬起拐棍猛地抽到她的小腿上,然后恶狠狠地说道, “一个姑娘家家就该学着大气点儿!你瞧瞧你姐,再瞧瞧你自己,谁把你教得眼皮子这么浅的?” 陆蓁在心底冷笑—— 这话看着是在表扬她,其实是在指桑骂槐,替陆家挽尊。 毕竟,她是陆家教出来的,可陆嘉兰却是她亲爹亲妈教出来的。 “奶,这事儿您可冤枉我陆叔叔和陆姨了。”陆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有些东西是天生的!譬如恶毒,那是教不出来的。” 陆奶奶面色一变,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陆嘉兰压根儿没听出两人打的机锋,她被抽得眼泪直冒,痛得在原地打转。 “奶,你糊涂了吧,竟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滚回去!”陆奶奶用力地闭了闭眼,“别再给我丢人现眼的了!” 陆蓁漠然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从一开始,她的目的就不是为了钱。 这些文胸当然也不值一百八,之所以狮子大开口,不过是想逼出陆家人而已。 今天的事不足以让陆嘉兰伤筋动骨,但却可以在破坏她名声的同时,顺便洗掉自己身上的部分冤屈。 不同于上一次的孤立无助,这一次她身边有了共同利益者,就等于有了天然的同盟。 虽然有些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想要彻底扭转大家对她的坏印象,也不可能只靠这一件事情。 但是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和陆家慢慢耗。 总有一天,她会让大家彻底认清那家人的真面目! 所以陆奶奶想拿50块就化解今天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同意的。 这次的事不过是个开始,是她对陆家的宣战。 陆家欠她的那些,她都会一一讨回来的! “蓁蓁,你早就猜到我会来了是不是?” 陆奶奶没理会暴跳如雷的陆嘉兰,而是抬眸看向陆蓁。 “奶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大仙,哪里来的未卜先知的本事?” 陆蓁脸上露出一抹无懈可击的笑容,那笑意却半分也未到达她的眼底, “我要真有您说的那么厉害,还会一次又一次被人坑吗?” 陆奶奶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盯着陆蓁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拍了拍她的肩膀,长长叹息道, “蓁蓁,你一个人在京市不容易,有个娘家撑腰总比没有的好,你说是不是?” “陆奶奶,您这话我就不同意了!”人群外,突然传来了孟淮安的声音, “只会吸她血欺负她的娘家,不要也罢。蓁蓁有我替她撑腰就够了!” 陆奶奶回头看向他,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如果是你家人欺负她呢,你也会给她撑腰吗?” “不管是任何人欺负她,我都会无条件地站在她这一边。” 孟淮安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说道,“包括我自己在内。” 陆奶奶在他坦荡又坚定的目光下逐渐沉默了下来,良久她才轻轻叹息道, “淮安啊,我希望你能永远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蓁蓁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 说着,她没再看陆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都散了吧。”秦婶儿开始往外撵人,“再不赶紧回家做饭,下午上班该迟到了。” 人群一哄而散,陆蓁隔着几个人看向门口的孟淮安,露出一抹恬静的笑颜。 “你怎么来了?” 孟淮安:“来接你回家。” “等我一下。”陆蓁迅速给几个军嫂结完了账。 轮到赵铁梅时,她神色尴尬地绞了绞衣襟,一脸不安的模样。 陆蓁仿佛没看见一般,一分不差地将钱结给了她。 她越是这样,赵铁梅越是羞愤难当,眼中逐渐蓄满了泪水。 “蓁蓁妹子,这文胸脏了,要不我......” 陆蓁一口打断她,“不用,这文胸脏了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担任何责任。” 众人都闹不清楚陆蓁是什么意思,想要替赵铁梅求情又怕弄巧成拙。 见陆蓁要走,赵铁梅终于鼓起勇气说道:“蓁蓁妹子,我知道自己现在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信了。可我真的没想过要出卖你......” “但你已经那么做了。”陆蓁回头看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今天也就是我问心无愧,要不然你觉得我能全身而退吗?” 赵铁梅几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走吧,回家了。”孟淮安不动声色地走到两人中间挡住了赵铁梅的视线。 他主动牵起陆蓁的手,温柔地笑道,“今天给你煲了排骨汤,一会儿试试我的厨艺怎么样?” “好。” 一路上孟淮安都紧紧握住陆蓁的手。陆蓁掌心汗湿,挣了两次没挣脱,也就任他去了。 才刚到家,客厅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雷金山。 “雷子哥,你那边怎么样,顺利吗?” “一切都很顺利,就是货很紧俏,得等两天才行。”电话那端,雷金山道, “蓁蓁,我按照你给的地址去了香山市。但那里面住的不是一对姓陆的中年夫妇,而是一个小白脸。我打听了一下,说是叫什么周思成的。” 陆蓁的心跳陡然加快。 寂静中,她听到自己呼吸急促地说道:“雷子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帮我把陆嘉兰在军区大院的事情透露给这个姓周的知道。” 第91章 孟淮安的怀疑 孟淮安端着排骨汤走出厨房,闻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陆蓁平时性子冷静随和,甚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候。 除了他俩被人下药差点滚床单那天,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情绪失控的陆蓁了。 这个叫周思成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能如此左右陆蓁的情绪波动? 陆蓁又为什么一定要把陆嘉兰的地址透露给他知道? 想起上次在医务室里那张被陆蓁匆忙收起的小纸条,孟淮安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 他目力极好,所以当时那个地址他虽只是匆匆一瞥,却已经记在了心上。 香山市离鹏城不算太远,可却是陆蓁从未去过的地方,她怎么会知道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男人,并了解他和陆嘉兰的瓜葛? 再想起这阵子陆蓁那些细微的变化,孟淮安总觉得她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谜团。 这层谜团就像一层薄薄的雾气,让他和陆蓁明明只有咫尺之遥的距离,却仿佛隔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自打他放下心中的成见,他和陆蓁的关系就渐入佳境。 没有了那些怀疑、猜忌和争吵,他们好像变得很融洽。 但也仅仅是好像而已。 哪怕陆蓁对他很好,哪怕他们已经亲密到甚至每晚都在同床共枕,可他却能清楚地感觉陆蓁温和表象下的疏离。 那些温和只是她的伪装色和保护色,真正的她早已把自己裹上了一层厚厚的茧。 这层茧像一把双刃剑,寻常人难以走进去,她也无法轻易走出来。 心里这么想着,孟淮安放下手中的排骨汤,快步走到陆蓁身后,轻轻摩挲着她的背部。 “打完了电话就可以吃饭了。” 他舒缓的声调像是有魔力般,让陆蓁起伏的胸膛和急促的呼吸都渐渐平缓下去。 陆蓁这才放下早已挂断的电话,跟着他走到了餐桌旁。 “我可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见她眼尾还泛着红潮,里面藏着几不可见的愤怒,孟淮安终于没忍住开了口, “是雷金山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是。”陆蓁像是如梦如醒般摇了摇头,但说完这句她又低下了头,沉默地喝着碗里的汤。 这回避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孟淮安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不是看不到孟淮安眼中的期待,但陆蓁却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 只要一开口,就会牵扯出太多的事情。 她无法自圆其说,也不敢告诉他她是在黄泉幽冥走过一遭,又重新活过来的人。 不是信不过孟淮安,可重生这种事太过骇人听闻。 她不知道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更不想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哪怕是孟淮安也不行! 陆蓁正想着,碗里突然多了一块排骨。 她盯着那块排骨发了会儿呆,又抬头看向孟淮安。 孟淮安已经收敛了方才失落的情绪,见她看他,他脸上迅速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多吃点,你最近拼得太厉害,又瘦了!” 陆蓁看着眼前这张极英俊的脸,心里有些滋味难辨。 她感受得到,他在竭力藏起自己尖锐的棱角,向她露出自己柔软的一面。 但二十多年形成的性格早已潜移默化地藏在了他的骨血,甚至每一个细胞里,那些桀骜与锐利,哪是说改就能马上改掉的。 他只是在为她收敛自己的本性而已。 这样的认知让她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仿佛有了一层小小的裂痕,有什么东西通过那裂痕钻进了里面柔软的血肉里。 “雷子哥说蛤蟆镜的事挺顺利的,他已经付了定金,就等两天以后就能拿货了。” 五天前,雷金山从京市出发前往鹏城。 临走前他找到陆蓁,再次确认她有没有改变意愿? 这些日子陆蓁前前后后一共卖出去30多个文胸,赚了200多。 再加上姜宁宁预支给她的2000块定金,她自己的200多存款,以及孟淮安的1200块和陆振远的400块。 除开买材料和预付出去的开支,陆蓁七七八八一共凑了3000块给雷金山。 雷金山拿到这笔钱时吓了一大跳,连问了几次陆蓁是不是认真的? 据说因为这笔巨款,他在火车上连续三天都没敢合眼。 生怕自己打个盹,钱就被人给扒走了。 “那不是挺好的吗?”见她主动开口,孟淮安心中一喜,连排骨汤都喝不下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连说话的语气都轻柔了几分,仿佛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把她吓到缩回壳里一般。 “你为什么还不开心呢?” “之前离开陆家时,陆嘉兰曾经给过我一个地址,说是我亲爹亲妈的住址。我让雷子哥帮忙去看了,里面住的是一个叫周思成的男人。” 陆蓁在仓促间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勉强合理的借口,“这个周思成,好像是陆嘉兰的前对象。” 孟淮安夹排骨的手停顿在了半空,尽管他掩饰得很好,陆蓁依然敏锐地发现了他眼中的惊愕之色。 见状,陆蓁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她早就知道,像他这样身份的人,都是极其敏锐的。 只要一开口,就容易露出破绽。说得越多,她的破绽就越多。 但不知为何,她就是不忍心看到他眼中的失望之色。 “陆嘉兰有说梦话的习惯。”陆蓁假装没有察觉他的异色,继续道, “我也是无意中听了一嘴才知道他们之间有感情纠葛,陆嘉兰走的时候是不辞而别的。所以我就让雷子哥把陆嘉兰的地址告诉了她。” 孟淮安没说话,继续往她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见他不吭声,陆蓁有些莫名的心慌。 果然,下一秒孟淮安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可是你怎么敢肯定,他一定就会找来?” 陆蓁当然不会说周思成就是个死皮赖脸的狗皮膏药,又混又恶,一旦沾染了就不是那么轻易能够甩掉的。 “我也不敢肯定,我只是赌一把而已。” “是么?”孟淮安喝了一口汤,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据我所知你和陆嘉兰不住一个房间吧,你是怎么听到她说梦话的?” 第92章 离婚报告 陆蓁有些后悔,不该因为一时的心软就开了口。 孟淮安太敏锐了。 只要不涉及孟家的事,他就敏锐得像一条狼狗,凭着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抽丝剥茧。 “陆家的房子本来就不太隔音。”陆蓁迅速平复了心跳,镇定道, “而且我住里间,半夜起夜时也会路过她的房间。” 也不知孟淮安信没信,反正他没继续追问下去。 两人沉默地吃完了一顿饭,孟淮安主动包揽了洗碗的工作。 厨房里的自来水哗啦啦地流,孟淮安对着一个碗冲洗了半天,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我来吧。”陆蓁叹了一口气。 孟淮安像是猛然惊醒,他关掉自来水龙头,低头看她时目光里藏着她所看不懂的复杂与认真。 他刚想开口,孟青山却突然从屋外走了进来。 陆蓁:“爸,这个点儿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孟淮安悻悻地咽回自己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擦干手,也跟着陆蓁走了出去。 “爸,吃饭了吗?锅里给你们留了排骨汤,要不我给您盛一碗?” “不用了。”孟青山疲惫地笑了笑,“我有份文件落在家里了,上楼拿了就得马上走。” 孟淮安看着他的身影皱了皱眉头,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孟青山鬓角已经生出了一些细碎的白发。 他走路时依旧昂首挺胸、步履如风,但孟淮安却明显感觉到小时候那个高大如山的身影不再像从前那般无坚不摧了。 他明知道这一切的根源是什么,但却因为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儿,一直什么都没做。 “我听星星说,爸这几天好像去了几次文工团,但孟姨都不肯见他。” 看到他的神色,陆蓁突然开了口,“我猜孟姨这次是铁了心想要离婚。” “爸这个位置,婚姻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就算他同意,上面也未必会同意。”孟淮安眸色沉沉, “况且最近几个军区竞争很大......爸都这个年纪了,如果家庭再不稳定,想再进一步就难了。” 说到这儿,他突然停顿了一下,“我觉得他对孟姨是有感情的......” 孟淮安这话说得含蓄,陆蓁却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不管于公于私,孟青山都不会轻易离婚! “你不知道吗?爸已经向上面打了离婚报告。”陆蓁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的指导员找了孟姨做思想工作,孟姨也没松口。两个人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反而让上面认定了他们的感情没有破裂。” “不过这两人都挺轴的,爸听说孟姨一口咬定非要离婚不可,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沉默半天,第二天又向上面再次打了离婚报告。” 孟淮安微微一怔。 这些天他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孟青山和齐静娴的事,其他人知道他对齐静娴的芥蒂,也不会主动在他面前说起。 是以这些事情,他确实是第一次听说。 “爸他......恐怕不是真的想离婚,而是觉得亏欠孟姨太多,不想再拖累她吧......” “我觉得他们两个人都钻了牛角尖。” 陆蓁叹了一口气,想起齐静娴有身孕的事,心里又隐隐有些担忧。 齐静娴的年龄,已经是高龄产妇里的高龄产妇了。 这个时代医疗条件又远不如后世发达,万一...... “淮安,你真的不打算和爸好好聊一聊吗?也许当年的事,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呢?” “其实我已经不怪他们了......” 当年的事曾经是他的梦魇和执念,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想听孟青山亲口回答他一句“为什么”。 但不知为何,在他问出那句话之后,他心里一直吊着的那口气就已经散了大半。 莫名的,他就有些不想再去追查当年的真相了。 “既然心里已经没了怨恨,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 陆蓁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到了他深藏于心,也许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愧疚,叹息道, “孟淮安,不要让你成为他们婚姻破裂的导火索。你得把话跟他们说清楚,唯有这样,不管他们以后结局如何,你才不会因此而内疚。” “你说得对,至少我不能让自己成为拖累他们离婚的因素。” 孟淮安像是下定了决心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抬头揉了揉陆蓁的脑袋,温声道, “谢谢你,又一次给我指点了迷津。” “你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不是吗?”陆蓁一眼就洞察了他的心事, “我不过是给你找了个理由而已,要谢就谢你自己吧。” 两人正说着,孟青山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 “爸,您去把我孟姨接回家吧。”孟淮安在他准备离开时叫住了他, “从前的事是我混蛋,以后我不会再跟您们犯浑了!” 孟青山脚步一滞,挺拔的背脊像是刹那间就佝偻了下去,竟有些微微颤抖。 但他很快就再次挺直了身子,声音嘶哑地说道:“这是我和你孟姨之间的事,和你无关,你不要多想。” 说罢,他也不肯再给孟淮安说话的机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他近乎仓惶的背影,孟淮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突然开口说道:“陆蓁,你下午有时间吗,可以陪我去一趟文工团吗?” 陆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欣然答道:“只要你想去,我随时都可以陪你。” 趁着午休时间,两人开车来到了文工团。 见到孟淮安,齐静娴眼中有些微的涟漪闪过,但那涟漪很快就消失不见,化为了一潭死水。 “孟姨,我今天来是想接您回家的。”孟淮安开门见山道, “从前我年轻不懂事,让您受了很多委屈。我知道我欠您一声‘对不起’,希望您能给个机会让我弥补。” 齐静娴愕然地看着他,眼底迅速升腾起一片雾气。 “是啊孟姨,星星和阳阳还小,他们离不开您。” 陆蓁拉着齐静娴的手腕笑道,“孟姨,您就跟我们回去吧。” 齐静娴眼底闪过刹那的动摇,她还没来得及答话,屋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齐团长,门外有个您的故友,说是想见您一面。” 齐静娴迅速转身抹干了脸颊的泪痕,“我这还有客人呢,让她稍等一会儿。” 她话音刚落,一个气质优雅、模样美丽的中年女人突然闯了进来。 “静娴,你不会是不想见我,故意找的借口吧?” 看到对方,齐静娴跟看到鬼一般,脸色刹那间苍白如纸。 第93章 你想一尸两命吗? 齐静娴的失态转瞬即逝,很快她就恢复了无所畏惧的神色。 只是左手却悄悄放在了小腹的位置,那是一个保护的姿态。 “是不是找借口,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齐静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底却带着一些几不可见的讥诮, “你为什么一定要用恶意来揣测别人呢?” 丁曼雅似乎真的没料到屋里有人,在看到孟淮安的那一瞬间,她眼底极快地闪过震惊、仓惶和一些微妙复杂的神色。 “抱歉,我以为你和我开玩笑的。” 丁曼雅呼吸一滞,随即她微勾了唇角,露出一抹得体的笑容, “既然你还有客人在,那我就改天再找个时间来拜访你吧。” 说话间,她的目光再次掠过孟淮安,最后停顿在陆蓁身上。 那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与好奇,隐隐的还有些挑剔。 陆蓁起初并未看她,在察觉到她的视线后,她坦然地冲她点头一笑。 这是一个极美的女人,而且有几分面善。 因为长期跳舞的原因,齐静娴的气质和体态本就是军区大院的佼佼者。 可这个女人的气质和长相,尤胜齐静娴三分。 如果说齐静娴像一株幽静的兰,那丁曼雅就像张扬的玫瑰,明艳动人。 不过玫瑰虽美却带刺,反而不如齐静娴这样的宜家宜室。 陆蓁还在走神,丁曼雅已经踩着高跟鞋步履飞快地离开了。 齐静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孟淮安,神色里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可还没等陆蓁品味出那神色的含义,她突然捂着小腹滑坐在凳子上。 “孟姨,你没事吧?” 见她脸色苍白如纸,额上也浸出细密的冷汗,陆蓁马上上前扶住了她。 “痛......”齐静娴死命地咬着唇,想要阻止那呻吟从嘴里溢出。 陆蓁下意识地朝她身下看了看,没发现流血的痕迹,她悬在嗓子眼的里心才猛地落了下来。 但见她痛得厉害,陆蓁也不敢疏忽大意,“淮安,快,来搭把手,把孟姨送医院去。”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齐静娴的手指死死扣住桌子,指节因为过于用力都有些发白了。 “孟姨,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这种事开不得玩笑的!” 陆蓁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担忧,她抿了唇角,神色严肃地说道, “万一有个什么,你是想一尸两命吗?” 孟淮安脚步一滞,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般问道:“陆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蓁没答话,而是将目光看向齐静娴。 齐静娴惨然一笑,“别告诉你爸,我不想因为这个原因让他有任何心理负担。” “放心吧,爸暂时还不知道。”陆蓁道,“但你再继续拖下去,我就不保证他会不会知道了。” 齐静娴这才松开了扣住桌角的手,“谢谢你们。” 孟淮安没说话,和陆蓁一人一边扶着她朝停车场走去。 走到一半,齐静娴突然佝偻了身子,倒抽了一口冷气。 陆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低头扫了一眼。 齐静娴今天穿了条羊绒的半身裙。 一缕殷红的血迹顺着她白皙的小腿蜿蜒而下,看起来触目惊心。 “淮安!”陆蓁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胸腔了。 孟淮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也跟着变了。 他二话不说,弯腰打横抱起齐静娴,大步朝吉普车飞奔而去。 他脚步极快,到停车场时已经超过了前面的丁曼雅。 看见来人,丁曼雅神色一变,下意识地追了两步。 “淮安,她怎么了?” 孟淮安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打开后排座位的门就将齐静娴放了进去。 跟在后面的陆蓁奇怪地看了一眼丁曼雅。 这女人既然认识孟淮安,刚刚在齐静娴办公室时,为什么不和他打招呼? 就这么匆匆扫了一眼,陆蓁再次觉得丁曼雅十分眼熟,就好像从前在哪里见过一般。 但她也顾不上细想,跟着坐到后排座位,将齐静娴抱在了怀中。 孟淮安一路风驰电掣,途中还闯了个红灯。 到医院时,齐静娴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医生粗略检查了一番,道:“你们谁是病人家属?病人情况不妙,现在要进行紧急抢救,如果状况恶化可能会进行手术。” “我是她长子,我来签字。”孟淮安站了出来,沉稳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莫名的力量, “医生,麻烦你尽全力抢救,多少钱都没关系。如果......请务必先保大人。” 病床上,齐静娴眼睫轻颤。 片刻后,眼泪自她眼角无声的滑落,齐静娴用手拽住白色的床单,默默擦干了眼角的泪痕。 “蓁蓁......” “孟姨我在。” “不要告诉你爸,我不想让这个孩子绊住他的脚步。”齐静娴声音虚弱,语气却很坚定, “这么多年,他也该顺着自己的心意活一回了。当年若不是......” 齐静娴像是自嘲般,勉强扯出一个弧度。那笑容落在陆蓁眼里,却觉得无比的心酸。 “孟姨,别想那么多,您和孩子都会没事的。”陆蓁拿手帕给她擦拭了一下额上的汗渍,温柔道, “等你病好了,和爸好好谈一谈吧。我看得出他很在意你的!” 齐静娴垂眸掩住了眼底汹涌的情绪,用极轻的声音呢喃道:“不会的,我和他......缘分已经到头啦!” “缴费单开好了,家属去把费缴了。”两个护士走了过来,把齐静娴抬上了推车。 陆蓁还未伸手,孟淮安已经接过单子,低声道:“我去吧,你在这儿看着孟姨。” “好。”担心他身上钱不够,陆蓁连忙将身上的钱全都掏出来塞到了他的军装口袋里。 孟淮安也没推辞,转身快步离开了。 陆蓁坐在走廊的木凳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急救室的红灯。 一道身影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你就是孟淮安的新婚妻子吧?” 陆蓁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抬头一看竟是刚才在齐静娴办公室见过的那个女人。 “对,我是他的妻子陆蓁。”陆蓁连忙站起身来,“请问您是?” 丁曼雅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皱眉说道:“你既然是他妻子,怎么能让他当着你的面抱别的女人呢?” 第94章 孟淮安的生母回来了 陆蓁疑心自己是听错了。 可她看了一眼丁曼雅,又发现她的神色十分认真,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和她开玩笑的样子。 “因为在淮安眼里,孟姨只是一个长辈,而非一个女人。” 丁曼雅脸色难看,“她算哪门子的长辈?” 陆蓁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原本是不想搭理她的,但事关孟淮安的清誉,她又不能任别人胡说八道! “事急从权,难道在你眼里,人命还不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得重要吗?” 丁曼雅在她这里碰了个软钉子,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牙尖嘴利!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那要看是哪种长辈。”陆蓁不卑不亢地说道, “如果是想毁坏淮安名誉那种,就算是长辈我也不会客气的!” 见她如此维护孟淮安,丁曼雅脸色反而好看了许多。 她冷哼一声,想要在木凳上坐下,又似乎有些嫌弃。 想了想,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铺在了木凳上,这才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 “齐静娴她怎么了?” “突发疾病,还在抢救之中。”陆蓁留了个心眼,没跟她说实话。 丁曼雅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没再搭理陆蓁。 陆蓁懒得自讨没趣,也没吭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突然开口问道:“齐静娴她......这些年过得好吗?” “您和我孟姨不是朋友吗?”陆蓁抬眸看她,奇怪道,“她过得好不好,您不知道吗?” “我们很多年没联系过了。”丁曼雅神色唏嘘,“一别经年,早已物是人非了。” 见她打扮时髦,身上的衣服无论材质和款式都像是舶来品,陆蓁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您这是......才从外面回来?” “你倒是有几分小聪明!”丁曼雅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带着几分挑剔, “淮安他,待你好吗?” “他待我很好。”陆蓁在这张被岁月厚待的面孔上看出了一些熟悉的痕迹。 她心中一动,顿时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因为身边能够珍惜的很少,所以淮安他格外重视身边每个值得珍惜的人和事。” 丁曼雅在这句试探中丢盔弃甲,脸上飞扬的神采刹那间黯淡了下来。 她嘴唇几次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反应让陆蓁几乎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心里觉得无比的荒唐,荒唐过后,又隐隐生出几分无名火。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当儿子的与亲妈面对面却不认识。 亲妈认出了儿子,却第一时间选择逃避。 既然没有相认的打算,又何必回来招惹他? “你们俩过得好就行......”丁曼雅缓缓站起身来,从腕上褪下一串翡翠手链塞到了陆蓁手里, “初次见面,阿姨要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这个小玩意儿就权当是见面礼吧。” 陆蓁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的翡翠手链,水头极好,珠子颗颗饱满晶莹,竟像是老坑祖母绿。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陆蓁将翡翠手链还给了她。 如果说之前她还有些许不确定,那么此刻所有的怀疑都被这串翡翠手链给打消了。 非亲非故,没有人会傻到送一个陌生晚辈这么贵重的东西。 眼前这女人,肯定是孟淮安的生母无疑。 “安心拿着吧,这是赝品,不值钱的。” 女人的目光在看到走廊尽头匆匆而来的孟淮安后微微一变, “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告诉齐静娴,我改天再来看她。” 她强行将翡翠手链塞到了陆蓁的外套口袋里,转身就走。 陆蓁追了几步却听到身后的孟淮安在叫她,她怕那边有什么变故,只得停下了脚步。 “怎么啦?”见他鼻尖上带了些薄汗,她连忙掏出手帕递到他面前。 “没事,就是看你在追人,还以为你被人欺负了。” 他不肯伸手去接,只用一双极黑极亮的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陆蓁无奈,只得踮起脚尖替他擦干了脸颊的汗渍。 “那是谁啊?”孟淮安顺势握住她的手,目光越过她的肩头看向拐向楼梯间的女人, “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是方才在孟姨办公室看到的那位阿姨。”陆蓁沉默了片刻才垂眸说道, “说是孟姨多年未见的朋友,担心她的病情,就跟过来看看。” “那她怎么走了?”说起齐静娴的病情,孟淮安脸上的笑意就淡了。 “可能有事吧。”陆蓁拉着他在木椅上坐了下来,“别担心,孟姨不会有事的。” 孟淮安盯着急救室的红灯,渐渐沉默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抹了一把脸,闷声说道, “其实小时候,她待我很好。可钱姨总说她是在故意讨好我演戏给我爸看,没安什么好心。” “还说她在这家站稳脚跟之后就会虐待我,说只有我跟她作对,我爸才会对她有防范之心,我才不会失去我爸。” “我那时候傻得可怜,竟然从未怀疑过钱姨的话。现在想来,这些年她对我百般忍让,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事不怪你,你那时候还小,还没有分辨是非善恶的能力就被人不断灌输恶念,看不清也是正常的。” 陆蓁轻轻摩挲着他的背脊,语气里带了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 “要怪就该怪钱姨这个罪魁祸首,她才被判了两年,真是便宜她了!” 孟淮安沉默了片刻,“她儿子才是主犯,可惜给跑了。不过我堂哥已经给派出所那边打了招呼,他们应该会加大稽查力度的。” 陆蓁眸色微凉,“放心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年头五百块不可不是小数目,而且洪胜还是个惯犯。如果被逮到,怎么着也得三、五年起步! 正说着,急救室的红灯突然熄灭了。 陆蓁赶忙站起身来,把手帕往口袋里塞。 因为太过紧张,她竟然塞了个空。 “我来吧。”孟淮安捡起掉落在地的手帕,扯开她外衣口袋正准备往里面放,目光却在看到那串翡翠手链后猛然一变。 他呼吸急促地拿出手链,死死地盯着它。 半响,才声音嘶哑地问道:“陆蓁,这串翡翠手链你是从哪来得来的?” 第95章 你的男人 孟淮安将那串翡翠手链死死地拽在掌心,有那么一瞬间,陆蓁几乎怀疑他会将它扯断。 看着他泛红的眼尾和眼中竭力控制却仍然不断汹涌而出的情绪,陆蓁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把,突然就难受得厉害。 “你以前见过这串翡翠手链吗?”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轻声问道。 “见过。”孟淮安在这样温柔的抚摸中轻轻吐了一口气,他闭上眼,苦笑道,“在我家的老照片上。” 陆蓁心里生出一些疑惑,既然孟淮安见过这串翡翠手链,为什么却不认识丁曼雅呢?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孟淮安又接着补充了一句,“那是我们一家三口唯一的合照,但照片被人裁去了一半......” 所以这些年他对生母唯一的印象就是照片上那只抱着他的雪白手腕,以及手腕上的翡翠手链。 陆蓁心里轻轻抽了一下,她纤细的手指滑落到他的眉间,想要抚平上面的皱褶。 “所以,你从来都没见过她吗?” 她并未指名道姓,但孟淮安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听说孟姨怀孕那年她曾经回来过一次,但我并没有见到她。” 孟淮安沉默地摇了摇头,良久才艰难地说道, “钱姨说是因为我爸和孟姨的阻挠,才让我们母子不能相认。因为这事,我那会儿挺恨他们的!” 想起孟姨进急救室前的那些话,陆蓁突然心中一动—— 难道当年丁曼雅回来是想和孟青山复合,却因为齐静娴怀了孩子,所以孟青山才选择了齐静娴? 难怪这一次两人闹离婚,齐静娴打死也不肯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孟青山呢! “这翡翠手链......”陆蓁刚起了个头,急救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回头再说吧。”孟淮安迅速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迎上前去,“医生,病人怎么样了?” “大人和孩子都暂时脱离危险了。但病人年纪大了,状态又不好。我们医院这边的建议是最好放弃这一胎,病人却坚决不肯。” 医生看了一眼孟淮安,迟疑道,“站在医生的角度,我建议你们家属下来最好做做病人的思想工作。” 一个护士推着齐静娴从急救室里走了出来。 齐静娴好像是睡着了,安静地躺在推车上,美丽的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孟淮安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成拳,等推车进了病房,他才压低声音问道, “医生,难道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 “如果坚持生的话,病人和孩子的风险都会很大。”医生板起脸,神色严肃地看着孟淮安, “你是个军人,更应该知道生命的可贵!为了个没成型的孩子让你妈冒那么大风险,你觉得值得吗?” 孟淮安没有为自己辩解,他朝医生道了谢,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 可烟刚含到嘴里,他又猛地想起这是医院,只能烦躁地收了回去。 “要不你出去买点吃的吧?时候不早了,你去弄点鸡汤什么的给孟姨补一补。” 陆蓁看出了他的烦躁,低声道,“孟姨这边由我来看着就行了。” “辛苦你了。”孟淮安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身走了。 可没过片刻他又大步折了回来,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笔记本塞到了她的手里。 “这个还没弄完,不过你现在可能用得着。” 这个笔记本陆蓁认得,这几天孟淮安没事时就一直坐在书桌前对着它写写画画。 她一直好奇他在上面写了什么,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全是她要复习的难题和重点。 陆蓁心里顿时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问护士借来纸笔,一边守着熟睡的齐静娴,一边开始认真复习起来。 出了医院大门,孟淮安才点燃了嘴里叼着的烟。 他才刚刚抽了一口,就察觉到斜后方有道目光正打量着自己。 孟淮安并未马上回头,而是半眯了眼眸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不疾不徐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 等手上的烟抽完了,他才借着扔烟头的动作朝那个方向扫了一眼。 视线尽头是一个卖冰糖葫芦的摊子,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正匆匆地将零钱塞给摊主。 孟淮安锐利的视线让女人似有所感。 她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踩着高跟鞋迅速拐进了旁边的小胡同里。 孟淮安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又点燃一支烟,久久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 直到手上的烟头灼到了他的指尖,他才漠然地将之摁灭,扔进了垃圾桶里。 等孟淮安买了鸡汤和吃食回去时,天已经黑了。 隔了老远,他就看到陆蓁在病房门口东张西望、翘首以盼。 像是一道暖阳照射进心里,那些冷硬的坚冰在这一瞬间都化为了一汪春水。 “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暖黄的灯光从头顶洒落,落在她的眼中,像细碎的星子亮得吓人。 孟淮安在她带着埋怨的声音中找到了从未有过的归宿感,心里的空洞仿佛也在这一瞬间被填满。 “傻瓜,在京市我能出什么事?” 他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尖,一直下沉的唇角微微上翘出好看的弧度, “你男人身手好着呢,寻常人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陆蓁被“你男人”这三个字给烫了一下,就连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她又惊又愕,他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给你买了蒸饺,人家现包的,所以等得久了一点儿。” 陆蓁“哦”了一声,脸颊却莫名烫了起来。 “你先吃。”孟淮安见病床上的齐静娴没有苏醒的迹象,便压低声音道, “吃剩下的再给我就可以了。” 低沉磁性的嗓音就在耳畔缭绕,让陆蓁的耳根也跟着红了起来。 他们什么时候已经进展到可以互相吃对方剩菜剩饭的地步了吗? 陆蓁没吭声,只默默地打开饭盒,发现里面除了蒸饺之外还有馒头、小米粥和一碗鸡蛋羹。 她夹了一只蒸饺递到孟淮安的嘴边,孟淮安却不肯接。 “蒸饺是你的,我吃馒头就行了。” 第96章 他的心不在我这儿 陆蓁没说话,只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见状,孟淮安乖乖低头叼起蒸饺,入口时觉得今天的蒸饺格外的美味。 在陆蓁的坚持下,两人分食完了蒸饺。 陆蓁本就没什么胃口,剩下的小米粥和馒头就让给了孟淮安。 孟淮安皱了皱眉头,把鸡蛋羹推到了她的面前,“这是给你准备的,你把它给吃了。” “鸡蛋羹留给孟姨吧。”陆蓁道。 “不行。孟姨有鸡汤,这个是给你的!”孟淮安态度强硬,眉眼间却有些懊恼, “不能让你一起喝鸡汤已经是我的不是了,你要是连鸡蛋羹都不吃,让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陆蓁的思路一下子跑偏了,“你没钱了?” 孟淮安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语气里便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你可真会抓重点!” “难道不是吗?”陆蓁并未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要是还有钱的话,你肯定会买两份鸡汤回来的。” 虽然就连陆蓁都不知道自己这份笃定从何而来,但她就是觉得孟淮安会这么做。 孟淮安被这句话里理所当然的信任给治愈了。 他幽邃的黑眸里有情愫涌动,但看着面前小女人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又闹不清她究竟明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就在这时,病床上传来一阵轻咳。 孟淮安一回头,就看到齐静娴正用一种温柔恬静的目光看着他和陆蓁。 那目光里带了些几不可见的艳羡,又似乎是藏着些深深的怀念。 “孟姨,您醒啦。”陆蓁端着鸡汤走到床边,“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再说。” “我自己来吧。”齐静娴并未推辞,接过鸡汤大口喝了起来。 看得出她胃口不好,可她仍然努力逼自己吃进去东西。 “你俩早点回去吧,要不然星星和阳阳该起疑了。” 吃完饭,齐静娴就要撵人。 陆蓁和孟淮安对视一眼,笑道:“医生说您还得在医院观察两天,我和淮安已经商量好了,今晚我在这里守夜,明天他来换我。” “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齐静娴脸上露出一抹柔软之色,但她很快就收敛了情绪,淡淡道, “再说这里还有医生和护士呢,不会出什么意外的。明天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不用再来了。” 陆蓁听出了她话语里刻意的冷淡。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孟淮安,但孟淮安的神色却十分平静,并没有恼怒的意思。 几番僵持,可齐静娴却执拗得不近人情,坚决不肯让他们照顾。 孟淮安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做出了让步,“那您好好休息,明早我和蓁蓁给您送早饭过来。” “淮安,你不用因为愧疚而特意照顾我,我不需要!” 齐静娴开口叫住了他,神色冷淡地说道, “等我和你爸的离婚证办下来,咱俩就没有任何瓜葛了。还是桥归桥路归路,当个陌生人比较好。” “是因为我妈吗?”孟淮安并未被她给激怒,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说出的话却惊了在场的人一大跳, “如果她今天不来找您,您还会不会再给我爸一次机会呢?” 齐静娴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半响说不出话来。 陆蓁愕然抬头,“淮安,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其实看到那串翡翠手链时,我已经有了猜测。” 孟淮安神色漠然,唇角甚至勾出了一抹讥诮的弧度, “一个陌生人不可能送你那么贵重的东西,你不肯告诉我,一定是害怕我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可能让他忌讳的东西还有什么呢? 无非是他的亲妈而已。 所以在看到那个买冰糖葫芦的熟悉身影时,他几乎就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不是不觉得嘲讽的。 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与自己亲妈重逢的场面,可没有一种跟今天一样。 他以前总是不断地给她找借口,不断地告诉自己,她不肯回来见她是因为齐静娴的百般阻挠。 但其实她如果真的有心,齐静娴怎么阻拦得了? 都说血浓于水,如果她心里真的有他这个儿子,怎么会一走就是20几年? 这些年的不闻不问,其实早就可以说明很多问题,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他总是把责任怪在钱姨头上,这里面固然有钱姨的误导,难道就没有他自己的责任了吗? 说到底是他自己懦弱,他不敢承认自己是被亲妈抛弃的弃子,唯有靠着恨意苟延残喘在这个世间偷生。 “淮安......”这一刻,陆蓁很想抱抱面前的男人。 “我没事。”孟淮安冰冷的眼神在看到她时有一刹那的柔软,但他很快将目光投向了齐静娴,一字一顿道, “孟姨,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我爸和我妈旧情复燃而已。” “可您扪心自问,难道我爸在您心里就真的那么不堪吗?他要是真的渣到那种程度,这么多年您会对他不离不弃吗?” “我知道你爸他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也知道如果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就一定不会同意和我离婚的。” 齐静娴眼底跌宕起伏,但那汹涌的情绪很快化为了沉寂, “但他的心不在我这儿,留着个人又有什么用呢?我过够这种日子了,所以想通了,想放了我自己,也放了他。”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就连陆蓁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她这句话才好。 “其实十五年前他们俩就可以复合的,那次你妈回来其实是找过你爸的。但造化弄人,刚好查出来我怀了星星和阳阳。” 片刻的停顿后,齐静娴又自嘲地笑道,“那时候我年轻又自私,舍不得放手,以为天长地久的,哪怕是块石头也捂热了。” “可后来我才知道,一个男人的心要是不在你这里,你就算下再多功夫也没用的!” 齐静娴这番近乎自嘲的剖白将陆蓁拉回了过去,没有人比她更知道,一段不幸的婚姻对一个女人的伤害有多大! “孟姨,如果您真的想清楚了的话,那我支持您。但在那之前,我还是建议您和爸开诚布公地谈一下。” “谈什么?”病房外,传来孟青山隐含怒火的声音,“齐静娴,你究竟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第97章 你连亲妹妹的醋都吃? 尽管孟青山已经尽力压制了自己的怒火,但他中气十足的声音还是吓了齐静娴一跳。 齐静娴脸上刚刚恢复的血色刹那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她目光闪烁,有些心虚地避开孟青山质问的目光,手掌却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小腹的位置。 “你吼什么吼?”见状,孟淮安皱了皱眉头,沉声道,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孟姨这还病着呢!” 孟青山用手指着他的鼻尖,满腔无处安放的怒火劈头盖脸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你给我闭嘴,你们合伙瞒着我的事我回头再找你算账!” “爸,这事不怨淮安,他也是今天才刚刚知道这件事的。” 见他额上青筋直跳,陆蓁脑海中蓦地闪过上次他拿东西砸孟淮安的事情。 她下意识地上前两步,护犊子似的将孟淮安挡在了自己身后, “说起来您还得谢谢淮安,今天要不是他,您媳妇儿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蓁蓁,爸在你心里就这么不讲道理吗?” 孟青山差点被她给气笑了,心里的那些无名火也因此散了大半, “我还没把这小子怎么样呢,你就这么护着他?” “您自己讲不讲道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孟淮安依旧板着脸,唇角的弧度却微微上翘了几分, “再说了,她是我媳妇儿,不护着我护着谁?”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孟淮安这嘚瑟的语气变得不再那么紧张。 孟青山又用手指了指他,却到底没能说出话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抹了一把脸,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这么大的事你们联手瞒着我,我能心平气和就有鬼了!” 身后,冒出个小小的脑袋,孟双星不怕死地说道:“爸,这事儿您不能怨我嫂子,是我叮嘱她不能告诉您的!” “你给我闭嘴!”孟青山咬了咬牙,指着小女儿哭笑不得地说道, “你是生怕我不和你算账了是不是?” 孟双星冲他扮了个鬼脸,“谁让你欺负我妈来着!” 孟青山脸上的欣慰之色稍纵即逝,很快就化为了黯然。 他又抹了一把脸,落寞的声音从指缝里传了出来。 “我今天才知道自己做人有多失败,合着这个家,就没有一个人待见我的......” 齐静娴充满戒备的神情因为这句话出现一丝动摇。 她沉默地看了一眼孟青山,目光在看到他鬓角的白发后微微一变。 孟青山也正好朝她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遇,齐静娴又很快地躲开了。 孟青山却不肯放过,他大步走到床畔,低头沉默地看着她。 陆蓁刚扯了扯孟淮安的衣袖,示意他把病房腾出来,孟青山就突然开口说道:“这个婚我不离了!” 齐静娴微抿的唇角带出点儿倔强的弧度,“我不要你负责!孟青山,这个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与你无关。” “你休想!”孟青山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腾”地蹿起了三丈高。 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却因为害怕吓到齐静娴不敢放开嗓子,以至于声音听起来都变了调, “齐静娴,这是我们的孩子,你没有权利剥夺我作为父亲的资格!” 齐静娴沉默地看着他,一点妥协的意思都没有。 孟青山像头即将失控的雄狮,在病房里不停来回踱步。良久才泄愤似的,一拳重重砸在了墙壁上。 殷红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滑落,孟青山佝偻着身子,拳头抵着墙壁,双肩微颤。 这一瞬间,他像是连声音都苍老了许多,“静娴,你到底要我怎样?” 齐静娴用力地闭了闭眼,“我想放你自由!孟青山,这么多年你还没有过够这种日子吗?” “我不要自由!”孟青山眼眸通红,“这些年我过得挺好的!” 齐静娴张了张嘴,似想说些什么,但目光扫到几个孩子后,她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爸,照顾孟姨的重担就交给您了。”见状,陆蓁连忙道, “星星和阳阳明早还要上学,我先带他们回去了,明早再给你们送早饭来。” 齐静娴将哀求的目光投向了陆蓁,陆蓁指了指孟青山,讪笑道, “孟姨,您和我爸好好谈谈吧。夫妻俩哪有隔夜仇,有些事说开了就好了。” 出了医院,孟淮安又把车开到饭店门口,还了借来的碗筷,这才载着三人回了家。 一路无言,直到车子驶入军区大院,孟双星才扯了扯陆蓁的衣袖低声问道, “嫂子,我妈她到底怎么了?今天我和阳阳去文工团看我妈,听说她进了医院,吓得我魂都飞了!” 陆蓁这才知道为何孟青山会出现在医院,“所以你就把这事告诉了爸?” “我当时吓坏了......”孟双星轻轻“嗯”了一声,怯怯问道,“嫂子,我是不是做错了?” 陆蓁沉默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半响才道:“这种事没有什么对错,他们两人的事总归需要一个解决的契机。” 孟双星搂着她的腰,像小兽般在她怀中轻轻蹭了蹭,“嫂子,你说爸妈能和好吗?” 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陆蓁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也不知道。” 孟双星的眼神瞬间黯淡无光。 陆蓁没有让自己心软。 想要安抚这个小丫头的情绪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但她太清楚一个死了心的女人能够多绝情!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与其让这小丫头到时候加倍痛苦,还不如一开始就跟她讲实话。 “行了,天塌下来还有大哥帮你们撑着呢。” 孟淮安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孟双星搁在陆蓁胸口的爪子,眉头微皱, “你们只需要安心学习,剩下的交给大哥就行了。” 两小只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脸上的惊惶不安顿时化为了感动。 可孟双星的感动还没有持续到一分钟,车子一停稳,孟淮安就打开车门,将她从陆蓁怀里拎了出来。 “大哥,你幼不幼稚啊!”孟双星一脸震惊,“竟然连自己妹妹的醋都吃?” 第98章 孟淮安是个闷骚! 孟淮安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是在吃醋。 “别闹你嫂子,她辛苦一天,很累了。” 孟双星冲他扮了个鬼脸,“大醋缸子。” 孟淮安作势要揍人,孟双星连忙躲到了陆蓁身后,“嫂子救我。” “你俩差不多了行了......”陆蓁冲两人翻了个白眼,笑嗔道,“都是幼稚鬼,还是咱们阳阳稳重些。”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树荫下的暗影处有人影晃动。 “谁在那儿?” “蓁蓁,是我。”陆敬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姐,你怎么才回来啊,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陆嘉兰挽着许敬明的手臂,也跟着走了出来。 陆蓁脸上的笑意定格在原地。 皎洁的月光从云层里散落,落在她的身上,将她姣美的脸庞渡满了星光。 许敬明被那样明媚动人的笑意刺痛了眼睛,空出的手顿时捏成了拳头。 “这么晚了,你们来做什么?”陆蓁的笑意顿时淡了。 陆敬源:“蓁蓁,白天的事是兰兰不对,我带她来给你道个歉。” “道歉就不必了。”陆蓁神色冷淡,“只希望陆叔叔管好你女儿,让她以后别再来打扰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陆敬源被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给刺了一下,眸色微沉。 随即他又若无其事地瞪了陆嘉兰一眼,低声斥道:“还不赶快给你姐姐道个歉。” “姐,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就饶了我这一回吧。”陆嘉兰瘪了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 “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乱吃醋了。我和许大哥......” 陆嘉兰停顿了一下,她面带娇羞地看了一眼许敬明,将脑袋靠在了许敬明的臂弯,“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许敬明呼吸一滞,紧张地看着陆蓁。 陆蓁十分诚心地说了一句,“是么?那我真是要恭喜你们了!” 这俩祸害最好一辈子绑在一起,锁得死死的,就不用再去祸害别人了。 她无所谓的态度让许敬明顿时红了眼眶,尖锐的指甲刺进肉里,脸色难看得哪怕浓重的夜色也掩盖不住。 察觉到身旁男人的情绪变化,陆嘉兰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都到这时候了,许敬明居然还忘不掉陆蓁这个贱人! 她今天专程走这一趟,一是为了让陆蓁吃醋,二是为了让许敬明认清现实。 可怎么这两人的态度都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还有孟淮安,她不是他的白月光吗? 怎么听到她结婚,他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该不会孟淮安是个闷骚,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心里已经气疯了吧?! “蓁蓁,你妹妹的婚事定在这个月27号她生日那天,到时候你和淮安记得过来吃顿饭庆祝一下。” 陆敬源的目光朝黑漆漆的屋子里望了一眼,笑道, “对了,别忘了叫上你......爸和你孟姨,前两天我升职时就想请你们吃一顿的,可你爸说你们家里有事,我就没敢惊动你们。这次你可再不能推脱了。” 孟淮安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扣住了陆蓁的手指,“恐怕要让陆叔叔失望了,我和蓁蓁那天有事要出门,怕是参加不了婚宴了。” 陆敬源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他抬眸看向陆蓁,语气里便多了几分落寞, “蓁蓁,只是一顿饭而已。你现在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你陆叔叔了吗?我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让你们兄妹几个联络一下感情而已。” “是么?”陆蓁还没来得及答话,孟淮安已经嗤笑一声,道, “那陆叔叔是不是忘了,3月27那天也是蓁蓁的生日?” 陆敬源的面色刹那间变了数变,被他噎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虽然升了职,但这阵子单位和家里的事情都不怎么顺利,以至于他整天焦头烂额,完全把陆蓁的生日抛在了脑后。 今天一回家,向来不过问家里事情的老母亲就把他单独叫进了屋子,说了上午发生的事情。 亲生闺女会蠢到这种程度,陆敬源是万万没想到的。 他不是个蠢的! 也知道任由陆嘉兰继续这么作死不是个办法。 再加上工作上的事他急需孟青山的支持,想着能借此机会向陆蓁和孟家示好,他就同意了两人尽快结婚的提议。 婚礼的时间是陆嘉兰自己定的,陆敬源也没在意,随口就答应了。 没想到陆嘉兰到了这时还在自作聪明,以为耍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就能伤得了陆蓁。 陆敬源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蠢货拍回娘肚子里。 他目光阴冷地扫了一眼陆嘉兰,看向陆蓁时又换上一副慈爱的表情。 “这事我没忘,之所以选在那一天,就是想着等中午兰兰出了门,晚上我们一家人就可以给蓁蓁过个生日。” “爸?”陆嘉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故意选这个日子结婚,就是为了恶心陆蓁,而不是让陆蓁喧宾夺主,抢她的风头! 陆嘉兰气得脸色发白,她甚至怀疑自己和陆蓁,到底谁才是陆敬源的亲生儿女? “陆叔叔的心意我们领了,不过蓁蓁已经不是陆家人,就不好再劳烦你们如此兴师动众了。” 孟淮安抬手揉了揉陆蓁的脑袋,英挺帅气的脸上带着几分嘲讽之色, “蓁蓁的生日我会帮她过的。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陆叔叔请回吧。” 陆敬源眸色暗淡,“蓁蓁......” “陆叔叔放心,婚宴我和淮安一定会准时参加的。”陆蓁开口打断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至于我爸和孟姨有没有空,那就不是我能够保证的了。” 虽然她很不想和陆家人打交道,但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戏,她怎么能够错过了?! “没事,孟首长那边我会亲自去说的。” 有那么一瞬间,陆敬源甚至以为陆蓁已经看穿了他的那些小心思。 他眼底闪过刹那的狼狈,但很快又藏了起来。 这些日子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孟青山对陆蓁这个儿媳妇十分看重。 陆蓁要是疏远陆家,孟青山也就不会和他陆敬源当亲家。 所以这个时候,哪怕再狼狈他也得忍了! “蓁蓁、淮安,那我们就先回去了。”陆敬源冲两人讨好地笑了笑,带头转身。 陆嘉兰看了一眼孟淮安,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等走出陆蓁的视线范围之后,陆敬源突然停住了脚步。 “爸,您为什么要讨好那个小贱......” 她话音未落,陆敬源突然抬手一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 “爸?”陆嘉兰被这一耳光给打懵了。 陆敬源眼中闪过一抹阴冷之色,咬牙切齿地说道:“蠢货!” 第99章 她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陆嘉兰被这一巴掌打得几乎找不到北。 自她回归陆家以来,陆敬源对她一直和颜悦色,别说是打,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 以至于陆嘉兰一直十分笃定地以为,自己是陆敬源的掌上明珠! 这样强烈的反差就好比上一秒还被高高地捧在天上,下一秒就被重重地摔落悬崖。 陆嘉兰像是被人在寒冬腊月兜头泼了一瓢冰水,冻得她浑身的血液都跟着凝固了下来。 她紧咬着牙关,用手捂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陆敬源,垂眸时遮住了眼底的怨恨。 “爸,我才是你亲生的,你竟然为了那个小贱人打我?” “要不是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我今天都懒得教你这种蠢货!”陆敬源一反平日的斯文儒雅,冷笑道,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对付敌人,你要是做不到一击毙命,就不要去轻易招惹她!” “那些无足轻重的伎俩,除了让你心理上得到片刻的满足之外,能给对方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吗?” 夜风从脸颊轻拂而过。 不知是此刻陆敬源的眼神太冷,还是春日的夜风太凉,许敬明看着面前对峙的父女,竟无端打了个寒颤。 陆敬源扫了一眼许敬明,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许敬明被他冰冷的目光冻得手脚发凉,心里突然生出一点莫名的怯意。 陆嘉兰悲戚的哭声随风传入耳朵里,却让他生不出半分怜惜,有的只是无端的烦躁和厌恶。 他原以为陆嘉兰的自私和冷血都是因为她从小恶劣的生长环境所导致的。 是她的养父母没有教好她,是她没有享受到足够的爱,她才会变得这么自私自利。 直到此刻他才突然意识到,这种源自骨子里的冷血是天生的,是陆家人一脉相承的。 一个养了18年的女儿,说抛弃就抛弃,说利用就利用,还可以随时将之当成是敌人。 这样的收放自如,普通人哪里做得到。 也许就连陆嘉兰这个亲生女儿,在陆家人眼中也不过是稍微得宠一点的棋子罢了。 那他这个女婿,在陆家人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充其量不过跟陆蓁一样,是颗随时都可以抛弃的棋子而已。 他要是对他们有用也就罢了,要是不能为陆家做出贡献,他那位老丈人还会待见他吗? 可笑他妈还妄想让他攀上高枝,借此改变许家下坠的劣势。 一想到他妈的如意算盘即将落空,许敬明心里竟无端生出一丝快意—— 谁让她毁了他的婚姻毁了他的人生呢?! 本来他和陆蓁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却被他们硬生生地拆散了! 陆蓁多好啊,温柔大方,美丽善良。 当初他要是再坚决一点就好了...... 一想到她在别的男人身下屈意承欢的样子,许敬明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挖去了一块儿。 既然他不能好过,那就大家都不要好过吧! 许敬明闭了闭眼,想要将心底不断汹涌的情绪给压下去。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些都是徒劳的。 陆嘉兰的哭声让他想要摧毁眼前这一切,与此同时心里又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他,及时纠错才是最正确的。 逃跑吧,不能一错再错了! 许敬明才刚刚挪动了脚步,就被身旁的陆嘉兰一把拽住了手腕。 “许大哥......”陆嘉兰从他近乎冷漠的旁观中嗅到了一丝不好的征兆。 许敬明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没有一丝怜悯与心疼。 她甚至在里面看到了厌恶、害怕与胆怯,以及几乎掩饰不住的动摇。 她毫不怀疑,只要此刻她松开他的手,他一定会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离开。 不行,她不能让他走! 陆家人已经靠不住了,她现在只能牢牢地握住许敬明这棵摇钱树。 等她当上亿万富翁的太太,她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许大哥,我现在只有你了......” 陆嘉兰伸手抱住了许敬明,将脑袋埋在他的怀中, “许大哥,你是不是也生我的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爱你了!” “我发誓我以后都不乱吃醋了,我一定好好跟姐姐相处。许大哥,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许敬明没吭声,呼吸却急促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被一分为二,内心依旧是冷静甚至是冷漠的,但身体却因为怀里这具柔若无骨的身体有了些微妙的反应。 “兰兰,别这样......”许敬明后退两步,抵在了树干上, “这样被别人看到了对你不好。” 陆嘉兰的手臂突然攀住他的脖子,两人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一股劣质的香味混合着女人的体香传入鼻尖,许敬明的身上开始变得燥热起来。 直觉告诉他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但怀里的女人却像是一条蛇,将他缠得死死的。 “许大哥,你是不是也嫌弃我了?” 一滴滚烫的眼泪湿透了衣襟,像是有什么化学反应一般,让许敬明冰冷的血液也跟着沸腾了起来。 这一刻,他清楚地感觉到了陆嘉兰对他的依恋。 她口中那些让人羞涩的爱意,让他无端生出一种他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的错觉。 相比于陆蓁的冷漠,陆嘉兰的热情就像是一剂良药,让许敬明受挫的男性自尊好像得到了莫大的满足和弥补。 “我没嫌弃你......”许敬明终于抬手搂住了怀中的女人。 陆嘉兰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突然踮起脚尖亲了许敬明一口。 女人柔软的唇像是蚀骨的罂粟,芳香甜蜜,明知道有毒,却让人上瘾。 许敬明心底的防线被彻底击溃,他抬手摁住陆嘉兰的脖子,像个愣头青似的狠狠吻了下去。 他青涩又粗暴的动作让陆嘉兰眼底闪过一丝嫌弃,但她却并未放开她,而是一边亲一边引着他朝小树林深处走去。 呼吸声越来越重,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陆嘉兰像个虔诚地朝圣者,怯怯地解开自己的衬衫纽扣。 眼前雪白一片,这样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让许敬明脑海中的最后一丝理智摇摇欲坠。 但关键时刻,他还是摁住了她的手,“兰兰,别。再过几天我们就结婚了,把这一切留到新婚之夜吧。” “说到底你还是嫌弃我......” 陆嘉兰咬着嫣红的唇,垂眸藏好了眼底的算计和冷漠, “许大哥,你不想要我吗?” 第100章 以后我就是你的女人了 许敬明本就不算坚韧的意志被这句话彻底击溃。 眼前的女人虽然不如陆蓁美貌,却依旧是香的、软的、暖的。 是活生生的,触手可及的。 最关键的是,她眼中的爱慕与崇拜让他觉得十分的享受。 许敬明忘了自己刚才还想逃跑。 反正过几天她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了,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没再犹豫,将她推倒在草地上,毫不犹豫地压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两分钟还是三分钟,陆嘉兰甚至都没什么感觉,就感到男人抽搐着闭上了眼睛,很快缴械了。 她错愕地愣在原地,心里说不清是失落多一点还是如释重负多一点? 怎么会这么快,许敬明怕不是个银样蜡头枪吧? 以前周思成那小白脸,每次都要弄她很久,弄得她不断求饶的! 陆嘉兰在这方面的经验不多,实在是无处比较。 但想起这是许敬明的第一次,她又很快释然了。 她和周思成的第一次,周思成好像也没多长时间,也许第二次就好了? 反正她总算是过了一关了,等新婚之夜,她就可以理直气壮,不怕许敬明追问她什么了。 “许大哥......你真棒!”陆嘉兰静静地抱住了面前的男人,装出一副迷恋的模样, “以后我就是你的女人了!” 。 把两小只弄去睡觉之后,陆蓁又去厨房和面,准备明天早上蒸包子用。 “我来帮你剁馅吧。”见案板上摆着猪肉,孟淮安道。 “好。”陆蓁在心里默默背诵着英语单词,也没在意。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孟淮安有些心不在焉。 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陆蓁心里有千般滋味涌上心头。 “淮安,你想过去见她吗?” “不见。”孟淮安面无表情地答道,“她都没打算见我,我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呢?” 陆蓁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兴许她只是内疚呢?” “不管她有什么苦衷,她这二十六年对我不闻不问都是不争的事实。” 陆蓁从他漠然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藏得很深的难过。 这一刻的孟淮安就像是只被抛弃的小兽,只能竖起尖锐的刺来保护自己。 陆蓁于是做了自己从白天开始就一直很想做的事。 她张开双臂,冲他露出一抹极温柔的笑意,“孟淮安,要抱一抱吗?” 暖黄的光落在她眼中,像漫天的星光洒落,孟淮安一颗浮躁的心在这样温柔的眼神中逐渐平静下来。 他摁住她的脖子,长臂一捞就紧紧将她拥入了怀中。 夜色寂静,除了彼此的心跳声,再也容不下第二种声音。 “但我还得见一见她,那个镯子,我得还给她。” 孟淮安没说话,陆蓁想要抬头看看他的表情,他却扣住她的后脑勺,再次将她摁到了自己怀中。 “给你你就拿着,不还也没什么。”良久,他才闷闷地说道。 陆蓁从他这句话里品出了一点儿别的意味,她暗暗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你不开心?”孟淮安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才抬手抹去她鼻尖的面粉。 他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很笃定。 “也不是不开心......”其实就连陆蓁也很难说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 不知为何,她总会在孟淮安身上看到上辈子的自己。 哪怕被至亲的人伤害过,但骨子里却依旧渴望那点子孺慕之情。 要不然以孟淮安的脾气,早就让她把这手镯还给丁曼雅了。 所以她觉得这样的孟淮安特别招人心疼! “是因为许敬明和陆嘉兰要结婚了吗?”孟淮安在她的走神中开口问道, “你明明可以拒绝的,为什么非要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对上自己的视线,幽深的黑眸中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陆蓁,你是不是......” 剩下的话被孟淮安咽进了肚子里,他狼狈地撇开眼,不肯再继续追问下去。 “不是!”陆蓁猜出了他未尽的话语,十分笃定地答道, “你别瞎想,我没有对谁念念不忘!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喜欢上了谁,我不会藏着掖着,会直接告诉你的。” 孟淮安悬在嗓子眼里的心猛地落了下来,但他唇角的弧度还没来得及展开,又微微沉了下去。 如果真的喜欢上了谁...... 也就是说,她现在谁也不喜欢! 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但孟淮安的心依然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她对他很好,但这种好却不是他想要的。 相处得越久他就越贪婪,想要的也就更多。 不过好在一切还来得及。 她心里没有任何人,就代表着他还有机会。 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可以撬开她那层厚厚的保护壳,让她心甘情愿对自己露出柔软的一面。 “你说话要算话,如果真的喜欢上了谁,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用下颌抵在她的脑袋上,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陆蓁的身子微微一僵,良久才低低答道:“好。” 。 接下来的两天,陆蓁都辗转在医院和军区大院之间。 孟青山更是连家都没回,除了工作时间,一直守着齐静娴,寸步不离地贴身照顾她。 齐静娴没有赶他离开,但也没有对离婚的事情松口。 出院那天,孟青山需要到军区开一个紧急会议。 临走前他在电话里千叮铃万嘱咐,交代陆蓁一定要把齐静娴接回家。 陆蓁起了个大早,可等她和孟淮安到达医院时,病房里已经空荡荡的了。 对于这个结果,陆蓁并不意外。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孟淮安似乎也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 “爸那边我会去讲的。”他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爸有足够的耐心,我相信孟姨一定会看到的。” 孟淮安能有这样的变化,让陆蓁惊讶的同时又感到十分欣慰。 她能感觉得到,这些日子孟淮安在迅速地进步。 他在一点一点扣掉那些深植于自己骨血里的缺点,把自己变成一个更优秀的人。 “嗯,给孟姨一点儿时间吧。” 两人回到家,不出意外看到了龙凤胎失望的眼睛。 但两个小家伙对此似乎早有准备,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嫂子,刚才有个叫雷金山的人找你。”孟双星道,“说是鹏城那边的事情出了点变故。” “他有说出什么事了吗?”陆蓁心里陡然沉了沉。 孟双星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没说。” 她话音刚落,一声急促的电话铃声划破了寂静陡然响了起来。 第101章 温水煮青蛙 陆蓁飞快接起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了雷金山略带烦躁的声音,“蓁蓁,你终于回来了,我这边遇到麻烦事了。” “别急雷子哥,有事慢慢说。” “他妈的这帮坐地起价的傻逼玩意,之前说好了一副蛤蟆镜出价5块钱,现在硬生生给我涨到了7块。” 雷金山在电话那端爆了粗口,“蓁蓁,你说咱们现在咋办,这货拿还是不拿?” 陆蓁心里微微一沉。 别小看这2块钱,这都直接涨一小半儿了。 上辈子鹏城的蛤蟆镜批发价前期一直稳定在5块钱,这辈子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心里这么琢磨着,陆蓁面上却不动声色,“雷子哥,你还能找到其他渠道吗?” “我都试过了,不行!这帮龟孙子像是串通好似的,都一口咬定这个价。”雷金山骂骂咧咧地说道, “蓁蓁,一副蛤蟆镜7块钱我真的有点不敢下手。这要是拿回来卖不出去可得全砸在咱们手里!” “不要紧的雷子哥。哪怕是7块,拿回来咱们依然能赚大头。”陆蓁迅速权衡利弊,下了决定, “只要市场都是7块的批发价,那别人的成本跟我们也一样。大不了水涨船高就是了。” “成,那我听你的!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好歹也得把来回车费赚回去再说。” 雷金山的愿望十分朴素,一想起那70多块钱的高价火车票,他顿时不纠结了, “对了,风衣的面料我也找到了,这次也一并带回来吗?” “我估摸这蛤蟆镜的批发价迟早会下去的,所以这次咱们可以暂时不用压那么多货。”陆蓁想了想,道, “所以剩下的钱就干脆买成风衣面料,要是遇到收音机和进口手表什么的,你也可以少量带点回来。不过这东西有风险,你可得多注意点儿。” 陆蓁的话让雷金山茅塞顿开,“行啊蓁蓁,论做生意,你真是一把好手。” 两人又说了两句,陆蓁嘱咐他在鹏城帮自己找一些小配件。 雷金山心疼电话费,匆匆应了就打算挂掉电话,这边陆蓁突然叫住了他, “雷子哥,你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 见她语气郑重,雷金山有些诧异,“你说。” 陆蓁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孟淮安,见他没往自己这边看,她才压低声音说道, “想办法帮我告诉周思成,就说陆嘉兰这个月27号就要结婚了。” 雷金山愣了愣才道:“好,我一定把话带到。” 陆蓁挂掉电话,又心虚地看了一眼孟淮安。 孟淮安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带着龙凤胎给她做文胸的钢圈和排扣等小配件。 见他没有抬头,陆蓁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朝二楼走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孟淮安这才抬起头来,用复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回到房间,陆蓁就一头扎进了紧张的复习里。 直到她觉得肩膀酸痛,这站起身来,走到阳台上活动了一下早已僵硬的脖子。 本想放空一下大脑,谁知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到了鹏城。 “在想什么?”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来人十分自然地替她捏了捏酸胀的肩膀。 陆蓁舒服地眯了眯眼睛,还在放空的思绪压根就没有任何防备,直接脱口而出道, “在想蛤蟆镜的进价从5块变成7块,究竟是当地商贩坐地起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孟淮安一针见血地问道:“你是在怀疑雷金山对你虚报价格?” “我不想怀疑雷子哥,但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陆蓁就事论事道。 “商贩坐地起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为什么会怀疑雷金山?” 孟淮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眼,眼底有狐疑之色一闪而过, “蓁蓁,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信息渠道,所以才会笃定蛤蟆镜的进价就是5块?” 孟淮安这话问得含蓄,但里面的意思却再清楚不过了。 陆蓁一下子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引起了他的怀疑。 毕竟,如果没有特别的证据,她是不可能无缘无故怀疑到雷金山头上的。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事有点反常而已。” 陆蓁不能说这是自己根据前世的信息得来的,只能含糊其辞地笑道, “不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还是相信雷子哥不会做这种事的。” 但如果雷金山真是这种贪图蝇头小利的人,他们的合作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有些东西,慢慢来吧。” 孟淮安也不知信没信,只轻轻地“嗯”了一声,道,“现在先下去吃饭。” 嘴里这么说着,他替她捏脖子的手却并未停顿。 陆蓁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的瞬间,却感觉一个温热的触感从自己脖子上擦过。 她微微一僵,回头看孟淮安时却发现他神色自若,一点儿尴尬的模样都没有。 要不是脖子上湿润的触感还清晰存在,陆蓁几乎要以为刚才那个吻只是自己的错觉了。 她一时闹不清这是孟淮安故意的还是他的无心之举? “走吧,中午给你做了辣椒炒肉和大骨汤。” 他像是不经意般捏了捏她的耳垂,推着她的肩膀朝前走去。 如果说方才那个吻还有可能是孟淮安的无心之失,那么最近这种越来越频繁的小动作就显然是他故意为之了。 陆蓁总觉得他最近有点温水煮青蛙的趋势。 她停下脚步,半眯了眼眸看向身后的男人。 “怎么这么看着我?”孟淮安不仅没有半点心虚,反而还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然后一脸无辜地说道, “你这里沾上墨水了,我替你擦擦。” 他抬起拇指给她看了看,陆蓁果然在上面看到了墨水的痕迹。 “没什么。”陆蓁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看你好看。” 孟淮安觉得这话有些耳熟,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这是把他曾经说过的话给还回来了。 他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极自然地搭住她的肩膀,“哥俩好”般地拥着她朝楼下走去。 “多谢夸奖,但我觉得你更好看!” 第102章 你就可劲儿折腾我吧 雷金山是三天后的凌晨到达京市的。 陆蓁和孟淮安专门开了车子去接火车站接他。 凌晨12点过的车站,依旧是人头攒动。两人费了好大功夫,才在人群中接到了风尘仆仆的雷金山。 “快快快,我得赶紧回家洗个澡去。” 雷金山看起来十分疲惫,眼睛里却带着准备大干一场的光芒, “这火车给我坐的,都快馊臭了!蓁蓁妹子你离我远点,回头别给你熏着了。” “饿了吧,先喝口水再吃点东西再说。”陆蓁拿出从家里带来的饭盒和一瓶橘子水递给他。 雷金山打开一看,里面竟然装着一盒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以及凉拌猪头肉和酸辣白菜。 “真香!还是我蓁蓁妹子做事地道。” 雷金山一口气干完了橘子水,塞了一夹猪头肉到嘴里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你们不知道,火车上的东西老贵了,我硬是没舍得下手,这几天就就着凉水咸菜啃了几个干馒头。” “辛苦你了雷大哥。”陆蓁笑道,“以后这火车票算在我头上,下次再去,你可千万别再这么省吃俭用了。” “那可使不得!”雷金山连忙摆手道, “就算不帮你带东西我自己也要跑一趟的,这么贵的车费怎能算在你头上。” “那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陆蓁十分坚持道, “要么你把车费加在蛤蟆镜上,要么你让我给你出车费,要不然我以后都不敢再麻烦你了。” 雷金山拗不过她,只得妥协了。 等他吃饱喝足了,孟淮安才开车把人送回了家门口。 除了蛤蟆镜和风衣面料,雷金山还带回来5只进口的手表。 雷金山只带走了他的蛤蟆镜,剩下的进口手表和风衣的面料全交给陆蓁带走了。 陆蓁回了家也没顾得上休息,照着孟淮安的身形裁了一身面料,熬了个通宵赶制出一件风衣来。 因为累狠了,做完风衣她也没顾得上看,就一头趴在缝纫机桌板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陆蓁感觉有人把自己给抱了起来。 温热柔软的触感让冻了一夜的她下意识地朝热源钻去,小手更是不安分地捏了捏男人劲瘦的腰肢。 孟淮安脚步一滞,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他腾不出手来扒开她作怪的小手,又不忍心吵醒她,只能强忍着满身酥麻的触感,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好不容易熬到了房间,他才将她放在床上,她却像八爪鱼似的缠了上来。 孟淮安深吸了一口气,太阳穴也跟着跳动了几下。 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自己隆起的一团,俊脸上露出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几乎是毫不留情地扒开了她在自己身上乱捏的小手。 “你就可劲儿折腾我吧!” 他低头看着睡梦中毫无自觉的女人,额上已经浸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随即又压低了嗓音,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向你讨回来的。” 睡梦中的女人仿佛感觉到了他危险的气场,微皱了眉头翻了个身,直接背对着他继续酣睡起来。 等陆蓁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她一下楼,就看到身着风衣的男人正安静地坐在窗边提笔疾书着什么。 水蓝色的衬衫和灰色的羊绒毛衣让他少了几分英气与野性,多了几分儒雅与温润。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像渡了一层碎光,将他从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器打磨成了一块温润的美玉。 陆蓁从未见过这样的孟淮安,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好看吗?”他像是有所察觉,抬起头来冲她露出雪白的牙齿。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给你做的?” 因为之前做衬衣时她测量过他的尺码,所以昨晚就直接用了,按道理他不应该知道才对。 “猜的。”他黑眸中带着笃定,冲她露出一个“我就是知道的”笑容, “睡饱了就来吃饭,你待会儿要出门吧?” “不白穿的哦,一会儿你得去帮我当模特。” 她笑眯眯地拿起一副蛤蟆镜戴到了他脸上,歪头欣赏了一会儿,“不错,挺帅的!” “模特?”他嘴里悄无声息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半眯的眼眸露出点狡黠的意味, “是人帅还是衣服帅?” 她不接他的茬,面不改色道:“都帅!” 两人简单吃了一顿饭,就开车出了门。 “去哪儿?”他发动车子。 “先去电影院吧。”陆蓁看了一眼手表,“这个时候过去刚好赶上散场。” 不出陆蓁所料,他们过去不到5分钟,闹哄哄的人群就从电影院蜂拥而出。 大家一边走一边讨论剧情,说到激动处唾沫横飞,眉眼间全是鲜活的色彩。 但很快,前面的人就停住了脚步。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穿着风衣戴着蛤蟆镜,架着大长腿靠在吉普车旁的男人,活脱脱就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杜丘”。 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人群不自觉地朝孟淮安蜂拥而来。 “天啦,这这这......这简直比杜丘还帅啊!” 还没从剧情里走出来的姑娘双眼放光,惹得身旁的对象又是不满又是艳羡瞪了一眼孟淮安。 “同志,你这身儿是打哪儿来的?简直绝了!” 也有做着“英雄梦”的男人想要摸一摸孟淮安的风衣,又被他身上冷硬的气场给吓退了, “我要是能有这么一身儿,穿出去绝对倍儿有面子!” 这话顿时引起了周围人的附和,一时间都在向孟淮安打听风衣和蛤蟆镜的出处。 陆蓁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今天这生意稳了。 她朝孟淮安使了个眼色,孟淮安取下蛤蟆镜,不卑不亢地笑道, “风衣是我媳妇儿亲手给我做的,她是个裁缝。至于这蛤蟆镜嘛,是我们托人从鹏城带回来的。” 大家这才把目光投向了陆蓁。 见她手里拿着几幅蛤蟆镜,立刻有那机灵的开口问道:“这位女同志,你这蛤蟆镜有多余的匀出来吗?” “这......”陆蓁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表哥给我带的也不多,我还想拿来送人呢......” 第103章 孟淮安,你敢赌吗?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想要。 那人一见陆蓁犹豫,越发迫切起来,“妹子,反正你这蛤蟆镜有多,就当做好人好事,匀一副给我吧。” 陆蓁依旧面露迟疑之色,“可这蛤蟆镜是打香江来的,并不便宜......” “多少?” 陆蓁:“一副蛤蟆镜得35块呢!” 人群中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冷气,紧接着议论声四起。 “我的天,35块都快赶上我一个月工资了!” “就这破玩意能值35块,骗人的吧?” “少见多怪了吧,前儿我一哥们买了副金丝眼镜,比这贵了老不少呢!” “就是,这是舶来品呢,能不贵吗?” “谁知道呢,万一是骗子呢!” 问价的那人也开始犹豫起来,一副想要又肉痛的表情。 对此,陆蓁早有准备。她也不着急,只神色自若地微笑道:“确实不便宜呢,要不您再考虑考虑?” 那人还没说话,陆蓁就感觉孟淮安的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下意识地回头,正好看到他微皱了眉头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陆蓁却依然从他的欲言又止里嗅到了蛛丝马迹。 “抱歉啊大哥。”陆蓁立马说道,“这事我还得和我对象再商量一下。” 她拉着孟淮安想走,那人却一下子就急了,“姑娘,你商量好了还来吗?回头我该到哪里找你去啊?” 陆蓁想了想,道:“不确定,要不您明天再来碰碰运气?” 她才刚刚坐到副驾驶室,就听到那大哥抱怨道:“哪儿来那么多狗咬耗子多管闲事的,我花我自己的钱,碍着谁了?” “你见过开着吉普车来骗你那三瓜两枣的吗?自己少见多怪就算了,还害我没买到蛤蟆镜!” 孟淮安诧异地看了那人一眼,随即又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走吧。”陆蓁看了他一眼。 孟淮安这才一脚踩了油门,将车开到了一个僻静处。 “怎么突然走了?”他慢条斯理地熄了火,又侧头看向陆蓁。 “我以为你心知肚明。”陆蓁懒得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是怕你不高兴,所以才走的。” 孟淮安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我......没有。” “行了,你也别藏着掖着了。你表现得这么明显,我再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 陆蓁先是淡淡一笑,随即又正色道,“孟淮安,你是因为蛤蟆镜的价格问题不高兴吧?” 孟淮安微抿了唇角不吭声。 陆蓁叹了口气,“有什么不痛快的就直说,遮遮掩掩的只会让误会更深。” “我是觉得你这蛤蟆镜的价格卖得有点高了。”孟淮安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语言, “陆蓁,你那价格就不能便宜一点儿吗?7块钱的进价转手你就卖到35,我总觉得......” 陆蓁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你觉得我是在抢钱?还是觉得自己是在助纣为虐?” 孟淮安避开她的目光,“也没你说的这么严重,但我就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我知道,所以我刚才才会离开。”陆蓁抬眸看他,神色认真, “孟淮安,今天让你当我模特是我考虑不周。我知道,身为一个军人你有你朴素的价值观,我尊重你的信念。但在商言商,这个价我不能降!” 孟淮安脸上露出一抹失望之色,“为什么?” 陆蓁再一次感受到了不同价值观所带来的巨大冲突。 作为一个长期在商海浮沉的人,陆蓁承认自己满身铜臭味,但她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商人逐利是本性,她靠自己的本事挣钱,不偷不抢,她自觉问心无愧。 但对于孟淮安这个在“计划经济”时代长大的人来说,她的那些价值观是过于前卫的,是具有强大冲击力的。 他没办法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因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市场。我少赚一点没问题,但我降价势必会扰乱市场价格,会影响到雷子哥的利益。” 陆蓁换了一种能够让他听明白的说法, “孟淮安,你只看到了这幅蛤蟆镜的进价是7块,但你忘了,这是雷子哥坐了几天几夜火车吃尽了苦头,不远千里从鹏城带回来的。” “所以这幅蛤蟆镜的成本远不止7块,还得加上路费和吃喝住行等经济成本,以及雷子哥的时间成本和我们的风险成本。” “风险成本?”见她嘴里吐出一大堆陌生的专业术语,孟淮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从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眼前的陆蓁明明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陆蓁,但他却总觉得侃侃而谈的她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这批蛤蟆镜是走水路来的,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吧?”陆蓁斟酌着词句说道, “这是雷子哥先付了定金,再拿的货。如果遇到对方不守信,我们的定金就打水漂了。同样,如果遇到稽查队的,我们一样可能血本无归。这,就是风险成本。” 陆蓁敲了敲驾驶台,一本正经地说道:“孟淮安,高额的利润伴随的必然是高额的风险。我们既然承担了血本无归的风险,那么高额的利润也是我们应得的!” 孟淮安皱了皱眉头,陷入了沉默之中。 陆蓁:“你知道这种蛤蟆镜,在鹏城当地卖多少钱一副吗?” 孟淮安:“多少?” “就最近的市场价格,一副蛤蟆镜在鹏城的零售价在20-25。当然,这是因为蛤蟆镜才上市,物以稀为贵,所以价格才会这么高。等卖的人多了,价格自然会被打下来。” 陆蓁神色淡淡地说道,“我也会降价,但不是现在。我不能一边享受着雷子哥给我带来的便利,一边在背后扰乱市场价格,背刺他!” 孟淮安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卖这个价格呢?” “我之前没和他商量过零售价,这你是知道的。”陆蓁道, “但我可以和你打个赌,他卖的价格绝对不会比我便宜!” 孟淮安没吭声。 陆蓁又追问了一句,“孟淮安,你敢赌吗?” 第104章 你在跟我闹脾气吗? 车子在胡同口停下来时,孟淮安突然拉住了陆蓁的手,“要不还是别去了吧?” 陆蓁没理他,推开车门转身朝大杂院走去。 雷金山正在厨房里弄饭吃,见他们来了连忙放下碗筷,“蓁蓁,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陆蓁淡淡一笑,“雷子哥,你今天还顺利吗?” “你看我这时候才吃午饭,就该知道今天收获不错了。” 雷金山眼底还藏着没退去的兴奋劲儿,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 “我今儿一大早就出门了,卖了10副蛤蟆镜出去,纯赚300块。” 陆蓁淡淡地瞥了一眼孟淮安,孟淮安像是被他的话给冲击到了,英俊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雷金山并未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指了指桌上的猪耳朵、粉肠和油炸花生米,笑道, “来都来了,一块喝点儿吧?我再出去买两个菜,你们等我一下。” 他转身就要往外走,陆蓁开口叫住了他,“不用了雷子哥,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的。” 雷金山停住脚步,“你说。” 陆蓁:“你今天忙活了大半天也就卖了10副蛤蟆镜,我有个办法可以卖得更快,不知道雷子哥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 “有什么好办法,你快说!”雷金山如今满脑子都是赚钱,根本没看到孟淮安迅速沉郁下来的脸色。 “这么好的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电影院可不就是一个绝佳的销售场地吗!” 陆蓁把她的计划简单跟他讲了一遍,雷金山立马拍手叫绝, “刚看完电影本来就还激动着,再被你这么一刺激,脑子一热不就冲动消费了吗!”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孟淮安的脸色更黑了。 陆蓁原本被雷金山给逗笑了,但看到他的脸色,她笑容又很快淡了下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就给你做件风衣。” “当真?”雷金山眼睛都亮了,他搓了搓手,笑道, “你不知道,我馋那风衣很久了!你就算不开口,我也想找你帮我做一件。” 因为出门时就考虑过风衣定制的问题,所以陆蓁是随身带着皮尺的。 她一边给雷金山量尺寸,一边记录下他的数据。 “咱们明天就到电影院试一试,不管卖多少咱们都二一添作五,你看成吗?” “那我可占你大便宜了。” 雷金山眼馋地看了一眼孟淮安身上的风衣,这才注意到他脸色不对。 他身上的低气压如有实质,让雷金山浑身的肌肉都跟着紧绷了起来, “蓁蓁妹子,这事儿吧其实你完全不必找我合作的。孟同志不就是现成的模特吗,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他不适合。”孟淮安的超高道德观和朴素的价值观会让他对这件事有强烈的负罪感。 既然如此,再让他做模特就明显不合适了。 雷金山求生欲很强地说道:“你可以重新雇个人当你模特,用不了多少钱的!” “雷大哥,这事我尊重你的意见,不勉强你。但如果你只是为了那点子利益得失,大可不必。” 察觉到孟淮安滚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陆蓁浓密的黑睫轻轻眨动了一下,但她却并未往他那边看, “进货的事我占了你的便宜,你不也没跟我计较什么吗?” 雷金山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孟淮安。 孟淮安似乎有些烦躁,说了句“我出去抽根烟”,就转身出了大杂院。 陆蓁收起皮尺,“放心吧,我俩就是观念有冲突。他不是为了咱俩合作的事生气,你别多想!” 雷金山:“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陆蓁叹了口气,“他就是嫌我把蛤蟆镜卖得太贵了,觉得我是个奸商。” 雷金山张大嘴,一脸震惊,“那要这么说的话,我岂不是奸商中的奸商了?” 陆蓁垂眸苦笑,“也许在他眼里,咱们这种人都是一身铜臭味吧。” 雷金山几次张口,却到底没能说出什么,只摸了摸脑袋讪笑道:“这孟同志不愧是当兵的,觉悟就是高!” 陆蓁:“合作的事你怎么想?” “我是个俗人,没孟同志那么高的觉悟。我穷怕了,只知道不赚钱就会饿肚子,就会挨冻!” 雷金山咬牙道,“我再也不想过从前那种苦日子了!只要你不嫌弃,我当然是愿意和你合作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陆蓁转身朝外走去,刚转了个弯就看到了靠在墙壁上抽烟的孟淮安。 两人的视线交错而过,又很快分开了。 回到家,陆蓁一头扎进了储物室,开始缝制雷金山的风衣。 等她再出来时,发现孟淮安已经换下了身上的风衣。 只穿了半天的风衣被整整齐齐地折叠好,放在沙发上。 见到她,孟淮安将风衣往她那边推了推,“陆蓁,这风衣……要不你还是拿去卖钱吧?” 陆蓁差点儿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皱眉道:“孟淮安,你这是......在跟我闹脾气?” “我没有。”孟淮安语速极快地否认道,“我就是觉得自己没帮上你什么忙,无功不受禄......” 陆蓁眸色微凉,“这句话,你是认真的?” 察觉到她声音里隐含的怒意,孟淮安不吭声了。 但陆蓁却没再说什么,只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进了厨房。 晚饭时,陆蓁和孟淮安都异常的沉默。哪怕有两小只插科打诨,气氛也活跃不起来。 等陆蓁再次钻进储物室,孟双星才捅了捅自家大哥,压低声音道:“哥,你惹我嫂子生气啦?” 孟淮安揉了揉头发,烦躁道:“我好像说错话了!” 晚上陆蓁一直熬到凌晨一点才做好了风衣,等她上去时孟淮安已经睡着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吃完饭,陆蓁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了。 “我送你?”孟淮安连忙站起身来。 “不用。”陆蓁神色平静,“我和雷子哥约好了在大院门口汇合,他这会儿想必已经到了。” 擦身而过的瞬间,孟淮安看到她手腕上空荡荡的。 他上次给她戴上后就再也没取下来过的“梅花表”,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105章 有人看上了蓁蓁(1) 陆蓁和雷金山才到电影院没多久,昨天那个想买蛤蟆镜的大哥就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地来了。 见她身边换了个人,大哥狐疑地问道:“姑娘,你对象今天咋没来呢?” “嗐,别提了!你也知道我是学裁缝的,平时就爱琢磨这个。这次风衣一出来,我就手痒给我对象和我哥做了两身。” 陆蓁早就想好了托词,闻言不疾不徐地答道, “但我对象是个当兵的,家里也不缺这三瓜两枣的,就不喜欢我出来抛头露脸,想让我进厂子里上班......” “我就说你好好地跑电影院门口来蹲着干嘛,原来是为了接风衣单子。” 大哥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后又一脸八卦地问道,“那你俩昨天回去吵架了没有?” 陆蓁忧愁地叹了一口气,手指绞着皮尺不肯说话。 大哥了然地笑了笑,又安慰道:“其实吧这事也不怨你对象,京市的老爷们大男子主义重,搁我我也不放心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出来抛头露面。” 陆蓁指了指雷金山,笑道:“要不今天我咋让我哥陪我一道出门呢!” 大哥见雷金山身上也穿着同款的小尖领风衣,戴着蛤蟆镜,把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衬得仪表堂堂,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 “姑娘,你这风衣几天能拿到手啊?” “现在还没人定,估摸两天差不多了。”陆蓁道,“当然,如果回头被人抢先了,估计就得等好几天了。” “那成,我也在你这儿定一件风衣,你再匀我一副蛤蟆镜呗?” “成,看你在我这儿定制风衣的份上,我就匀你一副。” 陆蓁一边拿皮尺给他量尺寸,一边笑道,“大不了我再让我表哥帮我从香江带。” 大哥一戴上蛤蟆镜,就舍不得摘下来了。 恰逢此时早场电影刚刚散场,一见几人这架势,立马有人围了上来。 有了大哥第一个吃螃蟹,其他人也蠢蠢欲动。陆蓁很快又定了2件风衣,卖了两副蛤蟆镜出去。 那天陆蓁和雷金山在电影院门口一直守到了晚上。 几乎每场电影都能卖出去五六副蛤蟆镜,倒是风衣就只定制了那么3件出去。 要不是35块一副的高价吓跑了绝大多数人,陆蓁保证自己还能卖得更多。 不过她也不着急,反正他们带回来的数量不多。 这次她拢共才分到了200副蛤蟆镜,加雷金山的也就350副,剩下的全压在了进口的“雷达表”和风衣面料上。 上一世,瑞士“雷达表”是第一个进入华国市场的腕表品牌。 1979年3月15日,“雷达表”在沪市电视台播出了一条长达一分钟的英文解说电视广告。 同一天,《文汇报》上也刊登了它的手绘插画。 在接下来的三天,黄埔商场询问“雷达表”的消费者就超过了700人。 但厂家并未第一时间向华国投入“雷达”手表,而是采用了“饥渴营销”的手法,直到4年后才让“雷达”手表真正进入华国市场。 这时“雷达表”已在华国打出了名气,说家喻户晓也不为过。 这直接导致“雷达表”一投放市场,就受到了消费者的大力追捧。 雷金山拿到这几块“雷达表”时,广告才打出去没两天。 因为地域和信息的限制,走私贩子们并不知道广告的事情,所以这才让陆蓁捡了个大便宜,以210的低价拿到了这几只进口表。 陆蓁如法炮制,直接让雷金山当起了她的现成模特。 第一天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蛤蟆镜和风衣上面,“雷达表”无人问津。 第二天蛤蟆镜销售依旧良好,风衣也定制出去5件,但“雷达表”依然无人问津。 到了第三天,两人手上的蛤蟆镜销售量已经破百,风衣的定制也成倍增长,达到了12件。 但除了几个看过广告的人问了一下“雷达表”,又被它高额的价格吓跑之外,“雷达表”依然一块都没有卖出去。 这一下,雷金山顿时坐立不安起来。 “蓁蓁,我真不知道这进口表这么难卖,早知道我就不买它了。” 他肉痛地咬了咬牙,狠心道,“要不这样,这表也算我一份,咱俩一人一半?” 见他主动提出给自己分担损失,陆蓁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 随即她又笑道:“别担心雷子哥,这雷达表不会砸在我手上的。” 雷金山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又想出什么好主意了?” “这雷达表前几天在文汇报上做过广告。”陆蓁笑着为他解惑, “我已经找人要了一份文汇报,明天出门时就把它带上,上面的广告就是活招牌。” 京市不缺有钱人,大家之所以不敢下手,无非是因为“雷达表”价格太贵。 陆蓁手上的这款“雷达表”在“友谊商店”也属稀罕品,售价折合华币高达550块,而陆蓁的报价是500块。 这其中的差价相当于普通工人1个多月的工资了。 不是没有人心动的,但毕竟“雷达表”在这年代还属于高奢产品,受众较小。 这时候广告打出去才几天,还没有大范围传播。 所以即便是有家底的家庭,也怕买到假货,不敢轻举妄动。 可有了文汇报的广告做佐证,效果就绝对不一样了。 毕竟这还不是假消息乱飞,流量为王的后世,人们还对权威报纸杂志还有着天然的信任。 所以陆蓁相信,这“雷达表”绝不会砸在自己手上。 果然不出陆蓁所料,第四天她才刚到电影院,就来了个开门红。 “姑娘,我回去看了广告,你这手表果然跟上面一模一样。” 来人是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男人,个子挺高,模样清瘦斯文,很像后世的白领精英。 其实头天他也来咨询过“雷达表”的事情,陆蓁看得出他很是心动,但几番犹豫他还是没有下手。 “我没骗你吧?这雷达表保证是全京市独一份,带出去倍儿有面了,哪怕你到沪市也买不到。” 陆蓁落落大方地笑道,“不瞒你说,要不是我香江有亲戚,这表也落不到我手上。” 第106章 有人看上了蓁蓁(2) 年轻男人也跟着笑了笑,“什么独一份啊,我可去友谊商店看了,人家那儿也有卖的。” 陆蓁拿眼斜睨着他,不慌不忙道:“友谊商店那都是招待外宾的,得有外汇券才行。” “嗐,我要有外汇券,我也不上这儿来找你了。”年轻男人也不生气,笑道, “姑娘,你不会蒙我吧,这表真的假一赔二?” “你瞧我像骗人的样子吗?”陆蓁落落大方地笑了笑,任他打量。 男人也是个识货的,见她身上穿的衣服款式都是“舶来品”,价格绝不便宜,他顿时信了七八分。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他终于以480块的价格买走了一块“雷达表”。 不仅如此,他还买了一口气买了两副蛤蟆镜,又定了两套风衣。 一听风衣的取货地点是军区大院,男人顿时乐了, “嗐,你要早说你是大院的人,我也不费这工夫瞎求证了。我一哥们叫孟远舟,也是你们大院的人。” 陆蓁心想,这四九城可真小,绕来绕去都是熟人。 但她面上却只是淡淡一笑,“他可是咱们大院的名人,不过我和他来往不算多,只见过几次。” 男人顿时来了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瞎扯着。 直到下一场电影散场,他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见他一步三回头,雷金山忍不住说道:“蓁蓁,你小心点儿,我觉得这小子没安什么好心!” 陆蓁的注意力全放在蜂拥而出的人群上,闻言心不在焉地答道:“不会吧?” “你个姑娘家心思单纯,自然看不出来。只有男人才最了解男人,他们什么臭德行,我一眼就看穿了。” 雷金山一脸忿忿,“我看这小子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跟那花孔雀似的,都恨不得在你面前开屏了!” “不至于。”陆蓁被他给逗笑了,“雷子哥,你别草木皆兵了。我又不是大团结,没那么讨人喜欢的。” “振远把你交给我,我可不得上点心儿吗?”雷金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你要是真出点什么事,你二哥非和我绝交不可!” “二哥他......”陆蓁刚想说话,蜂拥而来的人群已经打断了她的话。 两人忙得不亦乐乎,直到最后一场电影散场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摊。 陆蓁揉了揉僵硬的脖子问道:“雷子哥,你能想办法帮我租到一间铺面吗?” “咋地,你这是打算开店?”雷金山挑了挑眉,道, “现在全四九城的房子都紧缺,虽说铺面比住房好上那么一点点,但也俏得很。” “咱们这一口气定制了那么多套风衣出去,老让人往军区大院取衣服也不是个事儿。” 陆蓁眸光微闪,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再说了,这铺子迟早得租。往后政策会越来越好,这笔钱省不了的。” “蓁蓁,你和我说实话,你和孟同志是不是闹矛盾了?”雷金山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往日你们形影不离的,这几天我可都没看他来接送过你一次。” “你想多了雷子哥,淮安他这几天有事要办,天天都早出晚归的。” 陆蓁说的是实话,这两天孟淮安确实忙得脚不沾地。 他给她留了纸条,说要出门办事,但具体是什么却并未告诉她。 也不知他是真忙还是故意避着她? 反正每天她离开时他还没起床,他回来时她已经睡下了,两个人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加起来还没说到5句话。 “那就好。”雷金山半信半疑,“蓁蓁,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别担心自己没人撑腰,我跟你二哥永远是你后盾!” “我知道了。”陆蓁咧嘴笑了笑,“走,雷子哥,我请你吃饭去。” 她话音刚落,一束车灯就打了过来。 陆蓁拿手挡了眼,就看到一辆212吉普径直停在了自己面前。 孟淮安一身风尘仆仆地从车上跳了下来。他眉眼间还带着些倦意,看到她的瞬间,眼睛却蓦地亮了起来。 “收拾好了吗,我来接你回家。” 一听这话,雷金山非常识趣地说道:“蓁蓁,饭就不吃了,我还得帮你找房子去呢!” 他扔下这句话溜得飞快,可孟淮安脸上的笑意却因为这句话淡了下来。 他有些焦躁地捏了捏方向盘,“你让雷金山帮你找房子?” “我想让他帮我找个铺面,准备弄个个人工作室。” 陆蓁累了一天,被暖黄的灯光一照困劲儿就上头了。她靠在副驾驶室,半眯了眼眸懒洋洋地答道, “要想做大做强,就不能一直停留在家庭作坊的阶段。该花的钱还是得花的。” 孟淮安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沉默了地发动了车子,等想再开口时,却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到家时孟淮安想把陆蓁抱下车,她却被惊醒了。 两人才走到小花园,就看到客厅里还等了个客人。 “远舟哥,你怎么来了?”陆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迅速收起了倦色。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孟远舟嘴里叼着支烟,唇角扯出一抹痞笑, “听说你这儿有好东西,我来凑个热闹。” 陆蓁想起白天那个年轻男人,顿时恍然大悟,“敢情那人还真是你哥们啊,我还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呢。” “叶恒是我中学同学,我俩也差不多算一块儿长大的了。” 孟远舟半眯了眼眸斜睨着陆蓁,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 “这小子今天兴冲冲地跑来找我,说是认识了咱们大院的一个姑娘。我一听就知道是你。” “原来他叫叶恒啊。嗐,他就照顾了我一回生意,我们也只见过两面,不熟。” 陆蓁任由他打量,连目光都不回避一下,“怎么,远舟哥也对雷达表感兴趣?” “你还剩下几块?都给我吧。” 孟远舟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看向陆蓁的目光似打趣又像是带了点别的意味, “蓁蓁,你和他不熟,和我也不熟呢?” 陆蓁一听就知道这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不肯用他的名头,而是要和他装不熟? 见孟淮安突然抬眸看向自己,陆蓁坦然地笑道,“嗐,我这不是害怕他是碰瓷的吗!” “这就是淮安你的不是了,也不说多带蓁蓁出来走走。”孟远舟摁灭烟头,像是打趣般看向孟淮安, “你都不知道,叶恒那小子一眼就相中了蓁蓁,非要让我给他牵线搭桥不可!” 第107章 有钱不赚王八蛋 “叶恒那小子眼光可高了,这些年他家里没少给他介绍对象,他一个都没看上。” 孟远舟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目光却落到了陆蓁身上, “淮安,这次你可是遇到劲敌了。那小子说什么对蓁蓁一见钟情,磨了我半天让我帮他打听人呢!” “你没跟他说蓁蓁已经有对象了吗?”孟淮安的俊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他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滚烫的目光如岩浆般落到了陆蓁身上。 陆蓁也没想到自己卖个东西也能招惹这种烂桃花,一时间也有些懵了。 这雷金山该不会属乌鸦的吧,竟然被他给蒙对了! “说了,可这小子这次是动了凡心,我瞧着好像还不死心的样子。”孟远舟继续火上浇油, “淮安,你可得对你媳妇儿好点儿,要不然回头小心被人撬了墙角。” 孟远舟只是故意开玩笑逗逗自己这个向来高冷的堂弟,谁知却好死不死踩到了孟淮安的痛脚。 别人不知道,以为他和陆蓁是对恩爱夫妻,可他却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和陆蓁开始的基础是“契约婚姻”,并且到现在为止陆蓁依然无心情爱,坚持这个想法。 他相信以陆蓁的性子,寻常小事动摇不了他们之间的婚姻。 可万一有一天她爱上了别的男人,那就不好说了。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她不是那种重视家世门楣的女人。 但凡她遇到了自己真爱,可以毫不犹豫抽身离去。 孟淮安心里生出一丝懊恼—— 早知如此,当初他就不该顺着她的话说什么“契约婚姻”。 “堂哥,回头我和蓁蓁的婚宴,你把这姓叶的一块儿叫上。” 孟淮安一副迫不及待想要宣誓主权的模样,逗得孟远舟莞尔一笑。 “成,我就给你传个话吧。不过你房子批下来了?” “还没,得下个月去了。”孟淮安看了一眼陆蓁,转身进了厨房, “堂哥你先坐坐,蓁蓁还没吃饭呢,我去给她弄点吃的垫垫肚子。” “这小子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吗,什么时候也会做饭了?” 孟远舟目瞪口呆,指着他的背影问陆蓁,“蓁蓁,淮安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远舟哥,你就别打趣我了。”陆蓁莫名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给孟远舟泡了杯茶,然后从帆布包里拿出了“雷达表”递到孟远舟面前。 “远舟哥,明人不说暗话,这雷达表是水货,你......” “你不用说了,这个我比你更清楚。”孟远舟挥手打断她,“480一块对吧,这四块我都要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摞厚厚的纸币,数了数递给她,“这是1920,你点点看。” “都是一家人,我再怎么财迷,也不能把钱赚到你头上啊。”陆蓁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 “远舟哥,我也不瞒你,这雷达表的进价是210一块,你想要我就原价给你,但你那位朋友那儿,还麻烦你帮我保个密。” “有钱不赚王八蛋!蓁蓁,你脸皮别那么薄,我知道你们从鹏城带点东西回来不容易。” 孟远舟挥挥手,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一路担惊受怕的,挣的都是辛苦钱,该你的你就心安理得地拿着。” 就在这时,孟淮安手里端着一盘蒸饺走了出来。 听到这话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孟远舟,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 陆蓁从那摞钱里抽出了630,笑道:“价就是这个价,多了我也不敢收。但这表我只能卖你3块,剩下的一块已经有主了。” “蓁蓁,你要这样这表我就不要了。等回头我的人去鹏城,我让他们帮我带也是一样的。淮安,你......” 说着,孟远舟抬头看向孟淮安,正想让他劝陆蓁几句,却发现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他挑了挑眉,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番,便将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行吧,蓁蓁你先吃饭,我和淮安出去抽支烟。” 孟远舟朝自家堂弟递了个眼色,率先走了出去。 “抽吗?”孟远舟朝孟淮安扔了一支烟过去。 孟淮安点燃吸了一口,暗红的光点一明一灭,将他略带烦躁和迷茫的俊颜暴露在了夜色之中。 孟远舟:“你和蓁蓁,我怎么瞧着有点不太对劲啊?你俩这是吵架了?” “有这么明显吗?”孟淮安吐了一口烟圈,苦笑道, “我也说不好算不算吵架,但我确实惹恼她了。” 孟远舟凑过去接了个火,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孟淮安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有些苦恼地问道:“堂哥,是我思想太保守了吗?我也不是不支持她做生意,就是......” “你一直在部队上待着,对地方上的事接触得少,脑子一时转不过弯也很正常。” 孟远舟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换了副语重心长的口吻, “淮安,现在形势不同了。国家放开经济,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就意味着这种情况以后将会变成常态。” “你媳妇儿说的一点儿也没错,成本不能只单算你的进价,还得考虑到时间成本和风险成本。你觉得她是奸商。我告诉你,比起你堂哥她这都不够看的!” 孟淮安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嘴唇几次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孟远舟虽然已经转业,可他当初在部队上那也是妥妥的兵王,苗正根红的。 “别这么看着我,我这也是顺应时代,响应国家号召。反正这些钱我不挣别人也会挣,只要不偷不抢不犯法,我就问心无愧。” 孟远舟唇角勾起一抹痞笑,漫不经心道, “这一点你媳妇儿比你强多了。她一个姑娘家,眼光和嗅觉却比很多大老爷们还要超前。淮安,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我知道。”孟淮安掸了掸烟灰,苦笑道,“能娶到她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知道你还不珍惜?我能替你拦得了一个叶恒,却拦不住其他人。” 孟远舟任缭绕的烟圈模糊了自己的面容,良久才叹息道, “漂亮又能干的姑娘谁能不喜欢呢?你可别像我,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我心里有数。”孟淮安将那句“她不爱我”给咽了回去,他低头盯着脚尖,苦涩道, “堂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第108章 我不喜欢你这样对我 孟淮安上楼时,陆蓁刚洗完澡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错而过,随即陆蓁便收回目光,坐到书桌旁一边擦拭头发一边看书。 片刻后,卫生间里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陆蓁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怅然若失,她放松了紧绷的背脊,强迫自己放空大脑投入到学习里。 “我来吧。”十分钟后孟淮安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十分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替她擦拭头发。 陆蓁回头看了他一眼,孟淮安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秒,而后迎着她的目光有些艰难地说道, “前两天的事,我跟你道个歉。是我没有站在你的立场考虑问题,我......” “这事谈不上谁对谁错,你不必向我道歉。”陆蓁打断他,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两口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碰碰的。孟淮安,我尊重你的信念,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处境。” 孟淮安将帕子搭到衣架上,替她捏了捏肩膀,“那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陆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停顿了片刻才道:“我从来就没有为这件事生过你的气。” 她语气笃定,眼底也没有半分恼意,但横在他们之间的疏离感却并没有因此减退半分。 孟淮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劲儿却不知道该往哪里使。 “你先睡吧,别等我了。”陆蓁已经回过头不再看他, “这两天只能见缝插针的复习,今晚我打算熬夜把前面耽搁的补回来。” 孟淮安却并不肯离去,他将一叠“大团结”放到她面前,低声道:“堂哥说在商言商,让你一定把这钱收下。” 陆蓁看了一眼,淡声道:“我知道了,放那儿吧。” 她干脆利落地收下了,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陆蓁,往后我不会再干涉你生意上的事,你也不必再看我的脸色做事。” “行了,你别再瞎琢磨了。”陆蓁放下笔,叹了口气, “我不肯赚堂哥的钱确实有你的原因,但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他之前帮过我,我想还他人情。” 顿了顿,她又郑重其事地补充了一句,“孟淮安,我再说一遍,我真没为这件事生你的气!” “累了一天,早点睡吧,你看你都熬出黑眼圈了。” 孟淮安也不知信没信,突然合上她面前的书,拇指快速抚过她疲惫的眼眸, “明天我有时间帮你卖货,你就可以抽空复习了。” “不用,这件事你别插手了。”陆蓁愣了愣才认真解释道, “现在是政策过渡期,有很多东西都处在无序阶段,没有一个明确统一的处理方式。我自己无所谓,但万一把你牵扯进来就不好了。” 她明明是在认真为他着想,但那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却让他莫名生出一种无力感。 总觉得他们之间又好像回到了从前,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孟淮安心里无端生出一丝烦躁和不安。 他单手拖开她身下的椅子,双手掐着她的腰轻轻一举,就将她抱到了书桌上坐下。 “陆蓁,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我不喜欢你拿这种态度对我,我......” “那你想我怎样待你?孟淮安,这世上的关系从来都是双向的。我这个人其实有些自私,但也很公平。你拿什么样的态度对我,我就拿什么样的态度对你!” 陆蓁被灯光刺得眯起了眼,她抬起漂亮的下巴,没什么情绪地注视着他, “要不,等你想明白我为什么生你的气,你再来跟我谈吧?” 孟淮安的目光下意识地朝衣柜的方向扫了一眼,随即又狼狈地收了回来。 陆蓁静静地注视着他,将他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孟淮安几次张口却欲言又止。 见状,陆蓁清澈的黑眸里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她轻轻推开孟淮安掐着自己下颌的手指,叹息道:“时间不早了,你先睡吧。” 。 接下来的几天,陆蓁依然早出晚归。 蛤蟆镜越卖越火爆,不过短短几天两人手上的存货就只剩下五六十副,但铺子的事却没有任何进展。 雷金山对此十分自责,连说自己没本事。 “这是大环境所致,跟你没关系。”陆蓁道, “雷子哥,铺子的事可以慢慢来,但你得把第二次去鹏城的事尽快提上日程了。” 雷金山面露犹豫之色。 “你是有什么难处吗?”见状,陆蓁愕然道,“还是说你打算赚上这一次就收手?” “收手是不可能收手的。”雷金山连忙道, “但是蓁蓁,咱们都卖了快300副蛤蟆镜出去了,我担心......” “你担心市场会饱和?”陆蓁差点儿被他给逗笑了, “放心吧雷子哥,这才刚刚开始,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呢!京市多大啊,这点货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雷金山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片刻后咬牙道:“行,我听你的!” “这次暂时不带手表了,把大头都砸在蛤蟆镜上。”陆蓁沉吟了片刻,道, “至于风衣面料,可以进,但光靠我一个人不行,我得想办法找外援了。” 两人正商量着,一个清瘦斯文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陆蓁面前。 “陆蓁妹子,咱们又见面了。” 雷金山张大嘴巴,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陆蓁落落大方地笑道:“叶大哥,你是来拿风衣的吗?抱歉,我这两天太忙了,风衣......” “我不是为风衣来的。”叶恒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听说远舟在帮你找铺面,正好我有这方面的门路。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希望我能为你略尽绵薄之力。” “多谢叶大哥,但是不用了。”陆蓁眼底闪过刹那的犹豫,但她很快就摇头道, “铺面的事我已经托雷子哥帮忙,就一事不烦二主了。” “铺面在王府井那边,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叶恒并没有因为被拒绝就恼羞成怒,他眼中闪过了然的光芒,直截了当地说道, “陆蓁,我知道你结过婚了,也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和你交个朋友。” 第109章 我家那口子是个爱吃醋的 陆蓁唇角噙着一抹得体的微笑,但眼底的疏离和拒绝却再明显不过了。 见状,叶恒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放心,孟远舟的堂弟就是我堂弟。我就算再不地道,也不至于做出撬自家兄弟墙角的事情!” 别说是后世,就算是79年的王府井大街,依旧是黄金口岸,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如果搁在上一世,别说叶恒已经划清界线说得很明白了,就算明知他对自己有企图,她也不会避嫌。 哪怕欠下叶恒的人情,她也一定会拿下这个铺面。 但这一世有些东西终究不一样了。 甭管叶恒对她有没有意思,以孟淮安那别扭性子,他要是知道她从叶恒手上拿了铺面,一定会和他闹别扭的。 “谢谢你叶大哥,但我家那口子吧他是个爱吃醋的。” 陆蓁落落大方地笑道,“所以这个情我只能心领了。” 叶恒做梦也没想到,她竟会说得如此直白。 他先是愣了愣,继而又笑了起来,“陆蓁妹子,没想到你不仅长相对我胃口,就连性格也如此对我胃口!怎么办,我现在真是有点嫉妒淮安了!” 陆蓁笑而不语,雷金山警惕地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皱眉道, “姓叶的,你最好给我收敛点儿。蓁蓁她已经结婚了,你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我的错。”叶恒举起手后退两步,飞快拉开了与陆蓁之间的距离, “是我一时忘形嘴上没把门,以后这种话我再也不会乱说了。” 说着他又换了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陆蓁妹子,铺面的事你再认真考虑一下吧。” 扔下这句话,叶恒也不再纠缠,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他低着头走得匆忙,并未注意到一辆212吉普车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啧,我就说这小子贼心不死吧!” 孟远舟唇角勾起一抹蔫儿坏的笑意,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道, “我跟你说,我跟这小子当了这么多年兄弟,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看样子你媳妇儿是拒绝他的铺面了。不错,是个拎得清的!” 孟淮安突然一脚踩了刹车,手指有些烦躁地敲了敲方向盘。 “哥,你是故意把蓁蓁要找铺面的事泄露给他知道的吧?” “也不算故意,铺面的事本来就得找他帮忙。”孟远舟看了他一眼,道, “叶恒的老子是房管局的一把手,这方面的关系他比我强。” “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以后都别这样试探蓁蓁了。” 孟淮安微抿了唇角,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相信蓁蓁,她不是那种人。而且......人心经不起试探!” “啧,你小子......”孟淮安咬着嘴里的烟头,用力磨了磨牙。 他张口欲言,却猛地想到了什么,又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得,这事是哥不好,你别往心里去了。” 孟远舟拍了拍他的肩膀,吐出一口缭绕的烟圈, “我吧真不是故意要试探你媳妇儿,我就是觉得她这人面上瞧着软和,但心里主意大着呢,有点替你着急!” “我知道她有心结。”孟淮安也点燃一支烟,狠吸了一口才闷闷地说道, “她养父母那样待她,遇到个未婚夫也跟着算计她。栽了那么大一跟头,身后又没个娘家撑腰,搁谁谁也不会再轻易相信人。”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没关系,我和她来日方长,我有的是时间打开她的心结。” “小姑娘确实不容易......”孟远舟跟着叹了一口气, “你说得对,这事确实不能操之过急。她那样的人,除了用真心换真心,估计你也找不到第二条捷径。” 孟淮安轻轻“嗯”了一声,脸上的烦躁之色却并未因此减退半分。 “你这是怎么了?”孟远舟很快瞧出了他的不对劲, “她都避嫌了,就证明心里是有你的,你为什么还是这副死了老子的表情?” “要搁在从前,我也跟你一样的想法......” 孟淮安透过车窗朝陆蓁的方向看过去,“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孟远舟连烟都不抽了,聚精会神地等着他下半句话,但孟淮安却戛然而止没了下文。 “嘿,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着吊人胃口了?” 孟远舟被他给气乐了,“赶紧说下文,不然我揍你信不信。” “你已经转业两年,现在未必是我对手。”孟淮安剑眉一挑,英俊的眉眼间顿时多了几分睥睨之色。 “那改天找时间,咱哥俩练练?”孟远舟不服气地说道,“我就不信,我还收拾不了你这小子了。” 孟淮安压根儿就不惧他,“成,时间你定。” 孟远舟冲他喷了一口烟,“一码归一码,你先替我答疑解惑再说。” 孟淮安顿时沉默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垂了眉眼哑声说道:“哥,你想过没有,她这样避嫌是在看我脸色行事。” “如果我们之间完全信任对方,你觉得她会为了顾忌我的感受放弃王府井这种地段的铺面吗?” “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孟远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道, “行啊淮安,你小子长大了,考虑事情比哥还全面了。” “她越是避嫌,我心里越是不得劲儿!”孟淮安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闷闷道, “是我没做好,以前乱发脾气,没给足她的安全感,才会让她现在不管做什么都瞻前顾后的,要看我的脸色行事。” 孟远舟:“既然你不介意铺子是托叶恒的关系才拿到手的,那我回头跟他打声招呼,让他把王府井那铺子给蓁蓁留下。” “哥,我不怕跟你说实话,搁以前我肯定会介意的。”孟淮安“嗯”了一声, “但我现在帮不了她任何忙就算了,不能再当她的绊脚石了。” “我想留住她,但前提是我自己变得足够优秀,让她舍不得放手。而不是折断她的翅膀,让她飞不起来!” 第110章 我没你想的那么小心眼 陆蓁一回头,就发现雷金山正在偷瞄自己。他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逗得陆蓁忍俊不禁。 “雷子哥你放心,我目前对赚钱以外的任何东西都没兴趣。你担心的事,它绝对不会发生的。” “你想哪儿去了,你的人品我还信不过吗?”雷金山揉了揉头发,尴尬道, “就,你刚说风衣的事你想找帮手,我吧就想着我妹妹秋霞还在家里闲着......蓁蓁,你能不能找带你那老师傅也教教秋霞,让她好歹有门手艺混口饭吃。” “我倒不是养不起她,但一个大姑娘她迟早要出嫁的。挣不了钱自己腰杆子就不硬,我担心以后她会被婆家嫌弃!” 一句“当然没问题”已经到了陆蓁嘴边,又被她给生生咽了回去。 之前为了不露馅,她就随口糊弄了几句。 说风衣是老师傅照着图纸做出来的,自己的缝纫技术也是跟老师傅学的。 她也不想撒谎。 但谁叫雷金山是她二哥的铁子,她二哥又对她知根知底。 原本以为这个谎已经圆过去了,但现在她上哪里找个老师傅教雷秋霞缝制风衣去? “雷子哥,教我缝纫技术那老师傅他已经回老家探亲去了。你要不嫌弃手艺糙,要不就让秋霞姐跟我学?” “你愿意教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会嫌弃!”雷金山顿时乐开了花, “择日不如撞日,等晚上我就摆桌酒,让秋霞认你当师傅。” 陆蓁原本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又蓦地想起这年头对技艺传承还看得很重。 毕竟人家可是把吃饭的手艺都教给你了,所以拜师学艺在老百姓心里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陆蓁于是笑了笑,“成,你看着办就行了。” 她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了孟远舟隐含笑意的声音,“弟妹,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年纪轻轻就开宗立派了。” 陆蓁一回头,就对上了孟淮安那双沉静幽邃的黑眸。 他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漆黑的眼底闪烁着讳莫如深的光芒。 陆蓁:“......” 难得撒回谎就被人逮个正着,她这运气也没谁了! 她有些心虚地冲他笑了笑,生怕他下一秒就戳穿自己。 毕竟孟淮安比谁都清楚,她压根儿就没有向什么老师傅拜过师学过艺。 “远舟哥,你就别取笑我了!就我这手艺,哪够开宗立派的?” “那可不一定。”孟远舟扫了一眼雷金山的风衣,赞赏道, “就这风衣,可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怎么样蓁蓁,啥时候也给你远舟哥整一身儿?” 陆蓁拿出皮尺笑道:“那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给你量尺寸?” 孟远舟看了一下腕上的“雷达表”,笑道:“那你可得快点儿了,要不然回头市场稽查部的那帮人该来了。” 陆蓁微微一顿,“怎么,我们又被人举报了?” 雷金山一听脸色都变了。 “这不很正常嘛,你们这几天赚得盆满钵满,肯定会招那起子红眼病嫉妒的。”孟远舟笑了笑, “不过你别担心,他们就是过来走个过场。就是接下来的几天你们恐怕得做做样子,不能在电影院这边摆摊了。” 陆蓁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孟远舟在市场稽查部有眼线,给他通风报信了。 想起上次老周的态度转变,陆蓁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道, “那我可得上点心,保证把这身风衣给堂哥你做得漂漂亮亮的。” 孟远舟见她一点就透,看她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赞赏。 量完尺寸,几人就收拾了东西准备上车。 孟淮安替陆蓁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陆蓁刚坐上去,就看到两个老熟人从对面走了过来。 见孟远舟还站在原地,老周还特意停下了脚步,矜持地冲他点了点头。 等车开了一阵子,陆蓁才发现这不是回军区大院的方向。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孟淮安,却发现孟淮安也正在看她。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车子里顿时多了一点暧昧的味道。 “先带你去个地方。”孟淮安说了自见到她后的第一句话。 “好。” 陆蓁心里盘算着晚上该如何圆谎,并未追问他要带自己去哪里。 直到车子在房管所家属大院的门口停下,她才愕然地看了一眼孟淮安。 “等着。”孟远舟跳下车,朝家属院里面走去。 等他再回来时,已经是十分钟以后了。 “走,带你去看看你的新铺面。”孟远舟扔给陆蓁一把钥匙,笑道, “至于手续的问题,等明天你抽个空去补办就行了。” 当车子在王府井大街停下来时,陆蓁心里的猜测终于成了真。 铺面就在王府井百货旁边,一进二的房子,加起来大约50个平方的样子。 外面可以用来做铺面,里面可以储物、休息,还能隔出个试衣间。 陆蓁十分满意,一面看一面已经在脑子里规划起装修效果图来了。 “远舟哥,这铺面合同一般签多久的?” “房租是月付的。”孟远舟道,“至于合同,据我所知有签半年、一年也有两年的。” 陆蓁:“最长可以签多少年?” “这我还真不知道,等晚上我帮你打听一下。”孟远舟看了她一眼,“你想签多久?” “20年。”陆蓁道,“要是政策能签50年,我这边也没问题。” 孟远舟怔了怔才指着她挑了挑眉,“行啊蓁蓁,就冲你这魄力,这忙远舟哥帮定了。” “多谢远舟哥。” 几人出了铺面,陆蓁特意落后几步,扯了扯孟淮安的衣袖,“淮安,我......” “王府井的地段好,铺面也很紧俏。要不是凑巧了,就连叶恒的关系也未必能够轻易拿到。” 孟淮安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压低声音道, “这人情是算在远舟哥头上的,你安心拿着就是了。我虽然......脾气不好,但也没小心眼到这种地步。” 陆蓁被他逗得莞尔一笑,抬眸看了他一眼。 孟淮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老脸一红, “好吧,我以前确实小心眼,以后......可能也会偶尔小心眼。但这种正事我是不会拖你后腿的!” 第111章 考验 落日的余晖融进孟淮安漆黑如玉的眼底,像是撒了一层碎金,看起来漂亮极了。 陆蓁撇开视线,正色道:“淮安,谢谢你能体谅我的处境。我......” “不要和我说谢。”孟淮安骨节分明的食指摁在了她柔软的唇瓣上,“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有那么一瞬间,陆蓁几乎要沉溺在这双温柔的眼眸中。 但看着孟淮安身上的军装外套,她又强迫自己硬起心肠不去看他的眼睛。 “我还得去办点事,你和远舟哥先回吧。” 指尖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孟淮安心里有一刹那的失落。但他面上依旧若无其事地笑道, “不急,旗袍店的季师傅打电话过来,说你的锦缎文胸已经完工了,我先送你过去把东西拿了?” 陆蓁本来就想去找季师傅谈风衣合作的事,闻言也不再推辞。 “蓁蓁,晚上拜师宴的事你可别忘了。”雷金山道,“我先回去准备,等你办完事了记得和淮安一起过来。” 说着他又看向孟远舟,“远舟兄弟,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也跟着一块儿来吧?” 陆蓁以为孟远舟会拒绝。 毕竟他和雷金山一个是高干子弟,一个是生活在社会底层苦苦扎挣求生的人。 如果没有孟淮安这层关系,两人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谁知孟远舟竟然没有一丝迟疑,欣然答道:“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雷金山请他倒也不是想攀高枝,就是为着方才他通风报信的恩情。 闻言他先是一愣,随即咧嘴笑道:“得咧,那晚上我一定陪你们喝个痛快。” 目送着雷金山远去,孟远舟也很自觉地跳下了车, “我去百货大楼转悠一下,你们把地址给我,我等会儿直接过去。” 陆蓁向他报了雷金山家里的地址,孟淮安这才开车朝后海胡同疾驰而去。 陆蓁去的时候,季师傅一家已经开始摆饭了。 一见陆蓁,家里几口人纷纷站起身来招呼她上座。 “多谢季师傅,但我晚上还有约,今天就不叨扰了。” 陆蓁看了一眼季师傅的两个儿子,老大生得五大三粗的,体格很壮。 年纪小的那个却跟季师傅一样,模样斯文,甚至有些羸弱,脸上还带着几分病色。 “陆姑娘,你看看这做工成吗?有哪儿不合适的你告诉我,我立马给你返工。” 季师傅搓了搓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和紧张。 他给人做一件旗袍才收5块钱加工费,这一套文胸陆蓁就给了他1块钱的加工费。 150套文胸他和家里人加班加点,10来天时间就全部完工了。 只要质量不出问题,这笔钱可抵得上他好几个月的收入了。 陆蓁随机挑选了几件文胸抽查,发现这批文胸明显不是一个人做的。 量多的那批像是季师傅的手笔,量少的那批文胸上面还绣了一簇兰花,让文胸凭添了几分高贵与雅致。 她随手拿起其中一件绣花的文胸,挑眉道:“这件文胸是谁做的?” “是我家杭文做的。”季师傅立马紧张起来。他回头瞪了一眼自家小儿子,忐忑道, “陆姑娘你别生气,我家小崽子年纪虽然不大,但打小就跟我学习缝纫,还跟他妈学了刺绣。因为他手艺还过得去,所以我就叫他帮我搭了把手。” “谁知他小子自作主张,在这上面绣了花。你要是不满意,我立马就给你返工重做。” 季杭文? 陆蓁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听过。 “季师傅你别紧张,我瞧着这批绣花文胸挺有意思的。”陆蓁抬眸看了一眼季杭文。 季杭文秀气的脸上露出一个赧然的笑容,但眼底却丝毫不见紧张之色,陆蓁反而在他眼中看到了飞扬的神采与自信。 有点意思! “我就是想问问季二哥,为什么会想着在文胸上绣上兰花?” 季杭文脸上依旧带着羞涩的笑,侃侃而谈道:“丝绸自古就贵气,兰花也是高雅之物,我觉得这两者很搭,所以就擅作主张了。” 陆蓁笑了笑没说话,目光落在那些绣花文胸上。 季家人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里,连呼吸都跟着急促了起来。 事实上季杭文也很紧张。 他之所以敢冒着被退货的风险擅作主张,就是看准了陆蓁的大手笔下藏着他想要的机遇。 毕竟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像他大哥一把子力气,还可以去钢铁厂做做临时工卖卖苦力。 除了这手缝纫和绣花技术,他就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返城后家里也曾求爹爹告奶奶,想给他找份工作。 可他下乡时落了病根儿,太苦的他干不下,轻松的又轮不上他。 一个22岁的大小伙子,天天在家里吃闲饭。 就算爹妈大哥不嫌弃,可大哥迟早是要娶嫂子的,到时候嫂子又能容得下他吗? 所以他想抓住这个机会,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挺好的,这些绣花的文胸我也要了。”陆蓁在一片寂静中开了口, “季二哥,下次有机会咱们可以再合作。” 季杭文终于松了一口气,“陆姑娘不嫌弃就好。” 陆蓁从背包里拿出钱,数了一摞给季师傅,“季师傅你点点看。” 说罢,她像是不经意般转过身,开始给那堆文胸打包。 片刻后,季师傅惊愕地说道:“陆姑娘你数错了吧,这怎么多了20块钱啊?” “没错,多出来的20块是我给季二哥的。”陆蓁这才转身看向他,笑道, “这绣花可是精细活,我不能让季二哥白干。” 事实上这些钱确实是陆蓁额外给季杭文的报酬,但也是陆蓁对季师傅的一个考验。 毕竟接下来她想和他深度合作,所以人品过不过硬,也是她的一个考虑因素。 因而刚才她并没有提前告之,而是故意考验季师傅诚不诚实? “这......不好吧,本来就是他小子擅作主张,哪能让你多花钱呢!” 第112章 孟淮安,你想过转业吗? 季师傅还想推辞,陆蓁却抬手打断了他。 “季师傅,等咱们多合作几次你就知道了。我这个人,从来不会亏待认真替我做事的人。” 陆蓁将钱推给了他,“拿着吧,我瞧着季二哥脸色不太好。拿着这钱去找个老中医调理一下身子。” 季师傅愣了愣,突然背过身去,用手抹了把脸。 一直没吭声的孟淮安突然开口道:“季师傅,我认识一个岐黄圣手的老中医,你要是相信我的话,可以带季二哥去他那里调理一下。” 说着,他拿出纸笔写了一个地址和名字。 季师傅接过一看,声音又哽住了。 “这,这不是京市那位有名的御医传人吗?我听说他这两年已经很少对外接诊了。我们去,他肯给我们看吗?” 孟淮安:“你过去先报我的名字,他应该会看的。” “嗳,好好好。”季师傅小心翼翼地叠好纸条,收进自己贴身的口袋里, “这小子一到夜里就咳得撕心裂肺的,我正担心他肺上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陆蓁终于想到自己曾经在哪里听过“季杭文”这个名字了。 这不是前世京市那个鼎鼎有名却英年早逝的时装设计大师吗? 上一世季杭文闯出名堂已经是九十年代初期的事情了。 因他给某位达官贵人的夫人设计的改良版旗袍实在太让人惊艳,还一度被报刊杂志电视台争相采访过。 季杭文因此扬名华国,甚至还在国际上拿过大奖,成了圈内赫赫有名的时装设计大师。 只可惜他身体不好命也不好,刚熬出头没两年,就因为油尽灯枯英年早逝了。 想到这里,某些一直被陆蓁刻意屏蔽的记忆阀门像是突然被打开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孟淮安,想起他也是英年早逝,心脏就跟着抽搐了一下。 孟淮安正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她,见她眼底不知为何多了一抹悲呛之色,他有些愕然地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他凑近她,低声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就是突然有点头晕。” 陆蓁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明在嫁给孟淮安之前,她就知道了他上辈子早逝的结局。 心里虽然也会有遗憾,但那份惋惜不含私情,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铁骨铮铮的英雄人物却不能善终。 但此刻,一想到孟淮安只能活到30多岁,她就一阵没来由的心悸。 那些她一直不愿意深想的事情又被翻拣出来,搅得她心里空落落的。 陆蓁不敢再看孟淮安,她迅速调整了一下呼吸,强迫自己放空大脑转移注意力。 “季师傅,你的旗袍生意这阵子还好吗?” “谈不上好,混口饭吃罢了。”季师傅迅速和小儿子对视了一眼,叹息道, “陆姑娘知道的,做我们这行得碰运气。毕竟这年头小辈儿们已经不时兴穿旗袍了,全靠一些老客户撑着。” “没事,风水轮流转,总会熬过去的。”陆蓁道,“在那之前,不知季师傅有没有考虑过扩大业务范围?” 季师傅:“你是说?” 陆蓁:“我最近接了几个风衣单子,想让季师傅帮我代加工,不知道季师傅有没有这个意愿?” “风衣是什么?”季家人压根儿就没看过《追捕》这个电影,闻言一头雾水。 听他这么一说,陆蓁也犯了难。 早知道她就让雷金山把他那身风衣脱下来了。 “我手头没有现成的,要不明天......” “我有。”孟淮安突然开口打断了她,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我的风衣就在车上。” 孟淮安为什么会随身携带着风衣?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陆蓁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时间酸甜苦辣,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片刻后,孟淮安拿着风衣走了进来。 陆蓁的视线在那件风衣上停顿了片刻,然后接过来递给了季师傅。 这一刻,她甚至不敢多看孟淮安一眼,“季师傅,这就是最近很流行的风衣。” 季师傅皱了皱眉头,为难道:“可我根本没做过这个,一点儿都不会啊。” “不会没关系,我可以教你。”陆蓁道, “跟你旗袍一个价格,一件风衣五块钱加工费。但还是那句话,质量必须过关。” 季杭文拿着风衣在灯光下仔细琢磨,闻言眼睛一亮,“陆姑娘,我可以试一试吗?” “当然。”陆蓁笑了笑,“季二哥的手艺,我还是信得过的。” 两人从旗袍店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大街上华灯初上,到处都是归家的行人。 陆蓁将脑袋靠在车窗上,目光空洞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显得异常沉默。 孟淮安几次与她说话,都被她短暂地敷衍了过去。 车到大杂院时,陆蓁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跳下去。孟淮安却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陆蓁,你有心事?” “没有,我就是在琢磨店铺的事。”陆蓁下意识地低垂了眉眼。 “你撒谎!”孟淮安压根儿就不相信她的说辞, “从刚才在旗袍店开始,你就不敢与我对视。蓁蓁,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在她头顶低低地说道, “别生气了好不好?风衣的事是我做得不好,我当时不该和你闹脾气的!” 说着,他抬手解开军装的风纪扣,一点一点脱掉自己的军装外套。 “这是你亲手为我做的衣服,我心里很开心的!我当时就是......” “已经不生气了!”陆蓁有些狼狈地打断他的话语,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逼回了眼底迅速氤氲的雾气, “看到你随身带着风衣时,我已经不生气了。” “当真?”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迅速换上了一身风衣,“好看吗?” “好看。”陆蓁自沉默中抬起头来,认真地打量着面前这张清俊料峭的容颜。 “孟淮安......” 她突然抬手抚过他的眉心,手指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缓缓下滑,落到他因为过于紧张而微微抿起的薄唇上, “你在部队上待了这么久,有考虑过转业吗?” 第113章 我不能当个逃兵! “为什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孟淮安被她跳跃性的思维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就是突然想知道你以后的打算。”陆蓁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认真道, “孟淮安,现在改革开放了,遍地都是黄金与机会。你没必要一直在部队上待着的对不对?” “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你有没有考虑过转业回到地方,跟我一块儿干一番事业?” “我知道现在我还只是小打小闹,但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愿意,咱们以后一定能闯出一番新天地的!” 借着昏黄的路灯,孟淮安将她眼底的迫切与焦急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刻,他突然就有些不敢对上她的眼睛。 “陆蓁,我知道你有你的理想和抱负,我也相信你一定能闯出一番名堂。但......我不怕实话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转业的事情。” 其实这个答案陆蓁早就预料到了,但当她亲耳听到他说这番话时,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涌上一阵失望。 “真的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吗?”她低下头,有些颓然地问道, “你看远舟哥,他也是从部队转业的,现在不依然混得如鱼得水吗?” “对不起,蓁蓁!”不是没看到她眼中的失望,但孟淮安却只能当作没看到, “如果只是我自己,哪怕这个职业一直是我的理想、热爱和抱负,我也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但......我不单单是为自己而活。” 孟淮安用力闭了闭眼,将眼底的回忆与痛色全部藏了起来, “蓁蓁你知道吗?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是我的战友们拿他们的命换的!如果不是他们,我现在早就成了一堆白骨。” “我答应过他们,要连带他们那份,好好活下去,要为我们的荣誉而战!我又怎么能当个逃兵呢?” 夜色中,男人的声音明明沉稳有力、信念坚定,却像是带着无边的痛苦与创伤,让陆蓁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她一点一点掰开他深陷于掌心的手指,颤抖着问道:“是两个多月前你受重伤那次吗?” 孟淮安轻轻地“嗯”了一声。 “所以你一直整宿整宿的失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陆蓁突然想起上次那个雨夜,孟淮安想对她说却没说出口的话,想起他那时濒临崩溃的情绪。 她缓缓摩挲着他的脸颊,心脏却一阵没来由地抽搐。 “能和我说说吗?” “那一次,任务很惨烈......我们胜了,却是拿人命堆出来的。整整一团人,最后就只剩下了......” 孟淮安断断续续地说着,却很快就哽咽住了。 他将脸颊贴在她的掌心,眼睫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别说了。”陆蓁抬手将他拥入怀中,“都过去了孟淮安,一切都过去了。” 他将脑袋抵在她的肩头,良久才闷闷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可我不能转业。” 陆蓁心里其实有千言万语,但在这一刻却全都化成了无声的喟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人铁骨铮铮,哪怕她跟他说了他前世的结局,以他的性子,也绝不会动摇自己的信念。 “是我不好,我说过要尊重你的信念,可是我却失言了。” 一定会有办法的。 这一世有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她既然可以扭转自己的人生,也一定能够改变孟淮安的命运! “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伟大。我只知道作为一个男人,我不能言而无信。我既然答应了他们,就应该说到做到。” 孟淮安低沉坚定的嗓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有力, “作为一个军人,我也不能让自己变成一个可耻的逃兵!我的战友们,他们个个都是铁血汉子。明知道自己做的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却依然可以从容赴死。” “我们一代又一代的军人,都是靠着这样的信念与传承坚持下来的。我虽然只是他们中普普通通的一员,却不能让我们的军魂丢失在我身上。” “我明白了,以后这样的话我不会再提了。” 陆蓁偏着脑袋在他脖子上轻轻蹭了蹭,她像是在撒娇,却更像是在哀求, “但是孟淮安,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不管多难,你至少得给我留着一条命回来!” 同样的话,陆蓁说过两次。 如果说第一次她的话像是半真半假的提醒,那么这一次,她更像是在向他寻求一个保证。 身为一个军人,孟淮安早就明白了“战火无情”这四个字所包含的沉甸甸的份量,也早就做好了自己随时会牺牲的准备。 但他不明白,陆蓁这种突如其来的焦躁究竟是从何而来? “答应我。”见他沉默不语,她突然前倾了身子,用鼻尖抵住他的鼻尖, “你说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那就答应我,不准食言!” 她一反之前的冷淡与疏离,眼底全是焦躁与不安。 这一刻,她半是哀求半是命令地想要在他这里寻求一颗定心丸,迫切到甚至忘了彼此之间的安全界限。 湿润的呼吸浅浅地喷洒在脸颊。 只要一低头,孟淮安就可以轻易地吻住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喉结也不受控制地滚动了几下。 “我不会有事的,你别自己吓自己。” 他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后脑勺,却迟迟不肯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孟——淮——安——”她一字一顿地喊他的名字,带着雾气的黑眸里藏着隐忍的怒火, “你为什么不肯答应我,是因为你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做到对不对?” “我不想对你失言......”她眼中的泪像是下一秒就会夺眶而出,看得孟淮安心脏一阵揪痛, “蓁蓁,战火无情,我不想对你说谎。” 陆蓁失望地垂下眼睫,把眼底沉沉翻滚的巨浪全都压了下去。 然后她飞快解开安全带,跳下车子朝大杂院快步走去。 “蓁蓁......”身后,有人大步追了上来,“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会突然情绪失控?” “孟淮安,你有不承诺的自由,我也有不回答的自由。” 陆蓁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冷道,“这件事是我强求了。到此为止吧,以后我不会再......” 她话音未落,他却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含住了她眼睫那颗晶莹的泪珠。 第114章 孟淮安的姘头 咸湿的泪水入喉,滚烫的唇便顺着眼睑下滑,落在了陆蓁的鼻尖。 “蓁蓁,别哭......”孟淮安郑重其事的承诺在暗夜中响起, “我答应你就是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暗哑破碎的声音随风钻入耳朵,陆蓁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动作有多亲昵。 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男人箍着她腰肢的手却将她用力往前一带,下一秒她就撞入了他的怀中。 不知是谁的呼吸率先乱了节奏,寂静的小巷里,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孟淮安低下头,刚想吻下去,一束刺眼的电筒光突然朝他们射了过来。 陆蓁像是受惊的小白兔伸手抵在了孟淮安的胸膛上,泛红的眼眸里还带着潮湿的水汽。 孟淮安侧身挡住了背后的亮光,扣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摁入自己的怀中。 叮铃铃的自行车渐行渐近,快要从两人身边穿过时,那人却突然刹住了车。 “孟淮安,你这是在干什么?” 由陆振远的角度,只能看到孟淮安的侧影以及那个被他牢牢护在怀中,似乎生怕被别人看到的身影。 陆振远心底的无名火“腾”地蹿起了老高。 他猛地将自行车甩到地上,抬手就朝孟淮安砸了过来。 “你这么做对得起蓁蓁吗?” 孟淮安怀里抱着一个人,身手却敏捷得不可思议。 他灵巧地避开了陆振远的拳头,愕然道:“二哥,你听我解释......” “你闭嘴!”陆振远眼睛都红了,他像头受了刺激的野兽,再次朝陆振远扑了过来。 “二哥,是我。”陆蓁赶忙从孟淮安怀里探出脑袋,怯怯地说道。 陆振远当场愣在了原地,“你们这是......” 他见孟淮安挡着陆蓁不肯给人看,还以为那是他见不得光的姘头,没想到却是自家妹妹。 见陆蓁耳根都羞红了,孟淮安连忙解释道:“我刚惹恼了蓁蓁,正在哄她呢!” 陆振远眼神微沉,脸色依旧难看,“蓁蓁,他欺负你了?” “他不敢欺负我的。”陆蓁冲他讨好地笑了笑,“对了二哥,你怎么来了?” 陆振远冷哼一声,转头扶起自行车一言不发地朝前走去。 见状,陆蓁恼羞成怒地瞪了孟淮安一眼,也连忙跟了上去。 三人才刚一踏进后罩房,一股诱人的饭菜香就扑鼻而来。 小天井里搭了个葡萄架,上面爬满了绿油油的葡萄叶。 石榴树在晚风中随风摇曳,与旁边的玉兰树碰撞在一起,掉落一地的花瓣。 窗台上晾着柿子干,旁边挂着几串紫皮蒜,墙根儿下堆放着一堆黑漆漆的蜂窝煤。 天井中央,一张石头雕刻的圆桌上正摆放着一个紫铜炉的羊肉锅子。 旁边还摆着两瓶双沟大曲、爆三样、酱鸭、凉拌猪头肉、油渣小白菜和一盘油炸花生米。 孟远舟隔空朝自己嘴里扔了粒油炸花生米,打趣道:“你俩可真是大忙人,再不来我都要饿死了。” “抱歉啊远舟哥,有点事给耽搁了。” 陆蓁给他介绍了一下陆振远,这才拉着人落了座。 “人齐了就开饭吧。”雷金山一手提着几瓶北冰洋橘子水,一手提着一箱京城白牌啤酒走了出来, “秋霞,还不出来给你师傅敬酒。青凤嫂子、韩露妹子,别忙活了,赶紧出来吃饭了。” 雷秋霞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面带羞涩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先是偷偷瞟了一眼陆振远,尔后又冲陆蓁点头笑了笑,“振远哥、蓁蓁妹子,你们来啦。” 雷金山瞪了她一眼,“还叫妹子呢?该改口了。” “师傅,徒弟敬你一杯。” 雷秋霞上前拿起一瓶白牌啤酒就要给陆蓁斟酒,陆蓁连忙摆手, “别,啤的涨肚子,我还是喝白的吧。” 一直沉默的陆振远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陆蓁这才想起,前世这时候自己的酒量还没练出来,喝酒一般都不碰白的。 大意了! 她假装没看到陆振远狐疑的眼神,拿起双沟大曲神情自若地替众人斟了酒。 “我和淮安来得迟,该罚。这一杯我先干为敬了。” 孟淮安连忙朝她碗里夹了一块酱鸭,低声道:“你先垫垫肚子再喝,要不回头该醉了。” 说着,他也端起酒杯对陆振远说道:“二哥,谢谢你这些年对蓁蓁的照顾,这杯是我敬你的。” 陆振远的脸色虽然依旧有些沉郁,却依旧和他碰了个杯,默不作声地干了自己手中的酒。 就在这时,厨房里有人打帘而出。 陆蓁扫了一眼,发现为首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妇人,身上穿得朴素,但模样却生得俊俏。 在她身后跟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生得格外精致,眉眼却像冰天雪地的寒梅,透着股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冷意与艳绝。 两人手上各端了一盘红烧鱼,分别放在了圆桌的两边。 “辛苦青凤嫂子和韩露妹子了。”陆蓁赶忙给赵青凤斟了一杯酒,又递了一瓶北冰洋橘子水给小姑娘。 小姑娘模样酷酷地冲她点了点头,算是致谢,却并不说话。 “陆蓁妹子你别见怪,这孩子打小就这样。”赵青凤揉了揉韩露的脑袋,唏嘘道, “打我公婆和男人去了之后,她......就更不爱说话了。” 陆蓁生怕自己触碰到别人的隐痛,连忙笑着转移了话题。 酒过三巡,雷金山非要让雷秋霞给陆蓁磕头拜师,被陆蓁给强行拦住了。 “雷子哥,都是自家人,心意到了就成,就不必来这些虚头巴脑的。” 雷金山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大杂院外有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就响起了一阵骂骂咧咧的踹门声。 一听这声音,赵青凤和韩露的脸色顿时变了。 “你坐着,我去看看。”赵青凤一把摁住了想要站起来的韩露,抬腿就朝外走去。 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来,指着韩露神色严肃地警告道, “你给我老实坐那儿,没我的同意不准出来听到了没?” 第115章 那个小姑娘我罩了! 韩露紧抿了唇角不吭声,一双眼已经泛起了倔强的薄红。 “你娘家弟弟又来闹事了?”雷金山跟着站了起来,“我跟你一块儿去看看。” 片刻后,隔壁传来了摔盆子砸碗的声音。 一个男人带着醉意的声音穿破夜空传入了陆蓁耳朵里, “我不管啊赵青凤,你要么就把那死丫头许给我当媳妇儿,要么就给我500块钱娶媳妇儿。这两者二选一,你自己看着办吧。” 赵青凤:“赵大海你想女人想疯了吧,连自家亲戚的主意你都敢打,传出去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那我不管,我都25了还娶不到媳妇儿,传出去不是更丢脸?”赵大海混不吝地说道, “再说了,我是你亲弟,她是你小姑子,我和她要是结了亲,这不是亲上加亲吗!” “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赵青凤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韩露还是个小姑娘,高三都还没毕业,你少打她主意。” “她都快18了,早就可以嫁人了。再说了,我还没嫌弃她是个小哑巴,她凭什么嫌弃我年纪大啊?” 赵大海一把拽住赵青凤的头发,用力地朝墙上撞去, “当初咱爸要不是为了救你那死鬼男人受了重伤,咱家至于这么穷吗?我至于到现在还在打光棍吗?” “我不管啊赵青凤,这是你欠我的!你必须给我找个媳妇儿不可,要不然就拿韩露那小丫头抵债。” “你给我住手!”雷金山本来隐在暗处没吭声,见状再也忍不了了。 他猛地扑上前,一拳将赵大海揍倒在地,恶狠狠地说道, “一喝醉了就拿你姐撒气,赵大海你还是个男人吗?” 赵大海双手撑在地上,一口吐出带血的唾沫,半眯了眼睛看向雷金山,半晌才咧嘴露出一个阴冷的笑,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我姐的小奸、夫啊!姐,你早就和这男人勾搭在一块儿了吧?” “你说姐夫九泉之下要是知道你给他戴绿帽子,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呢?” 赵青凤气得脸色铁青,反手一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 “我和雷子清清白白的,你少他妈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臭娘们,为了个野男人,你竟然敢打我?” 赵大海是个欺软怕恶的主儿,他不敢拿雷金山怎么样,可对赵青凤却是毫不客气。 他翻身从地上爬起,步履蹒跚地朝赵青凤扑了过去,揪住她的衣领抬手就是一拳砸了过去, “你要没和这野男人勾搭在一块儿,怎么爸妈几次三番让你改嫁,你却坚决不肯?” “就这要啥没啥的穷小子,你看上他啥了?是图他年轻力壮,还是图他床上活、好?” 他话未说完,雷金山就照着他的膝盖窝狠狠踹了一脚。 赵大海“扑通”一下跪倒在碎石子上,痛得他龇牙咧嘴脸都变形了。 但他拽着赵青凤衣领的手却并未松开。 眼见着赵青凤就要被他带倒在地,雷金山连忙抬手搂住她的腰,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形。 柔软的触感让雷金山顿时红了脸,他连忙将赵青凤拉到自己身后,自己再次朝赵大海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后罩房的韩露也默不吭声地站了起来,大步朝厨房走去。 等再出来时,小姑娘手里已经拎了一把菜刀,眉眼冰冷地朝外走去。 孟远舟一直注意着她的动向,见状连忙起身拦住了她。 “丫头,这可不好玩!”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伸手去夺她的刀。 “让、开!”小姑娘吐字有点慢,声音也有些哑。 泛红的眼尾带着冰冷的倔强,还有一种想要与这世界同归于尽的气势。 “听话,把刀给我。剩下的交给你孟叔叔帮你解决。” 寒露还想挣扎,但孟远舟的手指不知在她手上的哪个穴位轻轻一摁,她的手已经酸软了下来,手上的刀也顺势被孟远舟给接了过去。 “蓁蓁,帮我看着她点儿。” 孟远舟将手中的菜刀递给了一旁的孟淮安,随后又将韩露推到了陆蓁怀里。 然后他才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风纪扣,脱掉外套将衣袖半挽了起来。 夜色中,他英俊的脸上勾着一抹痞笑,眼底却全是冷厉。 那模样,颇有点后世电影中斯文败类的架势。 “你要不要出去看看?”陆蓁将还在挣扎的小姑娘摁在怀中,抬头看向身旁的孟淮安。 “不用,我哥都出手了,我再出去那就是瞧不起他了。”孟淮安十分淡定地拉着她在桌子旁坐下, “别说就只有那一个渣滓,就算再来几个也不是我哥的对手。” 果然,也不知孟远舟用了什么办法,那赵大海先还骂骂咧咧的,到后来就只剩下哀嚎声和求饶声了。 起初,赵青凤先还默默地站在一旁,任他收拾赵大海。 后来见赵大海的哀嚎声渐渐小了,她才伸手拦住了他。 “够了孟兄弟,别让他这种人渣脏了你的手。回头......” 剩下的话她并未说完,但聪明如孟远舟,怎么会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 “嫂子不用担心,今天的事我不是冲着你,就纯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孟远舟唇角勾起一抹痞痞的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抬起脚尖碾在了赵大海的脑袋上, “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就行了。我叫孟......” “孟兄弟,今天的事谢谢你了。但这人就是贴狗皮膏药,一旦沾上了就甩不掉。你身份金贵,没必要掺和进来。” 见他要自报家门,赵青凤突然拔高声音打断了他,“雷子,带孟兄弟进去喝酒,剩下的我来处理就行了。” 孟远舟却并没有让开,他脚尖轻微发力,赵大海嘴里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我叫孟远舟,家住军区大院。想报今天的仇,你随时来找我,我随时都可以奉陪到底,但别把气撒在两个女人身上。” 夜色中,他眉眼含着温和的笑意像尊救苦救难的菩萨,眼底却冰冷一片像个屠世的阎罗, “对了,顺便说一句,打今儿开始,那个小姑娘我罩了!” 第116章 单相思 拜师宴第三天,陆蓁把雷金山送上了火车。 陆蓁把自己抽空做的酱牛肉和卤猪蹄塞给了他,“雷子哥,这次又要辛苦你跑一趟了。” “放心吧,你给的地址我已经贴身藏好了。”雷金山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要是找到你父母,我立马和你联系。” “没事,你尽力而为就好了。” 其实就连陆蓁自己也不确定,自己记忆中的地址到底有没有偏差? 毕竟离前世她去寻找亲生父母,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而且当初她只去过那个地方一次,而后许多年都不敢再踏足那片土地。 所以她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写下一个大概的地址,但准确性却不敢保证。 “如果这次找不到,那下次我就跟你一起去鹏城。” 雷金山微微一怔,“你既要复习高考又要打点生意,能抽得出时间吗?” “没事,带上复习资料在火车上复习也是一样的。”陆蓁道, “他们毕竟是我亲生父母,不管找不找得到,我总要试一试才行。” 最重要的是,她害怕上一世的悲剧再次重演。 所以如果这次雷金山找不到人,那下次她就打算亲自跑一趟了。 雷金山叹了口气,又道:“蓁蓁,我有件事也想请你帮忙。” “你说。” 雷金山:“我走的这段时间,你能不能抽空帮我去大杂院看看?秋霞一个人在家......我有些放心不下她。” 看着他古铜色肌肤上泛起的明显红晕,再想起那晚雷金山激动的神情,陆蓁忍不住打趣道, “你确定只是放下不下秋霞吗,那我可就只看顾她一个人咯?” 雷金山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我确实是不太放心青凤嫂子和韩露妹子。她俩都是女流之辈,家里没个男人当顶梁柱,娘家兄弟又是个无赖,还常常被附近的小混混骚扰,日子过得挺艰难的!” 想起那天韩露那丫头提刀砍人的事情,陆蓁心里顿时了然。 如果不是受尽了欺辱,一个十七八岁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能够心狠到这种程度?! 两个徒有美色却不能自保的女人,想必那晚的事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而是她们生活里的常态。 唯有一遍一遍被逼到绝路,小姑娘才会生出与这些渣滓同归于尽的勇气与气势。 “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陆蓁道,“我保证你回来时,会把她们毫发无损地交到你手上。” 上辈子陆蓁与雷金山的交集不多,但她知道,直到他逃往鹏城避风头之前,他都一直没有结婚。 现在看来,不是雷金山眼光高,而是他心里早就有人了。 后来陆蓁为了感谢他还专程去大杂院找过他一次,正好看到大杂院里有人在办喜事。 那时候她并未上心,只记得新娘子脸上没有任何喜色,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操纵着。 旁边的新郎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又矮又丑,一副暴发富打扮。 当时没找到雷金山,陆蓁也没多留。 现在想来,前世雷金山和赵青凤并未修成正果。 不管是被生活所累还是被娘家人所迫,但赵青凤再嫁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前世两人有缘无分,那么这一世,雷金山满腔的情意又会不会再次落空呢? “雷子哥,你......” 陆蓁本想问问,他与赵青凤之间是两情相悦还是他一个人的单相思,但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蓁蓁,你是不是觉得我挺不要脸的?” 雷金山一听就知道她想问什么,他也不隐瞒,直言不讳道, “按说东子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发小,就算他死了,我也不该惦记他媳妇儿,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有时候喜欢是没道理的,如果感情能够任由我们控制,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伤心人了。” 陆蓁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件事,青凤嫂子知道吗?” “我自己心里脏是我的事,哪敢污了她的耳朵。” 雷金山向来大大咧咧地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苦涩的神情, “蓁蓁,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保密,我不想因为自己坏了她的名声。” “好。”陆蓁点头道,“雷子哥,我寻找亲生父母的事,也想请你帮我保个密,不要告诉淮安和我二哥。” 雷金山明显愣了愣,“寻找亲生父母是好事,你瞒着振远我能理解,可为什么要连孟同志也一起瞒着呢?” 陆蓁苦笑了一下。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瞒着这两个全心全意待她的人。 但她没办法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亲生父母地址的? 毕竟陆嘉兰已经给过她一个假地址了,再拿她当借口,就说不过去了。 “该不会是孟同志不想让你回去认亲吧?”陆蓁还没答话,雷金山已经为她找了个借口。 陆蓁不好意思把锅甩在孟淮安身上,于是道:“他也不是不想让我认亲,就是不想我在关键时候过于分心而已。” 雷金山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他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雷金山才提着行李进了站。 从火车站出来,陆蓁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什刹海。 昨天她专程去“旗袍店”给季师傅和季杭文做了现场示范,顺便还捎带上了雷秋霞这个新收的徒弟。 季家两爷子功底深厚,只用了大半天就顺利出师了。 至于雷秋霞这个半吊子,自然还得再磨一阵子。 不过陆蓁也不着急。 在征得季师傅同意之后,她今天让雷秋霞继续去“旗袍店”观摩风衣的制作流程,顺便替人打打下手,自己则打算带着剩余的蛤蟆镜去什刹海的自由市场去碰碰运气。 这个自由市场成立的时间不长,也不算正规,卖的也不是吃的喝的,而是一些京市不常见的小玩意儿。 有些是破落人家祖传的古玩字画,有些则是鹏城那边来的电子手表、收音机、喇叭裤等新潮玩意儿。 因为昨天雷金山又卖出去20多副蛤蟆镜,所以如今陆蓁包里统共就只剩下了20来副存货,并没有什么压力。 于是她也懒得吆喝,只拿出复习资料,随便找了个阴凉地铺了块旧花布就开始摆摊。 第117章 连环套 什刹海谈情说爱的小情侣不在少数,还有些穿着时髦的小青年过来淘货。 陆蓁虽然佛系经营,但架不住整个市场就她独一份的买卖,所以很快就卖出去了好几副蛤蟆镜。 临到中午休息时间,来逛自由市场的人更多了。 一波人潮过后,陆蓁手里就只剩下8副蛤蟆镜了。 她肚子饿得呱呱叫,原本打算找个地方先把饭吃了。 正准备收摊时,一个上身穿着西服外套,下身穿着喇叭裤和五五将校靴,打扮得不伦不类的男人突然走了上来。 “姑娘,你这蛤蟆镜怎么卖?” 男人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边缘褪了色,像是不知从哪里淘来的二手货。 “35一副。”陆蓁将手里的书放进了帆布包里。 “能便宜一点儿吗?”陆蓁刚想拒绝,男人又突然冒了一句, “要是能便宜一点,这几副蛤蟆镜我就给你包圆了。” 这样的大手笔让陆蓁着实有些始料不及。 她挑了挑眉,这才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陆蓁的错觉,眼前的男人明明是一副陌生的面孔,但陆蓁却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抱歉啊同志,这蛤蟆镜是我托人从香江带回来的,统共就这么几副了,价格方面已经是最优惠了。” 陆蓁已经做好了他会讨价还价的准备,谁知男人竟二话不说点了点头, “那你帮我包起来吧,不过我身上没那么多现金,你得跟我去前面拿钱。” 男人指了指前面的小胡同,道,“我家就在那边的大杂院里,等到了那边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看成吗?” 陆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扫了一眼,那片大杂院她去过,胡同弯弯绕绕的,上次她被小混混追杀就是在那片区域。 她顿时多了个心眼,不疾不徐地笑道:“钱没带够没关系,我下午还在这儿摆摊,你随时来找我都可以。” “你这小姑娘做买卖不诚心啊。”男人似乎没料到她会拒绝,闻言先是愣了愣,才意味不明地笑道, “你该不会是稽查队派过来的吧?回头我把钱拿来了却被你们一锅端了,这该算谁的?” “同志,你这帽子我可不敢认。我上半晌在这儿卖了十几副蛤蟆镜都没出事,怎么偏偏轮到你这里就会出事呢?” 陆蓁眼中的审视顿时变成了警惕,她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 “照你这么说,我要真跟你过去了,回头被人抢了又该算谁的?毕竟我一个姑娘家也打不过你一个大男人是不是?” “哟,小姑娘还挺牙尖嘴利的!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小姑娘出门多个心眼是个对的。” 男人这才认真打量了一眼陆蓁,像是想要发作最终又忍了下来, “但我等下要出门办事,下午未必还有时间。这样吧,如果傍晚回来时你还在这里,这笔生意我就跟你做了。” 说着,男人从口袋里掏出35块钱递给了陆蓁,“先给我来一幅,让我眼馋眼馋他们再说。” 男人随手拿了蛤蟆镜转身就走,这让陆蓁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疑心病太重了? 但她也并未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收了摊去附近饭店吃了一碗炸酱面,又回了自由市场。 下午陆蓁依旧在老地方摆摊,但生意却明显不如上午了。 她一直守到下午四点,才只卖出去了3副蛤蟆镜。 剩下的要么就是嫌价格贵,要么就是随口问问,并没有诚心的买主。 好在今天日头不错,什刹海风景又好,所以陆蓁权当自己找了个风水宝地复习,也并不着急。 她一直守到日头快要落山,自由市场的人也变得稀稀落落,剩下的4副蛤蟆镜依旧没有着落。 中午那喇叭裤男人虽然说过傍晚会来,但陆蓁却并未把他的话当真,见时间不早了,她就收拾了摊子准备回家。 谁知才刚走出没多远,陆蓁就看到一个20多岁的年轻妇人背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儿朝她走了过来。 年轻妇人身上的棉衣虽然干净,但却已经洗得发白,还打了好几个补丁,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同志,俺能问问你这个地方怎么走吗?” 她操着一口很重的乡音,有些腼腆地向陆蓁问路。 陆蓁就着她的手扫了一眼纸条上的地址,发现正是中午那喇叭裤男人指的那片大杂院。 “在那儿。”陆蓁给她指了指大杂院的方向,又详细交代了胡同拐进去后该怎么走,但女人却被那弯弯绕绕的路给绕晕了。 陆蓁给她比划半天,却颇有点鸡同鸭讲的味道。 就在这时,蓝色布背带里的小女孩儿却突然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女人手忙脚乱地将孩子放了下来,拿出水壶想要给她喂水,却发现水壶里已经连一滴水都没有了。 “二丫别闹,等咱找到你爸就好了......” 女人一边哄自己怀中的孩子,一边却背过身偷偷抹眼泪。 见母女俩嘴唇都干得起壳了,陆蓁连忙掏出自己的水壶递给她。 女人赶忙把水喂给自家孩子,小女孩儿大口大口地吞咽着,一张瘦巴巴的小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 陆蓁收回水壶时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脸颊,才发现孩子身上的温度烫得吓人。 “大姐,你家孩子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姑娘,不瞒你说,这孩子从离家开始就染上了风寒,半路又淋了雨,病情更重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女人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落, “除了路费,剩下的钱我都拿来给她买药了,可拖了好几天这病也不见好。好容易到了京市,我连坐公交车的钱都拿不出来,只好走路过来。” 说着她又抹了一把眼泪,勉强挤出一抹笑来, “不过没关系,马上就要熬到头了。等见到孩子她爸,咱二丫就有钱治病了。” 女人艰难地站起身来,冲陆蓁鞠了个躬,“姑娘,你是好人,希望你好人有好报!” 话未说完,她突然一个跄踉朝前栽去。 眼见着她就要栽倒在地,陆蓁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大姐,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太饿了,没力气。”女人摇摇头,发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陆蓁翻遍帆布包也找不出吃的,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她手中接过孩子,“算了,我送你们娘俩过去吧。” 女人感激地跟在她身后,一路不断地朝她道谢。 “前面就是你要找的地方,拐个弯就到了。” 天渐渐黑了,胡同也越走越深,陆蓁心里始终存着几分警惕,不肯再往前走, “时候不早了,大姐,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她回过头,想要把孩子交到女人手上,下一秒,一条带着刺鼻味道的手帕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第118章 落入土匪窝 等陆蓁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间破旧的屋子里。 四周黑漆漆的,不见半点光亮,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潮湿又霉臭的味道。 陆蓁的手被人反绑到了身后,嘴里也被塞了帕子堵得死死的,只能发出一点呜咽声。 不用想,陆蓁也知道自己是着了女人的道。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复盘傍晚的事情。 可想来想去,她都找不到任何破绽。 那女人确实是外地口音,孩子发烧也不是假的。 所有的细节都十分完美,挑不出任何毛病,要不然她也不会轻易中招。 可越是如此,越是说明这一切都并非巧合。 对方精心布局了这一切,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陆蓁想起白天那个喇叭裤男人,总觉得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像是一伙的。 白天那男人没能引她上钩,于是一计不成又施一计。 甚至为了打消她的戒心,男人临走前还故意花大价钱买了一副蛤蟆镜。 这样大费周章,不像是临时起意,而更像是蓄谋已久。 可这幕后的黑手会是谁呢? 陆蓁脑海里第一个闪过陆嘉兰的名字,但这个念头才刚刚闪过,又很快被她给否定了。 离陆嘉兰和许敬明结婚已经不到一个礼拜,许是觉得亏欠了陆嘉兰,陆家放出风声要给她大办一场。 这时候陆嘉兰应该正忙着准备自己的婚礼,腾不出手来对付她。 可除了陆嘉兰对她有这样深的敌意,她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会这么恨她。 如果不是陆嘉兰,又会是谁呢? 电光火石之间,陆蓁脑海中已经百转千回。 她正想得出神,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道脚步声。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正是傍晚那个年轻妇人。 陆蓁没理她,而是借着缝隙飞快扫了一眼屋外。 天已经黑透了,只有一丝清冷的月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洒落寂寥的光辉。 看天色,此刻应该已经晚上10点过了。 她迟迟未归,孟淮安一定放心不下,会出来找她的。 今天是孟淮安照例出门办事的日子,所以临走前她只交代了自己会到什刹海自由市场碰碰运气,别的却没多说什么。 什刹海这么大,孟淮安能不能找得到她还是两说,所以她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而是得积极展开自救。 “姑娘,你吃点东西吧。” 女人端着两个窝窝头走了进来,飞快扯开陆蓁嘴里的帕子,低头时眼神闪躲,不敢与她对视。 陆蓁也不和她生气,只冷笑着反问道:“大姐,你瞧我这样子能吃东西吗?” 女人神情越发愧疚,“俺不能放开你,要是你跑了,他们会打死俺的!” 他们...... 陆蓁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这女人果然是有同伙的! 不过听她口气,她不像是主动犯罪,倒像是被动的帮凶。 有了这个猜测,陆蓁特意放缓了声音,“大姐,我好心好意帮你,你不感激也就算了,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妹子,俺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女人嘴唇翕动,讪讪道, “俺要是不听他们的话,他们就不肯救俺的孩子。俺姑娘才两岁多,再被他们浇一次凉水,估计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陆蓁微微一怔,“你是说孩子发烧是他们故意弄的?” 看样子这帮人不仅是心狠手辣的畜生,还早就盯住她了。 “没......妹子你别问了,俺会挨打的!” 女人自知失言,不肯再多说,只拿了窝窝头喂到她嘴边。 陆蓁怕窝窝头被下了药,死活不肯张口。 “吃吧妹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女人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掰开一块儿窝窝头送入了自己嘴里, “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要是不吃,最后受苦的还是自己。妹子你想开些,想当初俺被拐来时也跟你一样,后来还不是......” 陆蓁心里猛然一惊。 她原以为这女人和那喇叭裤男人就算不是夫妻也一定有什么瓜葛,没想到竟然是被拐来的。 难道她掉进人贩子窝里了? 陆蓁怯怯地看着女人,眼中流露出惊惶的神色, “姐,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他们才会想办法把我绑了来啊?你给我透个信,他们该不会是想要我的命吧?” “放心吧,他们拿你还有大用处呢,不会要你命的。” 女人口风很紧,不肯正面答复陆蓁。 可看着她红着眼眶无声落泪,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又想起自己当初的遭遇,忍不住出声安慰她。 陆蓁本来也没指望她回答自己的第一个问题,她之所以那么说,无非是想弄清楚这帮人真正的意图罢了。 知道他们不是冲她小命来的,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件事不是陆嘉兰指使的。 可如果不是为了她的小命,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真的,你没骗我吗?” 陆蓁心里快速地思索着,面上却装出一副被安慰到了的模样,低头咬了一口女人手中的窝窝头。 “俺骗你做什么?” 女人先是苦涩地笑了笑,而后站起身来打开房门朝外面瞄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她才压低嗓音说道, “这帮人比禽兽不如,但手底下却没有沾过人命,要不然俺也不敢帮他们做那些缺德事......” 陆蓁差点被她给气笑了! 她想问女人,就你做的这些事难得还不够缺德吗? 可看着她认真的神色,她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大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你被他们拐到这里有多久了?” 女人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她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得有三年多了吧?太久了,俺也记不太清楚了。” 陆蓁惊讶地看向她,“难道你的孩子也是这帮人的?” 女人脸上露出一抹难堪之色,她低下头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陆蓁:“你就没想过要逃跑吗?” “起初也逃过的,可逃了好几次,每次被抓回来都要挨打。后来俺被打怕了,就不敢再逃了。” 女人像是呓语般低声说道,“再后来我怀了这个孩子,他们待我就好多了......” 第119章 和匪徒斗智斗勇 陆蓁终于明白,方才她说自己没做缺德事时那些认真的神色缘何而来了? 眼前这个愚昧的女人,分明已经被那些匪徒们给彻底驯服了。 拿后世的话说,她早已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早就失去了反抗之心,彻底认命了。 陆蓁没再说话,只就着女人的手一口一口地吃着窝窝头,目光却不动声色地瞥了瞥自己身旁的帆布包。 见帆布包还原封不动地躺在自己脚下,没有被翻查过的痕迹,陆蓁不由得挑了挑眉。 那喇叭裤男人既然早就盯上了她,自然知道她是做蛤蟆镜买卖的。 她身上揣了六七百的巨款和几副蛤蟆镜,可男人却丝毫也没心动的意思。 既不图财,又不图命,那他们费尽心机把她弄来,到底图的是什么? 是他们瞧不起这些“小钱”? 还是说他们笃定她这个孙猴子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所以并不着急? 陆蓁一边想一边加快了吞咽的速度,没过片刻她就被呛住了,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水,大姐,给我水......” 女人见她咳得撕心裂肺,连忙转身朝外走去。 不过她很警惕,哪怕十分着急,临走前也不忘从外面把门给锁上。 陆蓁收了咳嗽声,暗暗叹了口气。 这女人如此警惕,看来想要从她手上逃跑并非易事。 她俯下身子,迅速拿牙齿翻开帆布包,见里面的军、刀还原封不动,她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刀是孟淮安给她防身的,说是锋利无比。 陆蓁试了几次,才艰难地用牙齿叼住了它。 可还没等她来得及将军、刀藏好,屋外已经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匆忙之下,陆蓁将刀扔到了自己双腿之间,然后艰难地挪动屁股,将刀压在了身下。 见帆布包还是被打开的状态,她又连忙用牙齿叼起一角将之翻了个面。 就在这时,开锁声响起。几秒钟后,女人端着一碗温热水走了进来。 “喝吧。”她将水递到了陆蓁嘴边。 陆蓁身上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悄悄搓了搓汗湿的手掌,低头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 一碗水很快就被她喝了个底朝天,女人又把剩下的窝窝头喂给了她,才端着碗准备离开。 “大姐,先等一下。”陆蓁做出一副难为情的神色,红着脸说道, “我快憋不住了,你能让我方便一下吗?” “不行,这事儿俺做不了主。”女人道,“要不你再等等,俺去向他们请示一下?” “不要!”陆蓁唇角咬出了鲜红的痕迹,眼中已经落下泪来, “大姐求求你,千万不要告诉他们。万一他们对我起了歹念,我......我还不如当场碰死算了!” 女人想起男人们的德行,再看看陆蓁那张漂亮的脸蛋儿,顿时起了恻隐之心。 “大姐,看在咱们同为女人的份上,你就帮我这一次吧。你要是怕我逃跑,我就在这屋子里解决也行。你守在门外面,算是监督我,也顺便帮我把把风,别让他们闯进来。” 女人像是被陆蓁的眼泪给打动了,她迟疑地朝外面看了一眼,低声道, “那你搞快点儿,他们还在喝酒,等酒喝完了他们就该过来了。” 陆蓁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 “大姐,你这样绑着我也没办法方便啊。要不你先帮我解开,等我方便完了你再帮我绑回去?” 女人犹豫不决,陆蓁道:“求求你了大姐,我快尿裤子里了。” 见她脸都憋红了,女人先是把房门从里面锁住了,然后才上前解开了陆蓁身上的绳索。 “你快点,我就在这儿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陆蓁悄悄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缓慢站起身来,作势要脱裤子。 见状,女人连忙转过身去。 电光火石之间,陆蓁抬起手刀就朝她后颈狠狠劈了过去。 女人的身体剧烈摇晃了几下,却并未倒下。 见她张口想要喊人,陆蓁连忙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巴,照着她的脖子上又用力劈了几下。 女人终于倒地。 陆蓁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回去之后,还是得把健身提上日程才行。 上辈子生意做大之后,陆蓁曾不止一次被人跟踪过。 后来她就花重金请高手给她特意量身定制了一套女子防身术。 路子虽然野,但却绝对实用。 只可惜太久不练手生,刚才差点儿就失手了。 陆蓁拿帕子堵住女人的嘴,又将她反绑了起来,这才将帆布包背在了自己身上。 她也顾不得检查里面的东西,只弯腰捡起军、刀,又飞快从女人身上摸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四周黑灯瞎火的,不太能看清周围的全貌。 陆蓁飞快地扫了一眼,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像是个偏房。 隔了一个天井,有吆五喝六的划拳声隐隐传来,听声音好像还是好几个大男人。 远处有断断续续的流水声传来,根据这个判断,陆蓁猜测自己还在什刹海附近。 什刹海附近虽多是杂居的大杂院,但也不乏祖上传下来的私宅。 能把她这么一个大活人给悄无声息地弄回来又不惊动左右邻居,陆蓁猜测自己现在肯定是在别人家单独的四合院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想要直接呼救恐怕是不成了。 陆蓁正迅速转动着脑子,对面屋子突然有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春桃,让你给她弄个吃的,你他妈怎么这么墨迹?快给我们炒俩下酒菜去,妈的,这帮人个个都他妈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说罢,男人解开裤子,对着墙角根儿撒起尿来。 他一边撒一边吼道:“春桃,你他妈人呢,死哪里去了?” 眼见着男人一边抖着尿一边朝自己这边走来,陆蓁也顾不得许多,撒丫子就朝大门飞奔而去。 “吱呀”的开门声让喝醉酒的男人顿时清醒了大半。 他甚至连拉链都顾不上拉,抬腿就朝偏房飞奔而去。 见春桃跟死猪一样昏倒在地,男人顿时吓出了一声冷汗。 “都别他妈喝了,赶紧给我出来!” 片刻后,几人蜂拥而出,“怎么啦?” “人跑了,赶紧给我追!” 第120章 等着给他收尸吧! 四合院的大门敞开着,一边是通往拥挤的大杂院,一边是通往僻静无人的小路。 几个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朝大杂院的方向追了过去。 等人都走完了,陆蓁才猫着身子从耳房的门背后钻出来,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她也顾不得看路,只撒开丫子一路狂奔。 但没过多久,身后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陆蓁知道以自己的体力绝对跑不赢对方,她飞快扫了一眼四周,然后俯身捡起一块大石头,重重地朝什刹海里面砸了下去。 石头溅起巨浪,像是有人跳水的声音。 陆蓁没有任何犹豫,飞快隐入了路对面的茂密树丛里。 一分钟后,两个男人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其中一个正是白日里跟她买蛤蟆镜的喇叭裤男人。 “妈的,这死丫头该不会是跳水跑了吧?” 见什刹海里还泛着水花,喇叭裤男人的同伴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喇叭裤没有说话,鹰隼般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 见他的视线停顿在自己的方向,陆蓁的呼吸都跟着凝滞了下来。 但好在喇叭裤很快就挪开了目光,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桥说道:“你去对面看看。这么冷的天气,她要是真跳水了也坚持不了多久,一定会从对面上岸的。” 那人闻声而去,喇叭裤男人迟疑了片刻,继续沿着小路朝前追去。 等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耳畔,陆蓁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冷汗给打湿了。 可她才刚刚猫起身子从树丛中钻出来,就看到喇叭裤男人从拐角的草丛里站了出来。 “不错啊妹子,声东击西的把戏被你玩得挺溜的。” 喇叭裤男人冷笑着朝她走了过来,“不过同样的当一次就够了,上两次就是我蠢了!” “果然是你。”陆蓁从口袋里掏出军、刀挡在胸前,冷冷道,“你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你这么聪明,不妨自己猜猜看啊。”喇叭裤男人飞起一脚就朝陆蓁踹了过来。 陆蓁迅速闪身躲开,然后一个扫堂腿攻向了对方的下盘。 锋利的军、刀破开夜色划向男人肩头,男人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肩上已经是鲜血淋漓。 趁着他吃痛的瞬间,陆蓁将军、刀往他肉里狠狠搅动了一下,然后抬腿就朝他膝盖窝狠狠踢了过去。 喇叭裤男人摔了个狗吃屎。 陆蓁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抽出军、刀就扎向了他小腿的位置。 喇叭裤男人痛得脸都变了形,他眼中闪过狠戾的光,抬手拽住陆蓁的头发扯向自己,然后一拳砸向了她。 陆蓁感觉自己整个肩膀都像是被卸了下来。 她被迫跌向喇叭裤男人,却在逐渐逼近时从他那张陌生的脸孔上发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 “洪胜!”电光火石之间,陆蓁开口喊出了这个名字。 洪胜猛地一怔,手上的动作就停滞了下来。 他半眯了眼睛神色不善地打量着陆蓁,“咱们俩没见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因为你这张脸,和钱姨长得有几分相似......” 话音未落,陆蓁突然抬起手肘狠狠击向了洪胜手肘上的麻筋,洪胜一阵酸痛,拽着她头发的手就放开了。 得了自由的陆蓁没有丝毫迟疑,转身抽出军、刀扎向他另一只没受伤的肩膀。 洪胜双臂无力,像只垂死的鱼动弹不了分毫,但陆蓁却并不放心,回首又狠狠扎向了他另外一只脚。 可还没等她来得及松一口气,夜色中就响起了一道急促的口哨声。 糟了! 陆蓁回头看向洪胜,却见男人嘴里正含着一只口哨,眼底闪过奸诈又凶狠的光芒。 “你跑不掉的,陆蓁!”他喘着粗气,那狠厉的神色像是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我妈说你是孟淮安的心肝宝贝,我倒想看看,他若是知道你落在我手里会是什么反应?” 陆蓁没功夫理他,因为就这么眨眼功夫,她已经看到前方有几道黑影冲她飞奔了过来。 与此同时,后方石桥上也有一个身影正冲着她的方向而来,将她形成合围之势。 前有恶狗,后有追兵。难道她还得跳一次什刹海才行? 不行! 大冷天的,让她跳还不如让别人跳! 陆蓁拽住洪胜的衣领用匕首抵住了他脖子上的颈动脉,冷冷道:“起来,不然我杀了你!” 洪胜见识过她的手段,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只好忍着钻心的疼痛撞撞跌跌地站了起来。 陆蓁推着他走向什刹海,在前方黑影离自己只有几米远的距离时,一脚踹向了洪胜的膝盖窝。 “扑通”一声巨响,洪胜掉进了什刹海,用力挣扎起来。 陆蓁飞快弯下腰,抓起一把泥沙,然后冲前方喊道:“洪胜被我挑了手筋脚筋,你们要是不救他的话,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几人原本不信,可看着洪胜逐渐下沉的身影和陆蓁手上闪着寒光的军、刀,又不敢不信。 两人一前一后地跳下了水,朝洪胜的方向游了过去。 另外两人没有丝毫停顿,“恶狗扑食”般朝陆蓁飞扑而来。 陆蓁抬手一扬,沙尘就迷了两人的眼睛。 陆蓁反手朝离她最近的那人小腿上插了一刀,然后抽出刀刃就朝前狂奔而去。 黑暗中,只听得见她粗重的喘息声。 陆蓁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了胸腔,下一秒,她突然脚下一软,朝前扑了过去。 手中的军、刀被甩了出去。小腿像是被人用石子砸中了麻筋,酸麻无力。 倒地时陆蓁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朝她袭了过来,连忙就地滚了几滚,避开了对方的攻势。 但下一秒,一个黑影就朝她扑了过来,一耳光扇在了她的脸颊,“臭娘们,你给老子跑啊!” 陆蓁感觉喉中腥甜,她咽下口中的血沫,抬起双腿就狠狠绞上了对方的脖子。 对方喘着粗气掐住她的脖子,黑暗中,两人像野兽一般对峙着,都想要致对方于死地。 快要窒息的瞬间,陆蓁终于摸到了地上的一块石头。 她用尽浑身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朝男人的后脑勺砸去。 那石头还没砸到对方,一缕刺眼的汽车光突然照了过来...... 第121章 掉马进行时(1) 陆蓁被那刺眼的汽车光激出了眼泪,手上的石头就砸偏了。 吃痛的男人像是被激发了凶性,掐住她脖子的大掌用力一收,陆蓁呼吸一滞,强撑的力道就泄了个干干净净。 难道她今天要折在这里了? 不知为何,陆蓁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孟淮安的影子。 自那天从“旗袍店”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着孟淮安。 不是看不到他炙热的眼神,也不是没察觉自己的心态变化,可一想到这个男人以后会半途弃她而去,她就生不出开始的勇气。 说她懦弱也好,说她胆怯也罢,她都认了。 她确实没有豁出去不管不顾轰轰烈烈爱一场的勇气,因为她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性子了。 有些人,可能不会轻易动心,可一旦动心就是一辈子的事。 如果前世的悲剧无法避免,那么漫长的人生路上,孟淮安能陪她的日子就只剩下短短几年。 短暂的欢愉之后,剩下的漫漫余生,她该怎样才能熬过去? 如果真是这样,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开始。 不开始,她才能守住自己的本心,才能在往后漫漫长夜里守住孤寂,耐住相思。 陆蓁以为只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但在生命进入倒计时的这一刻,她依然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孟淮安。 想起那张冷峻帅气的脸,想起他别扭性子下深藏的情意。 后悔吗? 不知道。 遗憾吗? 应该是遗憾的吧。 人生在世,谁又不渴望有个人能与你相知相爱相伴到老呢?! 但比起轰轰烈烈如烟花般短暂的爱情,她更喜欢细水流长、相濡以沫的感情。 可,道理她都懂,心里却依然有个声音在小小地说道—— 如果......如果能再见一面孟淮安就好了。 像是老天听到了她的心声,耳畔有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 男人逆光而来,英俊的眉眼冷得像雪山之巅的万年冰霜,眼底的戾气如有实质,让四周的空气都生生降低了几分。 他长拳在半空划过凌厉的弧度,压在陆蓁身上的男人就被他一拳砸翻在地。 “蓁蓁......”孟淮安声音颤抖,单膝跪地将陆蓁抱入怀中。 身后的匪徒翻身爬起,捡起一块石头朝孟淮安后脑勺砸了过来。 陆蓁想要出声提醒他,谁知嗓子却像是被人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正当她万分焦急之时,孟淮安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反手钳住了匪徒的手腕,用力一拧,黑夜中就响起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男人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引得随后而来的同伙喊道:“强子,你他妈太弱了吧,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孟淮安看都未看那人一眼,抱起陆蓁就大步朝吉普车走去。 那人看到他,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后又猛地扑了上来。 孟淮安抱着陆蓁灵巧地转身,抬起大长腿一脚狠狠地踹上了那人的心窝。 那人被他一脚踹得飞了出去,嘴里喷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你悠着点儿,好歹留个活口!” 孟远舟从吉普车上优哉游哉地跳了下来,挽起衣袖慢条斯理地说道:“行了,这里交给我吧,你先带蓁蓁去医院。” “别管我,我没什么大碍。”闻言,陆蓁一把拽住孟淮安的衣袖,吃力地说道, “是,是洪胜绑了我。他们还有好几个同伙,别叫他们给跑了。” 孟淮安眼底有杀意一闪而过,但看向陆蓁的瞬间,他满腔的戾气又化为了似水的柔情。 “那你先在车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了副驾驶室,“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都别出来听到了吗?” “我知道。”陆蓁冲他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用极沙哑的声音说道,“你自己小心点儿。” 孟淮安把昏迷的两人绑好,关上车门走入夜色之中。 可没走几步,他又突然折回身来。 “怎么了?”见他拉开车门,陆蓁惊愕地看向他。 孟淮安微抿了唇角不说话,眼底似有压不住的情潮即将汹涌而出。 他就那么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大掌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勺,对着她的眉心飞快亲了下去。 “等我。”湿濡的触感还残留在眉心,陆蓁被这个不加掩饰的吻给惊呆了。 等她回过神来时,孟淮安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 夜色里不断有落水声和惨叫声传来,陆蓁靠在车窗上,正听得起劲儿,突然看到一个黑影正借着灌木丛的掩护鬼鬼祟祟地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看身形,这像是方才追去石桥的那个男人。 陆蓁这会儿已经没了力气也丢了防身的武器,打架是不可能打架。 见车钥匙还插在车上,她连忙反锁了车门,然后打开车灯发动车子,一脚狠踩了油门朝男人冲了过去。 车子在距离男人半米的距离精准地停了下来,男人眯缝着眼睛双腿发抖跌落在地,两腿之间有淅沥沥的黄色液体流了下来。 听到这边的动静,孟淮安飞快地跑了过来。 他的神色在看到尚且发动着的吉普车后微微一变,随即又飞快地走向那个被吓尿了的男人,抬起手刀一掌将他劈晕了过去。 “蓁蓁,你没事吧?” 陆蓁打开反锁的车门冲他摇了摇头,然后露出一个后怕的神色,“我没事,就是刚刚看他要跑掉了,所以一时着急......” 孟淮安正想说话,孟远舟已经一手拖拽着一个男人朝吉普车走了过来。 见其中一个是已经昏迷了过去的洪胜,陆蓁突然有些莫名的心虚。 孟淮安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拿出绳子,将两人反绑了起来。 “看不出,弟妹你还是巾帼英雄呢!”孟远舟蹲下身研究了一下洪胜身上的伤口,挑眉道, “就这手法,简直甩了部队上那些新兵蛋子八条街!” 陆蓁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完犊子了,要露馅了! “行了哥,别废话了。赶紧把剩下的人也一并带过来,免得被被他们给跑了。” “放心吧,跑不了的。”孟远舟意味深长地睨了他弟一眼,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然后他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弟妹,改天咱们一定得切磋一下。” 第122章 掉马进行时(2) 陆蓁以为孟淮安要问些什么,但他却什么也没说,只任劳任怨地将绑好的五人搬上了车子。 几分钟后,孟远舟又拖着一条湿淋淋的“死狗”走了过来。 见孟淮安架着一双大长腿靠在车窗边抽烟,孟远舟忍不住对他吼道, “孟淮安你别太过份啊!你哥都老胳膊老腿了,还要给你做这种苦力,你忍心吗你?” “能者多劳!”孟淮安朝暮蓝色的天空吐出一口烟雾,微锁的眉头像是在深思着什么, “而且我要留在这里保护蓁蓁,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万一出什么事了可怎么办?” 孟远舟:“......” 神他妈的弱女子! 你见过哪家弱女子能从土匪窝里逃生的? 等把六个匪徒全部折腾上车之后,孟淮安才发动了车子。 陆蓁朝四合院的方向指了指,“这伙人的据点就在前面那个四合院里,你们要不要去搜查一下?” “我去吧。”孟远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色,冷冷道,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来都来了,当然要把这伙人一网打尽!” “那搜查的事就交给你了。”孟淮安道,“我先把这伙人弄到派出所里,一会儿会有公安同志来接应你。” 孟远舟吐槽无能,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孟淮安,挑眉道:“你就这么看得起你哥?万一......” “行了别装了。”孟淮安一口打断他,“是谁前几天还不服老,想和我单挑的?” 玩笑归玩笑,孟远舟倒真是没带怕的! 车子刚一停稳,他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连个防身的武器都没带。 陆蓁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淮安,远舟哥不会有事吧?要不咱们再等等?” “行了,别瞎操心了!”孟淮安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谁有事他都不会有事。” 车子开到派出所时,立马惊动了值班的民警。 傅向东从派出所里走了出来,看到满身狼藉的陆蓁时微微一怔,“陆蓁同志,怎么又是你?” “是挺巧的!”陆蓁讪讪一笑,刚想和傅向东打招呼,孟淮安已经不动声色地上前两步,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将她挡在了身后。 “傅同志,匪徒都在车上,劳驾你们把人搬下来吧。” 傅向东打开车门一看,顿时傻眼了,“这么多?” 孟淮安抬手理了理陆蓁胸前凌乱的衣衫,然后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这才把从陆蓁那儿获知的案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傅同志,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还得带我媳妇儿去医院,口供可以等到明天再来录吗?” 见陆蓁满身狼狈,脸色也不太好看,傅向东连忙道:“当然没问题,你们赶紧去医院吧。至于四合院那里,我等下就带人过去看看。” “辛苦了。” 到了医院,孟淮安不顾陆蓁的反对,强行安排她做了个全身检查。 好在除了肩膀肌肉有轻微损伤之外,其他地方虽然看起来淤青得吓人,实际上却并不严重。 医生给陆蓁进行了热敷和针灸,又开了一些消炎止痛的药物,就把坚持要住院观察的孟淮安给赶了出去。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半了。 缓解了疼痛的陆蓁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疲惫,刚上车没两分钟就靠在座位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军区大院。 孟淮安正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搂住她的膝盖窝,将她往车下抱。 屋子里灯火通明,孟青山和两小只全都焦急地等在客厅里,一个都没睡。 听见声音,三人全部涌了出来。 见陆蓁手上还缠着白色纱布,孟青山略显憔悴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担忧之色。 “怎么伤得这样严重,出什么事了?” “是我的错!”孟淮安脸色沉郁,“洪胜想敲诈勒索我,所以绑架了蓁蓁。” “这帮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孟青山面色猛然一沉,他来回在客厅里踱了几步,然后阴沉着脸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老王,是我,孟青山......对,我是来兴师问罪的!最近你片区的治安也未免太差了吧?匪徒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横行霸道,你们居然没有察觉......” 陆蓁知道他这是在为自己撑腰,心里顿时感动万分。 “饿了吗?”孟淮安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我去把饭菜热了,等填饱了肚子你再休息好不好?” 陆蓁抬眸扫了一眼,见餐桌上原封不动地摆了几盘早已冷掉的菜肴,就知道全家人都因为她的事情还没吃饭。 她原本没什么胃口,此刻却点头笑道:“好,都听你的。” 等孟淮安端着菜进了厨房,两小只才小心翼翼地围了上来。 孟双星想要抱她却又不敢,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 “嫂子,下次别再这么吓我了,我魂都要被你给吓掉了......” 陆蓁:“别哭,这只是个意外,嫂子没事。” 孟双阳紧抿了唇角,“嫂子,以后你想出门记得告诉我们一声,大哥要是不在家的话,我会保护你的!” 说完,少年人像是有些害羞一般,转身逃也似的进厨房帮忙去了。 挂断电话后,孟青山大步走到了陆蓁身旁,“蓁蓁,我已经跟老王打过招呼了。你放心,洪胜这帮人一定会被严惩的!” “谢谢爸。” “说什么傻话,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嫁进我们孟家,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没保护好你,就是我和淮安的失责。” 孟青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了陆蓁,“蓁蓁,这是家里放钱的抽屉钥匙。以后要是缺钱的话你就直接从里面拿。你孟姨不在家,这个家你就先当起来吧。” 陆蓁:“这不好吧爸,孟姨她迟早会回来的。而且我也不是因为缺钱才出去摆摊的......” “你别说了。”孟青山抬手打断了她,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我会努力让她回心转意的,在那之前,这钥匙你先保管着吧。” 吃完晚饭,陆蓁先回了房间。 她出了一身的汗,身上又沾满了泥土,黏腻腻的浑身都不舒服。 想要洗澡,可左手肩膀却酸软无力,连脱衣服都十分艰难。 正为难时,孟淮安突然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哑声道:“我帮你。” 第123章 你该怎么补偿我? 镜子里的男人不复往日的含蓄,眼神直白又炙热。 陆蓁被这样的眼神烫了一下,连忙挪开了视线,“不用,我只是伤了左手,自己来就行......” “医生可说了,你这左手要是再出问题,那就得伤筋动骨一百天了。” 孟淮安俊逸的脸上带着一本正经的表情,“万一因此影响了你的高考,那就得不偿失了。”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不知为何,陆蓁总觉得此刻男人就像个狡猾的猎手,眼神里藏着志在必得的意味。 “放心,我只帮你洗头。剩下的你自己来可以吗?” 说罢,他也不待她拒绝,就将她摁在了凳子上坐下。 陆蓁埋着头,任他将干净的毛巾搭在自己颈畔。 温热的水打湿了乌黑的发,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力度适中地按摩着头皮,舒缓了陆蓁一天的疲惫。 陆蓁在这样静谧的氛围中昏昏欲睡,直到孟淮安低沉的嗓音再度在耳畔响起, “实在太困的话要不别洗了,等明天再说?” “不要。”陆蓁摇了摇头,“太脏了,睡得不舒服。” “对不起!”孟淮安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揽了起来,“是我让你受苦了。” “别说这种傻话,你已经来得很及时了。”陆蓁唇角露出温和的笑意, “要不是你,我指不定还要吃多少苦头呢!” “可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才会连累了你。”他带了些薄茧的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的眉眼, “如果我以前不那么偏激,如果我能早点发现钱姨的真面目,你原本是不用受这种罪的!” 幸亏她足够机警,幸亏她尚且还有自保的能力,要不然他都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事情都过去了,就别再自责了。”见他眼底带着浓浓的愧疚,陆蓁也敛了笑意正色道, “你看,我还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对不对?” 孟淮安不说话,低头看她时眉眼深邃如漩涡,像是要将她给吸进去。 “真要觉得对不起我的话,以后对我好点就行了。” 陆蓁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来,笑一个。” 孟淮安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然后将脑袋埋在了她的肩窝,使劲儿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香气才闷闷道,“我给你放热水洗澡。” “好。” 孟淮安拿毛巾将头发给她擦拭得半干,又学着她往常的样子给她挽了个歪歪扭扭的丸子头,这才小心翼翼地帮她脱掉身上的外套。 等脱掉毛衣时,她身上就只剩了一件套头式的高领秋衣。 “剩下的我来就行了,你先出去。”见他站在原地不动,陆蓁抬手抵住他的胸膛将他向外推。 “你左手抬不起来,自己没办法脱的。”孟淮安耳根红得滴血,眼神却亮晶晶的,“听话,我帮你脱了再出去。” 陆蓁脸颊的薄红迅速蔓延到耳根,还没等她拒绝,他又急忙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看的。” 说罢,他转身出了卫生间,再回来时手上就多了一条她的纱巾。 “我蒙住眼帮你脱好不好?” 他将纱巾折叠了好几次,直到完全不能透光,才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明知道他看不见,陆蓁依然臊得不行。 温暖干燥的大掌有着明显的薄茧,擦过柔滑的肌肤时带来一阵微微刺痛,可那刺痛又很快变成了酥麻难耐的痒。 小小的屋子里很快升温,寂静中,她能够明显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但他什么都没做,只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垂,哑声道:“小心点儿,伤口别沾水了。有事叫我,我就在门外守着。” 一想到有人守在外面听自己洗澡,陆蓁就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她匆匆洗了个澡,待擦干身体时才发现孟淮安给她准备的内搭竟然是他的衬衫。 虽然不是套头,但穿起来依然十分费劲儿。 好在孟淮安的体型够大,他的衬衣穿在她身上就像一条宽大的裙子。 她慢腾腾地折腾了好几分钟,又把自己闹出了一层薄汗,终于将衬衣套在了身上。 门外,孟淮安轻轻敲了敲门,“你穿好衬衣就行了,剩下的我来帮你。” 陆蓁实在是没力气再折腾其他了,只得开门将他放了进来。 潮湿的雾气扑面而来,孟淮安一抬眼,就看到暖黄灯光下那个美得惊心动魄的女人。 湿湿的发髻挽在脑后,只有几缕调皮地垂在颈边,衬得她的肌肤如凝脂般白皙无暇。 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纤细的脖梗滑落到她的锁骨窝,在里面打了个转,又顺着她过于宽大的衬衣领口一路蜿蜒而下。 孟淮安只觉得喉头一紧,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一股酥麻的热意便顺着他的脊椎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洗好了么?”他瞥开眼,不去看她胸前诱人的风光,可低垂的目光却在下一秒看到了她衬衣下纤细光洁的小腿。 明明是一件极普通的的衬衣,穿在她的身上却又纯又欲,引人遐想。 “好了。”陆蓁轻轻“嗯”了一声,指着剩余的衣服说道,“你帮我把其他的衣服给穿好吧......” 她话还未说完,他已经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床边走去。 “孟淮安......”她惊呼一声,紧张地拽住了他的衣衫。 “今晚就这么睡好不好?嗯?”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髻,泛红的眼尾带着欲色,声音也哑得吓人。 陆蓁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送入虎口的小绵羊,被那双炙热的眼眸注视着,浑身的寒毛都在颤栗。 一个“不”字已经到了嘴边,又鬼使神差地被她给咽了回去。 她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环住他劲瘦的腰肢,将脑袋深埋在他的怀中。 见状,他唇角微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先把头发擦干再睡,要不然明天起来该头痛了。” 他将她放在床上,用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拿起一条干毛巾帮她擦拭半干的发。 她在他温柔的动作中逐渐升起睡意,他却突然捏住她的下颌,哑声说道:“蓁蓁,你今天吓到了我,你该怎么补偿我呢?” 第124章 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 陆蓁刚刚升起的睡意因为这句话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拿眼斜睨着他,一双波光潋滟的黑眸因为泛着潮湿的雾气,显得格外的勾人。 “你想要什么补偿?”她不动声色地将问题抛了回去,一颗心却早已乱了分寸。 “我想要什么样的补偿都可以吗?”他像是看穿了她的狡黠,四两拨千斤地问道。 她扔给他一个“你在想什么美事”的眼神儿,似笑非笑道:“那要看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他突然抬手揉了揉她的耳垂,深邃迷离的黑眸像是漩涡一般,仿佛要将她给吸进去, “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 陆蓁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这一刻,除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她再也听不到第二种声音。 “可以吗?蓁蓁。”他钳住她的下颌,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她眼睫飞快地眨动着,慌乱道:“我不明白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不想再和你做契约夫妻了。” 他像个不动声色地猎手,慢慢凑近她,用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小声蛊惑道, “蓁蓁,我想和你做正儿八经的夫妻,可以吗?” “原来是这个啊......”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不然呢?”他喉中逸出一抹低低的笑,“你以为是什么?” 陆蓁被他的笑给惹恼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可那一眼看在他眼里却含羞带嗔,格外撩人。 他喉结迅速滚动了几下,眸色也跟着深了几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许了。” 说完,不待她回答,他就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住了那个让他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唇。 春日的夜带着微凉的气息,可这个吻却是炙热的。 怕吓到她,孟淮安原本只想浅尝辄止,谁知那唇却柔软得不可思议,让他忍不住生出一点贪婪,想要得多一点,再多一点。 陆蓁呼吸一滞。 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可看着那双热意滚烫,隐含深情的黑眸,她的抗拒又瞬间变成了无声的纵容。 他趁机挑开她的唇,加深了这个吻。 情动无声。 两人呼吸渐重,暗夜中,只剩下了彼此激烈的心跳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淮安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吻。 “蓁蓁......”他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在她耳畔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她的名字, “当我真正的妻子好不好?” 陆蓁内心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她知道自己该拒绝的,但她也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这样的孟淮安。 “孟淮安,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她纤细的手指缓缓摩挲着他柔软的唇,眼底除了挣扎还有惊悸, “有些东西,我需要认真地想一想......” “你心里有我的不是吗?以你的性子,要是心里没我,刚才就该拒绝我了。” 孟淮安像是看穿了她深藏于心的恐惧与担忧,他钳住她的下颌,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 “蓁蓁,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告诉我,我来和你一起面对好不好?” 陆蓁不说话,只将头埋在了他的颈脖之间。 孟淮安还想追问,一滴眼泪却无声无息地滑落在他的肌肤之上。 孟淮安猛然一僵。 他像是被这滴泪给烫到了,连忙摩挲着她的后脑勺,温柔道, “蓁蓁,别哭了,我以后都不会再逼你了。你可以慢慢考虑,反正咱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 陆蓁被他这句“来日方长”狠狠地刺了一下。 心脏像是变成了筛子,空荡荡的,绵延出一波又一波酸楚难耐的疼痛。 一直克制的眼泪顿时像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浸湿了孟淮安的衣衫。 偏偏她又不肯哭出声,只死命地咬着唇,把嫣红的唇咬出了几道深深的痕迹。 孟淮安被这样反常的陆蓁给吓坏了! “蓁蓁,你怎么了?”他扳住她的肩膀,低头去吻她脸颊的泪水, “别哭了,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就算了,我......” 陆蓁红着眼眶在他怀中蹭了蹭,没有受伤的右手却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肢,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没说过我不喜欢你......” 她声音极小,却依然被孟淮安给捕捉到了。 他顿时僵成了一座石雕,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那双向来沉静幽邃的黑眸却像是遇到了飓风,霎时间涌起惊涛骇浪,被激得微微泛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头吻了吻她光洁的额,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睡吧蓁蓁,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去做笔录呢。” 他翻身上床,让她枕着自己的臂弯,将人牢牢扣在了怀中,低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哄人入睡。 陆蓁在他低沉浑厚的声音中逐渐进入了梦乡。 听着那均匀的呼吸声,孟淮安这才支起身子,垂眸打量着怀中的女人。 她脸颊还残留着泪痕,一双眼也因为哭得厉害有些红肿,看起来楚楚可怜。 孟淮安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却知道她向来不是个爱哭的。 当初陆家将她逼到那个份上,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如今却因为他的一句话,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 倘若她不喜欢自己也就罢了,可她分明对他也有意思。 以她的性子,不该是那么优柔寡断的人。 那么横在她心里那道过不去的坎肯定就很严重了! 想起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孟淮安心里隐隐有了一个预感—— 也许破解了她身上藏着的那些秘密,他就能知道她的心结所在了。 这一夜陆蓁都睡得不怎么踏实,做了一晚上兵荒马乱的噩梦,等她一觉醒来时,明媚的阳光已经泻了一地。 “早。”一个滚烫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男人英俊的脸上带着温柔又缱绻的笑意, “醒了就起来,我给你做了你爱吃的饺子。” “好。”陆蓁下床去洗漱,孟淮安给她挤好了牙膏拧好了毛巾,洗着洗着,他又开始占她便宜。 两人在浴室里温存了一会儿才下楼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饭。 “走吧,做笔录去。”孟淮安替她穿好大衣,又拿羊绒围巾给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吉普车安静地停在小花园旁边,孟淮安打开副驾门将她抱了上去。 还没等她坐稳,他突然猝不及防地开了口,“蓁蓁,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 第125章 这男人是醋缸子变的 自打昨天被孟淮安发现她会开车后,陆蓁就一直等着他问自己这个问题。 谁知孟淮安特别沉得住气,为了打她个措手不及,他硬是憋了整整一晚上才开口。 是个干大事的人! 但这一招用在她身上就不太美妙了。 “其实也不算是会,很早以前有人教过我,但我只开过一两次。” 陆蓁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镇定一点儿, “平日里看你开车也跟着学了一下,昨晚事发突然,我怕人跑了,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没事,你要是想学的话,我抽个时间教你。” 孟淮安像是随口一问般,轻而易举就相信了她的说辞。 他俯身替她系好安全带,然后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道,“下次别这么冲动了,万一伤着自己怎么办?” 陆蓁:“???” 她准备好了许多说辞,等着他追根究底地盘问自己。 却万万没想到,孟淮安竟然轻拿轻放,就这么轻易让她过关了。 她怀疑他还有什么后招,可直到录完口供出来,他都没再提过一句。 傅向东将两人送到了派出所门口,握着孟淮安的手十分恳切地说道, “孟同志,这次你们三位简直立了大功啊!根据我们昨晚的审查,这帮人都是惯犯,全国各地到处流窜作案,专门盯着妇女儿童下手。” “如果不是有你们的帮助,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的妇女儿童会遭殃!我已经跟上面申请了,我们领导已经答应向你们单位发表扬函了。” 孟淮安神色淡淡,“表扬函就不用了,我只是做了一个人民子弟兵份内的事情而已。”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这封表扬函还是应该要的。”陆蓁偏着脑袋睨了他一眼,认真道, “事情都有两面性,虽说你们早就习惯了做好事不留名,但往大了看,这也是一个宣传、弘扬美德的好机会嘛。你手底下带了那么多兵,还有什么比你的现身说法更能激励他们呢?” “陆蓁同志说的没错!”傅向东道,“这可是捣毁一个犯罪团伙,搁在我们局,那少说也得一个二等功。” 孟淮安没说话,只冲着陆蓁微微挑眉,仿佛是在问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陆蓁半眯了眼眸,笑得像是狡黠的小狐狸。 既然孟淮安执意不肯离开部队,那他就只有华山一条路可走。 唯有不断地往上升,未来他会遇到危险的机会才会越小。 她没有他那么高的觉悟,能把到手的功劳都推出去。 不是他的,她不抢。该是他的,她一定会帮他留住! “傅同志,昨晚的事其实我并没有出什么力,如果不是孟淮安他们及时赶到,那帮匪徒也不能绳之以法。而且我也没有单位,就不用给我写什么表扬函了。” 傅向东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这么巧,昨晚孟远舟同志也和你说了相同的话。” 陆蓁轻咳一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答道:“我们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我知道了,你说的这些我会向上面反应的。”傅向东点了点头,正色道, “顺便我也想代表昨晚被解救出来的两个孩子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他们还不知道会被卖到什么地方受罪呢!” 傅向东朝陆蓁伸出了手,陆蓁刚想回握,孟淮安就抢在她前面握住了傅向东。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陆蓁:“......” 这男人,上辈子是醋缸子变的吧? 陆蓁似笑非笑地睨了孟淮安一眼,孟淮安面不改色地撇开目光,“傅同志,你说昨晚四合院里还有两个孩子?” “对,是这伙人前阵子刚从蜀地拐回来的。一起被拐的还有两个姑娘,不过已经被他们给卖了。”傅向东叹息道, “这伙人前阵子在蜀地十分猖獗,蜀地警方为此进行了一次围捕活动,结果因为打草惊蛇被他们给逃了。但他们也因此损失惨重,不得不潜回京市蛰伏。” 陆蓁这才恍然大悟。 她就说洪胜为什么会突然对孟家下手呢,原来是因为走投无路了。 “这么说那个四合院不是他们的长期据点?” “当然不是。”傅向东道,“听说那个四合院的主人出国去了,临走前把宅子托付给了一个朋友,没想到却被人拿来干了坏事。” 陆蓁跟着叹了口气,又问:“傅同志,我能跟你打听个事吗?” “你说。” 陆蓁:“昨晚那个叫春桃的姑娘,她会被判刑吗?” “她虽然也是受害者,但她同时也是从犯。”傅向东道, “判是肯定会判的,不过鉴于她认罪态度良好,又愿意出来指证这帮犯罪份子,所以上面会争取给她从宽处理的。” 陆蓁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见她心情不佳,孟淮安便向傅向东告了辞,牵着她朝吉普车走去。 “别想了,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谁也不能例外。” “我知道,我不是为这个。”陆蓁唏嘘道,“我只是痛恨那些人贩子!要是没有他们,她该嫁一个好男人,过着平凡却幸福的生活。” “别想了,你不说想装修铺面吗?我带你去看看。” 怕她胡思乱想,孟淮安连忙转移了话题,“趁我这几天有空,正好可以帮你搭把手。” “好。” 两人开车去了王府井的铺面。 陆蓁心里本来就已经有了装修腹稿,在和孟淮安一阵讨论之后,她很快就敲定了最终的装修方案。 “有纸笔吗?” “有。”孟淮安转身回到车上拿了纸笔给她,陆蓁趴在旧柜子上飞快画了个简易装修图。 “落地玻璃窗、展示台、吧台、试衣间、休息区......” 孟淮安飞快地扫过装修图上那些陌生的名词,像是打开了什么新世界。 他飞快地打量了一眼身旁的女孩儿,眼底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陆蓁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她低垂了黑睫,模样专注又认真,就连眉眼间都带了几分飞扬的神采,看起来自信又迷人。 但很快她又咬着笔头,皱眉苦恼道:“整面墙的落地玻璃恐怕有点不好弄......” “不要紧,这个可以找远舟哥想办法。”孟淮安道, “他的饭店最近也在装修,听说也要弄这种大面积的玻璃窗。” 陆蓁的笔尖猛地一顿,就在纸上画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这么巧,你知道这是谁的主意吗?” 第126章 媳妇儿不肯给我名份 孟淮安:“听说饭店的装修设计这块都是姜宁宁在负责的。” 姜宁宁...... 陆蓁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有什么问题吗?”孟淮安很快注意到了她的走神。 “没事,就是挺好奇他们会装修成什么样?”陆蓁若无其事地笑道,“淮安,你有空带我去参观一下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见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孟淮安便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打算铺木地板还是瓷砖?” “瓷砖吧。”陆蓁指了指墙体,道,“我打算把墙体也贴上瓷砖。” 这年头还不崇尚什么环保自然,往后至少二三十年,装修风格都是怎么富丽堂皇怎么来。 所以思前想后,陆蓁还是舍弃了木地板选择了瓷砖。 “你确定?”孟淮安疑心自己听错了。 这年头的装修简单粗暴,普通人家通常都是水泥地面,靠墙根的部分通常刷成绿色环带做装饰,其余的墙体刷成大白墙。 就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饶是孟淮安见多识广,但瓷砖上墙却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有些惊讶地扫了她一眼, “瓷砖倒是不难办,唐山就有一家老牌瓷砖厂,我开车过去只要3个多小时。但是蓁蓁,这个靠谱吗?万一出什么问题......”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陆蓁一面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一面道,“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唐山走一趟吧?” “现在不行。”孟淮安目光微闪,“我中午得去拜访一个人,走不开。” 陆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不知道你中午有约会?” “是我临时决定的。”孟淮安目光闪躲,“你这边弄完了吗,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陆蓁原本是没有和他一起去的打算,但见他这样,她心中反而升起了几分好奇。 可任她如何旁敲侧击,孟淮安却依旧半个字也不肯吐露待会儿要见的人是谁? 他不说,陆蓁也不勉强。 她沉吟了片刻,道:“反正回去闲着也是闲着,你干脆送我到什刹海的自由市场去吧。” “不行!”孟淮安想也不想地拒绝道,“你伤还没好,万一再遇到匪徒可怎么办?” “行啦,你别草木皆兵了。那帮人贩子不都被一网打尽了吗,能有什么危险?” 陆蓁被他给逗笑了,“再说了,现在是大白天,真要遇到坏人,我肯定会求救的。” 她好说歹说,孟淮安终于同意了她的请求。 到了自由市场,陆蓁照旧在老地方摆了个摊,然后拿出一本数学书开始复习。 她正沉迷在知识的海洋里,就见孟淮安端了个饭盒走了过来。 “怎么又回来啦?”她惊讶地挑了挑眉。 孟淮安:“中午不能陪你吃饭,我就在饭店帮你打了一些饭菜。” “你这是把我当伤残人士对待了吗?” 陆蓁有些想笑,但笑过之后又觉得无比的窝心, “我只是左手受了伤,又不是缺胳膊断腿了,哪里就能饿着啊......” “错了。”孟淮安低头看她,目光温柔得不像话。 陆蓁沉溺在那样的眼神之中,一时间晃了心神,“什么错了?” “我不是把你当伤残人士对待。”孟淮安弯腰凑在她耳畔,低声说道,“我是把你当我老婆看待!” 陆蓁脸颊一热,耳根就红了。 她伸手戳了戳他结实的胸膛,眉眼间全是娇嗔之色,“孟淮安,你说起情话来这么无师自通的吗?” “没办法。”孟淮安半真半假地打趣道, “我媳妇儿不肯给我名份,我要是再不学着嘴甜一点,怕回头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陆蓁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行了,别贫了!你不是还有约会吗?” 她故意把“约会”两个字咬得重重的,可他却不肯接她茬,只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一上午没开张,陆蓁还以为自己今天要白忙活了。 谁知午饭休息时间来了一群打扮时髦的年轻人,一气儿就把她剩下的蛤蟆镜给包圆了。 陆蓁原本打算直接回家,可想起孟淮安叮嘱她不要乱跑,她又绝了这个念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陆蓁索性收了摊,开始逛起了自由市场。 她对鹏城来的那些新鲜玩意儿没什么兴趣,反而一直在那些古玩字画摊子前流连。 不过也许是前些年给整怕了,又或者是忌惮市场稽查部的那帮人,所以来这里卖古董的人并不多。 陆蓁一直逛到了市场尾巴上,也只发现了两个古玩摊子。 这年头虽然不像后世那样,到处都充斥着古董制假,但那种专门走街串巷,到农村收购来的“匀荒货”却是不少。 这种黄货多是鱼目混珠,真假掺半。如果不是行家,很容易走眼。 陆蓁对古董并没有多深的研究,前世也不过是机缘巧合捡漏了几件。 倒是后来为了讨好一个重要的生意伙伴,想与对方制造共同话题,才专门对这方面的知识进行了了解。 但那时古玩市场的价格已经炒起来了,想再捡漏无异是难于上青天。 此刻凭借自己那半吊子的古玩水平,陆蓁很快发现第一个摊子上多是些高仿货,里面间或掺杂的真品也都像是从古墓里得来的“鬼火”,亦或者新出土的“生玩”。 这里面当然也不乏好东西,但一不小心就容易惹上麻烦。 虽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但烫手的山芋还是少沾染为妙。 陆蓁谢绝了摊主的热情搭讪,缓步踱到了第二个古玩摊子。 摊子上摆着一些瓷器和古币,还有一套木雕的佛牌、念珠和手串。 陆蓁缓缓蹲下身子,果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沉香味道。 她眼眸一亮,目光却毫不留恋地从上面一扫而过,挪到了一只斗彩描金缠枝花纹碗上面。 “就只有这些了吗?”她像是不满一般,挑剔地问道。 第127章 捡漏到帝王绿翡翠观音 俗话说,“挑货的才是真买主”。 摊主原本没精打采地蹲在地上,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才不置可否地答道:“这斗彩描金缠枝花纹碗可是我祖辈儿传下来的,货真价实的咸丰帝官窑真品。” 陆蓁拿起斗彩描金缠枝花纹碗仔细端详了片刻,才勾唇冷笑道:“咸丰朝连年战事,就这种粗俗的做工和质量,压根儿就不可能是官窑出产。” 摊主是个40多岁面皮白净,浑身书卷气的中年男人。 被她这么一说,顿时臊得满面通红。 陆蓁见状,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别走啊姑娘!”摊主有些急了,连忙叫住了她,压低声音道,“我这儿还有好东西呢!” 陆蓁脚步微顿,脸上却露出一抹怀疑之色,“就您这摊子上还能拿出尖货儿?” “嗐,姑娘你这就小瞧人了不是,我这不是怕被稽查队给逮到嘛!”摊主也不生气,好脾气地笑道, “不瞒你说,我祖上也是正儿八经的上三旗,要不是家里没落了,又赶上我家那小子返城找不到工作,我也不会沦落到变卖祖产的地步。” 说着,摊主从脖子上取下一枚翡翠玉佩递到了陆蓁手上, “姑娘你瞧,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老坑品种,不仅水头足,颜色还鲜嫩。我打小就戴在身上,早些年还请雍和宫的高僧开过光,可灵着呢。我十几岁那年,还为我挡过一次灾!” 玉佩上雕的是一尊观音像,阳光下不仅色正,且颜色浓郁,湖绿中泛着点蓝色调,是货真价实的帝王绿翡翠。 见这玉观音线条流畅、雕工精美,观音面带慈悲、法相庄严,陆蓁心里顿时有些意动。 “您开个价吧。” 摊主犹豫着伸出五根手指头。 陆蓁挑了挑眉,“五十?” 摊主面色微变,讪笑道:“姑娘你这不是和我开玩笑嘛,这种俏货五十你哪里找去?听我家老辈儿说,这可是乾隆爷年间的东西呢!” 这话陆蓁倒是相信。 其实自明清时期,翡翠就传入华国了。但真正把它价格炒起来的,还是清乾隆帝。 据史料记载,因为乾隆帝对翡翠的偏爱,光是乾隆年间翡翠的价格就上涨了数百倍。 “是我和您开玩笑还是您和我开玩笑呢?”陆蓁神色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就算您这是老坑货,也不值500块。要不您拿去信托商店问问,看他们能给您多少?” “话不能这么说,早些年有个香江来的客商,曾经给过我1000块。但那时候家里不缺钱,我就没舍得卖。” 摊主面色讪讪,道,“要不是如今没赶上好时候,这翡翠观音肯定不只这个价的。” 听他这么一说,陆蓁便知道他在信托商店的打价肯定没超过500块。 不过有句话他倒是没说错,这两年知青大返城,家家户户都缺钱,原本舍不得卖的好东西都拿到信托商店当了换钱使,导致信托商店把价格一压再压。 这个时候想把翡翠观音卖出个好价钱,确实不容易。 但只要再等几年,香江那边的古董玉器商人开始大肆炒作,这翡翠观音的价格便会直线上升。 就这尊帝王绿玉观音,放在后世少说也是8位数起步。 “大哥,我看你也是个实诚人,就直接说个实诚价吧。要是价格合适,我就拿下了。要是价格不合适,您就另寻买主吧。”陆蓁放缓了语气,认真道, “我也给您说句实话,东西是好东西。但这年头大伙想填饱肚子都不容易,放眼整个京市,也没有多少人舍得拿出500块来买这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水喝的玩意儿。” 摊主知道她说的确实是大实话。 500块,都赶上普通人一年的工资了。 按照京市的物价水平,普通三、四口之家一年的吃喝嚼用也不过如此,又有多少人舍得花这种冤枉钱呢?! 这些日子他也去过好几家信托商店,但给价最高的也才300出头。 甚至有那起子心黑的,瞧出他急用钱,直接给他压到200块。 至于一些私人玩家,拿得出钱的,未必喜欢这翡翠观音。 喜欢的,又未必拿得出钱。 是以他从过年折腾到现在,这翡翠观音一直没能出手。 若换在从前,他肯定一分钱都不会少。 但如今他急着给儿子买个工作,已经和人谈好了价格,就等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 眼见着陆蓁是个诚心买主,摊主咬了咬牙,狠心道:“四百块,不能再少了!” “四百块也贵了。”听他这么一说,陆蓁就知道信托商店给他的报价顶多300出头,她于是慢条斯理地砍价道, “三百五,你要是愿意这玉佩就归我了。” “四百,少一分都不行。”摊主态度十分坚决, “姑娘,我不怕和你说实话,少了这个价我就没办法给我儿子买工作了。那我宁愿让它烂在手里也绝不贱卖!” “大哥,您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陆蓁做出为难的神色,目光却落在了那套沉香木的木雕佛牌、念珠和手链上, “要不这样,您好歹再给我点儿添头,要不回去我婆婆该骂我败家娘们儿了!” 说罢,她状似不经意般拿起佛牌,淡淡道,“恰好我婆婆是个信佛的,拿这套小玩意儿回去讨好她,应该能少挨点骂。” 摊主有些犹豫,“我这可是上好沉香木的,你瞧瞧这包浆,也是祖上传下来的老玩意儿呢。” “再好它也不过是块木头,难道还能值五十块钱不成?”陆蓁作势要走。 “姑娘你可真是砍价的好手!”摊主叹了口气,咬牙道,“成,400块你全拿走吧。” 东西一上手,一股淡淡的果甜香味加上甜凉的薄荷香就传入了鼻尖。 陆蓁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起初她还以为这就是好一点的沉香木,没想到却是沉香木中的极品,后世至少能卖到上万一克的奇楠沉香。 上一世别人也曾送过她一串同样品质的沉香手串,只可惜在一次意外中给弄丢了。 如今失而复得又捡漏成功,陆蓁顿时心情大好。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再照顾一下摊主的生意,那摊主已经收拾摊子准备回家给他儿子买工作去了。 陆蓁有些悻悻,正准备继续大展身手,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孟淮安的声音,“蓁蓁。” “忙完了吗?”陆蓁回头冲他笑了笑。 “嗯。”孟淮安隔着人群与她对视,神色古怪,“蓁蓁,我刚刚去见了你二哥。” 第128章 没有人教过我怎么去爱 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但陆蓁的笑意却慢慢淡了。 “所以呢?”她抬眸看向离她咫尺之遥的男人, “孟淮安,你费尽心思打听我的事,到底是想知道什么?亦或者说,你想从我嘴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孟淮安从未见过这样疾言厉色的陆蓁。 她对他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就连上次他因为风衣的事胡乱吃醋,她虽然生他的气,却也没给过他脸色看。 孟淮安顿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蓁蓁,我......” “你一边说给我时间,一边又私底下调查我。” 陆蓁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孟淮安,你尊重过我的隐私吗?” “对不起,蓁蓁。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 孟淮安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脸色已经微微发白, “我,我只是太好奇你的事情,所以就没有忍住......” 他只一心想着如果能够知道她身上的秘密,就能解开她的心结,却忘了尊重她的意愿。 他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却连怎么尊重她都没有学会! 孟淮安脸上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臊得他火辣辣地痛。 “走吧。”陆蓁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孟淮安下意识地跟上前去,心里却莫名涌起一阵不安,“去哪儿?” 陆蓁脚步未停,“找个清静的地方,你想知道什么,我统统都告诉你。” 这个让他期待了很久的回答并未让孟淮安感到满意,反而让他脸上的血色刹那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他知道她是认真的。 可他心里也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他真的为了满足自己心底的好奇放纵她这么做了,那他一定会后悔的! “我不想听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飞快拽住了她的手腕, “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好,你想怎么罚我都行。但是蓁蓁,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陆蓁双眼微垂,背脊绷得笔直。 感受到她的抗拒,孟淮安顾不得周围还有许多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孟淮安,你在干什么?”陆蓁抬手捶向他的胸膛,漂亮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一丝恼意,“快放我下来。” “不放!”孟淮安抱着她大步朝无人之处走去, “我要是放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他薄唇紧抿,眼尾泛红。 因为太过用力,牙齿很快就把嘴唇咬出了一道深深的齿痕。 陆蓁从他突然哑下来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莫名的委屈。 不知为何,她心里的那股无名火顿时散了大半。 “光天化日的,你这样像话吗?” “我不管!”孟淮安像个任性的孩子般,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抱我媳妇儿又没抱别人,谁也管不着我!” 陆蓁被他给气笑了,索性撇开眼不去看他。 孟淮安大步流星,很快就将她带到了一株长满了嫩芽儿的大垂柳下面。 “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陆蓁轻轻挣扎了几下,孟淮安却只当没听见,抱着她就在草丛里坐了下来。 一阵微风拂过,什刹海里碧波荡漾。 金色的阳光穿透浓密的树枝落在水面,看上去像是洒了一层碎金,波光粼粼。 几只水鸭子从湖面游过,然后一个猛子扎向水底,再起来时嘴里便多了一条银白的鱼儿。 两人静静地看着眼前幽静的美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淮安才将脑袋埋在了陆蓁的肩头,闷闷地说道, “蓁蓁,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伤害在那里,不管我说什么都没办法弥补我的过错。” “我知道我不该为自己辩解,但是蓁蓁......从小到大没有人教过我怎么去爱!如果没有你,也许到现在我还是个偏激暴躁的人,不懂情为何物......” 陆蓁的心脏因为这句话狠狠揪了一下,霎时间酸酸涨涨的,难受得厉害。 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孟淮安从小到大确实处在一个野蛮生长的状态。 没有人教他分辨是非对错,没有人教他如何去爱人。 他能在钱姨不断向他灌输仇恨的情况下成长成今天的样子,已经是难能可贵。 陆蓁心底最后那点郁气也散了个干干净净。 她张了张口,刚想说话,耳畔又传来了男人低哑的声音,“蓁蓁,做人要有始有终。你才教了我一半,不能半路扔下我不管。” “我知道自己沉闷无趣又笨拙,肯定不是你最好的学生。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是你最听话的学生。” 说到这里,他突然深吸了一口气,脑袋在她肩窝处轻轻蹭了蹭, “媳妇儿,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会尊重你的意愿,绝不再擅作主张了。” 要搁在半个月前,陆蓁绝不相信孟淮安能说出这番话。 但不管她承不承认,这些日子孟淮安确实在以飞快的速度进步着。 诚如他所说,他也许不是最优秀的学生,但却是最努力的学生。 他用他满腔赤诚剖开自己的血肉,把他那颗鲜活且饱含情意的心捧到了她的面前,没有为自己留一点余地。 这样的孟淮安,让她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怜惜。 陆蓁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孟淮安,我不怕实话告诉你,我身上确实藏着秘密。但......我也不敢保证这些秘密是不是你能接受的?” 孟淮安刚想开口,陆蓁就抬手摁住了他的唇。 “你别急着为自己辩白,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但有些东西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身为一个苗正根红的军人,孟淮安从来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之说。 所以她很难想象,他要是知道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纵使他相信她是重生的,但孟淮安占有欲那么强,醋劲儿那么大,他又能接受她曾经和许敬明做过夫妻的事实吗? 如果是从前,陆蓁肯定不会在意这些。 但如今这个人已经在她心里生了根,她没办法不去在意他的想法。 “孟淮安,说来你也许不信,但我真的想和你好好走下去......” 陆蓁用力地闭了闭眼,艰难道,“你再等等我,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第129章 刀子嘴豆腐心 孟淮安自沉默中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望着怀中的女孩儿。 春日的暖阳如碎金般洒落在她脸上,那双波光潋滟的黑眸纯澈、漂亮,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 “蓁蓁,你说的都是真的?” 陆蓁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道:“什么真的假的?” “媳妇儿,不带你这么耍赖的!”孟淮安磨了磨牙齿,突然低下头叼住她脖子上的嫩肉,轻轻咬了一口, “你说你想和我好好走下去,是认真的对吧?” “傻瓜!”陆蓁抬手点了点他的脑袋,嗔道,“我像是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吗?” 孟淮安咧嘴露出一口漂亮的大白牙,“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以后你要是敢赖账,我肯定不认的!” 陆蓁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打趣道:“我要是赖账怎么办?” “你敢!”孟淮安被她激得眼尾泛红,他舌尖用力地抵了抵腮帮子,才半真半假地笑道, “你要是敢赖账,我就把你藏起来,带在我身边,哪儿也不准你去!” “你不会的。”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向了自己,“孟淮安,你舍不得伤害我的!” 孟淮安微微一怔,眼睛更红了。 陆蓁扬起漂亮的下巴,飞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孟淮安呼吸瞬间乱了节奏,在她撤退的瞬间扣住她的后脑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不过顾忌着她的名声,他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汹涌澎湃的情绪,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陆蓁喘息着瞪了他一眼。 “放心吧,我看了,这附近没人的。” 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嫣红的唇,幽黑的眼底全是欲色。 陆蓁被他狼一样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从口袋里拿出那枚翡翠观音递给了他。 “淮安,你把这个戴在身上好不好?我听说是雍和宫的高僧开过光的。” “媳妇儿,这......不太好吧?我们部队上都不兴这一套的。” 孟淮安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一点儿为难之色,“这是封建迷信,要是被人看到了会被笑话的!” 陆蓁:“......” 她就知道,这人脑子里全是马克思主义唯物主义思想,压根儿就不会相信什么鬼神之说! “别废话,你就说你戴不戴吧?”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孟淮安嘴唇翕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怯怯地看着她,就是不吭声。 “不戴算了。”陆蓁握住摊开的掌心,将翡翠观音收了起来, “孟淮安,这可是你自己不稀罕的。回头我要是给了别人,你可不准和我闹。” “你要给谁?”孟淮安有些烦躁地舔了舔唇。 陆蓁:“那你别管。你不要,还不许我给别人啊?” “谁说我不要的?”孟淮安掰开她的手指,抢过翡翠观音戴在了自己脖子上, “这是我的东西,我谁也不给!” 陆蓁像只小狐狸般半眯了眼眸,狡黠地笑了笑,“这可是自己戴上去的,回头你要是敢取下来,我可是不依的。” “你就可劲儿欺负我吧!”孟淮安磨了磨牙齿,低头狠狠亲了她一口。 陆蓁主动给了他一点甜头,等亲得他耳根都红了,她才笑眯眯地说道:“你还没答应我呢。” “放心吧,我不取。”他轻轻捋了捋她鬓边散落的发丝,温柔道, “你给我的东西,我珍惜都来不及,怎么舍得取下来。” “这就对了。”陆蓁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又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块崭新的“雷达表”递给了他, “还有这个,也是给你的。” 孟淮安眼底闪过不可思议的神色,“上次你跟远舟哥说这表有人定了,原来是专程留给我的?” “不然我还能留给谁?”陆蓁耳根微红,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儿赧然之色。 孟淮安怔怔地看着她,喃喃道:“原来那时候你心里就有我了吗?” 陆蓁被这不解风情的家伙给气笑了,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 “孟淮安,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心里高兴,嘚瑟一下还不行吗?” 孟淮安将脑袋埋在她脖子处深吸了一口气,瓮声瓮气地说道,“媳妇儿,我真的很开心!” 他就知道他媳妇儿是刀子嘴豆腐心! 嘴里说着需要时间考虑一下,但心里却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他。 这种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媳妇儿,他一定得好好珍惜! 想到这里,孟淮安抱着陆蓁站起身来,“走,我带你去唐山买瓷砖去。” “下次吧。”陆蓁扯了扯他的衣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口袋里的钱可能不够了。” 孟淮安这才反应过来,“这翡翠观音花了你多少钱?” 陆蓁伸出四根手指头,心虚地笑了笑,“如果我说四十你信吗?” 孟淮安顿时红了眼眶,抱着她一言不发地朝前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电影院。你不是还剩了些风衣面料吗?我带你去把这钱赚回来。”孟淮安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媳妇儿,下次别为我乱花钱了。你起早贪黑赚钱不容易,该对自己好一点才是。” 陆蓁觉得这样的孟淮安简直可爱爆了! 她将脑袋埋在他怀中,轻轻笑道:“没事,以后咱们还能赚很多很多钱!” 孟淮安把车开到了另外一家电影院,两人利落地支起了摊子。 有孟淮安这个现成的模特在,风衣的预定十分顺利。 两人在电影院门口守到最后一场电影散场,前前后后一共定制出去十五套风衣。 陆蓁又把风衣尺码送到了旗袍店,这才和孟淮安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明天可以去唐山采购瓷砖了。” “好,都听你的。”孟淮安打开车门,将她抱了下来。 陆蓁还没站稳,突然看到陆振远树荫下走了出来。 “二哥,你怎么来了?”见他神色不对,陆蓁心里陡然沉了沉,“是出什么事了吗?” “蓁蓁,奶奶她今天下午突发脑溢血。” 夜色中,陆振远神色憔悴,藏着说不出的疲惫,“到现在还在抢救,没有醒过来......” 陆蓁脑子“嗡”地一下,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已经提醒过陆奶奶,她怎么还提前发病了? 难道说人为的干涉不仅不能摆脱前世的宿命,还会让死亡提前吗? 第130章 大不了再私奔一次 不过刹那间,陆蓁脸上的血色就退了个干干净净。 借着昏黄的路灯,孟淮安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眼底的恐惧与绝望。 “二哥,奶奶脑溢血是什么时候的事?”陆蓁的声音里是止不住的颤抖, “她前阵子身体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就这样了?” “中午淮安离开后没多久,我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陆振远的脸色阴晴不定, “家里没人肯告诉我是为什么,但我听秦婶儿说,她中午听到兰兰和我奶在家里吵了几句......” 陆蓁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半晌才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这个丧门星!” 陆振远知道陆蓁从来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他惊愕地抬起头头,“蓁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剧烈的情绪波动容易引起血压不稳定,从而诱发脑溢血。”陆蓁冷笑道。 陆振远虽然早有怀疑,但却一直不敢肯定。 闻言,他脸色阴沉如水,抬手一拳就砸在了身旁的大树上,“她怎么敢!” 树叶“哗啦啦”落了一地,殷红的血渍顺着陆振远的指缝滴进泥土里。 “二哥,你没事吧?”陆蓁惊呼一声,回头看向孟淮安,“淮安,快拿药箱来。” 孟淮安回屋拿了药箱出来,却在陆蓁想要接过来时侧身避开了她,“我来吧,你手受了伤,包扎起来不方便。” 失魂落魄的陆振远这才注意到陆蓁的异常,“蓁蓁,你怎么了?” “不碍事,一点小伤而已。”陆蓁不想让他担忧,一边笑一边给孟淮安递了个眼色。 谁知道孟淮安却突然冒了一句,“她前两天差点被人贩子给抓走了!二哥,我说话不管用。蓁蓁听你的,你可得帮我多劝劝她......” 陆蓁:“......”这男人,什么时候竟然学会告状了? 她朝孟淮安扔去一个“你幼不幼稚啊”的眼神,孟淮安却朝她耸了耸肩,一脸无辜至极的模样。 被他这么一打岔,陆蓁心里那些沉甸甸的情绪总算消散了大半。 但被死亡支配的阴影依旧压在她心上,沉甸甸的,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淮安,你陪我去医院走一趟吧?” 孟淮安迅速将纱布打了个结,抬眸看她时欲言又止。 陆蓁看出了他的担忧,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还撑得住。” 孟淮安轻轻“嗯”了一声,“那我陪你去。” “好。” 三人到达医院时,刚好碰到了前来医院探望的秦婶儿。 陆蓁强撑着精神和她打了声招呼,见她脸色不好看,秦婶儿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息道, “蓁蓁,秦婶儿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不像有的人......不过秦婶儿得劝你一句,你既然已经和陆家断绝了关系,他们家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谢谢秦婶儿。您就放一万个心吧,我没打算掺和,过来看一眼就走。” 她今天来,除了让自己安心之外,更重要的是为了孟淮安。 如果不弄清楚有些东西,她恐怕会彻夜难眠、辗转难安。 “秦婶儿知道你是个心里有数的,不过是白提醒你一句罢了。”秦婶儿又看了一眼陆振远, “振远啊,我知道你是真心拿蓁蓁当自己亲妹妹一般看待,可你家里人不是个个都跟你一样。你若真为她好,下次这种事就别再把她扯进来了。” 陆振远这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猛然惊醒过来。 他面色刹那间变了几变,似想为自己辩解,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今天的事是我......算了,我知道了秦婶儿,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晚上十点过的医院走廊上空荡荡的,到处都是死一样的寂静。 才刚走到楼梯间,众人就听到陆嘉兰略显烦躁的抱怨声透过空旷的走廊传了过来。 “我奶也真是,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时候生病!这要是没事也就算了,万一她撑不过这几天,我和敬民哥的婚事该怎么办啊?” 陆嘉兰挽住江秀芝的胳膊,撒娇道,“妈,我不管,就算天塌下来我27号也要嫁给敬民哥!” 她和许敬明做了那档子事,又没有任何避孕措施。 万一怀孕了,就算江秀芝再疼她,也得把她揍个半死不可! 就更别提她那个铁石心肠的亲爹了...... 陆嘉兰有种预感,陆敬源未必在乎她丢不丢陆家的脸面,但倘若她敢影响他的前程,哪怕她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也绝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你听听你说的还是人话吗?你奶现在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你心里关心的就只有你的婚事?” 陆敬源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恶狠狠道, “陆嘉兰,你就那么恨嫁吗?那个许敬明到底有哪里好,你是嫁不出去了还是怎地?” 见自家男人动了肝火,江秀芝连忙出来打圆场, “敬源,你别生气,兰兰她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兰兰,还不赶快给你爸道歉!” “我难道说错了吗?”陆嘉兰咬着唇角,泫然欲泣道, “我都这个年纪了,再拖三年就成老姑娘了,到时候许大哥不要我了怎么办?” “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连蓁蓁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陆敬源的胸膛起伏不定,指着陆嘉兰的鼻尖骂道, “我告诉你陆嘉兰,你最好祈祷你奶没事。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和许敬明的婚事还能不能成。” 陆嘉兰心里陡然沉了沉。 她爸该不会是看陆蓁那个贱人嫁给孟淮安得了好处,所以也想拿她的婚姻当筹码,再攀一门好亲事吧? 不行! 这个亿万富翁的老婆她当定了,哪怕是她亲爹亲妈也不能阻止她嫁给许敬明。 实在不行她就再来一次私奔,把生米煮成熟饭。 到时候陆敬源就算不想认,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门婚事了! “敬源,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兰兰她再不好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为了个外人这么伤她的心呢?” 一听自家男人夸奖陆蓁,江秀芝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再说了,全大院都知道咱们和许家的婚事了,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哟,现在知道要脸啦?”听到这话,秦婶儿忍不住讥讽道, “怎么,现在不是你当初拆散蓁蓁和许家婚事的时候了?” 第131章 淮安,我们做真正的夫妻吧! 秦婶儿的目光穿过江秀芝,径直落到了陆嘉兰的身上。她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之色,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秀芝啊,敬源说得不错,你确实该好好教教你们家兰兰了。这还未嫁出门呢就开始惦记自己亲哥哥的媳妇本儿了。回头要是真嫁了,还不得把你们老陆家的家底搬空了不可?” “秦婶儿,我一向敬你是长辈,可你也不能这样血口喷人啊!”陆嘉兰眼神慌乱,嘴里却不饶人道, “我什么时候惦记我哥的媳妇儿本了?你这话传出去,我以后还能做人吗?” 江秀芝目光闪烁。 之前陆嘉兰确实跟她抱怨过嫁妆太少,会让她在许家抬不起头来,让她先暂时挪用一下给陆振远娶媳妇儿的钱。 她固然是偏爱陆嘉兰,陆振远平日里也确实不怎么讨人喜欢。但不管怎么说,他好歹是她亲生儿子。 俗话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儿子就不同了,以后再娶回来也是为他们老陆家当牛做马的。 再加上陆振远年纪也不小了,大院里除了孟远舟这种刺头儿,像他这个年纪没结婚的已经很少了。 所以任凭陆嘉兰如何撒娇,江秀芝都没有同意她这个提议。 可这话是她们母女间的私房话,怎么会传到秦婶儿耳朵里的? 江秀芝心里暗自狐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 “秦婶儿,兰兰还是个姑娘家,可经不起你往她身上泼脏水!” “这亲生的就是不一样,当初你们往蓁蓁身上泼脏水时,可没考虑过她还是个小姑娘。”秦婶儿冷笑一声,道, “秀芝,你也别不服气,我这个人从来不打诳语。这话要不是我亲耳听到的,我是绝不会胡说八道的!” “你要是不相信,等你家老太太醒过来你自己去问问她,看看你家兰兰到底对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才会让她气得脑出血的。” 江秀芝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陆嘉兰就算再任性,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但此刻她的一颗心却沉了又沉,怎么也落不到底。 若是被外人知道老太太是被陆嘉兰气得病倒的,那她这辈子无论如何也得背上个“不孝”的名声了! 想到这里,江秀芝顿时恼羞成怒。既恨陆嘉兰不争气,又恨秦婶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胡说八道!姓秦的,你到底收了陆蓁多少好处,要这么污蔑我们兰兰?” “你给我闭嘴!你自己没管教好你女儿,怎么有脸在这里撒泼?还不赶紧给我滚回去。” 陆敬源回头瞪了妻子一眼,这才冲秦婶儿笑道,“秦婶儿,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我是个急性子,听说老太太不大好,这心里怎么也放不下。” 见他绝口不提陆嘉兰气倒老太太的事,秦婶儿脸上的笑意便冷了,“我在家里坐立不安,便想着过来看看。” 陆敬源的视线落到她身后的陆蓁和孟淮安身上,脸上那虚假的笑容便真切了几分。 “蓁蓁、淮安,难为你们大晚上的还专程跑一趟。你奶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陆蓁抬眸看他,神色冷淡,“有人惦记我二哥的媳妇儿本,我怕陆奶奶就算醒了也高兴不起来。” 陆敬源被她这句话不软不硬地噎了一下,就像吃了半截苍蝇一样腻味。 可他自知理亏,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发作,便只能讪讪笑道, “蓁蓁你放心,你陆姨糊涂,你陆叔叔可不糊涂。你二哥的媳妇儿本我给他存得好好的,绝不会亏待了他的。” 说着,他又抬眸看向陆振远,“振远,等你奶这事儿过了,我就让人给你说亲。” 陆振远眸光微闪,垂眸道:“爸,这事儿我不急,等缓缓再说吧。” 陆蓁想起陆振远上辈子惨死的结局,心里越发慌乱不安。 如果宿命无法改变,难道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至亲至爱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不,她绝不认命! 哪怕逆天而行,她也要留住她爱的人! “蓁蓁,你还撑得住吗?”见她脸色发白,孟淮安悄悄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我没事。”陆蓁反手握住了他的指尖,力道大得吓人, “淮安,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对吧?” 见她目光落在了急救室的红灯上,眼神里是明显的焦躁和不安,孟淮安本能地觉得这句没有主语的话好像有些不对劲。 事实上不对劲的不只是这句话,还有陆蓁的情绪。 这段时间孟淮安算是看明白了,整个陆家真心实意对陆蓁的只有二哥陆振远一个人。 陆奶奶虽然是个明白人,但却依然把陆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陆蓁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按说和陆奶奶应该没有这么深厚的感情才对。 可打从得知陆奶奶出事开始,她就失了方寸,情绪陷入了莫名的焦躁之中。 直觉告诉孟淮安,她的反常肯定跟她身上的秘密有关,但一时半会儿,他又想不透其中的关窍。 “放心吧,一定会没事的!”他将她揽入怀中,低声说道。 像是为了证实他的话一般,急救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见状,陆敬源连忙迎上前去,“医生,病人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但病人能不能醒过来还不知道,全看她个人的求生意志了。” 两个护士推着陆奶奶走了出来,陆奶奶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双眸紧闭,布满皱纹的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奶......”陆振远哽咽着握住了她的手,眼中雾气迅速升腾。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唯有陆蓁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突然跌坐在走廊的长木凳上。 “蓁蓁,别难过。既然手术很成功,人一定会没事的。” 陆蓁没说话,手却突然用力地揽住了他劲瘦的腰肢,将脑袋深埋于他怀中。 那力道之大,就像是要把人揉进她的身体骨血里一般。 孟淮安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后脑勺,又道:“退一万步说,生死有命,即便......” “不,我不信命!”陆蓁像是呓语般,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一定能逆了这命!” “你说什么?”孟淮安听得不太真切。 “我说......”陆蓁突然抬头看他,眼神坚定又纯粹,“淮安,我们做真正的夫妻吧!” 第132章 想陪你慢慢变老 孟淮安身子一僵,心脏就像不受控制般,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疑心自己听错了,又忍不住确认了一遍,“蓁蓁,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要和你做什么契约夫妻了。” 陆蓁抬眸看他时眼神异常专注,就仿佛全世界都成了他们的背景。 此时此刻,她眼底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孟淮安,我要和你做正儿八经的夫妻!” 孟淮安想要说话,却不知为何突然失了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他不吭声,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挑眉道:“不愿意吗?” 他抓住她作乱的手指,仰头将眼底汹涌的情绪全部压了回去。 “愿意。”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哑着嗓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能娶到你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求之不得,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一抹浅浅的粉色由陆蓁的脸颊蔓延到她的耳根。 她飞快扫了一眼四周,见走廊上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才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那咱们说定了,往后余生都要不离不弃!孟淮安,你要是敢丢下我一个人离开,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傻瓜,我还想陪你慢慢变老呢,怎么舍得丢下你不管!” 不知为何,孟淮安总觉得这句话里带着一丝不祥的意味。 但下一秒,他又被她眼中浓烈又炙热的情感所吸引,把这种微妙的感觉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唇,哑声问道:“你是要再去看看陆奶奶,还是跟我回家?” 昏黄的灯光下,孟淮安的眼神如岩浆般滚烫,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融化。 “回去吧。”陆蓁神色淡淡,“陆奶奶没醒,我不想看那一家子丑陋的嘴脸。” 她眼底带着淡漠,跟方才那个焦躁不安的人判若两人。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孟淮安觉得无比的违和,但他什么都没问,只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说道,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和他们打声招呼。” “好。”陆蓁坐在木凳上没动,只扬起下巴冲他露出一个乖巧又惹人怜爱的笑容。 很快,孟淮安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他牵住她的手,“走吧,咱们回家。” 陆蓁心里的疲惫被“回家”两个字一扫而空。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归属感。 “好,咱们回家。”她将手指挤进他的指缝之间,强势地与他十指相扣。 这个举动像是火上浇油一般,让孟淮安眼中本就炙热跳动的火焰越发滚烫。 她才坐上副驾驶,他就迫不及待地关上了车门,扣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如疾风骤雨,来势汹汹。 陆蓁被他吻得丢盔弃甲,很快就招架不住,瘫软在他怀中。 “别......”她在他再次吻上来时抵住了他的胸膛,声音娇软得不像话,跟她平日的清冷判若两人。 孟淮安眼底欲色更重。 他将脑袋抵在她的肩头,平复了好一会儿呼吸声才逐渐平稳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用牙齿叼住她的耳垂,轻轻磨了磨,“媳妇儿,我真的好开心!” 他原以为自己还要等很久,也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 可她从来就没有让他失望过,很快就给了他正面的回馈。 他不知道她的心结有没有解开,可方才她跟他说那句话时,眼底分明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与坚定。 那一刻的她,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发光体,让他哪怕被烧得粉丝碎骨,也想要奋不顾身地扑向她! “我也很开心。”陆蓁轻轻蹭了蹭他。 孟淮安:“媳妇儿,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是什么让你突然改变主意的?” 他手指缓缓摩挲着她的眉眼,眼底有些好奇,更多的却是担忧,“是因为陆奶奶的病吗?” 陆蓁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这个男人有着像狼一样敏锐的直觉,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却仿佛能看到她内心深处一般。 “嗯,看到她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醒过来的那一刻,我突然想通了。” 陆蓁沉默了片刻才点头说道,“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哪怕只是一时的欢愉也好。 哪怕他不能陪她白头到老,她也认了。 她不要这个男人还跟上辈子一样孤独终老,到死都没有尝过情爱为何物。 即便宿命真的无法逆转,她也要给他人生中最圆满的一程。 她要为他生儿育女,让他享受到家的温情,让他没有任何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 她的孟淮安,值得这一切! “蓁蓁......”孟淮安还想说些什么,陆蓁却突然扯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向了自己。 她在离他呼吸之遥的距离停顿了下来,欲吻未吻,“淮安,咱们回家好不好?” 她像是山间的精魅,在夜色中向他展露出她从未向别人展露过的美艳与风情,就连一颦一笑都充满了诱惑。 孟淮安呼吸一滞,温柔的眼神顿时化为了头狼一般的凶狠,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拆骨入腹一般。 “嗯?”她终于吻住了他的唇,却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孟淮安的眼神又凶狠了一点儿。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发动车子一脚狠踩了油门,把车飙进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见自己把人招惹得狠了,陆蓁顿时有些心虚。 他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带着十足的侵略性,让她莫名心惊肉跳。 她索性闭目装睡,来个眼不见心烦。 谁知车子停下来时,孟淮安根本没叫她,径直跳下了车。 陆蓁正在纳闷,副驾驶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孟淮安在离她只有呼吸之遥的距离停了下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耳垂。 低沉的轻笑从他胸腔里传来,暗夜中,他看她的目光就像看着即将到嘴的猎物, “是我抱你进屋还是你自己下来?” 陆蓁脸颊一烫,连忙道:“不用你抱,我又没伤到脚。” 她落荒而逃般急匆匆上了二楼。 刚洗漱完毕,男人就慢悠悠地尾随而至,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脖子上的那块嫩肉,哑声道,“媳妇儿,该睡觉了。” 第133章 偏要招惹你! 镜子里的男人像饿久了的头狼,欲色汹涌。 陆蓁磨磨蹭蹭地往脸上抹着雪花膏,不肯离开。 孟淮安的忍耐像是到达了极限,突然打横将她抱起,抱着她大步朝床边走去。 陆蓁的心跳陡然加快,却并未推开他,而是将脑袋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同样激烈的心跳声。 “等我一下,我去洗漱。”他将她塞进了温暖的被窝,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 “好。”她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将是什么,突然有些莫名地紧张。 浴室里很快传来了淅沥沥的水声,陆蓁听得莫名耳热,索性将被子扯上来,直接盖过了头顶。 可这一次,孟淮安却洗得格外的久,隔了足有半小时,他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把自己蒙着干什么?嗯?” 被窝里挤进来一具劲瘦精壮的身躯,潮湿的水汽很快将陆蓁给包裹得严严实实。 陆蓁不说话,浓密而卷翘的长睫却像蝶翼般微微颤抖。 “你在害怕?”男人俯下身,捏着她的下巴自上而下看着她, “蓁蓁,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叫停还来得及。” “没有害怕。”陆蓁叹了口气,用没有受伤的右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就是......左手还有点疼,你一会儿......记得小心点儿。” 她强撑着镇定说完这句话,却浑然不知自己此刻含羞带怯的模样看在男人眼底有多勾人。 他喉头迅速滚动了几下,被情欲侵蚀的眼神却很快冷静了下来。 “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他用手指轻轻描摹着她的眉眼,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哑声道, “睡吧,等你养好伤再说。” 说着,他翻身躺了下来。 见他背对着自己,陆蓁以为他是生气了,连忙攀住他的肩头急切地解释道:“我不是拒绝你......” “我知道,我没有生气。”孟淮安抬手捂住了她聒噪的嘴,声音里顿时多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陆蓁,别来招惹我,不然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些什么来!” 她艰难地扒开他的手掌,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小声嘀咕道:“如果我偏要招惹你呢?”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阀门,让他傲人的自制力瞬间土崩瓦解。 他再也忍不住,大掌强势地扣住她的后脑勺压向自己。 但那凶狠的眼神却在触碰到她的唇时,很快温柔了下来。 这个吻如和风细雨,带着些安抚的性质,润物细无声般让她紧绷的身躯缓缓放松了下来。 满室寂静,只剩下彼此逐渐粗重的呼吸声。 “关掉灯好不好?”她在亲吻的空隙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害羞地说道。 “不想关。”暗夜中,他的声音嘶哑又破碎,低低沉沉地钻入了她的耳朵里,“想看你......” 陆蓁微微一怔,带了些薄红的脸颊突然露出点古怪的神色。 下一秒,那红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将她的脸颊、脖子、耳根全都晕染成了一片绯色。 见她羞成这样,孟淮安顿时有些于心不忍,他像是认命般叹了口气,遗憾道:“别恼,我关了就是了。” 说罢,他抬手就去扯电灯拉线。 谁知她却拽住了他的手腕,满脸尴尬地冲他摇了摇头,“不是的孟淮安,我......我好像来大姨妈了......” “大姨妈?”他慢慢咀嚼着这个从她嘴里冒出来的古怪名词,英俊的脸上似乎有些茫然。 “呃......就是我生理期好像到了。”说着,她突然翻身爬起,飞快地冲向了卫生间。 被子掀开的地方露出一滩殷红的血迹,孟淮安的眉棱骨不易觉察地跳动了几下。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用手撑着额头,露出一抹苦笑。 卫生间里的人一直没有动静,几分钟后孟淮安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 他轻轻敲响了卫生间的门,迟疑道:“蓁蓁,你是不是忘带......月事带了?” 陆蓁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些不易觉察的痛苦。 孟淮安连忙翻箱倒柜找出月事带,从门缝里递了进去。 然后他又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床单,重新换了一套新的。 等陆蓁再出来时,额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方才还嫣红饱满的唇,此刻已经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孟淮安泡完床单出来,就见她蜷缩成一团躺在床上,双手还下意识地抱住了小腹的位置。 “很疼吗?”他皱了皱眉头,滚烫的大掌撩起衣衫一角摸到了她小腹的位置,却发现那里凉得吓人。 “别担心,睡一觉就好了。”陆蓁虚弱地笑了笑,“以前都不这样的,估计是上次落水受了寒。” 一想到她在那样冷的天气落了水,他心里就忍不住生出一丝懊恼。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心疼地捋了捋她汗湿的发,转身去楼下灌了一个热水袋捂在了她的小腹。 又给她倒了杯热水,喂她吃了一颗止疼药。 等做完这些,他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拥在怀中,一边轻轻摩挲着她的背脊,一边低声哄道, “先睡一觉,如果明天还没好转,我就带你去医院。” 这次生理期几乎要了陆蓁的半条小命,吓得孟淮安隔天就带她去那位御医传人那儿开了几副中药。 陆蓁一天三次地往肚子里灌苦得发涩的中药,又被孟淮安勒令在家里休息了足足两天,才终于缓过了一口气。 这期间孟淮安除了去了一次唐山,便一直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她。 于是除了一天三次的中药之外,陆蓁还被投喂了许多补血气的药膳,闹得她后来一看到药膳就忍不住反胃。 第三天,孟淮安终于解除了她的禁足令,带着她去王府井大街走了一趟。 铺面的装修已经开始动工,装修的工人是孟远舟帮忙找的。 不过装修工人们显然是第一次看到陆蓁这种新奇的设计图,拉着她问东问西折腾了大半天才肯放她离开。 见她精神不济,孟淮安便直接带着她回了家。 两人屁股都还没坐热,雷金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蓁蓁,我按照你说的地址找了过去,但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第134章 晋升万元户 陆蓁耳畔嗡鸣作响,一颗心陡然沉到了谷底。 “你的意思是,我爸妈不见了?” “听说自打陆嘉兰失踪开始,二老就四处寻找她的踪迹。为此你爸还向单位请了长假,结果因为耽搁得太久被开除了,你妈也被气得大病了一场。” 雷金山幽幽的叹息声隔了一根长长的电话线传来, “他们大概以为陆嘉兰是被人贩子拐跑了,除了报警还散尽家财请街坊四邻到处寻找,声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陆蓁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陆嘉兰这个害人精,自己偷偷溜走就算了,居然连个口信都没有留下。 他们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可在她眼里他们却一文不值。 “后来呢,他们为什么会失踪了?” “听说一开始,只要得到个线索,不管靠不靠谱他们都会亲自去寻找。起初只是离开一两天,后来就变成三五天。”雷金山道, “直到几天前,他们不知听到了什么风声,招呼都没跟街坊四邻打一声就连夜带着行李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陆蓁的声音有些颤抖,“有没有可能他们只是暂时离开,只是这一次需要耗费的时间要久一点?” “我也希望是这样,但是蓁蓁,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雷金山不忍打破她的幻想,但依旧硬着心肠说道, “为了确认这一点,昨晚我偷偷潜入过你爸妈的房子,发现他们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 陆蓁浑身的力道像是被人抽了个干干净净,脚下一软就跌坐在了沙发上。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世她明明已经提前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是迟到了一步? 难道她真是天煞孤星转世,注定了亲情缘淡薄? “蓁蓁,你还好吧?” 见她一言不发,雷金山顿时后悔不已。 早知道如此他就不该那么直接。 给她一个缓冲的机会,她也不至于这么难受。 “你别急,实在不行等我进完货再来香山市跑一趟。万一你爸妈又回来了呢......” “放心吧,我还撑得住。”陆蓁缓缓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雷子哥,麻烦你把我的电话留给左邻右舍,告诉他们,万一我爸妈回来,请他们务必和我联系。” 雷金山:“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这次你就先回来吧,下次我会和你一起去鹏城。” 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她不放弃,就一定会有希望找到他们的。 “对了蓁蓁,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如你所料,这次蛤蟆镜的批发价果然降到了五块一副。”雷金山轻轻“嗯”了一声,迅速转移了话题,“不过有件事我有点拿不定主意,还得你来帮忙把把关。” 陆蓁:“你说。” “和我合作的那人说,这次他拿到一笔大货。如果我能一口气吃下这批货,他还能在每副五块的基础上再降五毛钱。” 雷金山道,“但这批货数量太多了,我怕没一口吃成个胖子,反而把咱们给噎死了。” 陆蓁:“总共有多少货?” “3000副。” “数量不是问题,只要质量靠谱,这批货咱们全要了。”陆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 “如此一来,咱们的绝大部分身家都得砸在蛤蟆镜上面。蓁蓁,这个风险是不是有点大了?” 雷金山迟疑道,“这次我可是看到有其他京市口音的人来鹏城进货了,万一......” 上次雷金山变卖全部家财凑了1500块南下豪赌,陆蓁则出了3000块的本金。 一趟下来,单是蛤蟆镜雷金山就连本带利翻到了5000块。而陆蓁的蛤蟆镜和雷达表也让她资产翻了3倍。 再加上风衣,陆蓁如今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万元户”了。 虽然不能和姜宁宁、孟远舟他们相提并论,但搁在这个年代,那妥妥的就是小富婆一枚。 这次雷金山南下,除了20多副没卖出去的蛤蟆镜,陆蓁把身上的钱都给了他。 两人联手吃下这批货,完全绰绰有余。 “不会有万一的。即便有那嗅觉灵敏的,但一开始他们也只敢小打小闹。”陆蓁敲了敲沙发扶手,冷静分析道, “别说京市的市场足够大,完全吃得下这批货。就算京市的市场饱和了,还有津市和石门等周边空白市场等着咱们去开发呢!” 本来就是万无一失的事,1500块的差价相当于白捡的,不赚白不赚。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雷金山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道, “成,那就听你的。剩下的钱还是老规矩,照样带成风衣面料对吗?” “对。最近风衣趋势的预定情况良好,等咱们这批风衣完工交付给客户,京市就该掀起一股风衣热潮了。”陆蓁道, “雷子哥,这次你可以找布料厂家沟通一下,问问他们以后能不能直接从鹏城找人给咱们带货过来?” “这事恐怕不好办。你不知道,这些国营厂的人架子大着呢!” 雷金山道,“他们大厂子瞧不起咱们这些散装客户,一个个的都狗眼看人低。” 雷金山说的确实是如今的市场现状。 如今还并非那个“顾客就是上帝”的后世,手上有资源的才是大爷。 国营厂那帮人个个眼睛都长在了脑门上,全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货色。 陆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要拿下销售科那帮家伙也不是没办法,只要你给得够多,你就是他们的大爷。” 雷金山:“那我试试看?” “嗯,不过这事能办就办,办不了也没关系。”陆蓁沉吟道, “反正咱们现在人手不够,风衣也不能实现量产。我跟你说这个,是为以后做打算。” 雷金山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陆蓁却故意吊他胃口,“这事还早,等你回来咱们再慢慢说吧。” 雷金山又问了两句大杂院的情况,陆蓁给他吃了颗定心丸,他才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嘟嘟”声,陆蓁强撑的精神终于松懈了下来。 她缓缓弯下腰,手肘撑着膝盖,将脑袋深埋在了双膝之间。 片刻后,楼梯上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怎么了?”见她这样,孟淮安连忙将人抱到自己膝盖上坐下,“心情不好?” 陆蓁没说话,只用力环住他劲瘦的腰肢,像只无助的小兽一般在他怀中蹭了蹭。 孟淮安一面替她揉按着太阳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 “是鹏城那边的事不顺利吗?” “不是。”陆蓁自沉默中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孟淮安,我找不到我亲爹亲妈了......” 第135章 蓁蓁,给我生个孩子吧 孟淮安猛然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陆蓁靠在他怀中闷闷地说道,“我让雷子哥帮我去了趟香山,但他说我亲爹亲妈失踪了。” 孟淮安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陆蓁这话意味着什么。 他眼底有惊喜之色快速闪过。 但看着怀中女人神色恹恹的模样,这惊喜又很快变为了担忧。 “蓁蓁,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背部,温声道, “香山那边我没有什么熟人,但我堂哥大概有这方面的人脉。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求他帮帮忙。” “实在不行,下次我陪你一起去鹏城,哪怕掘地三尺,也一定帮你把你亲爹亲妈找出来。” 他半个字也不多问,只一遍又一遍安抚着她的情绪。 陆蓁扯了扯他的衣襟,“你都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他们下落的吗?” “我当然想知道,但我更想尊重你的意愿。”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温柔地抚过她的眉眼,笑道, “不急,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她今天既然主动开口提及这件事,便已经向他敞开了心扉,那么剩下的也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孟淮安,如果找不到他们的话,我就只有你了!”她像只被人遗弃了的小兽,眉眼里全是落寞。 孟淮安低头亲了亲她,“别怕,我一直都会在的。” 他不说这句还好,一说她就更难过了。 见她在自己怀中缩成小小的一团不说话,孟淮安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 “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嗯?”她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委屈什么?” “他们至今都不知道你的存在,还把陆嘉兰当成亲生女儿,甚至为了她散尽家财。”他揣摩着她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说道, “陆家这边同样如此,都把陆嘉兰当成了宝贝疙瘩。明明你什么都没做错,可却成了这件事的最大受害者。蓁蓁,他们是你亲生父母,有些话我原本不该说的,可我就是觉得这件事对你不公平!” “傻瓜,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她先是苦笑了一下,随后又摇头道, “你要说一点也不委屈,那肯定是假的。但比起委屈,我更多的是庆幸。他们能为陆嘉兰做到这种份上,至少说明他们人品不坏,是个重情义的。” 说到这里,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突然淡了, “当然,这份情义可能是特定的,未必会用在我身上。倘若日后血脉亲情抵不过十几年的朝夕相处,那我也认了。” 至低限度她尽力了,其余的就交给天意吧。 孟淮安漆黑如玉的眼底闪过一道若有所思的光芒。 他突然掐着她的腰抱着她坐了起来,用灼热的目光注视着她,十分认真地说道:“蓁蓁,等你考上大学以后,给我生个孩子吧?” 陆蓁被他这句猝不及防的话闹了个面红耳赤,但她却没有避开他的视线,而是反问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个?” “就是突然想要一个属于咱们俩的生命延续。”他轻轻捋了捋她散落鬓边的碎发,温柔道, “等我回部队以后,有咱们的孩子陪着你,你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这句话顿时戳到了陆蓁的痛处。 她像是吞了一把钢针,扎得五脏六腑都变成了筛子,每一口呼吸都是酷刑。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见她神色沉郁,低着头不肯吭声,他眼中的神采顿时黯淡了下来, “对不起,我以为你会想要的......如果你不想生,那我以后就不提了。” “瞎想什么呢,我没有不想要。”她用脸颊贴在他心脏的位置,强颜欢笑道, “但是上次那位老中医说的你也听到了,他说我本来就宫寒,这次落水之后病情又加重了。我担心......” “原来是为这个啊......坏丫头,你吓我一大跳!我还以为......” 他像是泄愤般低头咬了一口她的鼻尖,如释重负地笑了笑,“不就是宫寒嘛,别怕,咱们慢慢调理就是了。” “如果调理不好呢?”她突然抬头看他。 “调理不好咱们就不生了,只要有你,我就心满意足了!”他想了想,认真道, “以后咱们家不管大事小事都由你做主。不管你愿意不愿意生,什么时候生,我都绝对尊重你的意愿。” 陆蓁鼻子一酸,视线就被雾气给模糊了。 怕被孟淮安看出端倪,她故作羞涩地啐了他一口,“呸,不害臊!” “你都答应做我的媳妇儿了,我有什么好害臊的?” 他掐着她的腰作势要吻她,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孟淮安接过电话一听,神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是,知道了首长......我保证完成任务!” 任务来得如此突然,陆蓁和孟淮安都有些猝不及防。 “要去多久?很危险吗?”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孟淮安,陆蓁心里突然涌起了浓浓的不舍。 “我会尽量赶在你生日之前回来。”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耳垂,下意识地忽略了她的第二个问题, “就是明天不能陪你去医院换药了,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吗?” 陆蓁眼眶一红,“你答应我要平安回来。” “放心。”他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低声哄她,“我还要回来和你生孩子呢......” 。 第二天陆蓁才下楼,就看到龙凤胎已经做好了早餐,正端坐在餐桌前等她。 “嫂子快来,吃完饭我和阳阳陪你去医院换药。”孟双星冲她招了招手。 陆蓁笑了笑,“好容易碰上个星期天,你俩休息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不行。”孟双星毫不犹豫地拒绝道,“这是我哥交给我和阳阳的任务,我俩给他立了军令状的。” 陆蓁喝了一口粥,不见孟青山的身影,便好奇地问道,“爸他这么早就出门了吗?” “刚接了个电话,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急匆匆地走了。” 孟双星道,“今天是妈孕检的日子,估计是陪妈去医院做检查了吧。” 吃完饭,三人径直去了医院。才走到医院门口,就看到孟青山的专用车子缓缓驶入了医院停车场。 片刻后,孟青山扶着一个窈窕的身影下了车子。 见状,陆蓁脸色微微一变,连忙用身体挡住了龙凤胎的视线。 第136章 我把他让给你了!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陆蓁一眼就认出了孟青山身边的那个女人。 她来不及去想孟青山为什么会和丁曼雅走在一起,只下意识地挡住了龙凤胎的视线。 “阳阳,我突然有点馋东安市场那个山楂糕了,你能不能帮嫂子跑一趟啊?” 陆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递给了孟双阳,一竿子将他支出了老远。 孟双阳不疑有他,只叮嘱自家姐姐照顾好陆蓁,便转身离开了。 等人走远了,陆蓁才拉着孟双星往旁边的小卖部走去,“星星你渴吗?走,嫂子请你喝北冰洋汽水。” 她磨磨蹭蹭地打发着时间,一瓶北冰洋汽水足足喝了半小时,直到估摸着不会撞上孟青山和丁曼雅了,才在孟双星满是狐疑的目光下回了医院。 缴费大厅人头攒动,陆蓁飞快扫了一眼,果然没有发现孟青山和丁曼雅的身影。 她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把钱拿给孟双星,让她帮自己排队挂号缴费。 孟双星拿着挂号单回来时,发现陆蓁正在发呆。 她连叫了她两声,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孟双星:“嫂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嗐,嫂子能有什么心事,就是有点担心你哥。” 陆蓁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今天的事情? 她无心帮孟青山隐瞒什么。 成年人的世界有成年人的残酷,但无论如何,这份残酷不应该带给两个孩子。 “放心嫂子吧,我哥厉害着呢,一定不会有事的。” 孟双星像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安慰着陆蓁。 陆蓁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那笑意却半分也未到达眼底。 门诊部排队就诊的人不少,这年头都是一个医生一个诊室,并没有像后世那样进行科室分流。 陆蓁谨慎地扫了一眼,见走廊上没有孟青山的影子,她一直悬在半空的心才算是落了下来。 “坐吧。”她拉着孟双星在长凳上坐下,自己则掏出一本语文书,一边看一边等待医生呼叫她的名字。 陆蓁用了五分钟时间才让自己静下心来,可刚看了没几页,身旁的孟双星突然站起身来,咋咋呼呼地喊道,“妈,妈......我在这里!” 陆蓁一抬头,就看到了齐静娴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孟姨,你这是怎么了?”她连忙将书塞回帆布包,快步迎了上去,“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齐静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发颤地说道:“蓁蓁,我......肚子疼。” 孟双星脸色微变,这才意识到齐静娴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妈,我爸呢?他没去接你吗?” 齐静娴微抿了唇角没说话,只将身子斜倚在陆蓁身上。 见她额上直冒冷汗,陆蓁连忙将她扶到了椅子上坐下。 “孟姨你等一下,我去跟医生打个商量,看能不能让你插个队。” 正说着,斜对面就诊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身着军装的孟青山扶着脸色同样苍白的丁曼雅从诊室里走了出来,他侧头看她时神色温柔,就连素日冷厉的面容都柔和了几分。 “爸,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怎么......” 没等陆蓁做出反应,孟双星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父亲。 她震惊地看着丁曼雅,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慌乱地用自己身躯挡在了齐静娴的面前。 然而已经晚了。 齐静娴艰难地抬起头来,目光在孟青山和丁曼雅身上停顿了片刻。 她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刻似的,脸上没有任何震惊,有的只是难以言说的讥诮和嘲讽。 然后她漠然地挪开目光,用微颤的手握住了自家女儿拼命颤抖的手腕。 “星星,来,扶妈妈进去。” 孟青山面色微变,他下意识地松开了丁曼雅的手,朝齐静娴走了两步。 身后,丁曼雅摇摇欲坠,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喘息。 孟青山脚步一滞,又赶忙回头搀住了她。 “静娴,你别误会!是我今早我身体突然不舒服,才会让老孟陪我来医院的。” 丁曼雅单手撑在腹部的位置,缓慢解释道,“你知道的,我离开多年,在京市早已没了其他亲人,认识的也就只有......” “你不用和我解释。”齐静娴面无表情地打断她, “我和孟青山已经在走离婚流程了,他要陪谁是他的自由,我没有权利干涉也没有兴趣干涉。” 说着,她面无表情地从两人身边擦身而过。 “静娴......”孟青山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孩子又闹你了?” “放开。”齐静娴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眼神却冷得吓人。 孟青山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静娴,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向你解释这件事的。” 齐静娴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孟青山同志,你好歹是一师之长,公众场合这样拉拉扯扯的像话吗?” 孟青山:“你是我媳妇儿,我......” “爸,原来你还记得妈是您媳妇儿啊?”孟双星红着眼眶打断他, “有哪个当大家长的像您这样,扔下自己媳妇儿不管跑去陪自己前妻的?爸,您太让我失望了!” 孟青山脸色沉郁,想说什么又忍了下来。 “星星,够了!”齐静娴将唇角咬到微微泛白,“这是我和你爸的事,你就别管了。” 孟双星的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她一边抹拿手背抹泪,一边哽咽道, “妈,他都这样对您了,您怎么还帮他说话啊?” “老孟,要不你还是先陪你媳妇儿看病吧?”丁曼雅缓缓松开了孟青山的手,神色难堪地说道,“我这边一个人也没事的。” “不用了。”齐静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突然轻笑道,“丁曼雅,这一次我把他让给你了。” 孟青山的脸色刹那间变了几变,难看得吓人! 但齐静娴已经挣脱了他的束缚,推门走进了妇科诊室。 诊断室里,医生还在替另外一个病人问诊。看见三人,她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你们这些同志怎么回事,排队不知道吗?赶紧给我出去,等叫到你们的名字再来。” 第137章 这个孩子,咱们不要了! 齐静娴没说话,只转身将诊断室的门给掩得严严实实。 “哎,我说你这个女同志怎么油盐不进呢?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我还怎么......” 她话音未落,齐静娴就一个踉跄,直直地朝前栽了下去。 “孟姨!”陆蓁眼疾手快抱住了她,因为冲击过大,她连续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受伤的左手因为用力过度,痛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妈你怎么了?”孟双星扑上前来抱住齐静娴,泣不成声地说道,“你别吓我啊妈!” “别喊!”齐静娴缓缓地睁开眼睛,艰难地冲她摇了摇头,“别惊动了你爸,我不想见他......” 医生这才瞧出了不对劲,连忙站起身来问道:“病人怎么了?” 陆蓁:“医生,我们真不是故意插队的。但病人状况不太好,能不能麻烦您先帮她看一看?” 。 医生检查时,陆蓁和孟双星从妇科诊断室退了出来。 “嫂子,我妈不会有事吧?”小姑娘将脑袋埋在陆蓁怀里,哭得像个泪人儿, “你说我爸他怎么能那样呢......” 陆蓁揉了揉她的脑袋,轻轻叹了口气。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孟双阳气势汹汹地从走廊尽头大步而来。 少年神情冷峻。一手拎着个油纸袋,另一只手紧握成拳,露出手背泛白的筋脉来。 “阳阳,你这是......”还没走近,陆蓁就看到他红得吓人的眼睛里充斥着愤怒、焦躁和不安。 她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将到嘴的话又悄悄收了回去。 孟双阳看了一眼埋在陆蓁怀里哭泣的龙凤胎姐姐,眼底的怒火越发汹涌,“嫂子,我刚刚......把我爸给揍了!” 陆蓁一时无言,短暂地沉默后,她冲小孩儿轻轻招了招手,“来。” 孟双阳迟疑着弯下腰,半蹲在她面前。 “你刚刚是不是看到什么了?”陆蓁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脸颊,“爸他,有揍你吗?” 孟双阳唇角紧抿,半响才闷闷道:“我倒宁愿他揍我!嫂子,他不敢揍我,是不是说明他心虚?” 陆蓁揉了揉他的脑袋,若有所思道,“事情未必是你想象的那样。” “谁是齐静娴的家属啊?”就在这时,妇科诊断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我是。”陆蓁连忙站起身来,“医生,我孟姨怎么了?” “病人的情况不太好,需要立刻住院。”医生拿了张缴费单递给陆蓁, “你们先去把费缴了,剩下的我再和你们详谈。” “嫂子,我去缴费吧,妈这边就拜托你了。” 孟双阳挺直了脊梁,竭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有担当的大人样。 “去吧。”陆蓁拿了钱给他,叮嘱道,“别急,一切都有嫂子呢!” 等人走了,医生才继续说道:“我不知道齐静娴以前的主治医生是谁,但我建议她立马终止妊娠。” “我孟姨之前都是找你们医院的李医生问诊的,但他今天休假,没来上班。” 闻言,陆蓁的心陡然沉了沉,“医生,这件事就没有一点儿转圜的余地了吗?” “继续妊娠对病人身体的损伤很大,风险更大。”医生扫了一眼龙凤胎,眼底闪过不赞同的神色, “她没有亲生骨肉也就算了,既然已经有了,干嘛还要拿自己的小命去冒险?” “我不会终止妊娠的。”齐静娴扶着门框从诊断室走了进来。 她低下头,温柔地摸了摸小腹的位置,神色平静地说道, “这和我有没有孩子无关。他也是我的骨肉,但凡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他的!” “站在医生的角度,我是不建议你这么做的。但如果你非要保下这个孩子,接下来的几个月可能都得在医院度过了。” 医生皱了皱眉头,“齐同志,你想清楚,为了个孩子牺牲自己的事业和健康,值得吗?” 齐静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但很快她就走到两小只中间,伸出双手将他们揽入了怀中, “妈妈接下来要做的这个决定,对你们来说可能有些自私。但妈妈希望你们明白,我永远不会为了他就放弃你们,我只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搏一搏。只要我努力过了,以后哪怕结果不如人意,我也问心无愧了!” 不知为何,陆蓁总觉得她此刻说的不只是终止妊娠这件事,还有她和孟青山的婚姻。 “妈,我和阳阳不是不想要你肚子里的小弟弟小妹妹。”孟双星伸手搂住她的腰,轻轻蹭了蹭,“我们就是担心你的身体。” “你们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冒险,因为我还有你们。”齐静娴十分认真地说道, “如果真到了不得不终止妊娠的那天,我不会再任性的。所以,你们可以相信我这一次吗?” 两小只相互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率先开口。又过了片刻,孟双阳才咬牙说道, “妈,我和星星都支持您的决定。但您也要答应我们,一定不能丢下我们不管!等您和爸离婚了,我和星星还想跟着您呢!” 泪水自齐静娴眼中夺眶而出,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咧嘴笑道:“好,只要你们不嫌弃,以后就和妈妈相依为命吧。” 给齐静娴办完住院手续,又将人送到了住院部安顿下来,陆蓁这才转身去了诊断室换药。 她排的号早就过了。没办法,她又只能多等了一会儿,才总算把药给换了。 这么一折腾,就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 她索性去医院旁边的饭店打包了炒菜和米饭,又给齐静娴买了一份鸡汤和水果,这才慢悠悠回了住院部。 齐静娴睡眠浅,怀孕后更是容易被人惊醒,所以陆蓁特意给她要了间靠近走廊尽头的单人病房。 陆蓁回去时,齐静娴已经做完检查回了病房。 见母子三人神色都不是太好,陆蓁便知道检查的结果可能并不乐观。 她假装没看到,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星星阳阳,来帮嫂子搭把手,准备开饭了。” 两小只勤快地开始摆饭,屋子里顿时飘来了一股诱人的饭菜香味。 就在这时,孟青山黑沉着脸推门而入。 他扫了一眼陆蓁三人,沉声道:“蓁蓁,你带着他们先出去一下,我和你孟姨有话要说。” 齐静娴:“不用了,有什么事当着他们说也是一样的。” 孟青山的太阳穴狠狠跳动了几下,咬牙道:“我已经跟医生说了,明天就给你安排流产手术。这个孩子,咱们不要了!” 第138章 除了她,我没惦记过别的女人 齐静娴像是一尊被雷劈中的玉雕,脸上的血色刹那间退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惨白。 “孟青山,你在说什么?”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里下意识地呢喃道。 “医生跟我说你目前的身体不适合继续妊娠。”孟青山向来威严的脸上带着些隐忍的愤怒和恐惧,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件事,你前几次坚持不肯让和医生交流,是不是就是害怕我知道真相?” “齐静娴,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只是通知你这件事的结果。这个孩子我不会要,必须打掉!” “你敢!”齐静娴发出一声低吼。 素来温婉的她此刻就像被抢了幼崽的母兽,用红红的眼睛瞪着孟青山,一张苍白的脸因为过于愤怒显得有些狰狞扭曲。 “我早就说过了这是我的孩子,与你无关!孟青山,要不要生是我的事,你没有权利决定他的去留。” 孟青山眼睛也红了一片。 他像只困兽般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而后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低声吼道, “他是我的种,怎么和我无关?齐静娴,我知道你恨我,但你不能拿你的命来惩罚我!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你叫我......” 说到这里他突然哽住了,双手抱着脑袋,顺着墙根儿无助地蹲在了地上。 “你觉得我是在惩罚你?”齐静娴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眼底闪过一丝荒谬之色。 她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簌簌直落。 “孟青山,你何必把自己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不就是怕这个孩子的存在影响了你和丁曼雅重续前缘吗?” “也是,哪有前妻还大着肚子,你就另觅新欢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得影响你的前途吗!可是孟青山,我已经放你自由了,你就连几个月也等不起了吗?” “我没你说的那么龌龊!”孟青山像是受了一记重锤,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了下来, “齐静娴,二十来年的夫妻,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那你为什么要逼我打掉这个孩子?你不就是害怕我死了,你就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和她在一起了吗?”齐静娴情绪失控地吼了起来, “生死有命,我齐静娴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你的。你要还不放心,我可以给你立个军令状,这孩子是我自己要生的,与你无关!” 孟青山紧紧地闭上了眼睛,额上青筋暴绽,胸膛起伏不定。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也捏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捏紧,显然是在竭力地克制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冷冷道:“不管你怎么想我,我都不会拿你的生命来开玩笑的!齐静娴,这个孩子我打定了!” 一个枕头朝他砸了过来,齐静娴带着哭腔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孟青山你不要逼我,逼急了我就去上面告你。” “你告吧。”孟青山脚步一滞,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就是告到天王老子那里,我的决定都不会变。” 说完,他看也不看众人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病床上,齐静娴死命地抓着身下的被单,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陆蓁去卫生间拧了一张干净的毛巾递到她面前,轻声道:“孟姨,剧烈的情绪波动会影响胎儿的发育。别哭了好不好,孩子们都看着你呢。” 孟双星端了一碗鸡汤走到床边,抽了抽鼻子说道:“妈,人是铁饭是钢。你要是吃不饱,肚子里的小弟弟小妹妹也会跟着挨饿的。” “妈知道了。”齐静娴止住抽噎,接过毛巾擦了擦。 她抬手摸了摸孟双星的脸蛋儿,又是欣慰又是内疚地笑了笑,“放心吧,就算为了你们,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见她低头喝起了鸡汤,陆蓁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给龙凤胎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你们照顾好孟姨,我出去看看。” “嫂子......”孟双阳开口喊了一句。 可顾忌着屋子里的齐静娴,他又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陆蓁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担忧,于是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你们乖乖吃饭,一切都有嫂子呢。” 走廊上空荡荡的,已经没了孟青山的踪影。 陆蓁想起今天丁曼雅苍白的脸色,转身去了护士站,找了个护士打听丁曼雅的情况。 “是有这么个病人,不过她现在正在手术室呢!” 陆蓁:“请问你知道她是什么病吗?” “急性阑尾炎。” 陆蓁对护士道了谢,这才转身朝手术室走去。 可她刚拐了个弯,就看到了正站在楼梯间的孟青山。 他手里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可他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佝偻着高大的身躯,透过窗户缝隙看向外面的天空。 “爸。”陆蓁拾级而下,走到他身旁。 孟青山不知是被惊的还是被烫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赶忙走到垃圾桶旁边摁灭了烟头,弯腰时飞快抹了一把脸,回头时脸上已经带了些笑意, “蓁蓁,你怎么来了?你孟姨她......” “您既然那么关心她,为什么不自己去照顾她?”陆蓁飞快打断他,没什么情绪地问道, “您既然那么关心她,为什么早上会忘了今天是她的孕检日?” “我没忘。但当时丁曼雅那边好像痛得很厉害,我就想着先把她送到医院,再去接你孟姨......”孟青山先是苦笑了一下,随后又自嘲道, “我有往她办公室打过电话,但却没人接听。我知道我已经让她失望透顶了,所以但凡我迟到了一分半秒,她也不肯再等我了。” 陆蓁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我不是替孟姨说话,但是爸,没有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自己的枕边人心里还惦记着另外一个女人。除非,她不爱您了!” “我知道她现在已经恨死我了。”孟青山面色灰白地低下了头,唇角哆嗦着说道, “但是蓁蓁,不管你信不信,这些年除了你孟姨,我没有惦记过别的女人。” 第139章 你把她当女人那样爱过吗? 陆蓁侧目看了他一眼。 由她这个角度,能够清楚地看到他鬓角的白发又多了一些。 可明明不久之前,他还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我信。可是爸,您既然口口声声说爱她,为什么这些年又让她受尽了委屈呢?”陆蓁道, “我知道您是觉得亏欠了淮安,想要弥补他,也知道有些东西难以两全,可您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假如您从一开始就选择告诉淮安事情的真相,他和孟姨之间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冲突了。孟姨她,也不会被淮安一再误会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道理吗?”孟青山将脑袋抵在了窗户上,像只困兽般低声怒吼道, “可是你让我怎么说?告诉淮安他妈妈是因为爱上了别人才会和我离婚的吗?他小小年纪被生母抛弃不管,就已经够可怜的了!如果再知道这些,你让他往后怎么挺起脊梁骨做人?” 这个答案其实陆蓁早已经猜到了。 可当猜测成了真,她却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年头的婚姻老旧且保守。 老一辈儿一旦结了婚,那就是奔着一辈子去的。 不管喜欢不喜欢,不管性格合不合得来,哪怕磕磕碰碰、互相嫌弃,也会将将就就一辈子。 离婚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十分丢人的事情,就更别说是婚内出轨了。 孟青山并没有夸大其词。 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孟淮安一定会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孟青山一片慈父心肠,为了让自家儿子能够像个正常孩子一样成长,他选择了守口如瓶。 哪怕自己背上薄情寡义的骂名,也坚决不肯告诉孟淮安真相。 作为一个晚辈,还是孟淮安的妻子,她不能苛求这样的慈父之心。 但作为一个女人,她为齐静娴感到不平。 “爸,也许我说这话有些不知好歹,但这不该是您让我孟姨受委屈的理由。” “我知道。所以当年和她结婚之前我也曾经犹豫过,我怕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可她说她不在乎。”孟青山用力闭了闭眼,惨然笑道, “这些年我竭尽全力地弥补他们母子三人,想要对他们好,可我还是让他们失望了。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把这家里弄得一团糟!” 结果到最后,他爱的人没有一个是待见他的...... 陆蓁:“爸,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你说。” “您对我孟姨.....只是愧疚吗?”陆蓁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不肯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或者我换一种说法,您把她当女人那样爱过她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孟青山错愕地抬头,“如果我不......” 他像是不习惯把“爱”这个字眼挂在嘴边一般,停顿了片刻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如果我不爱她,当初为什么要和她结婚?” 陆蓁:“那您有向她表达过您的爱吗?” “都老夫老妻了,情啊爱啊的还用得着挂在嘴边吗?”孟青山老脸一红, “我要是心里没她,怎么会和她生儿育女过一辈子?蓁蓁,当年上面给我介绍过很多人,除了你孟姨,我谁也没看上。这难道还不够吗?” 陆蓁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弄得有些无语。 可想一想老一辈儿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又瞬间释然了。 “您不说,她怎么会知道?这些年孟姨为了淮安的事受了许多委屈......是,我知道为了您一开始她确实是心甘情愿背这口黑锅的。” 陆蓁叹了口气,“可您想过没有,再深的爱也经不起这样的消磨。您什么都不说,她会不会认为您心里压根儿就没有她呢?” 孟青山顿时沉默了下来。 他像是恍然大悟般,喃喃道:“所以她才一直以为我和会淮安他妈复合?” “您会吗?”陆蓁问。 “当然不会!”孟青山一脸愕然,“要复合我早就复合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吗?” 陆蓁想起齐静娴曾经说过的话,挑眉道:“所以当年淮安他妈确实回来找过您,想让您复合,而您因为孟姨怀了身孕,放弃了这个机会?” “那些年她遇人不淑,在外面吃尽了苦头,确实是想过回头。”孟青山摇头道, “不过我没答应的原因不是因为你孟姨怀了身孕,而是我心里早就已经没有她了。离婚前我就跟她说得很清楚,我可以放她去追求她的真爱,但我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 “这话可能有些缺德,但我孟青山又不是垃圾回收站,放着你孟姨那么好的女人不要,非得把别人不要了的回收回来。我还没犯贱到那种程度!” 陆蓁:“......” 这误会可闹大发了! “那这些话您跟孟姨说过吗?” “以前......没说过,后来我想说了,她已经不想听、不肯信了。” 孟青山咧嘴想笑,可笑着笑着那笑容就变了味儿, “从前我以为自己是个洒脱的人,拿得起放得下。当年淮安他妈想走,我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让她走了。但轮到你孟姨这儿,我就舍不得了。” “蓁蓁,我也知道她的心不在我这儿了。可......一想到这么多年的情份,一想到她一走这个家就散了,我就想死皮赖脸地缠着她。” 孟青山像是憋久了的人突然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道, “这个孩子来的时候我其实很高兴,因为我终于有个借口可以把她留下来了。可我今天才知道,这个孩子能要了她的命!我就算再混账,也不能拿她的命来搏啊!” “爸,您为什么会认为孟姨不爱您呢?” 陆蓁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终于知道孟淮安那大直男属性是遗传谁的了, “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会冒着生命危险,替自己不爱的人生孩子!孟姨虽然没说过,但我猜她之所以要坚持留下这个孩子,就是因为这是她和您之间的最后一丝牵绊了。” 孟青山惊愕地抬起头来,一双枯败的眼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刹那间又焕发了生机。 “你说真的?”他抬腿想跑,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不安道,“蓁蓁,我还有机会的是不是?” 陆蓁笑了笑:“有没有机会,要看您和我孟姨能不能说清楚了。” 孟青山:“那你帮我去丁曼雅那儿盯着点?不管怎么说,她好歹是淮安他亲妈。” “放心吧,我会的。” 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陆蓁才转身朝手术室的方向走去。 可还没走几步,她就被迎面而来的男人给惊了一下。 这个风尘仆仆斯文俊逸的男人,怎么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第140章 不爱了,爱不起了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孟青山又去公共卫生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军装,心里竟生出几分未婚小青年初尝情爱时的青涩与紧张。 他快步走到病房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气,正想敲门,却听到病房里传来了妻儿的谈笑声。 隔了一道门,声音断断续续,其实听得并不太真切,但根据偶尔传到耳朵里的内容,孟青山能判断出这是两个孩子在变着法儿地逗妻子开心。 这些年,齐静娴将龙凤胎教导得很好。 面对父亲的偏心、兄长的偏执和母亲的委屈,他们并未因此变得性格偏激,反而依旧用最大的善意爱护着家里的每一个人。 彼时他只道是寻常,但现在想来,这里面不知道藏着多少妻子的心血、隐忍与退让。 孟青山暗骂了一声自己“混账”! 倘若不是他把她的付出与退让视为理所当然,他们何至于走到这种地步? 他正想得出神,屋子里的笑声突然停了。 片刻后,孟双阳介于少年人与青年人之间的嗓音缓缓响起,“妈,我想和您商量个事。” 齐静娴从儿子郑重其事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她点了点头,道:“你说。” “那您先答应我,无论我待会儿说了什么您都不要跟我生气。”孟双阳似乎有些紧张,却依旧坚定地说道, “因为这不是我的意气用事,而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齐静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冲自家儿子脑门上敲了一个脑瓜子,嗔道:“知道会惹妈生气你还说?” 孟双阳:“妈,等今年初中毕业之后,我就不想读书了。” “不行!”齐静娴微皱了眉头,却尽量语气平和地说道,“你还这么小,不读书能做什么?” “我知道您会反对,可您听我跟您算算账。要是没有小弟弟或小妹妹,您的工资养活我们仨应该够了。可您从现在开始到生产结束都得待在医院里,光是这笔花费就可以耗光您全部的积蓄。” 孟双阳不肯给自家母亲打断自己的机会,一股脑地说道,“更别提弟弟妹妹出生后您还得给他喝奶粉、请保姆。即便文工团那边继续给您保留现有的职位,您的工资也应该不够家里花销了。” 孟双星一听就急了,“那我也不读书了。我可以给嫂子当学徒,给家里添补家用......” “星星,你别跟着胡闹。你是女孩子,得多读点书以后才不会被人欺负。”孟双阳皱眉打断了她的话, “我是男孩子,耽误两年没什么,大不了我以后跟大哥一样参军,到部队上建功立业。可你要是不好好读书,就只有嫁人生子这条路可走了。万一遇到个......,你这辈子可就全都毁了!” 孟青山从他未尽的话里听出了几分怨怼,他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浑身的血液都跟着凝固了下来。 原来这些年,他在自家儿子心里的形象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 “阳阳,以后别这么说你爸,妈不爱听。当年嫁他时我明知他心里有别人,却依旧嫁了他。为他付出是我心甘情愿,倘若我能守住自己的本心也就算了,可惜我没有。” 齐静娴看似平静的语气里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酸涩, “是我自己贪心,想要得更多,所以才和他闹得如今这个下场。这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可这并不代表他不是个好父亲。这些年他对得起你们兄妹,你没资格这么说他!” “妈......”龙凤胎迅速对视了一眼,片刻后孟双星才轻声问道,“您还爱着我爸对不对?” 孟青山的一颗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里,他甚至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将耳朵紧贴在病房门上,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可屋子里齐静娴却突然沉默了下来,沉默到孟青山吊着那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来,她才幽幽地说道:“不爱了,爱不起了......” 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劈到了身上,孟青山耳畔轰鸣作响,大脑瞬间空白一片。 他踉跄着朝前走去,整个人就像丢了魂魄一般,连和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也不自知。 “哎你这同志怎么回事,走路看着点儿啊!” 孟青山如梦初醒般停下脚步,冲那人道了声“对不起”,然后转身朝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飞奔而去。 他像是生怕自己反悔一般,一鼓作气推开房门,飞奔到病床边,单膝跪在了齐静娴的面前。 “可是我还爱着你!静娴,你不爱我了没关系,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会?这一次......换我来守着你。” 齐静娴被这一连串的举动给惊得回不过神来,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在回应自己刚才的那句话。 “孟青山,你在干什么?你赶紧起来。” 就这么短短片刻功夫,已经有几个来往的病人和医护人员被孟青山的举动给吸引住了。 齐静娴甚至顾不得去琢磨孟青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那句话,下意识地翻身爬了起来,伸手就去扯孟青山的胳膊, “你疯了吗?这要是传出去,你还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不要了!”素来刚毅的男人眼睛通红,望着她的眼神却可怜巴巴的,“媳妇儿都快没了,我还要什么面子?” 齐静娴被他给气笑了,但看着门外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她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肠。 “阳阳,请各位叔叔阿姨忙自己的去吧。这是我们的家事,就不劳各位费心了。” 孟双阳飞快将看热闹的人群给赶走了,然后将还在围观父母八卦的双胞胎姐姐一把拖出了房间,顺便贴心地将替他们关上了门。 齐静娴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像是恼羞成怒一般,恨恨地瞪了面前的男人一眼。 “孟青山,我不管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个孩子我都不会打掉的!” “你为什么不肯打掉他?”孟青山抬眸看她,那幽深锐利的目光像是要看进她的心坎儿里, “静娴,你死活要留下这个孩子,是不是因为你还爱着我?” 第141章 小白脸周思成来了 齐静娴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眼底有一刹那的难堪。 “不是。”她狼狈地撇开视线,不肯与他对视,“我留下他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少自作多情了!” 要换在平常,孟青山早就恼羞成怒了。 但此刻他却从她近乎绝情的话语里看出了几分虚张声势,他不只没生气,反而自嘲道, “不管我是不是自作多情,这都是我和你的孩子,你没有权力剥夺我当父亲的资格。” “孟青山,你怎么能这么不讲理?”齐静娴被他的胡搅蛮缠给气笑了, “是我剥夺了你当父亲的资格,还是你不想要他?” “你铁了心要和我离婚,不就是在剥夺我的资格吗?”孟青山幽幽的目光里充满了控诉和委屈, “明明是你在胡搅蛮缠,你却说我不讲道理。我被你冤枉了二十几年,我又找谁说理去?” 齐静娴愕然地张了张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胡搅蛮缠什么了?” 孟青山像是早就打好了腹稿,滔滔不绝地控诉道—— “我明明是因为爱你才和你结婚的,可你却说我爱的是别人,说得我跟个大渣男似的,这不是胡搅蛮缠是什么?” “当年丁曼雅回来找我复合,我明明是因为你才没搭理她的,你却非说我是因为两个孩子才和你将就过的,这不是胡搅蛮缠是什么?” “我让你打掉肚子里这个孩子,是因为比起失去他,我更没办法忍受失去你的痛苦!可你却说是孩子挡了我和丁曼雅复合的路,这不是胡搅蛮缠是什么?” “打和你在一起那天开始,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可你却非说我心里还有别的女人,这不是胡搅蛮缠是什么?” 齐静娴先还有些气恼,可听着听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她别开脸,悄悄抹了一把眼泪,强行板着脸哽咽道:“对,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总行了吧?” “不,是我的错!是我做得不够好,才会让你没有安全感;是我不善言辞没有勇敢表达自己的心意,才会让你误会了我那么多年。” 孟青山起身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摩挲着她的背部,一字一顿地说道, “媳妇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我爱你的心是真的。从和你结婚第一天开始我就是奔着一辈子去的,从来没想过要和你离婚!” 齐静娴还是不肯说话,脑袋却不知何时埋入了他的怀中,双肩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发出几不可闻的啜泣。 孟青山的心都要被她哭碎了,“别哭了好不好?医生说哭多了会伤到你肚子里的孩子......” “你都不要他了,还管他死活做什么?”齐静娴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照着他的胸膛就狠狠捶了几下, “孟青山,你就是个混账玩意儿!” “好好好,我是混账玩意儿!”孟青山摁住她的手,心疼道, “你别打了,我皮糙肉厚的,回头你该把自己手打疼了。要不我替你打吧?” 他抬手就要朝自己脸上抽大嘴巴子,齐静娴一把抓住他的手,红着眼瞪着他道,“你就仗着我心疼你是吧?” “我现在还是戴罪立功之身,哪敢儿啊!媳妇儿,你怎么打我骂我都没关系,可千万别哭坏了自己的身子。” 孟青山一边替她抹泪儿一边说道,“我刚刚和医生进行了再一次的沟通,孩子可以暂时留下,但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齐静娴别开视线,不肯接他的茬儿。 孟青山就拿胡茬去扎她,一边扎一边觑着她的神色偷偷亲了她一下,“你要不答应我,我就上走廊上跪着去了。” 齐静娴跟他生活了二十几年,从未见过他有这种无赖行径,一时间目瞪口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半响,她才回过神来,冲他轻啐了一口,“你爱跪就跪,跟我有什么关系?” “行吧,那我去跪了。”他将她放在床上,站起身来一步未停地朝外走去,“跪到我媳妇儿什么时候原谅了我,我再什么时候起来也不迟。” 见他动了真格儿,齐静娴吓得声音都大了几分,“你敢!” “你不答应我我就敢!”孟青山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齐静娴拿他没办法,只好道:“你先说说看你都有什么条件?” “第一,你不准再和我提离婚的事。”孟青山转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异常认真地说道, “第二,孩子可以暂时留着,可一旦他危害到你的生命安全,你必须第一时间把他打掉。” 见她不说话,他又对着她亲了一口,“除了这两条,我什么都可以依你!” 齐静娴还是没吭声,低头时却照着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 她像是泄愤一般,这一口用尽了全力,饶是孟青山皮糙肉厚,也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孟青山,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敢负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你了!” 。 丁曼雅从手术室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醒来时没见孟青山,她似乎并不意外,只冲陆蓁点了点头,虚弱地笑道:“蓁蓁,这次多谢你了。” “丁姨不用谢我,我只是替淮安尽他为人子的心意而已。”陆蓁语气平淡,眼神却有些凉, “无论如何你也给了他生命,这是我们为人子女应该做的。” 丁曼雅本就苍白的脸霎时间像是从死人堆里翻出来的一般,难看得吓人,“你,他......你们全都知道了?” “是。” 丁曼雅用力地闭了闭眼,掩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痛色,“他......是不是很恨我?” “这个问题我不能代淮安回答你,但站在我的角度,我是心疼他的。” 陆蓁从口袋里取出那串翡翠手链搁到她的枕头旁边,“我还有点事,等晚点再过来看你。” 不待她有任何反应,陆蓁已经快步出了病房,摁着早已饿痛了的胃匆匆朝前走去。 还没走多远,她就看到前面病房里有护士推着一个白发苍苍的病人朝手术室飞奔而去。 紧接着,陆嘉兰惊慌失措地尾随而出。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面容俊秀,神情却有些阴郁的男人。 男人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兰兰,我们谈谈。”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陆嘉兰神情紧张地甩开他的手,“周思成我告诉你,我奶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怎么,怕啦?”周思成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目光却如阴冷的毒蛇一般牢牢粘在她身上, “你是怕她死了,还是怕她死了你就没办法结婚了?” 第142章 你刚刚闯大祸了! 陆嘉兰跟见了鬼一样,脸色刹那间煞白如纸。 周思成是怎么知道她马上要结婚的? 他究竟是在诈她还是已经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了? 方才周思成突然闯进病房,她一下子慌了心神,来不及细想。 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品出了一丝不对劲! 她来京市投亲的事,别说是周思成,就连她养父母都没有透露过半句。 那周思成是怎么打听到她在京市的地址,又是知道她奶在医院住院的呢? 陆嘉兰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可任凭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究竟是谁给周思成通风报信的? 难道她和周思成的孽缘是上天注定,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斩不断吗? 一想到自己要和上辈子一样落得个惨死的下场,陆嘉兰身上顿时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结婚不结婚的?我听不懂!” 电光火石之间,陆嘉兰脑海中早已是百转千回。 不行,她不能乱了分寸。她必须镇定下来,先从周思成嘴里套出话来,然后再谋定而后动。 不管他为什么而来,她都不能让他破坏了她的好事。 许敬明她嫁定了! 谁要是敢阻止,她就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周思成,你一来就把我奶奶的病给气发了,现在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周思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但那笑意却浮于表面,半点也没到达他眼底, “我对象前一天还在和我谈婚论嫁、畅想未来,后一天就扔下我离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陆嘉兰,这事儿要搁你身上你受得了吗?” “我又不是存心扔下你不管的。当时事发突然,我骤然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慌了心神。”陆嘉兰目光闪烁地说道, “我当时也没多想,就打算来京市碰一碰运气。想着万一成了,我就给你写信。万一不成,我还回去找你。” “那你给我写的信呢?”周思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别说是信,就是一句口信我都没收到过你的。” “怎么会这样?”陆嘉兰脸上装出愕然的模样,吃惊地看向他,“我来这儿第三天就给你写了信,难道是路上寄掉了?” 周思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的冷意更甚,但他的语气却突然柔和了下来,“你......真的给我写过信?” “当然,我骗你做什么?”陆嘉兰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周大哥,我们才分开多久你就不相信我了吗?” “我也想相信你来着,可我刚来医院就听人家说你天天跟个年轻男人一起进进出出,还说那是你的未婚夫。” 周思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听说你马上要结婚了,我就嫉妒得快要发疯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陆嘉兰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几天住院时她妈确实跟人透露过她的婚事,而且作为未来孙女婿,许敬明也确实来医院探望过她奶奶好几次。 难道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嗐,原来你说这个啊......”陆嘉兰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伸手点了点周思成的额头, “傻子,那是我哥,亲哥!你怎么也听风就是雨的了?” 周思成脸上浮出一抹惊喜之色,“当真?” “你要不信,回头我让我哥来见你。”陆嘉兰拉着他朝人少的地方走去,“周大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儿吧。” 周思成迟疑道:“可你奶奶那边?” “没事,反正我刚才已经签了字了。现在人在手术室,我就算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等先把你安顿下来,我再过去也不迟。” 陆嘉兰一边走一边试探他,“对了,你既然没收到我的信,怎么会突然跑来京市的?” “你走了之后我就到处找你,后来还去了鹏城。把身上的钱花光之后我就跟着一个老板混口饭吃,这次他要来京市,就带上我一块儿来帮他押货。”周思成脚步一滞,随即若无其事地说道, “大概是老天可怜我,让我在火车上吃坏了肚子。我一下车就直奔医院,谁知却在这里看到了有个人跟你的背影很像。我在医院打听了好半天,才打探出你的下落。兰兰,你说这是不是咱们的缘分?” 去他妈见鬼的缘分! 陆嘉兰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在这里遇到周思成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不过,照周思成这意思,难道他们相遇真是巧合? 陆嘉兰没吭声,只加快步子带着周思成从后门出了医院,然后七弯八拐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胡同。 “你为什么不说话?”周思成捏着她的下巴,眼底全是打量之色。 陆嘉兰冷哼一声,“你让我说什么?这种缘分,我宁可不要。” 周思成眸光一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还有什么意思?周思成,你瞧不出我这是在担心你吗?你平时做事那么稳重,这次为什么一上来就跟我奶说你是我对象?” “我那不是被你给气的吗?”周思成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一听说你有了新对象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哪还有功夫去考虑其他。” “周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闯大祸了!我奶脑溢血手术才没两天你就害她进了手术室,她万一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爸妈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见四下无人,陆嘉兰主动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肢,将脑袋埋在他怀中, “你当我不想和你重逢吗,可你这次实在是太莽撞了!我爸那人是个大孝子,平日里又强势惯了。要是这次我奶抢救不过来,我怕他会把你送到派出所去,告你个故意杀人罪!” “不至于吧......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而已,他就能把我送进监狱?” 周思成像是被她给吓到了,身子顿时僵硬了下来,“这天底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呢?这是皇城根儿脚下,不是香山那穷乡僻壤!”陆嘉兰存了心要把他吓走,闻言添油加醋地说道, “我不怕跟你说实话,我亲爹亲妈都不是什么善茬。倘若我奶没事也就算了,假如我奶真没了,他一句话就能把你送进局子里去!” 第143章 情敌,狭路相逢 周思成:“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这两天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别露面!”陆嘉兰想了想才道, “等我奶熬过了这一关,我再叫你出来。倘若咱们运气差,她熬不过去,那你就只能暂时离开京市避避风头了。” 说着,她又掏出二十块钱塞到了他口袋里, “周大哥,我身上暂时就只有这么多了,这钱你先拿去对付几天,等风头过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怀中的女人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因为过于着急,鬓角还渗出了些细密的冷汗。 如果不是收到了那封匿名信,周思成恐怕早就信了她的说辞。 但此时此刻,他却分辨不出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我听人说你爸妈都是军区大院有头有脸的人物。”周思成用舌尖舔了舔牙齿,冷笑道, “二十块钱你就想把我打发了,怎么,你这是把我当叫花子呢?” 妈的,二十块钱都快抵她半个月工资了! 要搁在往常,这姓周的早就乐开花了,现在却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嘴脸。 陆嘉兰知道这是他起了贪心,想从她身上榨取更多! 她心里恨不得撕了他的皮,面上却不肯露出丝毫破绽。 “没想到我一片真心却被人当成了驴肝肺!”陆嘉兰的眼眶立马就红了,伸手就去夺他口袋里的大团结, “周思成,你真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我来京市才多久,脚跟儿都还没站稳呢,你还想我怎么样?” “就这二十块,还是我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攒下来的。想着找个时间给你寄回去,既然你不稀罕,那就还给我!” 见她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落,单薄的肩膀也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周思成冷硬的心肠顿时软了一半。 他叹了口气,终于主动将人搂入了怀中,“你不是你爸妈的亲闺女吗,难道他们会待你不好?” “亲的又怎么样,我又不是在他们身边长大的。”陆嘉兰抽了抽鼻子,可怜兮兮地说道, “你不知道,我那个抱错的姐姐如今还留在京市呢。她看我不顺眼,天天在我爸妈面前给我上眼药。我爸妈把她当成心肝宝贝,我这个亲生的反而才是他们捡来的。” 想起那封来历不明的匿名信,周思成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异色—— 难道说那封匿名信是那个叫陆蓁的女人故意寄来挑拨他和陆嘉兰关系的? 从既得利益者的角度来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赶走了陆嘉兰,她就没了竞争对手,就可以稳坐陆家千金的宝座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敢保证陆嘉兰攀上高枝儿之后不会一脚把他这个穷小子给踹了呢? 起码她口中的那封信,他就压根没有看到过。 周思成不敢相信陆蓁,也不敢相信陆嘉兰,心里的天平来回摆动,竟罕见地没了主意。 “别哭了。是我不对,不该胡乱猜忌你。”他抬手抹去她脸颊的泪痕,语气又温柔了几分, “可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我当然要胡思乱想。” “人家清清白白的身子都给你了,你还不信我!”陆嘉兰照着他的胸膛就狠狠捶了几下,“周思成,你就是个没良心的王八蛋!” “好好好,我是王八蛋,我错了还不行吗?” 周思成又抱着她哄了一会儿,哄着哄着,两人就腻歪了起来。 陆嘉兰起先还有些不适和恶心,但周思成早就熟知了她身体的每一个敏、感、点,被他亲着亲着,她的身体就有了反、应。 “别,这里随时都会有人过来,被人看到就不好了。”她伸手推开他的胸膛,把翻滚的情、欲给压了下去。 “有什么不好的?我未婚你未嫁,咱俩名正言顺的。”周思成半眯了眼睛看她,神色里带着些不爽, “还是说你有了别的相好的,就不想让我碰了?” “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我有没有别人,你还不知道吗?”陆嘉兰知道自己还没彻底打消他的疑心,于是赖着性子说道, “这里不同于香山,万一被人看到了,我和你的事就想都别想了!” “那咱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去?”周思成一边吻她一边扯着她的手往下摸, “我不管,我都馋了那么久了,你再不给我点甜头儿尝尝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混蛋,竟然还敢威胁她! 陆嘉兰一面被他气得牙痒痒的,一面又被他揉搓得动了情。 她几番推脱,他却总是拿话噎她,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流氓架势。 陆嘉兰拿他没有办法,只能让他拿着介绍信去招待所开了间房,然后自己偷偷溜了上去。 她起初还有些不乐意,但很快就食髓知味,被他迷得找不到北了。 抛开别的不说,他俩在这方面其实还是挺合拍的! 想起自己和许敬明糟心的第一次,陆嘉兰这会儿又品出些周思成的好来。 两人在床上滚了半个多小时,周思成才缴械投降,抱着她躺了下来。 “兰兰,我怎么越琢磨越不对劲儿啊!你说我不过是说了句我是你对象,你奶为什么就气成那样子了呢?莫非你真的在京市重新找了别的男人?” “你不废话吗,他们早就盘算好了拿我去联姻,怎么舍得让我嫁给你这个穷小子?” 陆嘉兰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答道,“如今你凭空冒出来坏了他们的计划,他们能不气吗?” “是吗?”周思成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还不信我,我可真就生气了!”陆嘉兰翻身爬起来,作势要走。 “好好好,我信你还不成吗?”周思成将她一把扯下去,抱住她的腰吻了吻她的唇,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再来一次?” “不行!我奶那边需要人,我不能耽搁太久。” 陆嘉兰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的提议,见他神色不虞,她又飞快地亲了他一口,安慰道,“咱们来日方长,你猴急什么?” 被满足了的周思成格外好说话,“那行,我送你回医院。” 陆嘉兰刚想拒绝,他又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只送你到门口,不进去,这也不行吗?” 怕他起疑,陆嘉兰没再拒绝。 两人黏黏糊糊地到了医院门口,周思成自动自觉地松开了她的手。 陆嘉兰刚想跟他告别,耳畔突然传来许敬明熟悉的声音,“兰兰,我正到处找你呢,你怎么出来了?” 第144章 我这辈子全被你毁了(1) 听到许敬明的声音,陆嘉兰在心里骂了声街。 她最近是衰神附体吗? 简直怕什么来什么,这倒霉程度跟喝凉水都要塞牙缝没什么两样了。 “我哥来了,你先走,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飞快地扔下这句话,陆嘉兰也不敢看周思成的脸色,转身大步朝许敬明走去。 明明只有短短十几步的距离,她却像是跨越了千山万水,仿佛每一步都踩在钢刃上,生怕周思成一个冲动就冲上来揭穿了她。 身旁每一个路过的脚步声都变成了索命的无常,足以让她的心脏下一秒就跳出胸腔。 可直到她走到许敬明身边,身后都没有任何动静。 陆嘉兰不动声色地朝身后扫了一眼,街道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周思成的影子。 她一颗悬在嗓子眼里的心顿时落了下来,整个人差点瘫软在地。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瞧,还在冒冷汗......” 许敬明伸手想要来扶她,却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没事,我就是担心我奶。许大哥,你怎么突然过来也不先打声招呼的?” 许敬明目光微闪,慌乱地避开她,道:“我就是突然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 陆嘉兰:“下次过来之前你还是提前跟我说一声吧。” “从前你不是还嫌我没经常过来陪你吗?”许敬明狐疑地看着她,“怎么过两天咱们就要结婚了,你反而和我生分了?” 见他脸色微沉,陆嘉兰顿时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过僵硬了,于是立马为自己找补了一句, “我这不是心疼你嘛,万一到时候我不在,岂不是要辛苦你白跑一趟。” 许敬明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四处乱瞟。 不是说陆蓁今天也在医院吗? 为什么他找遍了整个医院,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呢? 许敬明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越是临近婚礼,他心里就越是抓心挠肺地惦记陆蓁。 尤其是那天和陆嘉兰稀里糊涂做下那种事之后,他就越发惦记起陆蓁的好来。 有些事,他是那晚回去之后才慢慢琢磨明白的—— 打他和陆蓁确定恋爱关系以来,她一直都自尊自爱,绝不肯越雷池一步。 那样心心念念要把第一次留到新婚之夜的陆蓁,怎么会随随便便就和别的男人滚到床上去呢? 彼时陆蓁说她是被人陷害的,他在盛怒之下又怀着某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本能地选择了不去深思某些问题。 但陆嘉兰急不可耐的主动献身,却让浑浑噩噩一直被推着走的他突然清醒了过来。 有些东西是对比出来的。 他虽然享受了那一夜的风流快活,但与此同时陆嘉兰的轻车熟路也像一根刺横在了他的喉咙口,不上不下,噎得他难受极了! 那一晚太匆忙了。 匆忙到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陆嘉兰有没有第一次的落红? 匆忙到他总觉得她仿佛是在急于掩饰什么一般。 一个念头在许敬明脑海中闪过,又被他强行摁了下去。 不会的......不会的! 如果事情真像他想的那样,那他脑袋上岂不是要冒绿光了? 不过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放弃陆蓁是笔亏本的买卖,就像丢掉了西瓜捡芝麻,亏大发了! 明知道他们已经不可能了,但他却还是很想在结婚之前再见见她,抓心挠肺地想要见她。 许敬明并不知道,此刻陆蓁就在距离他几米远的拐角处,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的动静。 “嫂子,你之前......为什么让我那样做啊?”孟双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眼底闪过一丝狐疑和好奇,“我以为你把这姓许的引来,是想单独见见他?” “我没事见他做什么,吃饱了撑的吗?”陆蓁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嗔道, “别成天东想西想的,嫂子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而已,对他可没什么别想想法。要不然我就绕开你自己去见他了,还会让你知道吗?”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孟双阳一下子被她给说服了,“可你为什么要让我瞒着大哥?” “因为你大哥是个醋坛子,吃起醋来就不讲道理!”陆蓁眉眼弯弯地笑了笑,眼底闪过一抹思念之色, “而且这次咱们是干了坏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风险。这是咱们之间的小秘密,你可得帮嫂子保密哦。”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有道目光径直落到了自己身上。 陆蓁一抬头,就与周思成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可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周思成的视线已经越过她,看向她身后并排远去的那两道身影。 片刻后,他又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孟双阳皱眉看着他的背影,“嫂子,你认识那人吗?他眼神好凶啊!” 陆蓁勾唇浅笑,“不认识,不过也许陆嘉兰认识吧......” 。 陆奶奶的手术进行了一下午,直到天都黑透了,才被护士转移到了“重症监护室”。 陆嘉兰本就悬着的心越发慌乱起来,“医生,我奶奶她......” “病人短期内二次颅内出血,这次醒过来的机会比上次更小。”医生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都跟你们说了病人受不得刺激,你们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陆嘉兰不敢吭声,陆敬源皱了皱眉头,黑着脸看向她,“兰兰,下午只有你在病房,病房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啊。”陆嘉兰飞快地垂眸掩住了眼底的慌乱,委屈道,“我上个厕所回来我奶就那样了......” 陆敬源眼神狐疑,想说什么,却被医生叫了过去。 陆嘉兰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里禁不住涌起一个恶毒的念头—— 干脆让这老太婆死了吧! 反正周思成的事只有她们两人知道,她死了,她就可以守住秘密了。 “兰兰,你也在医院守了一整天了,累坏了吧?”江秀芝并不知道女儿心里歹毒的想法,见她神色疲惫,顿时心疼不已, “明天你和敬民还要去领证,后天酒席的事也要你俩费心,要不你俩先回去吧?” “那我听妈的。”陆嘉兰巴不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妈,我和许大哥的婚礼......” 江秀芝压低了声音,“我会让医院这边尽量拖着,甭管如何,也得让你奶挨过后天再说......” 得了她的保证,陆嘉兰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许敬明将她送回了军区大院,“进去吧,明早我来接你。” 见他心不在焉,陆嘉兰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许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别多想,我没事。”许敬明眸光一闪,安抚式地抱了抱她,笑道,“快进去,明天咱们还要领证儿呢!” “好。” 陆嘉兰刚一转身,许敬明脸上的笑意就淡了。 他收回目光,慢腾腾地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却浑然不觉身后一双野兽般凶悍的目光,正默默地尾随着他...... 第145章 我这辈子全被你毁了(2) 从派出所领完证出来,陆嘉兰看着那红彤彤的结婚证书,心里终于踏实了。 “许大哥,太好了,我终于成了你的妻子了!” 从此以后,她就可以背靠许敬明这棵大树,飞黄腾达,吃香的喝辣的了! 陆嘉兰伸手挽住许敬明的臂弯,脸上露出幸福又娇羞的笑容。 “嗯。”许敬明脸上并无半点喜色,镜片底下的眼眸更是说不出的冷漠。 “你不开心吗?”陆嘉兰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情绪低落,不满道,“许大哥,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结婚啊?难不成你心里还惦记着我姐?” “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许敬明本就情绪不佳,一听到陆蓁的名字,他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我都和你领证儿了,你还要我怎么向你证明我的心意,是不是非要让我把心掏出来摆在你面前你才满意?” 陆嘉兰原本只想撒撒娇,哄回他的注意力,却没想到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 见路过的人不断地看向自己,她顿时像被人扇了一耳光,说不出的难堪与窘迫。 “许敬明你什么意思?你连和我领证时都阴沉着脸,像是别人借了你谷子还了你糠似的,我问问你又怎么了?” 她脸上挂不住,声音就不由自主地大了几分,“结婚第一天你就这么凶我,这日子以后还过不过了?你要是不想娶我你就直说啊,我又不是非嫁你不可!” “你闹够了没有?”被她劈头盖脸地数落一顿,许敬明压了几天的情绪顿时火山爆发般喷洒而出。他一把甩开她的手,冷冷道, “我们俩为什么会结婚你心里难道没数吗?结婚第一天你就鸡蛋里挑骨头,是我不想好好过日子还是你不想好好过日子?陆嘉兰,我不想跟你吵,你先自己冷静一下吧。” 说完,他也不给她回话的余地,扭头就走。 陆嘉兰从未见过这样冷漠又暴躁的许敬明。 她错愕地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惊疑不定,一时间难堪、委屈、愤怒、懊恼和后悔纷纷涌上心头。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许敬明吗? 上辈子许敬明不是对陆蓁唯命是从,从来没和她红过脸吗? 为什么到了她这儿,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点气度和胸襟都没有了? 陆嘉兰不肯承认是自己魅力不够。 想起昨天许敬明在医院里魂不守舍的模样,她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 对,一定是陆蓁!肯定是陆蓁!! 要不是陆蓁给许敬明下了什么迷魂药,他怎么会这么对她?! 肯定是那个贱人趁她不注意,对许敬明挑拨离间说了什么,许敬明才会在结婚第一天就甩脸子给她看! 陆嘉兰心里的恨意到达了极点,她飞快地抹干脸颊的泪水,藏住了眼底的怨毒之色。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臂从背后抢过了她手中的结婚证。 陆嘉兰刚想开口喊“抢劫”,抬眸时却对上了周思成那如毒蛇一般阴冷又粘腻的目光。 “周,周大哥......怎么是你?”她浑身一个激灵,寒毛瞬间立了起来,结巴道,“你,你跟踪我?” “怎么,看到是我你很失望?”周思成眯缝了眼睛,露出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笑意, “陆嘉兰,把我当猴耍你高兴吗?” 陆嘉兰的牙齿都在咯咯打颤,整个人却迅速冷静了下来。 “周思成你这个混蛋,我恨死你了!”她一边哭一边朝周思成胸膛捶了几拳,然后趁他没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偏僻的小胡同跑去。 周思成被她这个操作弄得有点儿回不过神来,过了片刻他才追了上去。 陆嘉兰的腿本来就没他长,又故意跑得慢,所以没过多久周思成就追上了她。 还没等他发怒,陆嘉兰就跟个泪人儿似的扑进了他怀中,对着他的肩膀就狠狠咬了一口, “周思成你个王八羔子,我这辈子被你全毁了!” 被她这么一折腾,周思成满腔的怒气顿时散了一半。他捏住她的下巴,冷漠又狐疑地看着她,“好好说话。” “我奶,我奶这次熬不过去了。我,我爸他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他......”陆嘉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噎道, “他说他给我两条路选,要么把你送进监狱,要么让我嫁给许敬明!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坐牢......就只能听他的话和许敬明领了证.......” “许敬明是谁,你之前怎么没和我提及过他?”周思成眼底闪过半信半疑的光芒,“陆嘉兰你少他妈骗我,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这个谎话连篇的女人吗?” “他以前是我爸妈替陆蓁定下的未婚夫,陆蓁为了攀高枝儿,我回来之后她就说服我爸妈把许敬明强行塞给了我。”陆嘉兰咬着唇,目光冷冷地看着他,毫不示弱地说道, “我说的这些,你去军区大院随便找个人打听就知道了。你可以问问别人,许敬明是不是陆蓁的前未婚夫,陆蓁现在是不是嫁给了师长的儿子?” “周思成,你有什么资格埋怨我、怀疑我?我不说,是因为不想你跟着我揪心。我一直在跟他们抗争,不想嫁给他。本来我都快要说动他们了,如果不是你这次闯了祸,我怎么可能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男人?” 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周思成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她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你刚刚也看到了,我如果真的和他两情相悦,怎么刚一领证儿就和他吵架?他心里有陆蓁,我心里有你,我和他就是一对怨偶,谁也不待见谁!” 见他神色有所松动,陆嘉兰趁热打铁道,“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就跟我去医院看看,我奶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说着,她拖着他的手,大步朝医院走去。 想起自己方才看到的情形,周思成心里的怀疑又散去了一小部分。 但他并未表露出来,只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冷冷道:“去就去,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招?” 。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陆嘉兰看也不看周思成一眼,大步朝前走去。 周思成飞快地跟了上去,脸上已经没了来时的愤怒,“兰兰......” 陆嘉兰不理他,等走到无人处她才停下脚步,神色冰冷地质问道, “你刚也听到了,我奶能不能活过明天都还是个未知数。现在你还想去见见我爸,看看他会不会把你送进监狱吗?” “好了,别生气了。我也是因为嫉妒才会乱了方寸!”周思成伸手去抱她,眼底却并无半分笑意, “你是我的女人,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的男人,我怎么能不生气?” “你放心,我会给你守身如玉的!”陆嘉兰这才软了下来,将脑袋埋入了他的怀中, “许敬明他心里没我,我会和他说清楚,等时机成熟了我就和他离婚。周大哥,你再等一等我,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的。” “好。” 两人黏黏糊糊地抱在了一起,谁也没有注意到拐角处有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嫂子,这陆嘉兰胆子也太大了吧!”悄悄尾随而来的孟双阳一张嘴惊得能够塞下一只鸡蛋,他压低声音,几不可闻地说道,“她就不怕被许敬明发现吗?” “我倒是小瞧了她。”陆蓁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唇角,“没想到都这样了,还能让她逆风翻盘......” 不愧是重生过一次的女人,这手段这心机,谁见了不夸一句厉害呢? 不过没关系,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 明天就是她和许敬明的婚礼了,她倒要看看,她要怎么平安度过明天那一关? 第146章 套周思成的麻袋! 陆蓁摸了摸下巴,回眸打量了一下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孟双阳,黑亮如水的眼眸里顿时闪过一抹算计的光芒。 “阳阳,你回家帮我拿一套你的衣服过来,顺便再帮我给秦婶儿带句话。” 孟双阳摩拳擦掌,一脸兴奋,“嫂子,衣服可以借给你,但你得先答应我,不管待会儿你想干什么都得带我一个。” “不行。”陆蓁朝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不假思索地拒绝道,“大人的事你们小屁孩儿就别插手了!” “嫂子,你别小瞧人好不好?我在我们学校可以一个打三个的,要不然我哥临走前也不会让我保护你了!” 孟双阳捂着额头不服气地哼唧道,“反正我不管,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只能跟我爸打小报告了。要不然回头你出了事,我没法向我哥交代。” “行啊孟双阳,你小子出息了啊,都敢告你嫂子的状了!” 自嫁进孟家以来,孟双阳一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小大人模样,这还是陆蓁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少年人的意气和任性。 想起重归于好的孟青山和齐静娴夫妇,陆蓁不由得暗自感叹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巨大影响力。 “你也别拿你哥来吓唬我,我可不怕他!而且嫂子这次是去做坏事的,不方便带你。” 孟双阳眼前一亮,“那我更得去了,没我保护你你会吃亏的。” 陆蓁被他给气笑了,她抬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我不怕!”孟双阳振振有词地说道,“我相信嫂子你心里有数,绝不会做触犯法律的事情。” 陆蓁:“......”这小子,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儿来的对她的盲目信任? 陆蓁拿他没办法,只得和他约法三章,“带你可以,但你得听指挥!你可以帮我放个风助个威,其余的一律不能做。” “成交。”孟双阳一脸兴奋地问道,“嫂子,咱们要去干嘛?” 陆蓁勾了勾唇角,笑道:“套麻袋!” 。 和陆嘉兰分开之后,周思成就径直去了军区大院。 虽然陆嘉兰说得天花乱坠,也竭力向他证明了她的说辞,但他心里的疑虑却并未彻底打消。 奈何军区大院就像密不透风的铁桶,他几次三番想要混进去,都被警卫员拦在了门外。 周思成虽然也在外面混过一阵子,却只是仗着自己的小聪明小打小闹,并未见过多少大场面。 连续几次“闯关”失败之后,他就被警卫员给彻底盯上了。 “同志,你要是再来捣乱,我可就要把你送到派出所去了。都跟你说了,没有通行证又找不到熟人带,你就不能进咱们大院,你怎么横竖就是不听招呼呢?” 周思成摸出一盒烟想要塞给警卫员,“同志,您就帮我行个方便吧。您看,我这不是暂时联系不上我那朋友吗......” “你少来这一套!”警卫员毫不客气地推开他,“我告诉你,像你这种上来就是糖衣炮弹的我见多了,都是没安什么好心的。” 周思成被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但他心有不甘,见警卫员进去了,他又悄悄折了回来,躲在树后悄悄等待机会。 谁知身后有人冷不防地拍了他一巴掌,“小伙子,你这鬼鬼祟祟地是在干嘛呢?” 周思成回头一看,见对方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妈,看起来慈眉善目,手里还拎着个菜篮子。 他心里一动,脸上立马堆上了斯文的笑容,“婶儿,我跟您打听个人行吗?” 秦婶儿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故作警惕道:“你先说说你要打听的是谁,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居心不良呢?” “那不能,您瞧我这样也不像是个坏人啊!” 周思成模样长得俊秀,存了心讨好人的时候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格外讨中老年妇女的喜爱, “是这样的,我是香山人,来京市办点事儿,顺便想帮我一同乡打听一下她失散多年的闺女。具体名字我不太清楚,只知道那家人姓陆,以前在香山医院和我同乡抱错人了......” “你说的这闺女是陆蓁吧?”秦婶儿作恍然大悟状,脸上已经放下戒备换上了一副八卦的表情, “我还当她亲生父母也跟她养父母一样狠心呢......老天见怜,好在她亲生父母还是个有良心的!” 听她话中有话,周思成立马将她扯到了一边,从包里摸出两颗大白兔奶糖塞到了她手上,笑眯眯道:“婶儿,您这话是从何说起?” “哎,这闺女也是个命苦的!本来养父母对她也还算过得去,谁知道亲闺女一回来,这家人就翻了脸,不仅抢了她对象和工作,还把她......” 秦婶儿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周思成越听脸色越难看。 他留了一个心眼,没直接跟人打听陆嘉兰,就是害怕一个大院的人会故意护着她。 没想到这一打听,还真被他打听出点儿名堂来。 这大妈说的和陆嘉兰说的完全相反,让他刚刚被陆嘉兰打消的疑虑又再次冒了出来。 “照这么说,这亲闺女可真不是个东西!”周思成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可有一点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放着好好的s长儿子不嫁,非要嫁给一个破落户呢?” “嗐,这你就不懂了。有些东西啊可不能只看表面,那姓孟的是咱们院出了名的暴脾气,听说动不动就揍人呢!”秦婶儿四处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道, “至于姓许这家,别看现在败落了,以前可是咱们四九城鼎鼎有名的人物。俗话说烂船还有三千钉呢,你怎么知道人家家底儿厚不厚实?更何况现在政策变了,听说做生意的来钱可快了......” 周思成去过鹏城,对这方面还是有些见地的。 他心里对秦婶儿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还想再跟她多打听一些,秦婶儿却借口天快黑了,得回去给大孙子做饭就匆匆离开了。 目送着秦婶儿远去的背影,周思成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他随便找了个小饭店吃了两口,就准备抄近道去医院门口堵陆嘉兰了。 月亮不知何时钻入了云层。 周思成刚走到医院附近的那条小胡同,就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回头张望了一下,四周黑漆漆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周思成正在狐疑,一条麻袋就从背后将他套了个结结实实。 第147章 把他的腿给我打折了 周思成拼命地挣扎,对方却上来就朝他的要害部位狠狠踢了几脚。 这几脚极富技巧,痛得他冷汗直冒很快就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别打了,这条巷子随时都有人来往不太安全,先把他拖走再说。” 说话的人嗓子里像是含了什么东西,又刻意压低了声线,听起来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拿麻绳将他五花大绑了起来。 紧接着,另一个男声说道:“你们给我绑紧点,要是把人放跑了耽搁了明天的大事,对方肯定会和咱们算账的!” 明天的大事...... 除了陆嘉兰的酒席,明天还能有什么和他相关的大事? 这个奸诈又该死的女人,果然是时刻防备着他的! 周思成心里生出一种被人愚弄和欺骗的羞辱感,他眼底阴沉,有杀意一闪而过。 “动作快点儿,那边好像有人来了......” 一听这话,周思成顿时来了精神。他顾不得浑身钻心的疼痛,扯开嗓子喊道:“来人啊,救命......” “啊”字还未说完,有什么重物就狠狠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周思成痛得眼冒金星,整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昏厥之中。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有人在说,“妈的,大意了!” 有人又朝他肚子上狠狠踢了一下,“老大,干脆在这里把他给做了吧?” “赶紧跑,来不及了!你他妈想害老子进去吗?” 有嘈杂的脚步声急匆匆远去,很快又有脚步声朝他走了过来。 耳畔轰鸣作响,周思成听到一道听得不太真切的声音乍然响起,“哥,快看,这里有个人......” “别管闲事,最近这地方不太平,回头别把咱们牵扯进去了。” “可我们老师说......” “行了,成天就知道拿你们老师来压我!先说好,我可以帮他把绳子解开,其余的就别多想了。你别忘了你上次闯的祸还没过去多久呢!” 周思成感觉自己身上的麻绳被人解开了,他费力地睁开眼,想要求对方把自己送到医院。 可黑漆漆的麻袋挡住了他的视线,嗓子眼里也像塞了块石头,让他只能发出几不可闻的吱呜声。 “走吧,他醒了。” 脚步声又再次远了,周思成绝望地闭上了眼,心里的恨意在这一刻到达了极点! 陆嘉兰这个臭娘们,这笔账他迟早会连本带利向她讨回来! 刚从医院出来的陆嘉兰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被人给算计了。 她下意识地在医院门口张望了一下,却并未发现周思成的身影。 陆嘉兰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想想周思成多疑的性格,她心里又涌起了一阵莫名的不安。 不行,她无论如何也要先稳住周思成再说。 陆嘉兰随便买了一袋大肉包子当夜宵,转身去了周思成入住的招待所。 可她敲了好久的门,都快把服务员给引来了,却依旧不见周思成的身影。 心中的不安在这一刻被放大到了极点,陆嘉兰不再迟疑,匆匆离开招待所,朝着军区大院相反的方向而去。 。 陆嘉兰是被噩梦给惊醒的。 她靠在床头喘了会儿粗气,又换下了被冷汗打湿的背心,这才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走出了房间。 江秀芝提着一袋苹果从屋外走了进来,一见她就皱眉道:“你怎么现在才起来,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儿客人就该到了。敬民呢,说好了让他早点儿过来帮忙的,他怎么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陆嘉兰这才想起,昨天她和许敬明是不欢而散的。 不过她也不在意。 反正证儿都扯了,以许敬明那怂胆,就算再不乐意他今天也会乖乖过来的。 “妈,我奶她......” “我刚去瞧了,感觉不是太好。”江秀芝脸色难看,“我都跟医生那边打点了,但愿她能熬过今天再......要不然,可就真是晦气了!” 江秀芝话音刚落,就看到自家大儿媳妇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神色淡淡地同她打了个招呼。 自打上次在孟家“背锅”之后,姚佩雅和陆振华闹了好久的脾气,最后还是陆振华伏低做小,才将人给哄了回来。 人是回来了,可姚佩雅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天阴阳怪气的,连她这个婆婆都不放在眼里了。 江秀芝有苦难言,却又不好在这种大好的日子跟她一般计较,只能给陆嘉兰使了个眼色,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 陆嘉兰回屋把自己收拾干净,又抹了雪花膏和口红,拿粉遮了遮自己眼睑下明显的黑眼圈。 见镜子里的人多了几分精气神,她这才在脸上堆叠起乖巧的笑容,转身下了楼。 小红楼前面的那片坝子上已经摆放了好几张八仙桌,两张桌子上堆放了碗碟和各种采买好的蔬菜肉类,剩下的几张桌子上摆放了茶碗和瓜子花生水果糖。 请的帮厨昨天就来了,正在临时灶台上忙活着。 陆嘉兰随便找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就看到许敬明站在几米外温温柔柔地喊自己的名字。 他脸上已经不见了昨天的怒意,依旧是那副斯斯文文又彬彬有礼的模样。 在他身后,许父许母脸上堆叠着谄媚的笑容,逢人就点头哈腰的把姿态放得极低。 果然跟她想的一模一样。 许敬明这个怂货,是不敢拿他们的婚事开玩笑的! 不知为何,陆嘉兰觉得没劲儿极了。 莫名地她脑海里就闪过了孟淮安那张冷峻帅气,极具男子气概的脸庞。 她心里空落落的,面上却不动声色地上前,挽住了许敬明的手,又恭恭敬敬地同许父许母打了招呼。 陆家虽然是嫁女,可因为江秀芝想要弥补女儿,今天还是跟娶媳妇儿一般,把亲朋好友都叫来了。 许母虽然暗自腹诽,又心疼回去还得摆上两桌,可毕竟身份差距在这里,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 很快,陆家的亲朋好友就来得差不多了。 陆嘉兰带着许敬明给各个长辈亲戚打招呼,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中午十一点,孟家大家长孟青山终于带着一双儿女和陆蓁讪讪来迟。 见状,陆敬源赶忙将亲家丢在了身后,自己热情地迎了上去。 没看到孟淮安的影子,陆嘉兰有些莫名的失落。她刚想凑到孟青山跟前,就听到姚佩雅在楼上喊她接电话。 陆嘉兰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她急匆匆上了楼,就听到电话那端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陆妹子,果然不出你所料,那姓周的这会儿正在军区大院附近徘徊,想要混进去呢!” 陆嘉兰面色一沉,压低声音冷冷地说:“想办法帮我把他弄走。要是他敢不听话,就把他的腿给我打折了!” 第148章 陆嘉兰被算计了(1) 陆嘉兰刚放下电话,就看到姚佩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瞥见她唇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陆嘉兰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 最近姚佩雅对她再不像从前那样好了,万一被她听到了,她不敢保证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大嫂,客人都来了,你怎么还不下去啊?”陆嘉兰冲她讨好地笑了笑。 “不了。”姚佩雅拿起一个苹果转身进了厨房,“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就不去出这个风头了。” 见她举止如常,依旧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陆嘉兰反而放下心来。 她刚想下楼,又蓦地想起今天陆蓁身上穿的那一身儿衣服。 粉樱色的羊毛衫配米色的半截羊绒裙,外面还套了一件乳白色的呢子大衣。 这一身让陆蓁像个着娇养着长大的名门闺秀,反观她,明明是精心准备的嫁衣,却被她衬得像个村姑一般。 陆嘉兰悄悄走到走廊上,低头扫了一眼楼下的人群,果然看到陆蓁被人众星拱月般地围在了中央,周围全是恭维和讨好她的声音。 许敬明的眼睛更是长了钩子一般,恨不得粘在陆蓁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他的新娘呢! 陆嘉兰心里恨得牙痒痒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仗着孟青山是这里职位最高的吗? 要不然谁会搭理她这个血缘卑贱、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啊! “啧,再这么下去,你的风头都要被她全抢光了!”姚佩雅啃着苹果走到了她身边,满是讥讽地看了她一眼,“陆嘉兰,你甘心吗?” 陆嘉兰当然不甘心,可事到如今她有什么办法? “大嫂,你帮帮我。”姚佩雅家境好,又是文工团的,平日里她的衣服都是京市最时髦的。 只要她肯帮她一把,她一定能压陆蓁一头的! “你现在才跟我说,我能帮上你什么?”姚佩雅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陆嘉兰扯了扯自己身上崭新的红色棉衣,有些局促地说道:“我记得你有件红色的呢子大衣,能借我穿有一下吗?” 这事都怨她妈! 非说结婚当天要穿大红色才够喜庆。 为了图个吉利和好彩头,她跑遍了整个京市都没找到红色呢子大衣。 等她回过神来,羊城服装厂和百货大楼联手办的服装展销会已经结束了,她再想买件其他色的呢子大衣都买不到了。 如今这身红色棉衣看着虽然喜庆,可被陆蓁那么一衬,却土得掉渣。 姚佩雅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不太好吧,我那红色的呢子大衣虽然看着新,但毕竟是穿过一回的了......” “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呢?”陆嘉兰心里的虚荣心已经到达了极点,她迫不及待地打断她,扯着她的衣袖撒娇道,“好大嫂,你就帮我这一回吧。” “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姚佩雅垂眸掩住眼底的讥诮,假装迟疑地说道,“妈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万一她忌讳这个......” 陆嘉兰:“没事,妈那边我来担着!” “这可是你说的。”姚佩雅一副拿她没有办法的模样,“东西在衣柜里,你自己去拿吧。不过这大衣是我哥从香江给我带回来的礼物,你可别给我弄坏了。” 正红色的呢子大衣剪裁流畅,设计新潮。就算跟陆蓁身上的那件比,也绝对不相上下。 陆嘉兰迫不及待换上它,果然觉得自己就跟鸟枪换炮似的,那村里村气的感觉一下子就不见了。 她在里面套了件正红色的高领毛衣,又补了点口红,这才踩着红色的高跟鞋下了楼。 “兰兰。”听到脚步声,许敬明回过头来,眼底明显愣了愣。 见自己把他迷得神魂颠倒,陆嘉兰忍不住为自己点了个赞。 她挽着许敬明的手大步朝陆蓁走去,四目相对的瞬间,陆蓁脸上笑容一滞,眼底闪过一抹古怪的神色。 见自己把她给镇住了,陆嘉兰越发得意起来,“姐,我姐夫今天怎么也不陪你来?” 陆蓁抽了抽唇角,“他出任务去了,不在家。” “姐夫这事业心也太重了吧!早不出任务晚不出任务,偏偏这时候出任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 陆嘉兰先是欲言又止,而后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家敬民虽然不比姐夫有出息,但不论我走到哪儿他都跟着我。” 陆嘉兰脸上带着笑,但话里话外却全都在暗示孟淮安是因为不待见陆蓁才故意躲开的。 “从当军嫂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有这个觉悟了。”陆蓁落落大方地笑道,“军人们保家卫国、出生入死。难道我们当军嫂的还要为了点儿女私情拖他们后腿不成?” “说得好!”在场的绝大部分都是军人军嫂,闻言不约而同地给陆蓁鼓掌喝彩,“陆蓁虽是女同志,可这格局心胸却丝毫不输给男同志。” 陆嘉兰没想到自己落井下石不成,竟为陆蓁做了嫁衣,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就在这时,秦婶儿突然附在孟双星耳畔飞快地说了几句什么。 本来正气鼓鼓为陆蓁鸣不平的小姑娘顿时眼前一亮,扬声说道:“兰兰姐,有些事不能光看表面的。我哥虽然人不在,但心却全都在我嫂子身上。打我嫂子嫁过来的第一天开始,他的私房钱都归我嫂子管了。” 孟双星扯着陆蓁的手腕,故意露出她手上的“梅花表”和翡翠镯子, “我嫂子身上穿的、戴的,他就没有一样不上心的。这次出任务之前,还交代我和阳阳要照顾好嫂子。这些,可不比那些只会嘴上说说却不付出实际行动的男人强多了吗?” 说着,孟双星的目光落到了陆嘉兰那身红色的呢子大衣身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不过许大哥应该不是这种人。兰兰姐,我瞧着你这呢子大衣挺漂亮的,应该也是许大哥给你买的吧?能告诉我你在哪儿买的吗?回头我让我哥也给我嫂子买一件。” 众人被她的话吸引,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陆嘉兰身上。 陆敬源和江秀芝原本在陪孟青山和姚佩雅的父母说话,闻言也回头朝自家女儿身上扫了一眼。 下一秒,两人飞快对视一眼,纷纷变了脸色。 第149章 陆嘉兰被算计了(2)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虽然大家已经竭力地压抑着自己眼中吃瓜的兴奋,但陆嘉兰依然从那充满了惊愕、探寻、鄙夷和不屑的眼神里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这呢子大衣,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啊?” 能不眼熟吗? 这可是当初姚佩雅和陆振华结婚当天的婚服。 在场的全是陆家的亲朋好友,几乎全都来参加过当初那场婚礼,也知道这件呢子大衣是姚家嫌弃陆家怠慢了自家女儿,特意托人从香江带回来,打脸陆家的! 当时这事儿虽然没闹大,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后来姚佩雅为了顾及自家男人的面子,就直接把这件呢子大衣压箱底了。 谁知有一回陆嘉兰上他们屋拿东西,无意中发现了这大衣,便悄悄惦记上了。 “兰兰,你过来一下。”江秀芝脸上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火辣辣地痛。 当初那种被人羞辱的耻辱又再次翻涌上心头,让她又气又恼又恨! 她怎么养出个眼皮子这么浅的女儿? 这些日子,但凡她看上的,哪怕违逆了自家男人的意思,她也想方设法地满足了她。 可这个鼠目寸光的蠢东西,竟然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来! 这事儿要换作是陆蓁,她就算不知情,也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不知为何,江秀芝心里突然生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后悔。 后悔之后她又有些恼怒。 都怪香山市的那对穷夫妻,要不是他们,她的女儿怎么会被养歪了? “妈......”陆嘉兰忐忑不安地走到江秀芝身边。 就这么短短几步路,她就从无数嘲讽的目光里嗅到了蛛丝马迹—— 她这是被姚佩雅给算计了! 虽然不知道这呢子大衣到底有什么问题,可光看自家父母那强挤出来的笑容,陆嘉兰就知道自己这是闯祸了。 “哟,我瞧着兰兰这件呢子大衣怎么跟我家老大当初从香江托人带回的那件差不多啊?” 姚佩雅的母亲本就不满意这桩婚事,当初要不是姚佩雅铁了心喜欢陆振华,她怎么会把自家宝贝女儿嫁给陆家? 前阵子又得知自家女儿受了委屈,她心里更是忿忿不平。 此刻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姚母怎么能不狠狠踩上一脚! 她将目光投向了许母,拉着她的手语带双关地笑道:“我一瞧就知道你们家是个疼爱儿媳妇的,不像有些人,把女儿当宝把儿媳当根草。就说这呢子大衣吧,不花一两个月的工资买不到吧?” 许母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一头雾水。 她被恭维得有些找不到北,想要打肿脸充胖子,但好歹还有几分理智残存。 “嗐,媳妇儿也是自家闺女,当然得疼。”许母道,“不过这呢子大衣不是我家买的,是秀芝心疼兰兰,专程给她买的。” 许母当初没参加过陆振华的婚礼,一马屁拍在了马蹄上。 江秀芝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黑沉如水,她强忍着怒气,咬牙切齿地扫了一眼姚母,警告道, “亲家放心,佩雅还要为我们陆家生儿育女呢,我不把她当亲闺女疼又把谁当亲闺女疼呢?” 言下之意,你女儿这辈子注定是我陆家的人了,你最好得饶人处且饶人,要不然以后吃亏的还是你女儿! 姚母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她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女儿,已经到嘴的话到底又咽了下去。 江秀芝这才松了一口气,端起茶杯皮笑肉不笑地塞到了自家女儿手上,“兰兰,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该给你公公婆婆他们敬杯茶。” 陆嘉兰还没回过神来,江秀芝手上的茶杯已经滑落而出,飞溅了她一身。 滚烫的茶水让陆嘉兰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直觉自己手上烫起了水泡,正要查看,江秀芝却拽着她的手,不管不顾地说道, “瞧我这笨手笨脚的,竟然把你衣服给弄湿了!兰兰,跟我上楼换件衣服。” 陆嘉兰似乎明白了什么,也顾不得疼痛,连忙跟着她去了。 等走到没人的楼梯上,江秀芝一直强撑的笑容就垮下去了。 她抬手想扇陆嘉兰的耳光,却又顾忌着宾客众多,只能照着她身上肉多的地方狠狠掐了几下。 “蠢货,回头我再和你算账!” 两人上去时,姚佩雅正坐在客厅里慢条斯理地嗑瓜子。 陆嘉兰正想和她理论,电话铃声突然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姚佩雅抢先接起了电话,然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看了陆嘉兰一眼,这才笑眯眯地说道:“打错了,这里没这个人。” 陆嘉兰面色微变,正要说话,姚佩雅已经“啪”地一下挂断了电话。 陆嘉兰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江秀芝已经推着她朝房间里走去,“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衣服给我换了下来招呼客人。” 说罢,江秀芝狠狠剜了姚佩雅一眼,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陆嘉兰脱掉衣服,果然看到自己手上被烫红了一大片,还起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水泡。 她心里默默地记下了这笔账,也顾不上擦药,就匆忙换上红色棉衣下了楼。 见她换了衣服,方才那种诡异的目光不仅没有丝毫收敛,大家反而笑得越发意味深长。 陆嘉兰心里像吃了半截苍蝇,说不出的腻味。 她惦记着方才那通来路不明的电话,却无能为力,只能强撑着笑脸和众人周旋。 倒是陆蓁,心安理得地坐在人群中央,享受着孟家龙凤胎的殷勤小意。 “嫂子,这糖虽然没我哥买的好吃,倒也马马虎虎的,你多吃两个。” “嫂子,吃苹果吗?我帮你削。” 两小只仗着童言无忌,一边挖苦人一边对陆蓁大献殷勤。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见孟青山不阻止,哪会看不出端倪,“你家两个小的和蓁蓁这孩子相处得倒是不错。” “蓁蓁聪明又善良,我们全家都喜欢她!”孟青山不无得意地说道, “这阵子我媳妇儿住院,我们干脆当了甩手掌柜,让蓁蓁替我们管家。她不仅不嫌累,还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这话不只反驳了之前陆嘉兰暗示孟淮安不待见陆蓁的话,还明目张胆地为陆蓁撑了腰。 毕竟这年头大家手头都不宽裕,恨不得一个子掰成两半花。 除非满意得不得了,哪有新媳妇儿一进门就当家做主的?! 见状,众人哪里还不明白—— 这孟青山压根就不在乎陆蓁是个什么出身来历,哪怕她没有后台,光是她这个人就够让孟家满意的了。 再对比一下这陆家正牌千金刚才出的洋相,顿时高下立见。 “那你们家淮安可是有福气了!” “那是。”孟青山满意地看了陆蓁一眼,真心诚意地说道,“我们家淮安是上辈子积了大德,才会娶到蓁蓁这样的好媳妇儿!” 这一句句的诛心之言,听得陆嘉兰脸都黑了。 她刚想转移话题,突然听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兰兰,真的是你啊......爸妈终于找到你了!” 第150章 养父母找上门来 喧闹的人群因为这道声音而定格,诱人的饭菜香在这一瞬间仿佛也失去了吸引力。 吃瓜群众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不约而同朝人群外那对狼狈又局促的中年夫妻看去。 夫妻俩在众多的视线中瞬间露了怯,紧张地扯了扯自己已经浆洗得有些发白的棉衣。 两人一身风尘,脚下放着两个硕大的编织袋,手里的红色尼龙袋里还装着饭盒、水杯、一个啃了一半的窝窝头和咸菜瓶。 衣服虽然还算整洁,但由上面的补丁却不难看出他们的拮据与穷困。 “兰兰.......”苏月琴眼眶中的泪水在看清陆嘉兰的瞬间迅速聚集,她下意识地上前两步,又在看到陆嘉兰阴沉不定的神色后蓦地停顿了下来,“你让爸妈找得好苦啊!” 江秀芝第一个回过神来。 虽然已经隔了许多年未见,她依旧从这对夫妻被岁月侵蚀过的眉眼中寻到了当年的影子。 “你们来做什么?”江秀芝皱眉道,“你们把兰兰害得还不够惨吗,怎么还有脸来找她?” 苏月琴几乎粘在陆嘉兰身上的目光这才收了回来。 她偏头看向江秀芝,那张带了些病态却依旧温柔精致的眉眼里瞬间闪过错愕之色,“江......江大姐,怎么是你?” “你少在我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阵子陆家接二连三的变故早已让江秀芝近乎崩溃,今天陆嘉兰出的洋相更是丢尽了她的脸面。 江秀芝紧绷的那根弦在看到苏月琴夫妇后“啪”地断成了两截。 她甚至忘了这是自家女儿的婚礼,心中无处宣泄的怒火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瞬间爆发出来。 “姓苏的,我还没来找你算账,你怎么敢主动找上门来?” 苏月琴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嘴唇几次翕动,半响才呐呐道:“江大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我来找我女儿兰兰......” “到了现在你还敢撒谎!”见她还在装疯卖傻,江秀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一把拽住陆嘉兰的手腕,厉色道, “本来我不想跟你一般计较,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走,兰兰,跟妈报警去。我一定要让他们绳之以法才行。” 江秀芝力道极大,掐得陆嘉兰手上的水泡钻心地疼痛。 陆嘉兰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残存的理智终于在这一刻归位。 报警? 不行,不能报警。 她撒的那些谎经不起调查,只要公安同志去香山走一趟,所有的谎言都会不攻自破。 陆嘉兰一面懊恼自己当初不该因为想要打压陆蓁而撒谎,一面恨她妈小题大做。 慌乱间,她甚至顾不得思考远在千里之外的养父母为什么能够找到军区大院来,只匆忙朝江秀芝使了个眼色,哀求道, “妈,今天是我和敬民哥大喜的日子,有什么话等下来再说好不好?而且不管怎么说,她们好歹养了我十八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江秀芝从女儿慌乱的神情中窥到了蛛丝马迹。 她面色刹那间变了几变,脸上愤怒的潮红很快退去,变成了惊疑不定的煞白。 陆嘉兰顾不得理会自家亲妈的感受。 她快步上前拉住苏月琴的手,小声含糊地喊了句“妈”,飞快道:“你们远道而来一定累坏了,先上楼去洗漱一下换身干净衣服。有什么误会等下来咱们再慢慢聊好不好?” 当务之急,她得先把这对讨厌鬼给弄走。 只要挨过了今天,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好歹是陆家的亲生女儿,就算知道她撒谎了,他们也会帮她隐瞒,甚至帮她圆谎。 顶多就是挨几句骂而已,又不会掉层皮! 可这件事如果被其他人知道,那就不一样了。 且不说还有对她虎视眈眈的陆蓁,光是今天这些宾客,就足以让她身败名裂! “兰兰,你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苏月琴抬手抚上陆嘉兰的脸颊,眼底全是关切之色,“你为什么要不辞而.......” “妈!”陆嘉兰一口打断她,压低声音哀求道,“我下来再和你解释好不好?” 苏月琴似乎明白了什么,抚着她脸颊的手顿时僵了僵。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可还没等夫妻俩做出任何反应,姚佩雅已经踩着高跟鞋走到了众人面前。 “兰兰,你这就不厚道了!这两位虽说是你的养父母,但他们更是蓁蓁的亲生父母。你这么着急弄走他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想让人家骨肉相认呢。” 陆嘉兰做梦也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自己的好事。 她冷冷地扫了一眼姚佩雅,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脸上却委屈巴巴地笑道:“大嫂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心疼他们而已......” 可已经没人肯听她的解释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看向了陆蓁。 “蓁蓁,原来这就是你的亲生父母吗?” 陆蓁像尊美丽的白玉雕像,安静地站在人群中央,一张脸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陆嘉兰这才意识到,从苏月琴夫妇出现开始,陆蓁似乎就平静得有些反常。 她觉得这事有些莫名的诡异,可还没来得及琢磨清楚,苏月琴已经打断了她的思路。 “兰兰,你大嫂这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苏月琴目光深深地扫了一眼陆蓁,又飞快地收回视线, “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怎么突然就变成养父母了?还有......这位蓁蓁姑娘,怎么就变成我们的女儿了?” “怎么,到了现在二位还在演戏呢?当初兰兰回来认亲时可全都跟我们说清楚了,当年你们为了让亲生女儿享受荣华富贵,故意抱错孩子,现在跑到这里来装什么大尾巴狼?” 姚佩雅脸上带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愤怒,故作不平地说道, “兰兰,不是嫂子说你,你也太宅心仁厚了!就他们这样的,跟人贩子没什么两样了。妈说得对,就该让公安同志把他们抓去坐牢,才能解了咱们家这么多年的心头之恨!” “大嫂,得饶人处且饶人!”陆嘉兰紧咬了牙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都是一家人,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第151章 陆嘉兰买凶杀人? 姚佩雅还想说什么,江秀芝已经飞快地给自家长子使了个眼色。 陆振华瞬间会意,他大步上前揽住了姚佩雅的肩膀,温声道:“佩雅,我知道你心疼兰兰。可今天不是说事情的好时候,咱俩先送伯父伯母上去洗漱好不好?” 男人眼底的哀求之色溢于言表,姚佩雅神情讥诮地扯了扯唇角,但到嘴的话却到底咽了回去。 陆嘉兰连忙伸手去扯苏月琴,“妈,咱们走吧。” “不急,还是先把话说清楚再走吧。”苏月琴站在原地没动,脸上温柔的神色却逐渐冷了下来, “兰兰,我和你爸一辈子清清白白做人,不是拿给别人平白无故泼脏水的。人贩子这个罪名太重,我和你爸担不起!” 苏月琴对她一向温柔,别说打骂,就连重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陆嘉兰从未见过她如此执拗的模样,闻言顿时有些慌了心神。 她强压着心里的怒火,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妈,你是不是非要搞砸我的婚礼才肯善罢甘休?” 苏月琴失望地看向她,眼底的最后一丝光亮也迅速黯淡了下去。 “兰兰,你是怎么跟你妈说话的呢?自打你不告而别那天开始,她就日夜难安,吃不下睡不着,还因此病倒了。” 陆云峰上前两步,将摇摇欲坠的妻子揽入怀中,用他高大的身躯铸成了一道庇护墙,替她挡住了飘摇的风雨。 “为了找你,我和你妈散尽家财。我们不求你感激,只求对得起这么多年的骨肉情份。可我和你妈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精心疼爱了十八年的女儿竟然变成了个白眼狼!” 看着面前这对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夫妻,陆嘉兰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事已至此,她也知道今天的事情恐怕是不能善罢甘休了。 陆嘉兰索性将心一横,冷冷道:“本来念着养育之恩,我是不想把事情做绝的。既然你们咄咄逼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大哥,这两人私闯军区大院,你还不让警卫员把他们弄走。” 陆振华飞快地看了一眼陆敬源,见他朝自己点了点头,他这才转身飞奔而去。 没有人替苏月琴夫妇说话,就连陆蓁都沉默地看着他们,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嫂子,你没事吧?” 孟双星从她因为过于用力而青筋暴绽的手背看出了一丝端倪,她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却被她身上冰凉的温度给吓了一跳。 “我没事。”才刚一开口,陆蓁嘶哑的声音就泄了出来。 孟青山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对小儿子抬了抬下巴,“阳阳,去给你嫂子端张椅子来。” 孟双阳替她端来了椅子,陆蓁却并没有落座。 “蓁蓁,不要怕!凡事都有爸给你做主。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家里都支持你。”孟青山叹了口气,低声道,“也许他们只是被蒙在鼓里,就算......最低限度,你还有我们呢!” 陆蓁抬眸看了一眼一直不肯把目光分给自己的苏月琴夫妇,半晌才艰难地勾了勾唇角,“谢谢爸,我知道的。” 警卫员来得很快,“两位同志,有人举、报你们在这里闹事,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同志,我们没有闹事,只是来寻找自己的女儿。” 陆云峰挡在了妻子面前,从口袋里摸出介绍信和一摞盖了公章的证明材料,不卑不亢地说道, “这些是我们香山市居委会、公安局替我们开的证明材料,这是我女儿的出生证明......” 有好事者围上前去,吹了一声口哨,“哟,这准备得可还真是够齐全的。” 孟青山上前接过那些资料匆匆翻看了一遍,皱眉道:“这么说你们之前确实不知道两家的孩子被对掉了?” “之前确实不知道。”陆云峰的目光飞快从陆嘉兰身上挪到了陆蓁身上,坚毅俊朗的脸上露出点嘲讽之色,“但现在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依我看这就是场误会。”陆敬源终于坐不住了,上前拍了拍陆云峰的肩膀,笑道, “陆云峰同志,你还记得我吧?咱们当年在香山市医院见过一面的。这样,你们先上楼把行李放下,再坐下来吃杯兰兰的喜酒。等过了今天,我再把这件事给你解释清楚。” 说着,他又冲陆蓁招了招手,“蓁丫头,你不是一直惦记你的亲生父母吗?还不赶快过来见见他们。” 陆蓁站在原地没动,她没什么情绪地勾了勾唇角,“不急,我可以等你们把事情掰扯完再说。” 陆敬源尴尬地笑了笑,又像是浑不在意般将目标转向了孟青山,“对了云峰,忘了跟你介绍了,这是孟s长,是蓁蓁的公公。” “不用等明天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陆云峰眉眼里的局促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坚毅与淡然。 他压根儿不为陆敬源的“组合拳”所动,只飞快地朝孟青山点了点头,便迅速将目光投向了陆嘉兰。 “兰兰,这些年我和......你苏姨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对你爸妈说谎?为什么要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呢?” 陆嘉兰从他锐利且冷漠的眉眼里看出一些端倪。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云峰夫妇之所以会出现在她的婚礼现场,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偶然,而是蓄谋已久的精心策划。 “兰兰,听说你是因为我们虐待你、要把你嫁给地痞流氓换取高价彩礼才逃跑的?”苏月琴靠在丈夫怀里,目光越过人群悄悄瞥了一眼陆蓁, “这次来得急,关于这一点我们倒是没有什么证据。要是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再回香山一趟,请左邻右舍来替我们作证。” “谁说没有证据的?”陆云峰温柔地看了一眼妻子,“你忘了我们这次是怎么得知兰兰下落的吗?” “我倒是把他给忘了。”苏月琴“哦”了一声,轻笑道,“对了兰兰,我忘了告诉你了,你背着我们在香山市谈的那个对象,叫什么来着?周思成对吧?他也来京市找你了。” “你们血口喷人!”陆嘉兰脸上的血色刹那间退了个干干净净,她迅速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逼出几滴眼泪来, “爸、妈,我知道你们恨我回来抢走了蓁蓁的位置。可我没想着和姐姐抢,我只是想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而已,你们怎么能这样污蔑我呢?” 她话音刚落,就见几个穿着制服的公安朝众人匆匆走了过来, “陆嘉兰,有人举、报你买凶杀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第152章 这个婚,我们不结了! 陆蓁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老熟人傅向东。 “陆嘉兰,有人举丶报你买凶杀人,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到派出所协助调查。” 人群“哄”地一下炸开了锅。 买凶杀人? 这个罪名也太离谱了吧! 江秀芝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同志,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女儿连只鸡都不敢杀,又怎么敢杀人呢?” “这位同志,你是在质疑我们的办事能力吗?”傅向东悄悄扫了一眼陆蓁,又迅速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说道,“对方指认的就是你女儿陆嘉兰,不会有错的。” 江秀芝还想说什么,陆敬源抬手制止了她,面色铁青地问道:“公安同志,我能问问是谁指控我女儿买凶杀人的吗?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指控你女儿的是一个叫周思成的年轻男人。”傅向东道, “是不是误会我不知道,但方才在军区大院外面,我们巡逻公安的同志确实逮到了几个小混混对周思成痛下毒手。这几个小混混已经交代了,说他们是受了陆嘉兰的指使,才会对周思成动手的。” 人群中不知是谁冒了一句,“周思成?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啊......” “你傻啊,这周思成不就是陆嘉兰在香山那个前对象吗!” 如果说方才大家对苏月琴的话还半信半疑的话,那么此刻众人看许敬明的目光已经充满了同情。 啧啧,还以为许敬明捡了只金凤凰,谁知道这头顶都成青青草原了。 此刻正是中午吃饭时分,围观的人群迅速聚集。 嘈杂的议论声不绝于耳,但最让许敬明受不了,还是众人充满了同情与可怜的目光。 许敬明握紧了拳头,“陆嘉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是被人冤枉的!” 回想起方才那个被姚佩雅强行挂断的电话,陆嘉兰的一颗心像是跌入了无尽的深渊,怎么落也落不到底。 林二狗这个只会偷鸡摸狗,成不了气候的废物。 让他办点事他就没有办好过一次,每次都被他给搞砸了! “同志,我怀疑有人故意陷害我。”陆嘉兰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苏月琴夫妇,“还请你们认真调查,还我一个清白。” 陆嘉兰一边往苏月琴夫妻身上泼脏水,一边在心里迅速盘算着—— 哪怕这群混混被逮到了,她也不能承认这件事。 要是承认了,她这辈子就全完了! 反正都是死,她不如赌一赌林二狗对她的忠诚。 她一直都是跟林二狗单线联系,从未与其他混混接触过。 只要林二狗不供出她,那她就还有翻身的余地! 至于林二狗么......陆嘉兰对他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她和林二狗虽然认识不久,但她知道,林二狗对她是一见钟情。 他们俩相识于来京市的火车上,那时候林二狗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又对她大献殷勤。 她以为他是个人物,便和他搭讪了起来。 直到无意中撞见林二狗对车上的一个有钱人下手,她才知道他竟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扒手”。 原本她应该马上和他划清界线的,谁知鬼使神差的,她不仅没有揭穿他,反而还帮他打了掩护,避免了他的牢狱之灾。 打那以后林二狗不仅对她感恩戴德,还发誓以后任她差遣,所以到了京市后她才和他保持了联系。 傅向东:“是不是冤枉的,你跟我们走一趟就知道了。” “公安同志,你看今天是我女儿的好日子,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吗?”陆敬源朝傅向东递了支烟,笑道, “我们就这大院里土生土长的人,知根知底的,绝对跑不了了。你就卖我个面子,等过了今天,我保证让我女儿好好配合你们的调查。” 只要不让人把陆嘉兰当场带走,他就还有疏通的余地,这件事就还有逆风翻盘的机会。 可人一旦从婚礼现场带走,那甭管他女儿有没有买凶杀人,以后谣言都会满天飞。 光是唾沫星子,都可以把他们陆家人给淹死了! 傅向东没接他的烟,“陆同志,不是我不卖你面子,但这不合规矩。” 陆敬源还想说话,孟青山突然开口说道:“敬源啊,你我都是老同志了,更应该体谅这些小同志的难处嘛。要不然传出去,知道你说你心疼闺女,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岂不是坏了我们大院的名声?” 这顶冠冕堂皇的大帽子扣下来,瞬间把陆敬源噎得哑口无言。 他眉棱骨不易觉察地动了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瞧我,光顾着心疼闺女,竟忘了这一茬。还是孟s长你想得周到。” “这样,让兰兰先去配合公安同志的调查。至于酒席嘛,可以延迟一下,等兰兰回来再开席也不迟。” 孟青山看了一眼傅向东,笑道,“小同志,还麻烦你们录口供的速度稍微快点,你看成吗?” 傅向东:“放心,耽误不了多久的。” “爸,我不去!他们没有真凭实据,就光凭别人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凭什么带我走?” 陆嘉兰扯着陆敬源的衣袖,嚎啕大哭起来,“要是坏了我的名声,让我嫁不出去,你们赔得起吗?” 陆敬源心中一动,立马朝许母使了个眼色。 许母原本正冷眼旁观着事态的发展,见状连忙拿出撒泼耍赖的架势,也跟着嚷了起来。 “对啊,新婚当天你们把我媳妇儿带走,这传出去还让她怎么做人?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也就算了,万一是假的呢?小同志,你担得起吗?”许母大步走到傅向东面前,咄咄逼人地质问道, “姑娘家的名声有多重要你们不会不知道吧?今儿你把她带走了,明儿就会谣言满天飞。公安同志,谣言可以杀人,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媳妇儿吗?” 傅向东皱了皱眉头,沉声道:“这位女同志,你别胡搅蛮缠的!” “我不管,我们许家清清白白,坏了名声的媳妇儿我们可不敢要!”许母索性坐到地上打滚耍赖起来,“你们要是敢把她带走,今天这个婚我们就不结了!” 见状,傅向东顿时犯了难。 见他投鼠忌器,许母越发得意,她一边抱住傅向东大腿,一边大声嚷嚷道:“公安要逼死人了,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啊?” 正当傅向东束手无策之际,一直沉默的陆蓁突然开了口,“陆嘉兰,你口口声声说公安同志冤枉你。那么我问你,你敢发誓你不认识周思成吗?” 第153章 你们一家子都是吸血鬼 这句近乎刁钻的问话几乎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陆嘉兰充满怨毒的目光如有实质,似要将陆蓁穿透。 陆蓁平静的目光下藏着能够洞穿一切的犀利,让陆嘉兰几乎无所遁形,“别想着撒谎。你知道的,周思成此刻就在京市,和你对质不过分分钟的事。” 被她这么一提点,傅向东顿时回过神来。 他扭头对自家同事说道:“小周,你去医院看看,等周思成伤口包扎好了就把他带过来。” 陆蓁弯腰看向陆嘉兰,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样,是去派出所做笔录还是在这里当众接受调查,你总得选一个吧?” 此刻的陆蓁就像踌躇满志的猎手,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微笑,让陆嘉兰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张别人精心编织的巨网。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周思成和苏月琴相继来到京市,绝非一个巧合!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是被她忽略了的。 不知为何,陆嘉兰脑子里鬼使神差地闪过自己当初塞给陆蓁的那张纸条。 她惊疑不定地看向陆蓁,面色刹那间变了几变。 难道这一切都是陆蓁在背后搞鬼? 她不仅巧妙地避开了她挖的坑,还利用她给的地址狠狠地坑了自己一把? 虽然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可思议,可除了陆蓁,她找不到第二个可疑的人选。 一想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竟是自己,陆嘉兰就追悔莫及。 “看来这件事让你很难回答啊......”见她沉默,陆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一句不认识,对你来说就这么难吗?” 众人心领神会,迅速对视了一眼。 “你闭嘴!”江秀芝面色铁青地瞪了陆蓁一眼,“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孟青山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一直倚在丈夫怀里的苏月琴已经护犊子地说道:“那你呢,又有什么资格教训她?江大姐,你别忘了蓁蓁已经和你们断绝关系了。” “你算哪根葱哪根蒜,有什么资格插手我们家的事?”江秀芝脸色越发难看,“我好歹养了她十八年,即便她不是我女儿,骂她几句的资格还是有的!” 苏月琴冷笑一声,抬手一耳光扇到了陆嘉兰身上。 这一巴掌又快又狠,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陆嘉兰呆滞地摸着自己红肿的脸颊,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疯了吗姓苏的?她是我女儿,你凭什么打她?”江秀芝扑上去就想扯苏月琴的头发,却被陆云峰灵敏地挡住了去路。 “就凭我养了她十八年!”苏月琴温婉的脸上带着与她气质截然相反的冷淡,竟生生把暴怒中的江秀芝压了一头, “我一直不明白,为何我从小教她要与人为善,她却还是长成了棵歪脖子树?直到此刻我才想明白,有些树苗一旦打根儿上坏了,怎么精心教养也是徒劳!” 苏月琴骂人不带脏字,但众人却很快领会了她的言下之意。 大家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十分难受。 见状,江秀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姓苏的,你少跟我阴阳怪气的!兰兰之所以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没教好她吗?” “原来你也知道她心术不正啊......”苏月琴慢条斯理地扯了扯唇角,那笑意却半分也未到达眼底, “江秀芝,既然你也知道她走了歪路,为什么还要一味的护着她、纵容她,这是一个当妈的该做的事情吗?” 江秀芝这才发现自己落入了苏月琴的圈套,她气得满面通红,抬手一耳光就朝对方扇了过去。 陆云峰用力拽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我不打女人,但你要是敢动我媳妇儿一根寒毛,我不介意为你破例一次。” “你敢!两个乡下来的穷鬼,有什么资格对我动手?”江秀芝双眸通红,一张脸因过于愤怒显得狰狞扭曲,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靠着卖女儿上位,赖上孟s长家吗?你们说得再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了你们身上的穷酸味!” “够了!他们就算再穷,也是我的亲生父母。我不嫌弃他们,就没人有资格嫌弃他们!” 陆蓁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江秀芝,然后不着痕迹地上前两步,站到了苏月琴的身侧, “穷不丢人。他们再穷,也肯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散尽家财、奔赴千里,单是这一点来说,他们就比某些人强多了。” “牙尖嘴利!”江秀芝眼底闪过阴冷的光,“陆蓁,你一个人吸孟家的血还不够吗,还要带上你这对穷酸父母一起来吸血?” 是,孟家是不在乎陆蓁的家世出身,可这不代表他们能够容忍两个乡巴佬来吸他们的血。 既然今天陆蓁敢给她难堪,那她说什么也要在这家人心里埋下一根刺。 她就不信,孟家能宠爱陆蓁到这种地步! 孟青山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素来威严的脸上已经带了几分不耐烦,“我孟某人又不需要卖儿求荣,想找什么样的亲家,轮不到外人来置喙吧?” 陆敬源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警告的意味,立马睨了自家妻子一眼,“住口,你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彻底吗?” “其实吸血这话说的也没错。”他话音刚落,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就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陆蓁身旁, “不过我媳妇儿赚的比我可多多了,如今我吃她的用她的,要说吸血也是我在吸她的血。她没嫌弃我,我有什么资格嫌弃她呢?” 看到来人,陆蓁沉郁的心情一下子就明媚了起来,她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你还想不想要名声了,一回来就瞎说!” “你的名声就是我的名声。”孟淮安混不吝地扯了扯唇角,目光贪婪地看了她片刻,最后落到了陆云峰夫妇身上,恭敬地点了点头,“爸、妈,我是孟淮安,见到你们很高兴。” 众人从这两个简单的称呼里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份量,下意识地看向了孟青山。 孟青山冲陆云峰和苏月琴点头微笑,“淮安,你先带你岳父岳母带回家安顿,这里有我就够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公安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对着傅向东飞快地耳语了几句。 傅向东抿了抿唇角,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陆嘉兰。 第154章 周思成失踪了 傅向东同事的脸色很不好,隔了人群陆蓁也能看到他身上肉眼可见的焦躁。 见他拉着傅向东往前方无人处走去,陆蓁心中一动,也抬眸对孟淮安使了个眼色,“走吧,我们回去。” “你先去,剩下的交给我。”视线交汇,孟淮安看懂了她的心思。 陆蓁“嗯”了一声,大步朝小洋楼的方向而去。 孟淮安这才转身走到陆云峰夫妇身边,朗声笑道:“爸妈,您们一路都没吃好睡好,我让蓁蓁先回去给您们准备吃的了。走,咱们回家。” 见陆蓁匆忙离开,苏月琴原本是有些不安的,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离开了众人的视线,陆蓁才悄悄拐了个弯,转身朝傅向东走去。 隔了两米远的距离,她就听到傅向东的同事焦急说道:“东子,那个周思成失踪了!” “失踪?”傅向东神色一凛,“难道是有人在医院动手了?” “不太像。医院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和可疑人员。”同事道,“我问过医生了,他是药上到一半突然说要去上厕所,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估摸着他是自己跑的。” 傅向东一脸不解,“不至于吧,他是受害者又不是嫌疑犯,莫名其妙地他跑什么啊跑?” “谁知道呢,我把医院翻遍了都没有找到他的踪影。”同事焦躁地揉了揉脑袋,“该不会他之前是故意诬告,现在心虚了,所以才自己跑了的吧?” “诬告倒不至于。”傅向东沉吟了片刻,摇头道,“你可别忘了,若非咱们的人及时赶到,他可能已经被那几个小混混打断腿了。” “可之前咱们没逮到林二狗,手上只有几个小喽啰,他们没和陆嘉兰接触过,只知道拿钱办事,没办法直接指控她。”同事叹了口气,迟疑道, “如今连受害者都不见了......你说,咱们还要带陆嘉兰回去录口供吗?你刚才也瞧见了,这家人又泼又混还有后台,我怕一个处理不好,咱们都会惹上麻烦。” 傅向东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之前他说小混混交代陆嘉兰买凶杀人,其实只是在诈陆嘉兰而已。 事实上真正指控陆嘉兰的人是周思成而非那几个小混混。 原本只要周思成在,破了这案子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可如今“苦主”都跑了,这件事就变得不上不下了。 “你记得当初陆蓁落水那件案子吗?那时候咱们查到的嫌疑人也是这个林二狗。”傅向东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两次案子都是同一个嫌疑犯,还都和陆家姐妹扯上关系,你不觉得这件事也太巧合了一点吗?” 顿了顿他又接着补充了一句,“我觉得周思成没有说谎,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临阵脱逃?” 别说是傅向东,就连陆蓁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昨晚她特意套麻袋胖揍了一顿周思成,为的就是分裂两人,让他对陆嘉兰产生怀疑。 按照上辈子她对两人的了解,周思成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而偏巧陆嘉兰又很多疑。 所以她猜测,为了保证今天婚礼的正常进行,陆嘉兰多半要派人去拦截周思成。 于是今天一大早,她就特意让孟双阳去军区大院外面盯着,果然发现了周思成的踪迹以及几个形迹可疑的小混混。 听到这个消息,陆蓁当机立断找公用电话报了警,才会有了今天傅向东等人到婚礼上找陆嘉兰录口供的事情。 原本这一次,陆嘉兰不死也得掉层皮,至低限度名声是毁定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周思成竟然会半路脱逃了。 难道是周思成对陆嘉兰爱得深沉,所以才会临时反悔不愿意检举她了? 直觉告诉她,周思成不是这样痴情的人。 可除了这个原因,她又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陆蓁按下心中的疑惑,大步朝傅向东走去,“傅同志。” “陆蓁同志,有事吗?”傅向东扭头看向她,眼中有一刹那的惊喜。 “抱歉,刚才路过时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原本这事我不该插手的,但因为涉及到林二狗,所以我想多嘴说两句。”陆蓁对他点了点头,脸上却不带笑容, “既然周思成被小混混当街追杀是事实,那不管有没有证据,我以为这件事都该继续追查下去。查不查得到是一回事,查不查又是另外一回事,这是态度问题。” “毕竟这种风气极其恶劣,如果不追查,会给人民群众造成不好的印象,以为你们是在包庇纵容犯罪行为,此其一。” “有道理。”傅向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其二呢?” “第二,周思成自己离开只是这位同志的猜测,可事情的真相如何谁也不敢保证。万一他是被坏人强行带走的呢?毕竟他们连当街追杀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谁敢保证他们不会为了自保迫害受害者呢?” 陆蓁抬眸看了一眼傅向东的同事,条理清晰地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更应该继续追查下去了,不是吗?” “这件事是我想左了。”闻言,那位公安同志倒也没有生气,反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多谢陆蓁同志的提醒。” 陆蓁这才轻轻勾了勾唇角,“我只是想早日抓到当初迫害我的凶手,还希望二位别怪我多管闲事才好。” “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带陆嘉兰回去录口供,再继续追查周思成和林二狗的下落。”傅向东看了一眼手表,道,“陆蓁同志请放心,我一定会把坏人绳之以法,给你一个交代的。” “辛苦了。” 就算周思成跑了,也得让陆嘉兰到派出所走一趟才行。 就算不能定她的罪,但有了今天婚礼上的这出闹剧,再以嫌疑犯的名头到派出所走上一遭,她素日攒下来的名声估计也败得差不多了。 毕竟谣言能杀人。 当初她怎么对付她的,如今她会全部给她还回来。 陆蓁正想得出神,婚礼现场那边突然出现了一阵喧闹。 她并未着急过去,而是站在原地默默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几分钟后,傅向东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撒泼耍赖的陆嘉兰和她婆婆许母一起带走了。 陆蓁这才松了口气。 她转身想走,却突然看到二哥陆振远急匆匆从大院门口飞奔而来。 第155章 婚礼变丧礼 陆振远不要命似的夺路狂奔,一路尽捡小道走,刚好和陆嘉兰错过。 方才婚宴上陆蓁并未看到陆振远,问了秦婶儿才知道,陆振远一大早就去医院守着陆奶奶了。 江秀芝一面要为宝贝女儿办婚宴,一面又顾及着别人的唾沫星子不肯落个不孝的名声,所以只好让这个不受宠的老二背负了一切,就连亲妹妹的婚礼也不肯让他回来参加。 陆蓁心疼二哥,原本还打算等会儿去医院给他送点吃食。 此刻见他自己跑了回来,她心里“咯噔”一下,一个不好的念头顿时浮上心头。 “二哥,你怎么回来了?” 春寒料峭,陆振远却生生跑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隔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了下来,开口的瞬间,眼眶已经红了。 “蓁蓁......”不过短短两个字,却像是花光了他所有力气。陆振远试了几次,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陆蓁悬着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迟疑道:“二哥......是不是奶奶出事了?” 陆振远的泪水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他嘴唇翕动,半晌才哽咽道:“蓁蓁,奶奶她......走了。” 陆振远的排行不上不下,在家里一直不怎么受宠。这些年如非陆奶奶一碗水端平,他的日子可能会更加难过。 如今陆奶奶一走,他在陆家的最后一丝依靠也没了。 “什么时候的事?”尽管早就猜到了这个可能,但陆蓁心里依旧抱着一丝侥幸。 此刻尘埃落定,她就像被一道闷雷劈中,大脑都跟着空白了片刻。 “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前。”陆振远道,“我往家里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听。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回来报信。” 半个多小时之前......这不正和周思成失踪的时间对上了吗? 难不成是周思成在医院包扎伤口时无意中得知了陆奶奶的死讯,害怕陆敬源跟他算账,所以才半路脱逃的? 陆蓁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毕竟陆嘉兰三番两次拿这个威胁周思成,周思成会害怕也在情理之中。 陆蓁沉默地抿了抿唇角,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狠狠地掐进了掌心的软肉里。 她强迫自己压下纷乱的思绪,冷静道:“二哥,你现在准备去把这件事告诉陆叔叔,对吗?” 陆振远对她知之甚深,一下子就听出了她话中有话。 他脚步一滞,回头看向她,“有什么问题吗?” “别去。”短暂的沉默后,陆蓁已经做出了选择,“你要是听我的,现在就自己回医院去处理奶奶的后事,等婚宴散了,再把这件事告诉陆叔叔。” “蓁蓁?”陆振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半晌才用力闭了闭眼睛,压着情绪说道,“我知道你恨陆家,但她好歹......如今人死如灯灭,你就不能放下从前的恩怨吗?”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陆蓁自嘲地笑了笑,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 陆振远:“蓁蓁,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如果出于我和陆嘉兰的恩怨,我自然希望你现在就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把她的婚礼搅得越乱越好。所以今天换成是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提醒他。可你不同,你是我二哥。” 陆蓁抬眸看他,沉静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恨意,但更多的却是担忧, “我知道你挂记奶奶的后事,可是二哥,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没有?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奶奶拖不过今天吗,可他们为什么还是执意要举办这场婚宴呢?你觉得除了你,整个陆家还有谁会在乎奶奶的生死?” “二哥,我跟你打赌。如今你现在去说了这件事,把陆嘉兰的婚礼变成了丧礼,那整个陆家都会背上不孝的名声。到时候不只是陆嘉兰会恨你,就连你的亲爹亲妈都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因为,你让他们背上了骂名!” 陆蓁每说一句,陆振远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到最后,他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像是那根脊梁骨已经撑不起他清瘦的身躯。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了身旁的树上,低着头,半晌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抬起头来,轻轻拍了拍陆蓁的肩膀,凄然一笑道, “蓁蓁,你一片真心对待二哥,二哥却怀疑你的动机,二哥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二哥你别瞎想,你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上,如果为了这点小事就跟你生分了,那我还有没有良心了?” 陆振远扯了扯唇角,想笑,可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蓁蓁,对不起!二哥可能还要让你失望一次。” “你想清楚了吗?”陆蓁其实并不意外他会做出这个决定。二哥心性纯良,为人正直,如果不这么做,他也就不是她的二哥了, “倘若你真的这么做了,接下来你在家里的日子将会很难过。” “我想得很清楚了,奶奶待我不薄,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就让她孤零零地躺在太平间无人问津。”陆振远平静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至于他们......早在他们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就该知道自己将要承受什么样的骂名!都是成年人了,该谁的谁就自己担着。该是谁的,谁也别想跑掉!” 陆蓁叹了口气,“那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陆振远用力摁住了她的肩膀,“你已经不是陆家人了,我不能把你搅和进来。” “可是......” “没有可是。”素来温柔的陆振远此刻却是前所未有的强势,“你要还认我是你二哥,这件事你就必须听我的。” “好,我听你的。”陆蓁想了想,认真道,“但是二哥,你也得答应我,如果以后遇到了难处,你一定要记得你还有个妹妹可以为你分忧解难。” “放心,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陆振远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婚宴现场走去...... 第156章 你这是打算讹我呢? 陆振远刚一转身,陆蓁心里那股一直翻涌的反胃感就再次袭上心头。 她再也忍不住,单手撑着身旁的大树就开始干呕起来。 但她早上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胃里空荡荡的,只吐出了一点儿苦汁儿。 远处,喧哗声再起。隐隐的,还能听到江秀芝尖锐的哭喊声和陆敬源难得失了分寸的惊惶。 不用去看,陆蓁都能想象此刻婚宴现场是怎样一副兵荒马乱、鸡飞狗跳的场景。 但她心里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快意,那种不受控制的作呕感又再次排山倒海地向她袭来,吐得她脸都白了。 陆奶奶死了。 尽管她一早就提醒过她,可命运的车轮依旧按照它惯有的轨道无情地运行。 理智告诉她,这不关她的事。 可她心里却依然难以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地去琢磨这件事情—— 倘若她没有干涉这件事,倘若她不曾把陆嘉兰的地址告诉周思成,陆奶奶是不是就可以逃过这一劫,甚至可以不用死呢? 上辈子陆蓁从不曾屈服于命运! 老天不肯善待她,那她就自己善待自己。 没有的她就努力去创造,失去的她也绝不会回头看。 她从不自怨自艾,也从未想过要依附于谁。 她一直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正是靠着这股子拼劲儿,她才在跌跌撞撞的前行中不断成长,从一个孤女变成了让许多人羡慕的存在。 但此时此刻,她却有种被宿命支配的恐惧感。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些东西冥冥中自有注定,并非渺小的人力能够控制的。 陆奶奶的死打开了她心底那道一直被她强行关闭的门,将她深藏于心底的恐惧、担忧与害怕悉数放了出来。 难道命运真是不可改变的? 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孟淮安死于上辈子的宿命,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还有二哥,他待她那么好,她怎么能看着他走上上辈子的老路却什么也做不了! 陆蓁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蛛网的飞虫,越是挣扎,越是被命运这张大网给缠得死死的。 在生与死面前,她无力反抗。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命运这只巨蛛带走她的至亲至爱,然后一点一点将他们吞噬。 有什么东西从陆蓁眼睫飘落,也不知是她的泪水还是她额上的冷汗? 陆蓁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道像是被人掏空了一般,整个人都酸软无力,只能顺着树干一点一点向下滑落,就如同那不受她控制的命运之轮,正决绝又无情地滑向深渊。 就在这时,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搂住了她的腰肢,稳稳地托住了她,将她强势又霸道地带入了怀中。 “蓁蓁,你怎么了?”孟淮安垂眸打量着自己的爱人,却被她额上细密的冷汗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连跌声地问道,“是生病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陆蓁死死地咬住唇角,眼泪无声地往下滑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她唇角都被她咬出了一道血痕,孟淮安微皱了眉头,沉声道:“松嘴。” 因为过于急躁,所以他的声音有些大,听起来凶巴巴的。 被他这么一凶,陆蓁眼底的泪水越发汹涌起来。 她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拼命地往他怀里钻,牙齿却不受控制地咬在唇上,咬得她唇色都发了白。 怕她伤到自己,孟淮安只好单手捏着她的下颌,强迫她张口了嘴,然后将食指探进了她的口腔。 “别咬自己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沉沉的黑眸里藏着说不出的怜惜与心疼,“实在想咬就咬我吧。”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手指上传来了一股失控的力道。 “嘶......你还真咬啊?”孟淮安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笑道,“丫头,你属狗的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怀中的人死死地搂住他的腰肢,那力道仿佛用了十成十,像是要将他揉碎了揉进自己的身体骨血里。 “告诉我,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他拨了拨她被泪水粘到脸颊的发丝,小声哄道。 她在他怀中轻轻摇了摇头,但旋即又重重点了点头。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他揉了揉她的耳垂,沉沉笑道,“丫头,你这是和我打哑谜呢?” 片刻的沉默后,怀里有道闷闷的声音传来,因为过于嘶哑,所以听起来有些失真,“你。” 孟淮安疑心自己听错了,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拧了一把她的脸蛋儿,嗔道:“你这是打算讹我呢?” “没讹。”她自他怀中抬起头来,像只红眼小兔子般,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本来就是你!” 她原本一身盔甲,把自己武装得密不透风。 是他执意要闯入她的生命中,让原本无坚不摧的她多了一道软肋!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他一边像哄孩子般轻声哄着她,脑袋却朝婚宴现场的方向偏了偏,似在仔细倾听什么一般,“你说吧,想怎么罚我?” 陆蓁没吭声,脑袋却在他怀中用力蹭了蹭,半响才闷闷地说道:“孟淮安,陆奶奶她......没了。” 孟淮安微微一怔,旋即又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 “人死不能复生”这几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刀猝不及防地插向了陆蓁的心脏,搅得她五脏六腑都跟着疼痛了起来。 “别哭了,爸妈还在家里等着你呢。你要再不回去,他们该多心了......” 他想要擦干她脸颊的泪痕,可那泪水就跟不要钱似的,止不住地往下滑落。 这样无声无息的啜泣,反而更有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力量。 孟淮安心中突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直觉告诉他这样的陆蓁有些不对劲! 她与陆奶奶远没有这样深厚的感情,这样的伤心,已经超过了应有的范畴。 想起她的那些秘密,他脑海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但下一秒,他的思绪却被她手上突然收紧的力道给强行打断了。 “孟淮安。”她用力抱住他,一字一顿道,“我觉得是我害死了她!” 第157章 趁她病,要她命! 短暂的怔忡之后,孟淮安已经沉了脸,皱了眉。 “这种话以后不准再瞎说了!”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四周,见四下无人,他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要是传到别人耳朵里,不是你的罪也是你的罪了。” “我是说真的。”这根刺梗在她心上,不上不下的,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她知道自己的心态出了问题,可那根紧绷的弦一旦被扯断,她就再也没办法做到像从前那样理智了。 她心里生出一种想要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冲动,“淮安,是我把周思成招来的......” 可是她想说,他却不想听了。 他警惕地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声音说道:“隔墙有耳,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陆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龙凤胎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哥、嫂子,你们怎么在这里?”孟双阳身姿轻盈,像一头矫捷的鹿,很快就来到了两人面前,“爸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陆奶奶她......没了。” “我知道了。”孟淮安点了点头,飞快朝婚宴现场的方向扫了一眼,“陆家现在什么反应?” “还能有什么反应,都炸开锅了!”落后一步的孟双星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了过来,撇了撇嘴道, “一家子都跟唱大戏似的,哭得假惺惺的!不过我瞧着院里的邻居们似乎并不买账,如今私底下说什么的都有,难听着呢!”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了陆蓁脸颊尚未干透的泪痕。 想起陆蓁曾经也是陆家人,孟双星顿时吐了吐舌头,讪讪一笑,“对不起嫂子,我......” “你又没说错什么,不用道歉。”被这么一打岔,陆蓁已经恢复了冷静。她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大团结塞到了孟双星的手上, “星星、阳阳,今天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我估计来不及给孟姨送吃的了。你们拿了钱去医院外面的饭店买点鸡汤什么的给你妈送去。” 孟双星不肯要,“嫂子,这太多了......” “不多。”陆蓁抬眸看了一眼孟淮安,停顿了片刻才开口说道,“你丁姨今天应该也能吃东西了,鸡汤买两份,在我和你哥去医院之前,也麻烦你们帮忙照顾一下她,可以吗?” 她不敢肯定两小只会不会对丁曼雅有成见,所以说这话时语气小心,带了征询的意味, “当然,你们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 “没有不愿意。”两小只不约而同看了一眼孟淮安的脸色,正色道,“嫂子你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和阳阳吧。” 陆蓁点了点头,“去吧。” 两小只刚转身走了几步,陆蓁又叫住了他们,“回来。” 见她面露迟疑之色,孟双星连忙笑道:“嫂子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了。” “算了。”陆蓁摇了摇头,“这事儿你们不用管了,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她原本是想让两小只帮她放个风声,把陆嘉兰气得陆奶奶二次脑出血的事传出去。 但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倒不是她心慈手软,而是不想把两个小屁孩牵扯进来。 孟双阳眼底闪过若有所思的光芒,但见孟淮安在,他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拉着孟双星转身走了。 “淮安,我要去秦婶儿那儿走一趟,要不你先回去陪陪爸妈?” 孟淮安似乎有些走神,缓了片刻才挑眉问道:“现在?” 陆蓁点了点头,“打铁要趁热,这事儿耽搁不得。” “那我陪你。”孟淮安没问她为什么,只坚持道,“爸妈那边我刚才让他们洗澡去了,应该没那么快好,咱们快去快回就行。” 陆蓁没再多说什么,领着他径直朝秦婶儿家走去。 路过婚宴现场时,陆蓁发现宾客已经散了,陆家人也全都不见了踪影。 但围观的吃瓜群众却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正议论得热火朝天。 陆蓁没去听他们说些什么,只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悄悄溜到了秦婶儿家。 片刻后,屋内传来秦婶儿义愤填膺的声音,“我就说嘛,明明上次我去看陆家婶子时,医生说她病情已经稳定了。我还奇怪这才过了两天,为什么人就没了?原来是这小畜生作的孽!” 秦婶儿脸上带着怒意,连饭都顾不得吃了,就急匆匆往楼下走去,“蓁蓁,你等着,我一定把她做的这些丑事公之于众!” “辛苦秦婶儿了。” 等秦婶儿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陆蓁才悄悄下楼,转身回了小洋房。 一边走,她一边把这两天发生的事粗略说了一遍,“淮安,你妈......前两天做了阑尾切除手术。你等会儿要去看看她吗?” 孟淮安脚步一滞,随即又很快摇了摇头,冷声道:“人家又没打算认我这个儿子,我为什么要上赶着去自讨没趣?” 陆蓁轻轻叹了口气,再想开口时却发现小花园里苏月琴正痴痴地看着自己。 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悄悄握住孟淮安的手指,轻轻捏了几下。 “妈,您怎么不进屋歇着?”孟淮安很快收敛了脸上的情绪,笑着迎了上去。 “我不累。”苏月琴应该是洗过澡了,头发还湿漉漉的,带着水汽,“我......见你们一直没回来,就出来看看。” 说这番话时,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陆蓁身上,那里面有好奇、有心疼、有愧疚、有喜悦,也有不安。 “蓁蓁,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陆蓁看得出她眼底的关切,但一个“妈”字在喉咙里打了几次转,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 陆蓁向来不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但该有的社交礼仪和必要的圆滑她也不缺。 当初嫁到孟家第一天,她就可以对着孟青山和齐静娴毫无负担地喊出“爸妈”这两个字。 按说眼前这个女人是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母亲,是十月怀胎将她生出来的人,她不应该矫情才对。 但他们对她来说是不同的。 是她压在心底不能轻易宣诸于口的隐秘。 是她上辈子一直没能解开的心结。 也是这世上同她最亲密也最陌生的两个人。 这种感觉既矛盾又复杂。陆蓁想,她可能还需要点儿时间去接纳他们,去学着与他们相处。 “那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等你爸做好饭了我再叫你?” 苏月琴看出了她的纠结,却并没有往心里去。 她眼中带着再明显不过的讨好与心疼,看得陆蓁心头莫名一软。 “好。”陆蓁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抱住了她。 这个拥抱一触即分,却将苏月琴眼底的忐忑一扫而空。 她眼眸一下子亮如星子,声音就哽住了,“蓁蓁......这些年你受苦了,是爸妈对不起你!” “不知者不罪,这事儿不怪您们。”陆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迟疑道,“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们不是今天才刚到京市的,对吧?”陆蓁抬眸看她,沉静的目光如有实质,沉甸甸的很有份量, “我知道您们一开始是为陆嘉兰而来的。如果不是她让您们失望了,您们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她的,对吗?” 第158章 亲爹是个恋爱脑 上辈子,在陆家主动寻回陆嘉兰后,苏月琴夫妇却并没有来寻回她。 她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让他们放弃认回自己这个亲生儿女? 但这件事却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她不是不渴望这份血缘亲情,但她也害怕他们会跟陆家一样,把陆嘉兰当宝,把她当成根草。 毕竟,上辈子他们放弃了她,这辈子他们为了陆嘉兰散尽家财,都是不争的事实。 她不是圣人,做不到不计较这些事情。 与其让某些东西一直梗在彼此之间,还不如狠下心来弄清楚问明白。 唯有如此,才能抛弃前嫌,心无芥蒂地重新开始。 “蓁蓁......”苏月琴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明白女儿这句话是给她留了余地的。 她其实不是在问他们会不会轻易放弃陆嘉兰,而是在问,他们会不会因为陆嘉兰放弃她? 想起自己打听来的那些消息,苏月琴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拧了一把,难受极了! 外面都说陆蓁心肠冷硬,当初和陆家断绝关系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可如果不是累积了太多的失望与委屈,她的女儿怎么能够做出这样决绝的举动? 如果当初的事没有给她留下心理创伤,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当“被放弃”成了习惯,她才会在潜意识里对血缘纽带这种世上最牢靠的关系产生怀疑吧?! “妈不想骗你,我和你爸养了她18年,说对她没有一点感情那肯定是假的。我们一开始以为她是被人骗了,被人贩子拐了,所以倾家荡产也想找到她。但,这并不代表你在我们心里不重要!” 苏月琴轻轻拉住了陆蓁的手,低垂的眼眸里全是愧疚之色, “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们之间有永远也剪不断的血缘联系。倘若她不曾诋毁你、诬陷你、迫害你,我和你爸依旧会把她当我们的女儿看待。可在她做出过那些事情之后,我做不到以德报怨。” “一想到你曾经受的那些委屈,我就后悔自己当年的粗心大意。来京市这两天,我一直后怕极了!如果你落水时不曾被淮安救起,如果被那些人贩子得手了......妈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有什么东西从半空落到陆蓁的脚背,打湿了她的袜子。 那滚烫的温度顺着她的肌肤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像是落下一粒种子,缓慢地填补了她胸腔里空洞已久的部位。 血缘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哪怕他们之间还有许多隔阂,但这一刻,她依然能够感受到苏月琴的真心。 陆蓁再次搂过苏月琴微颤的双肩,轻轻叹了口气,“好啦,别哭了,我这不是安然无事地站在您们面前吗?我......我没有怪您们,我其实还挺感激您们今天能够站在我这一边的。” 在没有任何接触的情况下,他们能够义无反顾地选择相信她。 并且为了帮她挽回当初那些被陆嘉兰败坏的名声,他们还特意演了一场戏。 这些,其实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至于上辈子的缺席,既然真相已经无处查证,那就让它彻底翻篇吧。 既然她已经拥有了那么多爱她的人,又何必把自己困在不圆满的过去里? 人嘛,总是要向前看的。 “说什么傻话!”苏月琴抹了抹眼泪,破涕为笑道,“我们是你爸妈,站在你这边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嗯。”陆蓁被这句话里毫无理由的偏爱给治愈了,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久违的笑意。 但这笑意在看到苏月琴带了些病态的脸色之后,又缓缓隐匿了下去。 淮安和二哥的阴影还压在她的心上,如今又多了一个她的亲妈。 命运待她真是既仁慈又残忍! “妈,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陆蓁和苏月琴都同时愣了愣。 刚刚压下去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苏月琴红着眼眶,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孩子,妈没事。可能是最近舟车劳顿给累的,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陆蓁短暂地沉默了片刻,“等过两天,我带您和爸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吧。” 她不知道自己强行插手他们的命运是对是错? 但她知道,如果她什么都不做,命运之轮也不会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横竖都不会有更坏的结局,那还不如放手搏一搏,兴许还能搏出一线生机! 苏月琴:“不用破费吧,我和你爸身体都好着呢......” “不行,这件事您们必须听我的。” 陆蓁的态度是少有的强势,孟淮安从她沉沉的黑眸中看到了一丝强压下去的焦躁与不安。 他心中一动,大掌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指尖,温声道:“妈,您就听蓁蓁的吧,让她求个安心也好。” 苏月琴若有所思地看了陆蓁一眼,不再扭捏,“成,我听我乖女儿的。” “吃饭喽!”饭厅里,传来了陆云峰洪亮的嗓音。 陆蓁微微一愣,“妈,以前在家里都是我爸做饭吗?” “嗯。”苏月琴眼底带了些小女人的娇羞,“你爸他嫌我做饭没他好吃,从来都不准我下厨。” 陆蓁从她那双年过40依旧清澈的眼眸里看到了被精心宠爱和呵护的痕迹。 一个女人,如果在贫穷的柴米油盐里依旧能够不被漫长的岁月和沉重的世俗染上尘埃,那她一定是被很多很多的爱滋养着的! 陆蓁想起了上辈子苏月琴死后陆云峰就彻底失踪的事情,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不会吧,难道她亲爹是个恋爱脑? 该不会上辈子她妈死了之后,她爹就直接殉情了吧? 虽说爹妈感情好是件好事情,但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这对她来说,可并非一个好消息。 “爸,我让您休息,您怎么还忙活上啦。”孟淮安抢先一步进了厨房,端着两碗番茄鸡蛋面走了出来。 “我就想着今天是蓁蓁的生日,想给她做碗长寿面。” 陆云峰冷硬坚毅的面部线条在看到妻女后瞬间柔和了下来,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有些不安地说道,“没经你同意就动了你家的厨房,淮安......” “爸!我说了,我和蓁蓁的家就是您们的家。”孟淮安飞快打断他,皱眉道,“您再说这种见外的话,我可就要多想了。” 大约是觉得自己太过严肃了,他顿了顿,唇角又勾出一抹打趣的弧度,“您该不会是不满意我这个女婿,想要退货吧?” 第159章 这时候招惹我,可不是好主意 若搁在从前,陆蓁决计想不到孟淮安能开出这种玩笑。 但此时此刻,那个曾经满身戾气的男人却眉眼柔和,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她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正想说话,苏月琴已经点了点自家男人的额头,笑嗔道:“你瞧你把我女婿吓的!淮安别怕,你爸要是敢欺负你,妈一准儿给你做主。” 因为这个玩笑,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陆云峰看了一眼自家女儿,也跟着笑道:“我满不满意的不算数,只要蓁蓁满意你就成了!” 见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自己,陆蓁脸颊一烫,动人的绯色已经悄悄染上她的耳根。 “再不吃饭,这面就该坨了。”她强行转移了话题,可拿筷子挑面时却发现这面条长得有些过份。 “这是你爸专程给你手擀的长寿面,一碗就这么一根面,得一口气吃完。”苏月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陆蓁低头喝了一口汤,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我爸这厨艺绝了,都可以媲美大厨了。” 陆云峰长舒了一口气,笑道:“你喜欢就好。” 事实上陆蓁并未说谎,这番茄鸡蛋面看着普通,但汤汁鲜美、鸡蛋顺滑、面条劲道,再加上有滤镜加成,可以说是她两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面条了。 不过好吃归好吃,让她一口气不咬断地吃完,还是着实有些为难陆蓁。 幸亏陆云峰体贴闺女,并未让这面条的长度太过离谱,所以陆蓁还是勉为其难地讨了个好彩头。 “我再给你盛点。”陆云峰盯着闺女吃完,又接过她的碗进了厨房,“蓁蓁你太瘦了,得多吃点儿才行。” 陆蓁刚才吐了一阵,心里又压着事,其实并没有多少胃口。 但亲爹这样热情,她又不好意思拂了他的好意,只能接过面条轻声笑道:“谢谢爸。” 吃了一会儿,她的速度就明显放慢了。 一旁的孟淮安见状,在桌子底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低声道:“吃不下就别勉强自己,剩下的都给我吧。” 陆蓁悄悄看了一眼父母,见他们没有异议,才轻轻点了点头。 见孟淮安毫不嫌弃地端过陆蓁的碗,大快朵颐了起来,陆云峰和苏月琴迅速对视一眼,唇角都露出了满意又欣慰的笑容。 吃完饭,陆云峰夫妇就迫不及待地拉着陆蓁询问她这些年的经历。 孟淮安洗完碗筷回来,见陆蓁脸上带着明显的倦意,却还强撑着精神与二老聊天,便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脖子,温声笑道, “爸妈,您们最近一直奔波在外都没休息好,要不先去睡一觉补个瞌睡,等睡醒了我和蓁蓁再带您们出去转转?” 陆云峰舍不得闺女,还想说些什么,苏月琴已经在他手臂上轻轻拧了一下,笑道:“还是淮安想得周到。” 孟淮安将两人安排到空房间里住下,再回来时果然发现陆蓁已经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他没忍心惊动她,俯身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手托住她的腰,将人抱了起来。 谁知他才把人放到床上,一只手就勾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用力往下拉。 柔软的唇贴上来,趁着他愣神的瞬间,强势地挤进了他的口腔。 他们之前亲吻过很多次,陆蓁不是没主动过,但她的吻向来都是温和的、缱绻的。 这个吻却来势汹汹,像是包含了很多情绪,又像是要发泄什么一般,呼吸灼烫,让孟淮安头皮一阵接一阵地发麻。 他喉结滚动,发出一声闷哼,本就幽邃的黑眸顿时变得暗沉又危险。 两个人接了一个激烈的吻,在胸腔里的氧气快要耗尽之前,才恋恋不舍地放过对方。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重重地喘着粗气,“不是困了吗?这个时候来招惹我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她的唇,目光却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陆蓁不说话,微垂的睫毛轻颤着,一边抬头咬住了他的喉结,一边伸手去解他的军装纽扣。 他感受得到她的情绪失控,却依旧纹丝不动,任由她咬住自己最脆弱的部位。 直到她解开了他最后一颗纽扣,纤细的手指抚上了他的皮带扣,他才迅速摁住了她不安分的小手,哑着嗓子说道:“别闹!” 他搂着她的腰翻了个身,让她躺在自己的身上,大掌伸进她浓密黑亮的头发里,一边轻轻按摩着她的头皮,一边吻了吻她的鼻尖,笑道:“陪我睡一觉,乖。” 陆蓁眼底的情潮一下子散了大半。 她将刹那的难堪藏进了眼底,然后垂着眼睫没什么情绪地打量了他片刻,轻轻“哦”了一声,翻身从他身上下来,乖乖地躺在了他的身旁。 他皱了皱眉头,手肘撑在枕头上,侧过了身子去看她。 她已经阖上眼睫,不着痕迹地翻了个身,换了个睡姿背对着他。 “跟我闹脾气了?”他捏了捏她的耳垂,有些好笑地问道。 “没有。”她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困了,睡吧,睡醒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没生气为什么不肯看我?”他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去吻她的唇。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又翻了个身,将手搭在了他的腰上,与他面对面侧身而卧,然后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现在这样满意了吗?” 她飞快吻了吻他的唇,将脑袋抵在他的胸膛轻轻蹭了蹭,就像刚才那场小小的不愉快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语气里甚至带了点儿纵容的意味,“别乱想,睡吧。” 但是莫名地,他就是知道她生气了。 “是我胡思乱想,还是你胡思乱想?”他眸色一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拽着她的手就往下摁,“现在还觉得我不想要你?嗯?” 第160章 我劝你别玩火! 陆蓁先是被那惊人的尺寸吓了一跳,随后又被他灼热的温度烫得收回了手。 他握着她的手又摁了回去,低头叼起她脖子上的一块软肉用力磨了磨,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好的自制力,心爱的人主动投怀送抱还不动心,你真当我是柳下惠吗?嗯?” 低沉的嗓音里带着让人难耐的暗哑,撩得人心痒难耐。 陆蓁顿时闹了个满面通红,像只鸵鸟般把脑袋缩在他怀中不肯看他。 “现在知道害羞了?”他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失笑道,“刚才撩我的勇气哪儿去了?” 她被逗得狠了,忍不住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 可那害羞带怯的模样看在有心人的眼中,却成了别样的妩媚与诱惑。 孟淮安的黑眸顿时暗了几分,那里面藏着汹涌的情潮,似乎下一秒就会将她淹没其中。 但他很快就闭了闭眼睛,把那些危险的情绪全部压了下去。 “不要质疑我的能力,也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真心!”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带了薄茧的拇指顺着她的脸颊下滑,落到她柔软的唇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但情欲会让感情变得十分复杂,尤其是在你心不静的情况下......” 天知道他有多想要她! 但一来是她的手臂还没有彻底痊愈,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失了控,会伤到她。 二来在明知道她有心事,也知道她是在发泄情绪的情况下和她做了什么,很明显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他希望他们的感情是纯粹的,不掺杂一丝杂质的。 可一旦掺杂了欲丶望,有些东西就会慢慢变了味。 他是个贪心的人,比起她的身体,他更希望能够得到她全部的心。 为了这个,他可以克制自己的欲丶望,等到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那一天。 “听话,先睡一觉,等睡醒了再把你想告诉我的全部告诉我。这世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就算天塌下来了,还有我给你撑着呢!” 她鼻子一酸,闷声问道:“万一有一天你撑不了了呢?” “不会!”他滚烫的唇落在她的眉心,像是承诺般郑重其事地说道,“信我,只要我没死,不管任何时候我都会站在你面前,替你遮风挡雨。” 这句话精准地命中了陆蓁的软肋,像刀子一样把她的心肝脾肺都捅了个稀巴烂! 陆蓁将即将汹涌而出的泪水强行逼了回去,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对着他的唇用力亲了一口,然后咧嘴笑了笑,“孟淮安,我好喜欢你啊!” 喜欢到哪怕前程未卜、生死未知,哪怕隔了生与死的距离,她也无法放下他! 可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上辈子在得知许敬明出轨的那一瞬间,她迅速且冷静地切割了和他的最后一丝情份。 随后不管他如何兴风作浪,如何在她面前出幺蛾子,她都可以冷眼旁观、隔岸观火。 但孟淮安就不同了,倘若他敢这样对她,她一定做不到那样若无其事的冷静。 原来喜欢与不喜欢,在意与不在意,竟然有如此大的区别。 “蓁蓁......”孟淮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给整懵了,他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几乎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能勉强维持住自己即将崩坏的理智,“你这样很犯规的知不知道?” 他像是不甘心似的叼着她脖子上的软肉狠狠咬了一口,直到在她身上烙下了一个明显的痕迹,才哑声说道:“你先睡,我去冲个澡!”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模样,陆蓁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她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襟,半弯的眉眼里带了明显的打趣,“要我帮你吗?” 他用舌尖狠狠地抵了抵腮帮子,似笑非笑的黑眸里藏着危险的情绪,“我劝你还是别玩火,否则我迟早让你知道惹火烧身这四个字怎么写!” 她在他的警告声里见好就收,翻了个身将自己埋进了柔软的被窝。 等孟淮安冲了个冷水澡回来之后,她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着了。 那是一个蜷缩的姿势,像未出生的婴儿缩在母亲的子丶宫里,极其没有安全感。 孟淮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拇指隔了一点距离沿着她的眉轻轻描摹,半晌才把人搂入怀中,靠着她假寐了起来。 等陆蓁再醒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身旁不见了孟淮安的踪影,但从楼下时断时续的说笑声中,她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的声音。 真神奇! 遇到孟淮安前她还孑然一身,遇到他之后,她在意的人竟然都来到她的身边。 陆蓁侧着耳朵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唇角露出满足的笑,然后在床上打了个滚,才慢腾腾地穿好衣服进了卫生间。 等她洗完脸下楼时,楼下却只剩下孟淮安一个人了。 “人呢,我刚不是听到爸回来了吗?”她说的是孟青山,“还有我爸妈,怎么也不见了?” “爸带他们去医院了,说是去看看孟姨。”孟淮安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抱到自己膝盖上坐下,抬起下巴亲了亲她的唇,“睡好了么?” “嗯。”陆蓁将脑袋埋在他的肩头,却听到他轻轻地“嘶”了一声。 她皱了皱眉头,抬手就去扒他的衣服,果然在左肩靠后的位置看到了白色的纱布,“是出任务时受的伤吗?” 陆蓁懊恼极了! 之前她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情绪,都没有注意到他竟然受伤了。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呀?” “就是怕你担心才没说的。”他抬起拇指想要碾平她眉间的皱褶,不以为然地笑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那是不是下次我受伤了,也可以瞒着你?”陆蓁并未被他糊弄过去,她不想要这种打着为她好的隐瞒。 孟淮安代入她的说法思忖了片刻,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是我错了,下次一定告诉你。” “疼吗?”她轻轻摩挲着伤口附近的肌肤,心疼地问道。 一句“不疼”已经到了嘴边,又被孟淮安咽了下去。他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你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第161章 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 孟淮安话音刚落,就被吻了个结结实实。 陆蓁起床时刚漱了口,嘴里还带着牙膏清新的香气。两人接了个薄荷味的吻,直到快要再次擦枪走火,才十分默契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还疼吗?”陆蓁白皙的脸颊此刻带了些浅浅的粉色,柔软的唇因为刚接过吻显得色泽糜艳,饱满丰盈。 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泛着潮湿的水雾,就那么深情又无害地看着他,被午后的阳光打上一层柔柔的滤镜,竟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孟淮安的喉结迅速滚动了几下,带了薄茧的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唇瓣,半晌才哑声道:“不疼了。” 陆蓁:“那带我去王府井走一趟?” “好,你想去店铺上看看?”他伸手想要将她抱起来,可她害怕牵扯到他的伤口,在他行动之前已经从他身上跳了下去。 “嗯,我之前问过爸妈,他们说以后就打算留在京市了。”陆蓁点了点头,正色道, “淮安,我想把铺面里间隔一间休息室出来,让他们暂时住下,所以装修的方案可能要改一改。” 孟淮安脚步一滞,半眯的眼眸顿时多了几分不悦,“家里不是有房间吗,为什么要让他们住在店铺里?” 陆蓁还没来得及答话,他已经捏住她的下巴将她逼到了墙角,不满地咬了一口她的唇,“媳妇儿,咱们之间还需要计较这些?” “嘶,你属狗的吗?我没有跟你计较这些的意思,也知道真让他们住下了,爸和孟姨那边也不会说什么。”她笑着瞪了他一眼,认真解释道, “但哪有让老丈人和丈母娘长期住在自己家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我爸妈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吗?我不想让他们听那些闲言闲语,但现在京市又不好找房子,所以就想着让他们在铺子上暂时住上一阵子再说。” “这个问题好解决。”孟淮安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啄着她的唇,一边说道, “咱们那房子过几天就该有眉目了,到时候收拾一下让爸妈暂时住进去。至于咱们,你想住哪边就住哪边,我都听你的。” 陆蓁偏头打量了他片刻,打趣道:“怎么,不着急搬走了?” 他抬手拧了拧她的鼻尖,幽邃的眼眸里全是纵容的意味,“小坏蛋,你就可劲儿欺负我吧!”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去了店铺,查看了一下装修的进度。在孟淮安的坚持下,陆蓁最终还是取消了把里间隔出个休息间的想法。 回去的路上,孟淮安磨磨蹭蹭的,先是拉着她去逛了趟百货商店,给陆云峰夫妇买了些个人用品。从百货大楼出来,他又问了她风衣的制作进度。 “反正都出来了,要不咱们顺道去看看?” “也行。”这两天都泡在医院了,陆蓁也有些惦记这件事,于是也没多想,点头道,“等下顺便去大杂院看看,我答应过雷子哥要帮他照看......他妹妹的。” 她差点儿把“心上人”这三个字脱口而出,又好悬才收了回去。 孟淮安偏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恐怕不只是照顾他妹妹这么简单吧?” 陆蓁惊愕地抬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但凡不是个瞎子,恐怕都能看出来吧。”孟淮安莞尔,“雷子的眼睛都快粘在人家身上了。” “也是。”陆蓁想了想,点头道,“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那倒也未必。”孟淮安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这要是搁在以前,我就未必看得出来。” 陆蓁仔细琢磨了一下才回过味来,这是某人在变相地向自己表白—— 以前不懂情爱,所以看不出来。但遇到你之后,就突然开了窍! 她轻啧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心里却像喝了蜜糖一样甜滋滋的。 为了赚钱,季家父子也是豁出去了。不仅保质保量地完成了任务,进度还比陆蓁想象中的快。 陆蓁把制作好的风衣一并带走,又顺道把雷秋霞送回了家,跟她确定了这两天没人来找赵青凤姑嫂的麻烦,她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等两人回到大院时,落日的余晖已经将天空晕染得几近瑰丽。 还没下车,小洋房的欢声笑语已经传到了陆蓁的耳朵里。 她透过玻璃窗扫了进去,发现屋子里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哟,咱们的寿星回来了。”桌子上摆放着一桌丰盛的美味佳肴,中间还有一个草莓味的生日蛋糕,“快来,就等着你切生日蛋糕了!” 视线不受控制地变得模糊起来。 想起孟淮安刚才磨磨蹭蹭的样子,陆蓁知道,这是他专程给她准备的生日惊喜。 。 刚一踏进军区大院门口,陆嘉兰就感觉有人在对她指指点点的。 起初她以为是为了白天婚宴上的事,心里虽然气恼,可因为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所以多少还是能够沉得住气。 可渐渐的,陆嘉兰就觉察出了不对劲! 往日早就看她不顺眼的人,此刻把她当成了粪坑里的蛆虫,隔了老远就一口唾沫星子朝她喷了过来。 从前跟她交好的,见了她也远远地就躲开了,仿佛她是什么扫帚星一般,生怕自己被她给传染了晦气。 那些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般落在她的身上,随之而来的还有恶毒的咒骂和议论声—— “真他妈晦气,一出门就看到这个丧门星!你们说她怎么还有脸回来,要是我的话,干脆一头跳进什刹海淹死了算了!” “嗐,这种连血亲都敢害死的人,你还能指望她能有什么良心?瞧着吧,咱们大院以后恐怕不得安宁咯。” “小小年纪心肠就这么歹毒,不只偷汉子,陷害姐姐,还买凶杀人......摊上她,许家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要我说陆家不也惨吗?她没回来时一切都好好的,一回来就闹得鸡犬不宁。陆敬源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的名声,可都败在他这个宝贝女儿手上了。” “活该,那不是他们自找的吗?当初要不是他们纵着陆嘉兰欺负人家陆蓁,也许还不至于落得今天这种下场!” 死? 谁死了? 陆嘉兰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如同当空一道惊雷,让她脸上的血色刹那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她一路狂奔,还没走近就看到院坝里搭起的灵棚。 悬着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陆嘉兰浑浑噩噩地上了楼,兜头就被刚刚回来的陆敬源扇了一个耳光。 “你把你奶都害死了,你还有脸回来?”陆敬源眼神凶狠,像是要吃人一般, “滚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你就安安分分地待在许家,少回来给我丢人现眼了!” 第162章 陆家父女撕逼 陆敬源手劲儿极大,这一巴掌又用尽了全力,陆嘉兰只觉得耳畔轰鸣作响,连四周的声音都瞬间失了真。 口腔里有咸腥味溢了出来,她抬手擦了擦唇角,果然看到了一抹殷红的血渍。 明明该讨饶的。 理智上她也知道,这个时候示弱才最明智的选择,就跟她从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但不知为何,这一刻她就是不想再以那种可怜兮兮的模样示人。 陆嘉兰冷冷地看着陆敬源,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一字一顿地说道:“怎么,看我没了利用价值,你就想把我给一脚踹了?还是说,为了把这顶不孝的大帽子全部扣在我头上,你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 “混账东西,错了还死不悔改,还敢和我顶嘴!”陆敬源顿时恼羞成怒,他半眯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狠色,抬手又是一耳光朝她扇了过去。 身后,江秀芝冲过来抱住了他,“老陆,兰兰还小,错了你好好教她就是了,这样打会把人打坏的!” “你疯了吗,到现在还在惯着她?”陆敬源用力推开江秀芝,烦躁地闭了闭眼, “江秀芝,你知不知道慈母多败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要我看都是你把她给宠坏了,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如此胆大包天!” 江秀芝猝不及防,身子踉跄着后退几步磕在了桌角上,鬓角的碎发顿时被鲜血给染红了。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脑袋,怔怔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陆敬源......你打我?” 到底是几十年的夫妻,平日里连架都很少吵过,更别说是动手了。 陆敬源有些后悔,正想伸手去拉江秀芝,就听到身后的陆嘉兰有些尖锐地笑了笑, “怎么,我一个人给你背锅还不够,你还想拉上我妈?我优秀就是你的功劳,我不好就全都是她教导无方。这个买卖,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划算呢!” 陆敬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阴晴不定地咬了咬后牙槽,半晌才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说什么?” “我难道说错了吗?”陆嘉兰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眼底的愤怒已经全部变成了委屈,“你有什么资格怪我?要不是当初你们把我弄丢了,我会变成今天这样吗?” 这句话像兜头一盆凉水,将陆敬源心中愤怒的火焰瞬间浇灭了大半。 就连江秀芝也忘了自己正在和陆敬源赌气,呆滞地愣在了原地,喃喃道:“兰兰,我苦命的儿啊......” 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陆嘉兰眸光一闪,下一秒,她脸上尖锐的神情已经悉数化为了委屈。 “我被你们丢下了十八年,刚一回来当然会患得患失。说到底还是你们太贪心,要是你们在我回来时就把陆蓁赶走,我至于嫉妒她吗?” 她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低声啜泣道,“至于那个姓周的,我和他根本没谈过对象,是他一直对我死缠烂打!” “我没想到他会找上门来,更没想到他会对我奶说那些话。我当时害怕极了,又不敢跟你们说,我明明都警告他离我远点了,可我做梦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栽赃我买凶杀人!” 说到这里,陆嘉兰已经泪如雨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见状,江秀芝顾不得疼痛,连忙将人揽入了怀中,“我就知道我闺女不是这种人......那个姓周的兔崽子简直坏透了!老陆,你可一定不能放过他!” 陆敬源沉默地看着陆嘉兰,黑沉沉的眼神如有实质,像是要化作一柄尖锐的利器将她剖成两半。 陆嘉兰朝江秀芝的怀里瑟缩了一下。 她飞快地垂下眼睫,避开了陆敬源的视线,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 “爸,我知道自己给你丢脸了,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要不然怎么会所有的事情都凑到一块儿去了?” 江秀芝露出醍醐灌顶的神色,“你是说......是陆蓁在背后算计你?” “我觉得是她和周思成在联手坑我。”陆嘉兰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要不是她指使周思成故意气死我奶,我能落到如今这种境地吗?” 江秀芝眼底闪过一抹愤怒之色,“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把这小贱人给掐死!” “你给我闭嘴!”陆敬源的眼神如刀子般飞了过来,“江秀芝,你脑子是被狗啃了吗?一把年纪了还被人轻易带了节奏,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江秀芝一脸愕然,“姓陆的,你什么意思?” “那要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她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了?”陆敬源嗤笑一声,“我问你,陆蓁连京市都没出过,她拿什么去和周思成串通一气?” 陆嘉兰目光闪烁,索性将心一横,咬牙道:“爸,你要把我赶出去我没意见。不过你要想清楚,如此一来可就彻底坐实了那些流言了。就算你脱得了身,可这流言以后将会一直伴随陆家,洗也洗不掉了。” 陆敬源面色一沉,眯眼看向她,“你在威胁我?” “女儿不敢,女儿只是提醒你不要中了别人的奸计。”陆嘉兰毫不怯弱地与他对视,“更何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如今的局势,你怎么敢保证许家就一定会一直这么衰败下去?” 陆敬源顿时沉默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手指了指楼下的院坝,沉声道:“给我滚出去跪着,一直跪到天黑为止!” 陆嘉兰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陆敬源这一关她算是暂时过了。 陆嘉兰换了一身素衣,乖乖地跪到了灵堂前。 往来的人络绎不绝,不断有恶毒又难听的话语传入耳朵里。 陆嘉兰紧紧地捏住了拳头,笔直地跪在那里,眼底恨意迅速聚集。 天刚一黑,江秀芝就迫不及待地将她拉了起来,“快,趁你爸出去了,赶紧上楼休息一下。” “不了妈,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因为跪得太久了,陆嘉兰的膝盖早就磨破皮了。 她艰难地站起身,还没站稳就脚下一麻,差点摔倒在地。 江秀芝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担忧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跑出去干嘛?” 陆嘉兰垂眸藏住了眼底的怨毒之色。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的小洋楼,冷冷道:“我去找人算账!” 第163章 毁了她的生日宴 江秀芝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一下就猜到了她要干什么, “你疯了吗,这个时候还去招惹她做什么?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妈,你不懂。有时候真相如何并不重要!只有把水搅浑了,我才能获得一线生机。”陆嘉兰眼底全是阴冷的算计之色,“这时候我要是什么都不做,才会真的坐实了那些谣言。” 江秀芝被她如毒蛇般冰冷粘腻的眼神给惊了一跳,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突然想起陆敬源的那句话。 难道她真的从未了解过陆嘉兰,难道自己这个女儿真是个满口谎言、心狠手辣的小人? 江秀芝打了一个寒颤,陆嘉兰已经一瘸一拐地朝小洋房走去。 隔了老远,她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的欢笑声。 等走近了,才发现一群人正众星捧月似的将陆蓁围在中央,不断催促着她许下自己的生日愿望。 看着那个镶嵌了红红草莓和涂满了香甜奶油的生日蛋糕,陆嘉兰嫉妒得瞬间红了眼眶!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也是自己19岁的生日。 原本生日加上婚宴,足以让她成为今天全场最瞩目、最幸福的人。 可是这一切,如今全都被毁了! 她的婚宴变成了丧礼,就连生日也没有一个人记得...... 凭什么她身败名裂,啥都没有了,而陆蓁却可以欢天喜地地庆祝她的生日? 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陆嘉兰眼底的怨毒之色如有实质,让她的气质都跟着阴冷了几分。 一定是陆蓁! 虽然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那个地址有问题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和周思成联系上的? 但除了她,没有人知道周思成的地址。 所以这一切肯定是陆蓁在背后捣鬼! 她毁了她的一切,她怎么能让她好过?! 既然她过不了19岁的生日,那她也得毁了她的生日宴才行。 想到这里,陆嘉兰飞快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糊在了自己脸上,强行挤出几滴泪来。 做完这一切,陆嘉兰推门走进了小洋房,却浑然不觉身后有道黑影正悄悄地尾随着自己。 屋子里,陆蓁压根儿就不知道门外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她在众人的催促中飞快地阖上眼眸,许愿时却突然愣住了。 所求的太多太重,到了此刻反而不敢轻易宣诸于口。 灯光熄灭的瞬间,陆蓁在心底暗暗祈祷—— 愿我所爱的人都能平安健康,如此足矣。 “该吹蜡烛了,蓁蓁。”一旁,姜宁宁笑着推了推她,“我听说只要一口气吹灭了所有蜡烛,你就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陆蓁原本并不算迷信,但被她这么一说,她却莫名地紧张起来。 擦了擦掌心湿腻腻的汗渍,她憋足了一口气准备吹下去。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委屈又愤怒的声音,“姐,你把我害成这样,就连奶奶都被你害死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过生日?奶奶对你不薄,你这么对她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被她那么一打岔,陆蓁顿时泄了劲儿。蛋糕上的蜡烛熄灭了大半,还有3根在黑暗中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3根...... 这个数字让陆蓁的心莫名沉了沉。 她知道自己不该把这种事当真,但心情却不受控制地变得糟糕起来。 就在这时,身旁有人突然对着蛋糕吹了口气,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别担心,一定会心想事成的。”孟淮安像是察觉了她的心思,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在给予她无声的力量。 陆蓁轻轻“嗯”了一声。 灯光亮起的瞬间,她凌厉的目光如出鞘的利刃,狠狠剜了陆嘉兰一眼。 “笑话,奶奶是你害死的!就算有报应也是报应到你的身上。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你撒谎!”陆嘉兰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发现除了孟家人之外,还有几个是她不认识的。 很好。 她正怕孟家人会无脑护着陆蓁呢! 如今有外人在,即便不能马上扭转他们对陆蓁的印象,但也可以在对方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一次不行她就来第二次,第二次她不行她就来第三次。 谎话说到一百遍,总有人会相信会动摇的。 她倒要看看,陆蓁有什么本事让所有人都护着她? 陆嘉兰脸上迅速浮现出一抹悲愤之色,“明明是你唆使周思成故意气死奶奶的,你怎么能赖到我头上呢?” 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跟孟淮安细说周思成的事,陆蓁微微一怔,身子便跟着僵硬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孟淮安的脸色。 她白日里情绪失控说了那些不清不楚的话,此刻再听到陆嘉兰的这番言论,孟淮安该怎么看她? “陆嘉兰,你真是死性不改,到了现在还敢诋毁蓁蓁!”陆蓁失神的瞬间,身旁的孟淮安已经迅速沉了脸, “周思成是你的前对象又不是蓁蓁的,蓁蓁见都没见过他,又怎么唆使他?你赶紧走,我们孟家不欢迎你!” 见孟淮安不由分说就要撵自己出去,陆嘉兰顿时有些急了! “孟大哥,你别被她的外表给骗了,她就是个毒蝎心肠的女人!你信我,她真的有周思成的地址......” 她话未说完,就被苏月琴一口打断,“你怎么知道她有周思成的地址?” 陆嘉兰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地脱口道:“那是她离开陆家时我亲自给她的,我当然知道。” “啪!”苏月琴抬手一耳光扇在了陆嘉兰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在她还没消肿的脸上,陆嘉兰娇俏的小脸顿时肿成了一个猪头,“苏月琴,你已经不是我妈了,你凭什么打我?” “我知道你小小年纪就心术不正,却没想到你竟然恶毒到这种程度!早知如此,白天我就不该给你留情面的。” 苏月琴双眼通红,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死死地盯着陆嘉兰,恨不得将她给生吞活剥了, “你还没结婚就让周思成糟蹋了你的清白身子,这是你的自由,我管不着!但你居然敢拿个假地址去祸害蓁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云峰,把她给我扔出去!!” 陆云峰拎起陆嘉兰的衣领就朝往扔,却冷不防和站在阴影处的许敬明撞了个满怀。 陆嘉兰惊惶地回头,看清来人后,她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恐惧之色,“敬民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第164章 陆嘉兰,我们离婚吧! 尽管心里百般不情愿,但许敬明知道自己现在毕竟已经成了陆家的女婿。 所以从医院回来之后,他还是回家换了一身素衣,又匆匆赶到军区大院准备给陆奶奶守灵。 谁知才刚进大院没多久,他就看到陆嘉兰气势汹汹地朝小洋房走去。 他原本是不想管的,但又担心她继续丢人现眼。左右权衡,还是跟在了她身后。 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卖,许敬明恨不得回到十分钟前,给那个多管闲事的自己一巴掌。 陆嘉兰乐意丢脸是她的事,他为什么要跟过来忍受这种奇耻大辱? 这一刻,尽管没有抬头,但许敬明依然能够感受到各种异样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了他的身上。 这些目光几乎没有恶意,但那种同情和怜悯却像无孔不入的蝇虫钻入他的毛孔,让他浑身的血液都跟着凉了下来。 “在你说是你把周思成的地址给蓁蓁的时候......” 许敬民面色铁青,他强迫自己挺直了脊梁骨,目光却像刀子一样落在了陆嘉兰的身上, “陆嘉兰,现在你还敢说你不认识周思成吗?” “我......”陆嘉兰面色煞白,吞吞吐吐地说不出半个字来。 许敬明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敬民哥你听我解释。”陆嘉兰扑上前去,从身后用力地抱住了他,“我是认识周思成,但我跟他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嘉兰转身指着苏月琴,恨声道:“是他们贪图彩礼,非要把我许给周思成。我不答应,周思成就对我死缠烂打!” “血口喷人!他明明是你下乡做知青时自己勾搭上的,你竟然好意思赖在我们头上。”苏月琴被她的厚颜无耻给惊呆了, “在你失踪之前,我们压根儿就不知道有周思成这号人物。若不是为了调查你的行踪,我们也不知道你早就和他处了一年对象。” “陆嘉兰,我念在十八年的情份对你一再手下留情,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往我们一家子身上泼脏水。你是不是真当我拿不出证据?” 陆嘉兰眸光一闪。 但想起下午自己在派出所听到的周思成失踪的消息,她心里又顿时多了几分底气。 “你为了陆蓁污蔑我的清白,如今又说念什么母女情分,真是让人恶心透了!有本事你今天就把证据给我拿出来,别一天天的只会耍嘴皮子。” “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苏月琴冷笑一声,“云峰,把证据给她,今天我要让她死得明明白白。” 陆云峰折回房间,从行李袋里掏出一封白色的信封递给了许敬明,“这是周思成离开香山后,我们在他住处找到的信,是你媳妇儿写给他的情书,你可以看看笔迹对不对得上。” 清冷的月光从云层里钻了出来,照在陆嘉兰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衬得她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冤魂一般。 许敬明用颤抖的手快速打开信封扫了一眼,然后劈头将那封信扇在了陆嘉兰的脸上,咬牙切齿问道:“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当初热恋时,陆嘉兰确实给周思成写过两封情书。 后来做了那个梦后,她自然不愿意这种把柄落在别人手上。 离开香山之前,她特意去找过周思成,旁敲侧击地想要把那两封情书要回来。 彼时周思成告诉她,那两封信早就被他烧了。她悄悄翻过他的房间,确实没找到那两封信,只能悻悻作罢。 可她做梦也没想到,当初周思成就摆了她一道。 而且好死不死地,这些情书居然落到了苏月琴手上。 “敬民哥,这封信不是我写的,是他们模仿我的字迹伪造的。”陆嘉兰扯着许敬明的衣襟,慌乱地解释道, “他们和我生活了十八年,想要伪造个笔迹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吗?我和你才是两口子,你难道宁愿相信外人也不愿意相信我吗?” 许敬明抬手就想将她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可陆嘉兰却像条八爪鱼一般,将他缠得死死的。 许敬明用力地闭了闭眼,“我也想相信你。可你满口谎言,到现在还让我怎么相信你?” 陆嘉兰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哀莫大于心死的决绝,顿时心慌意乱起来。 “你别听他们挑拨,敬民哥,这些都怨陆蓁!是她嫉妒我和你在一起,才会联合这对老东西诬陷我的。”陆嘉兰的目光阴冷又怨毒,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陆蓁,你也别得意得太早!你真以为这对老东西帮你助纣为虐是因为他们在乎你吗?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他们的棋子而已。要不是你如今嫁给了孟淮安,要不是孟家比陆家更有权势,他们看都不会看你一眼的!” 许敬明听不下去了,推开她转身就走。 “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陆蓁面色不改分毫。她抬眸看了一眼消失在夜色里的许敬明,讥笑道,“你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挑拨离间,你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对许敬明交代。” “今天这笔账我记下了,你们都给我等着。”陆嘉兰用力地咬了咬牙,转身就追了上去,“许大哥,敬民哥......许敬明,你给我站住!”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见四周不断有目光朝自己这边看来,许敬明只得无奈地停下了脚步。他皱眉看着气喘吁吁朝自己跑来的女人,心里说不出的反胃和后悔。 他当初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眼睛长在后脑勺上了,才会弃了陆蓁这么好的女人娶了眼前这个破烂货! “陆嘉兰,我们这门婚事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现在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陆嘉兰脚步一滞,下一秒,她尖锐的嗓音就飞快地划破了夜空,“许敬明你什么意思,你难道要始乱终弃不成?” “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是你先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都把绿帽子戴到我头上了,难道我还要忍着吗?” 许敬明冷笑一声,“陆嘉兰,你是个聪明人。这件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咱们还是好聚好散吧。等你奶奶下葬了,咱们就去把离婚手续给办了。” 陆嘉兰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半晌才哆嗦着嘴唇哭喊道:“你休想,我就是死也不会和你离婚的!” 第165章 陆嘉兰自杀了 “你少拿死来吓唬我!” 许敬明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张狗皮膏药给黏上了,甩又甩不掉,粘在身上又十分恶心。 一想到自己这辈子都要跟这种女人纠缠在一起,一股烦躁的感觉就在胸腔里四处碰撞,怎么也找不到可以宣泄的地方。 他用力地揉了揉脑袋,镜片下的目光已经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什刹海又没有盖子,你想死还不容易吗?怕就怕你舍不得死!” 陆嘉兰从他讥诮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厌恶,她下意识地放开了他,踉跄着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你......想让我死?” 许敬明自知失言,连忙伸手想要去拉她,“我没那个意思。” 可陆嘉兰已经不听他的解释了,她像是受了刺激般歇斯底里地吼道:“许敬明,我把自己清清白白的身子都给你了,你现在竟然想我死?” 许敬明眼中的最后一丝不忍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冷道:“是你自己拿死来威胁我的,现在又倒打一钉耙。陆嘉兰,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这喜欢讹人的性子?” 陆嘉兰眼底全是猩红的血丝,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像看怪物一般看向许敬明,“既然你想我死,那我就死给你看!” 说罢她也不待许敬明有任何反应,转身就朝军区大院外面狂奔而去。 许敬明心里陡然沉了沉。 直觉告诉他陆嘉兰这种人是不会轻易求死的,可想想今天发生的这一烂摊子的事情,他又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在连番的打击后精神失常。 片刻的犹豫后,许敬明还是大步跟了上去。 可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陆嘉兰已经不见了踪影。 许敬明心里五分的不安瞬间放大到了十分,他再也忍不住,拔腿朝什刹海狂奔而去。 月亮不知何时钻入了云层,四周黑漆漆的,偶有夜风拂过,吹动湖边杨柳树的枝叶不断摇曳,影影绰绰如同鬼魅。 许敬明心里的怒火已经散了大半,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懊恼和后悔—— 他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并没有真的想要陆嘉兰死。 要是陆嘉兰真的出了事,陆敬源非扒了他的皮拿他抵命不可! 一念至此,许敬明顿时慌了心神,“陆嘉兰......兰兰,你给我出来!” 前方大柳树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紧接着,许敬明听到陆蓁撕心裂肺地吼道:“许敬明,我恨死你了!下辈子我就是变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就朝着什刹海跳了下去。 水花四溅中,许敬明看到陆嘉兰在水面挣扎了片刻,很快就沉入了水底。 。 孟家。 被陆嘉兰这么一搅和,众人的兴致多少还是受到了影响。 苏月琴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看着陆蓁欲言又止。 陆云峰上前将妻子搂入怀中,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肩膀后才一脸认真地看向自家女儿,“蓁蓁,你别听陆嘉兰胡说八道,我和你妈都不是嫌贫爱富的人......” “爸,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陆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我是不会把她的话往心里去的。” 夫妻俩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女儿越是懂事,苏月琴心里就越是愧疚。 这些年他们亏欠她太多了,如今还要让她忍受这种嘲弄和委屈,她心里无论如何也过意不去。 苏月琴转过身子悄悄抹掉了脸颊的泪痕,心里已经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 像是察觉了她的心思一般,陆云峰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与她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陆蓁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家爹妈的眉眼官司,她迅速调整了心情,对众人笑道:“谢谢大家今天来给我庆生,走,咱们切蛋糕去。” 蛋糕是姜宁宁送的,据说是在接到孟淮安的邀请后她亲自下厨做的。 蛋糕绵软蓬松,草莓香甜可口,丝毫也不输给后世的大牌蛋糕。 众人吃得十分尽兴,还把姜宁宁带来的两坛草莓酒和刺梨酒喝了个精光。 就连胃口不佳的齐静娴也对姜宁宁熬的松茸鸡汤赞不绝口,破天荒地多喝了一碗。 “孟姨要是喜欢的话,我那儿还有食材,明天给您送些过来。”姜宁宁瞥了一眼齐静娴,笑道,“您瞧着气色不好,这些东西最养气血,多喝点总是没坏处的。” 陆蓁被众人连灌几杯,已经带了几分醉意。她抬眸扫了一眼姜宁宁,橘色的灯光下竟有几分媚眼如丝的媚态。 “宁宁姐,我瞧上你自己酿的这些果酒了。好姐姐,你再赏我点儿好不好?” “小馋猫,你倒是眼光刁钻,知道什么是好东西。”姜宁宁笑着拧了拧她的鼻尖,“看在你是寿星,这次又保质保量交付胸罩的份上,明儿就把我的那些果酒一样给你送几坛过来。” “我呢我呢?”一旁的丁佳佳不干了,“宁宁,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姜宁宁笑着打趣道,“就怕你借酒消愁,回头有人要把帐算到我头上的。” “坏妮子,仗着有顾向南给你撑腰,你如今胆子越来越肥了,居然都敢拿我开涮了!” 丁佳佳伸手就去挠姜宁宁,姜宁宁一把扯过陆蓁当挡箭牌,陆蓁最怕痒了,又赶忙把孟双星拉下水为自己保驾护航。 一时间,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混战之中。不断传来的欢声笑语,倒是把之前低沉郁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除了还在生病的齐静娴,众人全都陪着陆蓁闹到了十二点才陆续散场。 孟淮安送走孟远舟一行人,折回客厅时发现陆蓁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许是做了什么好梦,她眉眼间还隐约带着笑意。 孟淮安弯腰亲了亲她的唇,这才抱着她朝楼上走去。 将她放在床上后,他就转身去卫生间打了热水准备给她擦拭。 湿热的帕子才刚刚覆上她的脸颊,她就像受了惊吓般猛地坐起身来。 见她手掌冰凉,眼底全是惊惶之色,他连忙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听到他的声音,陆蓁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纤细的手指沿着他冷硬帅气的脸部线条摩挲了半晌,才突然开口问道:“孟淮安,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第166章 哪家的小野猫,这么野的 孟淮安原本正拿着热帕子替她擦拭鬓角的冷汗,闻言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他没有急着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抓住她落在自己脸颊的手指,一根一根仔细擦拭起来。 他做得很认真,微垂的睫毛在昏黄的灯光下又密又翘,把他所有的情绪都全部藏了起来。 陆蓁一时闹不清是自己的话对他的冲击力太大,还是他压根就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于是也不再吭声,只沉默地注视着他。 暖黄的光洒在他冷硬俊朗的脸上,柔和了他原本料峭的侧面线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淮安才轻轻叹了一口气,粗糙的大掌覆在她的脸颊,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下眼睑。 “看样子刚才那个噩梦把你吓得够呛的!不过傻丫头,这世上哪有什么前世今生?人死如灯灭,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陆蓁的意料之外。 像孟淮安这种坚定的无神论者,不相信她的话原就在情理之中。 “可是我信。”陆蓁道。 孟淮安脚步一滞,背脊竟然僵硬了片刻。而后他什么也没说,端起洗脸水头也不回地朝卫生间走去。 等再回来时,孟淮安手上就多了一盆洗脚水,“泡个脚好好睡一觉,别胡思乱想的。” 他捉住她白嫩小巧的脚放入了盆中,神色自然得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是呼吸的频率已经变了节奏。 “你其实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对不对?”陆蓁的手指轻轻插入他浓密的黑发中,慢慢按摩着他的头皮, “孟淮安,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我是怎么知道周思成这个人的?你明知道他是我引来的,刚才为什么要替我说话?”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技能傍身,好奇我为什么会格斗术,好奇我是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吗?为什么现在又不问了?孟淮安,你在怕什么?” 这些话无情地戳碎了孟淮安竭力想要粉饰的平和假象,他动作一僵,擦脚帕差点掉入了洗脚水中。 “我是你男人,无条件替你说话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他飞快地眨了眨眼睫,避重就轻地答道, “至于姓周的和陆嘉兰之间的那些破事,我没兴趣知道。就凭陆嘉兰对你做的那些事,你怎么报复她都不为过。而且我相信你有分寸,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扔下这句话,孟淮安转身去了卫生间。看着他近乎仓惶的背影,陆蓁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拉熄了房间的灯,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水声,缓缓缩进了被窝。 这一次,孟淮安在卫生间里待的时间好像格外的久。久到陆蓁几乎都快要睡着了,才感到身侧的床突然沉了下去。 黑暗中,孟淮安的动作小心翼翼。修长的手臂已经搭在了她的腰上方,又不知为何收了回去。 哪怕不用回头,陆蓁也能感觉到身后那具火热的身躯不再像往常那样亲密无间地贴着自己,而是隔了尺许远的距离。 她心里好像有千般滋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觉得大脑空荡荡的,一片空白。 陆蓁盯着雪白的墙壁,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却无论如何也没有一点睡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道沉闷的春雷,随即便有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 陆蓁下意识地蜷缩了身子,往床畔滚了滚。下一秒,一只修长的手臂搂住她柔软的腰肢,将她捞了回来,紧紧地摁在了自己的怀中。 两具身体紧紧地贴合在一起,黑暗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睡不着吗?”湿濡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孟淮安低沉暗哑的嗓音像是带了些无奈,更多的却是妥协。 陆蓁咬了咬唇角没吭声。 一只手指撬开了她的牙关,用力揉了揉她的唇瓣。 “不准咬!”寂静的屋子里,孟淮安声音沉沉,像是带了点儿隐忍的怒气,“一生气了就咬自己,你这个坏毛病我迟早要给你纠正过来。” 说着,他俯身上来,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陆蓁不肯给他亲,伸手就去推他。 孟淮安也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只用一只大掌就轻易锁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将之推到了她的头顶,然后单手掐住她的下颌再度吻了上去。 下一秒,他唇上重重地吃痛了一下,一股甜腻的血腥味就蔓延到了两人的口腔里。 “嘶。”孟淮安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里却多了一点儿笑意,“哪家的小野猫,怎么这么野的?嗯?” 带了鼻音的磁性嗓音被刻意压低,显得格外撩人。就连亲吻也不知不觉轻柔了下来,带了些讨好的意味,一点一点攻城掠地,想要击溃她的防线。 但陆蓁却不为所动。 她既不拒绝,也不回应,只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头顶的男人,一双眼像极夜的光,亮得吓人。 孟淮安停下动作,垂眸打量了片刻,确定她不会为自己的美色所诱惑,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抬手遮住了她的眼。 “别这么看着我。”他说。 “孟淮安,你在怕什么?”她将手从他的钳制中挣脱,用力环住了他的腰,将脑袋深埋于他的怀中,轻轻蹭了蹭,“我不想说的时候你想方设法也要知道,现在我想说了,你为什么又不敢听了?” 孟淮安的身体有一刹那的僵硬,但很快又在她无声的安抚中慢慢放软了下来。 他与她抵额相对,长长叹息,“因为,我怕失去你!” “别怕,我不走!”陆蓁抬了抬下巴,吻上了他的唇,“只要你一天还想要我,我就不会离开你的。” 孟淮安一晚上的忐忑与不安,都因为这句话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胸腔里那些患得患失的空洞,仿佛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的,再没了一丝空隙。 “媳妇儿,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孟淮安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明明是个喜欢把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的人,可这一刻她却甘愿让渡出主动权,让他来掌控他们的这段关系。 她极少对他说什么甜言蜜语,可她做的事却无一不彰显出她对这段感情的重视。 这样的爱,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无条件相信呢? 第167章 孟淮安的白月光 “因为你值得!” 窗外有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光影明灭,将陆蓁那张白玉般的容颜映衬得越发美丽动人。 明明是张极清冷的脸,但此刻她眼中的柔情却像是要将他给融化了一般。 “孟淮安,你让我不要怀疑你对我的真心,现在我也想请你不要质疑我对你的感情。还有,你真的很好!不要因为小时候的那些破事就怀疑自己,不是所有人都会跟你......一样,扔下你一个人的。” 惊雷在夜空中轰隆隆碾过,像是划破了时空隧道,让儿时的时光和这一刻重叠。 孟淮安仿佛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自己,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跑来。 那些过往曾困扰了他许多年的记忆,因为她的这句话被打碎,重塑,新生。 他知道,从此以后他不再是孑然一身。 哪怕外面风雨飘摇,哪怕全世界都背弃了他,这世上也会有个人惦记他、挂念他、等着他。 “嗯。”孟淮安用力地收紧了手臂,似乎要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血肉里,“我记下了。” 陆蓁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尖,“所以,你现在想听我给你讲讲我的秘密吗?” “你说,我听着呢。”孟淮安翻了个身,与她面对面侧躺着。 “我.......上次落水被你救起来之后,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怕把人给吓跑了,陆蓁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折中,“梦里我经历过两世,上一世我们不是夫妻.......” 原以为很难讲出口的东西,在这一刻却奇异地顺畅。陆蓁窝在孟淮安的怀里,把前世的事情捡重要的都告诉了他。 她没有刻意隐瞒他什么,就连她曾经嫁给许敬明为妻这件事也简单地说了一下。 唯有他会英年早逝,会在不久的将来死在战场上这件事,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不是不想讲,而是不敢讲。 怕自己的强行插手会让事情弄巧成拙,也怕会给他造成心理负担,让原本可以避开的事情走向了死局。 为了不让孟淮安察觉到什么,她甚至刻意规避了上辈子所有关于生死的话题。 孟淮安一直没有开口,只静静地听着她的讲述。如果不是他偶尔会紊乱的呼吸,她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情绪变化。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讲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可等讲完了,陆蓁心里又突然后知后觉地生出一点儿不安来。 孟淮安会介意她和许敬明的过去吗? 那些怪力乱神之说,会吓到他吗? “我知道这件事很荒诞,你也许会觉得我精神出了问题,又或者会怀疑这个梦是我臆想出来的。但蛤蟆镜和风衣的大爆,以及周思成的地址和我亲爹亲妈的事,全都印证了这个梦。淮安,我......好像真的是重活过一回的人。” 孟淮安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一言不发。 “你怎么不说话?”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胸膛,“你是不是......介意我和许敬明......” “以后不准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孟淮安的语气有点儿凶! 陆蓁小声“哦”了一下,不再说话。 “我不是介意,我就是气我自己。”孟淮安用力地闭了闭眼,藏住了眼底即将汹涌而出的情绪,然后翻了个身,把她压在了身下,“要是我上辈子能够勇敢一点,就不会让许敬明那狗东西欺负你了!” 陆蓁心里的忐忑被这句话奇异地治愈了。 她唇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吃醋了?” 他将脸埋在她怀中,闷闷道:“都要醋死了!” 陆蓁被这样的孟淮安给可爱到了,她忍不住逗他,“也许上辈子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呢,指不定那些传言是真的,上辈子陆嘉兰真的是你的白月光也说不一定。” “不可能。”孟淮安不假思索地反驳道,“我从来就没喜欢过她。”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经历过上辈子的事?”陆蓁笑得眼睛都弯了,嘴里却依然不肯饶过他,“而且之前他们要把陆嘉兰说给你,你不是也答应了吗?” 孟淮安不说话,突然翻身下床,走到书桌旁开始翻找起来。 陆蓁双手撑着下颌,趴在床上看着他折腾,好奇道:“大半夜的你找什么呢?” 孟淮安也不理她,翻箱倒柜地快把家都拆了,才从一堆旧物件里找出了一个生了锈的铁皮盒。 他打开铁皮盒递到她面前,像是献宝一般,亮晶晶的眼神里带了些期待,“还记得这些东西吗?” 陆蓁仔细看了一下,发现铁皮盒里装着的是两张大白兔奶糖的糖纸,一支用了一半的铅笔,一支过了期的药膏,还有一条子弹壳的项链。 “孟淮安,你留着这些东西干嘛?”陆蓁心底的好奇被勾到了极点,“该不会是哪个老情人送给你的念想吧?” “没良心的小东西!”孟淮安伸手点了点她的额,低头泄愤似的咬了一下她的唇,有些不甘心地问道,“你就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吗?这些都是你小时候送给我的。” “啊?”陆蓁彻底懵圈了。 记忆太过久远,又已经过了两辈子,她是真的没什么印象了。 被孟淮安一提点,她才隐约记得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候她才七八岁,刚回京市没多久,而孟淮安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青春期的大男孩正处于叛逆期,猫憎狗厌的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又恰逢有人触了孟淮安的逆鳞,他便以一挑三,和别人痛快打了一架。 赢是赢了,但是是惨胜。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孟淮安没敢回家,便在军区大院那个小树林里躲清静,谁知却遇到了放学后来林子里抓知了的陆蓁。 小时候她还被陆家人宠着,性格还不像后来那么冷,又是妥妥颜狗一枚。看到漂亮的大哥哥受了伤,便跑回家拿了药膏给他敷上,又把自己珍藏的大白兔奶糖分给了他,还借了他一支笔写作业。 一次小小的施恩,连她这个当事人都不记得了,没曾想却被少年孟淮安惦记了这么多年。 陆蓁心里唏嘘,眼底也跌宕起伏,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打趣道:“孟淮安你口味也太重了吧,我还那么小你就惦记上我了!” 孟淮安也不反驳,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幽深的眼眸里全是纵容之色。 等她得意够了,他才低声说道:“我之所以答应去相亲,是因为我以为相亲的对象是你。” 自己竟是孟淮安的白月光,这是陆蓁做梦也没想到的。 她被头顶那道灼热的视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赧然地低下了头,翻拣着铁皮盒里那枚有些眼熟的子弹壳项链,好奇道:“这子弹壳项链又是谁送给你的,为什么你把它和这些东西放在了一起?” 第168章 兜兜转转,原来你就在身边 孟淮安唇角的笑容瞬间淡了下来。 他指尖轻抚着那枚子弹壳项链,目光却投向了雨势渐密的窗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红了眼眶哑声说道:“这颗子弹,曾经洞穿了我战友的心脏。若不是他替我挡了这颗子弹,当时死的人就应该是我了。可是蓁蓁你知道吗,他才跟你一般大小,连情爱的滋味都没有尝过......” 陆蓁想起初见时孟淮安他身上冷硬寡淡,暴戾偏执的模样,想起他曾经整宿整宿难以入眠,突然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也是肉体凡胎,也是血肉铸成,可身上却背负着那么多沉重得让人窒息的过往。 “要是我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她偏头靠在他的背上,从身后紧紧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肢。 两个人在黑暗中携手,总好过一个人在深渊里独行。 她能为他做的很少,但至少可以一直陪伴在他左右。 “你能来到我身边,我就已经很感激了。”他将大掌覆在她的手上,捉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你知道吗,刚才听完你讲的那些故事,我真的很后怕!差一点儿,我们又错过了。” 陆蓁探出身子,脑袋越过孟淮安的肩膀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孟淮安偏过头来和她接了个温柔的吻,待分开时陆蓁才轻轻喘息着说道:“不会的,这辈子我们注定会在一起。” “嗯。”他将手指插入她浓密的黑发之中,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意,“还好这辈子我脸皮够厚,才能把你追到手。” 陆蓁轻“啧”了一声,故意逗他,“有吗,你什么时候追过我了?” 他从她促狭的笑容中看出了点儿为难的意思,于是抬手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那我重新追你一次?追到你满意为止。” “好啊!”她一边半真半假地笑,一边抬手在他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画着圈圈,“我倒要看看,咱们孟团长是怎么追人的?” “别闹我!”他喉结迅速滚了几下,眼神也跟着暗了下来,“明早我还得出去一趟,咱们该睡觉了。” 她被他低沉磁性的嗓音撩得有些耳热,自觉地收回自己不太安分的小手,拿起那枚子弹壳项链开始慢慢把玩起来。 “你在京市的任务还没完成吗?”话音刚落,她面色猛然一变,抬手就将那枚子弹壳项链对准灯光的位置举了起来。 “孟淮安......”她呼吸明显变得急促,半眯的眼眸里瞳孔猛地放大,像只受了惊的猫咪,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与激动,“你......” “怎么了?”见她话未说完泪水已经流了下来,他顿时吓坏了!抬手就将人抱在了怀中,轻声安抚道,“好好的怎么哭了?乖,别哭了,有我在呢。” 他抬手去擦她脸颊的泪痕,可是那泪水却无形无息地滑落,怎么擦也擦不完。 这种无声的恸哭却自有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力量,让孟淮安的心脏都跟着揪了起来。 他捏着她的牙关将手指强行探入她的口腔,把她已经咬出血痕的唇从她的牙齿下解救了出来,“说了不准咬自己,你又不听话了。” 他叹了口气,低头吻了下去。 但方才还安静啜泣的她此刻却像只受了刺激的小兽一般,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吻来势汹汹,激烈又热情,不断地吸※吮、啃噬、纠缠,让孟淮安几乎有些招架不住。 直到他倒吸了一口气,她才从魔怔般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我弄疼你了吗?”她手忙脚乱地扒开他的衬衣,果然看到左肩纱布的地方渗出了一些细密的血渍。 她眼眶更红了,鼻头也红红的,就那么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对不起,我,我去重新给你上点药包扎一下。” “小伤而已,不碍事。”她想要去拿药箱,可他强而有力的手臂却死死地搂住她的腰肢,不肯放她离开自己的怀抱,“跟我说说你刚才是怎么了?” “我......”她刚开了个口,声音又哽住了。 孟淮安也不催她,只摁住她的后脑勺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她在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中逐渐平复了情绪,哑声问道:“你们部队会参与抗洪救灾这种任务吗?” “通常情况下,这种任务都是其他部队执行,我们部队执行的大多都是特殊任务。”顿了顿,孟淮安才继续补充道,“不过也不一定,如果遇到十分危险的特大险情,我们可能也会参与。” 见她死死地拽着那枚子弹壳项链不肯松手,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这个问题和这枚子弹壳项链有什么关联吗?” “那个替你挡子弹的战友叫厉东对吧?”陆蓁摊开掌心,指着子弹壳上米粒大的刻字说道,“这个字是你自己刻上去的吗?” “对。”孟淮安轻轻点了点头,讶然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前世......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子弹壳项链,包括这上面的刻字和位置也是一样的。”陆蓁突然抬起头来看他,眼神悠远得仿佛穿过漫长的时光回到了过去, “81年我去蜀地办事,遭遇了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那时候我被困在洪水里,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有人把我救了起来。我当时神智不清,等我醒来之后他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这枚子弹壳项链。” “我按照上面的名字托人四处打听,可他们都说没有这个叫厉东的战士。当初我疑心他死在了那场特大洪水里,可我做梦也没想到,原来我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 兜兜转转,原来那个人就在身边。 她一直以为,自己重生回来是为了弥补上一世家庭不圆满的遗憾。 可如今看来,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她和孟淮安前世的纠缠,促成了他们今生的缘分。 因为上辈子他救了她,所以这辈子才轮到她来救他。 孟淮安惊讶地愣在原地,嘴唇翕动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陆蓁将手指挤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破涕为笑道:“所以你看,咱们的缘分是老天注定的,谁也抢不走!” 第169章 再接大订单 陆蓁是被楼下的喧哗声给吵醒的。 昨晚喝了不少酒,又睡得迟,所以一睁眼她就被宿醉后的头痛迎面给了个下马威。 身旁已经不见了孟淮安的踪影,想起昨晚他说今早要出门,陆蓁心里了然。 但了然归了然,心里还是莫名觉得空荡荡的。 她靠在床头发了会儿呆,才坐起身来准备下床,但找了半天都不见拖鞋的踪影。 想起自己昨晚是被孟淮安抱上楼的,陆蓁只好光着脚板走到了阳台上。 小花园前面停了辆吉普车,一群人正从后备箱和后排座上往下搬东西。 陆蓁粗略扫了一眼,发现除了各种自酿的果酒之外,还有鸡鸭鹅鱼虾和市面上一些不常见的蔬菜水果。 鸡鸭鹅是活的;鱼虾像是刚从鱼塘里捞出来的一般,活蹦乱跳的;蔬菜也水灵灵的,新鲜得很。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香肠腊肉、风干的鱼,晒干了的人参、松茸和鸡枞等野生菌,全是滋补身子的好东西。 陆蓁冲楼下吹了声口哨,笑道:“宁宁姐,你这是把菜市场给搬来了吗?” 姜宁宁笑着冲她挥了挥手,“懒丫头,赶紧下来,我有好东西给你。” “嗳,来了。”陆蓁转身就跑,却冷不防撞入了一副宽厚温暖的怀抱。 来人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床边走去,“知道自己体寒还敢光着脚丫下地,下次再被我逮到,看我怎么收拾你。” 低低沉沉的嗓音顺着胸腔钻入了陆蓁的耳朵里,显得格外的撩人。 陆蓁惊喜地搂住对方的腰,“你今天不是要出门吗?” 孟淮安将她放在床上,拿帕子替她擦干净了脚板心,才单膝半跪替她穿好鞋袜,“想带你一起去。” “真的?”陆蓁水漾的桃花眼瞬间亮得像夏夜的星子,“你不是有任务在身吗,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去是可以去,我就是担心......”孟淮安眼底并没有多少喜色,反而藏着些许迟疑,“算了,这件事你有权利知道。” 陆蓁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想要继续追问,孟淮安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陆蓁没再勉强他,洗漱完毕就直接冲下了楼,伸手抱了抱姜宁宁,“宁宁姐,你也太好了叭!” “就你嘴甜。”姜宁宁笑着拧了拧她的脸蛋儿,“知道我对你好,那你下批货可得多上点心,帮我多弄几个款式和花色出来。” 陆蓁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不由得惊讶地挑了挑眉,“宁宁姐,我知道你财大气粗。但你这批货都还没卖出去就开始定下批货了,是不是太激进了点儿?要不,你先看看市场反应再说?” “人家巴不得接到单子,偏你要把送上门的订单往外推。”姜宁宁被她给逗笑了, “放心吧,我昨晚回去检查过那批货,就你那质量和做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上几分。畅不畅销的不好说,但绝对不会砸在手上。而且谁告诉你我没定出去的?早半个月那些胸罩就已经被订购一空了好吧。” 陆蓁知道她手上有一个庞大的销售网,但却没想到她的销售网能够强大到这种程度。 她心里暗暗咋舌,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道:“那成,这次我保证给你多弄几个款式和花色。” “还是老规矩,纯棉和丝绸的各一半。”姜宁宁从包里拿出一摞钱推给了她,“这是4000块定金,这次我要600套文胸。” 好家伙,这是直接翻了个倍! “谢谢宁宁姐。”陆蓁想了想,爽快道,“这次量大,我可以从原材料上想点办法把价格压下来。给你打个6折应该没有问题。” 姜宁宁“啧”了一声,笑道:“你确定不等量产之后再说?万一做了亏本儿的买卖,我可是不管的。” 陆蓁知道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于是笑道:“放心了,亏了算我自己的。” 两人心里都有杆秤,姜宁宁也就没再推辞。 她从包里拿出一套没有外包装的精华水和面霜递给她,笑道:“我瞧着你额头上有道疤,你可以试试这个的效果。这是我自己做的,效果还不赖。” 其实用过孟淮安给的祛疤膏之后,陆蓁额上的那道疤已经很淡了。如果不细看的话,几乎看不出来。 不过姜宁宁一片好意,她也不好拂了她的心意。 姜宁宁站起身来要走,想了想又折回身来指着一堆瓜果蔬菜里的白色塑料桶说道:“这是我托人弄的山泉水,甘甜清冽,你可以拿来给你孟姨煲汤喝。如果觉得好就告诉我,回头我再给你送来。” 陆蓁想起自己的那个猜测,再看看她郑重其事的模样,便知道这山泉水恐怕是大有来头的,“多谢宁宁姐,让你费心了。” 把姜宁宁和顾向南送走了,陆蓁才转身回了客厅,“妈,我孟姨呢?” “你公公担心她待在家里会出什么问题,一大早就送她回医院了。”苏月琴道,“正好小姜送来这么多好东西,回头我让你爸做两道菜给她送去。” “鸡鸭鹅什么的,先在小花园里搭个围栏养起来,留给我孟姨煲汤喝。”想起昨晚和刚才姜宁宁一共提了两次孟姨,陆蓁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中午让我爸拿这山泉水给她煲个鲫鱼汤送过去,再炒个菜,把宁宁姐送的草莓和苹果也带些过去。” 陆蓁拿杯子盛了半杯山泉水尝了一口,发现果然甘甜清冽还带着回甘,于是又道:“爸,鲫鱼汤多做点儿,你和我妈也喝点。这山泉水专门留着煲汤,别浪费了。” 陆云峰咧嘴笑了笑,“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吃完早饭,陆蓁和苏月琴交代了两句,就和孟淮安出了门。 军用吉普一路疾驰,很快驶入了军区医院的大门。 陆蓁偏头看了一眼孟淮安,心里生出一丝疑惑—— 军区大院附近有一家更近的医院,平日里有个头痛脑热什么的,他们都习惯在那里看病。 如果只是换药的话,孟淮安应该不用专程跑到这里来的。 难道,是孟淮安生了什么重病不成? 心里正想着,孟淮安已经替她开了车门,将她从车上抱了下来。 “走吧。”孟淮安牵着她的手大步朝前走去,却特意绕开了门诊和住院部,走向了一幢十分偏僻的小楼。 比起喧哗热闹的门诊部,小楼显得异常的安静。安静到陆蓁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不断被放大。 孟淮安带着她在一间没有挂牌的办公室门口停了下来,没什么情绪地说道:“就是这里了。” 第170章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精神病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陆蓁看了一眼孟淮安,就默不作声地往外走。 这一眼情绪很深,孟淮安拿不准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一时间忐忑不安,像个等待宣判罪行的孩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走到一半他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她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只任由他这么拉着自己走向停车场。 他一颗悬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可等她拉开车门坐到后排座位上时,那颗刚刚落下去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 “媳妇儿......”孟淮安也跟着挤了进去,将人强行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面对面坐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排斥,才低头吻了吻她的唇,“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抵着她的额轻轻摩挲着她的唇,吐出湿热暧昧的气息。 陆蓁抬眼看他,水光潋滟的黑眸像一汪深潭,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知道。”孟淮安不假思索地答道,“我不该瞒着你这件事,应该早点儿告诉你。” 陆蓁被他给气笑了,用手指推开他又凑上来的唇,“看来孟团长心里门清儿,做的事却是南辕北辙。” “我那不是怕把你给吓跑了吗?”孟淮安停止了小动作,幽邃的目光沉甸甸的,如有实质,“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脾气不好还有精神病的人......” 陆蓁被“精神病”这几个字狠狠扎了一下,心脏最柔软的位置顿时跟着疼痛了起来。 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挑了挑眉梢,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现在又不怕了?” “也怕!”他忽然收敛了周身冷硬的气势,像个孩子般将脑袋埋在她的肩头,闷闷地说道,“但我不想再瞒你了,而且......我觉得自己赢面还挺大的......” 这一下陆蓁是真的笑了。 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了唇角,又很快将之压了下去,没什么情绪地说道:“万一赌输了呢?” 面前的男人身子一僵,浑身的肌肉都跟着紧绷了起来。 狭窄的空间内,他的气息明显粗重了几分,揽着她腰肢的手也瞬间加大了力道。 陆蓁不为所动,继续冷酷无情地问道:“问你话呢,如果我接受不了,你是不是打算放我离开?” 孟淮安没说话,但刚刚平复的呼吸再次紊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沉默中抬起头来,一双眼眶已经红得吓人。 “你敢!”他像只被冒犯了领地的头狼,眼底的霸道和占有欲如有实质,看起来凶狠又危险,“你是我的,哪儿也不准去!” 说完,他像是泄愤般,低头含住她脖子上的软肉,狠狠地咬了一口。 陆蓁“嘶”了一声,正想说话,男人已经用力收紧了双臂,似乎要将她勒进自己的身体骨血里一般。 语气却已经软了下来,像只可怜巴巴的大狼狗,“媳妇儿,别和我开这种玩笑,我受不了这个!” 陆蓁没答话,纤细的手指轻轻揉了揉他滚动的喉结,良久才一字一顿道:“那不是精神病,那是.......按我们前世的话来说,那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一直以为,孟淮安的易怒偏执冲动都跟他从小的原生家庭有关系。 可直到刚才跟他的主治医生聊过之后,她才知道这是上次那场行动留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跟她说那场行动时,孟淮安从来都是一笔带过,含糊其辞。 她一直知道那场行动十分惨烈,但当她从主治医生口里得知了部分细节,才知道那场行动远不止“惨烈”两个字能够形容。 按医生的话来说,孟淮安表现出来的那些暴躁易怒,都只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冰山一角。 剩下的,要不由他自己默默消化了,要不就是被他用强大的自制力给强行压制了下去。 一想到他这些日子独自承受的痛苦,陆蓁的心脏就像被万千钢针扎过,连呼吸都是痛的。 按规矩,那些细节是不能向外透露的。 可主治医生说,孟淮安的前期治疗效果很差,差到她一度对自己的职业生涯和专业能力产生了怀疑。 直到后来某一天,孟淮安的情绪明显稳定了下来,也不再抗拒和排斥脱敏治疗。 医生猜测这种变化跟陆蓁有关,可她几次与孟淮安沟通,想要见一见她,却都被孟淮安给拒绝了。 结束谈话前,陆蓁向医生询问了孟淮安情绪开始变化的时间,医生说了一个日子,竟是他们领证的那天。 说来只是言浅,但陆蓁却从其中窥到了孟淮安对她的那份沉甸甸的情意。 这个男人总是说得少,做得多。 就连他之前明明被情欲缠身,却强忍着不肯碰她,估计也有这个原因。 他一直在给她留一条后路,让她可以随时抽身离开。 哪怕他嘴上说得自私霸道,但他却从未想过以爱之名困住她。 都说情到深处无怨尤。 可陆蓁扪心自问,她是个俗人,在她看来情爱里肯定是自私的、排他的,她做不到跟孟淮安那样大爱无私。 因而她心里隐隐生出一点不安,怕哪天孟淮安会因为害怕拖累她而主动离开她。 所以刚才她才故意拿话挤兑他,想要逼一逼他。 “真的不是......精神病吗?”孟淮安像是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不是!”陆蓁藏住眼底的担忧,答得斩钉截铁,十分干脆, “现在国内的心理医学才刚刚起步,大家对这个的认知还很片面。孟淮安,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会陪你一起接受康复治疗的。但你也得答应我,以后有什么不舒服的,都不可以瞒着我。” “好。”孟淮安拿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脖子上的牙印,有些自责地问道,“我刚才弄疼你了吗?” 陆蓁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孟团长怎么好意思说我是属狗的?我看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孟淮安轻轻揉了揉她的耳垂,“这说明咱俩是天生一对。” 陆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钥匙给我,我来开车。” 孟淮安乖乖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见她十分熟练地发动了车子,他眼中闪过一道若有所思的光芒, “蓁蓁,梦里只能知道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却不能把你不会的东西变得驾轻就熟。你说的前世......恐怕不是梦,而是你亲身经历过的吧?” 第171章 这个婚,我非离不可! 虽然没想刻意隐瞒,但当孟淮安真的猜出来时,陆蓁心里多少还是有几分慌乱。 她猛地一脚踩了刹车,脑袋因为惯性的冲力,差点撞上了挡风玻璃。 一只大掌稳稳地贴在了她和挡风玻璃之间,将她护得严严实实的。 陆蓁轻轻“嗯”了一声,若无其事道:“是真的,我重生回来那天,就是你把我从什刹海救起来那天。” 心里那些疑惑的点在这一刻全都说得通了,孟淮安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沉沉地说道:“谢谢你能回来。” 陆蓁笑了笑,再次发动车子,“你妈还没出院,你真的不要去看看吗?” “不去。”孟淮安眸光微闪,嘴里却依旧答得斩钉截铁,“你昨儿不是接了大单吗,我先陪你去采购原材料?” 陆蓁也不勉强他,只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也好,雷子哥今晚就要回来了,在他回来之前,我得先把文胸的订单安排好。” 两人先是采买了原材料,再开车去了旗袍店,把文胸订单的事情跟季家父子说了一下。 听完这个消息,季家父子又喜又忧。 喜的是马上就能有好几百的进账,忧的是人手不够,怕耽误了陆蓁的生意。 “不碍事,文胸订单的时间充裕,你们可以先把这批风衣订单完成再说。”陆蓁沉吟片刻,道, “不过人手还是要增加的,不能请人可以收徒嘛。还有,绣花的事可以交给季婶儿来做,能带得出杭文哥这种徒弟,我相信她的手艺肯定过硬。至于新款花色的事情,杭文哥,这件事我可以交给你吗?” 季杭文明显愣了愣,随即眼底闪过一抹狂喜,“我可以吗?” 陆蓁不答反问,“你觉得自己可以吗?” 片刻的沉默后,季杭文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陆蓁妹子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这一刹那,他眼中迸发出耀眼的光芒,陆蓁从里面看到了勃勃的野心。 她轻轻笑了笑,“你对自己有信心,我就对你有信心。” 说完,她又扫了一眼自家便宜徒弟,“季师傅,你要是觉得我徒弟的技术过关了,也可以让她上手试试。不用怕没有单子,我的成衣店马上就要开业,只要你们做得好,我保证订单会源源不断。” 季师傅听出了她安抚之下的敲打意味,连忙点头道:“陆姑娘你放心,我知道细水长流的道理。” 陆蓁时间紧张,交代完了就想离开,身后,雷秋霞匆匆跟了上来,“师傅。” “有什么事吗?”见她欲言又止,陆蓁猛地想起了什么,面色微变,“该不会是赵大海那个人渣又来骚扰青凤嫂子了吧?” “那倒不是,是我想请师傅帮个忙。”雷秋霞飞快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刚才说要招学徒,可不可以考虑一下青凤嫂子?她为人好强,不肯让我哥接济。如今全靠着打零工糊口,还得供寒露妹子上学,日子过得很不容易。” 怕陆蓁拒绝,雷秋霞又接着补充了一句,“你放心,青凤嫂子为人勤快,脑瓜子也好使,缝纫技术也不赖。” “我还当什么事呢!我徒弟难得向我开口,这点小事我还能不答应吗?”陆蓁被她给逗笑了,“你回去跟青凤嫂子说,只要她愿意,随时来找我。” 回到军区大院,陆蓁连家都顾不得回,就迫不及待去了秦婶儿家。 谁知才走到半道,就被秦婶儿拦了下来,“蓁蓁,我正准备找你呢。” 见她脸色不好看,陆蓁心里沉了沉,“秦婶儿您别急,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不是我,是陆嘉兰昨晚跳什刹海自杀了,这会儿还在医院抢救呢。”秦婶儿道, “如今大院说什么的都有,还有那起子不长眼的说你做得太绝,不肯给人留一条生路。婶儿的意思是,最近几天你避着他们那家子一点,没必要上赶着去讨那份晦气。” 虽然不相信陆嘉兰会真的舍得去死,但陆蓁还是领了她这份好意,“我知道了婶儿,我都听您的。不过我手上又接到个文胸订单,正说去找您呢!” “你要是信得过婶儿,婶儿去帮你联系人,一准儿帮你把事情办好。”秦婶儿先是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而后又迟疑道, “对了蓁蓁,后来赵冬梅的男人来找过我,说当初那事不是他媳妇儿故意出卖你,而是陆敬源跟他旁敲侧击打听的。他当时以为陆敬源是关心你,也就没有防备......” 陆蓁知道她是在给赵冬梅说情,她沉默了片刻才道:“婶儿要是觉得赵冬梅这人能用,我就再给她一次机会,我相信婶儿的眼光。但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机会只有一次,再有下回,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 秦婶儿连跌声地应好,陆蓁又和她约了改天来家里吃饭,才转身回了家里。 孟淮安:“陆嘉兰那边......” “放心吧,死不了的。”陆蓁扯了扯唇角,冷笑道,“我忘了跟你说,我怀疑她之所以要抢着嫁给许敬明,是因为她跟我一样也是重生的。她还等着当亿万富翁的夫人呢,怎么舍得轻易去死?!” 孟淮安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片刻后才大步追了上去,把人揽到怀里揉了揉她的耳垂,哑声问道:“为我放弃了亿万富翁,不觉得亏吗?” “亏死了!”陆蓁看着他笑得灿若星辰,“所以你得好好补偿我。” 。 医院病房里,气氛紧张。 死一般的寂静里,陆敬源点燃了一支烟。 等抽得只剩下个烟屁股,他才透过沉沉的烟雾看向许敬明,“你说你要离婚?许敬明,你当我陆敬源的女儿是什么?” 许敬明低着头不答话,斯文俊逸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坚决。 陆敬源压了又压还是没压住心中的火气,他抬手就将还燃着的烟头扔向了他,“我陆家不是菜市场,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我陆家的女儿也不是你想娶就娶,想离就离的!” “岳父大人的意思是非要逼我认下这顶绿帽子?”许敬明脸色难看,他抿了抿唇角,冷冷道,“如果我不肯呢?” 第172章 软硬兼施 陆敬源一把拽住许敬明的衣领,将他掼到了墙角,半眯的眼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像是要将他给生吞活剥了。 “刚刚的话,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陆敬源虽然看着儒雅,但却是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他身上杀伐之气全开时,哪是许敬明抵挡得了的。 许敬明吓得有些腿软,到嘴的话就变得磕巴了起来。 “岳父难道不知道你女儿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吗?她都跟那个叫周思成的小白脸......睡过了,你却硬要把她塞给我,这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陆敬源脸色阴沉,黑得几乎能够拧出水来。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上还在昏迷的陆嘉兰,眼底有藏得极深的厌恶之色快速地一闪而过。 陆嘉兰本在装睡,却差点儿在这样极具压迫力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睫毛不受控制地眨动起来。陆敬源收回目光,语气像是万年寒冰冷得吓人, “许敬明,你是不是找死?想反悔了你就直说,再敢往兰兰身上泼脏水......我就要你好看!” 陆敬源大掌用力一收,眼底的杀意几乎溢了出来。 许敬明呼吸一滞,顿时喘不上气来。 他拼命地挣扎,却如同螳臂挡车,根本无法与陆敬源抗衡。 胸腔里的空气即将耗尽,许敬明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陆嘉兰突然扑了上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陆敬源的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声泪俱下地哀求道, “爸,你别怪许大哥,他也是被人蒙骗了才会误会我的。” 陆敬源脸色一沉,抬脚就朝她踢了过去,“他都这样往你头上泼脏水了,你还这么护着他!陆嘉兰,你是不是蠢啊?这世上没男人了吗,你就非得这么上赶着犯贱不可?” “这世上男人千千万,可我只爱他一个啊!” 这一脚力道极重,陆嘉兰在地上滚了两滚,额角重重地撞在了桌腿上,顿时渗出一片殷红的血渍。 她甚至顾不得擦拭自己额角的血渍,就踉跄着站起身来,抓住桌子上的水果刀就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爸,女儿已经把自己给了敬民哥,这辈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你要是杀了他,女儿也不活了!” 许敬明艰难地扭头看向她,眼底的恐惧全都化为了震惊。 “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敢威胁我?”陆敬源半眯了眼眸,手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几乎与此同时,陆嘉兰将刀子往脖子上用力一抵,殷红的血丝就顺着她的脖梗流了下来。 “女儿不敢,但女儿这辈子认定敬民哥了。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让人难耐的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敬源才像是妥协一般,猛地松开了掐住许敬明脖子的手。 新鲜的空气涌入胸腔,许敬明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一时间酸甜苦辣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以后后悔了别来怪我!”说罢,陆敬源摔门而去。 陆嘉兰这才扑到了许敬明面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脖子上青紫一片的淤痕,心疼地问道:“许大哥,你没事吧?” 劫后余生,许敬明心情复杂极了。 他无法忘掉那些流言蜚语;那些嘲讽的、同情的、鄙夷的目光;也无法过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但此时此刻,看到一个为了自己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女人,再想起她昨晚跳水自杀时的委屈和决绝,他原本冷硬的心肠又开始动摇起来。 “我没事。”许敬明有些烦躁地扒开她的手,避开了她混合着担忧、爱慕、心疼与委屈的目光,“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头再来看你。” 见他转身要走,陆嘉兰在他身后哀怨地开了口,“许大哥,我知道你现在不肯信我了,但我的第一次真的是给了你的。事到如今,我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你如果不肯信我,我唯有以死明志了!” 许敬明进退维谷,心里烦躁得不行。 他用力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可胸腔里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让他几乎快要窒息。 “你少拿死来威胁我,我不吃你这一套!” 扔下这句话,许敬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走廊转角处,陆敬源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这才掐灭烟头走进了病房。 “爸,刚才谢谢你......”陆嘉兰怯怯地迎了上去。 陆敬源将门一脚踢了过去,抬手一耳光狠狠扇在了她的脸上,“丢人现眼的东西!” 陆嘉兰眼底闪过一抹恨意,她迅速地低下头,肩膀耸动着抽噎起来。 陆敬源不理她,扯过椅子坐下,又抽出一支烟咬在了嘴上,狐疑地打量着陆嘉兰,“这个许敬明到底有什么好的,你非要吊死在他这棵歪脖子树上?” 陆嘉兰不肯跟他说实话,只含糊其辞地说道:“许大哥跟我透露了,说他们家还有祖上传下来的宝贝......” 陆敬源叼着烟沉默了半晌,才收回了自己半信半疑的目光,缓和了语气道:“戏我帮你演了,但许敬明想和你离婚的态度很坚决,光是这样估计还不够,得软硬兼施才行。” 陆嘉兰面色一喜,“爸有什么办法?” “他那妹妹不是临时工吗?”陆敬源思忖了片刻才道,“你去给许敬明他妈打电话,就说她要是能劝服许敬明不离婚的话,我可以帮她女儿转正。” 陆嘉兰:“谢谢爸。” “你别高兴得太早!因为你,老子这几十年攒下的名声全毁了。”陆敬源冷笑着勾了勾唇角,眼底没有半分温情, “陆家再也丢不起你刚刚结婚又马上离婚的脸,所以你最好是能让许敬明回心转意,否则的话......” 陆敬源扯过烟灰缸将烟头用力摁灭,抬头时眼底闪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否则的话,我会告许敬明强j罪,把他送进局子里吃牢饭!” 第173章 偷听儿子儿媳洞房 离了医院,许敬明无论怎么想都还是觉得憋屈得不行! 他郁郁寡欢地回了家,离婚两个字刚开了个口,就被许母堵了回去。 “去离吧,赶紧的,谁不离谁是孙子!今天离了婚,明天你就得吃牢饭,正好也省了咱们家的口粮。” 许敬明舀了一瓢凉水咕噜咕噜灌进嘴里,那一肚子的邪火却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什么吃牢饭?”他一脸不解地看向许母,“这和我离婚有什么关系?” “你老丈人已经放出话来,说要告你强j罪。”许母拿起手上的鸡毛掸子就朝他脑袋上敲了过去,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许敬明我问你,你是不是跟陆嘉兰睡过了?” 许敬明面色微变,一口水含在嗓子眼里上不上下不下,顿时呛了个半死。 许母二话不说,抡起鸡毛掸子就往他身上揍,“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偷吃就算了还要被人逮到把柄。现在好了,许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光了!” 许敬明一张脸涨得通红,呛声道:“你情我愿的算什么强j?明明是她自己主动勾引我的!” “怎么,你还委屈上了?甭管是不是她主动的,但你跟她睡了都是不争的事实。”许母扔了鸡毛掸子,一屁股坐在长凳上开始抹眼泪,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是个讲理的地儿吗?我把你辛辛苦苦养这么大,不是让你当个强j犯的。你要是因为这个进去了,这辈子可就全毁了!” 被她这么一吓,许敬明烦躁地蹲在了地上,用力地揉了揉头发,“这事都怨你,当初要不是你强行拆散我和陆蓁,事情能闹成这样吗?” “当初我给你张罗陆嘉兰的时候,你也没出来反对啊。怎么,现在赖我头上了?”许敬明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许母又放柔了语气,苦口婆心道, “敬民,妈以后都不逼你了。但如今你要想清楚,是面子重要还是你的前途重要?你要真不喜欢陆嘉兰,等事情过去了,风平浪静的时候再提离婚也不迟嘛,可万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犯糊涂!” 许敬明用力地闭了闭眼,方才还坚定的神情已经开始动摇。 见状,许母再接再厉,“而且陆家那边说了,只要你肯消停,他们就把你妹的临时工转成正式工。敬民,听妈一句劝,为了你和你妹的前程,先把陆嘉兰接回来再说。等这事过了,你想怎样妈都支持你!” 许敬明最终还是妥协了,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陆嘉兰接回了许家。 陆嘉兰先还暗自欢喜,以为自己终于过了这一关。 可等回了许家,看着桌子上的剩菜剩饭,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新媳妇儿进门第一天就吃剩饭剩菜,许家这是打发叫花子呢还是给她下马威呢? 陆嘉兰想要发火,许母却抢在她前面笑着说道:“兰兰啊,这两天事情太多,妈都没来得及买菜,只能暂时委屈你一下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许母这样,陆嘉兰反而不好和她翻脸。 再加上许母把“事情太多”这几个字咬得重重的,让陆嘉兰莫名有些心虚。 她自己理亏在先,只能将这股憋屈强行忍下去。 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她得想办法先怀个许敬明的孩子。 等她生下了许家的长孙,腰杆就硬了,底气也足了。到时候,她想怎么拿捏许家人,就怎么拿捏许家人! 陆嘉兰决定打铁趁热,可她万万没想到,许敬明不配合自己也就算了,还视她为瘟疫。 “许敬明你什么意思?”陆嘉兰抽起床上的大红枕头就朝许敬明扔了过去,“结婚第一天你就和我分房睡,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许敬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底尽是讥诮之色,“你奶奶尸骨未寒你就想和我洞房,传出去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陆嘉兰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脸都臊红了。 就在这时,屋外有异动响起,陆嘉兰下意识地抬头,就看到一道黑影从窗户上一闪而过。 陆嘉兰认出那是本该早已入睡的许母的影子,顿时又惊又臊又羞又气。 哪有婆婆大半夜偷听儿子媳妇儿洞房的?许母这是什么世纪大奇葩! 许敬明像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飞快在地上打了个地铺,裹了一床被子就躺了上去, “睡吧,明天你奶还要下葬。热丧期间你最好给我安份点,要不然回头怀上了,你和我都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眼泪自陆嘉兰眼中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为什么陆蓁两辈子都被婆家人捧在掌心里,而她却连新婚之夜都要被人这样羞辱? 她不甘心! 。 雷金山一回来,陆蓁就开始忙得连轴转。 不过好在这次她有了帮手,除了坚持不肯让孟淮安沾手生意之外,陆蓁几乎把能帮忙的都叫来帮忙了。 陆爸、陆妈、雷金山、雷秋霞外加陆蓁自己,几个人占据了京市的所有电影院,外加什刹海的自由市场。 就连龙凤胎一到周日也自动自觉地前来帮忙,出入于各种年轻人多的时髦场所。 至于孟淮安,则变成了他们的后勤保障,开着吉普车穿梭于各个电影院之间,为他们送吃送喝顺便跑跑腿。 起初陆蓁还担心自家父母没做过生意,不能适应。但将两人带在身边传授了半天经验之后,她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陆母绵中带针,陆爸则以爽直示人,一开口就给人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 再加上两人都不是嘴笨的,所以销售额虽比不过陆蓁,但却至少可以吊打年轻面浅的雷秋霞。 几人齐心协力,不过短短一周时间,陆蓁的蛤蟆镜就已经销售过半。 陆蓁数钱数到手软。 陆父陆母这才知道自家宝贝女儿的本事有多大。 正当众人摩拳擦掌,准备继续大干一番时,雷金山却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蓁蓁,京市有咱们以外的人开始卖蛤蟆镜了,今天咱们的销售量直接跌了一半。” 陆蓁对此早有准备,闻言敲了敲桌子,不假思索地答道:“是时候把蛤蟆镜的价格降下来了。从明天开始,咱们统一卖30块钱一副吧。” 但她也心知肚明,这种价格战不是长久之事。 果然,没过两天蛤蟆镜的价格就已经压到了25块钱一副。 继续打价格战不是不可以,但这显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雷金山看着还剩下800副的蛤蟆镜库存,陷入了为难之中, “蓁蓁,市场上兜售蛤蟆镜的人越来越多。咱们手上还有这么多货,是不是得重新想个法子了?” 第174章 分歧 陆蓁沉默地敲了敲桌子,似乎在沉思什么。 雷金山想起她之前说过的话,迟疑道:“咱们是不是该开发外地市场了?”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陆蓁给雷金山斟了一杯酒,摇头道,“打明儿起,蛤蟆镜直接15块一副出手。” “15块?这也降得太多了吧!”雷金山一脸肉痛地惊呼道,“蓁蓁,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虽然哪怕卖15块一副,赚的也不算少了。但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再让他回归到清粥小菜,心里多少也会有些不平衡。 在场的人虽未说话,但眼神或多或少都有些复杂。唯有孟淮安一脸淡定地给陆蓁盛了碗汤。 “15块不是零售价,而是批发价,最低50副起批。”陆蓁接过老鸭酸菜汤喝了一口,挑眉道,“这汤味道不错,给孟姨那儿送去了吗?” “一早你爸煲好汤,我就给你孟姨送过去了。”孟青山难得回来和大家一块儿吃饭,闻言连忙答道, “许是亲家公厨艺好,你孟姨这几天不只胃口好,气色看起来也很不错。就连医生也很惊讶,说她肚子里孩子的状况比前阵子稳定了许多。” 这个好消息让孟青山一反前阵子的颓态,就连脸上的笑意都多了几分。 陆蓁却知道,这里面陆云峰的厨艺顶多只占了两分,剩下的恐怕都跟姜宁宁送来的蔬菜水果等食材,以及那个山泉水有关系。 自打用了姜宁宁那套自制护肤品之后,不仅她额上的那道疤痕彻底消失不见了,就连脸颊那两颗跟了她许多年的雀斑也无影无踪。 陆蓁的皮肤底子本来就很好,这阵子更是面若桃花,莹润如雪,连一点儿瑕疵都没有。 哪怕后世顶尖的大牌护肤品也达不到这种比医美还要立竿见影的效果,除非姜宁宁自有什么奇遇。 想起自己前世无意间看过的一本小说,陆蓁猜测姜宁宁是不是拥有空间灵泉这种宝贝? 她一时想得出了神,雷金山那边却有些急了。 “蓁蓁,批发固然来得快,但利润少了一大截。咱们是不是可以考虑一边做批发,一边做零售呢?” “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太浪费时间。与其在那点子蝇头小利上纠结,不如开发全新空白的市场。”陆蓁给苏月琴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慢条斯理地答道, “毕竟时间不等人,有时候抢占先机比什么都重要。京市的市场还没达到饱和,但价格肯定是上不去了。我们与其在京市和别人打价格战,不如将时间和精力都放到全新的市场去。” 顿了顿,陆蓁又接着补充了一句,“当然,京市是华国的首都,不是其他市场能够比拟的。所以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风险,端看雷大哥你自己怎么选择?” “你要是觉得我的方法靠谱,咱们以后在京市就只做批发;你要是觉得不靠谱,那我可以把京市市场让给你。至于其他市场,咱们各凭本事。” 她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京市这么个香饽饽给让出去了。 陆云峰张了张嘴,似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苏月琴给摁住了手。 短暂的惊愕后,雷金山连忙解释道:“蓁蓁,我不是那个意思......” 雷金山虽然贪图那点子利润,却没想过要和陆蓁分道扬镳。 他在黑市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自认有胆识有野心也不缺手段。 但这些日子他也看出来了,他有的陆蓁也有,甚至比他做得更好。 最重要的是,她身上似乎有一种远超年龄与阅历的眼光与格局。 这样的大局观,是他拍马也难及的。 “我就是觉得咱们现在不缺人手,有些事情完全可以兼顾......” 雷金山还想试图说服陆蓁,但却陆蓁眉眼坚定,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雷金山左顾右盼,试图给自己找到一个援兵,却发现所有人都十分默契地避开了自己的视线,就连自己的亲妹妹都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对付着碗里的鸭肉。 他顿时有些心灰意冷。 能有如今的局面,是他们一起打下来的,凭什么得她陆蓁说了算? 他一面觉得陆蓁对局势的分析清晰透彻,一面又觉得陆蓁太过强势霸道连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陆蓁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却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严格来说,她和雷金山两次的合作都并没有捆绑得很彻底。 货是一起进的,利润是各算各的,充其量就是临时搭伙而已。 她没有要过河拆桥的意思。 也不是不可以顺着雷金山的意思,先保住京市的基本盘再说。 但“蛤蟆镜”这个东西不像其他商品,时效性很短。以他们现在的人手,想要兼顾太难了。 有时候什么都想要,反而什么都抓不住。 雷金山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是被人性的那点子贪欲和不甘心给支配了而已。 诚信是两个人合作的基础,但如同经营理念不同,也注定不会走得太远。 她不是不想和雷金山合作,相反她很看重雷金山这个合作伙伴。 可从长远来说,他们之间迟早是要过这一关的。 脓疮不挤只会越长越大,与其留到以后无法解决了再来被迫面对,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早点说个清楚明白。 这是对她也是对雷金山的一个考验。 如果他俩不能统一经营理念和战线,迟早会出大问题的。 所以她才宁愿退出京市市场,也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妥协。 “雷子,钱是赚不完的。贪多嚼不烂这个道理,你心里应该明白。”孟淮安若有所思地看了陆蓁一眼,默默地给雷金山空了的杯子里斟满了酒, “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也经常会面临抉择。在没办法兼顾的情况下,通常会放弃小目标,顾全大局。” 雷金山默默地喝着闷酒,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陆蓁终于开了口,“雷子哥,想说什么就直说,咱们之间用不着这样藏着掖着的。” 第175章 分道扬镳 也不知是被酒劲儿激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雷金山的眼眶有些发红。 “蓁蓁,我知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我就是个小人物,过怕了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自沉默中抬起头来,闷闷地说道, “也许按你的说法确实能赚得更多,但谁知道别的地方能不能跟京市一样,也这么追捧蛤蟆镜呢?所以我更愿意先保住眼前的利润,把煮熟的鸭子先吃到嘴里再说。” 话说到这种份上,再谈下去只会伤感情了。 “雷子哥,我尊重你的决定。”陆蓁点了点头,又给两人斟满了酒杯,“这阵子辛苦你了,这杯酒算我敬你的。以后有什么你尽管开口,能帮忙的,我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生意不成仁义在。 她和雷金山虽然经营理念不同,但朋友间的情份还是在的。 “剩下的蛤蟆镜该怎么分,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我都可以。京市这边的蛤蟆镜市场,我就让给你了。”‘ 一直默默吃东西的雷秋霞嘴唇翕动,悄悄看了一眼陆蓁,欲言又止。 陆蓁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和雷子哥的事跟你没关系。从前我怎么待你,以后我也同样怎么待你。只要你愿意,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学习。” 雷秋霞眼前一亮,“真的吗,师父?” 陆蓁:“我从来不打诳语。” 雷金山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家“吃里扒外”的妹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孤家寡人,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说实话,陆蓁给出的这个条件很有诚意也很顾念彼此之间的情份了。 这段时间看着是他跑上跑下的,但雷金山知道,他们的大方向决策都是陆蓁制定的。 如果没有陆蓁,他是决计没胆量和魄力一次性拿回那么多货的。 他上次的5000块全部进成了蛤蟆镜,3000副蛤蟆镜里,他自己占了1100副。 按照纯利润20-30不等一副计算,这次他的总资产能够超过3万元。 不过短短月余时间,他就从一个穷光蛋变成了一个“万元户”。 他若是在工厂里上班,这3万块他一辈子也没办法挣到的。 雷金山承认自己有些膨胀了。 他挣了自己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又何必再去冒险呢? 就守着京市这一亩三分地,他也完全可以挣得盆满钵满,让他风风光光的过上好日子了。 “蓁蓁,你是不是觉得雷子哥很没出息?我......” 陆蓁不以为然,“话不能这么说。人各有志,站在不同的处境,自然会有不同的想法,这是人之常情,不怪你!” 她越是这样善解人意,雷金山心里越发愧疚。 他哽咽了一下才道:“剩下的蛤蟆镜咱们一人一半,你看成吗?” 谁都知道蛤蟆镜前期利润高,后面利润低。 如果雷金山镏铢必较,按照他的比例,他完全可以把这些存货的大头推给陆蓁。 陆蓁猜测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心里有愧,刚想说话雷金山已经一锤定音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要是还认我雷金山这个哥的话,就不要和我争了。” “成,都听你的。”陆蓁笑着和他碰了个杯,“雷子哥,前两次你进货那人的联系方式能给我一个吗?” 雷金山二话不说给她留下人名电话和地址,“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要不等我一块儿得了?” “等不了。”陆蓁直言不讳地说道,“我准备明天就出发。” 这一下不只是雷金山,就连孟淮安等人都愣住了。 “你不把手上剩下的400副蛤蟆镜先出手了再说吗?” “可以双管齐下嘛,又不耽误。”陆蓁抬眸看了一眼陆云峰,“爸,您替我去鹏城跑一趟如何?” 陆云峰飞快地与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只要你信得过我,我这边自然没什么问题。” “那就这么决定了。”陆蓁敲了敲桌子,“明天我去津市,淮安你开车带妈去石门。” 孟淮安皱了皱眉头,“不行,你一个人去津市我不放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陆蓁莞尔,“不过你能想办法帮我弄辆车子吗?” 孟青山一直没插手他们的事情,闻言这才抬起头来,惊讶道:“蓁蓁,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了?” 这件事迟早是要过明路的,所以陆蓁也不打算藏着掖着。 她正准备开口把这事儿给圆回去,孟淮安已经开口解释道:“是我教她的。蓁蓁悟性很好,学得很快。等回头抽个空,可以去把驾驶证拿了。” 陆蓁在桌子底下悄悄捏了捏孟淮安的手指。正想放开,孟淮安却反手扣住了她的十指,与她紧紧地交缠在一起。 “车子我可以帮你弄到。”孟青山皱眉说道,“不过你还没驾照就上路,不太好吧?要不我派个人......” 陆蓁笑眯眯地婉拒了他的好意,“谢谢爸,但这事儿还是不麻烦您了。” 这件事看着是小事,但要是被有心人抓住把柄,那就是公器私用。 她不想为了这种小事把孟青山牵扯到不必要的麻烦之中去。 之所以让孟淮安跟苏月琴一块去石门,也是同样的道理。孟淮安只充当司机和保镖,至于生意上的事,则交给苏月琴去办。 他们全心全意护着她,她也得对得起他们的这份心意才行。 “蓁蓁的驾驶技术没问题,车子我也可以找堂哥想办法。”孟淮安沉默地看了陆蓁片刻,才有些不情不愿地说道,“但我还是那句话,你一个人去津市我不放心。” 雷秋霞默默地举了举手,“我可以跟师傅一块儿去。” 雷金山十分无语地看着自家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一脸黑线。 见状,陆蓁忍不住笑道:“你可要想清楚,跟着你哥可比跟着你师父挣得多。至少短期内如此。” “我想得很明白了,我不喜欢做生意,就想踏踏实实学一门手艺傍身。”雷秋霞郑重其事地点头,“哥,你会支持我的,对吧?” 看着她眼中的亮光,雷金山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挣钱的事交给哥,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行了。” “秋霞不能跟我去津市。”陆蓁道,“你既然喜欢做衣服,那风衣的事师傅就交给你了。放心,不白干,师傅给你发工资。” 说着,陆蓁从口袋里掏出几个胀鼓鼓的大信封,递到了雷秋霞和苏月琴等人的面前。 “这几天辛苦大家了,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孟淮安扫了一眼,神色不虞地挑了挑眉,“我也有?” 看着他即将炸毛的样子,陆蓁连忙笑着安抚道:“你的不是工资,是我发给你的零花钱,爸妈的也一样。” 一句话顿时让某人由阴转晴,唇角绽出了满意的笑意。 龙凤胎美滋滋地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份,“谢谢嫂子的零花钱。” 见状,雷金山眼底闪过若有所思的光芒,心里突然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后悔。 “蓁蓁,你要是没人手的话,要不我陪你去津市走一趟吧?” 陆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摇头道:“不用了雷子哥,我这边已经有人选了。” 第176章 你该不会对她有什么企图吧? 雷金山有些悻悻,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吃完饭,雷家兄妹就起身告辞。 目送着两人远去,孟淮安抬手将陆蓁揽入怀中,捏了捏她的脖子好奇地问道:“我看得出他有些后悔,你为什么不肯再给他一次机会?” “经营理念不同,勉强在一起迟早会出问题的。他后悔,不是因为他想明白了,而是我们之前的合作都很愉快,他会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 月光下,陆蓁神色清冷,看起来有些凉薄,“我不会在注定会分道扬镳的人身上浪费更多精力。打今儿起,雷子哥在我这里就只是朋友,不是生意伙伴了。” 孟淮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察觉到他异样的目光,陆蓁微挑了眉梢,直言不讳地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很没有人情味儿?”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就跟我们带兵打仗是一个道理。”孟淮安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你的人选是二哥吗?” 陆蓁轻轻“嗯”了一声,道:“白天我听秦婶儿说,二哥这阵子的日子很难过。陆敬源两口子变着方儿的折腾他,除了巧立名目各种问二哥要钱之外,还非要逼他从宿舍搬回家来住。二哥不肯,还挨了顿揍。” “幸亏你当初态度坚决,及时跳出了那个火坑,要不然现在被吸血的人还有你......”孟淮安唏嘘地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腕表,“现在时间还早,要我陪你去找二哥吗?” “好。”陆蓁跟几个长辈打了声招呼,就和孟淮安开着车出了门。 陆振远中专毕业后就进了京市玉雕厂做财务工作。 玉雕厂的雕刻技艺享誉全国,规模也是华国独一份的。 因为经常会有好作品畅销国外,所以是实打实的创汇企业,用财大气粗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孟淮安在玉雕厂五十米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并飞快熄灭了车灯。 陆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孟淮安冲玉雕厂大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二哥正和人扯皮呢!” 陆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和陆振远拉拉扯扯。 “陆嘉兰......她来做什么?”陆蓁眉头微皱,刚想跳下去,就被孟淮安拽住了手腕。 “总归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孟淮安的目力远甚于陆蓁,因为任务需要,还会些唇语。他半眯了狭长的眼眸注视着两人,冷冷地勾了勾唇角,“别急,先看看她耍什么花招再说。” 陆嘉兰其实也不想来找陆振远,但她最近实在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 陆奶奶下葬都十来天了,许敬明还一直和她分床睡。 起初她还真以为他是被最近的流言蜚语吓怕了,所以强忍着心里不痛快,各种伏低做小在许家做牛做马地当孙子。 谁知她越是放低身段,许家人越是变着方儿的压榨她! 许母是个笑里藏刀的,表面上和气,背地里却没少给她使绊子。 许敬明的亲妹妹许玉兰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嘴上一口一个“好嫂子”,暗地里却嫌弃陆敬源给她找的单位工作累福利少待遇也不好,没少充当许母的爪牙来找她茬儿。 许爸对她倒是和气,但奈何他是个怕老婆的软柿子,在家里根本说不起话。 嫁入许家这些天,陆嘉兰天不见亮就要起床给许家人做早饭。 晚上上了一天班,累得半死不活地回了家,还要伺候这一家子的吃喝拉撒。 不仅如此,家里的脏衣服也全都包在了她身上。 许母还一开口就要她每个月交30块钱的生活费,说是给他们存着生娃。 30块,她怎么不去抢呢? 陆嘉兰活了十九年,从来就没有这么憋屈过! 她不是没有跟许敬明抱怨过,可许敬明却说他妈拉扯一大家子不容易,说他们兄妹也是这么过来的。 还说他妈看在她是新媳妇儿的份上已经每个月给她留了十几块零花钱了,让她做人不要太贪心。 陆嘉兰这才知道,许敬明每个月的工资都全部上交给了许母,然后再由许母看情况给他发零花钱。 身为许家独子,许敬明当然不缺零花钱。 可她这钱要是交上去了,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陆嘉兰抵死不从,许母越发阴阳怪气。 甚至还偷偷给自家儿子出了个馊主意,说陆嘉兰要是不妥协,就让许敬明不准上她的床。 也不知许敬明确实不愿意碰她还是迫于许母的淫威,反正打那以后,许敬明越发避她如蛇蝎。 有两次她故意脱光了站在许敬明面前,许敬明却像是受到了什么羞辱一般,让她不要白日宣、淫。 行吧,白天不行那就晚上。 可一到夜深人静,许母这个神经病就像个阴魂不散的苍蝇,准时准点地偷听壁角。 陆嘉兰快要被这一家子的神经病给逼疯了! 有好几次她都想破口大骂,彻底和许家人撕破脸皮。可一想到许敬明日后会成为亿万富翁,她又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 为了嫁给许敬明,她已经牺牲了这么多,现在才来半途而废太不划算了! 所以无论如何她也得赖在许敬明身边,霸住许太太这个头衔。 陆嘉兰一面劝自己一面怂恿许敬明早日下海经商,谁知这个枕头风被许母给知道了,又拐弯抹角地骂了她一顿。 骂完之后许母还不解气,还拿陆蓁那个小贱人来和她做对比。 说什么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没有大小姐的命就别做大小姐的梦。 一想到自己每天都过得水深火热的,而陆蓁却吃香的喝辣的风风光光,陆嘉兰心里的嫉妒和不甘就像春日的野草,斩也斩不断。 不就是下海经商吗,凭什么陆蓁可以,她就不可以? 等她赚到了钱,她一定要扬眉吐气让许家母女在她面前乖得跟孙子一样! “二哥,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如今难得开一次口,你也不肯帮忙吗?到底谁才是你亲妹妹,为什么你肯帮陆蓁却不肯帮我?” 陆振远垂眸避开她的视线,解释道:“蓁蓁有今天是靠她自己的本事得来的,跟我没关系。” “到了现在你还在撒谎,二哥,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就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跟雷金山牵线搭桥?” 陆振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肯说话。 陆嘉兰讥笑一声,突然扬声问道:“二哥,你这么护着陆蓁,该不会对她有什么企图吧?” 第177章 陆蓁被人跟踪了 陆振远身体蓦地一僵。 他自沉默中抬起头来,看向陆嘉兰的目光除了震惊,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你说什么?” “我难道说错了吗?”见他浑身都在颤抖,陆嘉兰以为自己拿住了他的把柄,越发得意洋洋, “你要不是喜欢陆蓁那个小贱人,对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又怎么会这样掏心掏肺地对她呢?” “啪!” 陆嘉兰话音刚落,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已经狠狠落到了她的脸颊。 向来温和的陆振远眼底泛着明显的红血丝,看她的目光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和蓁蓁清清白白,没你想的那些龌龊事。下次再敢让我听到这种混账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陆振远你疯了吗?你竟敢打我!”陆嘉兰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拽着陆振远的衣领就朝他脸颊抓了上去,“回头我就跟爸妈说,你为了陆蓁那个贱人欺负自己的亲妹妹!” 陆振远原本想躲,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神,被陆嘉兰生生地抓出五根血红的指印。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在陆嘉兰再次扑上来时一把推开了她,一字一顿十分认真地警告道:“你再敢诋毁蓁蓁的清白,下次就不是一个耳光那么简单了!” 陆嘉兰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振远。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这个二哥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的老好人脾气。 在家里不受爸妈重视,他忍。 在单位被别人欺负了,他也忍。 就连她这个做妹妹的欺负到他头上,他也可以忍气吞声。 这样的忍者神龟,今天居然为了陆蓁那个小贱人动了怒。这要说没什么,她把陆嘉兰三个字倒着写! “怎么,被我说中心事就恼羞成怒了?你和陆蓁没什么,可不代表你对她没有那种见不得光的心思。”陆嘉兰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眼底全是威胁之意, “二哥,你可要想清楚,帮我引荐一下雷金山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若是你不答应,把我惹急了,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陆振远用力地捏紧了拳头,愤怒的眼眸里有森寒之意一闪而过。 他死死地咬紧了牙关,半晌才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来,“滚!” “二哥别生气嘛,咱们是亲兄妹,亲兄妹哪有隔夜仇的?做妹妹的现在有难处,你要是肯拉扯我一把,我一定会记住你的大恩大德,爸妈那边我也会替你说好话的。” 陆嘉兰也不怕他,只嬉皮笑脸地替他理了理衣衫,“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二哥是个聪明人,该如何权衡利弊,我相信你心里一定有杆秤,会做出对咱们都有利的选择的。” 看着陆嘉兰得意洋洋离开的背影,陆蓁眼底有愤怒的光芒一闪而过。 她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冷声道:“淮安,你不是会唇语吗,刚才陆嘉兰到底对二哥说了什么,才会气得二哥对她动手的?” 孟淮安目光微闪,随即若无其事地说道:“好像是她想做生意,让二哥帮她和雷金山牵线搭桥,二哥不肯,两人才会发生冲突的。” “就只有这个原因吗?”陆蓁狐疑地皱了皱眉头,“如果单单只是这个,二哥是绝对不会对她动手的。一定是她碰到了二哥的逆鳞,二哥才会这样生气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孟淮安脸上的神色就沉郁了下去。 “隔了太远,路灯又暗,我也没看得太真切。”孟淮安敲了敲驾驶台,眼底几番明灭,最终还是把所有情绪悉数压了下去, “行了,别自己胡思乱想了,有什么你直接问二哥不就行了。你再不去,二哥就要走了。” 见陆振远转身要走,陆蓁再也顾不得许多,打开车门就跳了下去,“二哥。” “蓁蓁,你怎么来了?”陆振远错愕地回头,看清来人是陆蓁后又慌乱地后退几步躲进没光的暗影里,仿佛生怕陆蓁看到他此刻狼狈的样子。 “来请二哥帮我个忙。”陆蓁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狼狈,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来意,“二哥,明天周日你不上班,陪我去津市走一趟呗?” 陆振远也不推辞,“成,你别嫌二哥帮不上什么忙就行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五点我来接你。”陆蓁停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二哥,刚才陆嘉兰来找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要对她动手?” 陆振远飞快地低下头,藏住了眼底的慌乱和无措,“她......她想做生意,让我帮忙介绍雷子给她认识。我不肯,她就说了些很难听的话。我一气之下没忍住,就......对她动了手。”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别和她硬碰硬。她要是回去告状,回头又没你好果子吃了。” 见他和孟淮安说的一样,陆蓁就没再怀疑。她冷冷地扯了扯唇角,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算计之色, “二哥不用顾忌我,既然她想做生意,那你就让雷子哥带她入门。反正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只要告诉雷子哥,让他别和她走得太近就行了。” 虽说这是个遍地黄金的年代,但这钱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赚的。 上一世,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大浪淘沙里。她陆嘉兰想要踩着他们的肩膀往上爬,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命才行! “可是......”陆振远还有些迟疑。 “不用可是,这件事对我没有任何妨碍,如今我和雷子哥也没有搭伙了。”陆蓁飞快地打断他,一锤定音道,“二哥,这事儿你就听我的,准没错。” 。 第二天天未见亮陆蓁就带着250副蛤蟆镜踏上了前往津市的旅途,到津市时正好赶上第一场早场电影开始上映。 虽然是早场电影,但因为是周日,上座率依然高居不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陆蓁就靠在吉普车上观察了一下,发现来来往往的人虽然很多,戴蛤蟆镜的人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人少意味着这是个空白市场,但也有可能是津市民众的消费力不如京市,所以接受度不高。 不过这样的顾虑很快就在汹涌的人群下被打消了,第一场电影散场,陆蓁就来了个开门红,一口气卖了30来副蛤蟆镜。 哪怕是35的高价,蛤蟆镜依然十分抢手。 陆蓁一刻也没停歇,利用时间差在两个电影院之间来回奔波。通常是这边电影院刚结束,又马不停蹄地赶向第二个电影院。 整整一天时间,兄妹俩都忙得脚不沾地。 除了抽空买了点耳朵眼炸糕、十八街麻花和一些海鲜,准备带回去当礼物,就连中午饭两人都只随便对付着吃了两个早已冷掉的狗不理包子。 一天下来,战果斐然。到最后一场电影散场,陆蓁手上的蛤蟆镜居然只剩下了几副。 这个结果连陆蓁自己都惊讶到了,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对同样受到惊吓的陆振远笑了笑,“走,二哥,我请你吃大餐去。” 两人找了个饭店坐下,点了罾蹦鲤鱼、高丽银鱼、老爆三、罗汉斋和八珍豆腐,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吃完饭,两人踏上了归程。 车子还没开出市区,陆蓁就发现了身后尾随的车子。 她面色微沉,扭头对陆振远说道:“二哥,把安全带系好,我们被人跟踪了!” 第178章 待宰的小肥羊 陆振远从未见过这种阵仗,面色顿时有些发白。他一边紧张地看向后视镜,一边问道:“蓁蓁,咱们在津市人生地不熟的,又没什么仇人,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是不是跟踪不确定,但这辆车子起码跟了咱们3条街了。” 这年头车子还是个稀罕物,一条街就这么几辆,因而想要发现自己被跟踪了压根儿就不是什么难事。 陆蓁猛地打了方向盘,将车子掉了个头,冷冷道:“被跟踪未必是有什么仇怨,而是咱们白日里就被人给盯上了。” 老话说“财不露白”,她虽然已经够小心谨慎了,却依然被当成了待宰的小肥羊。 如今她口袋里揣着8000多块钱的巨款,会引起别人的垂涎也很正常。 陆蓁:“至于是不是的,试一试就知道了。” 后视镜里,那辆白色的小汽车在发现陆蓁掉头后果然来了个急刹车。 陆蓁心里陡然一沉,脚下却不慌不忙地踩了油门,加快了速度。 “二哥,咱俩今晚恐怕回不去了......” 这年头还没有高速公路,160多公里的路至少得开两个多小时。 路上坑坑洼洼不说,还黑灯瞎火的。真要被人围追堵截,那绝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摸不清对方的虚实,大晚上贸然上路显然是不明智的选择,还不如等天亮之后人多了再来另做打算。 “回不去也没关系,安全第一。”陆振远也看到后面追上来的那辆白色小轿车,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紧张地握在了手上, “大不了我等下打电话回厂子请个假就是了。蓁蓁,咱们要报警吗?” “人家什么都没做,现在报警也没有任何证据,反而容易打草惊蛇。”陆蓁摇了摇头,径直将车子开往津市最繁华的友谊宾馆,“咱们今晚就住这里了。” 陆振远看了一眼装修豪华的宾馆大厅,咋舌道:“蓁蓁,这也太破费了吧。咱俩找家招待所凑合一下就行了。” “不行,小招待所治安不好,更容易出问题!” 前世秩序混乱的那几年,经常有黑吃黑的情况发生在招待所里。 尤其是跑长途运输的那批人,经常会因为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和外面的混混内外勾结而翻车。 “二哥,钱赚来就是花的,不该省的千万不要省。” 陆蓁拿了介绍信,去前台开了两间房,又借宾馆的座机给陆振远厂子里请了假,这才往家里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孟双星,一听到陆蓁的声音她就惊喜地嚷嚷道:“嫂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来啊,爸都问了我好几回了。” “我今晚可能回不来了,得住在津市。”陆蓁道,“你哥呢,还没回来吗?” 在得知孟淮安还没回来后,陆蓁便打消了把自己被跟踪的事情告诉孟双星的念头。 至于孟淮安她倒是并不担心,以他的身手,就算遇到什么事情,一个人对付七八个完全不在话下。 跟小丫头交代了一下自己住在友谊宾馆,并留了一个电话号码之后,陆蓁就干脆利落地掐断了电话。 将吉普车开进宾馆的停车场后,她并未急着上楼,而是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悄悄观察。 不一会儿,那辆白色的小车果然在友谊宾馆外面停了下来。 不知是出于忌惮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对方并没有跟进来,但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而是在马路对面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停了下来,一直虎视眈眈地守着友谊宾馆的出口。 “看样子这帮人是盯上咱们了,不会轻易放手的。”陆振远皱了皱眉头,“他们该不会在外面守一晚上吧?” “他们乐意守个通宵,那就让他们守着呗。”陆蓁道,“走,先上去,等明天天亮了再说。” 陆蓁想起自己买的那一筐海鲜,顿时有些可惜。虽说这个天气不至于放坏,但搁一晚上品质终归没那么好了。 她想了想,又找到宾馆的服务员,花钱在宾馆食堂弄了些碎冰把海鲜给冻上。 陆蓁和陆振远的房间是门对门,陆振远那边靠着马路,正好可以看到马路对面那辆白色的车子。 等两人洗漱完毕,那辆白色小轿车依然没有离开的迹象。 陆振远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有些坐立不安,陆蓁便笑着安慰道:“别担心二哥,今晚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晚上记得把门反锁了好好睡一觉,就算天塌下来也等明早再说。” 累了一天,陆蓁头才沾枕头就进入了梦乡。但没过多久,就有敲门声把她给吵醒了。 敲门的是陆振远,“蓁蓁,那辆车子突然不见了。你说他们是放弃了,还是有什么后招啊?” 陆蓁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才晚上10点半。 她有些哭笑不得,可见陆振远如此紧张,到嘴的话又到底咽了回去。 “我猜放弃是不可能那么快放弃的,咱们毕竟是只大肥羊呢!多半是对方见咱们警惕心太强,故意假装离开,想要引蛇出洞。” 正说着,楼梯口有服务员走了过来,“你是陆蓁同志吗,楼下有电话找你。” “我是。”陆蓁心中一喜,转身就走。 陆振远却不放心,“我陪你去吧。” 两人急匆匆下了楼,可到了前台,却发现电话已经被一个穿着花衬衫和皮夹克的年轻男人给霸占了。 问了前台服务员才知道,是对方急着打电话,强行挂断了她的电话。 一想到自己可能错过了孟淮安的电话,陆蓁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随随便便挂别人电话,你这同志还有没有点素质了?” “这友谊宾馆又不是你开的,电话也没写上你的名字,我凭什么要将就你啊?”花衬衫正和对面聊得火热,闻言头也不抬地答道。 陆蓁冷笑一声,二话不说摁断了他的电话。 花衬衫正想发怒,抬头看清陆蓁的长相后,嘴里就变得磕巴了,“臭娘.......嗳,你这女同志长得这么漂亮,人怎么这么凶巴巴的?我好男不跟女斗,让给你就是了。” 陆蓁懒得理他,接过电话就输入了一串号码,但不知为何,电话那边却一直占线,怎么打也打不通了。 第179章 收起你的花花肠子 见陆蓁脸色不好,花衬衫就知道自己闯祸了。 他讪讪一笑,操着一口津腔赔罪道:“这事儿怨我,要不我请您吃顿饭算是赔罪?” “谢了,不敢当!”陆蓁转身就走,陆振远却突然转过身,用身体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冲陆蓁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蓁蓁,跟着我们的那人进来了。方才他在车外面抽烟,我记得他的样子。” 陆蓁越过他的肩膀不动声色地朝宾馆入口扫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穿着喇叭裤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朝里面探头探脑。 啧,果真是贼心不死! 陆蓁转头就朝前台走去,她故意敲了敲服务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之后,才拔高了声线不疾不徐地问道:“同志,跟您打个事,请问这附近最近的派出所怎么走?” 前台的服务员还没来得及答话,花衬衫已经凑上前来,笑嘻嘻地问道:“姑娘你找派出所干嘛?津市我熟,你要不嫌弃的话,我领你去?” “不敢劳驾,我自己去就行了。”陆蓁不动声色地朝宾馆门口那个喇叭裤男人扫了一眼,似笑非笑道,“报个案而已,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的。” 花衬衫倒也机警,很快发现了端倪,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喇叭裤的面色顷刻间变了几变,他警觉地扫了一眼陆蓁,陆蓁缓缓勾唇,冲他绽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喇叭裤知道自己露了馅,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友谊宾馆。 花衬衫:“怎么了妹子,这家伙找你麻烦了吗?” 陆蓁没理他,听前台跟自己描述了一下派出所路线之后,又慢悠悠地问了一句,“同志,你们宾馆晚上的安全有保障吧?” 前台:“放心吧同志,要是我们这儿都不安全了,津市也没几个地方安全了。” 得了这句保证,陆蓁这才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身后,花衬衫急匆匆地追了上来。 见他阴魂不散,陆振远眉头微皱,沉声道:“你干什么?” 对陆振远花衬衫就没那么客气了。 不过碍于陆蓁的面子,他也没动怒,只不咸不淡地睨了陆振远一眼,冷笑道:“我回自己房间啊,怎么,这楼梯你们走得我就走不得?” 陆振远面色微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陆蓁拽了拽衣袖,“算了,二哥。” 听她叫“二哥”,花衬衫的脸色顿时缓和了几分,又恢复那种嬉皮笑脸的模样,“对嘛,还是妹子通情达理。” 陆振远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拽着陆蓁的胳膊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身后。 等花衬衫走了,他才迅速地放开了她,“蓁蓁,这男的流里流气的,没安什么好心眼,你自己要小心点。” “放心吧二哥,我心里有数。”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三楼,却发现花衬衫也住三楼,而且与陆蓁的房间只隔了一间房的距离。 “巧啊妹子,咱们又见面了。”花衬衫冲陆蓁招了招手,见陆振远一脸戒备,他连忙解释道,“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是故意在这儿蹲你们的,我就是找不到我房间钥匙了。”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语一般,他朝陆蓁隔壁房间敲了敲门,“恒哥,你睡了没有?” 他连敲了好几下,屋内都没人理他。花衬衫一脸尴尬,“恒哥,你再不出来给我证明一下,我就得被人家妹子当跟踪狂了。” “曹宝山,你烦死了!”隔壁房的人终于开了门,“大半夜的,你在这儿鬼哭狼嚎地干什么呢?”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一脸暴躁地从屋内探出了脑袋,目光在瞥到陆蓁后微微一变,那脸上的寒冰已经迅速化为了和煦的春风,“蓁蓁妹子,怎么是你啊?” “叶恒大哥,真巧啊!”陆蓁先是怔了怔,随即从善如流地笑了笑,“你怎么也在津市?” “我过来办点事。蓁蓁妹子,稍等我片刻。”叶恒迅速缩回了脑袋,再出来时已经整理好了凌乱的头发,身上也套上了在陆蓁这儿定制的风衣,“你呢,过来做什么?” 陆蓁落落大方地笑道:“嗐,我还能干嘛,不就是老本行,过来兜售几副蛤蟆镜嘛。” 曹宝山一脸惊讶,“恒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给你做风衣的妹子?不给我介绍介绍吗?” “这儿没你什么事,滚回屋睡你的觉去。”叶恒压低声音警告道,“人家蓁蓁妹子已经名花有主了,给我收起你的那些花花肠子。” 曹宝山失望地“哦”了一声,又飞快地扫了一眼叶恒紧张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 “恒哥,你确定要我滚吗?”曹宝山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对叶恒打趣道,“我刚可是看到一个地头蛇缠上你这位朋友了......” 他作势要走,叶恒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给我滚回来。地头蛇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陆蓁原本是不打算说这件事的,闻言只好把自己被跟踪的事简略地说了一下。 叶恒斜靠在门框上,俊秀斯文的脸上有寒意一闪而过。 “曹宝山,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你去帮我查查,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把主意打到蓁蓁妹子身上的?真他妈活得不耐烦了!” 曹宝山嬉皮笑脸地看着他,“恒哥,刚才那个喇叭裤吧我其实也认识,他是跟着津市最大的地头蛇混日子的,坑蒙拐骗无一不沾。我要是出面,肯定是会得罪人的!” “滚蛋!什么样的地头蛇不得给你曹少爷几分面子?”叶恒踢了他一脚,笑骂道,“你少给我打马虎眼,这事儿要是给我办妥了,上次你说那事儿我可以再考虑考虑。” “得咧!”曹宝山咧嘴一笑,“这事儿你交给我,我一准儿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两人几句话就敲定了这件事,陆蓁想要阻止又怕会下了叶恒的面子让他不高兴。 等曹宝山走了,她才迟疑道:“叶恒大哥,这件事其实我......” “得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回头我会算在远舟身上,让他请我喝酒的。” 叶恒挥挥手,不以为然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是连夜赶回去还是住一晚上再说?要是你着急的话,我可以陪你一块儿回去。” 陆蓁:“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等明天天亮了再说吧。” 叶恒也不勉强,干脆利落地回了屋,“那成,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儿休息。” “二哥,现在你可以睡个安心觉了。”陆蓁和陆振远道了“晚安”,也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没了后顾之忧,这一觉她睡得格外香甜。 半梦半醒之间,陆蓁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迷迷糊糊地打开门,就被一个黑影推了进去。紧接着,那人就扣着她的后脑勺吻了下来...... 第180章 小野猫和登徒子 陆蓁抬膝就朝对方的要害部位顶了上去,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化解了。 第二次攻势发动的瞬间,一股清冽的雪松味混合着熟悉又让人安心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陆蓁瞬间放弃了抵抗,勾住对方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彼此胸腔里的空气被榨干,男人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陆蓁,捏了捏他的鼻尖哑声道:“小野猫。” “谁让你大半夜跑来做登徒子的!”陆蓁微微喘息,眼底全是娇嗔,“在家等我就好了,怎么自己跑来了?” “电话被人挂了,再打又一直占线,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正说着,屋外突然响起了开门声。 陆振远和叶恒不约而同地推门而出,“蓁蓁,没事吧?” “呃,没事。”陆蓁探出个脑袋想要跟两人解释。 孟淮安从她微微敞开的衣领瞥见了她白皙诱人的肌肤,又飞快扫了一眼她因接吻而显得湿润糜艳的唇,喉结顿时不受控制地滚动了几下,眼底有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呼之欲出。 他飞快用大掌抵住她的额,将她推回了屋子里,哑声道:“先睡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屋门掩上的瞬间,陆蓁听到陆振远开口问道:“淮安,你怎么过来了?” “不放心她,所以过来看看。”孟淮安低沉的嗓音隔了一道门听起来有些失真,让陆蓁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叶大哥,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啧,怎么听起来带了几分醋味? 陆蓁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己和叶恒只是偶遇,顿时有些头痛。 她心里念叨着一会儿一定要和孟淮安说清楚,免得那个男人乱吃飞醋。眼皮上却像缀了一块石头,很快就打起了瞌睡。 等孟淮安寒暄回来准备和自家媳妇儿温存片刻时,却发现小丫头已经窝在被子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嘴里叼了一支烟,却没点燃。只斜靠在墙壁上,架着一双笔直的大长腿垂眸看她,目光专注又温柔。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俯身下去对着她的唇有些不甘心地亲了一口。 睡梦中的人先是皱了皱眉头,在闻到熟悉的气息后又跟小猫崽似的在他脸颊轻轻蹭了蹭。 孟淮安被她蹭得腰眼和脊椎同时发麻,连续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了体内汹涌而来的情、欲。 “小坏蛋,就知道折磨我!” 他眼眸像一汪深潭,黑得像是要将人吸进去,那里面混杂着些许情欲、纵容、不甘和多得数不清的宠溺。 说完,他又拿带了薄茧的拇指用力揉了揉她嫣红饱满的唇。 直到她嘤丶咛一声,似有醒转的迹象,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了她,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吹了一会儿冷风。 第二天早上,陆蓁是被人给活生生吻醒的。 一睁眼,她就对上了一张英俊得有些过分的脸。 男人一脸欲求不满的模样,狭长幽邃的黑眸里写满了控诉,“早啊,媳妇儿。睡得好吗?” 陆蓁嗅到了几分危险的味道,讪讪一笑道:“挺好的。” “可是我睡得不好!”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耳垂,在她脸颊浮现出动人的粉色后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有些粗暴,陆蓁很快就感觉到了孟淮安的失控。 他像是只凶猛的兽,拼命地啃噬着她的唇,一寸一寸地侵占她的领地,让她丢盔弃甲。 身上的毛衣不知何时被推了上去,露出她白皙诱人的窄腰。 呼吸逐渐紊乱的瞬间,陆蓁看到了孟淮安微微泛红的眼尾,那里面藏着汹涌又浓烈的占有欲。 那是他即将失控的前兆。 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这样的孟淮安有些不对劲,但热情的激吻却让她很快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该死的!”孟淮安低咒一声,嘶哑破碎的嗓音带着强烈的不满。 陆蓁笑着推了推的胸膛,“敲得挺急的,看样子是有急事。” 孟淮安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将体内炙热的情欲给压了下去,然后没好气地朝门外扔下一句“等着”,就转身进了卫生间。 等再出来时,他脸上已经沾满了冰凉的水珠,但眼底的情欲却半分消退的痕迹也没有。 陆蓁被他欲求不满的模样给逗笑了,但笑过之后她又轻轻叹了口气,“我昨晚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朝他伸出手,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他没有吭声,只顺势将她搂入怀中,将脑袋埋在她的脖梗处轻轻蹭了蹭。 见他不答话,她伸手轻轻戳了戳他腰上的软肉,娇娇嗔嗔地问道:“问你话呢,孟淮安。” 他这才闷闷地“嗯”了一声,叼着她脖子上的软肉泄愤似的咬了一口,哑声道:“下次不准再这样吓我了!” “好,下次不会了。”陆蓁有些心疼地亲了亲他的眼睛,迟疑道,“你......还好吗?” “还成,放心吧,我能控制住自己。”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眼中肆掠的风暴因为她话语中的心疼逐渐平息了下来,“你再睡会儿,我先出去看看。” 他将门打开一条缝隙侧身走了出去,见状,门外的人也压低声音和他交谈了起来。 等陆蓁从卫生间洗漱出来时,孟淮安已经回了屋。 见他坐在床头走神,眼底似有些戾气若隐若现,陆蓁不由得挑了挑眉,“出什么事了?” 他拽住她的手腕顺势将人带入了怀中,抱着她在自己大腿上坐了下来。 “昨晚那群人是有备而去的,说是白天盯了你一整天,做足了准备要在半路把你截下来,然后连人带货......若不是你足够机警,反应又快,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饶是陆蓁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片刻的沉默后,她一边摩挲着他的背部安抚他的情绪,一边说道:“要不回去你再教我几招防身术?” 孟淮安不可能一直在她身边,所以想要保护自己,她就必须自力更生。 第181章 为她丢了工作,不值得 “好,不过光是这样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等我回部队之后,给你找个人贴身保护你?” 孟淮安点头答道,“对方是我以前的战友,已经退伍了。他身手好,人品也过硬,有他在我才放心。” “到时候看情况吧,我还得上学呢,弄个保镖天天跟在身边算怎么回事。” 陆蓁本来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可见他神色不虞,她又连忙顺毛道,“不过如果到时候真有这必要,我一定听你安排。” 孟淮安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陆蓁:“对方来头那么大,这事儿曹宝山是怎么处理的?” “曹宝山的老子是津市的二把手,已经把人给敲打了一番。”孟淮安酸溜溜地说道, “叶恒说他虽然是个纨绔,为人却十分讲义气。他让我转告你,有曹宝山在,以后只要是在津市的地盘上,你都不用再担心了。” “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醋味儿?”陆蓁想起自己昨晚没来得及解释的事情,笑道,“我和叶恒之前可没有任何联系,我们是无意中碰到的。”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孟淮安眨了眨长睫,道,“如果到了现在我还为这种事情怀疑你,那我也太不是东西了!” 陆蓁“啧”了一声,笑着打趣道:“知道你还吃醋?” “知道归知道,又不妨碍我吃醋。”孟淮安低头咬了一下她的唇,闷闷地说道,“谁让我媳妇儿长得这么漂亮,老是招蜂引蝶的!” 陆蓁不说话,只唇角含笑,用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看着他。 孟淮安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这么看着我干嘛?” “就是觉得你最近变化挺大的!”她把他的手抓到唇边吻了吻,“怎么办啊孟淮安,你还没回部队我就开始舍不得你走了。” 孟淮安眼底闪过一丝内疚之色,“抱歉,我的职业让我注定不能长久地陪在你身边。蓁蓁,以后要辛苦你了......” “别说傻话,嫁给你第一天我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要真是贪图这些,我当初也就不会嫁给你了。” 陆蓁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唇,郑重其事地说道,“你安心去实现你保家卫国的理想和抱负,我来做你永远安定的大后方。” 孟淮安没说话,眼眶却一下子红了起来。 他将人用力地拥入怀中,过了很久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上次的任务其实是个测试。赵医生说,如果我的恢复一直都这么顺利的话,应该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返回部队了。” 陆蓁心里微微一沉,随即涌起一阵强烈的不舍。 但她并没有把这种情绪表露出来,只将脑袋埋进他怀中用力蹭了蹭。 “叶恒这个人......挺仗义的,同在京市,你们以后难免不会有交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必顾忌我的感受。” 陆蓁怔了怔,随即笑着打趣道:“还是不了吧,我怕某人吃起飞醋来又不讲道理。” “我认真的,没跟你开玩笑!这些日子我认真想过了,我媳妇儿这么优秀,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就折断她的翅膀,将她困在身边。” 孟淮安捏了捏她的后脖颈,正色道,“在我这里,你有绝对的自由,可以朝着更大更广阔的天空自由翱翔;也可以结交任何你想交的朋友,和任何你想合作的人合作。” 陆蓁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你就不怕我飞了吗?” “怕!但这是我自己该操心的问题,不应该由你来承担。”晨光里,孟淮安的眼神清正又自信, “如果我足够优秀足够强大,自然不会患得患失,不会天天担心失去你!” 。 为了答谢曹宝山和叶恒,陆蓁专程找了一家老字号饭店摆了一桌。 席上众人相谈甚欢,陆蓁这才知道,曹宝山正在游说叶恒同他一起下海经商。 曹大少爷也是个奇葩。 规划什么的一概没有,市场也半点不了解,完全凭借着一腔热血与孤勇,也难怪叶恒不肯搭理他。 吃完饭,陆蓁索性又去电影院跑了一趟。 让她意料之外的是,整天游手好闲的曹少爷突然对她的蛤蟆镜产生了兴趣,非得跟着她去电影院观摩了一番她的销售过程。 他们去的时候离电影开场还有半小时,电影院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在陆蓁的三寸不烂之舌的游说下,剩下的几副蛤蟆镜不到几分钟功夫就全部脱手了。 至此,这一趟除了受了点惊吓之外,倒也算是功德圆满。 不过石门人民的消费力就没有津市这么好了。 孟淮安只带了150副蛤蟆镜过去,一开始也卖35,后来还是苏月琴见销售疲软,观望的人太多,在一番“讨价还价”后,主动将蛤蟆镜的价格降到了30,才算打开了销路。 就算这样,他们也剩了10几副蛤蟆镜没有卖完。 陆蓁抬眸看向孟淮安,“剩下的蛤蟆镜你带在身边了吗?” 孟淮安:“在车上。” “那拿来一起卖了吧。” “好。”孟淮安转身回了吉普车。 曹宝山正靠在车头上抽烟,见状突然开口道:“我瞧着做生意也没有什么难度嘛。” “不难?也是,这确实是你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能够说出来的话。”闻言,叶恒掐灭烟头,冷笑一声, “这样吧,咱们来打个赌,这段时间你跟着蓁蓁妹子做蛤蟆镜生意。你要是能够不动用关系,靠自力更生赚到钱,你说的事我就应下了。” 叶恒敲了敲车头,又重复了一遍,“记住,得是自力更生。违背了这一条,就算你违约。” 曹少爷哪里经得起这么激的,更何况他确实看中了叶恒的能力和他在京市的人脉关系,闻言想也不想地便答应了。 于是剩下的蛤蟆镜,陆蓁便以20一副的批发价卖给了曹宝山,然后愉快地打道回府了。 路上,陆蓁强行塞了一个红包给陆振远,陆振远见那信封鼓鼓囊囊的,坚决不肯收。 “拿着吧二哥,这些钱是我给你的分红,你自己收着,千万别让他们知道了。” 有些话她并未点明让他难堪,但陆振远却知道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困境。 他嘴唇蠕动眼眶湿润,却到底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车子还没开到玉雕厂,陆蓁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陆嘉兰。 陆蓁皱了皱眉头,“她不是跟你约好三天吗,怎么才一天半就来了?” “不知道,我去看看。”陆振远拉开车门就跳下了车,末了又不放心地叮嘱道,“蓁蓁,这事你别插手,我知道解决。” “二哥,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看到陆振远,陆嘉兰飞快地迎上前来,得意洋洋地威胁道, “我听说今天你跟你们厂子请的是病假,你说你们领导要是知道你不是生病了而是故意旷工,会不会处罚你呢?二哥,为了陆蓁那个小贱人丢了工作,不值当吧!” 第182章 放出了他心里的魔鬼 陆振远沉默地看着陆嘉兰,眼底沉沉似有许多情绪在涌动。 也不过了多久,他才漠然地收回视线,冷冷道:“别叫我二哥,听着怪恶心的!我也没你这种心肠歹毒的妹妹。” 陆嘉兰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振远,一时间竟有些犯了怵! “二哥别这么看我,怪吓人的!咱们好歹是亲兄妹,只要你肯拉扯我一把,我自然舍不得这样对你。” “你以为我真会怕你吗?”陆振远古怪地扯了扯唇角,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有本事你就去告我,弄丢了我的工作,你看看爸妈会不会站在你这边。” 陆嘉兰没想到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虚张声势,顿时被噎得哑口无言。 实话实说,她确实不敢! 如今她爹妈变着方儿地压榨陆振远,把他当成摇钱树。 要是她敢弄丢陆振远的工作,只怕不用陆振远出手,陆敬源会第一个撕了她! 心里这么想着,陆嘉兰嘴上却丝毫也不肯示弱,继续可劲儿地戳陆振远的心窝子—— “话别说得那么绝对嘛,全大院的人都知道,咱家就数你最不受宠了!再说了,如果爸妈知道你心里对陆蓁有那种见不得人的心思,你猜他们还会站在你这边吗?” “但凡让我听到半个字的流言蜚语传出去,我就把账全部算在你头上。” 陆振远侧身挡住身后的视线,一步步将陆嘉兰逼到角落里。 从外人的角度看,仿佛他在和陆嘉兰耳鬓私语。唯有陆嘉兰自己知道,那双黑沉沉的眼眸里此刻带着凛冽的让人心惊肉颤的寒光。 求生地本能让她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但陆振远的大掌却像铁钳一般,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呼吸逐渐窒息。 陆嘉兰意识到,这个素日老实温和到有些木讷的男人,此刻是真的对自己动了杀机! 她心里又是得意又是后悔。 得意的是自己真的猜对了,陆蓁那个小贱人果然是陆振远的逆鳞! 后悔的是自己不该过早地拆穿这件事,让陆振远起了戒备。 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 就在陆嘉兰几乎以为自己今天要死在这里时,陆振远终于松开了他的大掌。 他抬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她因为挣扎而显得有些凌乱的衣衫,动作小心翼翼近乎温柔,神情却冷漠得有些吓人。 陆嘉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底终于因为他这幅陌生到近乎割裂的变态感而生出一丝恐惧。 她总觉得眼前这人不是自己的二哥,而是个被自己一不小心放出来的魔鬼! “下次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了,你是我亲妹妹,我不想对你动手。” 陆振远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温和木讷的模样, “雷子那边我会帮你引荐的,但我只负责引荐,其余的一概不管。” 闻言,陆嘉兰眼中迸发出贪婪的光芒,她甚至忘了恐惧,迫不及待地答道:“这是当然。” “但我信不过你,所以你得给我写个保证书。”陆振远道。 陆嘉兰有些迟疑,“这就不必了吧?” 陆振远看都没看她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嗳,我写,我写还不成吗?” 陆振远这才停下脚步,“走吧,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事情办得很顺利,陆嘉兰把结婚前江秀芝偷偷塞给她的200块嫁妆全部赌上了,从雷金山那里以20块钱一副的进价拿了10副蛤蟆镜。 下午她连班都没去上,给单位打了个电话请了假,便带着蛤蟆镜去了电影院。 第一次牛刀小试,陆嘉兰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直悬着颗心。 谁知她运气奇好,守到晚上最后一场电影落幕,10副蛤蟆镜竟然一副不剩地全部出手了。 半天时间就赚了50块钱,相当于她1个多月的工资了。 陆嘉兰心里美滋滋的同时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难怪孟淮安会把陆蓁那小贱人捧上天呢,做生意这么能赚钱,搁谁谁也会把她这棵摇钱树当祖宗供着啊。 要是她以后比陆蓁赚得多,孟淮安是不是也会对她另眼相看? 一想到自己即将翻身农奴把歌唱,陆嘉兰心里就激动得不行。 她连夜就去了雷金山的大杂院,再次问他进了12副蛤蟆镜。 赚钱的喜悦冲昏了陆嘉兰的头脑,第二天她继续向厂子里请假,蹲守在电影院旁边。 随着《追捕》观影次数的提升,蛤蟆镜和风衣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风靡了整个京城。 尤其是追赶时髦的年轻人,谁要是没一副蛤蟆镜,都不好意思出去跟别人吹嘘。 因而当天陆嘉兰只用了一上午,就把12副蛤蟆镜全部脱手,60块钱又美滋滋地揣进了她的荷包里。 陆嘉兰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连午饭都来不及吃就急匆匆地赶到了雷金山家里。 但雷金山却兜头给她泼了一瓢冷水,“大妹子,你来晚了,蛤蟆镜已经卖完了。” 陆嘉兰心里有些不痛快,忍不住抱怨道:“雷大哥,你怎么也不知道给我留点儿货呀?” 雷金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兰兰,你也别怪雷大哥说话难听。我是看在你二哥的份上才拉扯你一把的,要不然谁愿意放着多的利润不赚,去赚那一块八毛的啊?” 陆嘉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雷大哥,是我年轻不懂事,你别跟我一般计较。” “得了,你回去吧。”雷金山冲她挥了挥手,“我已经买好了火车票,晚上就去羊城,这几天你都别来了。” 陆嘉兰眸光一闪,“雷大哥是要去进货吗,能不能帮我也带点回来?” 雷金山冷笑着勾了勾唇角,“大妹子这是连三瓜两枣都不肯让我赚了?” 这话说得半点情面都没留,陆嘉兰顿时被他噎得当场下不得台来,“同样是陆振远的妹妹,雷大哥何必厚此薄彼?怎么,帮陆蓁带是带,帮我带就不是带了?” “我是生意人,当然要在商言商。更何况,人家蓁蓁可没让我帮她白带。”雷金山也不跟她客气,讥讽道,“同样是陆振远的妹子,你这觉悟比蓁蓁可是差了不只十万八千里!” 第183章 吃了她的给她吐出来! 陆嘉兰脸上就像打翻了调色盘,一时间五颜六色,难看极了。 她压了又压,才勉强压住了心底的那股子无名火,挤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来。 “雷大哥放心,我也不让你白带。陆蓁给你多少,我照样给你多少。” “是么?那我来跟你算算账啊......”雷金山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 “人蓁蓁不仅包了我来回的火车票,还有吃的用的住的,加起来怎么着也得小二百块吧。” 二百块? 陆嘉兰摸了摸自己口袋里有且仅有的310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方才还在为自己半天就赚了60块而洋洋得意,但此刻却觉得自己的钱太少了! 要是她能多点本钱,那她也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只要她能赚钱,许家那对狗眼看人低的母女,还不得把她当小祖宗一般供着?! 只要她能赚钱,她那个利益至上的亲爹,以及许敬明那个狗男人,都会对她刮目相看。 “雷大哥,我只有这么多,你看......”陆嘉兰掏出自己全部的家当,迟疑着递给了雷金山。 “这点钱够干什么的?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大妹子,我平时都是50副起才算批发价的。要不是看你哥面子,你拿那点货我根本不会给你算批发价。” 雷金山一脸鄙夷地笑了笑,“行了,你赶紧把钱收起来,等我进货回来,还按20一副的批发价给你就是了。” 陆嘉兰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顿时心中一动,“雷大哥,如果我一次性多进点货,你能不能给我再算优惠点儿?” 雷金山愣了愣,迟疑道:“那得看你一次性拿多少货了......要是量大的话,也不是不能优惠。” 陆嘉兰:“你等着,我这就回去凑钱!” 陆嘉兰兴冲冲地出了大杂院,可没过多久,她被赚钱冲昏的头脑就逐渐冷静了下来。 就算她一次只拿50副蛤蟆镜,也得上千块钱。 这么大的缺口,她拿什么去填? 去求江秀芝?她兴许会给她三瓜两枣的,但那绝对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 去找许敬明?他自己还是个看亲妈脸色过日子的软蛋,哪里有钱给她? 陆嘉兰推着自行车,心灰意冷地走在大街上,目光在扫过一间“信托商店”后猛地一亮。 对啊,她怎么忘了这一茬儿! 她的自行车和手表都是崭新的,就算打个折也能当个300来块钱。 如果再能哄着许敬明把许家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偷出来典当了,这个缺口不就补上了吗? 陆嘉兰说干就干,蹬着自行车就急匆匆地回了许家。 许敬明刚刚午休起来,正准备收拾收拾去上班,一见她满头大汗的模样,顿时嫌弃地皱了皱眉头,“都这个点儿,你回来做什么?” “回来和你商量个事。”陆嘉兰上前挽住许敬明的手,三言两语说了自己的打算。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信服力,她甚至主动交代自己两天赚了110块钱巨款的事情。 谁知许敬明听完不只没有欣喜,反而像看疯子一般看着她, “你疯了吗陆嘉兰,放着好好的班不上,非要去搞这些歪门邪道?我跟你说,你赶紧回去给我上班,要是被你们单位领导知道了,你小心连铁饭碗都保不住了!” “你别以为你现在赚了一点钱就洋洋得意,回头要是赔进去了,那么多钱咱们拿什么来还?我警告你啊陆嘉兰,你自己作死就算了,可别把我连累进去。” 陆嘉兰慢慢松开他的手腕,眼中露出失望之色。 她原以为就算自己的做法有些激进,可许敬明这个上辈子的亿万富翁,时代的弄潮儿,一定会理解她的做法。 自来富贵险中求,不冒一点险,又怎么能赚得到大钱呢? 谁曾想许敬明就跟个怂包一样,别说魄力、胆识和手腕,就连一点勇气都没有。 这样的人,真的能够成为亿万富翁吗? 陆嘉兰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动摇。 许敬明却顾不得理会她的那些小心思,一见时间已经不早了,他连忙急匆匆地出了门。 临走前他还不忘敲打陆嘉兰,“陆嘉兰我警告你,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我们家的那些东西都是我妈收着的,你要是敢动她那些的宝贝,她可是会六亲不认的!” 陆嘉兰心灰意冷地回了北冰洋汽水厂,但往日里做起来津津有味的工作,此刻在她眼中已经变成了鸡肋。 就连往日下班后必须排队去抢的免费汽水,今天也对她失去了吸引力。 有了钱,她还稀罕这些免费汽水吗? 有了钱,她还用得着在车间受这种罪吗? 陆嘉兰满脑子都是钱钱钱,去车棚取自行车时却无意中听到了两个同事的对话。 “还是咱们厂子待遇好,就我天天拿回家这些免费汽水,都能让我家那几个小姑子高看我一眼。” “谁说不是呢,昨儿我那心高气傲的表妹还说羡慕我这工作,问我怎么才能进咱们厂子呢?开什么玩笑呢,这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是她想进就能进来得了的吗?” 陆嘉兰眼前一亮,连忙抓住对方的手腕,笑容满面地问道:“李姐,你说你表妹想进咱们厂子,是真的吗?” “我拿这种事和你开玩笑做什么?”李姐道,“怎么,你有门路?” 陆嘉兰将心一横,“1200块,我把我的岗位卖给她。” “兰兰,你和姐开玩笑呢?”李姐转身就走,“当初你从人陆蓁手上拿到这份工作,我听说可只花了800块。转手你就要赚400,这比抢银行可划算多了。” 陆嘉兰:“1000块,我今晚就要见到钱。” “800块,这事儿我就替我表妹做主了,你马上跟我上我表妹家拿钱。”见她急着用钱,李姐死咬着不肯松口,“兰兰,你可要想清楚,咱们厂的岗位虽然吃香,但一下子能拿出800块的可也不多。” 明知道她是趁火打劫,但陆嘉兰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想着只要有了本钱,这200块自己要不了两天功夫就能赚出来,她便咬牙道:“成交,800块就800块。” 拿钱的过程很顺利,回去的路上陆嘉兰又到信托商店抵押了自己的孔雀表和自行车共计310。 她口袋里揣1420的巨款,直奔京市火车站,在候车大厅找到了还没来得及上车的雷金山,“雷子哥,我可是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压在你身上了,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雷金山勾了勾唇角,“成,包在我身上了。” 陆嘉兰前脚刚走,后脚陆蓁就接到了雷金山的电话,“蓁蓁,还真给你猜对了,这陆嘉兰真把自己的工作给卖了。你说,我要不要弄个什么陷阱让她血本无归呢?” “不用,这才哪到哪儿啊!继续给她下饵吧,这点甜头还不足以让她孤注一掷。” 电话那端,陆蓁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雷金山却从那笑声里听到了一丝隐藏的杀机, “雷子哥,你见过那种赌红了眼的赌徒吗?输急了,这些人可是六亲不认,连自己都敢卖的!” 她说过,吃了她的就得给她连本带利吐出来! 既然陆嘉兰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她二哥,那她一定会让她承受应有的代价。 这场大戏,才刚刚开始呢...... 第184章 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在装修师傅加班加点的努力下,王府井铺面的装修终于于4月12号顺利竣工了。 陆蓁一开始打算走成衣高定路线,但后来她认真想了想这两年的大环境,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走高定不是不可以,但时机还不成熟。 至少未来二十年内,都是时装零售批发的黄金时代,不去分一杯羹实在是太可惜了! 因而左思右想,陆蓁还是在陆云峰打电话回来后,让他去羊城走了一趟,准备一边做成衣零售,一边做成衣定制。 虽说这么做显得有些不专业,但某位改革先驱不也说了吗,甭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羊城越秀区的高第街,在改革开放后没多久就成立了华国第一个服装批发市场。 从布匹、服装、鞋帽到百货,应有尽有。 这里一度是华国时尚与潮流的方向,每天清晨当市场的闸门一打开,来自全国各地的商贩就会蜂拥而入,疯狂采购。 因为姜宁宁也在做全国各地的时装批发,所以陆蓁直接问她要了羊城当地相熟的合作商名单,让陆云峰照着进货。 陆云峰说他4月15号返京,陆蓁随手翻了一下黄历,就把开业的时间定在了4月18号。 紧接着就是宣传了。 她这种小打小闹,上电视广告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仅没有性价比,也轮不上她。 虽说如今的电视广告才刚刚处于起步阶段,但那也是有门槛的。没有人脉关系,一般人也只能看看而已。 报刊杂志倒是可以,但考虑到人手不足以及时效性的问题,她还是放弃了这个选项。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采取了简单粗暴的办法—— 发传单和秧歌队双管齐下。 虽然这两种宣传手段在后世已经土得掉渣,但在如今这个百废待兴的时代还算新鲜。 传单是姜宁宁帮忙打印的。 在如今这个打印机还很稀罕的时代,有了姜宁宁这个作弊小能手,一切就轻松多了。 不过两人都很默契,陆蓁不问,姜宁宁也不说,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没有追根究底的打算。 一连三天,秧歌队的身影不断出现在京市各大主街道以及电影院门口,吸引了不少围观群众。 等陆云峰风尘仆仆地赶回京市后,一家子又忙着上货,布置店面。 紧赶慢赶,众人终于在17号晚上把一切准备妥当。 陆蓁专程去做了一个显眼的门头,上面“梦鹿”两个字还是孟淮安亲手写的。 没错,时装店的名字叫“梦鹿”,也是孟团长用两人的姓氏取的谐音。 18号早上8点零8分,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陆蓁的第一家时装店终于开业了。 透过干净得纤尘不染的落地玻璃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店铺里陈列的各种琳琅满目的春装。 有蝙蝠衫、喇叭裤、羊绒衫、羊绒裙、呢子大衣以及成品的风衣等等。 走的是中高端路线,品种不多,但贵在精。 许是被店内高端大气的装潢给吓到了,来看热闹的人倒是不少,可敢走进来的却不多。 时针指向9点,可店内却还没有成交一单生意。 一旁的雷秋霞早已有些沉不住气,小声说道:“师父,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要不我去叫青凤嫂子,让她把那些‘托儿’找来给咱们凑凑人气?” 没错,为了避免开业第一天就冷场,陆蓁还特意找了一些“群众演员”来客串热场子。 “急什么,先等等再说。”陆蓁稳坐钓鱼台,半点也不着急,“等我御用模特来了,保证场子能暖起来。” 今天照旧是孟淮安去做心理辅导的日子,他原本想要推后,但陆蓁却说什么也不肯。 孟淮安只得和赵医生提前了时间,一大早就出了门。 雷秋霞:“可万一......” “这不就来了嘛。”陆蓁话音刚落,就见一辆212吉普停在了街道对面。 孟淮安穿着熨烫得笔挺的风衣,戴着蛤蟆镜,英姿飒爽地从吉普车上跳了下来。 春日的阳光如碎金般洒在他的身上,他迈着一双笔直大长腿,仿佛t形台上的模特,一下子就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紧接着,孟远舟也从吉普车上跳了下来。 同样的风衣加蛤蟆镜的标配,再配上他那张英俊又痞气的脸,引得小姑娘少妇们一时间都害羞地抿着嘴笑,目光不断在两人身上游移。 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另外一辆车也悄悄停了下来。 姜宁宁、丁佳佳、顾向南、叶恒、曹宝山等人鱼贯而入,让冷清的店铺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曹宝山站在店铺门口,扯着嗓子喊道:“老板,听说你们这里可以定制风衣是吧?” 陆蓁唇角绽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对,量身定做,不满意包改包退。” 里间早已等候已久的季杭文立马迎了上来,恭敬笑道:“这位客人,定制风衣请跟我到里面量尺寸。” 丁佳佳指着展示台上的一件羊毛衫对雷秋霞说:“姑娘,劳烦你给我试试这个。” 有人开了头,一直观望的群众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第一个走进店的是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请问你们的风衣是怎么个定制法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随后进店的客人就像牵了线的蚂蚁,络绎不绝起来。 好在陆蓁事先就对今天来帮忙的人进行了简单的培训,所以一切都乱中有序、井井有条。 第一波客流高峰在临近午饭时间终于过去,饶是早有准备,陆蓁也因为久站而双腿发麻。 不过累是累了点儿,战果却十分喜人。 陆蓁粗略盘点了一下,光是上午的营业额就直接破千了。 这其中多以风衣定制为主,其他的时装只是附带。 虽说陆蓁自己心知肚明,这种状况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但这个“开门红”却如同一颗定心丸,让她心里有了几分底气。 中午陆蓁在饭店定了两桌,本打算关了店让众人先饱餐一顿顺带休息一下,谁知雷秋霞和季杭文却自告奋勇地要在店内留守,陆蓁也就没有勉强他们。 因为下午还要继续营业,所以大家也没怎么喝酒。吃完饭,曹宝山把陆蓁悄悄拉到了一边,“陆蓁妹子,咱们谈个生意呗。” 第185章 送上门来的生意 说实话,曹宝山今天会来是在陆蓁意料之外的。 她原以为他是叶恒拉来凑热闹的,可等他说完来意,才知道这家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曹大哥,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我以为你就是闹着玩儿的,没想到你还真打算做蛤蟆镜生意啊?” 陆蓁先是有些愕然,随即不动声色地笑道,“以你的关系人脉,想做什么生意不成,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精力吧?” “嗐,我这不是被叶恒那小子逼得没办法了吗?那小子非说我不靠谱,铁了心要考验我。” 曹宝山一脸蛋疼地说道,“我要是过不了这一关,以那小子的臭脾气,和他合作的事铁定会泡汤的。” 陆蓁忍不住笑了笑,“敢情你们这考验还没完呢?” “这才哪到哪儿啊!”曹宝山一脸生无可恋,“你知道这小子有多狠吗?他非得逼我亲手卖掉2000副蛤蟆镜才算过关,还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以津市的消费能力,卖出2000副蛤蟆镜倒也不是难事。 可对曹宝山这个纨绔官二代来说,就是个不小的考验了。 陆蓁略一想想就明白了叶恒的用意。 他之所以这么做,大概是觉得曹宝山是三分钟热度,吃不了这个苦。 但曹少爷毕竟人大面大,直接拒绝会伤了和气,用这种方法则可以两全其美。 曹少爷若是没有这份耐性,直接打了退堂鼓,那他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拒绝他想要合伙经商的要求。 反之,若是曹少爷通过考验,不仅能锻炼他吃苦耐劳的能力,也证明他是有这个恒心与毅力的。 这样的人,合作起来也更放心。 “曹大哥,都是朋友,我不妨开门见山跟你说实话。货我有,刚从鹏城回来,还新鲜着呢!”陆蓁沉默了片刻才道, “但在商言商,即便是朋友,我也得在保证自己的利益下再来给你让利。所以即便给你算最优惠的批发价,也得15块一副。这跟你亲自去鹏城拿货是不同的......” 她话音刚落,曹宝山却突然笑了起来。 陆蓁被他笑得有些莫名其妙,“曹大哥,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曹宝山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叶恒说你是个可以深交的,我还当他是被美色迷了心窍。没想到他小子看人的眼光确实不错!” 陆蓁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下意识地看了不远处正和孟远舟等人聊天的叶恒一眼。 也不知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叶恒突然偏过头来,朝她和曹宝山的方向飞快扫了一眼。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错而过,又十分有默契地分开。 陆蓁落落大方地朝对方点头一笑,随即便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笑道:“是叶大哥抬举我了。” “陆蓁妹子,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也知道从鹏城拿货更便宜。但一来它真不是钱的事儿,二来......”向来敢说敢言,口无遮拦的曹宝山突然停顿了片刻,压低声音道, “二来叶恒那小子也放出话来,只准我在你这儿拿货。他说为了咱们的赌注让你少赚钱已经是不应该了,若再坏了你的生意,那可就罪过大发了!” 陆蓁愣了愣才笑道:“话不能这么说,这津市的市场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曹宝山大手一挥,又恢复了他纨绔的本性,“反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就说你要不要拿货给我吧?” 有钱不赚王八蛋! 送上门来的生意,陆蓁哪有拒绝的道理。 “既然曹大哥都开了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陆蓁道,“就不知道曹大哥第一次准备拿多少货?” “先拿1000副吧,省得我老是往京市跑了。”曹宝山一开口就是不差钱的架势,他像是铁了心要和叶恒较劲儿,根本就没给自己留任何余地, “叶恒这小子狗眼看人低,我非得让他给我写个服字不可!” 陆蓁被他给逗笑了,笑完之后她冲孟淮安招了招手,把事情简单向他交代了一下,“你带曹大哥回军区大院拿货吧。” 敲定了蛤蟆镜的事,陆蓁就带着打包的饭菜回了店铺。 下午的生意虽然没有上午火爆,但也经历了两个小高峰,到晚饭时营业额已经破了2000。 所有人都累并快乐着,唯有季杭文有些担忧,“照这个速度下去,咱们的风衣订单该忙不过来了。” 人手确实是个大问题,虽说如今雷秋霞已经出师,青凤嫂子也学得八九不离十了。 但这依旧是杯水车薪,远远跟不上订单速度。 “明天开始你和秋霞就不用来店里了,和季师傅在家里赶工吧。”陆蓁沉思了片刻才道, “我打算找几个缝纫技术好的军嫂帮忙,她们只负责裁剪部分,你们直接负责缝纫部分。当然单件风衣的工价可能会变,但不会影响你们的总体收入,甚至还会增加。” 这样各司其职,相当于将生产线部分流水化,可以提高工作的效率及产量。 略微思忖后,季杭文眼前一亮,“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陆蓁:“你回去和季师傅商量一下,如果他同意咱们就这么办。” 季杭文:“你放心,这事儿我会说服我爸的。” 见没什么人流量了,雷秋霞便问道:“师父,咱们什么时候打烊啊?早点收拾的话我们还可以回去赶会儿工。” “别急,据我观察晚饭后来逛百货大楼的人不在少数,应该还能给咱们带来一波客流量。”陆蓁敲了敲收银台,道,“以后隔壁的百货大楼什么时候打烊,咱们就什么时候打烊。” 不出陆蓁所料,几人刚对付着吃了几口孟淮安打包过来的晚饭,就又有客人上门了。 到最后打烊时陆蓁粗略算了一下,全天营业额已经突破了2400块,自己的毛利润也在1500左右。 虽然比不上卖蛤蟆镜挣的钱多,但一个是细水长流,一个是短时间的风险投机,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今天就先这样吧。”陆蓁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笑道,“等忙过这一阵儿,我请你们吃大餐。” 几人打扫好卫生,说说笑笑地出了门。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道阴冷的目光正暗地里偷窥着他们。 第186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陆嘉兰在王府井大街连续蹲守了两天,心里把满天神佛求了个遍,不断诅咒陆蓁的店铺没有生意,最好撑不过半个月就直接倒闭的那种。 谁知她怕什么来什么,新店开业,陆蓁的生意比她想象的还要火爆许多! 陆嘉兰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又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也许只是暂时现象。 毕竟新造的茅坑还能新鲜三天呢! 但第二天,“梦鹿”的客流量依旧络绎不绝。 根据陆嘉兰的观察,但凡进去的人,至少有一半以上要么拿着订单小票要么提着大包小包走出来的。 陆嘉兰快要被气疯了! 她甚至想过找人去给陆蓁捣捣乱,砸了她的场子。 可除了林二狗,她在京市根本不认识其他小混混。 自打上次的事情之后,林二狗和周思成就双双失踪了,下落不明。 没了苦主和证人,派出所那边后来虽然又找过她两次,但到底没有直接证据,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因为这个原因,陆嘉兰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陆蓁也不是省油的灯,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见天色不早了,马上就要到下班时间了,陆嘉兰只能强压下心中的妒火,准备慢慢往家赶。 她一脑子官司,偏偏还有人不长眼,迎面一个小石子砸到了她的身上。 陆嘉兰被砸了个正着,额头上顿时起了一个青头包。 她痛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肚子的邪火便再也压不住,“腾”地一下蹿了起来。 偏偏罪魁祸首还半点自觉都没有,拿起弹弓一脸得意地朝她扮了个鬼脸。 陆嘉兰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离她三米开外的熊孩子,抬腿就朝他追去。 熊孩子一边跑一边朝她弹弹弓,不断有小石子落在陆嘉兰身上,左躲右闪之下,陆嘉兰狼狈到了极点。 但对方到底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屁孩,哪里跑得过大人。 眼见着陆嘉兰就要把人给追上了,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从后面拽住了熊孩子的衣领,将他一把提了起来。 对方动作迅猛冲力极大,无意中撞了一下陆嘉兰,陆嘉兰身形不稳,原地摇晃几下就朝一旁摔倒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强而有力的臂弯揽住了陆嘉兰的腰肢,将她带入了怀中。 陆嘉兰正要发火,却发现对方穿着呢子大衣西装裤,一双皮鞋擦得锃亮,看起来打扮不俗。 她将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低头时做出一副羞涩的模样,飞快从对方怀里挣脱,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苏康城,你赶紧向这个姐姐赔礼道歉。”苏建华瞪了一眼自家儿子,看到陆嘉兰脸上的伤时,脸更黑了。 他抬手就朝熊孩子屁股上狠狠揍了下去,熊孩子双腿在半空乱蹬,扯开嗓子就嚎啕大哭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朝陆嘉兰吐口水,“你这个坏女人,我恨死你了!” 陆嘉兰垂眸掩住眼底的厌恶,等苏建华揍到一半,她才慢腾腾地握住了他的手腕,语气温柔地说道:“算了大哥,孩子还小,不懂事也正常,你就别怪他了。” “抱歉姑娘,是我没管好这个兔崽子。刚才我一个没注意,他就开始作怪......” 苏建华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纤细的手指上,脸一下子就红了,“你看这样行不,我先带你去医院包扎伤口,该赔偿你的,我也一定会赔偿的!” 陆嘉兰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隐含怒火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陆嘉兰,你这是在干什么?” 许敬明气势汹汹地走到两人面前,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活像当场捉丶奸,脸都绿了。 苏建华连忙抽开自己的手,解释道:“这位兄弟你误会了,我和这小姑娘没什么的......” 陆嘉兰却不依不饶起来,她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一般,红着眼眶看向许敬明,“许敬明你什么意思,你竟然怀疑我?” 听完苏建华的解释,许敬明也知道自己是小题大做了。 但想起自己听到的风声,他又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心里的这点子邪火,“我难道说错了吗?上班时间你在大街上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的,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陆嘉兰的面色顷刻间变了几变。 这些天她早出晚归,小心翼翼,许敬明应该不会知道她卖工作的事情吧? 陆嘉兰做贼心虚,一边抽噎一边伸手去推许敬明,“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不自爱的女人......许敬明,你要是不相信我,这日子咱们就不过了!” 她手上用了巧劲儿,又掐又挠的。外人看不到,许敬明却痛得烦躁。 他抬手想要将她推开,“你还有完没完啊?” 他自问并没有用多大的劲儿,但陆嘉兰却一个踉跄,猛地摔倒在地,额头正好磕在一块石子上,顿时破了一层油皮,渗出殷红的血丝。 见状,围观的群众打抱不平道:“小伙子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呢?人家都跟你说了是误会了,你还疑心疑鬼的。一个大老爷们,心胸怎么能够这么狭窄呢?” “媳妇儿是娶来疼的,你还动手动脚的。真是丢了咱们大老爷们的脸!” 陆嘉兰趴在地上掩面啜泣,像是伤心极了。 许敬明百口莫辩,又被臊得面红耳赤,只能恨恨地瞪了一眼陆嘉兰,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苏建华抬手将陆嘉兰拉了起来,“姑娘,我带你去医院吧。” 人群外,陆蓁将陆嘉兰的把戏尽收眼底,忍不住讥诮地勾了勾唇角。 她抬手戳了戳身旁的男人,低声问道:“这个点许敬明怎么会过来的,该不会是有人向他走漏了风声吧?” 孟淮安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正直的模样,“我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她天天在咱们店铺附近转悠,我只能找点事情给她做,免得她耍什么坏心眼。” 陆蓁踮起脚尖,像招猫逗狗般揉了揉他的脑袋,“干得漂亮!” 孟淮安面颊一红,目光落在她微弯的唇上,喉结便跟着滚动了几下,“连续累了两天,今天咱们早点打烊好吗?” “好啊,反正钱是赚不完的。” 陆蓁只当他累了,也没在意。 直到晚上洗完澡,她无意中发现了抽屉里多了一盒小雨丶伞,才明白某人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浴室里,水声停了。孟淮安半丶裸着上身,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陆蓁拎起手上的小玩意在他面前晃了晃,半弯的眉眼里闪过狡黠的光芒,“孟淮安,这是你什么时候买的?” 第187章 春夜 看到陆蓁手上的小东西,孟淮安立马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就连走路都顺拐了。 他扑上来就去抢她手上的小盒子,陆蓁连忙将手缩到了身后,不让他得逞。 孟淮安索性搂着她的腰,连人一块儿抱了起来。 晶莹的水珠顺着他额前的碎发滴落到他挺直的鼻尖,再顺着他的唇峰一路蜿蜒而下,到他的下颌、喉结,最后顺着他漂亮的八块腹肌没入了他的运动裤里。 陆蓁突然觉得眼前的孟淮安性感得要命! 也不知是不是被那滴水勾的,她忽然觉得有些口渴,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就这么晃神的功夫,男人的大掌已经顺着她光滑的手臂缓缓下滑,悄悄夺走了她手上的小盒子。 陆蓁忍不住轻笑,纤细的手指也攀上他的胸口,轻轻戳了戳,“怎么,有胆量买却没胆量认啊?” 酥麻的触感瞬间蔓延至全身,孟淮安眸色一暗,漆黑幽邃的眼瞳里顿时多了几分危险的光芒。 “别撩我!”他哑着嗓子警告她,“要不然我现在就把你给办了!” 陆蓁耳根一烫,面上却输人不输阵势地说道:“我以为你买这个东西就是今天用的。” 孟淮安垂眸看她,黑沉沉的眼眸里像是倒映了无数星光,璀璨又迷人。 半晌,他才抬手揉了揉她的耳垂,轻轻叹息道:“用是迟早要用的,但我还没想好什么时候用。” 陆蓁微挑了眉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是不说话。 孟淮安被她看得有些心慌,低头就狠狠亲了她一口,无奈坦白道:“好吧,本来是买来今晚用的,只是......” 陆蓁从他欲言又止的话语中听出了他的顾忌,想起下午从军区回来后,有几次他都似乎想对自己说些什么,却总是被突然进来的客人给打断了。 “你不会......又要出去执行任务了吧?” “我媳妇儿怎么这么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他抱着她大步走到床边,将她塞到了柔软的被窝里,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我下午不是去军区了吗,领导跟我说了两件事。这次的任务时间可能比上次长,预计得一周时间。” 陆蓁心中微沉,“是不是很危险?” “也不是......”孟淮安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却在她清透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好吧,是比上次要危险一些。不过你别担心,我能应付得来。” 陆蓁脸上没什么情绪,藏在被窝里的手指却用力地掐入了肉里,“也是上面对你的考验吗?” “嗯,赵医生说为了确保我的安全,这样的考验会有三次。难度系数会一次比一次大,只要顺利通过最后一次考验,我就可以返回部队了。” 孟淮安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大掌突然钻进被子里,捉住了她自虐的手,“傻姑娘,你要对你男人有信心!比起以前那些任务,这些都是小菜一碟。” 陆蓁跟他勾了勾手指头,“那你得答应我,尽量不要让自己受伤。” “好。”他抓住她的无名指,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串崭新的钥匙,将钥匙扣套在了她手指上,“这个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陆蓁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新房钥匙?” “嗯,房子拿到了,以后咱们就有自己的家了。”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不过是个套二的,有点小,配不上我这么好的媳妇儿。你再等等我,我会努力给你换幢小洋房。” “我不要小洋房,也不要大别墅!”她将脑袋埋入他的怀中,用力勒着他的腰,直到勒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才闷闷地说道,“孟淮安,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这就够了!” 孟淮安只当她是在撒娇,也没放在心上。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唇,“放心,家里藏了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媳妇儿,我肯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陆蓁不答话,有些霸道地撬开了他的唇,加深了这个吻。 他在她反常的热情里嗅到了她的不安,抬手捏住她的后脖颈,强行将两人给分开了。 “你再这么招我,我可就真的忍不住了!” 他与她抵额相对,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频率,黑沉沉的眼眸里全是汹涌的欲色,声音也哑得吓人, “你知道的,我想要你,想了很久了。再这么下去,我感觉自己快要成忍者神龟了!” 她抬头就咬住了他的喉结,舌尖在上面轻轻舔了舔,用微、喘的,近乎诱惑的声音说道:“那就别忍!” 这句话像是捅了马蜂窝。 孟淮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扣住她的后脑勺就吻了下去。 四周迅速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紊乱的呼吸声和唇舌相触的粘腻声响。 薄薄的羊绒毛衣被推高,有些粗糙的大掌轻轻摩挲着她白皙柔软的肌肤,像是燎原之火,很快就将陆蓁给点燃了。 被点燃的不只是她,还有他强烈的占有欲和迅速膨胀的情欲。 他在胸腔里最后一口空气被榨干之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泛红的眼尾因为沾染了雾气,竟柔和了平日里过分锋利且流畅的脸部线条,让他凭空多了几分撩人的性感。 “蓁蓁,我这么做是不是很自私?”他用力揉了揉她湿润且糜艳的唇,在最后一丝理智即将崩溃之前抵着她的额哑声说道, “按说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要你,我该给你留一条退路的。可是我忍不了了!我想将你一辈子都绑在我身边,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日子......” 见过了光明的人,又怎么能再忍受黑暗? “就让我自私这一回,好不好?” 陆蓁没答话,手指轻轻覆上他线条流畅的背部,缓缓摩挲着,像是隔着那层皮肉和血管,捏住了他的心脏。 火热的吻,再次点燃了这个寂静的春夜。 她用自己的行动,给了他无声的回答。 孟淮安眼眸一暗,脑海里摇摇欲坠的那根弦“啪”地一声断掉了。 他扣住她的腰肢,沉入了身下人的眼眸里,看着那里面小小的他,在黑夜里绽放、新生...... 第188章 我错了,但下次还敢! 夜色正浓,春风摇曳。 床头柜上,水杯里的水被吹起了一层涟漪,墙壁上树影摇曳,叠影重重。 孟淮安忍得很辛苦,哪怕额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渍,却依旧竭尽全力地克制着自己。 但这份克制很快就在陆蓁变了调的声音中失了分寸。 陆蓁浓密的黑发被汗水打湿,潋滟的桃花眼因为沾染了水雾,显得无辜又撩人。 她像是被卸去了浑身的力道,软成了一汪春水。 但身旁的男人却像是只卸下了伪装的兽,半点放过她的意思都没有。 第二天,当陆蓁在刺眼的阳光中醒来,才发现自己还是过于天真了。 事实证明,男人在情动时说的话半点可信度都没有! 陆蓁在心里腹诽着,刚想下床,就见罪魁祸首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媳妇儿,你醒啦?”吃饱喝足的男人神清气爽,脸上全是快意又满足的笑。 陆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飞快找了衣服给自己套上,低头时却被身上的各种痕迹给惊了一下。 这男人确定不是属狗的吗? 在她身上弄了这么多印记,她今天还要怎么出去见人啊? 陆蓁气得半死,在孟淮安伸手过来搂她时“啪”地一下拍开了他的手。 孟淮安也知道自己昨晚是把人给折腾狠了,连忙将人抱到腿上坐下,大掌轻轻地替她按摩着腰部。 “媳妇儿,别生气了。我这不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吗,下次就好了。” “还有下次?”陆蓁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个月之内你都别想再碰我一根手指头了!”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都快不像是自己的了。 陆蓁更气了,抬手就在他腰上狠狠捏了一把。 “半个月......”孟淮安顿时一声哀嚎,“媳妇儿,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 对刚开了hun的老男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折磨人的惩罚了! 陆蓁半点也不为所动,“我昨晚求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孟淮安心虚地轻咳一声,飞快转移了话题,“媳妇儿你饿了吗?我熬了蔬菜瘦肉粥,蒸了饺子,你先吃点儿再睡个回笼觉,等你睡醒了我带你去看咱们的新房?” “不能睡了,我还得去开店呢。”陆蓁翻身下床,刚走了两步脚下就猛地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孟淮安眼疾手快地捞住了她的腰,一把打横将人抱了起来,“开店的事你别担心,我让咱妈去看着了。” 陆蓁想起昨晚他们闹腾出的不小动静,顿时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都快要被丢光了,“......” “都怨你!”她气得牙痒痒的,照着罪魁祸首的肩膀就狠狠咬了一口。 男人绷紧了肌肉,任她小猫崽子似的在自己身上挠痒痒,喉中逸出一阵低低的笑,“害羞了?别怕,我跟咱妈说你这两天累到了,今天让你休息一天。” “......”话音刚落,又被瞪了一眼。陆蓁磨了磨牙,冷笑道,“我为什么被累到,你心里没点数吗?” 孟淮安也不回嘴,只一脸“我错了,但下次还敢!”的表情。 他一副任劳任怨、认打认罚的模样,伺候着陆蓁洗漱完毕又哄着人吃了点东西,便强行逼着人睡起了回笼觉。 陆蓁昨晚被折腾到了快天亮才迷迷糊糊地躺了一会儿,也确实还困着,于是也没再挣扎,在男人温柔的哄睡声中逐渐进入了梦乡。 等一觉醒来时,发现早就已经过了饭点儿。 身旁冰凉一片,已经不见了孟淮安的身影。 糟了,睡过头了! 想起孟淮安说他下午就要出任务,陆蓁心里顿时空落落的,止不住的后悔。 早知道如此,她再困也该撑着,多陪陪他的。 她正坐在床头懊恼,楼梯口突然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陆蓁下沉的唇角顿时翘了上去,也忘了自己还在和人闹脾气,在孟淮安走进时就主动扑进了他怀里。 孟淮安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受宠若惊,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笑道:“怎么啦这是?” “你不是走了吗?”她像只收起了利爪的小猫咪,乖巧得要命! “我跟领导打了报告,陪你到晚上再走。”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脖子,“时间还很充裕,只要明早之前赶到任务地点就成。” 陆蓁轻“啧”了一声,“你就不怕给你们领导留下耽于美色的印象吗?回头要是影响了升迁,可别怪我!” “不怕,我们领导说了老树开花,情有可原。”孟淮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再说了,刚睡完就跑,我媳妇儿不得把我当渣男了?” 她知道他是在逗自己,也知道这看似调侃的话语里藏着他温柔细致的体贴。 胸腔里顿时被填得满满当当的,那点子微妙的失落与不安奇异般地被治愈了。 两人腻腻歪歪地吃了顿午饭,孟淮安便带着陆蓁来到了他们的新房。 新房不是那种老式的筒子楼,而是近几年才新修的,是全大院最抢手的户型。 据说能分到这些房子的,全是军区里能力拔尖儿的军官。 孟淮安分到的这间坐北朝南,极其通透。屋里铺的水泥地面,刷的是大白墙。 虽然只有套二,但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卫生间都在室内,不用跟大家一块儿挤公共浴室,也用不着大热天的在走廊上搭炉子生火。 陆蓁满意极了,心里盘算着把屋子重新装修一下,弄个原木风,既低调又舒适。 “你看着办就行了,想装什么风格就装什么风格。”孟淮安一脸纵容,“咱们家你说了算!” 陆蓁说干就干,当即画了个简易的装修效果图,又联系了之前帮自己装修店铺的那几个装修工人。 想到孟淮安一去就是一个礼拜,怕他在路上吃不好,她又让他宰了一只鸡,给他做了个辣子鸡和下饭的肉酱带在路上吃。 孟淮安磨磨蹭蹭地赖到了太阳落山,才在陆蓁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出发了。 陆蓁刚准备到店铺上去看看,就接到了苏月琴的电话,“蓁蓁,不好了,有人来查咱们的店了!” 第189章 神仙打仗,凡人遭殃 陆蓁仔细询问了苏月琴,才知道自己是被人给举报了,说她店里存在雇工行为。 关于这一点陆蓁早就考虑过了,所以除了开业第一天,后面店里一直是她和苏月琴亲自在打理。 她和苏月琴是亲母女,不存在雇工不雇工的问题。 但昨晚孟淮安贪欢,把她折腾得起不来床,今天就一时偷了懒。 没想到就这么短短大半天时间,她就被人给盯上了。 这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用脚趾头想陆蓁也知道这绝对不是巧合! “妈,现在店里是谁和您在一起看店?” “你爸一早就去了石门卖蛤蟆镜,我就叫了秋霞过来帮我搭把手。但秋霞今天身体不舒服,你青凤嫂子就过来替她了。” 电话那端,苏月琴有些焦急地说道,“我都跟他们说了青凤是你新收的徒弟,不过他们不依不饶,一口咬定咱们这是违反规定非法雇工,非要没收咱们店里的东西不可!” “妈,你别急,先想办法稳住他们,我马上就来。” 挂断电话,陆蓁并未急着赶去店铺,而是给孟远舟打了个电话。 今天这事来得有些蹊跷。 对方分明是有备而来,她就这么赶过去只怕是无济于事,所以恐怕得借一借孟远舟的势,“狐假虎威”一番了。 听完陆蓁的描述,孟远舟也皱起了眉头,“那姓周的不是很识时务吗,今天这是吃错药了?” “我不确定来的人是不是那个姓周的。”陆蓁道,“但是远舟哥,这件事恐怕不只是简单的举报那么简单。” 孟远舟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道:“你在家里等我,我马上过来接你,咱们一起到店铺上看看。” 孟远舟来得很快,他一路风驰电掣,连闯了两个红灯。十五分钟后,两人就来到了王府井大街。 此刻正是晚饭后的人流高峰期,“梦鹿”门口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还没走近,陆蓁就听到了青凤嫂子哭喊声。 店铺里陈列的时装已经被人扯乱了,收了大半。 青凤嫂子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一边撒泼耍赖般抱住了执法人员的小腿肚,一边扯着嗓子叫冤。 执法人员被她闹得没办法,只得沉了脸厉声吼道:“你这同志再敢胡搅蛮缠,妨碍我们办事,小心待会儿我把你一起带走。” “放心,你就是不带我,我也要跟你们一块儿走。”青凤嫂子半点也不怕他,反而倒打了他一钉耙, “你们违反规矩强行收走我师父的货物,我有理由怀疑你们这是在中饱私囊!我师父这些可都是贵重物品,我要是不看紧点儿,被你们贪污了怎么办?”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对方立马脸色铁青。 若不是时机不对,陆蓁都想给青凤嫂子点个赞了。 她飞快扫了一眼店内,发现这几个工作人员都很面生。 她找了一圈都不见老周的影子,倒是史桂香一反往常的高调,悄无声息地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陆蓁迅速地和孟远舟对视了一眼。 孟远舟闲庭信步般走进店中,在一张凳子前坐了下来,然后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支烟。 他也不说话,只一边吐着烟圈,一边漫不经心地扫了众人一眼,身上那种无形的气压顿时迫得几个执法人员纷纷回避了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看到他,史桂香像只鹌鹑般缩了缩脖子,在同事看不到的地方朝陆蓁讪讪一笑,又飞快地耸了耸肩,表示她也是迫于无奈才会出现在这里。 为首的男人看出了孟远舟的气势不凡,知道自己恐怕是惹到了硬茬儿。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可能认怂。于是板起脸,疾言厉色地为自己壮胆,“你是谁?没看到我们正在执行公务嘛。识相的赶紧走,不然......” 孟远舟弹了弹手上的烟灰,半眯了眼眸打量对方,半晌唇角才绽出一抹玩世不恭的弧度,“不然怎样?” “不然就把你们一块儿带走,到时候就不是没收货物和罚款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眼看着自家同事不断作死,史桂香再也稳不住了。 她一面暗骂老周那个老狐狸把这个烫手山芋推给自己,一面讪笑着和孟远舟打招呼,“孟同志,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们不得把我弟妹的店给拆了?”孟远舟嘴里咬着烟,吐词却依旧字正腔圆,“我记得规定里只说了不能雇工,可没说不能带徒弟吧?” “就她这么小的年纪,能带出这么大一徒弟?”为首的男人指了指陆蓁,冷笑道,“你们说谎也不打草稿的吗?” “原来拜师学艺是看年龄,而不是看技术的吗?”陆蓁讥诮地勾了勾唇角,“谁规定年龄小的就不能当师傅了?还是说,我得当场给你证明一下我的缝纫技术?” “少废话,是不是徒弟你说了不算!”男人被她噎得下不了台,于是沉了脸对身后的同事吼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东西给我收走。” 孟远舟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问道:“哪谁说了算,姓苏的吗?” 一句话,顿时让对方变了颜色。 他惊疑不定地看向孟远舟,脸上那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气势已经刹那间变成了惊惶与不安。 史桂香暗骂了一声“蠢货”! 来之前那个姓周的老狐狸明明已经暗示过这件事走走过场就算了,偏偏这个愣头青还看不清局势,以为孟远舟是个软柿子,可以任人拿捏。 在四九城混日子,连哪些人不能得罪都不清楚,活该被人当枪使! 再说了,这些大人物斗法,关他们这些小虾米什么事?看看热闹它不香吗,非要上赶着去找死。 “孟同志,这事儿可能是个误会。”史桂香不想管这一摊子烂事,但又怕同事不知深浅,把事情闹大了,将自己也牵连进去, “你放心,只要有人能够证明这个赵青凤是陆蓁妹子的徒弟,我们就不会为难她的。” “吃拜师酒的时候我也在场。”孟远舟要笑不笑地看着她,“怎么,要我跟你们走一趟吗?” 第190章 冤有头,债有主 男人再是愣头青,在孟远舟说出“姓苏的”三个字时,也知道自己今天是看走眼了。 他确实是为了卖别人情面,才会故意刁难陆蓁的。 可能这么快就查清楚这件事,并且一口就叫出对方底细的孟远舟,也绝非什么省油的灯! 再看看不断给他递眼神的史桂香,男人知道自己今天是惹上硬茬儿了。 姓孟? 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刹那间变了数变。再看孟远舟时,额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你回去告诉姓苏的,我和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孟远舟脸上依旧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目光却如出鞘的利刃,锋利无比, “若他非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和我杠上,我孟远舟奉陪到底!” 见同事脸色煞白,低着头不敢吭声,史桂香暗骂了一声“晦气”。 “孟同志的信誉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的,既然有你作证,那这件事肯定是一场误会。” 说罢,她对身后呆若木鸡的同事们使了个眼色,“走走走,别在这里耽误别人做生意了。” 一群人如丧家之犬,夹着尾巴就要灰溜溜地离开。 孟远舟嗤笑一声,慢悠悠地说道:“站住!我让你们走了吗?” 史桂香讪讪一笑,“孟同志还有什么吩咐?” 孟远舟朝散乱在地的衣物抬了抬下巴,“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暴力执法,弄脏我弟妹的衣服,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为首的男人捏了捏拳头,敢怒不敢言。 史桂香知道这祖宗是存心刁难他们,却也不敢为自己分辩。 她拿出老同志的气派,瞪了一眼自家面面相觑的同事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帮陆蓁同志还原。方才怎么弄乱的,现在就得还原成什么样子。”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开始陈列,等弄好时个个身上都冒出了一身冷汗。 史桂香不敢擅自离开,又看了一眼孟远舟。 孟远舟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椅子扶手,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直到吊足了众人的胃口,他才慢条斯理地吐出两个字来,“脏了。” 史桂香瞬间秒懂了他的意思,心里把姓周的老狐狸暗骂了一百遍。 “还愣着干什么?咱们吃公家饭的更得起带头作用,既然弄脏了老百姓的东西,就得照价赔偿!” 为首的男人忿忿不平地挤出一句话来,“凭什么?” 史桂香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道:“你想等人家去举报你假公济私吗?” 妈的,这时候还在计较那三瓜两枣的。 真惹火了孟远舟,捋了他们铁饭碗都是轻的! 听到史桂香的话,一群人哪怕再不情愿,也分得清楚轻重缓急。 于是开始手忙脚乱地翻口袋,甭管兜里揣的是十块还是二十的,竟没一个人敢藏私的。 加起来凑了一百来块,史桂香肉痛地递给了陆蓁。 陆蓁接过钱,笑嘻嘻地说道:“按说这点钱照价赔偿绝对是不够的,不过看在诸位是被人蒙蔽了的份上,这次就算了。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嘛!” 她将“冤有头,债有主”几个字咬得重重的。 孟远舟于是笑着接茬道:“听到没有,谁让你们损失惨重,你们就找谁算账去。” 史桂香这才松了一口气,带着众人灰溜溜走了。 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起哄道:“从来都只有这群人仗势欺人的份,今儿总算是轮到他们吃哑巴亏了,痛快啊!” “谁说不是呢,活这么久,我也算长了一回见识了。啧,你别说,还真是大快人心啊!” 陆蓁勾唇浅笑:“大家别光站在门口啊,进来随便看随便瞧,不买也不要紧,凑个热闹嘛。” 一句话把人给逗笑了。 于是有人率先走了进来,紧接着,人群便有秩序地走了进来,将店铺填得满满当当的。 人群外,陆嘉兰迅速收起眼底的怨毒与不甘,匆忙地转身离去。 陆蓁透过落地玻璃看到她的背影,唇角的弧度顿时沉郁了下去。 这一波人流下来,陆蓁又卖出去了600多块钱的服装。算起来,总营业额居然比昨天还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等人都散光了,她才对孟远舟笑道:“远舟哥,今天谢谢你了。要不叫上佳佳姐,我请你们吃夜宵去。” “夜宵就算了,你佳佳姐昨天去羊城了。”孟远舟摆摆手,正色道,“你是怎么得罪那个姓苏的了?” “我不认识什么姓苏的,更谈不上得罪。不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背后大概是陆嘉兰在捣鬼。”陆蓁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对了远舟哥,你是怎么知道对方姓苏的?” “来接你之前我给市场稽查部的人打了个电话。”孟远舟道,“这个苏建华自己虽然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但对方后台却不小。你最近自己小心点儿,有什么事记得及时给我打电话。” 陆蓁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苏月琴已经变了脸色,“远舟,你说在背后整蓁蓁这人叫苏建华?” “对。”孟远舟点头看了她一眼,“有什么问题吗,苏姨?” 苏月琴眼底一时间暗流涌动,她嘴唇轻轻蠕动,半晌才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听着有些耳熟。” 陆蓁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但见她脸色不好看,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今天雷子哥该回来了吧?” 赵青凤唇角露出一点笑意,“他前两天打电话回来时,是这么说的。如果火车没晚点的话,再等一会儿他就应该到家了。” “正好,我有事和他说。”陆嘉兰就跟阴魂不散似的,让人防不胜防。她原本还想和她慢慢玩一下,这会儿却没了耐心,“走,青凤嫂子,我送你回家去。” 孟远舟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又停住脚步,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我送你们吧。” 陆蓁于是买了只烤鸭,又切了些猪耳朵、猪头肉和油炸花生米,再提了两瓶酒,直接杀到了四合院。 吉普车开到胡同口就停了下来。 陆蓁还没来得及下车,就听到黑漆漆的胡同里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紧接着,孟远舟就如同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第191章 孟远舟失控 月亮不知何时躲入了云层,夜色浓得像墨一样,伸手不见五指。 胡同里的路灯不知被谁弄坏了,以陆蓁的目力,只看得见两道身影纠缠在黑暗之中。 身材高大的男人将个子娇小的女孩儿压在墙角,正拼命撕扯着什么。 还没等陆蓁来得及看清楚,孟远舟已经拽住男人的衣领,一拳朝他的鼻梁砸了过去。 鲜血飞溅,寂静的暗夜里有鼻梁骨断裂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孟远舟凌空一个后旋踢,将男人踹到了三米开外的胡同口。 男人沿着碎石路滑行,尖锐的石子蹭得他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男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陆蓁隐约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一旁的赵青凤已经面色大变,跳下车就朝对方扑了过去。 “赵大海,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赵青凤气疯了,拽住赵大海的衣领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孟远舟看也没朝这边看一眼,他飞快地脱下身上的外套,想要遮住女孩儿被扯烂的衣衫和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女孩儿却像只受了刺激的小野猫,泛红的眼眸瞳孔骤然增大,里面有恐惧、惊惶、愤怒和仇恨交叠闪现,根本不给任何人靠近的机会。 “别怕丫头,你安全了!”孟远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韩露顿时卸了力,身体软绵绵地倒入了他的怀中。 孟远舟拿外套将她裹严严实实的,这才抱着人大步朝吉普车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将人放在驾驶室里,关上车门就大步朝赵大海走了过去。 赵大海正和赵青凤厮打,被孟远舟一脚踢中膝盖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里交给我吧。”孟远舟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衬衫上的风纪扣,挽高了衣袖,又活动了一下颈骨,这才抬眸看向赵青凤,“青凤嫂子不会心疼吧?” 他这一眼没了往日的漫不经心,黑沉沉的眼眸像噬人的凶兽,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森寒光芒。 赵青凤擦了擦唇角的血渍,垂眸看向赵大海时眼底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温度。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一字一顿地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打死活该!” 孟远舟这才没什么情绪地勾了勾唇角,一把拽住赵大海的头发,抬拳就打在了他的下巴上。 鲜血飞溅中,一颗牙齿从赵大海口里掉落。 赵大海鬼哭狼嚎地惨叫起来,孟远舟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团烂报纸,就将他堵了个严严实实。 他手上用的全是巧劲儿,就那种皮肉上看不出什么伤痕,但却可以把人痛得半死的打法。 赵大海完全没有反抗之力,被他碾压式地吊打。很快就跟条死狗似的,被打得半死不活的。 估摸着孟远舟解了气,陆蓁才跳下车拦住了他,“够了远舟哥,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 孟远舟抬膝踹向了赵大海小腹的要害位置,语气冷得像万年寒霜,“不把他一次性打痛了,他永远都不知道长记性!” 赵大海面上冷汗直冒,脸部也因为过于疼痛而显得狰狞扭曲。他艰难地扯下嘴里的烂报纸,声嘶力竭地吼道:“赵青凤,打死我赵家就绝后了!” 赵青凤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见状,赵大海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继续威胁道:“我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爸妈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还没等赵青凤做出任何反应,韩露突然从驾驶室跳了下来。 小姑娘微抿了唇角,眼神凶狠得像一只爪牙锋利的小野猫。 她弯腰捡起一块地上的石头,二话不说就朝赵大海脑袋上砸了下去。 殷红的血液顺着赵大海的额头蜿蜒而下,看起来格外狰狞。 小姑娘像看死物一般死死地盯着他,半晌才将眼底的猩红勉强压了下去。 她扔下手中的石头,声音微哑地开了口,“放了他。” 说这句话时,她的目光看向孟远舟。 “放了他,下次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孟远舟唇角微沉,神色不虞地与她对视,“只要你开口,我可以马上把他送去蹲大牢。” 小姑娘垂眸避开他的视线,语气依旧坚持,“放了他。” 孟远舟冷笑一声,“行吧,算我多管闲事了!” 说完,他突然拽住赵大海的头发就朝车头上用力撞了过去。 黑暗中不断有重物撞击的闷响传来。 连续几下猛烈地撞击之后,孟远舟才抬手将赵大海甩了出去,然后发动吉普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小姑娘绷直了脊背,飞快地朝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便漠然地收回目光,抬脚朝地上半昏迷状态的赵大海又狠狠踢了一脚。 “嫂子。”她扯了扯赵青凤的衣袖,言简意赅地说道,“回。” 赵青凤没说话,只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闭眼叹息道:“是嫂子对不起你!” 姑嫂俩相互搀扶着,步履蹒跚地朝漆黑的胡同深处走去。 陆蓁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她回眸看了一眼有些魂不守舍地苏月琴,轻声道:“妈,咱们也进去看看吧。” 苏月琴这才回过神来,望着赵青凤姑嫂的背影,低声道:“你青凤嫂子不容易,往后咱们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陆蓁:“放心,我心里有数。” 苏月琴:“远舟他......” “没事,远舟哥只是在气头上,他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 话虽这么说着,但陆蓁心里其实也有些诧异。 在她印象中,孟远舟一直是个把情绪深藏不露的人。仿佛万事万物他都不放于眼,不过于心。 这是认识他以来,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情绪外露。 陆蓁眼底闪过若有所思的光芒,正想跟上去,身后却传来了雷金山的嗓音,“蓁蓁,你怎么来了?” 陆蓁一回头,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雷金山,她勾唇笑了笑,“雷子哥,这趟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话刚说到一半,他就看到了地上的赵大海。 雷金山面色猛然一变,他似明白了什么,放下手中的行李袋就朝对方扑了过去,“赵大海你这个狗东西,看老子今天弄不死你!” 第192章 当圣母没什么好下场 赵大海从半昏迷中惊醒过来,踉跄着站起身来拔腿就跑。 雷金山还想追上去,却被陆蓁给劝住了,“算了雷子哥,再打就该出人命了。” “老子迟早要弄死这个狗东西!”雷金山用力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了心中翻滚的血气,“蓁蓁,这么晚了你还来找我,是出什么事了吗?” “之前跟你说过的计划恐怕有点变数......” 陆蓁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看到陆嘉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远处昏暗不明的路灯下。 雷金山皱了皱眉头,“她怎么来了?” 陆蓁扯着苏月琴后退两步躲进了黑暗的阴影里,“她这么迫不及待来找你,估计是在家里的日子不太好过。” 雷金山:“你先绕个道,从旁边胡同离开吧。有什么咱们明天再说,我来应付她。” 陆蓁将手里的猪头肉、猪耳朵、油炸花生米和酒都递给他,只给苏月琴留了只烤鸭,“成,本来还说给你接风洗尘的,没想到遇到这个晦气的。” 雷金山一看就乐了,“我惦记这一口好几天了,还是咱蓁蓁妹子想得周到。” 回去的路上,苏月琴几次欲言又止。陆蓁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道:“妈有话对我说?” 苏月琴犹豫了片刻才道:“蓁蓁,你想对付兰......陆嘉兰吗?” “对,妈是想替她说情吗?”陆蓁半点也没有想要掩饰的意思,开门见山地说道, “您和她有18年朝夕相处的情份,您对她下不了手,我可以理解。但我这个人向来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君子,她三番两次欺我、辱我,不还手就不是我的风格了!所以妈若是想劝我,那就别开这个口了,免得影响咱们的母女情分。” “我和她的情份早在她对你动手时就消耗完了。当圣母的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妈不会拦着你。妈只是……怕你走了极端。” 苏月琴一听就知道了女儿是误会自己了,她苦笑着摇摇头,“蓁蓁,要不你把这件事交给妈来处理?” 陆蓁没接她的话茬,只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又道:“那您刚才在犹豫什么?” “我犹豫不是为了这个。”苏月琴脚步一滞,迟疑道,“有些事我现在还没把握,等我办成了再告诉你吧。” 陆蓁也不勉强,“成,等您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开口也不迟。” 苏月琴知道她性子清冷,也知道18年的分别与隔阂,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消融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蓁蓁,我说过,无论什么时候,我和你爸都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你可不可以学着多信任我们一点?” 陆蓁微微一怔,心里随即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些酸又有些暖。 “对不起妈,这是我的问题。我已经一个人太久了,所以......以后我会尽量改正这个毛病,陆嘉兰那边您也放心,仇我一定会报,但我不会让自己手上沾血,也会恪守法律的底线。” 苏月琴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妈就知道,咱们蓁蓁一直都是个有分寸的人。” 等母女俩回到家时,陆云峰也从石门回来了。 龙凤胎已经做好了饭菜,陆蓁把烤鸭摆好,又给陆云峰倒了杯酒,“爸今天回来这么早,看样子事情办得很顺利?” “顺利,但也不顺利。带去的200副蛤蟆镜全部卖完了,也有人找我谈批发的事情。”陆云峰给妻子包了一份烤鸭,笑眯眯地看她吃完了,才收回目光正色道, “但是蓁蓁,我有预感,光靠石门的市场远远不能消化我这次带回来的蛤蟆镜,所以爸想去东三省那边跑一趟。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来可以打开市场,二来我也可以带些北方的特产去南方倒卖。” 这件事早在陆蓁的预料之中,所以她并未惊讶。 随着上一批蛤蟆镜的全部售出,陆蓁的总资产早就超过了7万块。 上次陆云峰去鹏城,陆蓁让他带了5万块过去。 除了服装和风衣布料,陆云峰还以10块一只的进价拿下了500只电子手表,剩下的他全部进成了蛤蟆镜。 4块钱一副的蛤蟆镜,一共进了6000副。除去曹宝山拿走了1000副,剩下的5000副单靠石门这个市场是不可能消化完的。 “东三省本就在我的计划之内,去是肯定要去的。但您不会开车,一个人带着货出门我不放心。”陆蓁敲了敲桌子,沉吟道,“要不我借辆车,陪您走一趟?” “我会开车,你给我弄辆车来,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陆云峰的视线时不时就往妻子那边瞟一眼,见她碗里空了,他就自觉地将她的碗填得满满当当的,“你妈身体不好,你留在家里帮我照看好她就行了。” 陆蓁被强行塞了一嘴狗粮,感觉有些想念孟淮安了。 她惊讶地挑了挑眉,“您还会开车?” “你爸会的可多了。”苏月琴神情温柔地看着自家丈夫,眼底除了爱慕还有崇拜,“当年他若不是为了我退伍,现在也不至于混成这样......” “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你怎么还把它挂在心上。”陆云峰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妻子的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辈子有你我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都是身外物,不重要!” 陆蓁:“......” 看样子她确实没有看走眼,他爸就是个恋爱脑没跑了。 啧,这还吃什么烤鸭啊,吃狗粮就已经撑死了好吗! 陆蓁:“这么说爸的身手还不错?” “老咯,不比当年咯。”陆云峰抿了一口酒,笑着摆手道,“像你男人那种我肯定打不过,普通人嘛还能将就着对付三五个。” 陆蓁:“......” “成,事不宜迟,我明天就去给您借辆车,再找个人给您当保镖。”陆蓁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道,“曹宝山肯定还会过来拿货,你留1300副在家里,剩下的全部带走。” 等这批蛤蟆镜全部脱手,京市周边的蛤蟆镜市场就该饱和了。 到时候,就该她出手收割陆嘉兰了。 第193章 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借着昏黄的路灯,雷金山看到陆嘉兰唇角明显的淤青。 她脸颊也肿得高高的,额角还有一道寸许长的伤痕。 雷金山:“兰兰,你这怎么了,谁打你了?” “别提了,被只疯狗咬了!”陆嘉兰垂眸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急切道,“雷大哥,你的货拿回来了吗?” 这两天,陆嘉兰的日子很不好过。 她前脚还在庆幸自己结识了一个“大人物”,并且这个叫苏建华的男人看起来憨憨的,她不过是唱了出“苦肉计”,又明里暗里地诉了些苦,就博得了他的怜悯。 她说陆蓁的店铺非法雇工,苏建华就帮她找市场稽查部的人去查陆蓁的铺子。 虽然最后被孟远舟给搅黄了,可也让她知道,这苏建华的后台跟孟家几乎不相上下。 唯一遗憾的是苏建华憨归憨,却好像有些正直,看起来不太好勾引的样子。 不过没关系,凭她陆嘉兰的魅力,让苏建华上钩,也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能够认识苏建华,陆嘉兰原本很开心的。 谁知许敬明那个该死的臭男人,在王府井和他不欢而散之后,转头就去了她的“北冰洋”汽水厂。 在得知她把工作卖给别人之后,许敬明不仅把这件事告诉了许母,还专程跑去陆家,向陆敬源告了她一状。 陆敬源气急败坏,将她胖揍了一顿。 就连向来宠爱她的江秀芝这次也指着她的鼻子将她骂得狗血淋头。 大哥陆振华骂她败家娘们,大嫂姚佩雅在一旁冷眼旁观嗑瓜子看好戏。 因为许敬明这个八婆,她一夜之间就从全家最受宠的人,变成了过街老鼠。 回了许家,许母不仅阴阳怪气,把她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顿。 吃饭时还借口家里以后少了个挣工资的人,必须开始节俭,于是连续两天都是稀粥咸菜窝窝头,把她饿得两眼发晕。 背地里,他们娘仨却买了猪头肉白面大馒头打牙祭。 这群鼠目寸光的井底之蛙,他们只看得到眼前利益,压根儿就不明白什么叫高瞻远瞩。 不就是一个汽水厂的工作吗?等她发了财,想买十个百个都不是问题。 总有一天,她要把今日之辱连本带利地讨回来,让他们跪在她面前哭着喊着求她饶恕! “我办事你难道还不放心吗?”见她不愿意说,雷金山也不追问,他扒开行李袋,从里面取出蛤蟆镜, “你给了我1400块,我给你算15块钱一副,这是93副蛤蟆镜,你验一下货。” 陆嘉兰拿着蛤蟆镜的手都有些颤抖。 有了这些蛤蟆镜,她飞黄腾达就指日可待了! “雷大哥,这个价格真的不能再优惠了吗?”陆嘉兰覥着脸笑道,“要不你给我凑个整,给我算100副吧?” 看着她贪婪又无耻的模样,雷金山强压下心底的厌恶,冷笑道:“兰兰,俗话说贪心不足蛇吞象。做人啊还是得知足才行,否则小心哪天被撑死了都不知道。” 陆嘉兰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 雷金山这个大老粗,仗着帮过她两回就敢教训她。 他自己赚得盆满钵满,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要她说啊,就算撑死也总比饿死强! 接下来的两天,陆嘉兰一起床就出了门。她出入于京市电影院和各个高档时髦的场所,不知疲倦地推销自己的蛤蟆镜。 累肯定是累的,但一想到有真金白银源源不断地揣进自己的荷包,陆嘉兰就动力满满。 唯一让她不满的是,这两天电影院门口卖蛤蟆镜的人好像多了起来。 不过陆嘉兰也精明,仗着自己模样长得好嘴巴也甜,专挑那些看起来不差钱的单身男人下手。 反正买谁的不是买,被她的甜言蜜语一哄,这些人就乖乖地掏了钱。 不到2天时间,93副蛤蟆镜就全部销售一空。 930块钱的纯利润到手,让陆嘉兰的自信心瞬间膨胀了起来。 赚了钱,她也不亏待自己。一天三顿都不回家,天天下馆子打牙祭犒劳自己。 吃饱喝足,陆嘉兰琢磨着给雷金山买点礼物。 她先问售货员拿了两包一块钱一包的“大中华”,又觉得给雷金山这种土包子抽这种“部长烟”太浪费了。 索性又买了两包四毛钱一包的“香山”,再称了一些廉价的糖瓜儿和关东糖,便提着礼物去了大杂院。 “雷大哥,我又来麻烦你了。”陆嘉兰笑眯眯地把烟递给雷金山,又抓了些糖瓜儿讨好雷秋霞,“这次我要150副蛤蟆镜。” “瞧你,来就来吧,还这么客气。”雷金山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牡丹烟”慢悠悠地点燃,看都不看那“香山烟”一眼。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陆嘉兰却从他似笑非笑的脸上看出了一丝轻蔑和鄙夷。 艹,她怎么忘了如今的雷金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要有烟抽就行的穷光蛋了。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该吝啬那三瓜两枣的。 饶是陆嘉兰脸皮向来足够厚,此刻也难免有些臊得慌。 不过雷金山并没有为难她,十分爽快地给她拿了蛤蟆镜,便挥挥手将人送走了。 “眼皮子浅的东西,注定成不了大器!”陆嘉兰前脚一走,雷金山便让雷秋霞把她买的东西分给了左邻右舍。 雷秋霞不解地看向自家大哥,“她这次不是有进步了吗,往常她可都是空着手上门的呢!” “你懂什么!以后你可不能学她这做派,要么就不送,要送就送点有诚意的。”雷金山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指点着自家妹妹, “不是你哥势利眼,也不是你哥有了钱就忘了本。而是像她这样滥竽充数,倒不像是送礼讨好别人,而是上赶着羞辱别人了。做人啊还得像你师父,甭管有钱没钱,但每次出手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让人看得出她的心意。” 雷秋霞看了一眼面带愁色的雷金山,“哥,你这两天生意不是还可以吗,我怎么觉得你忧心忡忡的啊?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后悔和我师父拆伙了?” 雷金山没说话,而是点燃一支烟继续吞云吐雾。等烟都燃到了烟屁股,他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莫名的担心!” 第194章 床头打架床尾和 这次南下,雷金山把3万块的现金全都带去了。 一番讨价还价,他以4块钱一副的价格拿下了7500副蛤蟆镜。 本来是想打电话向陆蓁讨个主意的,可也许是上两次的圆满成功让他有了自信心,也许是心里还赌着那口气,不想让陆蓁小瞧了自己,也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离了陆蓁就成不了事。 所以那个电话终究还是没打出去。 可一时的冲动之后,雷金山就有些后悔了。 这两天他明显地感觉到,市面上卖蛤蟆镜的人越来越多了。 虽然一样能脱手,但速度却不如从前快了。 一想到自己压上了全部身家,雷金山就莫名地烦躁,烦躁过后,心里又隐隐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酒过三巡,雷金山还是没忍住,给陆蓁打了个电话过去。 把陆嘉兰来拿货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之后,雷金山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蓁蓁,你说我要不要主动降点价?先把手上的货抛出去再说。” 哪怕赚少点呢,但好歹回了本儿不是?! “如果你要问我的意见,那我不建议你这个时候主动降价。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是京市蛤蟆镜最大的供货商。你如果主动降价,肯定会引发市场恐慌,从而引起市场的连锁反应。” 陆蓁似乎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闻言不假思索地答道,“雷子哥,京市市场肯定还没饱和,但也差不多了。光靠京市,你想要消化掉手头的货是不可能的。”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雷金山听得出神,连手指头被烟灰烫到了都没察觉,“难道我就坐以待毙不成?” “两个办法,第一,放弃掉部分利益,改零售为批发。第二,开发京市以外的新市场。周边市场你就别考虑了,到外面经济稍微发达的内陆省份去转一圈吧。” 陆蓁言简意赅,“至于价格问题,交由市场自己来决定。降肯定是会降的,但如果没有人为干预,下降的速度会缓慢一些。” 雷金山犹豫再三,还是听从了陆蓁的建议。 他以前常年混迹黑市,三六九教都认识,且都是些胆大敢闯的主儿,因而想找几个零售商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随着他批发出去的蛤蟆镜越来越多,蛤蟆镜的零售价格也有些稳不住了。 一周后,稳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蛤蟆镜的零售价终于跌破25一副。 此刻经过2轮倒买倒卖,陆嘉兰手里的总资本已经超过了6000块。 她踌躇满志,把这6000块全部砸进去,进了400副蛤蟆镜。 谁知拿到货的第二天,蛤蟆镜的价格就一路下滑,从24、23、22最后稳定在了20。 一副蛤蟆镜少了五块钱的利润,陆嘉兰心都在滴血。 但想想自己拿到的批发价比别人低,她又难免有些幸灾乐祸。 甭管怎么说,就算只赚5块钱一副,那也比上班强了不止百倍。 这么想着,陆嘉兰心里又觉得平衡了许多。 她花了三天时间,终于将400副蛤蟆镜全部出手。 陆嘉兰拿着8500的巨款,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米缸的耗子,满足的同时心里又忍不住生出更多的贪婪。 不过这一次她并未再急着去雷金山那里进货,而是在心里默默地打起了如意算盘—— 5块钱的利润已经不能满足她了。 既然雷金山能去鹏城拿货,她为什么不能去呢? 亲自跑一趟鹏城,累是累了点儿,但得到的利润肯定远高于现在。 到时候就算蛤蟆镜的价格再往下降点儿,她也不必担心害怕了。 心里这么想着,陆嘉兰又难免有些担心。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带着那么大一笔现金,千里迢迢的万一遇到了坏人怎么办? 这年头治安混乱,扒手、混混、人贩子比比皆是。 这途中就算出一点儿差错,煮熟的鸭子就会飞了。 她需要找个人陪她去鹏城,可陆嘉兰把自己身边的人脉关系全都扒拉完了,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 失望之余,陆嘉兰竟有些怀念起失踪的林二狗和周思成了。 林二狗虽是不入流的小偷,但毕竟在外面混得多,为人也机警,最关键的是对她忠诚。 之前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都没把她供出来,而是自己担着,光是这一点就足够甩别人八条街了。 至于周思成...... 周思成奸诈、狡猾,不太好控制。但他出手果决狠辣,在外面容易镇得住场子。 这两个无论哪个,都比许敬明那个废物强得多! 可偏偏现在,她还不得不求助这个废物。 尽管心里百般不情愿,但陆嘉兰还是买了只烤鸭,切了些卤猪头,提了两瓶双沟大曲往家赶。 许敬明下班一回到家,就闻到了馋人的肉香。见陆嘉兰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他顿时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这些日子陆嘉兰一直早出晚归,从来没在家吃过一顿饭。 可光看她红润的气色,也知道她的日子过得不坏。 不仅如此,她也一反刚结婚时的卑微与讨好,不再小心翼翼地看他家里人的脸色行事。 拿许母的话说,是小人得势,翅膀硬了,想飞了! 许母曾经三番两次怂恿许敬明,让他私底下向陆嘉兰套套话,问她到底挣了多少钱? 许敬明拉不下这个脸,便借口他和陆嘉兰关系不好给推脱了。 谁知许母竟说什么“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和”,让他去色、诱陆嘉兰。 许敬明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打死也不肯率先低头。 可如今陆嘉兰主动给了他台阶下,他心里那点子自尊又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谁也不想和钱过不去,不是吗?! 一方存心求和,一方顺杆往下爬。 这一餐吃得前所未有的和气,在得知陆嘉兰短短半个月就挣了5000块钱后,许母更是恨不得把陆嘉兰捧上天。 “妈,我想去鹏城进货,就是一个人不太安全。” 许母看着桌子上摆放的真金白银,眼睛都直了。 她甚至没有征求自家儿子的意见,便一锤定音道:“让敬民请病假陪你去!不就是扣几天工资嘛,还有什么比支持你媳妇儿赚钱更重要的事。” “妈放心,赚了钱我一定会孝敬你老人家的。”陆嘉兰满意地勾了勾唇角,眼底有算计的光芒一闪而过, “只可惜这5000块看着多,到鹏城就不够看了。要是能再多凑一点儿,只要跑这么一趟,咱家就能彻底翻身了!” 许母筷子一顿,犹豫道:“你还差多少?” 第195章 陆嘉兰想离婚 陆嘉兰一听有门儿,心脏不由得一阵狂跳。 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当然是越多越好!妈也知道如今蛤蟆镜有多火,去鹏城拿货的话,咱们的利润起码能高上一半。” 许母几杯黄汤下肚,再被她这么一忽悠,顿时动了心。 早些年许家在四九城也算排得上号的人物。不夸张地说,建国之前,四九城里两三条街的铺面都姓许。 这样的人家,哪怕落魄了,也不可能不给子孙后辈儿留点家底。 只是前几年查得严,又有许奶奶耳提面命,许母才一直不敢张扬。 不过心动归心动,许母倒也没有昏聩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她睨了一眼陆嘉兰,似笑非笑地说道:“利润大风险也高,万一弄砸了,咱们家可就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陆嘉兰心知肚明,许母并非不动心,而是不相信自己。 让她把真金白银交到自己手上,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但是没关系,先哄出来再说。 只要许母肯把那些祖传的宝贝拿出来,到时候她再吹吹枕头风,多在许敬明身上下点功夫。天长日久的,还怕这些东西弄不到手吗? “妈不信我,难道还信不过你亲儿子吗?”陆嘉兰给许母斟了杯酒,以退为进道,“有敬民哥跟着一块儿帮忙把关,你老还担心什么呢?” 见她不揽权,许母的心顿时落下了一半。 不过她还是决定把丑话说在前头,“东西我可以拿出来,但这些钱必须交由敬民保管。外面那么乱,你一个女人家我不放心。” 陆嘉兰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一出,也不反驳,十分殷勤地给她夹了菜,乖巧道:“成,我都听妈的!” 放下酒杯,陆母就带着许敬明出了城。 陆嘉兰知道她要去拿许家那些祖传的宝贝,于是拐弯抹角地表示自己想要跟去帮忙,却被许母无情地拒绝了。 老不死的东西,到了这时候还在防备她! 等把许家压箱底的宝贝哄到手,看她怎么对付她! 陆嘉兰心有不甘地洗澡上床,却辗转反侧一直难以入眠。 晚上十一点半,许母和许敬明终于抬着一个香樟木大箱子回了家。 听到动静,陆嘉兰连忙起身,可许母已经迫不及待地将木头箱子抬回了自己房间。 陆嘉兰一脸悻悻,“妈,这些东西你准备怎么处理啊?” 许母:“明天早上我去信托商店问问看。” “别,信托商店价格压得低,给不起价,卖给他们不划算。”陆嘉兰眼底全是算计,“我听说最近天坛那边的鬼市悄悄恢复了,要不咱们去那边碰碰运气吧?” 京城的鬼市由来已久,打清末民初那会儿就有了。 据说鬼市的商人由四部分组成。 一部分是满清没落的贵族,一部分是清朝宫廷中的太监,另外一部分就是见不得光的摸金校尉,最后一部分则是江湖中的“佛爷”。 所谓佛爷只是民间好听的叫法,拿大白话来说就是“小偷”,到鬼市主要是为了销赃。 因为没落贵族们好脸面,通常会在头上蒙一块黑布遮羞;而后三者手上的货物大多都来历不正,所以鬼市就形成了一个“看货不问货”的不成文规矩。 在鬼市,追问物件儿的来历是大忌,因而也就不怕别人盘根问底。 许母一听就动了心,“成,明早我先去各处信托商店打打价,然后半夜咱们再把东西拿去鬼市,这样心里也好有个底。” 陆嘉兰心满意足,见好就收,“那妈你早点睡,明天还有得折腾呢!” 见她转身就走,许母连忙推了推自家儿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洗个澡陪你媳妇儿睡觉。” 想起许母在半路的交代,许敬明顿觉有些尴尬。 但他才刚刚开了荤,这些日子为了和陆嘉兰较劲儿又一直憋着,早就有些憋不住了。 更别说天天和陆嘉兰睡在一个房里,那么年轻鲜活的一具身体,日日夜夜地撩拨着他,心里的那点子矜持和骨气早就喂了狗。 此刻见许母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他顿时顺坡往下滚。临了又不放心,压低声音对许母叮嘱道:“妈,你今晚早点睡,别大半夜地出来晃悠了。” 许母心里有些不爽,但她此刻急于稳定儿媳妇的军心,也就只能悻悻地答应了儿子的要求。 许敬明洗完澡进了屋,就看到陆嘉兰穿着条裙子,半遮半掩地躺在了自己的大床上。 他原本还在担心该怎么哄陆嘉兰回心转意,此刻却知道陆嘉兰多半和自己有同样的心思。 于是也不说话,上前就将人搂在了怀里,对着她的脸颊亲了一口,“怎么还不睡?” “敬民哥,人家在等你呢!” 陆嘉兰早就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素了这么久也有些憋不住了,更别说她如今还盘算着把许敬明拿捏在手里。 两个人干柴烈火,一拍即合。 漆黑的屋子里顿时有暧昧的声响四散开来。 船刚入港,陆嘉兰刚被撩得起兴,结果还不到五分钟,许敬明就彻底交代了。 借着窗外的一缕月光,许敬明看到了陆嘉兰脸上止不住的失望,他顿时不自在地说道:“憋得太久了,我太想你了,就一时没忍住......” 第一次三分钟不到,第二次五分钟。 陆嘉兰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正常! 更何况刚才许敬明那啥时她也没什么感觉,和周思成的尺寸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难不成许敬明有什么隐疾? 陆嘉兰心都凉了半截。 可她面上不仅不能表现出半点失望,还得耐着性子安慰许敬明那微妙的自尊心。 许敬明不愿自己在她面前丢了脸,于是过了半小时,又开始了和她的第二次温存。 这一次陆嘉兰多了个心眼,她装出一副娇羞的模样,亲了亲许敬明的唇,眼底全是爱慕之意,“敬民哥,把灯拉开吧,我想看着你做......” 许敬明有些不情愿,却架不住她的温言软语。 灯光亮起时,陆嘉兰悄悄往下瞥了一眼,一颗心像是滚进了冰水里,顿时凉了个透底! 这尺寸,能进去吗? 就算她没见识过更多的男人,也知道这尺寸和大小压根儿就不正常。 和周思成的相比,短小了一半不止。 难怪他们两次温存,她都没什么感觉呢! 她心里后悔到了极点,许敬明却一脸激情。但这激情不过堪堪持续了五分钟不到,他就再次交代了。 短小又无能,就算给个亿万富翁又有什么意思? 陆嘉兰第一次生出了想要离婚的念头,强烈又迫切地想要一脚踹了这个男人! 第196章 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蓁刚洗完澡,雷金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蓁蓁,陆嘉兰好像有些不对劲儿!算算日子,她今天该来我这里拿货的,但她却一直没有露面。” “别等了,她不会来的。”陆蓁将电话放在耳畔,一边擦头发一边神色淡淡地说道, “她现在野心大了,胆子也被养肥了,不会再满足那点蝇头小利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她应该会直接到鹏城去进货。” 雷金山先是怔了怔,而后有些后悔地说道:“那咱们岂不是变相地拉扯了她一把?鹏城那么低的价格,她要是拿了货回来,怎么也不会亏本的。” “那可不好说。一个已经趋于饱和的市场,只要做点手脚,想要让她亏本还不是分分钟的事。”陆蓁冷冷地勾了勾唇角, “雷子哥,你今晚帮我找个人一天24小时地盯着陆嘉兰和许家人,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你都事无巨细地告诉我?陆嘉兰在鹏城没有任何门路,如果她来找你问那边批发商的信息你也别隐瞒,直接给她。” “那边水路最近在严查,很多人都避风头去了。如果没有人牵线搭桥,她去了也是白跑一趟。”雷金山迟疑道,“可如果站直接给了她门路,那岂不是白白便宜她了?” “你不会让鹏城那边把蛤蟆镜的进价提高一点吗?反正她不知道咱们的底价,哪怕给她6块一副的进价,她也会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陆蓁轻笑了一声,“至于这中间的差价,我不参与。要怎么分,你和鹏城那边自己商量!” “我懂了。你放心,只要她过来问消息,我立马给鹏城那边打电话。”雷金山这才恍然大悟,“如果真的赚了她的差价我绝不独吞,咱俩二一添作五。” “这个真不用,我不是和你客气,而是到时候还有事情要请你帮忙。”陆蓁道,“雷子哥,你现在手头还有多少存货?” “我照你的说法,最近都走的批发,还去外地跑了两趟。但不瞒你说,情况有点不妙。”雷金山叹了口气,道, “就这么着,我手里头还有3000多副的存货。来找我拿货的哥们也说最近蛤蟆镜销售疲软,有些走不动了。我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把批发价往下面压一压呢?” “先等两天再说。等陆嘉兰上了火车,你再把批发价往下面降一降,但不要降得太快。在她离开之前,一定要稳住市场行情,否则她就不会上钩了!” 陆蓁早就在心里盘算了千百遍,闻言不假思索地答道,“从鹏城到京市要坐三天火车,等她在鹏城那边她交了钱,你就可以来个清仓大甩卖了。有这三天的时间差,不愁你手里的货卖不出去。”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你别怕货会砸在手里,我爸在石门那边联系了有买主,到时候我可以介绍给你。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现在就可以把这3000副蛤蟆镜转手给我。” 雷金山:“这怎么行,我自己闯的祸,怎么能让你来帮我收拾烂摊子!” “我这么做,也不仅仅是为了帮你。”暗夜中,陆蓁的声音听起来冰冷又决绝, “雷子哥,我不怕实话告诉你。等陆嘉兰上了钩,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搅黄京市这个市场。” 她布了这么久的局,好不容易把陆嘉兰的野心养大,为的就是一击毙命,让陆嘉兰彻底翻不了身! 可光靠小打小闹,只能让陆嘉兰伤了一时的元气。唯有把许家那些传家宝贝压下去,才会让她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她陆嘉兰不是想当亿万富翁的老婆吗? 她偏要绝了她的美梦,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还得是在给了她希望之后,再将她从云端打入十八层地狱。 唯有那样,她才能解了前世今生的这口恶气! “我明白了。蓁蓁你放心,我会配合你的行动。” 哪怕隔了一根长长的电话线,雷金山也听到了陆蓁声音里的杀伐之气。他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当初是和陆蓁好聚好散的, “你也不用给我托底。这次是我自己贪心,要不是你指点我,我指不定真的会栽个大跟头。如今只是少赚一点儿而已,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放下电话,陆蓁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精气神好像一刹那泄了个干干净净,就连唇角的笑意都沉郁了下来。 她沉默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目光注视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像是放空了一般,空蒙蒙的。 苏月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安抚道:“在等淮安吗?别担心,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孟淮安离开时说他一周左右就会回来,但距他离开已经过了12天了,他至今还毫无音讯。 陆蓁也曾向孟青山打听过。 孟青山安慰她说孟淮安执行的是机密任务,这种任务经常容易出现变故,延期是很正常的事。 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但陆蓁依然整宿整宿地失眠,不断地重复着噩梦,半夜哪怕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她从噩梦中惊醒。 “妈,我想他了。”陆蓁伸手揽住苏月琴的腰,将脑袋搁在她怀中轻轻蹭了蹭。 苏月琴难得见女儿在自己面前撒娇,一时间心都要化了,“要不,妈今晚陪你睡?” 陆蓁刚想答应,抬头就看到自家老爸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怨念的模样如有实质,仿佛下一秒自己就会把他媳妇儿抢走了似的。 “还是算了吧,爸也才从外地回来,我要是把你抢跑了,回头他该跟我急了!” 她跟父母道了“晚安”,转身上了楼。 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怎么也难以入眠。 淅沥沥的春雨不知何时落了下来。 反正也睡不着,陆蓁索性拉开灯,从抽屉里拿出孟淮安留下的香烟,走到阳台上点燃。 她上辈子压力大,偶尔心情烦躁时也会抽上一根,纯属排解,但却没什么烟瘾。 这辈子重新来过,她原本是不想碰这些容易上瘾的东西,此刻却因为思念而焦灼,难以自控。 青烟袅袅,很快就消散在雨雾里。 身后,有人带着一身湿润的气息闯了进来,环住她的腰将她拥入怀中,就着她的手一口气吸完了剩下的半支烟。 不知是不是雨雾飘进了眼帘,陆蓁突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她转身紧紧地抱住了对方,对着他的肩膀惩罚性地咬了一口。 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带着些劫后余生的急切,仿佛想证明什么一般,凌乱得没有章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涩声问道:“做吗?” 第197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陆蓁被吻得晕头转向,下意识地就想点头,却在被抱起来的瞬间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立马变了颜色,伸手就去扒他的衣服。 孟淮安将她抵在床头,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喉中逸出一抹低低的笑,“这么着急的吗?嗯?” 他抬手揉了她艳色的唇,下一秒,却又被她眼下的暗青给惊了一下。 唇角的弧度瞬间垮了下去,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眼底一时间跌宕起伏,不断有愧疚、自责交替闪现,最后悉数化为了怜惜与心疼。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这几天是不是没睡好?”滚烫的唇落在了她的眼睛上,“下次不准再抽烟了,我答应过你会平安回来,就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你别转移话题。”她并没有被他的插科打诨所蒙蔽,再次抬手去解他的衣服纽扣,一张小脸已经全然没了初见时的喜色,模样凶狠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孟淮安,你受伤了!” 看着她迅速泛红的眼眶,孟淮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皮外伤而已,不打紧的。媳妇儿,小别胜新婚,咱们就别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纠结了吧?” 陆蓁一点妥协的意思都没有,就用一双雾气蒙蒙的黑眸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孟淮安像只大型犬类,可劲儿在她身上撒娇,“春宵苦短呢媳妇儿,我好想你啊!” 陆蓁面无表情地冲他抬了抬下巴,“衣服脱了。” 两人对峙了30秒,孟淮安认命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白色的纱布从左肩斜穿而下,一直延伸到他后腰的位置。与此同时,腹部、胸口也有大大小小好几道包扎好的伤疤。 虽然全都避开了要害,但光是看看陆蓁也能想象当时的情形有多惊险刺激! 她咬着唇,将即将汹涌而出的雾气又逼了回去。连鞋也顾不得穿,赤着脚就要去拿医药箱。 孟淮安一把将人给捞了回来,“别忙活了,我这是刚上的药,还新鲜着呢!” 怕她担心,他回来之前专程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还特意去医院重新包扎了伤口。 原以为可以糊弄过去,谁知道还是被这小东西给发现了。 “真的只是皮外伤,看着凶,其实一点也不危险。要不是对方太过警觉,让任务出现了一点偏差,我早就回来了。” 他将下巴搁在她颈脖处轻轻蹭了蹭,见她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又伸手去揉她的耳垂, “别生气了好不好?咱俩12天零5个半小时没见了,你舍得不理我吗?” 陆蓁翻了个身,一言不发地将脑袋埋在他的怀中。既不愿意就这么被他糊弄过去,又舍不得冲他生气,只好将满腔的委屈咽回肚子里,自己默默地化解。 “别不理我,说句话好不好?”孟淮安知道这几天的失踪把人给逼狠了,但他的职业注定了这将会是常态。 他心中一半愧疚一半自责,与早就刻骨的思念碰撞在一起,就变成了莫名的烦躁。 可那烦躁在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再说话,伸手将人捞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一边吻,大掌一边在她全身各处游走,专捡她敏丶感的地方下手,像个纵火犯一般,很快就勾得她微微喘丶息起来。 “媳妇儿,做吗?”暗哑的嗓音带着些不自觉的微喘和克制,酥酥麻麻地钻入陆蓁的耳朵里,撩得她浑身上下都在发热发烫。 “你不要命了吗?”陆蓁深呼吸了一口气,把被他撩起来的情欲强行压了下去,然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孟团长,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带着伤还想做,这狗男人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没听过。”低低的笑从男人胸腔里传来,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的磁性与慵懒,“我只听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陆蓁冲他翻了个白眼,“外面牡丹花多的是,你想做风流鬼我不拦着你。” “可我就只想要你这一朵!”衣衫被推高,露出她白皙诱人的腰。 陆蓁一把摁住了他不安份的大掌,叹气道:“睡吧,别闹了!别忘了你还在半个月的惩罚期呢。” “可是我想要你!”孟淮安也跟着叹了口气,他垂眸看她,幽邃的黑眸里全是汹涌的渴望与欲色,“很想很想......都快想疯了!” 任谁面对这样一双深情款款的眼睛,只怕也硬不起心肠。 陆蓁的坚持瞬间土崩瓦解,她抵着他胸膛的手顿时泄了力道,嘴里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不行,你都伤成这样了,就不能克制一下吗?”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我都克制了12天零5个半小时了。” “啧......”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才12天就受不了,那以后回到部队该怎么办?你该不会......” “那得看是在谁面前,我的自制力你又不是没领教过。”他低头就去咬她的唇,把她未尽的话语全部堵了回去,“不是你,别人谁都不行!” 虽然明知道男人在某些时候的甜言蜜语不能全部相信,但这一刻,陆蓁心里依然软得一塌糊涂。 她终于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抬头咬了咬他的喉结,又坏心眼底舔了一下,“真的?” 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底的星星之火顿成燎原之势,他撬开她的唇,气势汹汹地吻了下去,“是你自己招惹我的。陆蓁,你完了!” 她很快就在这个吻中丢盔弃甲,脑海里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你的伤......” 这三个字只在喉中打了个转,就被他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层里悄悄钻了出来。 风吹动纱帘,墙壁上的影子像是在激烈的打架,起伏间又带了点缠绵的味道。 房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陆蓁从潮湿的被褥里探出雪白的手臂,想要去摸他肩上渗血的纱布,下一秒,又被人摁了回去。 春色无边。 夜,才刚刚开始...... 第198章 被犯规的陆蓁撩得心猿意马 陆蓁用事实证明,饿谁也不能饿着孟淮安。 这狗男人极其护食,欠了他多少,他全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以至于第二天,陆蓁又不出所料地起晚了。 雷金山打电话过来时,她还在睡梦中跟某人缠绵地打架,梦里全是某人霸道又凶狠的情态。 她拼命地想要睁眼,眼皮上全像压了一块千斤巨石,沉甸甸的。 迷迷糊糊间,有人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低声哄道:“你睡你的,我去接。” 哄完媳妇儿,孟淮安脸上带着餍足的笑,随手套了件衣服就朝楼下走去。 下楼时才发现自家岳父已经接起了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地在和对方说话,显然是怕吵醒了谁。 孟淮安朝他们卧室的方向瞟了一眼,见房门掩得严严实实,就知道今天开店的事情只怕是要泡汤了。 他忍不住笑了笑,冲陆云峰做了个口型,“爸,谁啊?” “是雷子。”陆云峰随手将电话递给他,“正好,他说的事我不太清楚,还是你来和他说吧。” 其实孟淮安也不清楚。 昨晚回来时两人说了不少话,但一件正经事都没谈,全是黏黏糊糊的情话。 不过孟淮安对陆蓁的事一清二楚,哪怕缺席了十来天,可只要雷金山稍微解释几句,他就明白陆蓁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你说昨晚许家从城外抬了一箱子东西回来,今早又去了信托商店......”孟淮安沉吟了片刻,便一针见血地问道,“那他们带去信托商店的物件儿脱手了吗?” “没有。”雷金山道,“他们兵分三路跑了好几家信托商店,但奇怪的是都只是随口问问,好像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只怕未必是不想出手,而是价格不到位。”孟淮安道,“雷子,麻烦你继续帮忙盯紧点儿。有什么风吹草动,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办事,你放心。”雷金山刚想挂电话,孟淮安又道,“对了,蓁蓁和我岳母今天都生病了。店里的事,麻烦你让青凤嫂子和秋霞妹子盯着点,我等下就过去。” 挂断电话,翁婿俩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陆云峰挠了挠脑袋,“我去做早饭,让她们娘俩再多睡一会儿。” “辛苦爸了。”孟淮安转身回了卧室,本想去卫生间洗漱,却发现床上的陆蓁好像陷入了梦魇之中,紧皱着眉头嘴里不停地呢喃着什么。 他折身走到她身旁,单膝跪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刚想开口喊她,却发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鬓边的碎发就全部细密的冷汗给打湿了。 孟淮安握住那只在半空乱抓的手,将耳朵凑到她嘴边去听那些细碎的呢喃,才发现她一声声在喉中呜咽的,全是自己的名字。 “蓁蓁,你醒醒,是做什么噩梦了吗?”他将人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别怕,都是梦,不是真的。” “淮安,孟淮安......”她猛地从他怀中弹了起来,睁眼时脸色煞白如纸,像是从死人堆里抬出来的一样,眼睛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不要!不要!!” “别怕,我在呢!”这惊悸的声音太凄厉了,像孤鸟哀鸣,让孟淮安的心脏狠狠地紧缩了一下,“傻姑娘,你看看我,我好好地坐在你面前呢......” 他抓住她的手去摸自己胸腔的位置,那强而有力的心脏隔了一层薄薄的皮肉在她掌下跳跃,像是镇定剂一般,很好地安抚了她的情绪。 她这才从惊魂未定中清醒过来,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用力箍住了他劲瘦的腰,似乎要将他揉碎了,揉进自己的身体血肉里。 孟淮安直觉这样的陆蓁有些不对劲,可也只当她这次是被自己的失联给吓坏了,于是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轻轻地哄她。 在他温柔细致的安抚下,陆蓁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可等孟淮安再问时,她却只说自己做了噩梦,别的一句也不肯多说。 但孟淮安还是敏锐地发觉,今天的陆蓁好像格外地粘他。 吃完早饭,他开车送了她们娘俩去店里,又在店里帮了会儿忙,等忙过了一波客流高峰,才对陆蓁说道:“我得去赵医生那边点个卯,还得去军区走一趟,你乖乖在这儿等我,中午我来接你一块儿吃饭?” 若是往常,陆蓁估计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轰他离开了。 但今天她却扯了扯他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他,“我想跟你一块儿去。” 孟淮安对这样的陆蓁没有半点抵抗力,他跟苏月琴打了声招呼,便带着陆蓁去了军区医院。 赵医生对孟淮安这次的表现表示了肯定,出门送他时看到了坐在走廊长木凳上安静沉思的陆蓁,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媳妇儿的情绪看起来有些低落,估计是被吓到了。你回头好好安抚一下她,实在不行让她来找我,我帮她疏导一下。” 孟淮安其实不喜欢这个地方,尤其是前期,每次踏进赵医生的办公室,他心里都充满了排斥,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所以他下意识地也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经历和他一样的遭遇。 闻言皱了皱眉头,沉默了片刻才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她很坚强,只是一下子没有适应,我会开解她的。” 说完也不管赵医生还在不在,上前搂着陆蓁的腰将人抱了起来,低头就在她脸上落下雨点般的轻吻。 “发什么呆呢傻媳妇儿,你男人出来都没看到?” 陆蓁乖巧地扣住了他的手指,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在想你。” 乖巧撒娇的陆蓁简直太犯规了,这搁谁谁受得了啊? 孟淮安被撩得心痒难耐,若不是时机不对,他真的想好好把人摁在怀里亲个够! 强行摁下心里头的心猿意马,带着人去了军区,把人安置在大首长办公室外面的一棵老槐树下。 “你乖乖坐在这儿等我,头儿早上告诉我,昨晚我们军区的大首长回京了,点名要见我,估计得耽搁一会儿。” 说完,又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帕,垫在了冰凉的石凳上。 陆蓁冲他眨了眨眼,“好事坏事?” “不知道。”孟淮安摇摇头,“估计是因为这次任务出现了变故,找我问问情况。” 正说着,一位头发花白,精神健烁的老者从走廊那端走了过来。 孟淮安连忙冲他行了个标准漂亮的军礼,“苏首长好。” 姓苏? 陆蓁顿时想起了那个连孟远舟都有些忌惮的苏建华。 难道这位就是苏建华的后台? 第199章 秋后算账 苏首长的视线在陆蓁脸上停顿了片刻,那目光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让陆蓁莫名觉得有些压力山大。 她落落大方地冲对方点头一笑,态度不卑不亢,也没有上赶着讨好的意思。 苏首长很快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在孟淮安脸上,“孟淮安对吧,你的顶头上司们都跟我提起过你。进来吧,到我办公室详谈。” 两人在办公室谈了足有半小时,苏首长才做了总结性陈词。 “这次选拔是面向各大军区挑选最最拔尖的人才,难度系数不用我说想必你心里也有数。原本像你现在这种情况,我是不建议你参加的。”苏首长道, “但你们军长跟我说你的恢复情况良好,这次任务也全靠你临危应变才能顺利完成,再加上你过往的履历实在太过漂亮,基于以上原因,我们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孟淮安朝他敬了个军礼,“谢谢老首长。” “你也不用高兴得太早,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能通过自己的第三次测试。”苏首长冲他摆了摆手, “而且我不妨打开天窗跟你说亮话,为了确保你自己以及你战友的安全,只要你答应参加这次任务,你第三次的测试难度将会大幅增加。” 孟淮安目光坚定,“我有信心通过党和人民的考验!” “你不用急着答复我,先回去和你家里人商量一下再作决定不迟。”苏首长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不仅是关乎你们生死荣辱的大事,也是能影响全局的大事,不能草率!” “是。” “走吧,我送你出去。”苏首长先孟淮安一步走出了办公室。见状,陆蓁站起身来,恭敬地冲对方点了点头,“老首长好。” 苏首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这才回头看向孟淮安,“听说你刚刚新婚,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就是你媳妇儿?” 孟淮安:“报告老首长,这是我媳妇儿陆蓁。” “陆蓁......”老首长把这两个字在嘴里轻轻咀嚼了片刻,忽然轻笑了一声,“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呢,原来你就是我家雯雯提过的那个小姑娘。” 梦淮安一头雾水,陆蓁却陡然想起了那个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却让梦淮安和她大吵了一架的小姑娘。 苏雯雯...... 难道老首长的孙女,就是当初文工团那个对孟淮安一见钟情的小姑娘? 还没等陆蓁来得及细问,老首长已经拍了拍梦淮安的肩膀,转移了话题,“既然这么有缘,过几天就带上你媳妇儿来我家吃顿便饭吧。” 寻常人得了大首长的青睐,早就高兴不已了,但孟淮安却从陆蓁微妙的脸色中看出了一丝端倪。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拒绝,一旁走廊上又急匆匆走来一个穿军装的中年男人。 孟淮安冲对方敬了个礼,“军长好。” 对方朝他点点头,又匆忙地看向苏首长,“老首长,我有事情向你汇报。”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办公室。孟淮安拉着陆蓁的手正想离开,却发现她手指冰凉。 “媳妇儿,你是哪里不舒服吗?”他抬手就去摸她的额头,“是不是我昨晚把你闹狠了,生病了?” “我没事,可能是昨晚下了雨有些凉。” 陆蓁牵着他往停车场走去,孟淮安连忙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他才有些不解地问道,“你说好端端地老首长为什么会请咱们去他家吃饭啊?” 别说他只是个小团长,就算他老大也未必能有这种待遇。 这种天降馅饼,让孟淮安本能地有些奇怪。 “还有,你什么时候又跟老首长的孙女认识了?” 陆蓁偏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孟淮安,你是真不记得还是在和我装糊涂啊?” “我应该记得什么吗?”男人敏锐的直觉让孟淮安嗅到了几分危险的味道,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陆蓁一眼,总觉得自家媳妇儿的笑意里带着几分秋后算账的味道, “媳妇儿,你就别吊我胃口了,我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初文工团来咱们家做文胸的那群小姑娘你还记得吗?”陆蓁眼底带着几分调侃,“苏雯雯就是那个对你一见钟情,闯进咱们卧室又被你吓哭了的小姑娘。” 孟淮安:“......” 陆蓁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因为她,你还和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孟淮安:“......” 瞧瞧,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方面,他媳妇儿简直拿捏得死死的! “媳妇儿我错了!我当时其实不是冲你发脾气,而是......我以前不是一直误会孟姨吗,总觉得是她第三者插足,才会导致我爸妈分手,所以我特别痛恨那种不自爱的女人。” 孟淮安求生欲满满地解释道,“当时那苏雯雯直冲冲地就跑进咱们屋里,我以为她是孟姨派来破坏咱们婚姻的,所以才会大发雷霆。” “这话你当初说过了。”陆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孟淮安叹了口气,“说吧,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 “逗你的,没生气。”陆蓁终于忍俊不住笑了起来,“我可不像某人那么小心眼!” “好啊,你耍我!”梦淮安抬手就要朝她腰上挠去。 腰上的软肉是陆蓁的软肋,她连忙一边躲一边求饶,“别闹,这是军区呢,你严肃点儿!” “怕什么,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儿,又不是外人!”梦淮安眉眼间带了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却到底还是停下了动作。 见他不着痕迹地看了自己好几次,却欲言又止,陆蓁停下脚步,轻轻叹了口气,“说吧,有什么为难的话不敢跟我说的?”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我媳妇儿的法眼。”孟淮安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眼底的笑意又转瞬间淡去了, “因为有保密机制,所以详细的我不能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今天老首长给了我一个机会,很危险,但若是办成了也会前途无量,至少能让我少熬上好几年的......” 陆蓁一直沉默地听着他向自己解释,等他不吭声了,她才平静地问道:“你想去吗?” 第200章 他要攀高枝,我绝不拦着 孟淮安不假思索地答道:“想!” 陆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我的看法能够左右你的决定吗?” “能!如果你不想让我去,那我就不去。” 孟淮安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她没说口的那层意思。 他眸光微闪,随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无所谓地扯了扯唇角,“我都听我媳妇儿的,大不了慢慢熬呗。” 正午的阳光穿过浓密翠绿的枝叶自头顶落下,落在陆蓁的眼底。 那双黑眸像是倒映了碎金的溪流,清澈得能够堪透人心。 良久,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但你想去参加这个任务,不仅仅是为了前程,不是吗?孟淮安,在我面前你可以有什么说什么,不必撒谎!” “是,我是很想去。”孟淮安也不笑了,他垂眸看她时眼中带着让人心醉的温柔与认真,“但在我心里,没有什么东西比你更重要!” 陆蓁在温柔的春光里与他对视,眼底却藏着夏日暴风雨中的惊涛骇浪。 但那风浪很快就平息在了他深情的目光中。她在往来的人群中轻轻抱住了他, “想去就去吧。孟淮安,你不想折断我的翅膀,我也不能做拖累你的累赘。那是你的舞台,你该去施展自己的抱负。” 。 晚饭时,孟青山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难得没有去医院,而是带着齐静娴赶回来和大家一块儿用饭。 许是在医院调养得好,又或者是每天一日三餐不间断的食疗起到了作用,齐静娴的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小腹也明显隆起,带了些细纹的眼角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饭吃到一半,陆蓁在桌子底下轻轻捏了捏孟淮安的手。 孟淮安自记事起就习惯了自己给自己拿主意,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家里人商量这种大事,感觉有些不太习惯。 他轻咳了一声,把今天在军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孟青山自己就是军人,自然能对他感同身受。 他眼底藏着担忧,却并未劝阻孟淮安什么,在确定了这是孟淮安和陆蓁共同的决定后,他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想去就去吧,但你得记得,这里还有一大家人在等着你平安归来。” 齐静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有些迟疑地说道:“淮安,等孟姨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你能回来看看他吗?” 若是从前,孟淮安肯定会把这句话解读成她的挑衅与示威。但此刻,他却从她小心翼翼的笑容里看到了她隐藏得很深的担忧。 她在向他讨一个承诺,她希望他能平安地归来。 “放心吧孟姨,我会的。”摒弃了往日的成见之后,孟淮安终于学会了心平气和地与她对话,“你也要好好保重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自听到孟淮安的话后,苏月琴就有些神情恍惚。她似想说些什么,陆云峰握住她的手,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淮安,你安心去完成你的使命和抱负,家里就交给我们了。我不求你能建功立业,只求你能平安归来,别让蓁蓁伤心。” 所有人眼中都藏着担忧与期盼,那些说出口的和没说出口的叮嘱,孟淮安全都接受到了。 他觉得这种感觉陌生又奇怪,甚至有点别扭,但又让人无比的温暖和踏实。 就好像他不再是孤军奋战,而是有人稳稳地托住了他的大后方,让他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踩在了实地上。 而这一切,都是他身旁的这个女人带给他的。 孟淮安偏头去看陆蓁,眼里藏着很深的眷恋。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陆蓁冲他绽出一抹温柔的笑颜。 一旁的孟双星羡慕地看着自家哥嫂,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哥,你就不能推掉你们老首长的那顿饭吗?” 孟淮安的视线还在自家媳妇儿身上流连,闻言没太过脑子的问道:“为什么?” “那苏首长的孙女当初不是对你有过非份之想吗?万一......”孟双星怯怯地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小声嘟囔道,“反正我觉得,就算为了嫂子你也应该避嫌!” 孟淮安果然黑了脸,抬手就朝她额头上崩了个脑瓜子,“你对你哥就这点信心?” 孟双星觉得自己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也不是信不过自家大哥的人品。 而是如今家里的氛围太好了,好到她舍不得让任何人和事来破坏它。 “嫂子,你看我哥,他又欺负我!”孟双星一边朝她哥扮了个鬼脸,一边明目张胆地跟陆蓁告状。 陆蓁轻咳一声,笑道:“孟淮安同志,考验你意志力的时候到了。” 孟淮安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凑近她耳畔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什么样的自制力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陆蓁没想到这人竟会当众耍流氓,一时有些耳热。 孟淮安这才慢腾腾地坐直了身子,捏着陆蓁的手指尖半真半假地笑道:“放心,我绝对经得起考验。保证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等大家都闹腾够了,孟青山才清了清嗓子说道:“这顿饭恐怕不是一顿便饭那么简单,我听说过几天就是苏首长的生日。苏首长虽然低调,但他好几年都没有回京了,估摸这次就算他不办也少不了亲朋好友为他庆生。” 哪怕是两小只,也听出了这句话的份量。 就算只是寻常一顿饭,大首长相邀也不好推辞,更别说是生日宴了。 孟双星:“那爸你一块儿去呗,万一有人欺负我嫂子了,你也好给她撑腰。” “你也太看得起你爸了。”孟青山无奈地看了一眼女儿,苦笑道,“别说我和你哥不是一个军区的,就算是,我也不够给你嫂子撑腰的资格。” “好了,你们别草木皆兵的了。只是一顿饭而已,又不是什么鸿门宴。” 陆蓁揉了揉孟双星的脑袋,脸上带着处变不惊的温柔笑意,“别担心,嫂子能应付的。而且......如果你哥想攀高枝的话,我绝对不会拦着!” 第201章 引火烧身 陆蓁说得云淡风轻,可孟淮安却知道,倘若自己真的那么做了,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斩断他们之间的情分,不再给自己一星半点的机会。 哪怕上一世,她并没有因此和许敬民离婚,但他们不同,他们之间容不得一丁点儿的背叛! “媳妇儿,你可别瞎说!我攀到你这一根高枝就心满意足了。”孟淮安在桌子底下捏了捏陆蓁的手指尖,笑道,“其他的,谁爱攀谁攀去,反正我不稀罕!” 众人都被小两口的话给逗笑了,唯有苏月琴忧心忡忡,笑不及眼底。 因为齐静娴难得回来一次,所以一家人又多聊了一会儿,才各自散了。 昨晚把人给折腾狠了,今天孟淮安原本没准备再继续。只把人抱在怀里,一边凑在她耳边给她讲题,一边捏一捏揉一揉摸一摸,时不时还要亲上两口。 他这是最近养成的小动作,自己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却撩得陆蓁心猿意马,频频分神。 陆蓁再三警告,某人嘴里答应得好好的,但要不了片刻就故态萌发。 陆蓁叹了口气,干脆下了床坐到了书桌旁,对尾随而来的男人说道:“你别过来,离我远点!” 都说早恋会影响成绩,她以前只当那是小朋友定力不够,现在才知道,美色当前,再多的定力都是浮云! 孟淮安有些洋洋得意,不怕死地捏了捏她的耳垂,故意用那种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轻笑,“我又不是洪水猛兽,难道还会吃了你不成?” 他故意将“吃”这个字咬得重重的,陆蓁眼前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一些火热缠绵的画面。 这男人,真是越来越狗了…… 陆蓁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孟—淮—安!” “在呢,媳妇儿。”孟淮安大手撩开她的衣摆伸了进去,轻轻咬了咬她的耳骨继续作死道,“需要我为你效劳吗?” 陆蓁被他气笑了。 索性扔了手里的钢笔,反手勾住他的脖子,抬头就吻上了他的喉结。 孟淮安喉头迅速滚动了几下,眸色瞬间就深了。 他搂住她的腰,将人抱到书桌上坐下,撬开她的唇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伴随着粘腻的吞咽和紊乱的喘息声,屋子里的气温迅速上升。 见面前的女人双眸微阖,红唇微张。双手死死地搂住自己的腰,一张娇美白皙的脸被暖色的灯光衬得面若桃花,显然是已经情动了的样子。孟淮安狡黠地勾了勾唇角,故意停下了亲吻,抵着她的鼻尖不紧不慢地问道:“还要我攀高枝吗?嗯?” 一边说他一边往她耳道里缓缓吹气,果然惹得她又是一阵难耐的轻丶喘。 陆蓁也不答话,只缓缓地睁开双眼,自下而上地斜睨着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糜艳的唇。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带了些平常难得一见的娇和媚,如在暗夜里盛开的昙花,竟有种让人心惊动魄的风情与撩人。 孟淮安眸色更深,方才就强撑的游刃有余顿时像一道纸糊的城墙,瞬间土崩瓦解。 下一秒,他的喉结再次被含住,微痛又酥麻,危险又刺激…… 孟淮安再也忍不住,托着她的双腿就朝床边走。 把人摔到被窝里,他正想欺身而上,她却冲他抬了抬下巴,慢条斯理里又带了几分毫不掩饰的骄矜,“先脱衣服。” 孟淮安被她这股骄矜又撩人的坏劲儿勾得心痒难耐,像个青涩的毛头小伙子,三下五除二就扒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可还没等他扑上去,她却突然跳下床,不紧不慢地笑道:“等下,我去个卫生间。” 孟淮安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地滚进了被窝里,“媳妇儿,你快点!” 快是不可能快的。 陆蓁反锁了房门,坏心眼地笑了笑,一双眼清明一片,哪里还有方才被情欲左右的模样。她随手拿起之前搁在卫生间的练习册,靠在门上就开始在心里演算起来。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孟淮安每催一次,得到的都只是陆蓁娇柔得像是带了小勾子的“等一下”。 等他耐心快要耗尽时,卫生间里水声就响了起来,像是有人在洗浴。 一想到美人出浴的画面,孟淮安刚刚压下去的情欲又再次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可半小时过去了,水声还没有停止的意思。就算孟淮安再被情欲冲昏了头脑,此刻也知道自己是被耍了! 他心里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人抱在怀里狠狠打一顿屁股。 “陆蓁,你完了!你给我开门!!” 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陆蓁得意地勾了勾唇角,一边把练习册翻得哗啦啦作响,一边任由对方把门敲得砰砰作响,却一点要出去的意思都没有。 “我劝你别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一会儿把两个爸妈招来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孟淮安用舌尖狠狠地抵了抵腮帮子,气极反笑道:“很好,你故意的是吧?” 招惹了他又把他晾在一边,这小丫头片子,简直坏透了! “你可别恶人先告状啊,是谁先玩火的?”陆蓁被他给逗乐了,嗤笑道,“我有没有警告过你?孟团长,敢玩火就要做好引火烧身的准备。你不会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吧?” 孟淮安:“……” 睚眦必报的小妮子! “我不管,你撩起来的火你就得负责灭了它。陆蓁,我给你一分钟时间,赶紧给我出来!要不然我把这扇门给你卸了。” 陆蓁不为所动,声音里甚至还带着满满的嘲讽,“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有本事你自己进来。” 媳妇儿面前,孟团长能屈能伸。威胁不成就转为哄骗,“好媳妇儿我错了,下次我再不敢这么闹你了。你出来,让我上个厕所好不好,我快憋不住了。” 陆蓁眼皮都没抬一下,“憋不住就去楼下。” 开什么玩笑,现在出去,等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孟淮安:“……” 敌军太狡猾,压根儿就不上当怎么办? “算你狠!有本事你就待在里面一晚上别出来。”孟淮安像是拿她没有办法似的,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陆蓁琢磨着今晚把人折腾狠了,估计最后都会连本带利算在她身上。 她打算趁人不在先去孟双星那儿避避风头,于是悄悄打开一条门缝,探出脑袋往外边瞄了一眼。 谁知下一秒,一道身影已经从旁边闪身而出,强行挤了进来…… 第202章 她从来不是什么善茬儿! 孟淮安摁住人就是一顿亲。 这次他故意使坏,直到把人亲得快要窒息,他才缓缓松开了一条口子。 还没等陆蓁来得及喘口气,他又结结实实地亲了下来。在她快要晕厥过去之前,渡过来一口新鲜的空气。 与窒息相伴的,是极致的刺激。一股酥麻的感觉自脊椎骨上窜,绵绵不断地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陆蓁的声音瞬间变了调,身体也像被人抽干了力气,软绵绵地快要站不住了。 孟淮安将人搂在怀里,咬着她的耳垂低声哄道:“媳妇儿,这次在浴室里好不好?” 陆蓁不肯让他如愿,红着眼瞪他,但那含羞带怯的模样不仅没有半分威慑力,反而勾得孟淮安越发心痒难耐。 “既然敢拱火,就得有引火烧身的准备。媳妇儿,这话可是你说的!” 从浴室出来时,陆蓁腿都在打颤。孟淮安顾不得再次崩裂的伤口,一把打横将人抱起,一边走一边低低地哄。 陆蓁对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男人一点好气都没有,索性翻了个身背对着不肯搭理他。 孟淮安知道自己刚才太过纵性,把人惹急了。于是伏低做小故意卖惨道:“媳妇儿,我伤口好像裂开了,你帮我重新包扎一下好不好?” 他不提这茬儿还好,一提这茬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活该!”她抓起枕头就朝他扔了过去,“现在知道痛了,刚才干嘛去了?” 孟淮安只能悻悻作罢,自己拿了医药箱磨磨蹭蹭地换药。一边换一边还时不时地倒吸一口气。 陆蓁索性把自己藏在了被子里,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孟淮安被她可爱到了,眼角眉梢都漾起了笑意。 听不到声音,陆蓁反而从被窝里悄悄探出了脑袋。谁知一抬眼就对上了孟淮安那双温柔又深情的黑眸。 孟淮安把人从被窝里捉了出来,照着她脑门就亲了一口,“我就知道我媳妇儿还是心疼我的!” 陆蓁拿他没办法,板起脸凶巴巴地说道:“把药拿来,换好了早点睡,指不定今晚半夜许家那边会闹出什么动静呢。对了,我让你找的人你找好了吗?” 孟淮安唇角都快要翘上天了,“我办事,你放心。” 上完药,孟淮安没敢再折腾。关了灯把人搂在怀里就开始哄睡。 陆蓁这几天连续失眠,昨晚和今天又被弄狠了,脑袋沾到枕头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但即便是睡着了她也格外粘人,孟淮安刚准备下床去把方才弄脏的衣服给洗了,谁知才挪到床边,陆蓁就不安地皱起了眉头。等循着热源再次搂住他的腰,她才松开眉头满足地叹了口气,窝在他怀中再次睡了过去。 孟淮安其实很享受她这样粘着自己。但很快他脸上的笑意就淡了,指节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叹息道:“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半夜,小洋房里突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电话铃声。 孟淮安第一时间惊醒过来,赶在电话断掉之前接了起来。 雷金山:“淮安,许家人带着东西去鬼市了。” “我知道了。”孟淮安一边感叹他媳妇儿的神机妙算,一边道,“我马上赶过去,在那之前你继续派人帮我盯着。” 挂断电话,孟淮安又给孟远舟打了过去,“堂哥,叫上你的朋友,咱们等下鬼市见。记得,要生面孔,不能是许家人认识的。” “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啊,我叫的人是叶恒,你待会儿可别乱吃飞醋。”电话那端,孟远舟懒洋洋地调侃道,“没办法,你又要生面孔又要靠谱还得嘴严,时间还这么急,除了他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别的人选了。” 孟淮安怀疑他堂哥是故意想看他吃瘪的,但他没有证据。 “恐怕要让堂哥你失望了,我和我媳妇儿情比金坚,吃这种飞醋我还犯不上!” 孟远舟“啧”了一声,“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我们淮安说话都硬气了。想当初……” 孟淮安直接掐断电话,不给他嘲笑自己的机会。谁知一抬头,就看到了穿戴完毕拾阶而下的陆蓁。 “媳妇儿你怎么起来了?”孟淮安将睡眼惺忪的人抱在怀里亲了亲,“这种事让我去就行了,你乖乖在家睡觉,我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你瞧,你眼圈都是黑的!” “现在知道心疼我啦,早干嘛去了?”陆蓁还记着昨晚自己求饶不成反而被变本加厉折腾的仇,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不用,我跟你一块儿去,等回来再睡也是一样的。” 孟淮安只得抱着人往外走,一边走他一边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你很在意许家出手的这批东西?” 怀里的人有瞬间的僵硬,就在孟淮安以为陆蓁不会回答自己时,她忽然没什么情绪地开了口,“是,很在意。不瞒你说,我费尽心机养大陆嘉兰的胃口,让她上钩,不止是为了报复她,更多的是为了得到许家这批祖传的古董。” 她从来不是什么善茬儿!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许家都亏欠了她。这个仇她从来都没有忘记,之前不报,只是时机不到而已。 “孟淮安,我从来不是什么小绵羊,也没你想的那么风光霁月。相反,我不仅记仇,还睚眦必报。谁欠了我,我都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她语气漠然地把自己人性中最阴暗的一面坦诚地摆在他面前,不遮不掩。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又像是剖开血肉露出最柔软最不设防的心脏。但藏在大衣口袋里的手已经因为过于紧张露出了手背青白交加的筋脉来。 孟淮安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被吓到了,低着脑袋专心地摆弄着手里的车钥匙。 由陆蓁这个角度,其实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稍显冷硬的侧面线条。 陆蓁的心微微沉了沉,随即泛起一抹苦笑。 罢了,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眼前这个人有多正直,眼里有多容不得沙子,又何苦为难他呢?! 她能做的只是不欺骗不隐瞒,至于如何选择,那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陆蓁闭了闭眼,索性将心一横,“孟淮安,我不怕实话告诉你,许家那批古董如果放到后世,每一件都至少价值千万以上,甚至更多。而今晚过后,它们将全部变成我的。” 这样的我,你能接受吗? 第203章 天生一对 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黑,除了零星挂着的几颗星子,天空中便再也没有半点光亮。 比黑更可怕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孟淮安一直没有说话,又可能是无话可说。 强撑的笑容凝固在了唇角,陆蓁垂下眼睫,淡声道:“走吧,时候不早了。回头要是去晚了,那批货就得被人捷足先登了!” 孟淮安依旧没有吭声,突然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陆蓁踏在悬崖边的那只脚再也没了支撑,朝着万丈深渊重重地摔了下去。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解开安全带跟着下了车,“如果你觉得这件事违背了你的原则,那就不必勉强,我自己去就行了。” 她转身欲走,身后,孟淮安突然叫住了她,“等等。” 陆蓁犹豫片刻,还是停下了脚步,“你不必劝我,孟淮安,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但在这件事情上,我也不会有任何让步。” 孟淮安“砰”地一下关掉了引擎盖,大步流星地走到她身边,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你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拦着你?” 陆蓁回头看他,沉静的目光里带着明显的探寻,“那你刚才为什么一直不吭声?” 孟淮安目光坦然,“刚才车子打不燃火,我怕耽误你的时间,就一直在琢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有点分神。” 陆蓁在黑暗中与他对视,一时间闹不清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亦或者方才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在心里做过一番激烈的自我斗争,然后快速说服了自己站在她这一边? 但终究她什么都没问,“那你找到车子打不燃火的原因了吗?” “找到了,等我五分钟。”孟淮安转身朝车头走去。 陆蓁靠在车门上,突然有些想抽烟。她将身子探进车内,果然找到了一包孟淮安放在那里的香烟和打火机。 她刚点燃抽了两口,孟淮安就从车头绕了过来,从她手里接过烟,咬着她刚才含过的地方狠吸了一口。 陆蓁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转身又想去拿烟盒。 孟淮安拽住了她的手腕,将烟夹在指缝里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带了烟草味的吻像是安抚般,不含一丝情欲。等她的眉头渐渐松开,他才慢慢放开了她,“过够瘾了吗?” 陆蓁嫌弃地“啧”了一声,“吸二手烟的危害更大!” 孟淮安掐灭烟头,“那我以后不抽了,我们一起戒烟。” 陆蓁知道他是个老烟枪,烟龄不短,闻言愕然地挑了挑眉,“你认真的?”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谎了?”他将人抱到副驾驶室,又俯身替她绑好安全带,这才轻轻地在她额头上敲了个脑瓜子,“傻媳妇儿,别低估你在我心里的份量!” 因为这句话,陆蓁突然就觉得他方才有没有纠结过、挣扎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无论如何,他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这就够了。 但孟淮安却好像突然开了窍,“你不是风光霁月,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正直。咱们俩天生一对,谁也别嫌弃谁!” 说完,他一脚狠踩了油门,将车子驶入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陆蓁眼底一时间跌宕起伏,情潮涌动。 孟淮安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上挑出好看的弧度,“这么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陆蓁慢腾腾地收回目光,半真半假地笑道,“就是突然觉得我男人好帅!” “难道我以前就不帅了吗?”孟淮安“啧”了一声,“还是你突然发现我没你想象中的死板?” 他这么一说,陆蓁就知道他方才的沉默并非他说的那么简单。 他跟他的良知,以及他从小受到的三观教育作了一番激烈地斗争,然后说服自己选择了她,“孟淮安,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没有为难,是我以前太一根筋了,不知变通,才会让你多想。”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一切都有因果,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东西不是你逼着他们卖的,倘若他们自己不贪心,谁也强迫不了他们。” “更何况你也是拿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不偷不抢,顶多就是捡了个漏而已。但就算你不出手,这些东西也会便宜别人,不是吗?” 她虽然从未跟他细说过上一世的艰难,但从她清冷到近乎孤僻、独立到不愿意依靠任何人的性子,他就能猜到上辈子许家人是如何对她的。 还有这一世,明明已经订了婚,可为了攀上正牌陆家千金,他们依然助纣为虐,踩着她的名声当跳板! 这个仇,就算她不报,他也会帮她报的。 “以后你不必看我眼色行事,咱们恩是恩,仇是仇,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陆蓁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在这个寂静的黑夜里,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车子到鬼市时,孟远舟和叶恒早就等在那里了。见两人十指相扣腻腻歪歪,孟远舟忍不住“啧”了一声, “你俩究竟是来鬼市谈恋爱还是来鬼市捡漏的啊?我可跟你们说,许家那摊子前面可是围了不少人,你们要是再来晚一点,货就被人抢完了。” 陆蓁:“不会的,许家人一个赛一个贪心,他们不见兔子是不会不撒鹰的!” 一边说她一边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却被孟淮安紧紧地扣住,“我们这是谈恋爱捡漏两不误。” 他话音刚落,陆蓁就感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她落落大方地冲对方点头笑了笑,“叶恒大哥,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叶恒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不辛苦,能为你……们做点事,是我的荣幸。” 孟淮安微挑了眉梢,“等事情办完,我和我媳妇儿请大家喝酒。” 说完,他突然抬手搂住陆蓁的腰,占有欲极强地把人往怀里带。 陆蓁假装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将装满了钱的帆布包递给了叶恒,“叶大哥,这里是一万五,摊子上的货我全都要了。” “你确定都要?”叶恒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狐疑道:“蓁蓁,你怎么敢肯定那些都是真货?” 第204章 鬼市博弈 陆蓁疑心他是看出了什么,抓着帆布包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虽然信得过孟远舟交友的眼光,但这并不代表着她打算大张旗鼓,高调行事。 毕竟再过二三十年,许家这批货少说也得价值上亿! 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不想因为今日的疏忽,为日后埋下杀身之祸的隐患! 若不是由他们出面会引起许家人的怀疑,她甚至不会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情。 陆蓁正要答话,孟淮安已经给叶恒和孟远舟分别递过去一支烟,然后若无其事地笑道:“嗐,我媳妇儿要是有这份眼力价儿,早就靠倒买倒卖古董发财了,哪还用得着起早贪黑挣点辛苦钱!不瞒叶大哥,她呀就是看中其中两件宝贝了,怕被人抢了,又担心被许家人看出端倪坐地起价,所以才想着干脆一锅端!” 叶恒也不知信没信,只掏出打火机给自己和孟远舟点燃,吸了一口才跟着笑了,“确实是这个理儿!不过弟妹这手笔可真是豪横,这气魄,一般人可是差远了。” “有钱难买心头好嘛!蓁蓁赚了钱,不给自己花给谁花?”孟远舟睨了一眼孟淮安,笑着转移了话题,“你光顾着给我们发烟,自己怎么不抽?” “戒了。”孟淮安神色淡淡。 “多久的事?”孟远舟顿时来了兴趣,弹了弹烟灰挑眉道,“前两天不是还在抽吗?你这说戒就戒的,也太突然了吧?” “刚刚。”孟淮安的手搭在陆蓁肩膀上,那是一个半保护半占有的姿势,“没办法,媳妇儿的话不能不听。” 叶恒垂眼将手中抽了一半的香烟摁灭,扬了扬手里的帆布袋,“我先过去了,你们等我好消息。” 等他走远了,孟远舟才“啧”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挑眉道:“不吃醋?嗯?” 孟淮安也跟着笑了,扔给他一个“你个单身狗懂什么”的表情,“这不是吃醋,这是战术性吓跑敌人!” 虽然才恢复不久,但鬼市上依然十分热闹。不过大多数人都有所顾忌,所以全都藏头露尾,遮遮掩掩。 隔了遥遥的人群,陆蓁一眼就看到了用头巾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陆嘉兰。她紧张地站在摊子前面,眼里透露着兴奋、期待与勃勃的野心。 鬼市里不乏火眼金睛的老玩家,看出了许家这些宝物来历不凡。不过一会儿功夫,许家的摊子前面已经至少来了三四波人打探,妄图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把价格压到最低,好趁机捡个大漏。 但许母对自家这些祖传物件儿知根知底,所以不仅没有被忽悠进去,反而狮子大开口,吓跑了好几个人。 见连续几波人都不断贬低自己的东西,把价格压得很低,许母也有些急了,怀疑当初许家祖辈是不是当了冤大头,错把鱼目当成珍珠供在家里? 陆嘉兰比她更急。 她担心再这么磨叽下去,今天会白跑一趟,白白耽误了自己赚钱的好时机,于是忍不住埋怨道:“妈,你要是不存心卖就别逗我开心了,等会儿我就买火车票去鹏城,不在你这儿浪费时间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大家饭都吃不饱呢,你出的那个价,有多少人拿得出来的?” 许母顿时黑了脸,“你这是在责怪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妈,这蛤蟆镜的行情一天不同于一天,耽误一天就少赚一天的钱。”陆嘉兰还有求于她,只能耐着性子赔笑道,“东西是死的,就算扔在那儿一百年也孵不出个金娃娃。可这钱拿在手里就不一样了,是可以钱生钱,利滚利的。” 许母被她说得心动,等再来人时果然咬咬牙将价格降了一些。 然而跟对方的心理价一比还是高出了老大一截。眼见着又溜走一个买主,许家一家三口脸上都露出悻悻之色。 见时机差不多了,陆蓁冲叶恒打了个手势。叶恒这才叼着一支烟,慢条斯理地走到了许家的地摊前。 他随手拿起一件米黄釉的五彩玉壶,看起来像是明清时候的产物,慢慢在手头把玩着。 见他半天不吭声,许母顿时有些按捺不住,呛声道:“我说你到底要不要啊?你要存心就开个价,你要不存心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耽误我的买卖!” “妈,你别这样,挑货的才是真买主呢!”还是陆嘉兰眼睛毒,见叶恒打扮不俗、气质不凡,一张脸虽被大檐帽遮住,可周身的气势却不似常人,于是连忙扯了扯许母的衣袖,赔笑道,“没关系,你慢慢挑,买东西当然得看得称心如意才给钱。” 叶恒冷哼一声,对着许母讥笑道:“一把年纪了还不如个小姑娘明事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许母的面色顷刻间变了几变,想发火,但到底还是被叶恒那副桀骜的模样给镇住了,生生把这口恶气忍了下去。 叶恒也不理她,放下手中的米黄釉五彩玉壶,又弯腰拿起一件明青花矾红彩高足杯细细把玩起来。 直到吊足了胃口,他才侧身挡住身后的视线,拢起袖子对许母比了个价。 这个价格比起许母的预期虽然还差了三分之一,但已经是目前为止的最高价了。许母心里暗喜,正想讨价还价,叶恒又点燃了一支烟,慢悠悠地吸了一口,“你先别急着回答我。今儿我发了笔横财心情好,你要是不狮子大开口,我就把你这摊子给包圆了。” 此话一出,许家三人面面相觑。因为太过惊讶,许母的嘴大得已经足以塞下一只鸡蛋。 不远处,混迹在人群中的陆蓁也有些莫名的紧张。 成败在此一举,万一弄砸了,她多日筹谋将功亏一篑。 像是觉察到了她的不安,一旁的孟淮安轻轻捏了捏她的后脖颈,低声道:“别担心,咱们尽人事听天命。” 陆蓁轻轻“嗯”了一声,将早已汗湿的掌心在衣服上擦了擦。 就这么短短功夫,就看到许母不知对叶恒说了句什么,叶恒脸色一变,冲着对方冷笑一声,转头就走…… 第205章 你这是动了凡心? 这是谈崩了? 陆蓁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孟远舟已经笑着开了口,“别急,再看看。叶恒这人办事向来靠谱,他心里有分寸的。” 果然,陆嘉兰在和许母争执了几句后,就迫不及待地追了上去。 陆蓁悬在嗓子眼里的心顿时落了下来,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浅淡至极的笑意,“走吧,这事已经稳了。” 见她转身朝鬼市外走去,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接下来的事情走向,孟远舟不由得挑了挑眉梢,“不再逛逛吗?” 若是搁在往常,陆蓁肯定是有兴致的。但她今天心里存着事,憋在心里多年的恶气又终于发泄了出来,让她有种连自己都没法控制的兴奋感。 所以她完全没了这份心思,“不了,改天吧。回头被许家人撞上了,这事就不好玩了!” “成,那你们先回车上等着,我再随便逛逛。”孟远舟也不勉强她,笑道,“万一捡到漏了呢?” 回到车上,陆蓁搁在大衣口袋里的手还在隐隐发抖。 孟淮安像是察觉了她的异样,握着她的手带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吻,又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尾,叹息道:“傻媳妇儿,大仇得报不是应该开心吗?” 陆蓁将脑袋搁在他的怀里,闷闷道,“开心的。” 孟淮安没说话,只将人抱在怀中,轻轻摩挲着她的背部,无声地安抚她的情绪。 十分钟后,孟远舟手里拿着一串佛珠走了过来,“说是金丝楠阴沉木的,在佛堂前供奉了很久,有灵性了,也不知道真假?” 陆蓁接过来一看,物件儿是个老物件儿,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盘了很久,都包浆了,但东西却不是金丝楠阴沉木的。 她忍不住抿嘴笑了笑,“好好的,远舟哥买这个做什么?” “送给一个小朋友。”孟远舟也不藏着掖着,“小朋友身上戾气太重,戴上这个兴许可以压一压性子。怎么,瞧你这表情,我这是栽跟头了?” “东西确实不是金丝楠阴沉木的,你瞧见这上面的花纹没有,这多半是鸡翅木的。”陆蓁把花纹指给他看,“不过物件儿是个老物件儿,不贵的话戴着玩儿还是可以的。” 孟远舟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嗐,兔崽子竟然骗到我头上了。” 嘴里这么说着,他却并没有回去找人算账的意思。 陆蓁:“远舟哥若是喜欢这个,我上次倒是无意中得了一套品相极好的,还是奇楠沉香木的。赶明儿给你送来?” “不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孟远舟知道她不打诳语,说好就是真的好,闻言摇头拒绝道,“再说了小朋友不一定领情呢,好东西给她说不定就糟蹋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陆蓁一听就知道他嘴里的小朋友指的是谁,又想起那天他突然失控的情形,忍不住打趣道:“远舟哥这是动了凡心了?” 孟远舟“啧”了一声,咬着烟头矢口否认道:“没有的事,你哥我再饥不择食也至于对一个小丫头片子下手。” 说罢,他打趣地看了一眼孟淮安,“我没有老牛吃嫩草的习惯。” 孟淮安面不改色地看向陆蓁,“嗯,老牛吃嫩草的人是我。” 陆蓁想到上辈子孟远舟也没和丁佳佳走到一块儿,但从前她以为是丁佳佳先背叛了孟远舟,现在看来,这两人的心思都没放在对方身上。 陆蓁想了想,道:“论理这话我不该说的,但是远舟哥,佳佳姐是个不错的人……” 孟远舟唇角的弧度微微沉了下去,他深吸了一口烟,倚着车门吐出了缭绕的烟圈,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孟淮安:“蓁蓁,我哥和丁佳佳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陆蓁有些意外,原以为孟淮安被蒙在鼓里,原来他竟然知道内情。 所以,孟远舟和丁佳佳这对未婚夫妻只是在演戏? 陆蓁想起上辈子丁佳佳这个天之骄女竟然嫁给了一个从大山沟里走出来的穷小子,心里顿时有了几分猜测。 感情这种东西果然是不能用理智来衡量的。谁能想到像孟远舟这样的风流人物,竟然只是一个穷小子的挡箭牌呢?! 她心里感叹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远舟哥要是瞧不上佛珠的话,待会儿从许家那堆东西里面随便挑一件也成。对了,让叶大哥也挑一件吧。你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不能让你们白忙活一场。” 倒也不是她大方豪气到了这种败家的程度,但一来是天降横财,一个人吃独食她怕自己被噎死;二来也是为了堵住孟远舟和叶恒的嘴。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叶恒提了一个很大的包裹,笑着打趣道:“东西还没到手就开始散财,蓁蓁,你是散财童子转世吗?” 看到他,陆蓁眼前一亮,“成了?” 叶恒在黎明的天光中微微一笑,“幸不辱命!” 事实证明,孟远舟的眼光果然不错。叶恒只花了一万二,就全部拿下了许家的这批传家宝。 两个人都是有分寸的人,陆蓁大方,他们却不能真的那么不懂事。最终任凭陆蓁好说歹说,两人还是什么都没要。 叶恒:“你要真过意不去的话,回头我的新房装修设计就交给你了。你那店面的装修风格我还挺喜欢的,就照着那个弄就成。” 陆蓁被他给逗笑了,“叶大哥,铺面装修和家里的装修是两回事……” 叶恒也不气恼,“那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我相信你的品味。” 闻言,孟淮安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陆蓁。 陆蓁被这人想吃醋又不好意思吃得太明目张胆的模样给逗笑了,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这样吧,再过十来天我和淮安的新房就该装修好了。我们会请亲朋好友吃顿饭,叶大哥也一块儿来,先看看你喜不喜欢我们新房的装修风格再说。” 孟淮安在一旁迫不及待地补充了一句,“对,我和我媳妇儿要摆结婚宴,欢迎叶大哥赏光!” 。 拿到钱,陆嘉兰第一时间买了两张去鹏城的火车票。三天后,她拿着雷金山给的联系方式找到了鹏城那边的水货贩子。 要交钱时,许敬民却突然变了卦,“兰兰,这可是咱们老许家几代的血本儿,要不咱们还是谨慎点儿?万一被骗了,咱们可就几代都翻不了身了!” 第206章 让她血本无归! 陆嘉兰压根儿没想到许敬民会临阵变卦,她忍了又忍,才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无名火。 “敬民哥,咱们定金都交了,一个小时之后就要提货了,你现在才来说这种话,不觉得太晚了点吗?”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许敬民不知抽的哪门子风,竟然异常地坚持,“要我说还是先打电话回去问问,看看京市那边蛤蟆镜到底什么价再说?万一又降了,咱们就算亏了定金,至少本钱还在。” “你疯了吗?”陆嘉兰瞪大眼睛看他,“那可是一千块钱啊,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许敬民也不知道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不安从何而来,反正他心里一阵没来由的心慌,“总比血本无归的好。” 陆嘉兰拿他没办法,只好借招待所前台的座机往许家打了个电话,“妈,你出门打听打听,看看京市的蛤蟆镜现在是什么行情?” “怎么样?”陆嘉兰刚推开门,许敬民就迫不及待迎了上来。 陆嘉兰翻了个白眼,“哪有那么快,等着吧,妈出门打听情况了。” 许敬民“哦”了一声,又坐立不安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陆嘉兰被他吵得心烦,又怕他等会儿真的听到什么风吹草动打了退堂鼓,于是眼珠子一转,勾着他的脖子就亲了上去。 “敬民哥,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这趟下来,你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吧!” 许敬民人菜瘾大,被她随便撩拨几下,就不自觉地起了反应。但他心里压着事,又惦记着等会儿的交易,于是手一边向下伸,一边犹犹豫豫地说道:“还是别了吧,等下就要出门了,我怕时间来不及……” 陆嘉兰觉得自己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差点没直接恶心吐了! 这货是对自己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就他这种三分钟完事的货色,怎么好意思吹得自己像一次三十分钟似的?! 吐槽归吐槽,可为了稳住许敬民,陆嘉兰还是一个劲儿地哄他上钩。 没办法,谁让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无论什么时候,都没在床上好说话! 不过事实证明许敬民并没有什么定力,陆嘉兰不过是勾了勾手指,他就半推半就地和她来了一回。 这一次,为了找回自己的面子,他甚至刻意延长前奏。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陆嘉兰刚刚被他撩得兴起,转头他就一泻千里。 陆嘉兰对这个男人彻底死了心,心里盘算着等她发了财,一定要把这中看不中用的男人一脚给踹了! 就算不踹,她也得像梦里那些一夜暴富的男人一样,包养几个长得帅活又好的年轻情人。 陆嘉兰一面不耐烦地应付许敬民,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孟淮安那张英俊帅气又野性十足的脸。 就孟淮安那异于常人的体魄和体能,只怕在那方面也有着过人之处,能把陆蓁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一想到这里,陆嘉兰肠子都快悔青了!当初她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早知道许敬民这么不中用,她说什么也不会选他的。 这边许母搁下电话就急匆匆往电影院赶,谁知道才出小区门口,就看到一个卖蛤蟆镜的。 瞌睡遇到枕头,许母也没多想,上前就直接问道:“同志,你这蛤蟆镜多少钱一副。” “15块一副。” 许母多了个心眼,眼珠子一转,笑问道:“能便宜点吗?” 那人道:“就这个价,少一分都不行了。你去打听打听,全京市都是这个价。” 见他说得笃定,许母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急着回去给陆嘉兰报信儿,随便敷衍了那人几句就急冲冲回了小区。 等她走远了,那人才勾了勾唇角,往公共电话亭走去。 五分钟后,陆蓁接到了雷金山的电话,“蓁蓁,你真是神了!你是怎么猜到许家会派人打听蛤蟆镜价格的?” 陆蓁轻笑一声,“嗐,我就是随便瞎蒙的!雷子哥,等鹏城那边打电话过来,你就可以清仓大甩卖了。要不然等陆嘉兰和我爸的货回来,你这边就不好脱手了。” 不是她未卜先知,而是她太了解许敬民优柔寡断又多疑的性子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雷金山道,“不过蓁蓁,报复归报复,你还是悠着点,别拿太多货砸在手上了。” 三天前,陆云峰特意比陆嘉兰提前一班火车去了鹏城。不过这次拿货不为赚钱,为的是扰乱京市的市场。 “放心吧,我只拿了2000副,而且把进价压到了3块钱。就算刻意压价,我也不会赔本的。” 陆嘉兰那边的进价是6块,比她贵了一倍。如今京市的蛤蟆镜零售价已经降到了12块一副,等雷金山甩完他手上的存货,估计零售价能跌到8、9块去。 到时候她再把那2000副以5块一副的零售价甩出去扰乱市场,保准陆嘉兰竹篮打水一场空! “雷子哥,你帮我找几个人,到时候陆嘉兰在哪里卖我们就在哪里和她打擂台。目标只有一个,让她血本无归。” 陆嘉兰并不知道自己一夜暴富的黄粱美梦已经快破灭了。接到许母电话,她终于打消了许敬民心里的最后一丝疑虑,带着他去交了最后的尾款。 拿到货,陆嘉兰就急于回京。无奈当天的返程票早已卖完,她花钱买了黄牛票,最早也是第二天中午的。 没办法,陆嘉兰只得找了个离火车站近的招待所住下。吃完晚饭,她拉着许敬民的手道:“敬民哥,难得来一趟鹏城,咱们出去逛逛吧?” 许敬民是个文弱书生,折腾了一天体力早就耗尽。这会儿别说陪陆嘉兰逛街,就是陆嘉兰脱光了躺在他面前,他也没有任何想法。 于是他不假思索地答道:“要不你自己去吧,咱们俩都走了,谁来看着这些货?” 陆嘉兰本来也就是跟他随便客气客气,闻言也不再劝,拿着小包就出了门。 她听说鹏城有香江过来的高级化妆品,若是能弄一套回去,保证小区里的那些人能羡慕死她! 陆嘉兰越想越美,压根儿没注意到身后有道身影正尾随着自己。 她刚拐了个弯,身后就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拿帕子捂住了她的嘴。 昏迷过去的瞬间,陆嘉兰看清了那人的面容,“是你……” 第207章 跟野男人双宿双飞 昏迷过去的瞬间,陆嘉兰看到了周思成那双阴冷又充满恨意的眼。 离上次分别不到一个月,但周思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胡子拉碴衣衫褴褛,身上还多了股让人心惊肉跳的狠劲儿,再不复往日斯文俊逸的模样。 他像只饿久了的野兽,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陆嘉兰的心陡然沉到了谷底,她张口解释,但只来得及说了一句“是你”,便眼前一黑,彻底昏迷了过去。 周思成在陆嘉兰下火车的第一时间就盯上了她。 上次从京市那些片儿警手上逃走后,他当天就花光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张到鹏城的火车票。 车上他没钱买吃的喝的,饿了就喝凉水充饥,把自己灌个水饱。好容易熬到了鹏城,又因为从一个小孩儿手里抢食,得罪了当地的小混混,当夜就被打折了腿。 周思成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为了口吃的,断送掉自己的一条腿。 他没钱医治,拖了好几天伤口发炎化脓,眼看着就要死在野地里,没曾想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快要翘辫子的时候,当地的一个渔家女将他捡了回去。 那渔家女把他送进卫生所,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人虽然没死成,但他的腿却因为拖延得太久,瘸了! 一想到自己下半辈子都会成为残废,周思成满腔的恨意就无处发泄。 都是陆嘉兰!若不是她,他怎么会成为丧家之犬,逃到鹏城? 若不逃到鹏城,他又怎会被人打断腿成了个残废?! 他心里惦记着要回京市报仇,奈何囊中羞涩又成了瘸子,只好在火车站帮人扛包混口饭吃,偶尔也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想要攒下一张去京市的火车票。 没想到火车票还没攒够,陆嘉兰却主动送上门来。 昨天在火车站出站口看到陆嘉兰第一眼的时候,周思成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他跟踪了陆嘉兰一路,可她一直和那个小白脸形影不离,让他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正当周思成犹豫着要不要铤而走险的时候,没想到陆嘉兰却主动给了他一个机会。 这种送上门来的机会周思成怎么能不把握住,他当机立断,迷晕了陆嘉兰,将她带回了自己歇身的小破屋。 药没用太重,不到一小时陆嘉兰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可一抬眼,就看到了周思成那双血红中带着杀意的眼睛。 “周大哥……”陆嘉兰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一半是吓的,一半却是演戏,“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周思成冷笑着扯了扯唇角,一根铁棍猛地朝她头顶砸了下来。 陆嘉兰吓得花容失色,闭上眼睛尖叫起来。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那铁棍并未砸到她身上,而是擦着她的耳畔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银色的火花。 陆嘉兰吓得瑟瑟发抖,冷汗瞬间打湿了身上的衣衫,露出胸前起伏的线条。 “找我?找我干什么?怎么,你还嫌把我害得不够惨吗?”周思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里全是讥诮之色,“是不是觉得只有赶尽杀绝,才能保住你的秘密,不让你的丑事曝光?” “不是的周大哥,我没有对你下手!”陆嘉兰匍匐着上前,抱住了周思成的腿,“我是被逼得无奈才假意和许敬民结婚的,我爸威胁我,说我要是不和他办酒席,他就以杀人罪把你送进监狱。” “我那么爱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坐牢?所以我情急之下就答应了他。本想着先敷衍过去再跟你解释,谁知道你转头就失踪了……” “我不走,现在坟头估计都长草了!”周思成冷笑着将她一脚踢开,却因为重心不稳,自己反而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陆嘉兰这才注意到他的腿有些不对劲儿,她的心陡然沉了沉,瞬间明白了周思成眼中如有实质的恨意从何而来。 “周大哥,你的腿……” 陆嘉兰顾不得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又膝行上前,抱住了周思成的伤腿,用颤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抚摸着,“怎么会这样?这是谁干的?” 她声音发着颤,听起来像是心疼到了极点。 一滴泪自半空滴落到周思成脚背,烫得他下意识地瑟缩一下。 他低垂了眼睫看她,眼底一时间跌宕起伏,黑沉沉地看不出什么情绪。 陆嘉兰心里既忐忑又害怕,面上却哭得越发悲戚,“周大哥你别怕,等我挣到钱,就带你去大医院做手术。一定有办法的,你再等等我,我一定帮你治好这条腿!” 周思成眸光一闪,眼底的戾气突然退却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讥笑,“挣了钱你还记得我吗?不早就跟别的野男人双宿双飞了。” 听他语气松动,陆嘉兰心里暗暗一喜,脸上却不肯露出半分,“不会的周大哥,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是我唯一的男人,我现在还为你守身如玉呢!” “陆嘉兰,你在讲什么笑话吗?”周思成嗤笑一声,像是打量货物一般,上上下下将她扫视了一番,“你天天睡在别的男人身边,怕不是早就被人草烂了?” 陆嘉兰抬手就去扒自己的衣服,一边扒一边咬着唇,拿一双带着些愤怒与倔强的水漾黑眸看着他,“我有没有被人睡过,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周思成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却在看到她白皙的肌肤后深了几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陆嘉兰勾住他的脖子,飞快地吻了上去,“周大哥,我好想你啊……” 屋子里很快响起了粘腻的亲吻声和紊乱的呼吸声。起初,陆嘉兰只是抱着先保住小命的想法勾引周思成的。但没过多久,她就沉溺在久违的疯狂之中。 这个男人明明已经落魄得像个叫花子似的,身上的味道也不好闻,却比许敬民爷们儿了百倍,让她再次体会到了做女人的舒畅! 许是憋得久了,周思成一连折腾了她两次,才抱着她点燃了一支烟。 陆嘉兰抚着他胸膛的汗珠,眼底全是情潮,“周大哥,你等等我,等我把这批货卖了就来找你。” 周思成朝她吐了一口烟,冷笑道:“少跟我说这些屁话!陆嘉兰,我不怕实话告诉你,你说的鬼话我半个字也不信。治腿可以,让我跟着你回京。否则什么都免谈!” 陆嘉兰眼底闪过慌乱之色,愕然又委屈地问道:“你既然不信我,刚才为何还……” 周思成一口打断她,眼中全是嘲讽之色,“送上门来的,不睡白不睡!” 第208章 当你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 缭绕的烟雾喷在陆嘉兰脸上,像一记耳光,将她扇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就在上一秒,她还天真以为这个男人折服于自己的魅力之下。哪怕心里恨着她,可却对她余情未了。 她得意于自己的魅力,觉得自己可以将这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也觉得男女之间的那点子破事,没有什么是上床解决不了的。 一次不行,那就多来两次。 反正这个男人迟早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她沉迷为她疯狂! 可周思成那轻佻的眼神、羞辱的话语,却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洋洋自得踩在了脚下。 原来她在周思成眼里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个主动送上门,不睡白不睡的贱货! 骄傲被撕得稀碎,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任人围观、嘲讽。 陆嘉兰的眼眶红得吓人,她已经忘了自己是在和这个男人演戏,反手一耳光就朝对方扇了过去。 “周思成,你......你当我是什么了?” 不过她并没有得逞,周思成抬手拽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捏,陆嘉兰就感觉自己骨头都快碎掉了。 她姣好的脸因为过于疼痛而变得扭曲,眼底的愤怒和屈辱如有实质,那狼狈的模样看起来堪称丑陋,却并未触怒周思成,反而很好地取悦了他。 “你猜我当你是什么?”周思成含着烟凑上去亲了她一口,不带什么情欲,看上去更像是戏弄一个被自己逼进了绝境的猎物。 修长却粗糙的手指从陆嘉兰的眉梢缓缓滑向她的下巴,周思成笑容讥诮,捏着她的下巴毫不掩饰地嘲讽道, “陆嘉兰,你为什么老是问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我当然.......当你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啊!” 屈辱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这一次不是演戏,而是真的被扎痛了! “周思成你个混账,你他妈放开我!” 陆嘉兰拼命地挣扎,她甚至忘了自己如今是只待宰的羔羊,泄愤似的拼命捶打着周思成的胸膛,在他肩膀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牙印, “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把什么都给了你,为了你还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你他妈却这样羞辱我。周思成,我上辈子是撅了你家祖坟吗?” 周思成一动不动地任她发泄,等把手里的烟抽完了,他才没什么情绪地垂下眼睑,冷冷地问道:“你别他妈在我面前装委屈!你觉得委屈,那我呢?当初我何尝不是掏心掏肺对你,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心里要是真的有我,当初会 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说跑就跑吗?我千里迢迢去找你,可你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甚至买通混混来追杀我!” 他越说越愤怒,方才还平静的眼霎时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那狂风骤雨仿佛随时随地会将陆嘉兰吞没。 “如果不是因为你,老子会折了这条腿,变成一个残废吗?陆嘉兰,我他妈上辈子杀了你祖宗八代吗?才会被你害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周思成指着自己瘸掉的断腿,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陆嘉兰从他猩红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杀意,方才离家出走的恐惧与害怕又再次死灰复燃。 她哆嗦着摇了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不是我,我没有找人追杀你!是别人栽赃陷害我的.....是陆蓁,对,一定是陆蓁那个小贱人!她想看我出丑,想让咱们反目,才会找人陷害我的。”说着,她又用颤抖的手尝试性地抱住了周思成, “周大哥,你要我怎么做才能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对你那么好,你却被人随便挖了个坑就动摇了。难道非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才能证明我对你的感情吗?” “好?不,真正的好不是这样的。” 周思成先是嗤笑一声,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戾气隐退,取而代之的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我从小是条烂命,爹不疼娘不爱,全靠自己挣扎着长大,所以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你天生是个坏胚!咱们都是混蛋玩意儿,就别糟蹋这些美好的字眼了!” 陆嘉兰觉得此刻的周思成有些奇怪。 他像是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眼巴巴地等着主人将他领回家,奉献出自己的忠诚。 那落寞又可怜的模样,是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 哪怕是在梦里,上辈子周思成穷困潦倒,他也更像只穷图匕现的困兽不断作着垂死的挣扎,而不是这样摇尾乞怜等人施舍怜悯。 周思成是中邪了吗? 不,中邪的是她才对! 像周思成这样的男人,怎么会跟“忠诚”两个字画得上等号呢? 他上辈子找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喝醉了酒就出手家暴她。这样花心的男人,跟狗比忠诚那是对狗莫大的侮辱! 想起上辈子,陆嘉兰突然有些恍惚起来。 其实上辈子,她和周思成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他也曾经有过浓情蜜意、温柔小意的时候,要不然她也不会傻到放弃孟淮安,和他背井离乡。 是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开始变得越来越恶劣的呢? 说到底都是因为一个穷字吧!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上辈子不论是养父母还是亲生父母,都没让她吃过太多苦头。所以跟着周思成去了边疆以后,起初她还能有情饮水饱,但渐渐地她开始受不了边疆的黄沙,受不了天天吃糠咽菜。 她开始嫌弃周思成是个废物,连自己媳妇儿都养活不了。开始动不动就甩脸子给他看,天天和他作妖。 有一天他实在忍无可忍,动手打了她,然后又抱着她不断地跟她道歉。 但道歉并没有什么用,打那以后,家暴就成了常态...... 也许上辈子,错的不只是周思成一个人。 她其实并不想和他变成这样的。 但为什么两辈子,他们都越走越远,从恋人变成仇人了呢? 陆嘉兰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辈子的周思成并没有像上辈子那样亏欠她。 他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做过的那些混账事,会痛恨她这辈子的背叛也情有可原! 陆嘉兰突然觉得意兴阑珊。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周思成,我们放过彼此吧。” 第209章 天生一对的坏胚子 “放、过、彼、此?”周思成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字一顿地重复她的话语,随后嗤笑道, “陆嘉兰,你好像搞错你的位置了。如今你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我宰割,或者对我摇尾乞怜!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彼此放过?” 陆嘉兰在他嘲讽的目光下收回了自己难得一见的良心发现。 她垂下眼,避开周思成审视的目光,装出一副落寞可怜又心灰意冷的模样。 “反正你心里早就认定了我是个为了荣华富贵不择手段、人尽可夫的婊子,也不肯相信我对你的真心,既然如此,咱们何苦再互相为难彼此呢?” “做你的春秋大梦!”周思成有些烦躁地点燃一支烟,垂眸看着自己的断腿说道,“我好好一条腿就这么废了,你现在让我放过你,那我找谁出这口恶气去?”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你的腿不是我弄折的!” 陆嘉兰并不知道周思成断腿的原因,只以为真的是林二狗带着那些小混混干的,心里到底有几分心虚, “不过咱们夫妻一场,我不会不管你的。周思成你放心,等我挣到钱,我一定帮你把这断腿治好。” 周思成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半晌才朝她摊开手,冷冷道:“废话我不想听,脏耳朵!想要让我信任你,你就来点实际的。” 陆嘉兰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啊?” “钱!”周思成咬着烟头含混不清地说道,“有多少拿多少,快点儿。” 陆嘉兰不敢不拿,连忙从口袋里掏出自己所有的家当,“我就这么多了......” “就这点儿?”周思成沾着口水迅速数了数,轻蔑道,“200多块钱你就想给我治腿,还让我相信你的真心,陆嘉兰,你他妈真当我是傻子呢?” “剩下的全部进货了。”陆嘉兰试探着看向他,“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周思成冷哼一声,并未否认,陆嘉兰就知道自己果然是早就被这人给盯上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阴毒黏腻的毒蛇给盯上了,惹不起又甩不掉,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把你的火车票和介绍信一起给我。”周思成把钱全都塞进了自己口袋里。 陆嘉兰警惕地看着他,“你拿那个干什么?” “放心,我不干什么,就怕你背着我又偷偷跑了。” 周思成站起身来穿好衣服,劲瘦有力的腰在被风撩起的衣服下若隐若现,看起来结实有力又性感。 陆嘉兰想起方才让她头皮发麻的爽劲儿,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她有些走神地想,反正包养谁不是包养,周思成脸长得好床上的活也好,他们俩都是坏胚子,天生一对。 在那方面又格外的合拍! 只要周思成肯放下成见和仇恨,她也不是不可以放下上辈子的恩恩怨怨,好好对他。 “有你看着,我能跑到哪里去?”话这么说着,她还是将火车票和介绍信递给了他。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回去吧。” 周思成看也不看她一眼,扎好裤子就往外走。想到什么又突然顿住了脚步,将刚刚穿好的衣服裤子给扒了下来。 陆嘉兰看着面前这幅劲瘦却格外有力的身躯,尾椎骨像是升腾起了一把火,烧得她心痒难耐。 “周大哥......”她走上去从背后抱住周思成,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情欲,“再来一次回去就该晚了,许敬民那个蠢货该起疑了!” 嘴里这么说着,她的手却顺着他的腹肌往下滑。 周思成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侧脸看她时眼底带着淡淡的嘲讽,“怎么,刚才两次还没满足你吗?看来你那男人确实是个废物呢!” 周思成不过是随口一说,陆嘉兰却心慌地垂下了眼。 妈的,许敬民这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满足不了她就算了,还要让她受辱! 心里胡思乱想着,她却假装生气地松开了他的腰,故作恼怒道:“都说我只有你一个男人了,你要再这么羞辱我,下次就别再碰我了。” 周思成嗤笑一声,像看条咸鱼一般看了她一眼,然后嫌弃地推开她大步朝天井里走去。 “放心,我现在对你没兴趣!” 说着,他拿水桶从石井里提上来一桶水,对准自己泛着汗珠和光泽的胸膛就冲了下去。 他像是在搓什么脏东西,拿起丝瓜布拼命地想要洗掉她残留在自己身上的味道。 陆嘉兰这才知道自己方才是自作多情了,一张脸顿时羞得通红。 周思成却像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似的,冷冷道:“看够了吗?看够了就赶紧滚。记得找个黄牛帮我买张去京市的火车票,要和你们一趟车的。” 陆嘉兰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可是我的钱都给你了......” “那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周思成胡乱擦干身子,套上衣服时却特意整理了一下,“记住,别耍什么花招。否则,后果自负!” 扔下这句话,他看也不看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周思成踩着月光来到了一个小渔村,在一间破旧的茅草房前面停顿了下来。 屋子里燃着烛火,但周思成却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盯着烛光里那道窈窕的剪影,默默地抽完了两支烟。 将烟头摁灭后,他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从门缝里塞了进去,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二天,陆嘉兰趁着出门买早饭的时间交给周思成一张火车票。 这钱是她昨晚使尽浑身解数哄许敬民拿出来的,不过她留了个心眼,给周思成买的是下一趟的火车票。 “周大哥,我实在是买不到同一趟车的票了。你将就一下,我先回京市租好房子等你。不过我爸还在找你,所以你回来了千万不要在我们那一片露面。我会来火车站接你的。” 周思成接过火车票,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那狭长又狠厉的眼睛像是早就洞悉了她的小把戏。 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淡声警告道:“机会只有一次,再骗我,我不介意先杀了你再进监狱!” 三天后,火车终于到达了京市。 一出火车站,陆嘉兰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心脏陡然狂跳起来。下一秒,高大的男人迈着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第210章 你们跟踪我? 陆嘉兰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苏建华。 上次帮她找了陆蓁的麻烦之后,苏建华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他这个人天生正直,突然就开始避着她。 她连续约了他好几次,他都找借口推脱了。 陆嘉兰看得出,这人是块硬骨头,不好啃! 但她又舍不得放弃这么强大的靠山,正琢磨着这次回京之后,要想个什么办法和苏建华搞好关系,却没到瞌睡就遇到枕头,会让她在这里撞上了他。 陆嘉兰下意识地想要迎上前去,却突然发现身边还有许敬民这个累赘。 虽然苏建华知道她是已婚的,但知道是一回事,面对面又是另外一回事。 陆嘉兰设身处地想想,都觉得十分尴尬。更何况就算许敬民再废物,她也不能当着他的面勾搭别的男人。 情急之下,她恨不得打包将许敬民扔到太平洋去。 “敬民哥,我突然觉得肚子疼得厉害。我去上个厕所,你先回家,不用等我。” 许敬民本来觉得她屁事多,心里有些烦她,可看了看装满了蛤蟆镜的行李箱,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那成,你快去快回,我回家让咱妈做好饭菜等你。” 陆嘉兰故意装作没看到苏建华,折身朝厕所的方向走去。 她刻意放慢了脚步,果然没过片刻,身后就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嘉兰妹子,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呢!” “苏大哥,怎么是你?”陆嘉兰转身看向来人,脸上浮现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惊喜,“你在火车站做什么,难道是要出远门吗?” “我来替我家老爷子送个朋友。原本他是要待到老爷子生日过后再走的,但他单位临时有急事,就只能提前离开了。” 苏建华身材高大,长着时下最流行的国字脸,五官是北方人独有的粗犷,却缺少了一份英俊,其实并不符合陆嘉兰的审美。 尤其是他笑起来时,咧开一口大白牙,看起来太过正气了。 但一想到他的背景来历,陆嘉兰又觉得男人帅不帅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反正男人嘛,只要部件完整,功能齐全,关了灯都是一样的! 有权势的男人,在她这里是可以加分的。 “早知道是老爷子的生日,我该备份礼物恭贺一下的。”陆嘉兰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好消息惊了一下,随即决定抓住这个机会, “苏大哥上次帮我出了口气,我一直说找个机会感谢你,却总是不凑巧。” 苏建华憨厚地笑了笑,“前阵子我是真的忙得脚不沾地,等我闲下来想要找你时,你又不知所踪了......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呢,没想到你是去外地了。” “我辞了工作,去鹏城走了一趟,想要下海试试水。走之前本来是想跟苏大哥说一声的,但.......” 说到这里,陆嘉兰突然低头停顿了一下,微垂的脖梗露出白皙的肌肤和娇羞的姿态,“我怕打扰了苏大哥,给你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嘉兰妹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苏建华愕然道,“能认识你这么好的姑娘是我的荣幸,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困扰?” “当真?”陆嘉兰眼睛亮晶晶的,带出点勾人的味道,“苏大哥要是不嫌弃的话,明天我请你吃顿饭吧?” “明天不行。”苏建华话音刚落,就见刚才还满脸惊喜的女人顿时萎靡了下来。他连忙补充了一句, “明天是我家老爷子的生日,我走不开。要不这样,你明天要是有空的话,过来吃顿便饭吧?” 陆嘉兰感觉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出她的胸腔。 但她脸上却丝毫也不肯表露出来,反而露出点迟疑之色,“你家老爷子的生日,我一个外人去不太好吧?”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生气了!”苏建华板着脸,露出点严厉的神色,“我真心真意把你当朋友,你却跟我这么见外......” 陆嘉兰见好就收,“我错了苏大哥,你别生我的气,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那我明天等你。”苏建华脸上这才露出点笑意,并拿出纸笔给她写了一个地址,“你要当我是朋友,就什么都别买,人来了我就很高兴了。” 他为人周到体贴,但陆嘉兰却不可能真的空着手去见苏家的那位大家长。 但她身上的钱已经被周思成掏光了,许家那边也榨不出什么油水了。为今之计,只有回娘家走一趟了。 陆敬源要是知道她攀上了这种高枝儿,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陆嘉兰不敢耽搁,和苏建华说了几句后就匆匆告辞了。 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苏建华漠然地收回目光,唇角的笑意慢慢淡了。 。 第二天陆嘉兰起了个大早,带着从陆敬源那里哄骗来的钱去百货商店买了两瓶茅台,两条大中华,匆匆往苏家赶去。 苏家和陆家虽然不在一个军区大院,但其实离得很近,就只隔了一条巷子。 半路,陆嘉兰看到苏月琴夫妇在路上拉拉扯扯,似乎在争论什么。 陆嘉兰有些奇怪,这两口子几十年都没红过脸,今天怎么在大街上吵起来了? 她正好奇,两人突然默契地停住了争执,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她。陆云峰甚至还朝她这边走了几步。 陆嘉兰不想被这两个晦气的人影响自己的心情,索性偏过脑袋当没看见他们,脚下也加快了速度。 很快,她就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的苏建华。 陆嘉兰心中一喜,连忙迎上前去,脸上露出一抹娇羞的微笑,“苏大哥。” 苏建华将她带进了大院,引着她朝一幢气派的小洋房走去。 从前去孟家做客,陆嘉兰眼馋了许久这种小洋房。那时候她虽然没选择孟淮安,却一直幻想着自己能够住这种小洋房。 此刻见这幢小洋房比孟家的还要豪华气派,她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点微妙的情绪—— 要是她能成为这里的女主人,是不是就能把陆蓁那个小贱货给比下去了? 但这个念头刚刚升起,陆嘉兰脑海中又浮现出周思成的影子。 许敬民是个窝囊废,管不住她,她想在外面怎么乱来都是她的自由。 可苏建华就不一样了,这样的家庭,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乱来! 而且,她也不喜欢苏建华。和他来往,不过是看中苏家的权势而已。 “嘉兰妹子,我还要到大门口去迎接其他客人,就不能招呼你了。老爷子在楼上办公,还要等会儿才下来。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给陆嘉兰倒了茶,抓了糖果瓜子,苏建华就匆匆离开了。 因为是家宴,此刻时候又尚早,所以苏家的小洋房里十分清净。 除了陆嘉兰,并没有第二个客人。只有苏家的帮佣在厨房里不停忙碌着。 陆嘉兰正好奇地打量着小洋房里的装潢,突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在外面的小花园里探头探脑。 见状,她连忙着急地走了出去。 “你们不会是跟踪我到这里来的吧?”陆嘉兰沉了脸,对苏月琴夫妇厉声喝道,“你们疯了吗,也不看看这是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第211章 苏家就可以仗势欺人了吗? 苏月琴脸上的不安在听到陆嘉兰的话后变成了愤怒,她气极反笑,“这地方又不是你家的,你能来我们就不能来吗?” 陆嘉兰站在台阶上,从上自下斜着眼睛扫视了二人一番。 见他们还穿着在香山时那些家常的旧衣裳,虽然浆洗得干干净净,却是一副穷困潦倒的寒酸模样,她眼底的愤怒就变成了轻蔑。 “人贵有自知之明,这地方我爸都没资格来,更别说是你们两个乡巴佬了!识相的你们就赶紧离开,回头要是连累了你的好女儿好女婿,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今天是她的重要日子,只要哄得苏家那位大家长高兴,攀上苏家这根高枝儿,以后她就可以狐假虎威,在京市横着走了。 即便陆蓁有孟家撑腰,她也不会再怕她了!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两个乡巴佬坏了她的好事。 她是陆家的正牌千金,不需要这样穷酸的养父母,也不能让她的黑历史在苏家人面前曝光。 “陆嘉兰,我们好歹养了你18年,你说话给我放尊重点!”陆云峰将被气得浑身发抖的妻子搂入怀中,皱眉道,“我和你妈不求你回报我们什么,但你好歹......” “她不是我妈,你也不是我爸。早在你们帮着陆蓁对付我的那天开始,咱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话还未说完,陆嘉兰已经飞快地打断了他,不无得意地说道, “怎么,你们前阵子不是可劲儿巴结陆蓁那小贱人吗?她挣了那么多钱,也没给你们买件新衣服?如今见我有苏家这种人脉,你们就上赶着来和我攀关系了?我告诉你们,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卖,晚了!” 苏月琴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但那笑容转瞬即逝,很快就变成了漠然,“你果然是个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东西!” 陆嘉兰被气得面容狰狞。 但她很快就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冷笑道:“既然知道我不好惹就赶紧滚远点,要不然别怪我拿你的好女儿开刀。你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有了苏家这个靠山,孟家还能不能护得住陆蓁就不好说了。” 说着,陆嘉兰焦急地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时候不早了,她必须赶在其他客人来之前吓跑这两个油盐不进的老东西,否则她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坏了她的好事。 但苏月琴不只没有被她吓到,反而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架势,嗤笑道:“这么着急赶我走,你在怕什么?” 陆嘉兰被说中心思,眼底顿时闪过慌乱之色,但她嘴上却不饶人地说道:“笑话,我会怕你?” “怕不怕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苏月琴冷笑一声,突然绷直了脊背昂起了下巴,抬腿朝屋内走去。 只一瞬间,她身上那种唯唯诺诺的穷酸劲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说的气质。 看着有几分虚张声势,但她的仪态和周身的气势又仿佛早就刻进了骨子里,不像是装出来的。 陆嘉兰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月琴。 她像是突然撕去了伪装,明明身上还穿着那身破旧寒酸的衣服,但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截然不同了。 见她越过自己朝屋内走去,陆嘉兰顿时有些莫名的心慌,她甚至顾不得细想,抬手就朝苏月琴狠狠地推了一把。 “苏月琴,你想发疯没关系,但别连累别人!你以为孟淮安那小破团长的官很大吗?真要闹出点什么事来,你那宝贝女婿不仅护不住你,甚至还会被你连累!” 苏月琴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地从台阶上跌了下去。 好在陆云峰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见状连忙从身后稳稳地接住了她。 “媳妇儿,你没事吧?” 苏月琴在他怀中轻轻地摇头,但方才强撑的气势却突然泄了下去,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陆云峰脸色一沉,眉棱骨不易觉察地跳动了一下,抬手一巴掌就朝陆嘉兰脸上扇了过去。 陆嘉兰猝不及防,被结结实实地扇了一耳光,脸颊顿时红肿一片。 她捂着脸,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愤怒道:“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陆云峰捏紧了拳头,冷冷道,“再敢对她动手,下次就不只是一巴掌那么简单了。” 陆嘉兰还没来得及说话,几道脚步声突然匆匆而来。 苏建华皱紧了眉头,沉声问道:“你是谁,怎么敢在这里随便打人?” 说罢,他大步走到陆嘉兰面前,半是心疼半是自责地问道:“嘉兰妹子,你没事吧?” 陆嘉兰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但她却倔强地咬着唇,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苏大哥我没事,你快去招呼客人吧,不要为我坏了大家的心情。” 她如此善解人意,倒叫苏建华越发愧疚起来。 他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陆云峰的侧脸,冷冷道:“我不管你是谁,这里都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念在今天是我家老爷子寿辰的份上,我姑且饶你一次。你给嘉兰妹子道个歉,我就不跟你一般计较了。” 陆嘉兰得意地扫了一眼陆云峰和他怀里的苏月琴,眼底笑意一闪即逝。 苏月琴刚想抬头说些什么,就被陆云峰扣着后脑勺压进了自己怀里,“如果我不道歉呢?” “不道歉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苏建华侧头,“小李,帮我跟派出所打个电话,就说有人在这里闹事伤人。”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孟淮安掷地有声的嗓音,“怎么,苏家人就可以仗势欺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好人了吗?” 第212章 阴阳怪气的孟刺头儿 孟淮安虽然只是一个小团长,却是军区冉冉升起的新星,放眼全军都是出了名的佼佼者。 因而苏建华带来的那些人虽然个个身居高位,却没有一个人不认识这位能力超群的年轻团长。 与孟淮安能力媲美的,是他暴躁的脾气。这个军区出了名的刺头儿,时不时就要给领导找些麻烦事儿。 领导们对他又爱又恨,爱的时候恨不得把这宝贝疙瘩捧在掌心里到处炫耀。 恨的时候恨不得一脚踹到太平洋,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恨归恨,领导们还是很惜才的。 毕竟像他这种综合素质高能力强临阵又善于变通的大宝贝,是可以吊打全军大部分种子选手的。所以哪怕偶尔犟了点,也不妨碍领导们对他的偏心。 就譬如此刻,眼见着这个刺头又要和苏建华起了冲突,立马有人轻咳了一声,“孟淮安,你给我过来,你又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着裹什么乱?” 孟淮安一回头,就看到自家政委在拼命地向自己使眼色,那频率让孟淮安怀疑他的眼睛下一秒就会抽筋儿了。 孟淮安朝他敬了个军礼,“报告政委,我虽然没看到事情的经过,却了解这几个人的人品。我岳父岳母绝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 政委愕然,“你岳父岳母怎么.......他们是你岳父岳母?” “对。打人的是我的岳父岳母,被打的是隔壁军区陆副s长的女儿陆嘉兰,也是我岳父岳母曾经的养女。” 孟淮安无视了周围异样的目光,大步走到苏月琴身边,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有一对打扮寒酸的岳父岳母而觉得丢人, “爸妈,你们别怕!苏首长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像有的人不分青红皂白仗势欺人。一会儿有什么你们就说什么,一切都有我呢。” 他在明媚的阳光中站得笔直,仿佛一副可担天地的架势。语气也是理所当然,并没有因为自己是这里军衔最低的人而有什么惧怕和顾忌。 清俊的眉眼间依旧带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气势,可看向陆云峰夫妇的神情却十分恭敬。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抽了抽唇角,果然,刺头还是那个刺头! 指望他结个婚就有所收敛,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也不对,似乎还是有些不同的。 若搁在往常,这刺头早就爆发了,哪会拐弯抹角、指桑骂槐地和你讲道理! 被含沙射影骂了一顿的苏建华却并没有生气,只用一种奇怪的目光飞快地扫了孟淮安一眼。 虽然苏建华自己不是部队的,但孟淮安这个名字他还是有所耳闻。 “孟团长,你说我仗势欺人,有什么证据吗?” “难道不是吗?”孟淮安不卑不亢地看着他,“你询问过来龙去脉了吗?你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了吗?动不动就报警抓人,不是仗势欺人又是什么?” 苏建华被他连续几个反问句噎得哑口无言,只能道:“我亲眼看到的,难道还能有假?” “看到的也未必是真!”孟淮安睨了陆嘉兰一眼,陆嘉兰心虚地垂下眼睛避开了他的视线,“再说了,有些人天生欠揍,被揍那肯定是有理由的。” 政委嘴角一抽。 听听,这是人话吗? 不过这胡搅蛮缠里似乎又藏着几分道理。 总之这刺头的变化似乎还挺大的,难道从此以后他不走武力路线,改走以“德”服人的路子了? 毕竟苏建华是苏首长的亲侄子,政委不想这刺头儿把人得罪狠了,于是有心想要打个圆场。 “孟淮安,你给我收敛点儿,别胡说!建华,淮安这人就是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嘴里没个把门的,但人没什么坏心眼,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苏建华皮笑肉不笑,“久仰孟团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孟淮安依旧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样,“报告政委,我没有胡说。毕竟这位陆嘉兰同志,是在派出所有前科的......” 陆嘉兰的脸色刹那间变了几变,生怕孟淮安当场揭穿了她的老底。 孟淮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意味,那模样仿佛在说,是自己坦诚认错,还是让我揭你老底,你自己看着办吧! 当着这么多人,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 但陆嘉兰也知道以孟淮安混不吝的性子,惹毛了是不可能给她留情面的。 想了想,她低垂了眼睫怯怯地说道:“苏大哥,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我养父母有点儿误会,是我刚才情绪激动,才会一时惹恼了他们。不过都是一家人,说开了也就算了,没必要闹到派出所去。” 她想息事宁人,陆云峰却不肯答应。 “刚才你不是还想和我们划清界限吗,怎么现在就变成一家人了?”陆云峰嗤笑一声,“而且我们也没什么误会,是你先动手推了我媳妇儿,害她差点摔下台阶。我还你一巴掌,这是天经地义!” 这话信息含量太大,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陆嘉兰心里暗恨,却也知道再继续纠缠下去自己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她索性将心一横,咬牙道:“我没有!我只是怕你们在这里闹事,搅黄了苏首长的寿宴,情急之下才失了分寸的。” 苏月琴自陆云峰怀中缓缓直起了身子,似笑非笑道:“你急着赶我们走,无非是怕我们揭穿你的老底,让你攀不上高枝儿而已。” “你血口喷人!”陆嘉兰的一张脸涨得通红,“明明是你要硬闯进去,我才拦着你的。” 苏月琴古怪地扯了扯唇角,“这是我家,我回自己家,难道还要经过你一个外人的同意?” 说着,她往旁边挪了几步,露出自己被陆云峰一直遮挡的面容。 在场的都是苏首长的心腹爱将,跟在他身边最长的都有二三十年了。 看到苏月琴,众人脸上纷纷露出惊疑之色,活像见了鬼一般。 人群中,不知是谁冒了一句,“苏师妹,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 “我没死。”苏月琴落落大方地冲对方笑了笑,目光落到了苏建华身上,“堂弟,好久不见了。” 第213章 陆嘉兰肠子都悔青了 苏月琴年轻时生得极美。 那时候苏首长虽然还不是苏首长,但她却像朵耀眼的牡丹,单靠自身魅力就足以成为许多人心目中的女神。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场泰半跟着苏毅山一起走过来的人,年轻时或多或少都对苏月琴都有过那么几分爱慕之情。 可谁也没有想到,最后夺得头筹抱得美人归的竟然是陆云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小子。 彼时得知这个消息,谁不感叹句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大家轮番上阵劝说苏月琴,想要让她回头是岸。苏首长也因此大发雷霆,放出话来苏月琴若是敢嫁,就别怪他不认她这个女儿。 可苏月琴却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模样,硬是非陆云峰不可。 父女俩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陆云峰也因此搭上了自己的前程。 然而苏月琴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倔性子,苏毅山打压得越厉害她反抗得越凶,哪怕陆云峰成了个没有前途一名不文的穷光蛋,她依然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 按说到了这里事情就该尘埃落定,但悲剧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苏月琴跟着陆云峰离开部队返回家乡时,遭遇意外落下悬崖,双双殒命,连尸骨都被湍急的河水给冲走了。 据说苏毅山的妻子因此悲痛欲绝,听到这个消息当场昏厥了过去。醒来后一怒之下和他离了婚,带着长子远走海外。 这些年,从来没有人敢问一句苏毅山后不后悔?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及苏月琴这三个字。 这桩陈年往事被岁月打上了封条,自此尘封在了漫长的时光里。 可任谁也没想到,这个死了将近20年的人会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 众人仿佛被带回了那个被尘封的岁月,眼底一时间跌宕起伏,什么情绪都有。 乍见故人,苏月琴也有些心潮澎湃,“都这么看着我干嘛?放心,我是活人不是鬼!” “师妹,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都是怎么过来的?怎么就这么狠心,半点音讯都不肯捎给我们......” 话说到一半,那人就噎住了。也有人从陆云峰那张被岁月篡改过,刻上了明显痕迹的侧脸认出了他,上前对着他的胸膛就狠狠捶了几下。 “好小子,当年你不声不响就拐走了师妹,害我们跟着担心了这么多年。你就说吧,该怎么补偿我们?” 当年一起奋斗的兄弟如今个个都有了军衔,唯有自己还是个一名不文的穷光蛋。 说不上自惭形秽,但陆云峰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没等他的情绪发酵,身旁的苏月琴就已经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陆云峰偏头回给妻子一个无声的微笑,似乎是在用眼神告诉她自己没事。 将两人默契的神色尽收眼底,众人仿佛多少有些明白,当初苏月琴为什么会放弃那么多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独独选择了陆云峰这个穷小子。 “妈......”孟淮安直觉岳母刚才那句话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他又摸不着头绪,“你......” 苏月琴没想到自家女婿会来得如此迅速。 明明早上陆蓁亲口说过,她有事情要耽搁,会晚点来苏家。她才特意早早带着陆云峰赶了过来,想在女儿女婿到来之前和老父亲见上一面。 苏毅山回京已经一个礼拜了。 这些天苏月琴也不是没尝试找过他,但总是不凑巧,每次都碰不上苏毅山这个大忙人。 无奈之下,她才选在了苏毅山生日这天来家里堵他。 谁知好巧不巧碰上陆嘉兰这个搅事精,被她这么一耽搁,计划就泡汤了。 “淮安,我......”因为不知道能不能和老父亲和解,所以苏月琴还没有跟女儿女婿透露过自己的身世。此刻被突然撞破,她顿时有些惶惶不安, “蓁蓁呢,她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 “她还有点事,要等下才能过来。”孟淮安将心里的疑问强行摁了下去,“妈,有什么事咱们回家再说吧,不急在这一时。” “好。”见女婿如此体恤,苏月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一半。她将目光投向了苏建华,“建华,好久不见,我爸呢?” 苏建华脸上有惊讶,眼底却没有意外,“姐,这些年你叫我们找得好苦啊......” “这些话以后再说吧,现在我只想先见见我爸。”苏月琴一口打断他,视线透过玻璃窗往一楼客厅扫视了一番,却并未看到苏毅山的影子。 苏建华这才回过神来,匆忙道:“好,姐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大伯去。” 他风一般急匆匆朝屋子里跑去,路过陆嘉兰时看都没看她一眼。 陆嘉兰脸色发白,嘴唇几次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疑心自己做了一场梦,要不然怎么会这么荒唐呢?! 早知道苏月琴是苏家大首长的女儿,她当初何苦要千里迢迢跑回来认亲? 别说陆敬源资质有限,这辈子估计也就那样,可以一眼望到头了。 就算他像孟淮安这样能力卓绝天资出众,要想升到苏毅山这个位置,也得好运加成再熬上过十几二十年。 放着大首长的孙女儿不做,她却偏偏要回来做个副s长的女儿,还是个不受宠的、被嫌弃的! 陆嘉兰肠子都悔青了! 但短暂的后悔之后,她心里又忍不住滋生出千般埋怨和愤恨。 都是苏月琴这个贱人,如果她一早就告诉她她的身世,她肯定乖乖做她的好女儿,何至于闹到现在这种水火不容的地步! 他们一开始就没有真心待她,要不然也不会对她瞒下这么大的秘密。 陆嘉兰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浮出点可怜之色,“妈,你怎么......” “陆嘉兰,你年纪轻轻就如此健忘吗?你自己刚刚说过什么,你难道这么快忘了吗?”不等她说完,苏月琴就紧皱了眉头, “既然你不认我这个妈,我也没你这个女儿。现在才上赶着来攀关系,你不觉得晚了点儿吗?” 苏月琴把陆嘉兰刚刚说过的话全部还给了她。 陆嘉兰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无地自容,她悄悄捏紧了拳头,正想找个机会悄悄溜走,苏建华就从屋子里匆匆跑了出来。 “姐......”苏建华不安地搓了搓手,尴尬地笑了笑,“大伯他......” 苏月琴眉头微挑,“怎么,他不肯见我?” 第214章 你想当我弟媳? 苏建华低头避开苏月琴滚烫的视线。 “姐,伯父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要不你等他气消了再来?” 苏月脸色苍白,目光微凉,“他生气......” 她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讥笑道:“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陆云峰伸手搂住了她微颤的肩头,看向她的目光里藏着深深的担忧,“媳妇儿,要不咱们先回去?” “我不。”苏月琴突然倔强地抬起下巴,背也绷得笔直,“建华,麻烦你去转告他,如果他今天不见我,那我和他的父女情分缘尽于此,这辈子也不用再见了!” 她似乎想通了什么,眼底的落寞刹那间已经变成了愤怒与决绝。 在场的人都见识过她年轻时说一不二的性子,闻言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师妹,首长他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你何苦与他硬碰硬呢?” “要不你先缓一缓,等我们上去劝劝他再说?” “父女俩哪有隔夜仇,这些年首长他虽然从来不提,可我们都知道他一直记挂着你!” 众人一边七嘴八舌地安抚苏月琴,一边就有人打算上楼去劝解苏毅山。 苏建华眸光一闪,抢在那人面前说道:“劳烦各位先帮我劝劝我姐,我再上楼跟我伯父沟通沟通。” 他步履匆忙地朝楼上走,路过陆嘉兰时将她撞得一个趔趄。 他像是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一般,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嘉兰妹子,对不住。本来想好好请你吃顿饭的,谁知......要不,今天你就先回去吧?” 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苏月琴,声音几不可闻,“我之前不知道你和我堂妹是那种关系,现在你们都凑到一块儿了,我怕......” 怕什么他没说出口,但陆嘉兰从他那双温和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他怕她会被苏月琴欺负、刁难! 他怕她留在这里会觉得尴尬! 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喜欢,也没有表达过他对她的爱慕之情,但这一刻,陆嘉兰却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在意。 陆嘉兰原本已经打退堂鼓了,此刻又因为他的话生出几分斗志。 就算苏月琴是苏毅山的亲生女儿又怎样? 只要苏毅山不认她,她就依然是那个穷酸寒碜的乡巴佬! 来之前她已经打听过了,苏毅山的长子苏建东前些年因病死在了海外,膝下留下一儿一女。 他死后妻子因为受不了异国他乡的思乡之苦,带着女儿回到了华国。后来又被苏毅山认了回来,安排进了文工团做舞蹈演员。 而苏建东的儿子深受祖母和父亲的影响,对祖父埋怨颇深。如今扎根海外,短时间不可能回来。 也就是说,苏毅山膝下无子,只要苏月琴回归无望,身为亲侄子的苏建华将是他百年后的摔盆人和继承者。 陆嘉兰轻蔑地看着苏月琴,心底突然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胜负欲。 喜不喜欢的又有什么打紧,只要她成了苏建华的妻子,从此以后她就是苏家的女主人。 一想到可以将陆蓁母女踩在脚下,陆嘉兰浑身就止不住的战栗! “苏大哥你别担心,不过是几句闲言碎语而已,我受得住的。吃不吃饭的不打紧,我就是想着万一待会儿出了什么事,我留下来你也好有个帮衬。” 苏建华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叹息道:“真是个傻姑娘......” 他不再多劝,只侧身挡住众人的视线,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臂。 虽然只是一触即分,但陆嘉兰却因为这个近乎暧昧的姿势心脏狂跳了起来。 目送着苏建华消失不见的背影,陆嘉兰像是打了鸡血般,一扫方才的颓然。 “苏姨,今天是苏首长的生日,你要是真孝顺他的话就先回去吧,别留下来给他添堵了!” 18年的母女情分,陆嘉兰对苏月琴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她这个养母看似温和,但骨子里却还留着千金大小姐的傲气。 这顶大帽子压下来,她就不信她这么要面子的人还有脸赖在这里? 果然,苏月琴唇角的笑意因为这句话迅速沉郁了下去。 她用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看着陆嘉兰,脸上像打翻了调色盘,顷刻间已经变了数变。 陆嘉兰正暗自得意,苏月琴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蔑地冷笑道:“我是走是留都是我的家事,你有什么资格来干涉我?” 陆嘉兰突然恨极了“名不正言不顺”这几个字。 她被噎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悻悻道:“苏姨你误会了,我没有干涉你的意思。不过为人子女的,为父母着想不是天经地义吗?” “我听说苏首长难得过次生日,你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坏了他和大伙儿的心情呢?” “就你这种忘恩负义的混蛋玩意儿,也配和我谈为人子女?”苏月琴朝她轻啐了一口,半点也不给她留情面, “你也不用拿孝道来压我,打量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呢?怎么,做我这个穷光蛋的养女没什么油水,你打算做我堂弟媳了?” 陆嘉兰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那点子小心思竟被苏月琴一眼就看穿了。 她顿时有些心慌意乱! 毕竟苏建华现在是自由身,她可不是。 而且她和苏建华之间如今充其量只是有点暧昧的情愫而已,还远远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所以这些东西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只能在心里慢慢盘算慢慢计较。 如果被戳穿了,以苏建华正直的性格和苏家正派的作风,哪怕他再喜欢他,也会忍痛和她划清界限的。 陆嘉兰心里恨到了极点,一时间眼睛都红了,“我没有!苏姨,你不能因为讨厌我就血口喷人污我清白!” “大伙儿都听到了吧,她说她没有兴趣做我弟媳。”苏月琴一反方才的咄咄逼人,狡黠地笑了笑, “今天大伙儿都在,帮我们做个见证。倘若她日后真的说到做到,我一定向她道歉!倘若她言而无信......” 苏月琴笑吟吟地停住了话语,抬眸朝楼上看了一眼。 苏建华正好从屋内出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错而过,对视了片刻后才缓缓分开。 “堂姐,我和嘉兰妹子清清白白,不是你的想那种关系,你就别为难她了!” 苏月琴不接他的话茬,见他身后无人,她低头掩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失望,近乎自嘲地笑了笑,“怎么,我爸他还是不肯见我吗?” “伯父他还是不肯消气!”苏建华轻轻叹了口气,“堂妹,要不你先进来坐坐。等会儿开席了,老爷子总会下来的。” 这话透着毫不掩饰的为难,又像是为了维护苏月琴的面子无奈的妥协,隐隐地还藏着几分施舍的意味。 苏月琴像是刹那间就被抽光了精气神,脸色难看得吓人。 就在这时,人群外突然传来了陆蓁清晰有力的声音,“妈,既然苏首长不肯见,咱们就回去吧!” 第215章 被秀恩爱的狗男女拉踩了 看着分开人群朝自己走来的陆蓁,苏月琴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脑子里最后的那根弦“啪”地一下断成了两截,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踉跄着倒进了陆云峰的怀中。 “蓁蓁,对不起......”苏月琴嘴唇翕动,用力地闭了闭眼,“妈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听到这话,陆嘉兰心里突然得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原来苏月琴不只瞒着她,就连陆蓁这个亲生女儿也被她蒙在鼓里。 看来不是她做人失败,而是苏月琴太过自私的缘故! 陆嘉兰一边想一边故意用同情的目光看了一眼陆蓁, “苏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是你养女,咱们没有血缘关系,你瞒着我也就就算了。蓁蓁是你亲生女儿,你怎么也对她如此防备呢?” “难不成在你心里,蓁蓁就是那种趋炎附势、贪慕虚荣、攀附权贵的阴险小人?” 苏月琴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脸色又白了几分,“蓁蓁,妈真没这个意思,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陆嘉兰,许久不见,你就不能有点长进吗?”陆蓁凌厉的目光带着透骨的寒意扫向陆嘉兰,“老是用挑拨离间这一招,你不腻我还腻了呢!”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陆嘉兰不甘心地嘀咕道,“她明明就有这样的身世来历,却故意装成个穷光蛋来试探你,还不是担心你是个嫌贫爱富的人。” “你当人人都跟你一般心理阴暗呢?”陆蓁上前握住苏月琴冰凉的手,温声安抚道,“妈,你不用解释,也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都懂。” 陆蓁掏出手帕,轻轻擦了擦苏月琴鬓角汗湿的发。 “我知道你不想拖累我更怕我被人瞧不起,你也怕别人说咱们一家子趋炎附势攀附高枝。可是妈,咱们堂堂正正做人不偷不抢靠自己双手吃饭,别人说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说到这里,陆蓁突然停顿了一下,抬眸看向离自己咫尺之遥的男人, “只要淮安不嫌弃,其他人怎么想我其实并不是那么在意。我相信淮安也不是计较这些的人,要不然他当初也不会放着陆家正牌千金不要,娶我这个冒牌货了!” 孟淮安目光温柔地看向自己的小妻子,“妈,蓁蓁说的对。我看重的是蓁蓁这个人,至于她是什么身份来历,是穷光蛋还是首长的外孙女儿,统统不重要!” 两个人眼底都藏着坚定的信任和浓得化不开的柔情蜜意,仿佛自成结界,再也容不下第三个人。 陆嘉兰:“......” 妈的,这对狗男女秀恩爱就秀恩爱吧,为什么还非要拉踩她一下呢? “妈,你要对你女儿有信心,就算没有任何助力,单靠我自己,我也可以让你们过上好日子。”陆蓁伸手扶住苏月琴的胳膊,目光温柔又坚定,“咱们回去好不好?” 苏月琴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好,咱们回去。” 陆蓁搀扶着母亲朝前走去,路过孟淮安时,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飞快地捏了捏他的手指。 她明明一个字都没多说,但孟淮安却很快就明白了她那一眼的意思—— 她不强迫他跟他们一起离开,而是把选择权交给了他。 毕竟他今天的身份不只是苏月琴的女婿陆蓁的丈夫,还是苏毅山的下属。 她不想让他为难,所以让他随心而动,不要勉强自己。 孟淮安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大步跟了上去。 “师妹......”身后众人不约而同叫住了苏月琴,“老首长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他不过是想让你服个软而已,你为什么还是那么犟呢?” “做错事的人不是我,我为什么要服软道歉呢?”苏月琴没什么情绪地扯了扯唇角, “大家不必劝我,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这些年,不用苏毅山女儿的身份,我也过得很好。有个爱我的丈夫,孝顺的女儿女婿,我已经很知足了。其他的,我不会再强求了!” 见她态度坚决,众人叹息着让开了路。 身后,陆嘉兰得意地笑了笑。 苏建华垂下眼睫,藏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就在这时,二楼上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嗓音,“你给我站住!我苏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苏月琴脚步一滞,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二楼的窗帘被拉开,露出苏毅山那张威严又神色难辨的脸。 苏月琴与自己的父亲隔空对视了片刻,才轻笑一声,“不知苏首长还有什么吩咐?” 苏毅山被这声苏首长噎得脸色难看,刀子般的目光落在了苏月琴和陆云峰的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苏月琴漠然地收回视线,“走吧。” 一直没说话的苏建华此刻却有些脸色难看,他大步上前,拦住了一家四口的去路, “姐,要不你再等等吧?伯父既然开了口,那就是心里还是惦记着你的。今天是他的生日,你就这么走了,你让他的脸往哪里搁?” 陆蓁目光微闪,视线带着几分审视落在了苏建华身上。 以她妈此刻一点即着的状态和她那便宜外祖父的性子,这话看似是在劝和,可分明却更像是在拱火! 这个苏建华,有点意思。 果然,苏月琴一听就炸毛了,“他既然不认我这个女儿,那我留下来岂不是让他更没有面子?我走了,兴许更顺了他老人家的心意。” 说着,苏月琴侧身绕开苏建华,大步朝前走去。 就在这时,身后有脚步声匆匆而来,苏毅山面色铁青,因为跑得急,额角还沁出了一层薄汗, “苏月琴,你少倒打一钉耙!当初是你为了个臭男人非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的,现在竟然有脸跑来冤枉我?” “苏首长,您这话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吧。”苏月琴像因为这句话激起了沉寂已久的怒意,瞬间红了眼眶, “当初是你将云峰赶出部队在先,又为了保住您的面子,派人追杀我们在后。现在再来说这番话,是嫌我们当初命大,没能死得透透的吗?” 第216章 死无对证 苏毅山的怒火像是石化了一般,定格在了脸上。 他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向苏月琴的目光有一刹那的震惊。 “你说什么,当初不是陆云峰自己离开部队的吗?还有追杀又是怎么回事?苏月琴,虎毒还不食子呢,在你心里你老子就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吗?” “不是您还有谁?”苏月琴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脸上神色有一刹那的动摇。 但想起当初的九死一生,她又很快摇了摇头,把心软抛诸脑后。 “把云峰赶出部队的命令是梁又峰亲自下的,追杀我们的人虽然乔装打扮没有露脸,但我与梁又峰相处数年,他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他来!” 梁又峰是苏毅山曾经的贴身副将,对他忠心耿耿,也是苏毅山最信任和最看重的人。 当初苏毅山一心想让梁又峰入赘苏家做他的乘龙快婿,梁又峰也有此意思。 只可惜苏月琴一直觉得他性子沉闷孤僻,对他不来电,只把他当成自家哥哥看待。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对她痛下杀手! 若不是她命大,又得陆云峰舍身相护,只怕她现在坟头的草都有三尺高了。 可就算侥幸逃过一死,却因此落下了病根儿。 这些年她身体一直不太好,陆云峰挣的钱有一半都给她买了药。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20年来她从未动过回家的念头。 不是她狠心,为了个男人连父母都不顾了,而是当初那场追杀真的将她吓怕了! 她害陆云峰丢了前程,不能让他连小命也跟着一起丢了。 午夜梦回时,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年少时父亲一直很宠她,比大哥还宠。为什么她只是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就惹得他下了如此狠手? 但证据确凿,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这次回京,若不是为了宝贝女儿不忍受那些闲言碎语,她只怕依然鼓不起勇气迈出这一步。 一来是为母则刚,二来也是想借此机会解开自己多年以来耿耿于怀的心结。 她心里惦念着那点子骨肉亲情,想要给彼此一个冰释前嫌的机会,听苏毅山亲口向她解释一句。 却万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父亲依旧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一言堂脾性。 苏月琴有些后悔自己来走这一趟,她红着眼眶看向苏毅山,声音里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苏首长,请问这世上除了您,还有谁能指挥得了梁又峰?” 苏毅山向来刚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唇角微颤,连续深呼吸了几口气才用干哑的嗓音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所以这些年你一直不肯回来见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苏月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您该知道的,我从来不撒谎。更不可能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撒下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是真是假,你可以去问问你那位心腹爱将。” 说话间,她已经四下张望起来,“怎么,他今天没有来吗?” 在场人的脸色不约而同地变得古怪起来。 就连苏毅山也面色一白,瞬间沉默了下来。 陆蓁在这种落针可闻的死寂中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建华,却见他神色似乎有些不自在,眼中却没有丝毫慌乱。 她正觉得奇怪,忽然听到有人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师妹,梁又峰同志已经在19年前的一场战役中牺牲了。” 陆蓁心下了然。 死无对证。 难怪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苏毅山会是这种如丧考妣的表情呢! 当年的事,哪怕他是冤枉的,如今也找不到任何证人,百口莫辩。 “你说什么?”苏月的身体琴猛地颤抖了一下,眼神空洞地落在那人身上,喃喃道,“你说他已经死了?” 陆蓁皱了皱眉头,“他真的是死在战场上的吗?” 苏毅山自重创中回过神来,目光犀利地看向她,“你想表达什么?” “苏首长难道不觉得这件事有些凑巧吗?” 苏毅山积威甚重,身上自带一种无形的气势,尤其是他此刻散发的低气压,迫得周围的人几乎抬不起头来,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但陆蓁却并不怕他,而是迎着他的目光问道, “若那命令不是您下的,那梁又峰就是自作主张。他头年追杀我爸妈,第二年就牺牲了。虽说战火无情,可这也未免太巧了一点儿吧!” “放肆!”苏毅山面色铁青,冷呵道,“梁又峰同志歼敌无数,在战场上被敌人打成了筛子!这样一个战功赫赫的英雄,岂是你个黄毛丫头能够污蔑的?” 众人被这声雷霆之怒吓得打了个哆嗦,就连孟淮安也下意识地站到了自家媳妇儿面前,替她挡住了苏毅山那像是要杀人的目光。 但陆蓁脸上却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我只是合理推测而已,苏首长急什么?照您的意思,梁又峰是无辜的,那您是怀疑我妈在说谎咯?” 苏毅山脸上的表情再次凝固。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月琴,半晌才不情不愿地说道:“我没这么说,月琴这丫头虽然倔,但却从小敢作敢当,我相信她不会无缘无故撒这种谎。” “这不就结了吗?既然你们都相信对方,那何不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陆蓁耸了耸肩膀,脸上带出点无辜的模样,目光却不着痕迹地落到了苏建华身上, “事出必有因,我相信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亦或者......是有人在中间作妖!至于这作妖的人是谁,若非同时深得苏首长和梁又峰的信任,是绝不可能轻易挑动风云的!” 苏建华依旧眼睫微垂,情绪藏得很深,但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却下意识地蜷缩成拳。 陆蓁勾了勾唇角,“而且,梁又峰同志是个战斗英雄不假。但要在这其中做点什么猫腻,也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片刻的停顿后,陆蓁的视线突然变得犀利了起来, “譬如,让他打一场他不该打的仗;亦或者在他上战场前利用他的愧疚和自责扰乱他的心神,让他精神恍惚不在状态。这样的他,想不死都不行!” 第217章 妻管严是你们家的祖传吗? 苏建华一直无懈可击的神情似乎有山崩地裂的趋势。 他呼吸有刹那的急促,但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大伯,我觉得侄女儿说的对,要不你找人查查当年的事情吧?” 陆蓁脸上浮出一抹冷笑,心却陡然沉了下去。 都过去将近20年的事情,罪魁祸首只怕早就毁尸灭迹了,哪是说查就能查到的? 而且她虽然没有证据,但却对这个苏建华疑心深重。 不是她先入为主,而是事反常则为妖! 从他替只有一面之缘的陆嘉兰打压她开始,再到他将陆嘉兰带到苏毅山的寿辰,这种种迹象都不合常理,透着些说不出的诡异。 诚然,陆嘉兰是年轻貌美。 可苏建华是什么身份,想要找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为什么宁愿惹上一身腥臭,也要在明知她是个有夫之妇的情况下招惹她呢? 他这样的人,在这种日子带陆嘉兰来参加苏家的家宴,就当真想不到别人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吗? 可他依然这么做了,这是不是说明他有非陆嘉兰不可的理由? 如果不是他对陆嘉兰用情颇深,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理由了—— 他之所以带陆嘉兰过来,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苏月琴和陆云峰已经返回京市,也知道他们和陆嘉兰的种种恩怨情仇。 他想利用陆嘉兰阻止苏月琴的回归,亦或者他还在谋算别的什么她猜不到的东西? 总之,他对陆嘉兰一见钟情是假,处心积虑地接近利用是真。 可怜陆嘉兰还以为自己魅力无边,以为她把苏建华迷得神魂颠倒,正做着苏夫人的美梦,妄想攀上苏家这棵高枝! 殊不知她只是苏建华手中的一颗棋子,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钞票的那种。 陆蓁用同情的目光看了一眼陆嘉兰,唇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弧度。 但那笑容转瞬即逝,又很快消失在她沉沉的眸色里。 既然苏建华敢这么坦然地让苏毅山去调查,是不是说明他有恃无恐,知道哪怕苏毅山出手,也查不到什么东西? 陆蓁正在走神,苏毅山已经对人吩咐道:“永安,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见这烫手山芋扔到自己身上,周永安顿时一脸蛋疼模样。但军令如山,他只能行了个军礼,“放心吧首长,我会查出真相的。” 苏毅山“嗯”了一声,转身欲走,未行两步又发现身后的人全都没动。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微皱了眉头,一副想示好又拉不下脸面的矛盾表情。 最后他轻咳一声,目光越过面无表情的苏月琴,伸手指了指她身后的孟淮安。 “孟淮安你给我进来,我跟你说说上次那个行动的进展情况。” 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他给出的台阶了。但孟淮安脚步未动,只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身旁的小妻子。 “我是老虎会吃了你吗?”老头儿顿时吹胡子瞪眼,不满地嘀咕道,“你一个全军最年轻的团长,能有点出息吗?怎么还成了个妻管严了?” 孟淮安朝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首长,我认为妻管严是种美德,没什么好丢人的!” 老头儿“啧”了一声,一脸嫌弃又牙疼的模样,阴阳怪气地说道:“也是,这丫头牙尖嘴利的,一般人都不是她对手,你就更不够瞧了!” 陆蓁:“......” 这老头儿真够记仇的! 牙尖嘴利的陆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笑了笑,“多谢首长夸奖。” “不是夸你的意思。”苏毅山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又不自在地补了一句,“不过我苏毅山的外孙女,牙尖嘴利点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众人一听顿时喜形于色,知道他这是把人认下了的意思。 但苏月琴依旧低垂了眼睫没什么反应,唯有抓住丈夫手臂的那双手因为用力过猛,已经掐进了陆云峰的肉里。 陆云峰用空出的那只手将她揽入了怀中,轻轻摩挲着她的背部,无声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见自己抛出的橄榄枝没人接,苏毅山的神色顿时有些绷不住了。 他哼哼唧唧依旧不看苏月琴,而是冲陆云峰抬了抬下巴,用冷酷无情的语气说道:“你小子,还不赶紧给我滚进来,咱俩的账还没算呢!” 多年老上司加老岳父,他在陆云峰心里积威甚重。 陆云峰下意识地回了个“是,首长。”,目光依然看向了自家妻子。 苏毅山一脸便秘的模样,不满道:“妻管严是你们家祖传的吗?” 这话把在场众人都逗笑了,一直紧绷的气氛不知不觉就松懈了下来。 陆蓁扯了扯苏月琴的衣袖,“妈......” 苏月琴轻轻闭了闭眼,近乎喟叹般地说道:“进去吧。” 苏毅山一直绷得笔直的背脊瞬间放松了下来,老头儿迈着轻松惬意的步子朝屋内走去,路过陆嘉兰时他脚步突然停顿了一下。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但那锋芒毕露的一眼扫过来时,苏建华依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苏建华脸色难看,陆嘉兰脸色更难看。 她闹不懂事情的走向为什么会一波三折? 明明方才都快决裂了,为什么眨眼间又和好了? 苏月琴就那么没脸没皮吗?骨气都拿来喂狗了吗? 血脉关系难道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她茫然四顾,却发现大家都不约而同将她当成了空气。这种无声的无视,比打她骂她还来得让人更为窒息和焦虑! 苏建华低头藏住了眼底的厌恶,轻声道:“嘉兰妹子,抱歉!但今天这种情况......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 他伯父已经在警告他了,他不能再继续一意孤行了。 陆嘉兰面色一白,“苏大哥......” 苏建华假装没有看到她哀求的目光,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 倒是陆蓁特意落后几步,用近乎怜悯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陆嘉兰,你不是向来很聪明的吗?怎么这次被人当猴耍了?” 陆嘉兰想要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陆蓁并没有为她答疑解惑的兴趣,也耸耸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陆嘉兰在原地愣愣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浑浑噩噩地回了家。 她才刚刚进门,许母一个耳光已经气势汹汹地扇在了她脸上,“你个狐狸精,你怎么还敢回来,你还嫌害得我们许家不够吗?” 第218章 去跟你老情人求求情 陆嘉兰飞到天边的神魂终于被这一巴掌给扇了回来。 短暂的错愕后,她上前扯住许母的头发照着她的肚子上就是狠狠一拳。 “你个老疯婆子,你吃错药了吧,竟然敢打我?” 都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可她陆嘉兰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能欺负的! 她在外面受了气,回来还要挨打,那这日子还有什么奔头,不过也罢。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败家娘们儿!” 许母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见陆嘉兰还敢还手,顿时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儿。 两人互扯头发扭打在一块儿,很快就从地上滚到了地下。 等许敬民推门而入将她们分开时,两人已经衣衫凌乱,头发披散跟个疯婆子一般,脸上还带着红红的指痕,一个赛一个狼狈。 “这个时候不想着齐心协力解决问题,还只会内讧打架,你们是不是生怕别人没看够咱们家的笑话?” 因为回来时跑得急,许敬民身上浸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渍,就连眼镜上也染上了雾气。 他摘下眼镜,随便扯了一处衣角擦了擦镜片,向来斯文的脸上竟带出几分罕见的凌厉。 两个女人都被他短暂地震慑住了,陆嘉兰这才一头雾水地问道:“解决什么问题?” 许敬民以为她在装傻,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你不知道吗,蛤蟆镜已经降到9块钱一副了。” 陆嘉兰还没平稳的心跳陡然一沉,她用颤抖的手扶住了桌脚,忍着浑身的疼痛艰难地站了起来。 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到水缸边,拿葫芦瓢舀了一瓢冷水,咕噜咕噜灌进了肚子里。 冰凉的水顺着喉管下滑,像是终于压下了心头那抹无迹可寻的燥热。 陆嘉兰强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别急,就算9块钱一副咱们也有得赚,不过赚多赚少的问题而已。这样,打现在开始你们都向厂子里请几天假,咱们兵分四路分别兜售,务必尽快把这批货出手再说。” 陆嘉兰打得一手好算盘,但事情却并不如她所愿。 他们家像是中了邪一样,无论走到哪里总会遇到跟他们打擂台的同行。 许母沉不住气,主动开始了价格战,率先把蛤蟆镜降到了8块5一副。 谁知她降别人也跟着降,而且比她降得更多。 等散场的人一出来,那人就扯开喉咙喊道:“8块了8块了,清仓大甩卖了,蛤蟆镜8块一副了。” 眼见着大家朝那人蜂拥而去,许母只好跟着一起降价。但她嗓门儿不如对方洪亮,又失去了先机,所以抢到的只是一少部分客人。 下一场许母就学精了,人才冒了个头,她就扯起嗓门开始喊。谁知对方像是被她惹火了一般,直接把价格降到了7块。 一会儿功夫就少了两块钱利润,许母心都在滴血。 等人都走光了,她就拿出泼妇骂街的架势和对方理论,说对方坏了江湖规矩。 但对方压根儿就不给她任何眼神,任凭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不肯妥协。 耍泼人家当你是空气,打又打不过,价格战也拼不赢。 许母只好自认晦气,把热闹的电影院让给了对方,灰溜溜地走了。 但无论她走到哪里,总是有人阴魂不散地跟着她。 人不是同样的人,手法却如出一辙。 一来二去,许母就算再傻也知道自己被人给针对了。 她自认做人做事圆滑,不可能得罪人。盘算来盘算去,也只可能是家里那败家媳妇儿惹的祸! 许母憋着一肚子的火,一直挨到晚上才拖着又累又饿的身躯回了家。 谁知一碰头,才知道有这种遭遇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一家四口全都被不知来历的人莫名其妙地打压。 许敬民因为是男人,上去和人理论时还挨了一顿揍,眼镜儿摔碎了不说,至今鼻梁骨还又青又肿。 “陆嘉兰你个小贱人,老娘说你是个扫把星,你还不肯认账!” 许母心疼儿子也心疼钱,看到一脸阴郁的陆嘉兰就气不打一处来。 早上勉强压下去的无名火又“腾”地一下冒了出来,她一把扯住陆嘉兰的衣领,恶狠狠地朝她脸上啐了一口。 “你老实交代,你到底在外面得罪了哪路神仙,人家要这样不计成本地打压咱们?你个败家娘们儿,咱们家自打娶了你,就没有一天安宁的!” 一想到当初,许母肠子都悔青了,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让你进门!你瞧瞧人家陆蓁,混得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而你呢,就是东施效颦、不自量力!” 听到陆蓁的名字,许敬民也是眸光一闪,破碎的镜片下有藏不住的懊恼、后悔与遗憾。 “当初不是你们家上赶着要娶我的吗,现在才来后悔,会不会晚了点?” 陆嘉兰也心知肚明,多半是因为自己才连累了许家,所以起先许母骂她她也只是默默地听着,没打算还口。 但一听到许母将陆蓁捧到天上,把自己踩成了烂泥,她脑子里就冒出上午在军区大院的事情,一股邪火就像浇了油似的,烧得她心肝脾肺肾都在狂暴叫嚣。 “与其埋怨我拖累了你们,不如好好反省一下你们当初为什么要嫌贫爱富、趋炎附势?当初是你们和我妈一起合伙陷害陆蓁不要她这个儿媳妇的,你猜你们现在上赶着去当舔狗,她还会不会原谅你们?” 这话瞬间堵得许母说不出话来,许敬民也像霜打的茄子,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 “事到如今,咱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与其在这儿抱怨,不如齐心协力想办法度过这道难关再说。” 陆嘉兰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敬民,“敬民哥,要不你去求求你的老情人,兴许她会看在你们昔日的情分上,对你网开一面也说不定呢?” 许敬民眉棱骨微微一动,“你凭什么说这件事是蓁蓁做的?” “啧啧,还蓁蓁呢,叫得可真是亲热!许敬民,你老实说你对她还余情未了吧?”陆嘉兰酸溜溜地损了许敬民两句,才阴沉着脸说道, “别说我没得罪过别人,就算得罪了,也没人像她这样财大气粗,敢这样不计成本地打压我!所以除了她,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扔下这句话,陆嘉兰转身出了屋子。 她本想去找雷金山探探口风,谁知出门才走了没几步,就被一道黑影强行拽入了旁边的小巷子。 周思成抬手掐住陆嘉兰的脖子,阴沉沉的眼底全是怒火,“陆嘉兰,你敢耍我!” 第219章 当着你男人的面偷情,刺激吗? 一看到周思成,陆嘉兰顿时慌了心神。 昨天在火车站遇到苏建华,她就把给周思成找房子的事抛到了脑后,直接回军区大院找她爸赞助份子钱了。 今天到苏家攀高枝不成,又遇到这一烂摊子的事,她更是把给周思成接火车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一想到陆敬源还在等她的好消息,陆嘉兰就是一阵心烦意乱。 妈的,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什么破事都赶一块儿去了! 陆嘉兰一边在心里暗自咒骂,一边反应极快地抱住了周思成的腰, “周大哥,你怎么这么快啊!火车不是晚上9点半才到吗?我还正说去火车站接你呢!” “是么?”周思成的眉棱骨不易觉察地动了动,咬着腮帮子冷笑道,“你既然这么诚心,想必已经帮我找到合适的房子了?” “还没有!”陆嘉兰不敢跟他撒谎,只好半真半假地说道,“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房子特别紧俏。我跑了好多地方,连个单间都找不到。” 周思成脸色阴沉地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陆嘉兰摸不透他的心思,心里顿时有些慌乱,“你要不信,我把钱拿给你,明天你自己去试试看。” 周思成吐了一口烟在她脸上,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他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 “我这么爱你,哪敢骗你啊!”陆嘉兰心知今天不出血是不行了,连忙掏出二百块钱塞给他,“周大哥,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这钱你省着点儿花。” 周思成带着讥笑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他抬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像是只蛰伏在暗夜里的凶兽,看她的目光凶狠又血腥。 “不是说马上就要发大财,给我医治断腿吗?怎么,你想反悔?” “我没有!”陆嘉兰从他阴冷的脸上看到了掩饰不住的杀意,心知他确实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连忙辩解道, “周大哥,我想和你好一辈子!我是真的想医好你的腿,只是我这次确实遇到了困难。” 陆嘉兰把这两天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眼珠子一转,又计上心来, “我真是恨死陆蓁这个小贱人了,她害你断了腿,现在又阻止我为你医治断腿。此仇不报,我咽不下这口恶气!” “陆嘉兰,你打量谁是傻子呢?”周思成嗤笑一声,“想让我对付陆蓁你就直说,犯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 陆嘉兰被拆穿了也不觉得尴尬,而是戳了戳他的胸膛笑嘻嘻地说道:“咱们俩是两口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跟我计较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做什么?周大哥,你心里难道就不恨吗?” “谁他妈跟你是两口子?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把我当枪使,打量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呢?” 周思成垂着眼看了她半晌,眼底那股子阴冷劲儿又出来了。他抬手拍了拍陆嘉兰的脸,恶狠狠地说道, “陆嘉兰我警告你,别在我面前耍那些小聪明!你当我不知道陆蓁的来历吗?她婆家把她当眼珠子似的宠着,我今儿敢动她,明天就得去蹲大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是不是寻思着我进去了,你就解脱了?好跟你那中看不中用的男人双宿双飞?就他那样的,满足得了你吗?我进去了,你不会饥渴难耐啊?” 周思成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了碾,“我告诉你陆嘉兰,少做那些春秋大梦了!你要么把我断腿治好,要么就等着我缠你一辈子吧!” 见他发了火,陆嘉兰不敢再多话,只好挽着他的手赔笑道:“好了周大哥,我只说要报仇,又没说什么时候报。怎么就惹你发这么大的火了?别生气了好不好,先陪我去个地方,等我办完事我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周思成冷哼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谁知两人刚出巷子,迎面就看到许敬民从大门口走了出来。 陆嘉兰心跳陡然漏了一拍,连忙往周思成身后躲。 周思成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嗤笑道:“那就是你男人吧?怎么,怕他发现你正和野男人偷情呢?” “不是怕,而是现在还不是和他闹翻的时候。” 陆嘉兰扯着他的手就要往巷子里走,但周思成脚下就像生了根,纹丝不动。 眼见着许敬民越来越近,陆嘉兰顿时急了,“周大哥,现在闹翻了,咱们从许家就捞不到一毛钱好处了!” 周思成垂着眼看她,眼底一瞬间似乎涌动了许多情绪,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见着许敬民离两人只剩下十来米的距离,周思成突然扣住陆嘉兰的后脑勺,将她抵在一棵大树上狠狠吻了下去。 陆嘉兰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了自己的胸腔,她闭上眼,不敢再看,只下意识地蜷缩了身子藏进周思成的怀里。 片刻后,许敬民脚步声一顿,仿佛是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轻啐了一口,“呸,伤风败俗!” 陆嘉兰从这种紧张刺激的气氛中感受到了一种隐秘的欢愉,感觉自己的腿都软了下来。 正当她以为许敬民会冲过来时,那脚步声又再度响起,渐行渐远。 陆嘉兰松了一口气,周思成这才放开她,揉着她的唇似笑非笑道:“当着你男人的面偷情,刺激吗?” 陆嘉兰有些情动,但心里却还惦记着正事。和他打情骂俏了两句,就拉着他急匆匆地朝雷金山的大杂院赶。 可没想到却扑了个空,在大杂院守到10点半,都没见到雷金山的影子。 “别等了!”地上已经落了一地的烟头,周思成把空了的烟盒揉成了团,冷笑道, “你没看出来吗,人家这是躲着你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是被人联手做局了。” “我知道。”陆嘉兰脸色一黑,阴冷的眼底全是算计,“不过不怕,我还有办法!” 第220章 是我攀了你嫂子的高枝儿 目送着陆嘉兰和周思成走远了,雷金山才从暗处走了出来,给陆蓁拨了个电话过去。 “蓁蓁,不出你所料,陆嘉兰果然找过来了。不过她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身边还跟了个男的,看着很面生。” 客厅里,孟青山还在为自家找了个来头那么大的儿媳妇感到震惊。 两小只也打趣自家大哥眼光好,竟然不声不响捡了个大宝贝回来,顺便还攀了一回高枝儿。 唯有当事人孟淮安安之若素地替自家媳妇儿削着苹果,低垂的眉眼带着浅淡的笑意,里面是藏不住的得意。 “别瞎说,我是冲着攀高枝去的吗?我那是冲着你嫂子这个人去的!” 孟淮安瞪了一眼自家弟妹,一面将切好的苹果塞进陆蓁嘴里,一面一本正经地说道,“就算没有外家这个身份做加成,那也是我攀了你嫂子的高枝儿。” 陆蓁嘴里被塞了苹果,说话顿时含混不清起来,“雷子哥,你给我形容一下那男的长什么样?” 雷金山:“天太黑我也没能看得很仔细,不到1米8,是个斯文俊俏的小白脸,不过却是个瘸子。这陆嘉兰也不知道是什么品味,竟然找个残废当小情人,你说她到底图他什么?” 陆蓁一听就知道那人是周思成,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腿瘸了? 而且以周思成的性子,这次回京不是应该找陆嘉兰算账的吗?为什么这两人又走到一块儿去了? 到底是陆嘉兰魅力太大,还是这周思成是个傻的,都腿瘸了还对她死心塌地? 陆蓁直觉这里面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可一时半会儿又摸不到头脑。 想起上辈子并没有这回事,她总觉得事情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大约是她那个前对象吧。”陆蓁将心里没来由的不安压了下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坐在餐桌前聊天的家人们,压低声音道, “雷子哥,这男的是个定时炸弹,你最近找两个伶俐的帮我把他盯紧了!还有你那群帮我卖蛤蟆镜的兄弟,事成之后你记得帮我请他们到东来顺吃顿好的。” 孟淮安听力敏锐,又一直关注着小妻子,闻言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陆蓁对他摇了摇头,做了个“没事”的口型。 “要不给他找点麻烦,把他的下落透露给派出所?”雷金山也听过这人,知道一些他和陆嘉兰的事情, “虽然他是苦主,但当时他无缘无故偷偷溜走,派出所那边总是要查一下他的。就算不能把他送进去,好歹也能给他找点事情做啊。” “算了。他既然能和陆嘉兰走到一块儿,就表明这两人已经和解了。”闻言,陆蓁不假思索地否定了他的提议, “这么做只能给他找些麻烦,不痛不痒的,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不说,还容易打草惊蛇。” “成,那我听你的。对了蓁蓁,今天为了压价,咱们兄弟们拼得有点狠。也不知道为啥,这两天蛤蟆镜还特别好出,这一来二去的,咱们手头的蛤蟆镜只剩下1000副了。” 雷金山道,“我估摸着继续这么下去,要不了明天咱们手头就该没存货了。到时候咱们拿什么和陆嘉兰打擂台啊?” “这事儿不怪你们。”陆蓁略一想想就知道其中的原因, “以前蛤蟆镜饱和,那是基于价格昂贵的原因。舍得拿出半个月工资来买一副蛤蟆镜的人肯定不多,但降到7块钱一副,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随着蛤蟆镜的价格大跳水,必然会刺激新的消费群体。 所以之前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又低估了《追捕》的影响力。 “雷子哥,单靠咱们手头的2000副蛤蟆镜,恐怕是摁不死陆嘉兰了。” “那咱们该怎么办?我手头的存货都出完了。”雷金山叹了口气,“要不你让陆叔叔再跑一趟鹏城?” “恐怕来不及了!这一来一去的至少得6天时间。有这6天时间,足够陆嘉兰把蛤蟆镜脱手了。”陆蓁敲了敲茶几,沉吟了片刻,道, “这样,明天你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把蛤蟆镜的价格打压到5块。等许家跟着降到5块之后,你就找人去排队,把他们手上的蛤蟆镜全部给我买过来。” “你确定?”雷金山一头雾水,不明白陆蓁为什么放着鹏城3块钱一副的蛤蟆镜不要,偏要买陆嘉兰手里5块钱一副的, “蓁蓁,你不是打算让她亏得血本无归吗?这么做,岂不是帮她销了货,减轻了她的损失?” 毕竟五块钱一副的话,再算上路上吃的喝的住的,陆嘉兰一副蛤蟆镜顶多亏损了一块多钱,远远不能将她重创。 “本来也摁不死她!”陆蓁不好说自己原本的目标就是将许家那批古董弄到手,而让陆嘉兰亏本只是顺带为之。 毕竟,那批古董才是重头戏。 没了它们,许家要想重现上辈子的辉煌,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你想啊,没了咱们的打压,这蛤蟆镜的价格又该涨上去了。到时候陆嘉兰就不是亏本,而是小赚了。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把蛤蟆镜亏本卖给咱们。” 就算一副只亏一块多钱,那也是小四千呢,足够让陆嘉兰把之前的利润吐出大半了。 最重要的是,经此一役,许母不可能再信任陆嘉兰。 她不能再从许家获得助力,从此以后只能靠手里头的三瓜两枣单打独斗。 这对陆嘉兰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重创! “我明白了。”雷金山这才恍然大悟,“成,我听你的。” 他刚想挂电话,又听陆蓁继续说道,“雷子哥,等这两天过了,帮我继续找人盯着许母和许敬民。” “为啥?” 陆蓁:“因为他们手上还有些我感兴趣的东西。” 上次从鬼市回来之后,陆蓁才发现许母留了个心眼,并未将全部古董卖掉,而是留了两件压箱子的宝贝。 前世这两件宝贝后来流落到了香江,又被香江古董商人卖到了海外,每件成交价都超过了9位数。 这,才是许家最值钱的东西! “蓁蓁,外面有人找你。”陆蓁刚刚挂断电话,就见孟淮安走了过来,一副不太爽的表情。 陆蓁已经很久没看到他这样了,闻言挑了挑眉,“谁?” “许敬民。”孟淮安依旧脸色臭臭的,“你见吗?” 第221章 你是个惦记自己妹妹的伪君子 见他就差没把“吃醋”两个字刻在脸上了,陆蓁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你想我见吗?” 孟淮安眼睛一亮,“我不让你见你就不见吗?” “那当然。”陆蓁刮了刮他的鼻尖,打趣道,“我男人都吃醋了我还敢见他,我还想不想好了?” 孟淮安“啧”了一声,被她给逗笑了,“我还犯不上吃他的醋,就是不爽他没脸没皮,大半夜地跑来找你。” “真的不醋?”陆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脸“你猜我信不信”的模样。 “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点。”孟淮安伸手搂住她的腰,小声嘟囔道,“我就是嫉妒他上.....子走了狗屎运,明明是咱们俩先遇到的,凭什么让他抢了先啊?” 他这话说得含糊,陆蓁却知道他是在为他们上辈子的错失而遗憾。 “过去的事我都忘了,我这个人向来喜欢朝前看。以前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陆蓁与他十指紧扣,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淮安,做人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咱们还有一辈子的路要一起走呢,你说是不是?” “一辈子”这三个字瞬间取悦了孟淮安。 他转身用自己高大的背影挡住了众人的视线,飞快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媳妇儿说的都是对的!” 陆蓁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不醋了?” “不醋了,你去见吧。” 陆蓁:“不见了,他来找我无非就是为了蛤蟆镜那点事,你去把他给打发了吧。” “遵命,媳妇儿。”孟淮安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转身就出了小洋房。 陆蓁过去和长辈们聊了几句,就准备上楼复习去了。 苏月琴把她拉到一旁,“蓁蓁,你外公那个人强势惯了,他要是敢干涉你和淮安的事,你记得告诉妈,妈给你做主。人生一世短短几十年,咱们怎么开心怎么来,别听他的!” “放心吧妈,你女儿随你,不会让别人摆布我的人生的。” 陆蓁知道她是因为当年的事情留下了阴影,闻言轻轻抱了抱她,“对了妈,过两天抽空我再带你和爸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苏月琴:“不用,刚回来那几天你不是带我检查过了吗?你挣的也是辛苦钱,咱们省着点花。” “上次只是粗略检查,这次咱们检查仔细点儿。” 陆蓁也是今天才知道苏月琴身子骨不好是当年坠崖留下的隐患,她心里一直对她上辈子的早死耿耿于怀,知道了原因,自然要对症下药。 前世她妈一死她爸就失踪了,当初她虽然猜测她爸是为她妈殉情了,但骨子里她又不太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至死不渝的爱情。 可在听过她爸妈的故事之后,她毫不怀疑她爸真的能做出这种恋爱脑的事情。 “妈,钱是身外之物,没了还可以再挣。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和爸能够一直陪在我身边,别让我做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此刻的陆蓁就像只被人抛弃的小猫崽子,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看得苏月琴的心都化了。 想起自己缺席的那18年时光,苏月琴哪里还撑得住她这样的撒娇,闻言连忙将她抱进怀里,“别怕,爸妈会一直陪着你。” 陆蓁又和她说了几句体己话,这才上楼回了卧室。 她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拿起语文书刚看了没几页,就听到孟淮安从屋外走了进来。 陆蓁没回头,只随口问道:“走了?” 孟淮安“嗯”了一声,从后面弯腰抱住她,低头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我媳妇儿真香!” 陆蓁被他青涩的胡渣弄得痒痒的,连声音都软了几分,“别闹,我复习呢。” “我也想复习......”孟淮安抢过她手上的语文书扔到桌子上,抱起她大步朝床边走去。 他声音微哑,漆黑的眼底藏着汹涌又直白的情潮。还没等陆蓁回过神来,已经被他摁到在床上使劲亲了下来。 今晚的孟淮安好像格外的凶,陆蓁被他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几回,连嗓子都哑了,他却依旧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其实第二回陆蓁就察觉了他的反常,哪怕是在情欲攀上最高峰时,他眼底也藏着明显的不安。 那强烈的占有欲来势汹汹,让陆蓁想要忽视也不可能。 一开始她还任由他胡作非为,但奈何这男人体力非人,让她只能节节败退,连连告饶。 “老公,我真的不行了......”她将手指插入他浓密的黑发里,用微喘的声音跟他讨饶。 结果不仅没让他放过她,这男人还在听到“老公”两个字后又来了劲儿,伸手就去摸床头柜上的小盒子。 结果下一秒他的唇角就垮了下来,小声嘟囔道:“用完了。媳妇儿......” “想都不要想。”陆蓁将他未尽的话给堵了回去,紧接着又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他的喉结,“孟淮安,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孟淮安像只鸵鸟般将脑袋埋进她的怀里,半晌才闷闷地说道:“怕你离开我!” 陆蓁被他给气笑了,咬了一口他的下巴,恨恨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市侩功利的人吗?” “可是你太优秀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闷的人,除了部队上的那点事,他什么都不会。 而他媳妇儿什么都能做好,现在又有了这样的身世加成...... “别胡思乱想。”陆蓁叹息着亲了亲他的眼睛,“除非你不要我了,不然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孟淮安觉得这话就像天方夜谭,他媳妇儿这么好,哪怕丢了全世界,他也不舍得丢了她! “你瞧瞧,我想不想要你?”他抓着她的手向下滑,“媳妇儿,再来一次好不好?我去买......” “孟淮安你还有完没完了?”陆蓁想一脚将他踹下床去,“再闹我,你就一个月不准碰我!” 。 这边春意盎然,玉雕厂那边却犹如寒霜过境。 陆嘉兰冷冷地看着陆振远,“二哥,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要这样联合陆蓁来坑我?” “陆嘉兰,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当初是你哭着喊着求着逼着让我帮你引荐的。”陆振远掏出保证书在她面前扬了扬,“怎么,现在亏本了你又来怪我?” 陆嘉兰扯过保证书想撕碎,却被陆振远给避开了。 “别再来烦我。”陆振远转身就走,“你亏本是你贪心造成的,我帮不了你。” 陆嘉兰恨恨地盯着他的背影,咬牙道:“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告诉大家你是个虚有其表的伪君子,惦记着自己的妹妹!” 第222章 你该找个对象了 一道闪电划过暗夜长空,照在陆振远的脸上,幽幽蓝光将他苍白的脸色映衬得像鬼魅一般。 陆振远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捏紧了拳头,脸上却带出点儿不屑一顾的神色。 “嘴长在你身上,想泼脏水随便你。不过你觉得拿这个威胁我我就会怕你吗?”陆振远嗤笑一声,语气淡然地说道, “你也不用脑子想想,我在大院是什么名声,你在大院又是什么名声?你说这些话,会有人信吗?再说了,你嫌咱家丢脸丢得还不够吗?你信不信这话传出去,第一个收拾你的就是陆敬源!” 陆嘉兰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不肯放过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但陆振远仿佛一尊无懈可击的白玉雕像,竟然看不出半点心虚和破绽。 半晌,陆嘉兰终于放弃了这个想法,冷笑道:“装得还挺像的,不过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虚张声势。打量谁不知道你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似的!” 狂风吹动树叶哗啦啦作响,像是山雨欲来的征兆。 陆振远的视线越过陆嘉兰的肩头,落在婆娑树影下一个半遮半掩、鬼鬼祟祟的男人身上。 片刻后,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冷淡道:“随你怎么想,反正我问心无愧。以后没事就别来厂子里找我了,我不会再见你的。” 陆振远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仿佛真的没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陆嘉兰气急败坏,“陆振远,你给我站住!” 陆振远的脚步丝毫也没有停顿,大步流星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直到转了个弯,再也看不到陆嘉兰的身影,他才像被卸了力道似的用手撑住了道路旁的一棵大树,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天空中电闪雷鸣,照在陆振远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 他用力地深呼吸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指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试图用剧烈的疼痛强迫自己从无边的恐惧中镇定下来。 片刻后,陆振远漠然地直起身子,大步朝陆嘉兰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跑得很急,很快就看到陆嘉兰和一个瘸腿男人手挽着手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处。 陆振远远远地缀在两人身后,直到看着陆嘉兰和对方进了一家招待所,又看到二楼的灯突然亮起,两道影子很快纠缠在一起,他才在骤然落下的豆大雨点中疾步离开。 半小时后,淋成落汤鸡一般的陆振远敲开了雷金山的房门。 雷金山顶着一头鸡窝头将他让进门,惊愕道:“振远,下这么大雨,你怎么来了?” “有酒吗?”陆振远没答话,只找了张竹编的藤椅将自己窝了进去,“雷子,陪我喝酒。” “有,你等着。”见他脸色难看,雷金山没再继续多问。回屋拿了干净的衣服和毛巾扔给他,“你先把衣服换了,我去给咱弄点下酒菜。” 雷秋霞从她的房间里探出头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冲着陆振远抿嘴笑了笑,“哥,我去给你和振远哥弄下酒菜吧?” “你睡你的,别跟着裹乱。”雷金山瞪了她一眼,雷秋霞撇了撇嘴,还想撒娇,雷金山的脸却沉了下来。 见雷金山没有跟她开玩笑的意思,雷秋霞才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缩回了脑袋,“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嘿,这死妮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雷金山找补地嘀咕了一句,这才转身进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他便端着一盘油炸花生米和一盘酱炒鸡蛋走了出来,“这个点家里什么下酒菜都没有,你将就一下。” 陆振远没吭声,拧开酒瓶盖给自己和雷金山各倒了一杯,仰头就一饮而尽。 连干三杯之后,雷金山终于拦住了他,“振远,你这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吗?你平时不是不好这口的吗?” 陆振远依旧没答话,而是跟他碰了个杯,低垂的眉眼带着说不出的郁色,在电闪雷鸣中显得死气沉沉。 雷金山看了他一眼,叹息道:“是为蓁蓁的事吗?” 陆振远喉结迅速滚动了几下,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刚刚陆嘉兰来找我了。” 他这话说得含糊不清,但雷金山跟他多年兄弟,对他的心思多少还是能够猜到一些。 他略想一想就猜到了其中的来龙去脉,他压低了声音,惊讶道:“她拿蓁蓁威胁你?不是,你......不是一向藏得很好吗,怎么被她看出心思的?” “你他妈再胡说八道,咱俩就别做兄弟了!”陆振远皱了皱眉头,“砰”地一下将酒杯搁在了桌子上, “谣言可以杀人,这话传出去,你让蓁蓁怎么做人?就算她不在意,可......” 可他又怎么敢把自己这些龌龊的心思摆在她面前? 他小心翼翼不敢泄露半点,是因为自己心里想的那些都见不得光,更因为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 他没有别的非分之想,只盼着能以兄长的名义守在她身边,看着她一天好过一天,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其他的,他真的半点都没贪图过。 “行行行,是我说错话了,我自罚三杯。”雷金山知道陆蓁是他的逆鳞,连忙赔罪道,“不过振远,陆嘉兰那人心术有点不正,我怕她真的说到做到。” “不怕,我有对付她的办法了。”陆振远把今天跟踪时发现的事情跟他简单说了一下, “雷子,这瘸子可能是陆嘉兰那前对象,你替我给蓁蓁提个醒,把他的落脚点告诉她,别让她着了他的道儿。” 雷金山“啧”了一声,“你既然这么担心她,怎么不自己去说?振远,我知道......但你他妈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是时候找个对象了。” “陆嘉兰盯着我呢,我现在去不太合适。”陆振远沉默了片刻,才将杯中酒给干了,“我没想过找对象。我这样的人,何苦去祸害别人呢?” “你他妈的......难道就准备这么耗一辈子吗?你口口声声顾着她的名声,可你不结婚人家才会多想!”雷金山被他给气笑了,讥讽道, “陆振远你给我清醒点儿,你既然心里没鬼,为什么不敢见她?你只是她哥而已,你到底在怕什么?” 第223章 陆嘉兰和许家决裂 陆嘉兰昨晚被周思成连着折腾了两回,出了一身汗。回家时又淋了雨,早起脑袋就昏昏沉沉的,一摸果然是发了烧。 她匆匆吃完早饭,带病出了门,摊子刚摆下10分钟,就有人在她对面支了个摊。 没两个回合,对方就把蛤蟆镜的价格压到了5块,大有和她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亏本卖那是绝不可能的。陆嘉兰索性收了摊儿,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家。 家里没人,陆嘉兰也顾不得那么多,蒙着被子倒头就睡。 中途她听到屋内有响动,想起身看看但眼皮上却像压了一座沉沉的大山,根本睁不开眼。 等她一觉睡醒时,窗外已经黑透了。 听到屋外有交谈声,陆嘉兰挣扎着起了床。 片刻后,一道尖锐嘶哑又绝望的咆哮声穿破屋顶划破了长夜。 “你们疯了吗,谁让你们5块钱一副就把蛤蟆镜卖了的?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做的亏本买卖?” 陆嘉兰在屋子里到处翻找,可之前放蛤蟆镜的箱子已经空空如也,就连她带回来的那300副也不见了踪影。 “不卖等着当柴烧吗?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看不清局势吗?”许母对她的崩溃无动于衷,一面拿手指沾了唾沫开始数钱,一面冷笑着嘲讽道, “陆嘉兰,你把人得罪狠了,对方明显是不把你整垮誓不罢休!咱们这家底儿,拿什么去和别人拼?这时候少亏就是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懂不懂?” “她不可能这么一直打压下去的,你们没发现这几天蛤蟆镜特别好卖吗?只要再坚持几天,咱们就可以熬过这一关。不说赚多少,但至少保本儿没问题!” 陆嘉兰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你们这样沉不住气,反而是中了对方的圈套!将近3000副蛤蟆镜啊,一天就卖光了,你们觉得可能吗?” 许母想起今天哄抢的情形,面色微微一变,随后又嘴硬道:“有什么不可能的,有好几个人一次性就买了20几副,说是给家里亲戚带的。” “蠢货!现在都是靠工资吃饭,有多少人能一次性买这么多的?这分明是陆蓁那小贱人设的套,找人把咱们的货都买了。” 陆嘉兰气得眼冒金星,差点儿一口气缓不过来,她连忙用手撑住了旁边的桌子,愤怒又不甘地说道, “你们就算没长脑子,卖之前也好歹问问我啊。就因为你们一时糊涂,白白亏了将近4000块钱!” “陆嘉兰,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儿。谁准你这样和我妈说话的?”许敬民皱了皱眉头,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这话你昨晚怎么不和我们说?事情都过了你再来放马后炮,还有什么意义?” 想起自己昨晚和周思成的那点荒唐事,陆嘉兰本就苍白的脸上瞬间又少了几分血色。 她心虚地避开许敬民的目光,“昨晚我不是去想办法了吗,我回来时你们都睡了,我哪有机会跟你们说?” “谁知道你是出去想办法还是出去鬼混了?”许母本来还有几分心虚,听到儿子给自己撑腰,顿时有了底气, “你自己没有金刚钻还非要揽瓷器活,现在亏了钱又怪到我们头上。陆嘉兰,我看这日子你是不想过了是吧?” “怎么,想让你儿子休了我重新找个好的啊?”陆嘉兰讥笑着看向许敬民, “昨晚你不是去亲自去求陆蓁了吗,她给你许了什么好处,让你们一家子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踹了我?” 许敬民惊愕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里便多了几分审视,“你怎么知道我昨晚去找了蓁蓁的?” 陆嘉兰自知失言,闻言外强中干地嗤笑一声,“就你那点小心思瞒得住谁啊?成啊,想离婚娶你的心上人可以,但你得给我补偿。” 许母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她却当了真。 “陆嘉兰,你该不会是在外面找了野男人吧?才结婚多久你就想离婚,你不要脸咱们老许家还要脸呢!” “不是你让你儿子休了我吗,怎么还倒打一钉耙呢?” 陆嘉兰对这一家子蠢货已经烦到了极点,半点也不想再和他们虚与委蛇。 就许敬民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白手起家的料! 想起如今混得风生水起的陆蓁,她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上辈子让许家发达的根本不是许敬民,而是陆蓁? 这个念头让陆嘉兰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想要离婚的念头越发强烈起来。 “来,咱们把账算清楚。东西是你们自己亏本儿卖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这4000块钱我不认!” “你想得美!要不是你非拉着我们做买卖,我们怎么可能蹚这趟浑水?”许母顿时暴跳如雷,随手抓过一只帆布口袋就慌忙把钱往里扫, “陆嘉兰我跟你讲,亏的钱算你的,我一分都不会认。不仅如此,你还得赔偿我古董钱。要不是因为你,那些古董现在还好好地躺在地窖里,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涨价儿?” 见她一分钱都不打算给自己留,陆嘉兰顿时黑了脸,“怎么,你这是要把我的钱也全部吞了?” “你既然嫁进我许家,就是我许家的人。我们许家没一个藏私房钱的,你自然也不例外!” 陆嘉兰从未见过如此贪得无厌又不要脸的人,一时间目瞪口呆。 她当初怎么会瞎了眼,非要抢了陆蓁的这桩婚事? 如果不是为了许敬民,她也不会和陆蓁交恶,也闹不到如今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 如果不是她吃了猪油蒙了心,如今她应该是被孟家捧在手心里的儿媳妇,哪里用得着受这种窝囊气?! “你也是这么想的?”陆嘉兰藏起眼底的恨意,抬眸看向许敬民, “许敬民,那是我卖工作的钱,是我自己辛苦赚来的血汗钱,和你们家一分钱都没有关系。你们家这么做,就不怕出了门被人指着鼻子骂吗?” 许敬民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妈......” 许母压根儿不理他,“你找他没用,这个家我说了算!” “好,很好。”陆嘉兰冷笑着看了她一眼,抬腿就走,“我倒要看看,你们家有没有本事吞掉我的血汗钱!” 第224章 陆嘉兰离婚了 见她看都不看桌子上的钱,许母反而不安起来。 “你给我站住,你要干嘛去?” 陆嘉兰:“当然是去找人给我主持公道。” “你少拿你爸来压我!”许母有些慌乱,“这件事本来就是你没理,我没收你的钱,也是怕你继续胡来。” “我那工作、手表和自行车可都是我娘家给我的陪嫁。就算走遍天下,也没有婆婆吞了媳妇儿嫁妆的道理。”陆嘉兰嗤笑一声,道, “你要不怕闹臭了名声你宝贝女儿嫁不出去,你就尽管试试!放心,我不拿我爸压你,我就去妇联去居委会告状。这四九城早就不是你许家只手遮天的时候了,我就不信没人给我撑腰!” 许敬民的妹妹一听就慌了,“妈,我嫂子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我这刚处了个对象......” 若这事传出去,谁家愿意跟他们家打交道啊? 有这么会算计的亲家,是个人都知道绕道走好吗! 陆嘉兰看了一眼许敬民,似笑非笑道:“如果你单位领导知道这件事,你猜他们会怎么看你呢?” 许母:“你敢!” “兔子逼急了还知道咬人呢,把我逼急了,我也没什么不敢做的。”陆嘉兰眼中藏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哦,对了妈,你说这件事如果闹出去了,人家会不会猜测咱们家那些本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许母:“陆嘉兰你疯了吗,你也是许家人,毁了许家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陆嘉兰耸了耸肩,“但谁让我不痛快了,我就会让她不痛快!” 许母一直知道自家这个儿媳妇是个不省油的灯,但直到此刻她才深刻地领会到她的手段。 那段艰难的岁月一直就是许母心里的阴影,每每想起来就毛骨悚然。 她不敢拿这件事去赌,但让她就这么放过陆嘉兰,她又一万个不甘心! “妈,把钱给她。”许敬民脸色难看,“咱们人穷志不穷,不贪图别人的钱。” 许母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陆嘉兰,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你想离婚?” 陆嘉兰表情微僵。 她知道此刻不是提这件事的好时候,但又怕错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 犹豫再三,她还是含含糊糊地说道:“不是你们想赶我走吗,怎么又赖到我头上了?” “是还是不是?”许母看着她闪烁的目光冷笑道,“陆嘉兰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我,错过了今天,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是又怎么样?”陆嘉兰索性将心一横,“你们都这样厌恶我算计我了,我留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意思?” 许敬民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惊愕地抬头看向她,“陆嘉兰,你......” 这个女人,追他的时候对他山盟海誓。 要利用他的时候和他甜言蜜语。 他以为她纵使市侩,纵使自私,纵使对他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深情,但多少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可万万没想到,他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可以说扔就扔,说抛弃就抛弃! 许敬民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耳光,说不清是失望多一些还是羞辱多一些? 看着许敬民震惊又恼怒的模样,陆嘉兰下意识地想笑。 这狗东西,真的以为自己对他一往情深吗? 要不是被那个梦给骗了,她怎么可能看得上他这种没用的废物。 她下意识地想要嘲讽几句,但话到嘴边又被她给咽了回去。 “敬民哥你别怪我,我当初是真的想跟你白头偕老的,可自打嫁进你们家,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陆嘉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挤出几滴泪来,“我到现在依然爱着你,可与其咱们变成一对怨偶,还比如好聚好散!也免得你在我和你妈之间为难......” 这段婚姻不只没带给她一点好处,还毁了她的名声,成了个“二手货”。 既然她不好过,那许家人也别想好过! 即便是离了,她也得给许母上点眼药,为这对母子埋下点隐患。 兴许短时间内没什么用,但天长日久的,谁知道呢?! “你少挑拨我们母子之间的关系,说这么多,还不是暴露了你瞧不起我们敬民的心思。”许母也不是省油的灯,闻言冷笑道, “陆嘉兰,我知道你跟那小白脸还藕断丝连,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着急离婚。不过离婚可以,我有三个条件。” 陆嘉兰:“什么条件?” “第一,亏损的这四千块算你的。第二,你得退回当初我们家送你的彩礼。”许母掰着手指头数道, “第三,你得赔偿我们家敬民的损失费。他一大好青年,因为你受了多少人的嘲笑和白眼,再一离婚,以后更不好找了。你不得给他点补偿吗?” 陆嘉兰都快被她气笑了,“我一黄花大闺女跟了他,我还没问你们家要损失费呢,你好意思跟我提这个?” “呸,就你这种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的破烂货,也好意思装黄花大闺女?”许母一点也不买账,照着她脸上就啐了一口, “反正条件我摆在这里了,离不离的你自己看着办吧。但我跟你说清楚,过了今天,可未必还有这种好事了。到时候你再想离婚,就得看我心情了。” 陆嘉兰被气得青筋直跳,但她又知道像许母这种无耻的人,没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她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但离婚这件事对她来说诱惑实在太大了,她又舍不得错过这个机会。 “看来你这是吃定我了?成吧,说说看,要我赔偿他多少损失费?” 许母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贪婪地笑道:“如今再娶个媳妇儿不便宜,我要你一千不过份吧?” 陆嘉兰没搭腔,就那么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直到许母被她看得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她才慢腾腾地说道, “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你若再耍什么花招,这婚我就不离了!到时候别怪我把你们许家搅得天翻地覆。” “离就离,你当谁稀罕你这个破烂货似的。”许母数了3000块扔到她脸上,“拿着你的臭钱,赶紧给我滚蛋!” 第225章 最毒妇人心 “急什么,你先给我打张离婚补偿的条子再说。” 陆嘉兰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但她又怕许母拿了钱不办事,“等明天扯了离婚证,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自己滚蛋的。” 许母警惕地看着她,“还要写条子?陆嘉兰我警告你,别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样!” “万一你中途变卦,拿了钱又不肯离婚呢?”陆嘉兰道,“毕竟那可是1000块钱呢。” 见她坚持,许母只好找来纸笔,“敬民,你来写。” 许敬民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陆嘉兰,听到这话他像是如梦初醒般,语气涩然地说道:“陆嘉兰,离婚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你爸妈说一声吗?” 开什么玩笑! 说了她还能离得了吗? 看着他一脸纠结痛苦的模样,陆嘉兰顿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许敬民,不会是舍不得离吧? 陆嘉兰心里警铃大作,“不是我不想说,可是敬民哥,我要是说了,你觉得以我爸那性子,他会给你家这1000块的补偿费吗?” 许母一听就急了,抬手就朝许敬民脑袋上拍了一下,“让你写你就赶紧写,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你一大老爷们,离了她还怕找不到媳妇儿吗?” 许敬民用力地闭了闭眼,拿起笔胡乱地在纸条上写了几句,然后将条子扔到桌子上,“现在你们满意了?” 他转身进了房间,隔了一会儿陆嘉兰也走了进来,开始收拾行李。 许敬民背过身去不看她,陆嘉兰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哽咽了起来,“敬民哥,你这是恨上我了吗?” 许敬民身子一僵,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欲言又止。 片刻后,一具柔软的身体贴了上来,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敬民哥,别怨我,你妈对我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想跟你分开,而是这个家已经容不下我了!那1000块钱是我给你的,你问妈拿过来,自己留着防身。” 上辈子的事只是她的猜测,万一哪天许敬民走了狗屎运,又发财了呢? 所以她不能把自己的路给堵死。 一来可以时不时恶心一下许母,给她添添堵。 二来也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三来嘛...... “敬民哥,咱们再最后好一次吧。”陆嘉兰的手从许敬民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的,才不枉费我一番用心良苦。” 许敬民先还绷着脸不给她任何回应,但没过一会儿,他僵硬的身体就在她的揉搓下软了下来。 不知是谁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许敬民终于忍不住,双眼血红地撕开了她的衣服纽扣。 第二天一大早,许母就催着两人去领了离婚证。 等陆嘉兰拿了证回到家时,发现自己的行李已经被许母给扔了出去。 她不敢回家,只好拖着行李去了招待所。 “你说什么,你离婚了?”周思成一脸震惊地看着她,眼底有复杂的神色闪烁。 “周大哥,你开心吗?”陆嘉兰从身后抱住了他,“我不想跟你做野鸳鸯,我想跟你做正儿八经的夫妻。周大哥,人家为你离了婚,你以后可不能对不起人家!” “你他妈少跟我说这些鬼话!”周思成烦躁地闭了闭眼,很想一把将她甩开,“你要真为了我,会把钱白白送给他们家吗?陆嘉兰,你说了给我治腿,钱呢?” “你急什么?”陆嘉兰眼底闪过一抹算计的光芒,“我没钱,可许家有啊。他们敢这么坑我,这口恶气,我怎么咽得下去!” 周思成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 陆嘉兰:“周大哥,我昨晚套过许敬民的话了。他虽不肯明说,但我猜上次他们并没有把古董卖完。1万3加许家的古董,难道还不够治你的腿吗?” “你说得倒是轻巧。”周思成不置可否,“许家把那些宝贝藏得那么严实,想弄出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许敬民他妈说漏了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东西是藏在京郊外一个地窖里的。至于钱嘛......”陆嘉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 “之前我留了个心眼,多配了一把钥匙。等晚上我爸妈下班,我就回家把我离婚的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他们。我爸那脾气,肯定会把许家人找来理论。到时候,就是你的好机会了......” 闻言,周思成先是眼前一亮,而后又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她。 陆嘉兰被那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周大哥这么看着我干嘛,怪渗人的!” “都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话真是半点儿不假。”周思成收回视线,似笑非笑道,“陆嘉兰,以后咱们俩吹了,你该不会也这么对我吧?” “那哪儿能啊!”陆嘉兰目光微闪,“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 “你说什么?陆嘉兰前脚离婚,后脚许家就被人一锅端了?” 陆蓁正在喝姜宁宁送给她的果茶,听到秦婶儿的话,一个没忍住喷了出来,“这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 “你也觉得巧吧?听说锁被砸了,屋子里被翻得乱糟糟的,一共丢了一万多块钱!那许母也不知怎么想的,一开始还不敢报警,只一口咬定是陆嘉兰找人偷的。” 秦婶儿压低声音说道,“可事发时陆家正和许家在为离婚的事扯皮,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陆敬源虽然气恼陆嘉兰私自离婚,却不能任由许家泼这种脏水。许母气不过,一怒之下就报了警。” “乖乖,一万多啊!蓁蓁,秦婶儿也不怕你笑话,我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那许家不愧是从前四九城数一数二的人物,看着败落了,实际上还富得流油。” 能不富裕嘛,祖上的老底儿都快被掏光了。 陆蓁:“秦婶儿,这事派出所那边破案了吗?” “嗐,破什么案啊!许家那院子你知道的,是政府后来退还给他们的,独门独户又黑灯瞎火的,连个头绪都摸不着。”秦婶儿道, “听我儿子说,下手的是个老手,做事干净不留痕迹。我猜,许家这哑巴亏这次是吃定了!为这,许敬民他妈昏倒了三回,现在还在医院输液呢!” 正说着,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陆蓁接起电话,就听到了雷金山焦急的声音,“蓁蓁,你不是让我盯着许母吗?她刚从医院出来就直奔京郊去了,我觉得有点奇怪,所以特意通知你一声。” 第226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上次许母就是连夜去了一趟京郊,然后就带回来一堆古董。 陆蓁略一琢磨就明白许母这是去干嘛了。 大约是家里被盗让她的疑心病犯了,她心里惦记着她剩下的两件宝贝,所以带病也要去亲眼确认一下。 陆蓁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秦婶儿。 秦婶儿是个知情识趣的人,见状连忙站起身来笑道:“蓁蓁,我孙子吵着要吃红烧肉,我还得去买菜。你先忙,咱们空了再聊。” 陆蓁连忙站起身来,把一袋子罐头塞到她手里,“婶儿,上次我爸从鹏城带回来一些海鲜罐头,您拿回去尝尝鲜。” 等人走了,她才拿起电话继续说道:“雷子哥,你派人跟过去了吗?” “放心,跟着呢!”雷金山道,“不过盯着这只肥羊的不只咱们,还有陆嘉兰那姘头。” “这两人胆子可真肥!偷了许家那么多钱都不跑路,居然还敢顶风作案。”陆蓁愣了愣才冷笑道,“他们难道就不怕撑死吗?” 雷金山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是说许家的事是陆嘉兰干的?” 许家丢了巨款的事如今早就传遍了京市,还上了昨天的各大报刊头条。 雷金山听说这件事时还在暗暗咋舌,却万万没想到嫌疑犯竟是自己的熟人。 陆蓁:“虽然我没证据,但估摸着八九不离十了。” “他们这是跟你盯上同一批东西了?”雷金山略一想想就明白了,“要不咱们干脆让他们先出手,再来黑吃黑算了?” “暂时不用。能用钱买到的东西,就没必要铤而走险去触碰法律底线。”陆蓁道,“雷子哥,如果周思成得手了,许家这边你就不用盯了。” 雷金山迟疑道:“可万一对方拿到东西不出手,而是带着东西远走高飞了呢?”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我觉得几率不大。”陆蓁神色冷凝地笑了笑,“若真是那样,我也不介意黑吃黑一把。反正那两样东西,是我一定要拿到手的。” 雷金山:“蓁蓁,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他不会远走高飞?” 陆蓁:“你忘了那周思成这几天去得最多的是什么地方了吗?” “他这几天总往医院跑,不过这有什么问题吗?”雷金山不明所以,“跟他的人说他每次都是提了药袋子出来的,我猜他大概是得了什么慢性病吧?” “他每次拿的都是感冒片、红药水这种最便宜的药,去的却是京市最权威最厉害的医院,而且每次还老往骨科晃悠。” 陆蓁一针见血地说道,“所以我猜他看病是假,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他的那条瘸腿。京市是华国目前医疗水平最高的地方,所以他想要治腿,就暂时不会离开京市。” 。 招待所。 陆嘉兰躺在周思成怀中,搂住他精壮的腰,神色餍足地说道:“周大哥,既然已经打听到东西的下落了,那你是不是也找个时间该动手了?” “不急,那地方我考察过了,不仅地势复杂,周围好几家人都养了恶狗,凶得很!”周思成半眯了眼睛,朝半空吐出徐徐的烟圈, “如今我腿瘸了行事本就不方便,万一再出个什么岔子,想全身而退就难了。所以我打算先把腿治好了,再去把你说的东西拿出来。” “我就怕夜长梦多!”陆嘉兰搁在他胸膛的手微微一僵,随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不知道,为着前两天的事,派出所找我去问了几次话。要不是我心理素质过硬,早就被他们给诈出来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周思成如今对她总是冷冷淡淡、若即若离的。 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做着这世上最亲密的事。可哪怕是最情浓的时刻,周思成的眼底都没有温情。 他们在情事上异常合拍,但心里却各有各的算计,各有各的防备。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她只是周思成发泄欲望的工具而已。 可明明以前周思成对她还是有几分情意的...... “我以为你巴不得我早点治好这条断腿,方便我好好gan你!”周思成垂眼看她,似笑非笑道,“怎么,看来你不乐意啊?” “那哪能啊,我巴不得你早点好呢!”陆嘉兰在他微凉的目光中乱了心跳,连忙笑道,“成,我听你的,明天我们就去联系医院。不过周大哥,你把那钱放在哪里了?万一你要住院......” “钱我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放心吧,丢不了!”周思成眸光微闪,随后掐着她的后颈脖和她接了一个吻, “等我治好腿了,咱们就去南方好好闯荡一番。那边机会多,凭咱们俩的才智,总会闯出一番名堂的。你放心,你既然跟了我,我就不会让你吃苦受罪的。” 陆嘉兰被他吻得缺了氧,身体也瘫软在了他的怀里,“好,不过走之前我还得先办一件事,出了我心里这口恶气再说。” “那陆蓁是什么来头,你怎么现在还看不明白呢?每次都上赶着拿鸡蛋碰石头,你讨着好了吗?”见她眼里藏着狠毒与算计,周思成皱了皱眉头,耐着性子说道, “我警告你啊陆嘉兰,你要是想平平安安地和我远走高飞,现在就别打什么歪主意。是和我赚大钱重要还是出那口鸟气重要,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放心吧,我不会对她下手的。” 尽管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但陆嘉兰却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她虽然恨死了陆蓁那个小贱货,但也知道这个时候去招惹她不是明智之举。 不过不招惹陆蓁,不代表她会咽下这口恶气! “我已经想出一个办法,既可以不和陆蓁硬碰硬,又能出了心头的这口恶气。” 见她执意如此,周思成神色不虞地掐灭了烟头,“就凭你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别他妈是什么馊主意吧?我警告你啊陆嘉兰,你要是敢坏了我的好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陆嘉兰抬起头来亲了他一口,“放心吧不会的,我只是想给我二哥介绍个对象而已。” 一个可以要了陆振远小命的对象。 第227章 选我还是选他? 4月底,孟淮安终于在第三次出任务之前,如愿以偿地在装修好的新房里请了客。 姜宁宁带了帮厨过来,说是想让大家替她和孟远舟五一新开张的饭店试试菜。跟着她一块儿来的,还有些京市不常见的水果和蔬菜。 鸡鸭鱼鹅都是陆蓁从农家买的,再加上她从津市带回来的海鲜,竟勉勉强强凑齐了两桌山珍海味。 从陆嘉兰那儿接手过来的1900副蛤蟆镜,被陆蓁以12块一副的价格卖掉了。 津市的市场没有经过人为干预,原本价格还可以卖得更高点儿,但因为孟淮安5.1过后就要出任务,陆蓁想多陪陪他,于是就没有计较那三瓜两枣的。 不过就算这样,也白赚了一万多。若是被陆嘉兰知道了,估计得气个半死不可! 但陆蓁也知道,这估计是自己最后一次利用蛤蟆镜赚钱了。 不是蛤蟆镜的生意不能继续做,但随着市场的日趋饱和,风险也将会越来越大。 投机取巧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利润吃了一大截就已经够了,她犯不着为了最后一点鱼尾行情把自己给套进去。 这次全国上下掀起的《追捕》风潮,让她的资产顺利突破了10万,对她来说已经远超预期了。 接下来,陆蓁准备把心思放在高考的复习上。 至于服装店,她已经全部交给她爸妈去做了。 苏月琴和陆云峰这对夫妻档配合默契,除了进货时还需要陆蓁给出一点建议,其余的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至于风衣定制那边,可能因为有技术门槛的缘故,所以生命周期比蛤蟆镜长了许多。 就算到了蛤蟆镜烂大街的今天,风衣订单依旧源源不断。 除了个人的零散定制之外,姜宁宁还专程向她订购了一批均码风衣。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如今风衣的流水线作业已经十分成熟了。 因为干得多拿得多,所以不管是季家父子还是她那两个便宜徒弟,亦或者是那几个军嫂,个个都动力十足,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用。 随着第二批文胸的发货,第一批文胸的零售情况已经反馈回来了。 据姜宁宁的零售商们说,这玩意儿的价格虽然不便宜,但很多人在试过它挺拔的效果之后,宁愿少买一件衣服,也要咬牙买上一套文胸。 陆蓁原本打算走高端市场,但那些大厂收入稳定的女职工们,也不知不觉成了她的潜在客户。 陆蓁与姜宁宁一合计,打算以后同时推出中高端两款产品。 建厂似乎迫在眉睫,奈何上面“不准雇工”的政策一直没有松动的意思。 陆蓁只能安慰自己,好事多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别急。”孟远舟叼着烟头慢悠悠地说道,“听我大伯的意思,南方那边已经向上面反馈过这件事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政策就会有变动的。” 陆蓁和姜宁宁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问道:“当真?” “瞧你俩这架势,恐怕是早就打算摩拳擦掌,大干一场了吧?”孟远舟侧身对叶恒笑道,“你瞧瞧,咱们一群大男人,还不如两个小丫头片子来得有魄力!” 叶恒淡淡地瞟了一眼陆蓁,笑而不语。 闻言,曹宝山不甘示弱地说道:“等着,要不了多久我和恒哥的公司也能开业了。” 孟远舟拿烟的手顿了顿,冲叶恒挑眉道:“怎么,你这是打算下海了?先给兄弟透个风声,准备干哪一行?” “像我们这种没本事的纨绔子弟,除了沾点自家老子的光,还能干什么啊?” 叶恒俊逸的脸庞被裹在缭绕的烟雾中,有些看不清神色,但他自黑起来却不遗余力, “听我爸说,八里庄那块儿不久就会有大动静,所以我准备开个建筑公司玩玩。怎样远舟,你要不要一起来?” “巧了不是。要不怎么说咱们是一块儿长大的好兄弟呢,竟然想到一块儿去了。”孟远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瞒你说,我也准备开一家建筑公司。” 叶恒其实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论人脉,孟远舟比他强了不只一星半点儿。 曹宝山要靠他老子的关系拿地,孟远舟却不用。既然如此,他何必找两个合伙人来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成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就是了。”叶恒也没放在心上,目光又投向了陆蓁,“陆蓁妹子,你这新房的装修风格我看了,好是好,就是......” 他正琢磨合适的词语,陆蓁已经在旁边了然地笑了笑,“我懂你的意思,你想要那种富丽堂皇的风格对吧?” 叶恒也跟着笑了,“还是蓁蓁妹子懂我,我就一俗人,当然是怎么豪气怎么来。” 陆蓁:“成,回头我画个草图给你瞧瞧。” “那我等你好消息。”叶恒将手搭在了孟淮安的肩膀上,又笑,“淮安,哥和你商量件事儿呗?” 孟淮安将洗好的草莓推到陆蓁面前,淡笑道:“你说。” “你看,弟妹对装修这么在行。我寻思我们建筑公司不就缺个这样的人才吗,所以想拉她入伙儿。就不知道你批不批准?” 孟淮安揉了揉陆蓁的脑袋,语气温柔,“这种事你跟蓁蓁商量就行了,只要她同意,我没有任何意见。” 孟远舟睨了自家弟弟一眼,也指着叶恒半真半假地笑道:“你小子跟我抢生意也就算了,还跟我抢人,忒不厚道了!蓁蓁,怎么办,叶恒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你可要考虑清楚,选我还是选他?” “二位哥哥这不是存心让我为难吗?”陆蓁先是愣了愣,而后不动声色地笑道,“我就会点皮毛功夫,哪值得两位如此抬举的!” 叶恒敛了笑意,认真道:“陆蓁妹子,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孟远舟丝毫不让,“我也是认真的。” 陆蓁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半弯的眉眼弯出一抹狡黠的弧度,“要不我干脆抓阄算了,扔到谁算谁?” 一句话顿时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就在这时,帮厨从屋内走了出来,对姜宁宁耳语了几句。 姜宁宁:“要不你们等吃饱了再继续抢人?蓁蓁,人来齐没有,来齐了就可以开席了。” 陆蓁皱了皱眉头,“都这个点了,我二哥怎么还没来?要不大伙儿再等等,我去给他打个电话催催他。” 一旁,雷金山尴尬地笑了笑,“蓁蓁,不用打了,你二哥可能来不了了。” “为何?”陆蓁挑了挑眉。 雷金山支支吾吾地说道:“振远他今天好像相亲去了。” 第228章 女大不中留 “相亲?”陆蓁脸上有一刹那的迷糊,“应该不会吧,二哥之前说了,就算今天天塌了他也会过来的。” 孟淮安对之前没有给她一个隆重的婚礼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今天这场宴席他准备得特别用心。 一开始陆蓁觉得结婚都两个多月了才来举办婚宴有些奇怪,所以甭管谁问她都说是乔迁宴。 但孟淮安却不乐意了,还特意跟亲朋好友们打了招呼,说今天是他们的婚宴。 虽然没有特意准备婚宴的流程,但今天新房确实贴着大红喜字,两个人也打扮得跟一对新人似的。 二哥知道今天这顿饭对他们的意义,按他的性格,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缺席才对。 所以就算他真的要相亲,也不会选在今天。 “雷子哥,你别是弄混了吧?” 见众人的视线都望了过来,雷金山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真的,听说那姑娘来头还不小,父亲是肉联厂的副厂长,家里条件好着呢!” 陆蓁一听就变了脸色,明明上一秒还笑得跟朵花一样的人,这会儿却像被雷劈了似的,脸色灰败得吓人! “肉联厂......雷子哥,那姑娘是不是姓屠,叫屠二凤?” “好像是吧。”雷金山也就知道个大概,闻言有些奇怪地问道,“蓁蓁,你是打哪儿知道这件事的?难道你二哥跟你说过了?” 不应该啊,要真说过了,陆蓁刚才不会是那副表情。 陆振远也不会让自己帮他打掩护了。 陆蓁没答话,站起身来就神情恍惚地往外走去。 见她有些不对劲,孟淮安快步跟了上去,“蓁蓁,你去哪儿?” 陆蓁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猛然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地抓住了孟淮安的手臂,微颤的手指用力掐进他的肉里。 “淮安,我得去找二哥,我得阻止他!” 屠二凤,就是陆振远上辈子的媳妇儿,也是害他惨死的元凶! 一想起上辈子二哥惨死的样子,陆蓁眼睛都红了,恨不得将这屠二凤和她的奸夫撕成八块。 上辈子,二哥和屠二凤也是通过媒婆介绍认识的。认识的时间也是79年4月的某一天。 前些天到了两人快相识的日子,陆蓁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上一世的悲剧又再次重演。 为此她隔三差五就旁敲侧击,确定这辈子陆振远和那女的没什么瓜葛,又提心吊胆地挨过了4月份,以为这件事终于翻篇了,没想到老天就像在和她开玩笑一般,兜兜转转,又让陆振远遇到了屠二凤! “为什么?”孟淮安剑眉微皱,清冷俊逸的眉眼里藏着不解,“蓁蓁,二哥岁数不小了,他迟早是要结婚的。身为亲人,咱们应该做的是尊重他的决定,而不是左右他的人生。” “我没想过要左右他的人生,也没说不让他结婚!”陆蓁抿着唇,失望地看了他一眼,抓着他的手也下意识地松开了, “他和谁相亲都可以,我都不反对,但这个人唯独不能是屠二凤!” 手臂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那被掐得隐隐生疼的地方还在提醒他刚才陆蓁的情绪有多激动。孟淮安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知道陆蓁的为人,怎么能因为外头那些谣言就质疑她的用心呢? 他媳妇儿看着温温柔柔的,但骨子里却是个清冷的性子,甚至有些凉薄。除非被她划进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否则她从不爱管别人的闲事。 能让她这么激动和在意,这个屠二凤肯定是有问题的。 想起陆蓁拥有上辈子的记忆,孟淮安心里顿时有了些猜测。 “对不起媳妇儿,我刚说错话了。”见她转身要走,孟淮安连忙扣住她的手腕将人往怀里带, “你要是觉得这个屠二凤不是良人,等婚宴结束了,我陪你去找二哥好不好?但是你看,现在一群人等着咱们开席呢,咱们现在扔下他们不管,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 陆蓁眼中的血色因为这几句话逐渐消退了下去。 她将脑袋埋在他的怀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刚一时急火攻心,气糊涂了!” 今天是孟淮安精心给她准备的婚宴,她心里就算再急,也不能这时候扔下他离开。 否则,孟淮安就该沦为别人的笑话了! “别说傻话,咱们是两口子,不需要这么生分。”孟淮安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压低声音说道, “你也别太担心,别说他们未必能看得上对方,即便今天二哥和屠二凤相亲成功了,也不是马上就会结婚。你想要劝说二哥,还有的是机会。” “但愿吧。”陆蓁勉强扯出一抹笑,神色恹恹地说道,“走吧,不说这事儿了,咱们过去招呼他们入座吧。” “急什么,反正老首长和爸妈还没过来,让他们等等也无妨。”孟淮安拉住她不让她走,“走,咱们去那边迎迎老首长去。” 陆蓁知道他这么做是为她方才的失态找借口,免得回去被他们问东问西的。 她一颗惶惶不安的心在他温柔又有力量的目光下逐渐镇定了下来,任由他带着自己往前走了一段路,才开口问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这有什么好问的,看你的反应我也能猜出八九不离十了。”孟淮安失笑道,“这个屠二凤是二哥前世的媳妇儿吧?没猜错的话,上辈子最后两人感情不和闹崩了?” 若只是单纯的感情不和,她甚至不会插手这件事。 都是成年人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这个道理她懂。 可这里面是她至亲之人的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她不能坐视不管。 “嗯。”陆蓁将眼底汹涌起伏的情绪藏了起来,“这个屠二凤上辈子害得二哥很惨!淮安,我必须阻止这件事。” 孟淮安直觉有哪里不对,可还没等他来得及细问,前方就出现了三道人影。 孟淮安连忙牵着陆蓁的手迎了上去,“爸妈,辛苦你们了。今天上午店里没出什么事吧?” 苏月琴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指,“放心,都挺顺利的。” 孟淮安这才朝苏毅山敬了个军礼,“老首长好!” 苏毅山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小子,该喊我什么来着?” 倒不是孟淮安矫情,而是苏毅山在他心里积威甚重,一时没能改过口来。 见状,陆蓁连忙给他找台阶下,“外公,您别老板着个脸啊!瞧您把您孙女婿吓的,他都不敢开口了。” 一句话就把苏毅山给逗笑了,苏毅山指了指她的鼻子,回头对苏月琴说道:“你瞧瞧,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这胳膊肘都往外拐了!” 孟淮安打蛇随棍上,笑道:“外公,合着在您心里我只是个外人啊?” 苏毅山“啧”了一声,也跟着笑了,“说来说去,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陆蓁望他身后看了一眼,“外公,雯雯今天没来吗?” 第229章 媳妇儿,来喝个交杯酒 自打苏月琴认亲之后,苏雯雯那小姑娘就一直在躲着她和孟淮安。 陆蓁知道这是当初那件事闹的。 毕竟成了亲戚,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她原本想找个机会把事情说开了,谁知苏雯雯却总是避而不见。 “别管她,她文工团忙得很,抽不开身。”苏毅山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陆蓁,“这是她托我转交给你的,说是送给姐姐姐夫的新婚礼物。” 陆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孟淮安,见他没什么反应,才伸手接过了盒子,“雯雯真是有心了,外公一定替我和淮安谢谢她。” 苏毅山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蓁蓁,雯雯那丫头从小在国外长大,性子跳脱但没什么坏心眼。如果她以前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这个做姐姐的多担待着点儿!” 陆蓁刚想答话,苏毅山又神情落寞地垂下了眼,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外公当年做错了事......如今就只剩下你们这几个亲人了,外公一个都不想失去!” 这是苏毅山第一次承认自己的错误。 陆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月琴,见她眼中含着泪,神情激动地握住了陆云峰的手。 她心下了然,笑道:“外公,都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你放心,我不会和雯雯一般计较的。” 苏毅山脸上这才露出点欣慰的笑,但那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陆蓁已经话锋一转,冷冷道:“但当年害我爸妈的元凶,我是不会放过的!” 苏毅山笑容一滞,随后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臭丫头,你不用敲打我。这是我亲女儿,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手软的!” 陆蓁看了他一眼,“如果对方也是你亲人呢?” 苏毅山沉默了片刻才道:“做错事了就该受到惩罚,就算是我亲人也不例外。不过,我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陆蓁讥诮地扯了扯唇角,“都过去20年了,想找到证据谈何容易?”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过就有痕迹。”苏毅山似乎不愿在这件事上多言,只道,“放心吧,无论如何我也会查出当初的真相。” “那我就谢谢外公了。”陆蓁见好就收,迅速转移了话题,“对了妈,新房估计还得晾几个月才能入住,等过了这个夏天,你们再搬过来吧?” 苏毅山一听就不乐意了,老头儿瞪了一眼陆蓁,嘟囔道:“哪有丈母娘住女婿家的道理?你妈姓苏,就住我那里,哪也不去!” 父女俩相认的第三天,苏毅山迫不及待地将女儿女婿接回了家。 苏毅山已经很久没享受过儿女承欢膝下的乐趣了,如今才得了趣,哪肯放人离开。 孟淮安也不乐意,“外公,女婿也是儿子。您这么说,我可要伤心了!” 一老一少谁也不让谁,惹得苏月琴哭笑不得地抽了抽唇角,“行了,都别争了。反正都在一个大院,实在不行我一家住半个月总行了吧?”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家属区,众人对大首长这个失踪了20年的女儿和她一家子都很感兴趣,一路上不断有好奇的目光朝几人投来。 苏毅山一反往日的威严,拉着人献宝式地介绍自己的女儿女婿,又指着孟淮安笑道:“你们不是总在私底下嘀咕,不知道谁能收服这小子吗?如今被我外孙女拐回去,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大首长的面子谁敢不给? 一时间有夸孟淮安能干的,有夸他和陆蓁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把孟淮安乐得都快找不到北了。 一高兴,他酒桌上就来者不拒,饶是他酒量不错,也很快就上了头。 苏毅山和孟青山知道自己待在这里会让年轻人放不开,所以席到一半就主动离开了。 他们一走,一群人就像脱了缰的野马,越发撒欢起来。 曹宝山本来就是个纨绔,肚子里花花肠子多。他领着头灌孟淮安不说,还怂恿着陆蓁这个新娘子喝酒。 孟淮安把人护得紧,所有冲着陆蓁来的酒都被他给挡了。 曹宝山一计不成又施一计,非要闹着两人喝交杯酒不可,说两口子要喝过交杯酒才能百年好合。 这一下孟淮安不吭声了,主动端起酒杯递给陆蓁,平素幽深锐利的眼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媳妇儿,咱们喝一个?” 交杯酒喝完,曹宝山还想闹。后来还是孟远舟看不下去,主动找了个话题转移了大家的视线。 他说的是以后的政策走向问题,间或也掺杂了他自己的看法。 别人只被这人独到的见解所吸引,雷金山却在一旁听得惊心动魄。 这种传出去不知道会掀起多少惊涛骇浪的消息,竟成了这群官二代在饭桌上下酒的谈资。 这种事,是能够随便说的吗? 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但看其他人一副寻常模样,仿佛他们谈论的不过是今天吃什么菜喝什么酒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又明白这种机密对他们来说确实不过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雷金山突然有些后悔。 失去了蛤蟆镜这桩生意之后,他也尝试过其他路子。 这一次他没有去鹏城,而是在京市的范围小打小闹。 但习惯了陆蓁当主心骨之后再来单打独斗,他就好像一个人行走在茫茫黑夜里,看不清前路,什么都要摸着石头过河。 他行得磕磕绊绊,可赚钱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容易。运气不好时,亏本儿也不是没有的事。 如今想来,之前卖蛤蟆镜就跟捡钱似的。 雷金山终于明白,之前赚钱不是他能力有多强,而是他正好赶上了潮流,也搭上了陆蓁的顺风车。 这趟车,他本可以坐得更远。 可他都干了什么? 他为了跟陆蓁较劲儿,为了那点子蝇头小利,他竟然自己中途主动跳下了车。 雷金山肠子都悔青了,但他也知道以陆蓁的性子,自己想再搭上这趟车恐怕是很难了。 他一时有些郁闷,就忍不住多灌了自己几杯。席还没散,他自己已经先醉倒了。 等雷金山再醒来时,发现人都走光了。听到厨房里有动静,他连忙从沙发上起身,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 厨房里,陆蓁正在熬醒酒汤。听到声音,她回头对他笑了笑,“雷子哥,你醒啦?来,喝碗醒酒汤解解酒。” 雷金山看着她温和的笑容,突然有些愧疚,“蓁蓁,我想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儿啊,让你愁成这样?”陆蓁将醒酒汤递给了他,“雷子哥,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 雷金山避开她的视线,低声道:“我觉得你二哥有些不对劲,他明明说过不想找对象的,却突然跑去相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陆嘉兰拿什么威胁了他!” 第230章 你是不是怀孕了? 事出突然,陆蓁来不及去细想,只以为是前世的宿命让两人再次相遇,却没想到竟然是陆嘉兰在中间捣鬼。 她顾不得去找陆嘉兰算账,把雷金山送走之后就去了玉雕厂。 然而陆振远好像是在刻意避着她,陆蓁连跑了两趟都扑了个空。 第三次,陆蓁终于在军区小红楼下面堵住了晚归的陆振远。 遥遥地看到她的身影,陆振远下意识地就想转身。 身后,传来了陆蓁幽幽地叹息声,“二哥,你在躲我吗?” 陆振远脚步一滞,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怎么是你啊蓁蓁?我躲你干嘛啊,我就是想起早上临出门前妈让我带盒牙膏回去,让我给忘了。” “是吗?”陆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清冷的黑眸明亮透彻,似能看透人心,让陆振远顿时有些无所遁形。 “是。”陆振远低下头不肯看她,心虚地问道,“蓁蓁,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二哥。”陆蓁忽然叹了口气,“咱们兄妹的关系,如今已经差到这种明知故问的地步了吗?” 陆振远的心被这声叹息狠狠地揪了一下,连呼吸都跟着疼痛了起来。 “怎么会!”陆振远隔着月光看她,把温柔的目光隐藏在朦胧的月色之中,“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是我陆振远的妹妹。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陆蓁没接话,她缓步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我和淮安的结婚宴,你为什么没来?” 陆振远紧张地捏了捏衣角,半晌才难堪地说道:“对不起蓁蓁,那天厂子里有急事,给耽搁了。” 见他现在还不肯和自己说实话,陆蓁强压的怒火再次蹿了起来。 她懒得再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不必这样藏着掖着的,雷子哥都跟我说了。” 陆振远背脊一僵,脸色瞬间比地上的月光还要惨白三分,“雷子都跟你说了什么?” 陆蓁:“他说你和肉联厂的一姑娘好上了,是吗?” 陆振远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除了虫鸣声和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就只能听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陆蓁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他才轻轻地“嗯”了一声,用近乎沙哑的声音说道:“已经带回家给爸妈看过了,准备过阵子就领证。” “这么快?”陆蓁被这个晴天霹雳惊了一下,焦躁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她只觉得脑袋一阵没来由地晕眩,下意识地用手撑住了旁边的大树。 “蓁蓁,你怎么了?”陆振远向前疾走了两步,却在离她只有两步之遥的位置停顿了下来。 “我没事。”不过眨眼的功夫,冷汗已经打湿了陆蓁背后的衣衫。 她感觉自己像虚脱了一样,久违的恶心反胃感再次涌上心头。 陆蓁忍了又忍,才勉强压制了那种想要干呕的冲动。 但陆振远还是从她苍白的脸色看出了端倪,他似想到什么一般,脸上忽然露出似喜又似悲的表情,“蓁蓁,你是不是有喜了?” “怎么会!”陆蓁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说道,“二哥你想哪儿去了,我还准备考大学呢。” 她和孟淮安的措施一向做得很好,孟淮安尊重她的理想,东西用完了,他宁可忍着憋着也绝不会乱来。 “那你是哪里不舒服吗?”陆振远顿时闹了个满面通红,手足无措地说道,“要不我先送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我这是心病,吃药不管用。”陆蓁抬眸看他,目光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二哥,这些年我很少求你什么,对吗?” 陆振远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浅淡的笑意,“你从小就乖巧懂事。” 陆蓁:“那我求你件事,成吗?” 陆振远似是被她郑重其事的语气惊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后他忙不迭地说道:“你说,只要二哥能够做到,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二哥都愿意。” “我不要你上刀山也不要你下油锅。”陆蓁向来冷静沉稳的眼睛里带了点哀求的意味,“只求你断了和屠二凤的关系,别再和她来往。” 陆振远猛地抬起头来,面色刹那间变了几变。 有什么东西似乎快要压制不住,即将从他胸腔里跳出。 但下一秒,他又听到陆蓁轻声说道:“二哥,她不是你的良人。你如果想成家了,我可以给你介绍更好的姑娘。但这个屠二凤不行,她不配做我嫂子!” 陆振远眼底的光像烟花一般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浓得化不开的苦涩与自嘲。 他像是在跟自己较劲儿一般,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儿,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蓁蓁,婚姻不是儿戏,哪能说不要就不要。我已经跟家里商量好了......” “你撒谎!”焦躁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游走在陆蓁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像一把火,烧得她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疼痛。 尖锐的指甲用力地掐进她的肉里,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遏制住自己心里那股没来由的恐慌。 “二哥,你才见过她几面,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谈婚论嫁?” “是真的。”陆振远不敢看她的眼睛,“蓁蓁,我年纪也不小了,反正也是要娶的......” “是陆嘉兰威胁你了吧?”陆蓁烦躁地打断他,“二哥,你还当我是你妹妹吗?为什么到了现在还不肯跟我说实话?” 陆振远脸上的血色像是刹那间被人抽了个干干净净,肩膀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别说这种傻话。我说了,你永远是我妹妹。”陆振远强迫自己直起身子,对上陆蓁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 “没有人威胁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知道你二哥,虽然看起来没什么脾气,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 陆蓁看着他不说话,但目光里却是明显的不信任。 “你想啊,我得傻到什么程度,才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啊?”陆振远艰难地扯了扯唇角, “蓁蓁,二哥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我喜欢她,对她一见钟情,想娶她做你的嫂子!” 第231章 你相信他们只是兄妹情吗? “骗子!”陆振远的鬼话,陆蓁一个字都不信。 她看得出他是言不由衷,却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把柄捏在陆嘉兰手上,竟让他如此忌惮? “二哥,那个屠二凤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她跟陆嘉兰一样,上学时就跟一个穷小子厮混在一起。他们俩在一起已经五年了,要不是屠厂长嫌那人出身不好,他们俩孩子都该打酱油了。” 陆蓁从口袋里掏出两张被捏得有些发皱的照片,递到了陆振远的面前。 照片上一对男女依偎在一起,姿态亲密,一看就知道关系匪浅。 陆振远脸上有片刻的怔忡,但随即他就若无其事地轻笑道:“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件事啊。蓁蓁,你嫂子从来没瞒过我什么,她的过去我都知道。可爱一个人,不是也要爱她的过去吗?” 陆振远像个中了巫蛊之术的愣头青,眼底全是爱意浓烈又纯粹的爱意。 这让陆蓁禁不住怀疑,难道方才自己的那些猜测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看二哥这模样,跟个坠入爱河的傻子没什么两样了。 难道从前世开始,他就一直对屠二凤一往情深。所以哪怕后来明知道屠二凤背叛了他,他也假装不知? 这个猜测让陆蓁如坠冰窖,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 她救得了被陆嘉兰胁迫的陆振远,却救不了陷入爱河沦为恋爱脑的陆振远。 可让她眼睁睁看着陆振远重走上辈子的老路,看着他死在屠二凤和她奸夫手里,她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陆蓁用力地闭了闭眼,藏住了眼底孤注一掷的神色,“二哥,我不管你是真爱她还是假爱她,但如果你真的要和她在一起,咱们之间的兄妹情分就缘尽于此了。” 陆振远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刹那的震惊之后,他的眼神就像是个被魔鬼夺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茫然又空洞。 他唇角止不住的颤抖,想说什么却像失了声,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二哥,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跳进火坑!”陆蓁看着他的神色,一字一顿极其残忍地说道,“若我劝不住你,那就只能眼不见心不烦了。” 她猜不透陆振远的心思,就只能赌一赌他们这些年的兄妹情分。 赌赢了,皆大欢喜。 赌输了......赌输了,她也认了! “蓁蓁,你别任性。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是火坑呢?”陆振远声音还有些发颤,但语气却很坚定,“二哥能成家立业,你该替我感到开心才对。为什么要说这种让大家都难堪的话呢?” 陆振远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近乎呓语般的语调里藏着些不易觉察的哀求,“蓁蓁,刚才的话二哥就当没听到。你别再胡闹了好不好?” 陆蓁只感觉一股热血涌上脑门,强压的狂躁终于在这一刻破茧而出,吞噬了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黑夜里,她像只负伤的野兽般,红着眼低声吼道:“陆振远,你醒醒啊!她迟早有一天会害死你的!!” 看着那双泛红的眼睛,陆振远感觉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人割去了一块儿。 下一秒,他轻轻笑道:“即便如此,那也是我心甘情愿!” “好言难劝该死鬼!”陆蓁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漠然起来,她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二哥,能做的我都做了,你,好自为之吧。” 扔下这句话,她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陆振远怔怔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脚步不受控制地追了两步。 但很快他就停了下来,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慢慢蜷缩着身子抱头蹲在了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艰难地站起身来,从地上捡起陆蓁扔下的照片。 他的视线落在照片之上,眼神却仿佛没有焦距一般,空洞洞的。 片刻后,陆振远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两张照片,和手上的照片叠在了一起。 照片上,周思成和陆嘉兰亲密地挨在一起,姿态过火宛若情侣。 他原本想用这两张照片来威胁陆嘉兰,让她别再找自己麻烦。 洗出照片时,他还在沾沾自喜,以为从此以后可以彻底摆脱陆嘉兰这块牛皮糖。 可他万万没想到陆嘉兰的动作竟然如此迅速,还没等他来得及行动,她就已经和许敬民离了婚。 照片成了废纸。而他,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蓁蓁能过得好,他就算是跳火坑下地狱又如何? 他的妹妹好不容易熬出了头,他不容许任何人,包括他自己来破坏她的这份幸福! 。 直到回到家里,陆蓁心头那把火都没有压下去,反而越烧越烈,让她五脏六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 她给雷金山拨了个电话过去,上楼时才发现自己脑袋昏沉沉的,摸起来有点儿烫。 明天是五一,是孟远舟和姜宁宁的仿膳庄开业的日子。孟淮安白天就过去帮忙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陆蓁只好胡乱洗了个澡,又找了片退烧药吃下去,才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孟淮安一直在饭店忙到了晚上十一点,等他开着车子回到家时,楼上房间的灯已经熄了。 往常没事时陆蓁总会复习到凌晨才肯休息,今天居然这么早就睡了? 孟淮安疑惑地挑了挑眉,正想进去,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孟大哥。” 一见来人,孟淮安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孟大哥何必这么着急?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但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媳妇儿和陆振远的事情吗?”他抬腿想走,陆嘉兰却飞快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袖。 孟淮安脑海里下意识地闪过前两天听到的那些流言。 他厌恶地甩开了陆嘉兰的手,冷冷道:“如果你是想来挑拨离间的话,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今晚你媳妇儿又去找了陆振远,想劝说他放弃她的相亲对象。”陆嘉兰半点也不在乎他冷漠的态度,自顾自地说道, “孟大哥,你不觉得作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陆蓁对陆振远干涉得太多了吗?你真的相信他们之间只是纯粹的兄妹情吗?” 第232章 带走这个祸害! “如果你只想说这个,那就给趁早给我滚蛋!”孟淮安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我媳妇儿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用不着你来离间我们之间的感情。” “好,就算你相信陆蓁没那种心思,可陆振远呢?”陆嘉兰讥诮地笑了笑, “陆振远对陆蓁比我对这个亲妹妹还好一万倍,你觉得这正常吗?一段没有血缘关系作为支撑的男女关系,你相信它只是普通的兄妹情吗?” “那是因为蓁蓁值得别人对她那么好!”孟淮安绷直的肩背有片刻的僵硬,但他很快就面无表情地说道,“陆嘉兰,别拿你来恶心我家蓁蓁,你不配!” 扔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陆嘉兰怨怼又不甘的声音,“孟淮安,别告诉我你看不出陆振远喜欢陆蓁!你明明知道他们之间不是正常的兄妹感情,又何必自欺欺人?” “那也不关你的事。我媳妇儿招人喜欢,那也是因为她足够优秀!”孟淮安脚步微滞,冷冷道, “有人喜欢她,只能证明我眼光好。不像你这种阴沟里的蚂蟥,只能靠吸食别人的血肉为生,这辈子都得不到别人的真心喜爱。” “你脑子有病吧孟淮安?”陆嘉兰像是被人踩到了痛脚,气急败坏地说道,“你等着吧,迟早有一天陆蓁会给你戴绿帽子的!” 孟淮安没理会她的歇斯底里。很快,二楼上就亮起了灯光。 陆嘉兰心有不甘地看着那道挺拔如松的剪影,半晌才忿忿地转身。 可她还没走两步,一道身影就从黑暗处冒了出来,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拖到了旁边的小树林。 陆嘉兰刚想张口,一只大掌就捂住了她的嘴巴。 黑暗中,她看到一双阴冷到了极点的眼睛,那里面渗出的寒意,冻得她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二,二哥......” “我警告过你不要去招惹他们两口子的,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呢?”陆振远拽住她的头发就往身旁的大树上狠狠撞去, “陆嘉兰,咱们不是已经达成协议了吗?我去和屠二凤相亲,你不准在孟淮安面前胡说八道。我们明明已经说好了的,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呢?” 他可以不在乎外头那些流言蜚语,但却不能不在乎孟淮安的感受。 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别的男人惦记自己的女人,哪怕是以兄长的名义。 他怕孟淮安因此跟陆蓁生分,更怕陆蓁在他们之间左右为难,最怕的还是他心里那份见不得光的惦念会对他们的感情造成破坏。 那是蓁蓁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若是因他而毁了,那他就算死上十次也不够向她赔罪的! 所以他轻易就被陆嘉兰拿捏住了软肋,心甘情愿地去和他不喜欢的人相亲。 他以为只要他退让了,陆嘉兰就会放他一马,可他终究还是太天真了,低估了这个女人的恶毒! “我已经一再退让了,你为什么非要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呢?” 陆振远一反平日的温和,猩红的眼底全是疯狂的恨意! 他半点也没留情,接连不断地扯着陆嘉兰的脑袋撞击着大树,眼底全是森然的杀意, 陆嘉兰被他撞得眼冒金星,额角有殷红的血渍渗了出来。一股咸腥的液体滴进她嘴里,让她心底终于生出了无边的恐惧。 “二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别叫我二哥,我没你这么恶心的妹妹。”陆振远额上青筋爆绽,抬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陆嘉兰,既然你不念兄妹之情,那咱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只要带走了这个祸害,就没人敢再打蓁蓁的主意。从此以后,她就可以开开心心地过她的小日子了...... 这个念头让陆振远眼底的猩红瞬间浓烈了几分。 陆嘉兰在那噬人的猩红里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可还没等她来得及挣扎,陆振远已经大掌一收,彻底剥夺了她的氧气。 快要窒息的瞬间,陆嘉兰脑海中鬼使神差地闪过一个念头。 她用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抬腿朝陆振远的小腿狠踹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陆振远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掌。 陆嘉兰贪婪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急喘着说道:“陆振远,我死不足惜,但如果让陆蓁知道你是个杀人犯,你猜她会怎么看你?” “陆蓁”这两个字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让陆振远眼中的猩红逐渐褪去。 他像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松开掐住陆嘉兰脖子的大掌,用力地闭了眼睛,哑着嗓子说道:“滚!” 。 被子里的人眉头微皱,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嘴里几不可闻的呢喃着什么,脸上还带着病态的潮红。 孟淮安俯下身,想要抚平她眉心的皱褶,却被她额上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蓁蓁,蓁蓁......”他连忙将人抱了起来,拿温度计给她量了温度,一看38.5,果然是发烧了,“起来吃个药再睡,乖。” 陆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抱着他的腰轻轻蹭了蹭,“刚才已经吃过了。” 吃过退烧药还烧得这么厉害? 孟淮安放心不下,拿毛毯将人一裹,抱着就朝医务室走去。 “是急火攻心,郁结于心导致的发烧。”王医生一边替陆蓁把脉,一边皱着眉头说道,“孟小子,你这样可不行啊,媳妇儿是娶来疼的,可不是给她受气的!” 孟淮安平白背了一个黑锅,脸色更难看了。 最近家里事事顺心,能让陆蓁急火攻心的,除了陆振远不做他想。 他虽然对他媳妇儿坚信不疑,但陆嘉兰的话到底让他耿耿于怀。 其实他早就觉得陆振远对他媳妇儿好得有些过分了,但他一直强迫自己不往那方面去想。 可有些事不是他不想就不存在的。 他是个俗人,哪怕明知道陆蓁只是将陆振远当成兄长,绝没有半点男女之情,但他心里依然不可避免地觉得不舒服。 拿着王医生开的药,孟淮安抱着人回了家。谁知才把人放到床上,陆蓁就清醒了过来。 孟淮安拿毛巾给她擦拭了额上的汗渍,轻轻叹息道:“蓁蓁,王医生说你是急火攻心,咱们别管二哥的事情了好不好?” 第233章 噩梦 陆蓁拿脸颊在他掌心轻轻蹭了蹭,那双素来沉静的眼睛里藏着肉眼可见的焦躁与不安。 见她不说话,孟淮安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蓁蓁......”他轻轻捏了捏她的后脖颈,耐着性子哄道,“二哥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你把利害关系跟他说清楚,至于结局如何,你就不要再干涉了。” “我做不到!”这一次,陆蓁没再沉默,但她脱口而出的答案却让孟淮安无端地烦躁了起来, “淮安,他不是别人,他是两辈子都当我是亲妹妹的二哥,你让我怎么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 “亲妹妹”这三个字听在孟淮安耳朵里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可在这方面,他和陆振远却有着异常的默契—— 不只是陆振远不敢戳破这层纸,从私心里讲,他也不愿意他媳妇儿知道这些事。 在她心里只是单纯地把陆振远当成兄长,若是被她知道了陆振远的小心思,有些东西就会变了味。 不单单是因为他担忧什么或者嫉妒什么,更因为他不想让她见识人心的丑陋。 如果可以,他宁愿她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蓁蓁,你能跟我说说这屠二凤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陆蓁不是思想古板保守的人,按她的说法,离婚在后世根本不稀奇。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一定要阻止陆振远和屠二凤在一起呢? 如果屠二凤不是良人,以后离了不就行了吗? “她在结婚之前就已经有个姘头了,上辈子结婚后还和这男的藕断丝连,不仅给二哥戴了绿帽子,还把他害......得很惨!” 陆蓁下意识地抓紧了被角,一个“死”字已经到了嘴边,又被她给咽了回去。 “死”这个字份量太重,她一直不敢跟孟淮安提及分毫。 陆奶奶的死已经让她产生了阴影。 她如今投鼠忌器,生怕自己说错一句,就会让命运之轮重蹈覆辙。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把利剑悬在她的头顶。 她不知道这把剑什么时候会落下,只知道这剑上连着她至亲至爱之人的性命,让她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命运这只巨轮会无情地将她碾压! “只是这样?”孟淮安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这还不够吗?”陆蓁为他冷漠的态度感到不解,总觉得今天的孟淮安有些怪怪的。 但她脑子烧得迷迷糊糊,压根儿分不出精力去细想这样的反常意味着什么? “各人有各人的命。你劝过他了,但是没用,不是吗?”孟淮安的声音有些冷,“蓁蓁,咱们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不行吗?你已经尽力了!” 陆蓁自他怀中抬起头来,看他的目光有些失望,“孟淮安,我不想跟你吵,但我也不会放弃的!” 说着,她翻身背对着他,缓缓地阖上了双眸。 孟淮安垂眸看着她,胸膛起伏不断,呼吸也有些沉重。 他几次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什么时候睡着的,就连孟淮安自己也不知道。迷迷糊糊中,他听到身旁的陆蓁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他睁眼一看,就发现她整个人像是浸泡在汗里,脸色苍白得吓人! “蓁蓁。醒醒,蓁蓁.....”他伸手去推他,却被她滚烫的温度给灼了一下。 他也顾不得自己正在和她赌气,抬手就将人抱了起来。 谁知她却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突然从他怀中弹了起来。 “二哥,二哥......不要,不要!”她喘着粗气睁开眼,眼底全是惊悸与恐惧。 孟淮安唇角微抿,脸色有些难看。 连做梦也惦记着陆振远的事,看来想要劝她放弃是不可能的事了。 他心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闷得不行。 可看着她惨白的脸,他到底还是不忍心,一边用大掌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背部,一边柔声哄道,“别怕,只是噩梦而已。” 一滴眼泪自陆蓁眼角滑落而出,而她却毫无察觉。 刚才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她现在依然心悸得厉害! 陆蓁像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死死地搂住了孟淮安的腰,仿佛只要这样将他抱在怀里,她就不用担心自己会失去他一般。 她的力气大得吓人,勒得他的腰隐隐作痛。 只是一个梦而已,为什么会吓成这样? 孟淮安在这样的反常里察觉到了了一丝异样,“蓁蓁,你刚才梦到什么了?” 陆蓁咬着唇,不肯吭声。眼泪却无声无息地滑落而下,滴在孟淮安的胸口,烫得他肌肤像是被火灼了一般。 “说话。”他捏着她的下巴,眼底有隐忍的怒火,“陆蓁,你有事瞒着我,是不是?” 她肩膀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脑袋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虚昭告天下。 孟淮安感觉自己心里的那把火快要压不下去了,他蓦地站起身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陆蓁,我不想对你发火!你好好想想,我也出去冷静一下。” 他抬腿想走,她却像受了刺激一般,用力抓住他的衣角。 “不要,不要走......”她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鹿,湿漉漉的眼里一半是眷恋,一半是哀求。 孟淮安硬起心肠不去看她,“我们都冷静一下吧,今晚我去楼下睡。” 他一点一点掰开她发白的手指,强行从她紧握的手指里抽出自己的衣角。 掌心里空荡荡的,像是突然失去了什么。梦里的情形再次过电影般在脑海里闪现,短暂的心悸之后,全身脱力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孟淮安,你以前不是这样冷漠的人,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了?”陆蓁虚脱般地匍匐在床上,用力地闭了闭眼,把眼底近乎绝望的神情藏了起来, “他是我二哥啊,我要是不管他,他会死的!” 孟淮安脚步一滞,刚想说话,陆蓁就从床上跳了下来,撞撞跌跌地冲进卫生间,吐了个昏天黑地。 她晚上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吐出来的全是苦汁儿。 孟淮安还在消化刚刚听到的那个信息,见把人逼狠了,顿时后悔不已,“蓁蓁,你还好吧?” 陆蓁撑着马桶站起身来,轻轻甩开他,拿水漱了漱口。 等再抬起头来时,她方才短暂的崩溃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但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却看得孟淮安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恐慌。 “还想知道什么,问吧,我全部都告诉你。”她垂着眼不看他,声音冷淡。 孟淮安犹豫了片刻才轻声问道:“上辈子,二哥也是被这个屠二凤害死的吗?” “是。” 孟淮安心里越发不安,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你从前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 人在面对死亡时,恐惧、害怕、不安、逃避、挣扎是本能。没有人能坦然地面对至亲至爱的死亡,而且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接一个的亲人爱人即将从自己生命中消失,你甚至没法跟任何人倾诉发泄。 别问女主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男主,我前面已经铺垫得很清楚了。第一,让男主知道自己不久的将来会牺牲,未必是好事。换位思考一下,让你每天都活在被死亡笼罩的阴影里你会怎样?恐怕再强大的心脏再坚韧的心性也会焦虑害怕不安甚至崩溃。第二,陆奶奶比上一世提前去世的事,已经让女主有了心理阴影,害怕自己的强行插手不仅不会改变男主的命运轨迹,反而会弄巧成拙,让他提前离开,所以女主才一个字都不敢说。 女主对二哥这件事的担忧,折射的其实是她对孟淮安早逝的恐惧!在男主会早逝这件事上,从前期她旁观者的态度,到她后期的焦虑和恐惧,映射的是她对男主感情转变的心路历程。 综上所述,女主已经一个人默默承受了这么多,烦请各位换位思考一下,别动不动就说她矫情了。在我看来,她已经很勇敢了! 第234章 我不想趁人之危! 陆蓁的瞳孔瞬间放大,手指也因为用力过猛而显得有些泛白。 她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鬓角再次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一个人痛苦就算了,何必让你跟着我一块儿受罪?” “你……”孟淮安知道这话是真的,但却不是她隐瞒他的真正原因。他刚刚开了个口,就看到她面色猛然一变,趴在马桶边吐了个昏天黑地。 质问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孟淮安将已经吐得虚脱的人抱了起来,又拿水给她漱了口,这才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心疼地说道:“还有些发烧。这么吐下去不是办法,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 “不用了。”陆蓁被灯光刺得闭上了眼,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瓜子般的小脸被灯光映衬得没有一丝血色,“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她脸上带着些抗拒,但更多的却是疲惫。好似一尊易碎的瓷娃娃,仿佛稍用力微重一点就会化成粉末从他指尖溜走。 孟淮安突然说不出的后悔。 他明知道她不情愿,却依然在她发着高烧,满心抗拒的情况下逼她说出实话。 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可还是因为外人的挑唆乱了分寸,做出了混账事! “那我给你冲杯蜂蜜水,你喝完再睡?”他将她放在床上,起身想走。她紧紧蜷缩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什么。但手指刚张开一半,又再次紧紧地合拢。 孟淮安知道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意味着什么— 那是她对他的依赖与眷恋。 她想要留住他,想要他陪在她身边。 可因为他刚刚无情的拒绝,现在她的身体已经做出了潜意识的反应,不敢再跟他提出同样的要求。 她向来是个善于自我保护的人,记痛又记打。她把自己包裹得无坚不摧,但看似独立冷静的表象下隐藏的却是她那颗没有安全感的心。 她从不忌讳谈起她和许敬民的过往,她把她的那颗心明明白白地摊开在他面前,就是因为她从来没打算在他面前掩饰这一点。 他明明都知道的,却因为愤怒上头把这些全都扔到了九霄云外。 这个认知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孟淮安的心脏,让他呼吸一滞,连五脏六腑都跟着疼痛了起来。 “我不走,我马上就回来。”他捉住她的手,将她泛白的指尖凑到唇边吻了吻,“你在心里倒数一分钟我就回来了。” 他飞快地冲到厨房,争分夺秒地兑了一杯蜂蜜水又冲回了卧室,“没骗你吧?” 他将她抱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乖,喝点水润润喉咙,你嗓子都哑了。” 她喝了小半杯就喝不下去了,孟淮安又拿温度计给她测了体温,见烧退了不少,才抱着人躺在了床上。 她安静地蜷缩在他怀中,手指抵在他心口的位置,像是在感受着他激烈的心跳。 孟淮安心疼地揉了揉她红肿的眼圈,抓住她的手强行搭在了自己腰上,“不生气了好不好?刚才是我不对,不该逼你的!二哥那边你别担心,我来想办法,一定不会让她再祸害二哥的。” “没生你的气!” 她飞快地从他腰间抽回了手,他心里顿时空荡荡的。 可下一秒,她温度高于常人的掌心又再次贴上了他心脏的位置,近乎偏执地感受着他鲜活的心跳声。 这个举动让他脑海中下意识地闪过什么东西,但下一秒,她几不可闻的呓语又打断了他的思路,“我就是害怕……” 她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衫,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孟淮安,我怕!” “不怕,有我呢!” 她将所有的恐惧全部藏在了浓密的黑睫之下,可微颤的睫毛依然出卖了她此刻的不安。 孟淮安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疑问— 让她恐惧的,真的只是二哥的事吗? 她方才的恶心干呕他再熟悉不过了,那分明就是应激反应! 这样的状态,陆奶奶死的时候也有过一回。那时候她一直在自责,说是她的插手害死了陆奶奶,但当时他却并未把她的话放在心里。 如今想来,这一切好像都透着蹊跷。 她本身不是个怕死的人,却对死亡格外敏感,像病入膏肓却讳疾忌医的人,一个字都不愿意多提。 还有,她和岳父岳母相认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就带他们去医院做了两次体检。 想起她说上辈子并未和他们相认,但这辈子她对他们的态度又分明不存怨怼……难道,是还没来得及相认岳父岳母就出了什么事情? 这个发现让孟淮安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感受到他频率突然加快的激烈心跳,陆蓁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 下一秒,她突然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拉着他的脑袋靠向自己,狠狠吻了上去。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招架不住,又担心她的身体承受不了,所以只能一边温柔地回应她,一边拼命压制自己体内被轻易挑逗起来的情潮。 察觉到他的敷衍,她有些不满地咬了咬他的喉结,命令道:“别分心!” 他哭笑不得地求饶,“好媳妇儿,别招我了!我不想做个趁人之危的禽丶兽。” 但她好似存心一般,纤细的手指挑开他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用又哑又撩的声音说道:“做吗?” 他嗓子一哑,幽邃的眼神顿时变得危险了起来,“别闹,你还在发烧!” “可是我想做!”她像只扰人清修的女妖精,凑在他耳边低低地诱惑道,“他们说发烧时里面是热的,做起来特别舒服……” 这话是个男人就忍不了,孟淮安自然也不例外。 但顾忌着她的病情,他还是只做了一次就停止了。 不过她似乎已经被这场情爱消耗掉了全部的精力,很快就紧紧地搂着他,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第二天,孟淮安起了大早,直接开车去了军区医院。 听他说完来意,赵医生的眉头顿时紧锁了起来,“你媳妇儿的情况已经明显是焦虑症早期了,而且看样子还伴随着应激反应。孟团长,恕我冒昧,你媳妇儿是受过什么心理创伤吗?” 第235章 脚踩屠二凤 孟淮安知道陆蓁有焦虑的情绪,却没想到能严重到这种程度。 他心中陡然一沉,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应该没有。” 这辈子陆家人虽然三番两次作妖,可以他对陆蓁的了解,她恼怒归恼怒,却只是把这些人当成了讨厌的蝇虫,单纯地厌恶他们的存在。 若说陆家人能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甚至是心理创伤,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不应该啊……孟团长,你再仔细想想呢?”赵医生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我和陆蓁同志虽然相交不深,却看得出她不是心里脆弱的人。所以她不可能无缘无故情绪焦虑,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反复刺激她,才会让她产生应激反应。” 孟淮安把反复刺激这几个字认真咀嚼了一遍,那些被他强压下去的猜测又再次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他媳妇儿焦虑的原因就找到了。 哪怕心脏再强大的人,都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至亲至爱之人一个接一个在自己面前死掉! 所以他媳妇儿才会如此焦虑,所以她才会对陆振远的事反应如此过激…… 这个猜测让孟淮安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并没有因为找到了陆蓁的发病原因而开心,心里反而像压了一块千斤巨石,沉甸甸。 如果这个猜测成了真,那代表着几条鲜活的生命将会离开他们。 孟淮安很想告诉自己,这些都是他的臆想。可仔细回溯过去,他便发现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陆蓁第一次出现情绪波动,是在她得知陆奶奶的死讯。而在那之前,她的情绪一直十分稳定。 现在看来,让她难过和恐惧的不单单是陆奶奶死亡这件事本身,而是因为她的死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让上一世的命运轨迹再次运转。 诚然,她确实是为死去的人伤心。但她更恐惧的却是尚且活着的人也即将离她而去。 这,才是她焦虑的真正根源! 孟淮安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可面对赵医生疑虑的眼神时,他却再次摇了摇头。 原因他找到了,但却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毕竟重生这种事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他媳妇儿连亲爹亲妈都没告诉,又怎么可能告诉一个外人?! 他原本还打算在咨询了赵医生之后,再带陆蓁来做一个全面治疗。但既然这些原因都无法宣诸于口,那这个计划自然就泡汤了。 赵医生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找不到原因就没法对症下药,事情就不太好办了。” 孟淮安:“能不能先给她用点药控制一下她病情的恶化?” “你说的倒是简单,药是可以乱吃的吗?”赵医生瞪了他一眼,“我还是那句话,可以的话最好让你媳妇儿亲自来见我,我才能找出病因给她做正确的心理疏导。” 孟淮安心知这件事恐怕是要搁浅了,只得同赵医生道了谢,准备回家接陆蓁去参加孟远舟饭店的开业典礼。 可等他回到家时,才发现陆蓁已经出门了。跟他一起不见的,还有孟双阳。 “发什么呆呢,丫头?”见孟双星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孟淮安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知道你嫂子去哪儿了吗?” “嫂子让我告诉你,她带阳阳去肉联厂办事去了,一会儿她自己会去饭店,让你不要担心。”孟双星道,“对了哥,嫂子刚才还让我寄了封匿名信给陆家。” 孟淮安脚步一滞,“你知道信上说了什么吗?” “那我哪儿知道啊?”孟双星狡黠地笑了笑,“不过如果你带我一起去找嫂子的话,我就告诉你信里面好像是两张照片。” 孟淮安二话不说,带着孟双星就直奔肉联厂。才刚刚走到肉联厂门口,就看到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围在一堆,似乎在议论什么。 孟淮安打开车窗,议论声就源源不断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从前我就觉得屠二凤那丫头不本分,没想到竟然这么不要脸,小小年纪就和野男人勾搭上了!” “可不咋地,仗着她老子是副厂长,平日里没少跟我们作威作福。这会儿现实报了吧?活该!” “听说她家正在跟军区大院的人议亲,这下只怕是泡汤了吧?” “是个男人都忍不了这种事好吗?不黄才怪呢!我就是好奇,她到底招惹哪路神仙了,惹得人家要这样整她?” “得了吧,要我说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自己不做亏心事,别人想整也整不了她啊!” 孟淮安心知这恐怕是陆蓁的手笔,但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还是孟双星机灵,偷偷溜下车在人群里溜达了一圈,再回来时手上就多了两张照片。 “哥,我知道嫂子给陆家寄的是什么照片了!”小丫头一脸八卦的模样,用手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看,“啧,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羞死个人了……” “别乱看,小心长针眼!”孟淮安从她手中抢过照片扫了一眼就揣进了兜里。 “不看就不看,你当我稀罕啊!不过哥,我嫂子为啥要对付照片上这两人啊?”话音刚落,孟双星又小迷妹般地摆了摆手,“算了,一定是这两人做了错事惹怒了嫂子。” 孟淮安冷冷地扯了扯唇角,“你嫂子只是在帮有情人终成眷属,免得他们去祸害不该祸害的人!” 孟双星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朝角落里指了指,“哥,我看到我嫂子了。” 孟淮安将方向盘一打,就一脚油门将车开到了她的面前。 许是解决了后顾之忧的原因,陆蓁的气色看起来比昨天好了许多。 明媚的阳光落在她如玉般无暇的脸上,衬得她的笑颜格外的明媚。 看到车子,陆蓁朝这边挥了挥手,然后踩着细碎的阳光朝他飞奔而来。 孟淮安刚想下车,就听到孟双星在旁边重重地叹了口气,“哥,怎么办啊,我嫂子这么开心,有些话我都不知该怎么跟她说了?” 孟淮安的手指紧紧地扣住了车把手,“怎么了!” 孟双星:“爸晌午打电话过来,说苏姨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好像是脑子里长了个瘤子……” 第236章 老房子着火 脑瘤? 孟淮安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他看着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的陆蓁,好悬才绷住了自己唇角的笑意。 “这件事,暂时别告诉你嫂子!” 孟淮安担心这件事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陆蓁本就不太稳定的情绪彻底崩溃。 所以一路上尽捡着好听的事情哄她,关于岳母脑子里长瘤子的事只字不提。 好在陆蓁也没有起疑,一路乖巧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手肘撑着车窗,微翘的唇角勾出好看的弧度,半眯着眼眸打量车窗外姹紫嫣红的春色,嘴里还哼着孟淮安从未听过的欢快小调。 若是往常,孟淮安只会觉得她是单纯的心情好。可此刻,孟淮安却知道这份轻松下藏着的不为人知的沉重。 她一个人背负着由命运带给她的噩梦,还要在这份苟延残喘里挺起脊背努力与生活与命运抗争。他的媳妇儿,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就这么高兴吗?”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大掌又滑向她的额头,“烧好像退了,不过也不能大意。这两天换季最容易感冒,我不在家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她像小猫咪一样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水光潋滟的桃花里藏着的全是眷恋,“淮安,下午抽空我们去雍和宫烧炷香吧?” 若是以前孟淮安肯定会对这种充满封建迷信色彩的行为不屑一顾,但在知道这里面藏着的她沉甸甸的心意和担忧后,他再也没办法等闲视之,“好,一会儿吃完饭我们早点溜走,不让他们逮到。” 孟淮安直觉有哪里不对劲,但还没等他想明白,孟双星已经在后排座位上咋咋呼呼地喊道:“哥,红灯,你闯红灯了!” 姜宁宁的饭店走的是仿御膳风格,主厨是姜宁宁的伯父,正儿八经的御膳传人。 据孟远舟说,这家饭店是他走关系找上面特批的试点,若是行得通,不能“雇工”的政策可能会放开。 陆蓁对此十分高兴,不单单是因为政策放开指日可待,更因为这一世全华国第一家私营饭店比上辈子提前了整整大半年。 这意味着某些轨迹已经在悄无声息地发生改变,就像曙光透进黎明前的黑暗,让她隐约看到了一丝希望。 兴许,未来的某一天,她也可能改变孟淮安的命运轨迹,改变上辈子那残忍的结局? “在想什么呢?”包厢内,孟淮安将自己走神的媳妇儿搂了过来,不满地揉了揉她的耳垂,“当着我的面都在发呆,你胆子可真是越来越肥了!” “想你呢!”陆蓁的手指划过他的喉结,落在他胸口那块翡翠玉佛上,半眯着眼朝他讨好地笑了笑。 “啧,当着我的面想我,你这谎话真是越来越敷衍了……”孟淮安心都快化了,面上却装出不信的样子,抬手就掐了一把她的脸颊。 若不是顾忌着包厢里还有两个小朋友,他恨不得将人摁在怀里亲个够。 两小只一副没眼看的表情,互相对视了一眼,决定出去溜达一圈,坚决不做又大又亮的电灯泡。 就在这时,包厢外有人推门而入。 不知是因为走得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丁佳佳微微有些轻喘,像是在逃避什么人的追逐一般,平日里明丽爽快的笑颜也不见了,脸上带着少见的苍白。 “淮安、蓁蓁,我突然有点儿不舒服,你们能帮我出去迎下客吗?” 作为孟远舟的未婚妻,丁佳佳今天当仁不让地被安排在第一线。本来孟淮安和陆蓁也要被赶鸭子上架的,但孟淮安心疼自家媳妇儿昨晚还在发烧,于是带着人偷偷溜了号。 这会儿丁佳佳既然开了口,两人自然不好再偷懒。陆蓁看了一眼丁佳佳鬓角的冷汗,担忧道:“佳佳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丁佳佳冲她挥挥手,笑得十分勉强,“快去吧,别管我了。今天来的都是十分重要的客人,让远舟哥给你引荐引荐。” 陆蓁只得叮嘱两小只照顾好她,这才跟着孟淮安出了包厢。两人才转了个弯,就和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古铜色肌肤,骨相凌厉眉眼凛冽的男人差点儿撞了个正着。 男人似乎在找寻什么,飞快朝两人道了歉,又急冲冲走了。片刻后,一个容貌俏丽学生打扮的女孩儿又追了过来。 陆蓁依稀觉得这男人有些眼熟,不由得晃了晃神。孟淮安不满地挠了挠她的掌心,控诉道:“又当着我的面走神,媳妇儿,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别闹!”陆蓁偏着脑袋沉思了片刻,眼前突然一亮,“我想起来了,刚才那个男人叫阎卓。” 是丁佳佳上辈子的冤家! 孟淮安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似笑非笑道:“还敢当着我的面想别的男人,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陆蓁凑在他耳畔悄悄说了一句什么,孟淮安立马收起了吃醋的表情,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啧,这就是害丁佳佳和她家老头子抗争了好几年,还害我哥帮他收拾烂摊子的那小子啊?” 陆蓁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估摸远舟哥这挡箭牌快当到头了,希望有情人能终成眷属吧。” 孟淮安护犊子地“啧”了一声,“他们倒是终成眷属了,我哥呢?” “你哥指不定也快了。”陆蓁冲大厅一角抬了抬下巴,孟淮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看到今天本该最忙的主人公此刻正光明正大的溜号。 因为角度关系,陆蓁看不清被孟远舟挡着的那姑娘的正脸,但光看那单薄的背影,她也能认出她就是那个敢提着菜刀砍人的“小哑巴”。 孟淮安摸了摸下巴,“不好说,指不定我哥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呢!” “哦?”陆蓁挑了挑眉,“怎么说?” 孟淮安侧身后退两步,将有利地形让给了陆蓁。陆蓁抬眸看去,正好看到“小哑巴”用力甩开孟远舟的钳制,红着眼瞪了他一下,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孟远舟屁颠颠地跟上去哄人,孟淮安又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该,谁让他以前那么傲!这回老房子着火了吧?!” 第237章 招摇撞骗老神棍 说是要提前溜号,但因为今天来给孟远舟敬酒的人实在太多了,来的又全是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孟淮安他们几个理所当然地跟着遭了殃。 酒过三巡,孟淮安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他趁人不备,偷偷给陆蓁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悄悄溜回了几人的小包厢。 “宁宁姐让厨房准备了醒酒汤,我去给你端一碗来,等你醒醒酒咱们再走。”说着,陆蓁转身去了厨房。 想着其他几人也喝得差不多了,她又拿托盘多端了几碗醒酒汤过来预备着。 因为两手不空,所以陆蓁压根儿没办法自己开门。她正准备叫孟淮安,就听到丁佳佳的声音从门缝里隐约传了过来,“哥,咱们找个时间把婚约解除了吧。我爸那边你不用担心,等毕业我就离开京市,天高皇帝远的,他想管也管不了我。” “急什么,等你毕业脱离了丁叔的魔爪再来解除也不迟。”孟远舟嘴里大概叼着烟,所以声音听起来有些含混不清,“还是说刚才阎卓找你了,你们已经和好了?” “没,你没看他身边跟着个小姑娘吗?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丁佳佳自嘲地笑了笑,“再说了,我拖了你好几年,如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要真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我可就罪过了!” “我可听说那小姑娘只是他恩师的女儿,跟他不是那种关系。你确定不再争取一下?”孟远舟道,“再说了,你哥哪来的终身大事可耽误啊,八字还没一撇呢!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你确定没有吗?前几天我可看到一小姑娘坐你副驾驶室里,就是你今天带来的那小丫头吧?”丁佳佳笑着打趣道,“怎么,看样子哥还没把我小嫂子拿下啊?什么时候得空了,也把小嫂子带来给大伙儿看看呗。他们可都对小嫂子感兴趣得很!” “这一天天给你们闲的……”孟远舟声音里带着笑,说出的话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别瞎说,人小丫头高中都还没毕业呢,传出去了你哥不怕丢脸,但人小姑娘还得做人。我吧,就是觉得这小丫头有点意思,拿她当妹妹看待。人家差我一大截呢,不合适!” “听听,还说你没陷进去,这是你孟远舟该说的话吗?哥,你可是咱们大院的门面,什么时候这样瞻前顾后的了?” 丁佳佳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虚张声势,忍不住打趣道,“再说了,老牛吃嫩草又怎么了?只要你情我愿的,年龄身份都是小事。哥,你可千万别怂,争取早点把我小嫂子追到手!” “你皮痒了是吧?连你哥都敢打趣了!”孟远舟抬手就照她脑门上来了一下,“我瞧着阎卓今天一直在找你呢,你信不信我马上把他叫过来。” “别,我错了还不成吗哥?”丁佳佳倒吸了一口冷气,一边讨饶一边认真说道,“哥,我认真的。我和他已经结束了,但你还有你的新生活要继续。咱们找个日子,取消婚约吧。” 孟远舟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你真想好了?” 丁佳佳:“想得再明白不过了。” “成,那取消婚约的事由我来和丁叔讲吧。别和我争,你叫我一声哥,这事儿我得替你担着!”孟远舟道,“再说了,我是男人,名声不名声的不重要。你是个姑娘家,得留着好名声清清白白做人。” 包厢里,丁佳佳的声音瞬间哽咽了起来。陆蓁没再听下去,正准备找个地方把托盘放下来,就看到孟淮安在斜对面的包厢门口冲她招了招手。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被我哥撵出来了呗。”孟淮安笑着从她手上接过了托盘,“看样子还真被你给猜对了,丁佳佳和我哥要拆伙了。” 他照着陆蓁脸颊亲了一口,“媳妇儿,你可真是个半仙!” 陆蓁忍不住苦笑。 她要真是半仙就好了,就不会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护不住了! “趁热把这醒酒汤喝了,我带你去雍和宫逛一圈。” 两人都不是虔诚的佛教信徒,来烧香不过也是求个心安而已。所以在大殿烧完香,两人也没瞎逛,就转身往回走了。 谁曾想途中遇到个老头儿把他们给拦了下来,老头儿一直盯着孟淮安看,嘴里嘀咕着他命里有一大劫,说只有孟淮安跟他出家修行,才能化解此劫。 孟淮安觉得这老头儿是个神棍,刚想发火,就看到身旁的陆蓁变了脸色。他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再次涌上心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陆蓁紧张地问道:“师傅,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老头儿像是这才注意到陆蓁的存在,盯着她看了半晌,面色刹那间变了几变,手指飞快地掐算着什么,嘴里还喃喃自语道:“奇怪,这命格真奇怪……” 说着他竟也不再纠缠孟淮安,神神叨叨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雍和宫才重修没多久,怎么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招摇撞骗了?”孟淮安伸手去牵陆蓁,却发现她的手指凉得吓人,“媳妇儿别怕,他就是来跟咱们讹钱的,你别被他吓到了!” “是吗?”陆蓁艰难地扯了扯唇角,强颜欢笑道,“我倒觉得老人家有点仙风道骨的风范。” 孟淮安不以为然,但又不好扫了他媳妇儿的兴,只好转移了话题。 一路上,陆蓁都有几分心不在焉。孟淮安看出来了,可他心里惦记着岳母脑子里长瘤的事,也没往深了去想。 把陆蓁送到家,他绕到副驾驶替她解开了保险带,又摁着她后脑勺偷了个香,才恋恋不舍地说道:“媳妇儿,你先回家复习,我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陆蓁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眼睛,“那你早去早回。” 她眼底沾染了雾气,里面藏着的深情半点也不加掩饰,勾得孟淮安都不想走了。 车到王府井时,孟淮安还在回味着陆蓁方才那个勾人的眼神儿。可当他看到正笑盈盈站在店里给客人推荐衣服的岳母时,那个一直被他忽略的疑问突然再次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媳妇儿瞒着二哥,瞒着岳母,都说得通。因为他们是当事人,若是知道自己上辈子的命运,难免会自乱阵脚! 但,她为什么要连他也一块儿隐瞒呢? 第238章 这件事,我一定会彻查到底! 这个念头才在孟淮安脑海里闪过,就惊得他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可还没容他来得及细想,陆云峰已经走到吉普车面前敲了敲他的车门,“淮安,你怎么来了?” “爸,我来接你和妈去一个地方。”孟淮安强行压下纷乱的思绪,俯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对他抬了抬下巴,“咱爷俩先找个地方谈一谈?” 见他神色凝重,陆云峰似猜到了什么,唇角的弧度也跟着压了下来,“等着,我先去跟你妈说一声。” 转身的瞬间,他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 孟淮安看着他跑进店里,对苏月琴附耳说了几句什么。苏月琴脸上立马露出温柔的笑意,朝他娇羞地瞪了一眼。 这么恩爱的一对夫妻,若是…… “走吧。”陆云峰上了车,脸上的笑容已经维持不住了,“是你妈的检查报告出了什么问题吗?淮安,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就行了,不用惊动你妈。” 这想法跟孟淮安一模一样,爷俩很快就这件事达成了一致协议,“爸,我会给妈找全华国最好的外科医生。但这件事一定要先瞒着蓁蓁,不能向她透露哪怕一丝一毫的信息。” “放心,她不只是你亲老婆,也是我亲女儿!”陆云峰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不过要做手术的话,我和你妈至少得离开好几天时间,她不可能不起疑。淮安,这事恐怕得跟我家老爷子透个风声,让他帮我们打打配合。” 顿了顿,陆云峰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老爷子年纪大了又有高血压,这件事还是别让他知道了。” “不行,这件事必须让外公知道。”孟淮安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 陆云峰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孟淮安:“爸,你想报当年的仇吗?” “做梦都想!”陆云峰刚毅的俊脸上浮现出一抹冷意,“当年坠崖之后,你妈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她为此受了多少罪,想想我就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 “我得到一些内部消息,说是当年的事还有个活着的证人。但不知为何,外公却迟迟下不了决定。”孟淮安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外公带兵多年,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优柔寡断之人。能让他迟迟下不了决心的,对方在他心里的份量一定十分重要,甚至不亚于妈。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必须在他的天平上增加足够的砝码。只有让他亲眼看到妈的生命再次受到威胁,他才能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你说的对的,那等会儿咱们就去你外公那儿走一趟。”陆云峰赞赏地看了自家女婿一眼,有勇有谋,这个女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靠谱! 孟淮安“嗯”了一声,“咱们先去医院那边把报告取了,听听医生的建议再说。” 十五分钟后,吉普车在医院停车场停了下来。孟淮安找医生拿了检查报告,略扫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张医生,照你的说法,这手术必须做对吗?” 张医生:“如今病人脑子里不仅长了瘤子,这瘤子还有压迫血管的趋势。最麻烦的是,病人脑内不只脑瘤,还有陈年创伤留下的瘀血,没有被人体完全吸收。这三者连在一块儿将会加大手术难度。可如果不及时手术,病人将会出现头痛、头晕、身体乏力,视力模糊、记忆力减退,严重时甚至会出现昏厥现象!” 陆云峰紧抿了唇角,手指捏成了拳头,“月琴她自从那次死里逃生后就留下了头晕头痛的老毛病,吃了很多药都不管用,却一直找不到原因。” 若不是他宝贝女儿执意让他们全身检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驱车去了军区,到那边时苏毅山正在开会。听说女婿和外孙女婿一起过来了,他迅速结束讲话,把会议交给副手,自己迎了出来,“能让你们爷俩一起过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孟淮安看了一眼岳父,把事情经过简单交代了一下。苏毅山脸色凝重地闭了闭眼,“这事都怨我!” 要不是他给了别人可趁之机,他女儿怎么会受这种苦! “主刀医生由我来安排,蓁蓁那边我也会找个理由应付过去。你们只要尽力配合我就行了。” 苏毅山的人脉自然比自己强,他能找到的主刀医生,一定是全华国最强的!孟淮安没和他争,只有些内疚地说道:“爸、外公,我明早就要出任务,家里的事就麻烦你们了。” 苏毅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家里的事有我和你爸呢,你不要担心,更不要因此而分心!” “我心里有数。”孟淮安起身告辞,走到门边又停住了脚步,“外公,妈做开颅手术这件事,是不是得通知一下外婆啊?要不然回头外婆怪罪下来,咱们可担当不起。” 苏毅山眼前一亮,唇角终于露出了浅淡的笑意。他用手指了指孟淮安,“你小子……不错,不错!有前途!” 孟淮安淡淡一笑,深藏功与名。 送走女婿和外孙女婿,苏毅山唇角的弧度就沉了下来。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内线电话,“上次你说的那个退伍老兵,找到了吗?” 对方愕然,“首长,你不是说……” 苏毅山:“给你三天时间,务必给我找到这个人。这件事,我一定会彻查到底!” 事实上,最近查到的东西指向已经开始清晰起来。可苏毅山一直下不了决心彻查,是因为当年弟弟曾经救过他一命。 弟弟早逝,就留下苏建华这么一个独子,临死前托孤给他。这些年他一直视苏建华为己出,没想到竟然养出了这么个贪心又狠毒的白眼狼! 一想到女儿差点死在他手上,如今还要遭受这种罪,而自己也因为这件事和老妻情断20年,苏毅山心里的不忍就灰飞烟灭了。 他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留下这样的毒瘤,只会给他的家人带来的更大的隐患。同样的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第239章 一家子都是癞皮狗! 孟淮安回到家时,陆蓁正在厨房里忙活。 锅里的鸡枞菌鸡汤泛着金黄色的油珠,闻起来香味扑鼻。旁边的锅里还卤着酱牛肉、卤猪蹄和卤鸡爪。 陆蓁把炒好的野山菌猪肉酱装入玻璃瓶里,听到脚步声,她回头冲他露出一抹甜美的微笑,“回来啦,先去洗个澡,等会儿爸妈来了就能吃饭了。” “媳妇儿,你怎么这么好?”孟淮安从身后揽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本来是给你准备的,不过外公刚刚打电话说他要带爸妈回老家祭祖,所以你就不能一个人吃独食了。”陆蓁切了一块儿酱牛肉塞到他嘴里,“这次我给你做的辣卤,尝尝味道怎么样?” “分分钟可以拿出去摆摊的地步。”孟淮安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媳妇儿,我还要!” 陆蓁正想再给他切一块,孟淮安却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下去,一边吻,一边用黏黏糊糊的声音在她耳畔说道:“我想要的可不是牛肉!昨晚放过了你,今天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他吻得格外的凶,眼神里还带了些陆蓁看不懂的情绪。陆蓁直觉他有什么心事,可她才刚走了个神,他就像小狼狗一样狠狠咬了她一口,“再敢走神,晚上就干得你下不了床!” 这样的孟淮安仿佛一只凶猛的兽,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一般,眼里只有直白的欲望。 陆蓁很快就被他吻得迷迷糊糊,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要不是屋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陆蓁毫不怀疑某人会假公济私,想趁机开发新的地图。 “都怪你!”她慌乱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把纽扣扣到最后一颗,试图遮住脖子上的红痕。 罪魁祸首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还揉了揉她糜艳的唇,哑声道:“怕什么,咱们是合法夫妻!” “你别在这里碍事了,快出去看看是不是妈他们来了。”陆蓁甩了他一个白眼,转过身去开始做泉水鱼。 孟淮安站在她身旁不肯离开,“爸妈又不是外人,自己家里,用不着那么客气。” 他一边帮她剥葱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哪怕不回头,陆蓁也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看我媳妇儿好看啊!” “呸,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不要脸!” “娶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脸这种东西,不要也罢!” 陆蓁总觉得今天的孟淮安格外黏糊,但还没等她品出点儿什么,屋外的人已经走了进来。 “孟姨,你这是出院了?”见孟青山手上提着大包小包,像是搬家一样,陆蓁惊愕的问道,“医生不是让你在医院养胎吗,你这样出院没事吧?” “这阵子劳你天天给我送滋补汤过来,你看,我都胖了整整一圈了。”齐静娴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小肚子上,温柔地笑道,“你放心,我是经过医生同意才回家的,可不是自己偷跑的。你摸摸看,我肚子里这个也发育得很好,医生说她生命力可顽强了。” 见她面色红润有光泽,状态确实比前阵子好了不少,陆蓁这才放下心来。 “那你先上楼洗个澡,回头吃饭我喊你。” “爸,我来吧。”孟淮安放下手上的大葱,从孟青山手上接过行李。 孟青山看了他一眼,就扶着齐静娴上了楼。等回到房间,他才拍了拍孟淮安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别担心,你岳母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齐静娴:“淮安,家里的事交给我们,你执行任务时千万不要分心。” “我知道的孟姨。”片刻的停顿后,他又有些别扭地补充了一句,“谢谢你!” 他比谁都清楚齐静娴有多重视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若不是因为家里出了事,她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院呢? 齐静娴先是愣了愣,随后眼睛就湿润了起来。她咧嘴笑了笑,哽咽道:“说什么傻话呢,咱们都是一家子,没必要这么生分。你和蓁蓁为我做的,我不是也没跟你们客气吗?” 知道小两口相聚的时间很短暂,吃完饭,众人就找借口散了。 孟淮安半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图,拉着人就回了卧室。洗澡时他就按捺不住,掐着陆蓁的腰把人摁在墙上来了一回。 洗完澡,孟淮安把陆蓁抱回了卧室,亲了亲她的脸颊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外公他们回去祭祖,你不跟着一块儿回去吗?” “我也想回去,可惜分身乏术。店里要人照看,二哥那边还没尘埃落定,还得抽空复习。” 陆蓁趴在他怀里轻轻叹了口气,慵懒的桃花眼里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再说了,陆嘉兰给咱们送了这么一份大礼,不给她点回礼岂不显得咱们不够厚道?” “我媳妇儿可真是个大忙人,那岂不是都没时间想我了?”孟淮安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翻身朝她压了下去,“既然如此,那我可得争分都秒,好好珍惜当下的时光。” 被孟淮安折腾到了大半夜,第二天,陆蓁醒来时发现人已经走了。 她还没出门,秦婶儿就乐颠颠地找她八卦来了,“蓁蓁,你听说了吗?昨晚你陆叔叔在家里发了好大的脾气,把陆嘉兰给臭骂了一顿。今天一早他就带着你陆姨去了肉联厂那边,说要退了这桩婚事。谁知正赶上那个屠二凤在闹自杀,陆敬源进退两难,气得脸都青了!” “真要自杀的话,就不会广而告之了,人家这是演戏给他们看呢!”陆蓁皱了皱眉头,“这屠家人可真不要脸,都这样了还要赖着我二哥。陆敬源该不会投鼠忌器,没开这口吧?” “那不能。你陆叔叔那个人最要面子了,怎么能忍下这口窝囊气?”秦婶儿幸灾乐祸地说道, “可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场就和陆敬源夫妇打了起来,非说他们这么做是把自家女儿往死里逼。那屠二凤也一口咬定是她那前对象给她泼的脏水,非嫁你二哥不可!” “这一家子真是癞皮狗!”陆蓁面色一沉,紧张道,“秦婶儿,这婚最后到底退没退成?” 第240章 夜路走多了会撞鬼 “这事儿最后没成,不过却不是陆敬源的功劳。是你二哥不知怎么突然想通了,主动上门退了这门婚事。”秦婶儿叹了一口气,道, “屠家自然不肯。也是你二哥有先见之明,提前找到了屠二凤那奸夫。三方对质,那奸夫又拿出了屠二凤怀孕的证据,逼得屠厂长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了这门亲事。” 无论是屠二凤怀孕还是她二哥主动退婚,都太具冲击力。 陆蓁听得懵圈,一时竟哑口无言。 上辈子,可没屠二凤怀孕这一出。到二哥被害死,屠二凤都没给他留下过一男半女。 陆蓁不知道是这辈子的轨迹发生了变化? 还是上一世屠二凤也曾怀过孕,不过在嫁给二哥之前又偷偷流掉了这个孩子? 但二哥能主动退婚,让她着实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二哥是为什么突然想通了要退婚,但这却从侧面证明了二哥所谓的一见钟情只是谎言。 可既然如此,二哥当初又为何不顾她的劝阻,执意要娶屠二凤呢? 他到底有什么把柄捏在陆嘉兰的手上,连她也得一起瞒着? 不过二哥既然存心隐瞒,就一定有他隐瞒的理由,陆蓁倒也没有非要弄个清楚明白的意思。 只要解决了陆嘉兰这个定时炸弹,管它什么了不得的把柄,都只能被时间淹没在过去的尘埃里。 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推屠二凤和她奸夫一把。 屠家都是势利的小人,今天答应了,说不定转头又反悔了。 一天没看到屠二凤结婚,陆蓁的心就一天悬在半空。 她于是给雷金山拨了一个电话,“雷子哥,你有没有什么能够让人快速发点小财的偏门儿?” “有是有,不过走偏门儿通常都有风险,搞不好就会进去。”雷金山语重心长地说道, “蓁蓁,你若是缺钱的话就说一声,犯不着以身犯险。我前阵子压了些货,如今手头还有2万现金,你要是急着周转,就先拿去用吧。” “雷子哥你想哪里去了,我就算再想赚钱也要赚能见光的钱。犯法的买卖,我是不会碰的!” 其实结婚宴那天,陆蓁就看出了雷金山的后悔。 她知道他的示好里带了讨好和挽回的成分,但也不可否认雷金山这个人确实讲义气。 她这个人向来信奉“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准则。若换一个人,她决计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但看在雷金山上辈子对二哥有情有义,这辈子又帮了她不少忙的份上,她不介意再拉扯他一把。 不过却不是现在。 拆伙的事,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更不想在自己身边安一颗定时炸弹。 所以即便是要重新再用雷金山,那也得是在他磨掉棱角,和她统一经营理念之后。 “这事儿不是帮我问的。”陆蓁把自己的打算跟雷金山简单说了一下,“我想帮屠二凤那对象一把,让他早日抱得美人归。要不然以屠厂长那性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反悔了呢!” 雷金山也知道这对不要脸的小情侣算计自家兄弟的事情,闻言错愕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这么做不是平白便宜这对贱人了吗?万一他们因此发家致富......” “所以才得是偏门儿!即便一时发了小财,但捞偏门儿哪能长久?”陆蓁一口打断他,解释道,“再者,比起这个我更介意他们会不会缠住二哥,会不会继续吸他的血。” 还有一点儿她没说出来,捞惯了偏门儿的人就像沾染了毒瘾,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夜路走多了总会撞鬼的,指不定哪天屠二凤两口子就进去了呢? 她把这两人引上这条邪路,可不是为了让他们发家致富、吃香喝辣的! 上辈子害二哥惨死的仇她不可能不报! 不亲自动手,是因为这辈子她有更值得珍惜的东西,不想自己手上沾上血腥。 所以她用了阳谋。 鱼饵她扔下了,受不受诱惑,要不要吞下去,就全看对方的造化了。 但她赌人性贪婪,这个鱼饵,屠二凤那对象一定不会放过的! “我懂你的意思了。”雷金山这才恍然大悟,片刻的沉默后,他像是感叹般冒了一句, “蓁蓁,振远这辈子能有你这么个妹妹,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不枉费......他拿你当亲妹妹一般看待。你放心,这事交给我,我保证让你满意。” “多谢雷子哥,这事你知我知就行,不用告诉我二哥了。”陆蓁决定投桃报李,“对了,青凤嫂子在我这边干得不错。等风衣这边结束了,我打算让她帮我打理内衣这块儿的事情。” “真的?”雷金山的声线瞬间提高了三分,声音都哽住了,“蓁蓁,你让我怎么谢你才好?我真是......” 在把蛤蟆镜全部脱手之后,雷金山清算了一下自己的全部家当,勉勉强强破了五万。 一遭暴富,昔日的穷小子也有了几分底气,于是雷金山找了个机会向赵青凤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他满以为赵青凤不会拒绝他,自己终于可以和心爱之人修成正果。 然而现实给了他重重一耳光,赵青凤对他的拒绝干脆利落,半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他看得出赵青凤不是对他没有感觉,却想不明白她拒绝他的理由。 后来还是赵青凤被他逼急了,才说不需要他的同情与可怜,还说以他如今的条件,娶个盘靓条顺的小姑娘不好吗,何苦要和她这容易招惹是非的寡妇牵扯在一块儿? 他这才明白赵青凤的顾虑,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想拖累他。 毕竟赵家的情况,他们心里都明明白白。 他当场赌咒发誓,说自己对她早就有非分之想,绝不是可怜与同情。 可赵青凤却吃了秤砣铁了心,咬紧牙关不肯松口。 是他死乞白赖地缠着她,她才终于给了他一点儿希望,说等什么时候她能自己立起来,不再成为谁的累赘,才会再考虑感情的事。 可一个没文化的女人家想要立起来谈何容易? 雷金山一度以为自己会等到七老八十,没想到陆蓁竟肯做这个月老,给他一个抱得美人归的机会! 这事关他的终身大事,简直比让他赚钱还要高兴。 “举手之劳,雷子哥不必跟我客气。” 挂断电话,陆蓁把复习资料装进包里,准备去店里看着。 她才刚走出小花园,就看到了在一旁徘徊犹豫的陆振远,“二哥,你怎么来了?” 第241章 引狼入室 陆振远被她吓了一大跳,身体也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片刻后,他才镇定地抬起头来,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 “昨天我听淮安说你身体不舒服,有些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你。蓁蓁,我......对不起,是二哥没用,让你为我的事操心了!” “淮安昨天来找过你?”陆蓁敏锐地抓住了关键信息。 难道是他说服二哥改变主意的? 可他为什么半个字也没跟她提过? “也不算专程来找我,就是路上遇到随便聊了两句。”陆振远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连忙低头避开了陆蓁探寻的目光, “蓁蓁,你现在好点了吗?我,我和屠家那边已经退了婚,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牵连。你别再为这事儿上火了!” 一想到孟淮安昨天说陆蓁因为他的事气急攻心、高热不退,陆振远心里就像被钝刀子割肉一般,难受得厉害! 他这么做的本意是不想连累蓁蓁,没想到还是事与愿违。 其实孟淮安找上门来时,他一度以为他是来向自己兴师问罪的。 因为那双幽深锐利的眼睛里藏着很多东西,像是早就看穿了他那点肮脏的心思。 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把陆蓁发烧呕吐的事告诉了他。 不过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内疚和自责了! “发烧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淮安他是关心则乱,二哥不必往心里去。” 提及孟淮安,陆蓁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那样的少女情怀看在陆振远心里,既有些本能的心酸,但更多的却是欣慰。 “蓁蓁,淮安他很好,你一定要好好待他!” “我知道的,二哥。”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那个男人冷硬的外表下面藏着一颗怎样柔软的心。 他是老天给她最大的礼物,她自然知道珍惜。 “那你好好保重身体,我厂子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既然决定这辈子恪守兄长的底线,他就决不能越雷池一步。 他能给她的关心仅限于兄妹之情。再多,就不行了。 。 许敬民一推门,一张照片就掉在了他脚下。 他捡起来一看,浑身的血液就瞬间沸腾了起来。 陆嘉兰! 她怎么敢? 许敬民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用力攥紧了拳头,把手里的照片揉成了团。 “敬民,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身后,许母身躯疲惫,双腿更像跟灌了铅一般,连挪动一步都十分艰难。 不过短短数日,她就像老了十岁似的,鬓角已经掺杂了灰白的发,眼角的皱纹也跟着明显了几分。 这些天她东奔西跑,天天走街串巷到处托人找关系,往来与派出所和家之间,就是想找回自己丢失的巨款。 但那一万多块钱就像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最值得怀疑的对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派出所那边几次找陆嘉兰问话都不了了之。 许母不甘心,却又拿不出任何证据。只能懊悔自己当日瞎了眼,竟然放着陆蓁这么个摇钱树不要,偏偏要引狼入室! “没什么。”许敬民下意识地想要隐瞒这件事。 被戴绿帽子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这些日子他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这种日子他已经受够了,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可以他妈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无事还要搅上三分风浪,要是被她知道了当初陆嘉兰在婚内给他戴绿帽子,她非得捅穿天不可! “是么?”许母假装不在意地说道,“在外面跑了一天,你也累坏了。你先去洗个澡吧,等会儿煮好饭了我再叫你。” “好。”许敬民随手把照片揣进外套口袋里,转身进了浴室。 才刚脱了衣服,许母就在外面敲门,“敬民,把你换下来的衣服给我,我让你妹给你洗了。” 许敬民一来是精神恍惚,二来是平日里早就习惯了这种事,闻言想也未想地就将衣服从门缝里塞了出去。 片刻后,屋外传来了许母声嘶力竭地尖叫声,“许敬民你这个蠢货,陆嘉兰那小妖精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竟然连这种事也要给她瞒着?” 许敬民生怕他妈把这事嚷嚷得全天下皆知,连忙将刚脱下的汗衫又套了上去,走出浴室捂住许母的嘴, “妈,你小声点,这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你还嫌咱家丢脸丢得不够吗?” “许敬民,你脑子是被狗吃了吗,这时候还管什么丢脸不丢脸的?”许母怒其不争地戳了戳他的脑袋,将照片往他脑门儿上狠狠一拍, “咱们家的钱,分明是陆嘉兰那小贱人伙同她奸夫盗走的。从前她有不在场的证据,现在我看她还往哪里跑?” 陆嘉兰原本以为许家那事儿已经尘埃落定了。 可等再次被叫到派出所,她才知道事情出了变故。 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是被人给阴了。不过好在除了这张照片,派出所也拿不出其余的证据。 现在当务之急,是让周思成赶紧离开京市,走得越远越好。 只要派出所这边找不到周思成的下落,这些人就拿她没有办法。 可要命的是,周思成前两天才刚刚动了手术,一时半会儿别说离开京市,就算离开医院也不行。 陆嘉兰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担心自己被派出所的人监视了,她这两天连医院也不敢去。 唯一让人值得庆幸的事,现在这个时代跟梦里不一样,不是那个到处都充满了监控的世界。 以现在的警力,除非有线索,要不然想在茫茫人海找寻一个人的下落,除非挨家挨户排查,要不然并非一件易事。 陆嘉兰一面在心里安慰自己一面提心吊胆,她做贼心虚,夜夜都从噩梦中惊醒。 就这么挨了三天,陆嘉兰终于忍不了了。 就在她琢磨着要不要洗个冷水澡把自己弄进医院时,突然听到了苏建华病倒的消息。 这真是瞌睡遇到枕头,陆嘉兰连忙买了些橘子罐头和麦乳精,到医院探病去了。 谁知苏建华病房里有人,而且全是穿着军装的大佬。 陆嘉兰不敢造次,于是悄悄退了出去,又绕了一大圈才去了周思成的病房。 见四下无人,陆嘉兰才推开了半掩的病房门。然而下一秒,她就傻眼了。 病床上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陆嘉兰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周思成这是携款潜逃了,还是被派出所给逮走了? 第242章 怕你去找别的小妖精 陆嘉兰感觉自己双腿都在发抖,她下意识地转身想跑,但又有些心有不甘! 她的全部身家和所有希望都压在周思成身上,如果这个时候走了,她靠什么东山再起? 周思成这王八蛋明显对她有所防备,哪怕进手术室之前都不肯告诉她藏钱的地方。 她把他当祖宗一样精心伺候,甚至把屎把尿,可不是为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陆嘉兰将心一横,推门走了进去。 当初为了避免人多眼杂,他们特意花钱住了单人病房。可此刻陆嘉兰把卫生间都搜遍了,却不见周思成的踪影。 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转身时,却看到一个身影杵着拐棍从门背后走了出来。 “周大哥,你怎么在那儿藏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怎么,你以为我携款潜逃了吗?”周思成脸上带着笑,语气却有些冷淡。 他下意识地朝走廊上扫了一眼,才将门掩得严严实实的,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突然跑来了,屁股后面没跟着什么尾巴吧?” “你,你是怎么猜到的?”陆嘉兰突然觉得周思成的脑子好用得有些可怕!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却一副尽在掌控之中的架势。 上辈子,她怎么没发现这男人有这么聪明的? 他心眼这么多,跟他玩,她玩得过吗? “放心,来的时候我特意绕了路,确定没人跟着我才来找你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周思成拿毛巾擦了一下额上的冷汗,冲她翻了个白眼,“你自己算算你都几天没来了,我能不担心你出什么事儿了吗?” 陆嘉兰原本还想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过去,可对上周思成那双精明锐利的眼睛,她又收起了这个主意,讪讪道, “我这不是被派出所的人盯得紧,所以才不敢来找你吗。” 陆嘉兰将照片的事简单说了一下,谁知她才刚开了口,周思成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 “蠢货!”周思成的眼睛像淬了毒,那模样,仿佛恨不得将她给生吞活剥了, “我是不是再三警告过你不要去招惹陆蓁,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吧,惹火上身了吧?” 周思成捏紧了拳头,在心里一再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跟陆嘉兰翻脸的好时机。 “你现在赶紧走,这几天都不要来医院了。等风声过了,我会联系你的。” “这不太好吧?我不在,你一个人没人照顾也不方便。”陆嘉兰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笑道,“你放心,我会小心了再小心,绝不会让那些片警儿逮到机会的。” “不行!让那些公安找到我,咱俩就全完了!”周思成的语气冷得像冰,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又刻意放柔了语气, “我这边你别担心,你不在的这几天,我请了隔壁病房的家属照顾我。兰兰,你听话,咱俩好不容易熬出头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陆嘉兰垂着眼不看他,也不说话。 周思成忽然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该不会是放心不下我,真的怕我携款潜逃吧?” 他原本只想用话拿捏一下陆嘉兰,谁知她竟打蛇随棍上,跟着笑道:“是啊,我就是害怕你拿了钱去找别的小妖精!周大哥,你知道我有多爱你的!” 两个人半真半假地对峙,眼底全是算计,半分情意也无,却谁也不肯让步。 周思成烦躁地点燃了一支烟,冷笑道:“那怎么办,你现在这是打算跟我拆伙?” 陆嘉兰并未被他拿捏住,脸上反而露出点委屈的神色,“周大哥,我为你嫁了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又为你离了婚。我掏心掏肺对你,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防着我呢?” “这话就没意思了,我为什么防着你你心里没点数吗?陆嘉兰,你已经抛弃过我一次了,谁敢保证你不会抛弃我第二次?你别忘了,你是有前科的人!” 周思成咬着烟头神色不明地笑了笑,“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趁我住院的时候拿了钱偷偷跟哪个小白脸私奔了?” 两人都看得明白,这是谁也信不过谁的节奏,于是不约而同在心里骂了声娘! 陆嘉兰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强行挤出几滴泪来,“原来在你心里我竟然是这种人。周大哥,能给你的我都给你了。你若还信不过我,咱俩......咱俩就算了吧!” 周思成的眉棱骨不易觉察地动了动。 这臭娘们,试探他就算了,还敢威胁他! 周思成毫不怀疑,此刻他若是敢顺着她的话说句算了,回头她就会把自己坑进去。 “说什么傻话呢?这世上除了你,我还能信得过谁呢?”周思成搂着人的肩膀将人扯了过来,拇指揉了揉她带泪的眼睑,温声哄道, “兰兰,咱俩一路走过来不容易,你该对我多点信心。行了,别哭了,我把我的介绍信给你,这回你总可以把心搁肚子里了吧?” 陆嘉兰知道,这已经是周思成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她于是见好就收,搂着周思成的腰做出了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周大哥你别怨我小心眼,我实在太爱你了......” 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儿,陆嘉兰才在周思成的催促下,拿着他的介绍信出了病房。 她并未急着马上离开,而是先去找医生打听了一下周思成的恢复情况。 得知他这两天还不能出院,她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陆嘉兰刚准备去看苏建华,就看到陆云峰扶着苏月琴从对面病房走了出来。 苏月琴身上穿着病号服,脸上倒没有什么病色,反而是陆云峰强颜欢笑,一脸愁容。 她心里惊讶万分,便悄悄跟了上去。 但两人身子紧挨着身子,十分亲密地说着悄悄话,陆云峰那个人又向来十分警惕,陆嘉兰也不敢跟得太近了。 她心里好奇到了极点,索性转身折了回去,找了个护士打听了一下苏月琴的病情。 一听苏月琴得了脑瘤,明天就要进手术室,陆嘉兰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恨不得马上给菩萨烧上一炷香,保佑她明天死在手术台上。 护士哪知道她心思这么恶毒,还在旁边感叹道:“这病人虽然可怜,却也是个有福的!她男人天天在跟前伺候着,虽然没有儿女,却半点也没受罪。” “哦?”陆嘉兰心中一动,“这些天她儿女都没来过吗?” 第243章 被亲女儿摆了一道 得知这几天陆蓁都没出现过,陆嘉兰的心思顿时活泛了起来。 陆蓁要脸,和苏月琴关系也不错,做不出亲妈马上进手术室了,她还不闻不问的事情。 再说了,苏毅山很看重苏月琴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陆蓁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借机讨好苏毅山呢?! 所以,就算服装店的生意再好,她也找不到任何她不来照顾苏月琴的理由。 除非,苏月琴怕她宝贝女儿担心,所以故意瞒着她这件事情。 这个猜测让陆嘉兰心里酸溜溜的,十分不是滋味。 尽管不想承认,可她知道,自己心里嫉妒得不行! 江秀芝就算再宠她,但如果她躺上了手术台,也一定会喊她端屎端尿地伺候她。 凭什么陆蓁就这么好命,而她却要成天提心吊胆的? 一想到自己每天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全都是拜陆蓁所赐,她心里的恨意又增加了几分。 陆嘉兰眼中闪过一抹怨毒的光芒,转身大步朝苏建华的病房走去。 远远地,她就看到几个穿军装的人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陆嘉兰心中一喜,连忙加快了步伐。 谁知还没走到,就看到一个戴着白色口罩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拿着听筒鬼鬼祟祟地进了苏建华的病房。 陆嘉兰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那白大褂却一直没有出来的迹象。 她还想继续等下去,就看到苏月琴和陆云峰手挽着手从楼梯口爬了上来。 见两人言笑晏晏,一副幸福恩爱的模样,陆嘉兰心里的嫉妒和愤怒就像蚂蚁一样爬满了心口。 怕被他们发现,她犹豫片刻,还是歇了探望苏建华的念头,绕道出了医院。 陆嘉兰没急着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王府井大街。 “梦鹿”的生意很好,陆嘉兰只站了片刻,就看到好几拨客人提着大包小包从店里走了出来。 陆蓁脸上带着笑,十分殷勤地将人送到了门口。 随后她又朝街边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招了招手,买了几串冰糖葫芦拿回了店里。 还有心情吃冰糖葫芦,看样子陆蓁确实不知道苏月琴生病的事情。 陆嘉兰眼珠子一转,急匆匆地回了家。等到陆敬源一下班,她就装作不经意地将这件事在饭桌上说了出来。 “爸、妈,你们说我要不要去看看苏姨?她毕竟也对我有过养育之恩,知道她生病了,我这心里怎么也有些不是滋味!” “凭什么要去看她?”自打知道苏月琴是隔壁军区大首长的女儿,江秀芝心里就各种不是滋味。 说不清是后悔多一些还是嫉妒多一些? 她原先还仗着自己身份家世高对方一头,把陆嘉兰的教养问题全赖在对方身上。 可曾经说出去的话吹出去的牛,现在却全成了回旋镖,精准地戳在了她的身上。 如今她成了全大院的笑话,连走路都不敢抬起头来,就怕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苏月琴”这三个字。 “人家都没把你这个养女放在眼里,你凭什么要上赶着去巴结她?陆嘉兰,咱们陆家是缺你一口饭吃吗?还是你后悔认回我们,现在又想回那一家去了?” 陆嘉兰瞧不起她妈这种不识时务的假清高劲儿。 明明自己处处不如人,还不肯承认现实,非得端着。 面子能值几个钱? 只要能把人脉和利益牢牢抓在手上,就算给人当孙子她也乐意! 不过幸亏这家里也不是她妈当家做主,陆嘉兰把目光投向了陆敬源,“爸,你说呢?” “你懂什么!”陆敬源瞪了一眼妻子,“江秀芝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把年纪了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还怎么做我的贤内助?” 陆敬源最近也是一脑门的官司。 最近各大军区举行了一场实地演练赛,他正好负责这件事。 新官上任三把火,陆敬源知道孟青山不待见自己,心里便急着做出点成绩来给上面看。 这心里一急,他就难免乱了方寸,在中间耍了些不入流的小手段。 也不知是他点子背还是孟青山盯他盯得紧,这件事好死不死地就被人揭穿了。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好死不死地正好赶上上面抓典型。 哪怕他推了个挡箭牌出去,但这心里却依然惴惴不安。 “陆敬源,现在才来嫌弃我,是不是太晚了点?你早干嘛去了?” 当着大儿媳的面扫了面子,江秀芝脸上顿时绷不住了。 她把筷子一甩,“砰”地一声摔门而去。 姚佩雅无声地扯了扯唇角,胃口大开地扒拉了一只鸡腿到自己碗里。 “神经病!”陆敬源眉头微皱,冷冷道,“别理她,你妈最近吃错药了。” “我都听爸的。”陆嘉兰笑眯眯地说道,“明早一起床我就去找蓁蓁姐,跟她一块儿去医院探望苏姨。这样也可以顺便让孟伯伯消除一点对我的成见。” 陆敬源觉得自家女儿终于长了一回脑子,于是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你能这么想说明你终于长大了。不过蓁蓁对你成见颇深,这回的事你还是别出面了,免得弄巧成拙。” 陆嘉兰本就没打算当这个出头鸟,只要能把消息顺利传到陆蓁耳朵里,谁去不是一样啊?! 第二天一大早,陆蓁才刚刚下楼,就看到了门外的不速之客。 她皱了皱眉头,沉声道:“陆叔,你怎么来了?” “孟师长今天这么早就出门了吗?”陆敬源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心里有些遗憾。但随即他就换了一副笑脸, “蓁蓁,听说你妈今天开刀,我想跟你一起去探望一下她。你放心,周主任虽然不如汪院长名气大,但也是华国脑外科排名前三的人物,你妈妈一定会没事的!” 陆蓁的脑袋像是被人用重物狠狠撞击了一下,顿时嗡嗡作响,“陆叔叔,你说明白点,什么叫我妈今天手术?” 陆敬源顿时傻了眼,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恐怕是被陆嘉兰摆了一道, “你不知道吗?蓁蓁,我......” “别废话!”陆蓁敲了敲桌子,“说重点。” 陆敬源心里不痛快,可见她脸色难看,到底还是没敢耽搁,把昨晚自己打听来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她。 陆蓁用力闭了闭眼,黑漆漆的眼瞳里看不出任何喜怒,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外公原先是帮我妈找的脑外科第一人汪院长动手术,可因为汪院长喝醉酒摔骨折了,才临时改成了周主任主刀?” 第244章 我信不过给我妈动手术的人 陆蓁来不及去想家里人为什么会瞒着自己母亲得了脑瘤这件事? 她脑海里下意识地闪过前世的一些事情。 前世汪院长是华国脑外科泰斗级的人物,拿过很多勋章自带光环的那种。 陆蓁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前世有个生意伙伴的妻子因为一场车祸需要做开颅手术,当时病人的情况十分棘手,稍有不慎就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对方是外省人,在京市没有什么人脉关系,想要请汪院长飞到外省主刀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病急乱投医求到了陆蓁名下。 因为是个很重要的生意伙伴,所以陆蓁也很上心,颇费了一番周折才联系到了汪院长。 手术自然是很成功的,汪院长妙手仁心,将病人从阎王爷那里抢救了回来。 为了答谢汪院长,陆蓁特意摆了一桌酒席,但汪院长却说什么也滴酒不沾。 同行的人只当他清高,后来陆蓁才知道,他不肯喝酒是因为经常喝酒的人容易手抖。 而手抖的人,是拿不稳手术刀的。 汪院长说,既然穿上了白大褂拿起手术刀,就得对病人负责。 这,是做医生的使命。 他一辈子仁心仁德,对自己自律甚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给一个重要病人动手术的头一天喝醉酒呢? 当然,人是可能会变的。 也许在这辈子的汪院长已经不是上辈子陆蓁认识的那个汪院长了。 但醉酒、摔倒、骨折,这一连串事情实在是太巧合了! 偏偏接手她妈手术的那个,还是特意从军区总院请过来的医生。 虽说周志宇也是华国脑外科排得上号的人物,而且都是部队上的人,老爷子请他似乎是顺理成章、合情合理的事情。 但这件事就是让陆蓁感到莫名地不安。 事反常则为妖。 性命攸关,陆蓁宁愿被别人说自己心理阴暗,也不想把它当成是单纯的巧合。 “陆叔,能麻烦您送我去下医院吗?” “啊?”陆敬源被此刻陆蓁身上所散发的强大气场给小小地震慑了一下,一时间竟没能回过神来,“当然,当然没问题。” 陆蓁:“那麻烦你先去发动车子,我马上就来。” 将陆敬源撵出去后,陆蓁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孟远舟的电话, “喂,远舟哥,我想麻烦你帮我查一个人。他是军区总院脑外科的周志宇周主任,我想让你查查他过往和苏建华有没有过密的来往。” “行,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孟远舟二话不说就应下了,“明天之内我给你答复。” “不行。这事儿人命关天,要快,越快越好!” 陆蓁闭了闭眼,把所有的慌乱、脆弱和不安都强行压了下去。 这个时候她不能乱! 自乱阵脚只会中了敌人的奸计。 她得稳住,她得抽丝剥茧把所有的危险因素都全部排除掉。 “远舟哥,求求你了......我妈是今天上午的手术,我现在得赶去医院阻止他们。” “我知道了。”孟远舟从她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了来龙去脉,飞快道,“蓁蓁,你别急,等我消息。” 挂断电话,陆蓁拎起包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就飞快地夺门而出。 陆敬源在她的连声催促下闯了好几个红灯,一脚油门就将车子开到了停车场。 还没等他将车停稳,陆蓁已经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她一路撒丫子狂奔,但等她赶到手术室外面时还是晚了。 陆蓁看了一眼已经亮起的红灯,来不及平复狂跳的心脏和紊乱的呼吸,就双手撑着膝盖,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在黑压压的人群里寻找自己的目标。 医院空旷的长廊上站满了人,陆云峰、孟青山、齐静娴、苏建华......还有她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是穿着军装带着杠的。 还没等她寻找到苏毅山的身影,陆云峰已经发现了自家闺女,“蓁蓁,你,你怎么来了?” 陆蓁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喘着粗气问道:“爸,我外公呢?” 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道路,陆蓁在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中央,看到了独自坐在木制长凳上的苏毅山。 “蓁蓁......”苏毅山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是谁把这件事泄露给你的?” 刚刚赶来的陆敬源脚步一滞,心里再次把陆嘉兰这个蠢货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讪讪一笑,正打算上前解释这件事情,陆蓁已经迫不及待地开了口,“外公,现在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我来是想跟您商量一件事的。” 见她面色凝重,苏毅山跟着挺直了脊背,“你说。” “我希望马上终止我妈的手术。”说这话时,陆蓁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苏建华,见他脸上果然有刹那的慌乱。 虽然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但陆蓁依然从这短暂的失态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她心中陡然沉了沉。 来的路上她还在不断祈祷,希望这只是自己多疑了。 可此刻陆蓁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绝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不行!”苏毅山眉头皱得更紧,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蓁蓁,我知道你怨我们瞒着你这件事情,可你妈的情况不容乐观,动手术势在必行。” “我不是不让我妈动手术,只是希望这个手术不能太过仓促!”陆蓁耐着性子解释, “外公,手术台上躺着的那个是亲妈,没有人比我更希望她安然无恙。我以我的人格向您保证,我不是在跟您闹脾气,也没有跟您耍小性子。我这么做,有我这么做的理由。” “哪有手术做到一半突然叫停的,你这不是胡闹是什么?”苏毅山胸膛起伏不定,但他到底还是把怒火强忍了下来, “行了,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别再说了。你妈的手术是我亲自安排的,她是我女儿,我比你更在乎她的安危!” 陆云峰:“爸,蓁蓁从来都不是胡闹的性子。要不你先听听她的理由再说?” 苏毅山瞪了他一眼,“连你也跟着她一块乱来,陆云峰,宠闺女也不是这么个宠法!” “我没有乱来。”陆蓁言简意赅地说道,“外公,我怀疑汪院长的摔倒不是巧合而是人为。给我半天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我的判断没有错。” “你,你说什么?”一片哗然声中,苏毅山嘴唇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陆蓁看了一眼悄悄隐于人后的苏建华,目光犀利如刀,“简而言之,我信不过现在在手术室里给我妈动手术的人,我要求立刻终止这台手术。” 陆云峰身形一晃,差点摔倒在地,“可,可你妈进去已经一个半小时了......” 第245章 她要是死了,我绝不独活! 陆蓁一直悬在悬崖上的那只脚终于踩空,跌落到了无尽的深渊。 她嘴唇翕动,好半晌才强压着怒火问道:“我妈的手术时间为什么提前了这么多?平时医院不都是......” 人群中,不知是谁答了一句,“因为周主任是我们临时请来救场的,他军区总院那边今天还有几台手术,所以这边的手术时间只能提前。” 听起来合情合理,但着急成这样,倒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陆蓁:“我不管为什么提前,这台手术必须马上终止!” 虽然有点晚,但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苏毅山低着头没有说话,但神情似乎有些动摇。 “蓁蓁,我们都能理解你担心你妈的心情。但周主任是我们军区最出色的脑外科医生,这么多年一直救死扶伤,为国家抢救回来不少战斗英雄!” 人群中,一直沉默的苏建华突然开了口,“你仅凭自己的猜测就妄下定论,甚至质疑他的人品和专业水准,这是不是太过儿戏了?更何况手术已经进行到一半,这时候再来叫停,出了问题算谁的?” 苏毅山像是被这句话给惊醒,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已经没了方才的茫然。 “蓁蓁,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苏毅山看了一眼苏建华,“但我不怕实话告诉你,找他之前我已经进行过调查,你担心的那种可能几率很小。” 苏建华背脊一僵,掌心顿时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几率很小不代表不存在。外公,事发突然,您仓促间的调查未必全面,但我却不能拿我妈的生命开玩笑!” 陆蓁不为所动,“外公,我跟您商量是因为您是家里的长辈。如果您不答应,我就只能按照我自己的意思办了。” 苏毅山脸色一沉,“你想干什么?” 陆蓁没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陆云峰,“爸,你相信我还是相信他?咱俩都是妈的直系亲属,不是只有外公才有权利终止这场手术,我们也可以。” 但前提是,苏毅山别以强权压人,干涉这件事情。 “你敢!”苏毅山暴跳如雷,指着陆蓁的鼻尖吹胡子瞪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她给我带下去。” “爸?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你现在每一分钟的犹豫,都是妈流逝的生命!”陆蓁回头瞪了一眼朝她围过来的人,气势凌冽,“我看谁敢动我?” 孟青山给自家妻子使了个眼色,让她退到人群外围,自己却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陆蓁面前,不卑不亢地说道, “老首长,有话好好说。蓁蓁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我相信她这么做一定有她这么做的理由!” “我也是。”陆云峰唇角紧抿,仿佛下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爸,我没有怀疑您的意思,但检查是蓁蓁坚持让月琴做的,她没有理由会害月琴!我跟亲家公一样,也相信她的判断。” “好好好,你们都信她不信我是吧?”苏毅山用颤抖的手指了指陆云峰,片刻后又颓然地垂了下去,“陆云峰,我女儿的命要是没了,你承担得起吗?” 陆云峰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答道:“月琴要是走了,我绝不独活!” 上辈子的猜测在这一刻终于有了明确的答案,陆蓁身子猛然一颤,瞬间就红了眼眶。 “外公,这件事是我的主意,出了事由我担着!要是我妈死了,我给她偿命!” 苏毅山猛然一震,随后用力闭了闭眼,“成,既然如此,这件事就听你们的。” 苏建华藏在身体两侧的手用力捏成了拳头,“伯父,这件事事关我姐的生死,你怎么能让两个不懂医术的人三言两语就轻易决定了呢?” 陆云峰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轻轻地笑了笑,“建华,你好像比我们还急?” 这句话像是点醒了苏毅山一般,他忽然睁开眼,“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给我找人,让他们马上终止这场手术。” 有人急匆匆而去。 十几分钟后,那人又匆匆地跑了回来,一脸为难地说道:“老首长,医院负责人今天去外地开会去了,其他人都不敢担责......” 这么巧? 陆蓁抬眸看了一眼苏建华,正好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只一眼,陆蓁便知道苏建华心思缜密,指不定早就算到了一切可能,故意把手术安排在了院长开会的这一天。 她正在沉吟,走廊尽头,孟远舟突然急匆匆而来,“蓁蓁,借一步说话。” 陆蓁跟着他来到一处没人的地方,“远舟哥,怎么样?” 孟远舟:“我粗略查过了,这些年苏建华和周志宇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往来。” 陆蓁微微一愣。 难道真的是她疑神疑鬼,想太多了? “不过狐狸再狡猾,只要做过的事总会露出马脚的。”因为跑得急,孟远舟鼻子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话锋一转,冷笑道, “有人告诉我,苏建华和周志宇的妻子是老同学,10几年前,他们是曾经有过交集的。但不知为何,后来突然就关系冷淡,几乎不往来了。” “是关系突然冷淡,还是刻意避嫌还不好说。”陆蓁抿了抿唇角,转身就走,“谢谢你远舟哥,这件事麻烦你继续给我查下去。不过现在,有这个消息就足够了。” 她急匆匆地回到手术室门口,飞快拿出纸和笔写下一张保证书, “外公,叫人拿着这个直接进手术室,告诉周志宇马上终止手术。跟他说,出了事我会负责,但倘若他敢一意孤行,我一定让他付出沉痛的代价!” 她话音刚落,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有白大褂急匆匆走了出来...... 第246章 你把我当成苏家的一条狗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白大褂,强大的低气压迫得匆匆赶来的医院高层越发诚惶诚恐,额上的冷汗牵了线似的往下落。 “病危”两个字刚刚出口,白大褂就发现走廊上的气温陡然下降。 被凌厉的杀意包裹,白大褂的声音都在打颤,剩下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苏毅山一把拽住对方的衣领,刚想说什么,陆蓁已经闭了闭眼睛,飞快地打断了他,“晚了外公,来不及了!” 手术显然出了问题,这个时候医院里未必能找出第二个主刀医生敢接手这个烂摊子。 再说,时间不等人。这个时候是从死神手里抢人,必须争分夺秒! 电光火石之间,陆蓁已经做出了决断。 她目光如出鞘的利刃,狠狠地扫过苏建华,而后落到白大褂身上, “告诉周志宇,他和苏建华勾结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救回我妈,以前的事我们可以既往不咎。若是救不回我妈.....我要他血债血偿!” 苏建华:“蓁蓁,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和周主任没有任何往来,你不能为了泼我脏水就拿你妈的性命来做赌注!” “告诉周主任,他妻儿都在我家做客。我好吃好喝地招待着,等他来接。” 孟远舟一反平日的漫不经心,他快步走到苏建华面前,英俊的眉宇间气势逼人,“忘了说了苏建华同志,刚刚你儿子也到我家做客了。” “你敢!”苏建华面色剧变、肝胆俱裂,“你这是软禁,是违法的!” “都说是做客了,你可别给我乱扣什么帽子。”孟远舟嗤笑一声,抬手拍了拍他涨成猪肝色的脸,冷冷道, “你最好藏起你的狐狸尾巴,别被我抓住。要是落到我手上,我会把你老底都扒光的......” 医院高层吓得瑟瑟发抖。 这些话是他一个小人物能听的吗?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进去抢救病人。记住,要全力以赴,不惜任何代价把苏月琴同志抢救回来!” 白大褂一双腿抖成了筛子,怯怯地看了一眼苏毅山。 苏毅山这才松开他的衣领,“蓁蓁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告诉周志宇,只要他能救回我女儿,以前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否则,他自己掂量掂量后果吧......” 白大褂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随后他扶着墙壁,急匆匆地进了手术室。 “伯父,您一世的英明都不要了吗?”苏建华一脸震惊,“怎么能被一个丫头片子耍得团团转呢?”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带着一个瘸了腿,脸上有几道疤的男人匆匆走了过来。 一看到那瘸腿男人,苏建华瞳孔陡然放大,脸上的血色像是刹那间被人抽了个干干净净,惨白如纸。 军装男人朝苏毅山敬了个军礼,“老首长,对不起!我没能按时完成你交代的任务,回来晚了。” 瘸腿男人眼中泛着激动的泪光,嘴唇哆嗦地跟着他敬了个军礼, “老首长,不怪赵同志。是我误会你了,才会一直躲着他。赵同志已经把当年的事跟我说清楚了,我愿意站出来指认真正的凶手!” 说着,他抬手指向苏建华,“当年就是他打着你的名义混淆视听,追杀陆云峰和苏月琴同志的!” “你胡说!”苏建华像条垂死的鱼,还在负隅顽抗,“我不知道是谁收买了你。但无凭无据,你凭什么冤枉我追杀我姐啊?” “这就是证据!”瘸腿男人从怀中摸出一张泛黄的纸条,颤颤巍巍地递给了老首长, “苏建华,当年你想杀人灭口,却没想到我能逃出升天吧?若不是担心东窗事发,你又为什么会在如日中天的时候匆匆退役呢?” 苏建华紧咬了牙关,牙齿却依旧咯咯作响。 他红着眼看向瘸腿男人,怨毒的眼底写满了愤怒与不甘,“这些年你到底藏在哪里?为什么我翻遍了你的家乡,却一直找不到你?” “你当然找不到......”瘸腿男人扯了扯唇角想笑,那笑容却因为脸上几道狰狞的疤痕显得有些扭曲。 他抬起布满老茧的大掌抹了一把脸,将眼底迅速升腾的雾气与苍凉悉数藏了起来。 “你知道这些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我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等的就是这一天!老天有眼,总算让我等到了......” “先把苏建华给我带下去关押起来。”苏毅山用力地闭了闭眼,“等月琴这边的事情了结了,我会亲自审问他。” “伯父,你不能这么对我!你忘了我爸当初救过你的命了吗?”苏建华拼命地挣扎起来, “没有我爸,怎么会有你的今天?你这么做是忘恩负义,等你死了之后,你还有脸去九泉之下见他老人家吗?” “把你教成这样,我确实没脸见他。” “啪”的一声巨响之后,一记耳光重重地落到了苏建华脸上。苏毅山紧抿了唇角,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一巴掌,是我替你爸打的!” “苏毅山你这个伪君子,你答应过我爸要好好待我的!”苏建华像个疯子一般,又哭又笑, “这些年我待你如亲父,可你呢?你待我事事严苛,从来不准我动用你的人脉和关系。不管我怎么讨好你巴结你,你都只把我当成是你苏家养的一条狗!” 苏毅山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向他,眼底除了失望还是失望,“我为什么对你要求严格,你当真不知道吗?” “因为你自私自利,因为你眼里只有你的亲生儿女......”苏建华话未说完,一记手刀已经将他劈晕了过去。 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 苏毅山跌坐在走廊的长条木椅之上,双手撑着额头,仿佛眨眼间老了十岁,向来挺直的背脊都佝偻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蓁蓁,外公做人是不是很失败?” “这事儿不怨您。欲壑难填,是他太贪心了!”陆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外公,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你去忙你该忙的吧,妈这儿有我盯着呢,有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你说的对,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苏毅山抬头看了一眼手术室的红灯,“我得在你妈醒过来之前,给她一个交代。” 苏毅山带着人匆匆走了,随后孟远舟也站起身来,“蓁蓁,苏建华的事还要接着查吗?” “不仅要查,还得彻查。” 只要把过去的事情全部扒出来,才能将他彻底钉在耻辱柱上,让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懂了。”孟远舟转身想走。 身后,陆蓁突然叫住了他,“远舟哥,周志宇的妻儿真的在你手上吗?” 第247章 命悬一线 “我骗他的!”孟远舟微挑了唇角,朝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真当你哥是神仙啊?时间那么仓促,我就算想那么做也来不及啊。” 陆蓁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孟远舟知道她怕把自己牵连进去,于是笑道,“别怕,你哥心里有杆秤,不该踩的线我是不会踩的。” 陆蓁冲他疲惫地笑了笑,“谢谢你远舟哥,等这事儿了了,我和淮安请你吃顿饭吧。” “成,我要吃你上次做的那个口水鸡和甜皮鸭。”孟远舟也不跟她客气,“别担心,苏姨一定会吉人天相的。店铺那边你也别操心,我会让你徒弟帮你盯着的。” “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再次被打开。 陆蓁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跳了出来,她猛地站起身来,又突然脚下一软,再次跌回了木制长凳上。 “医生,病人怎么样了?” “手术......是成功的。”出来的白大褂是个陌生面孔,但陆蓁依然从久远的记忆和他惊慌的表情猜出了他就是周志宇, “但是病人情况不稳定,还没脱离生命危险,现在需要送进重症监护室观察。” “你什么意思?”陆云峰用力拽住他的衣襟,泛红的眼底像是有头凶猛的野兽即将挣脱枷锁冲出来,“既然手术成功,为什么病人还不能脱离生命危险?” 陆蓁眼神一冷,“周主任看来并没有把我和我外公的话放在心里!” “我发誓,我后面真的已经尽力了!”周志宇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我们一家三口的小命都捏在你们手上,我敢不尽心尽力吗?但病人的情况本就复杂,再加上......” 陆云峰一拳朝他打了过去,“混蛋,我杀了你!” 一颗牙齿混着殷红的血渍滚落在地,周志宇“蹭蹭蹭”后退了几步,脑袋“砰”地撞在了墙角的位置。 他强忍着剧痛,连滚带爬地避开了陆云峰随后追过来的第二拳,瑟瑟发抖地说道, “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真的不怨我,我也是被逼的!要不是周建华拿我以前的把柄威胁我,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 “去你妈的冤有头债有主。他是主犯,你就是帮凶,你们一个也跑不掉!”陆云峰拽住他的头发就把他的脑袋往朝墙上撞,“说,以前的事你是不是也有参与?” “没有,以前的事真的和我无关!”周志宇被他撞得眼冒金星,连连求饶,“求你放了我,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闻言,陆蓁给孟青山使了个眼色,孟青山连忙上前拉住了陆云峰, “老陆,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再打就出人命了。这样,你先去重症监护室外面守着你媳妇儿,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陆云峰这一守,就整整守了一天一夜。 期间苏月琴一直没有醒来,医院再次对她进行了全面检查,发现她不仅有轻微的毛细管出血现象,脑积液还压迫了脑组织,导致她一直昏迷不醒。 “这种情况,要么保守治疗,要么二次手术。当然,最积极有效的办法肯定是进行二次手术。”从外地赶回来的院长放下手中的检查报告,神色严峻地说道, “但病人情况特殊,二次手术风险极大。现在华国最好的脑外科专家一个骨折一个正在受审,还有一个年纪太大,已经有两三年没拿过手术刀了。所以......” 剩下的话,院长没说完,但陆蓁已经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陆云峰:“保守治疗会怎样?” 院长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个不太好说,一切都要看病人的......” “爸,我选二次手术。”陆蓁一口打断他,“不过朱老年纪太大又离了手术台太久,恐怕不是最好的人选。院长,你还有其他脑外科专家推荐给我吗?” “有是有,但是在外省,而且从专业角度来说肯定不如前面几位。”院长迟疑道, “据我所知,香江有位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脑外科专家叫皮特李,他的专业造诣在世界也是一流的。如果你们有办法请到他,二次手术的成功几率将会增加三分之一。” 香江...... 陆蓁的心沉了沉。 别说这辈子,上辈子香江也不在她的商业版图范围之内。 仓促间,她上哪里去找这样的人脉? 陆蓁捏了捏眉心,“这样,咱们双管齐下。劳烦院长先帮我联系一下外省的那位脑外科专家,我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联系到香江那位皮特李。” “要快。”院长点了点头,道,“你妈的情况不宜久拖。” “我知道。” 出了院长办公室,陆蓁给孟远舟打了个电话,但孟远舟对此也束手无策。 这两年他虽说发展不错,却碍于身份家世的关系,他的人脉关系也仅仅限于华国之内。 正当陆蓁准备放弃之时,病房内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丁曼雅一身素色旗袍,身姿曼妙,“长话短说,你家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想请的那位香江脑外科专家,我也有办法把他请过来。不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陆蓁看了她一眼,“你说。” “我过阵子就准备离开华国了。”丁曼雅迟疑道,“离开之前,我想见淮安一面,可以吗?” 陆蓁陷入了艰难的挣扎之中。 “丁姨,出于私心,我很想答应你。但我不怕实话告诉你,淮安他不想见你!所以,我不能替他做这个主。” 良久的沉默后,她才缓慢地开口说道,“不过以我对淮安的了解,就算他再不情愿见你,但人命攸关,他一定会答应你的这个请求。” “你这是把选择权交给我吗?”丁曼雅的神色突然变得复杂起来,她就那么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半晌才轻轻笑了笑, “淮安果然没看错你。关键时刻还能守得住原则,不因为自己的利益就出卖他。把淮安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丁姨这是故意出难题考验我吗?”陆蓁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我刚才替淮安答应了你,你会怎样做呢?” “反正你已经通过我的考验了,不是吗?”丁曼雅没回答她的话,而是轻轻笑道,“来之前我已经联系了香江那边,如果不出意外,皮特李最迟明天就能抵达京市。” 陆蓁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将丁曼雅送到了医院门口,刚想回病房,就看到一辆军车呼啸而来,停在了急诊室门口。 第248章 最好的爱情! 几个白大褂从急诊室冲了出来,将军车上三个身着迷彩服的战士抬了下来。 斑驳的血渍一路蜿蜒,像颓败的花在地上开出令人触目惊心的艳色。 陆蓁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的位置,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莫名乱了节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算算日子,从孟淮安出任务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周多了,却一直没有音讯。 这两天忙得晕头转向,陆蓁一直没有多想,此刻却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她随着人群冲向了军车。 担架上的军人个个都身负重伤,昏迷不醒。不过还好,陆蓁没有在里面看到那张让她惦记的俊脸。 冷汗不知何时打湿了后背的衣襟,陆蓁撑着身旁的柱子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慢腾腾地朝重症监护室外面走去。 可她并不知道,就在她离开后不久,又一辆军车再次呼啸而至,将刚刚平静下来的急诊室搅成了一锅粥。 重症监护室外面,陆云峰沉默地坐在走廊长凳上,双手交叉撑在膝上,脑袋深埋于双膝之间。 将近两天的不眠不休,已经让他看起来胡子拉碴,眼眶也红红的,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来。 “爸,跟你说个好消息。刚才淮安他亲妈来过了,说是香江那个专家最迟明早就会到达京市,亲自为妈主刀。” 陆蓁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在妈好起来之前咱们谁都不能倒下。你去病房休息一下吧,这里由我守着就行了。” 虽然苏月琴还在重症监护室,但为了方便,陆蓁还是想办法弄了一间单人病房。 “当真?”陆云峰自沉默中抬起头来,声音嘶哑得让他嘴里吐出的音节几乎失了真。 这一瞬间,陆蓁看到他泛着红血丝的眼眸里迸发出一丝光亮,将他眼底的绝望和连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我怎么敢拿这种事骗你?”陆蓁露出一抹安抚式的微笑,“去睡会儿吧,妈要是醒过来看你变成这样,指不定会心疼成什么样呢!” 陆云峰眼中迅速升腾起雾气。 他突然低下头,神色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晦暗不明,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当年你妈若是没有跟我,这辈子也不至于遭这么多罪......蓁蓁,爸是不是太自私了?年轻时我以为可以给她最好的,可后来才发现自己太没用了!” “爸,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要是被妈听到了,她一定会和你生气的。”陆蓁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叹息道, “每个人所求的都不一样,有人要荣华富贵,有人只求一份简简单单的真心。妈若是真的后悔跟了你,这些年她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重新选择,但她却并未那么做。” 陆蓁轻轻握住他的手,语气温柔又坚定,“爸,你已经给了妈世界上最好的爱情!我想就算重来一次,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陆云峰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声响,而后他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掌,站起身来朝病房的方向大步走去。 三楼的手术室今天似乎一直很忙,不断有飞速奔跑的脚步声在陆蓁头顶的楼板上响起,像是在与死神赛跑。 想起今天看到的那几个身负重伤的军人,被陆蓁强压下去的不安又再次没来由地冒了出来。 她手里捧着一本复习资料,却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 将半小时都没有翻过一页的复习资料合上,陆蓁重重叹了一口气。 心里有种冲动想要上去看看,但她又怕重症监护室这边出了什么问题联系不上家属,只能悻悻作罢。 去公共卫生间洗了一把冷水脸醒了个神,等陆蓁再回来时,发现陆云峰已经坐在了木质长凳上。 陆蓁看了一下手上的腕表,皱眉道:“爸,你怎么才睡了这点时间?这拢共加起来才不到两个半小时呢。” 陆云峰洗了澡刮了胡子换了身干净衣服,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已经够了。”他递了一壶热茶给陆蓁,咧嘴笑道,“我得守着你妈,我怕她醒过来看不到我会害怕!” 陆蓁的鼻子有些莫名的酸涩,总觉得此刻陆云峰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有些刺眼。 她担忧地看着他,几次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陆云峰看到了她的担忧,却迅速撇开视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都这个点了,你公公还没送饭来吗?” 陆蓁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刻确实已经过了饭点。 这两天孟青山一直准时准点送饭过来,今天竟然晚了20分钟都不见他的踪影。 “兴许是有什么事绊住脚了吧?要不我去门口看看,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陆蓁起身出了医院,在附近的副食店买了一兜苹果和鸡蛋糕,准备晚上饿了垫垫肚子。 她才刚刚走到医院门口,就看到丁曼雅窈窕的身影朝着手术楼的方向飞奔而去。 平日里仪态万方的女人此刻风度全无,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旗袍也不知在哪里挂了一个洞,她却不管不顾,连看都不看一眼。 陆蓁从那近乎仓惶的背影里嗅到了一丝蛛丝马迹,心里陡然沉了沉。 她顾不得许多,迈开步子就追了上去。 转角时被对面的来人撞了个正着,手上的一兜苹果就被重重撞飞出去,散落一地。 看着地上滴溜溜滚动的苹果,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陆蓁顾不得去捡,撞撞跌跌地朝手术室飞奔而去。 “哎,姑娘,你的东西!” 有人在背后大声呼喊,陆蓁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片刻后,她在手术室的长廊上看到了孟青山、齐静娴和丁曼雅的身影,那颗悬在嗓子眼里的心顿时跌落到了万丈深渊。 “蓁蓁......你,你怎么来了?”孟青山神色里全是焦躁与不安,却在看到陆蓁的第一时间迅速变了一副面孔,脸上甚至还勉强挤出一点儿笑意, “哦,对了,我忘了给你送饭了是吧?抱歉啊,我手底下的兵出了点意外,我一急起来就给忘了......” “爸!”陆蓁看了一眼手术室外的红灯,飞快地打断他,声音微颤地问道,“您别骗我了,里面躺着的人是淮安,对吗?” 第249章 只要他能好,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孟青山唇角强撑的弧度终于垮了下去。 陆蓁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唇上的血色瞬间就惨白一片。 “蓁蓁,别担心,淮安会没事的!”齐静娴抬手将陆蓁搂进了怀中,摩挲着她的背部轻声安慰道, “别生气,我们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就是怕一下子事情太多,你会承受不住。” 陆蓁闭着眼,将压在胸口的那口浊气轻轻吐了出来。 片刻后,她轻轻扯了扯唇角,“孟姨,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你放心,我不会撑不住的!” 事情没发生前,她一直被悬在头顶的那把利剑所累,被未知的将来折磨,成天患得患失、焦虑惶恐,夜不能眠。 但当这一切都退无可退,那把利剑就不再是她心中所惧! 如今她最亲和最爱的人都躺在病房里,命悬一线。 此时此刻,除了坦然地、勇敢地面对,她想不到第二种方法。 齐静娴看着她脸上肉眼可见的疲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几天恐怕要辛苦你了。” 陆蓁没说话,目光死死地盯着手术室外的红灯,好半晌才开口问道:“爸,下午我看到军车送来了几个身负重伤的军人。淮安他们这次的行动失败了吗?” “具体怎么样我不清楚,只知道中间好像出了什么纰漏,但幸亏及时补救了过来。”孟青山道,“任务是勉强完成了,但去的人都受了重伤,除了一个队员,现在全部躺在手术室里。” 就在这时,走廊那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陆蓁一回头,就看到苏毅山带着两个军人大步走了过来。 “外公。”陆蓁朝他点了点头。 “嗯。”苏毅山脸上是少见的凝重,身上的气压也有些低。 他抬头看了一眼手术室的红灯,压着声音问道:“手术室的人,一个都还没出来吗?” 孟青山无声地点了点头。 苏毅山有些烦躁地来回踱步,目光时不时地从陆蓁身上掠过,似乎想说什么,却不知为何欲言又止。 饶是陆蓁再心不在焉,几次下来,也注意到了他那极具存在感的视线。 她想了想,还是开门见山地说道:“外公有什么话直说无妨,我受得住的!” “没事。”苏毅山目光微闪,随即摇头道,“刚才上来之前我去重症监护室看了你爸,他说你请到了香江的脑外科专家,是真的吗?” “是真的。”陆蓁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地盯着手术室的丁曼雅,“这次的事全靠丁姨帮忙。” 丁曼雅仿佛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一般,像尊雕像般一动不动,焦急的脸上除了担忧、恐惧,还有深深的懊恼与后悔。 陆蓁缓缓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丁姨,别担心!淮安他......福大命大,一定会熬过这一关的。” 陆蓁说得掷地有声,但事实上连她自己心里也没有把握。 上一世这些事都是在不同的时间节点发生的,苏月琴的死甚至要延迟到两年之后。 可这辈子一切都乱了套,每一件事的轨迹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老天仿佛生怕压不垮她,把所有的事都堆在了一块儿,劈头盖脸地朝她砸了下来。 那架势仿佛是在无情地嘲笑她,就算重来一次,凭她渺小的个人之力,也没办法跟命运的洪流相抗衡。 所以按道理,孟淮安不应该在这次的事故中出事,但陆蓁此刻却半点把握也没有。 “都是我的错!他一定是恨我这些年对他不闻不问,所以才会这样惩罚我......”丁曼雅的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蓁蓁,他一定很恨我对不对?你告诉他,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只要他能好起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这一刻,陆蓁终于从这个自私自利的女人眼中看到了迟来的悔恨与母爱。 但这一切都好像来得不合时宜,在生与死的面前,这姗姗来迟的母爱更像是一个笑话。 陆蓁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她原本可以说出许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来敷衍她,但此刻她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丁曼雅在难堪的沉默中逐渐崩溃,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出来。 就在她哭得一发不可收拾之时,手术室的门被人推开了,“谁是孟淮安的家属?病人手术时出现大出血,可血库的a型血在刚才抢救其他病人时用得差不多了,现在急需给他输血。” 丁曼雅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顾不得许多,一个健步冲了上去,“用我的!我是他妈,跟他一样是a型血。” 白大褂皱了皱眉头,“没有其他人是a型血了吗?除非情况特别紧急,不然我们一般不建议父母给孩子输血。” “用我的吧。”陆蓁道,“我是a型血,且身体一直健康。” “跟我来吧。”白大褂看了一眼陆蓁,“不过你太瘦了,脸色也不太好看。就没有其他人也是a型血的吗?” 齐静娴迟疑着站了出来,“我也是,可以抽我的吗?” “你不行。”白大褂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斥责道,“孕妇献血,你不要命了吗?” 孟青山:“要不我再去找找看?” “来不及了。”白大褂指了指陆蓁,“跟我走吧。” 白大褂带着她去做了检查,等确定合格时,陆蓁迫不及待地躺在了献血床上,看着汩汩的鲜血从血管中流淌而出。 “她体重轻,抽20就够了。” “医生,我没事的。手术室那个是我丈夫,请你们务必要救活他!”陆蓁一听就急了,“求你了,抽40吧,救人要紧!” 在陆蓁的坚持下,医生最终还是抽了她40血。 这两天压根儿没怎么休息,血抽到最后时陆蓁已经出现了胸闷气短、头晕乏力的症状。 但她一直咬着牙没吭声,坚持到最后一刻才终于昏厥了过去。 这一觉陆蓁睡了很长,半梦半醒中她好像走入了一场茫茫大雾之中。 迷雾里一直有个疑似孟淮安的背影在她前方若隐若现,但每次当她竭尽全力追上去时,那身影又总会被大雾再次吞噬。 陆蓁心里焦急万分,她张口想喊,但喉咙里却像被下了禁咒,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孟淮安的名字。 就在这时,浓密的大雾被一分为二。一半是白,一半是黑。 黑色的浓雾好像一只噬人的怪兽,将她和孟淮安分割成两个世界。 眼见着孟淮安就要朝黑雾深处走去,陆蓁终于急出了一身冷汗,像是有股无形的力量帮她挣开了禁咒,她终于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孟淮安!不要......”空寂的房间里,她像是一只哀兽,声音凄楚惶然又绝望,“孟淮安,你给我回来!” 陆蓁被噩梦彻底惊醒,一睁开眼,就对上了孟淮安那双幽深晦暗的黑眸...... 第250章 小骗子 陆蓁猛地坐起身来,抬手摸上那张轮廓英俊锐利,因为失血过多而过分苍白的脸颊。 软的、暖的。 活的! 这不是她臆想出来的梦。 漆黑的眼开始变得潮湿,陆蓁从紧紧挨在一起的病床上翻了过去,轻轻抱住了身旁的男人。 “孟淮安,你吓死我了!” “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孟淮安声音有点儿哑,他偏头用脸颊在她掌心轻轻蹭了蹭,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再哭就成小花猫了,就不漂亮了。” “丑就丑!”她破涕为笑,“反正咱俩早就扯了证,再丑这辈子也是你家的,你想赖也赖不掉了。” 绷直的背脊有刹那的僵硬,他深邃的黑眸里藏着深深的眷恋,以及她所看不懂的情绪。 陆蓁从他的沉默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于是微挑了眉头,玩笑道:“怎么,难不成你真想赖账不成?” “说什么傻话!”他抬手扣住她的后脖颈,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狠狠亲了一口,“丑就丑吧,都老夫老妻了,我不嫌弃你。” 他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一般,近乎迫切地加深了这个吻。 担心他的伤势,陆蓁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又害怕碰到他的伤口,只能僵在原地,任他为所欲为。 等两人喘息着分开时,他果然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他腹部渗血的纱布,陆蓁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才做了手术,你不要命了吗?” “不要了!”他拿拇指揉了揉她水润红艳的唇,半真半假地笑道,“能死在你身下,做鬼也值了。” “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可就生气了!”陆蓁如今听不得一个“死”字,闻言顿时皱紧了眉头。 “开个玩笑而已,干什么那么凶啊?”孟淮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的视线突然带了些审视的意味。 陆蓁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但旋即,他又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眉间的皱褶,“媳妇儿,我还是个病人呢,你得对我好一点儿!” 她小心翼翼地侧躺在他身旁,故作无奈地叹气道:“没良心的家伙,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 “就是因为太好了,搞得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他的手指搭在她昨天抽血的位置,微垂的长睫掩住了眸底汹涌起伏的情绪, “下次别再这么傻了,你这个身体还敢抽40血。医生说你当场就昏厥了过去,把她都给吓坏了!” “我那是这两天没休息好,困的。跟身体无关!”陆蓁不想他因此内疚,于是转移了话题,“对了,我睡多久了,妈醒了吗?” 她抬眸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她之前弄来的那间单人病房里,“他们怎么把你弄到这间病房了,是医院满员了吗?” “是我坚持让他们把我送过来的。一睁开眼就听说你晕倒了,我差点儿没当场被送走。” 他手指虚虚地沿着她精致漂亮的五官游走,似乎想将她描摹刻画到自己心坎儿里, “现在是中午11点半,你昏睡了将近17个小时。妈那边你别担心,她虽然还没醒过来,但香江那位脑外科专家已经顺利到达京市,这会儿正在准备手术。” 陆蓁翻身就想下床,“那我去看看。” “别动,那边有爸和外公他们盯着呢,出不了事的。”孟淮安抬手箍住了她的腰,薄唇凑到她鼻尖轻轻吻了吻,“反正你去了也帮不上任何忙,还不如乖乖陪我在这儿躺一会儿。” 陆蓁觉得此刻的孟淮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儿,但他就这么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黑漆漆的眼睛里带了点讨好的意味。 陆蓁看得心软,又不敢使力掀开他,只好任他去了。 “都瘦脱相了!”他微烫的掌心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睛里有心疼、有怜惜还有气恼! 半晌,他才拧了拧她的鼻尖,故作生气地说道,“才几天不见,你怎么让我媳妇儿憔悴成这样了?” “哪有那么夸张?”陆蓁笑着哄他,“只是没怎么休息,养几天就好了。” “是吗?”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幽深锐利,仿佛看透了一切,让陆蓁莫名有些不安。 但很快他就勾了勾唇角,收起了刚才过于凌厉的锋芒。 “小骗子,就知道哄我!”他低头惩罚般地咬了咬她的唇,不满地嘟囔道,“下次再敢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孟淮安......”陆蓁刚张了个口,病房外就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她连忙拍了拍孟淮安,示意他将自己的爪子从自己腰间挪开。 孟淮安似乎十分不满此刻的二人世界被人打扰,漆黑狭长的眼眸里突然闪过一抹戾气。 但在她的注视下,他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她。 陆蓁赶忙挪到自己床上,又从那边翻身下床,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被他扯得有些凌乱的衣衫,“进来。” “蓁蓁、淮安。”陆振远手里提着一篮子鸡蛋、水果罐头和奶粉,局促地站在病房门口,“对不起,我昨晚才听说你家的事,来得有些晚了。” “二哥,快进来坐。”陆蓁伸手戳了戳孟淮安的腰。 孟淮安逆光打量着陆振远,眼中没了方才的戾气,但却透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神色。 随后他轻轻朝陆振远点了点头,“二哥下次人来就行了,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陆蓁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还想有下次?” 孟淮安轻笑了一声,但那笑意却半分也未到达他眼底,“傻媳妇儿,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但只要这身军装穿在我们身上一天,有些东西就不是我们能够控制得了的。” 他眼中藏着似有若无的愧疚,还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陆蓁再次感到了他身上莫名的违和感,她偏头看了他一眼,刚想说话,孟淮安已经转移了话题,“上次的事,二哥已经顺利解决了吧?” 陆振远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该不该跟他们说实话? 陆蓁:“二哥?” “本来是解决了。”陆振远轻轻叹了口气,“但不知为何,昨晚屠厂长突然又来找我爸,我爸居然还见了他!” 第251章 我想抱你! 前几天雷金山跟她说,屠二凤那个对象已经成功地捞上了偏门,发了一笔小财,带着一大堆聘礼风风光光去了肉联厂。 屠厂长虽然还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但奈何闺女大着肚子,屠家丢不起这个人。于是诸般刁难和羞辱之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松了口。 陆蓁原以为屠家的事已经尘埃落定,没想到又峰回路转,一波三折。 陆蓁:“姓屠的找你爸做什么?” “不知道,他俩单独见的面,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陆振远轻轻摇了摇头,“其实前天晚上屠厂长就来过一次,但当时我爸没见他,不知为何昨天又突然改了主意。” 孟淮安:“姓屠的为什么找你爸我不知道,但我大概猜得到你爸为什么改了主意。” 陆蓁和陆振远齐刷刷地看向他,“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这次各大军区演武,你爸为了邀功耍了点见不得光的小手段,东窗事发后又推了个替死鬼出来。”孟淮安嗤笑一声, “他以为能蒙混过关,谁知运气不好遇到了严打。听说那个替死鬼如今有反悔的意思,所以我要是猜得没错的话,他急需一大笔钱来收买对方,好堵住他的嘴。” 陆振远的一张脸涨得通红,他飞快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把眼底的羞耻与难堪全部藏了起来。 孟淮安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里有些担忧,“二哥,我说话可能难听,但陆敬源不是什么好东西!儿女对他来说都是谋利的工具,你要小心他为了自己的前程转身就把你给卖了。” 肉联厂可是个来钱的好地方,姓屠的在陆敬源的眼里估计跟大肥肉没什么区别了。 陆蓁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二哥,我还是那句话,你娶谁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是屠二凤!” “其实就算你们不说我也猜到了。不过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摆布我的人生!” 陆振远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成拳。片刻的沉默后,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突然抬头说道,“这次来除了看你们,我也是来向你们辞别的。” 陆蓁愕然地看向他,“二哥,你打算去哪里?” “我准备把玉雕厂的工作卖了,去南方闯荡一下。我爸他就算手再长,也伸不到南方来。” 陆振远眉眼里带着浅淡却坚定的笑意,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陆蓁,才小心翼翼地藏起了眼底的不舍,将视线挪到了孟淮安身上, “淮安,蓁蓁一路走到现在很不容易,你一定要好好善待她。二哥盼着你们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孟淮安不知是被震撼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有片刻的呆滞。 “二哥,你......”二哥恋旧,性格温和喜欢稳定。 以他的性子,能够想到这种釜底抽薪的办法,想必是下了壮士断腕的决心。 陆蓁短暂地沉默了片刻,才轻笑道:“这样也好,外面的天地那么广阔,出去闯一闯总会有收获的。南边虽远,但我们会经常过去进货,想见面还是不难的。” 其实陆振远的骨子里并没有那股子闯劲儿,未必适合背井离乡。 但留在京市,兴许会让他在这个怪圈子里走不出来。离开这里,也许还能挣出一线生机。 一直沉默的孟淮安突然开了口,“二哥,你什么时候走,到时候我和蓁蓁去送你。” “工作的事已经和人说定了,下午就去办手续。”陆振远道,“如果顺利的话,就这两三天吧。” 说完,陆振远也不多留,很快就起身告辞了。 陆蓁从包里拿了一摞钱,将他送到门口,“二哥,出门在外诸多不便,这些钱你留着防身。” 陆振远坚决不肯收,“不用,二哥不缺钱,玉雕厂那工作我卖了1000,足够了。” 陆蓁:“这钱不是白给你的,是你当初在我这里投资的分红。” “那就继续留在你那儿吧,什么时候二哥有需要了,再来问你要。” 陆蓁拿他没办法,只能悻悻作罢。目送着人走远了,陆蓁才转身回了病房。 病床上,孟淮安似乎躺累了,正用双肘撑着床铺,艰难地翻了个身。 见他额上冷汗都出来了,陆蓁连忙上前扶住他,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地说道:“想翻身你就不能等我回来再说吗?受这么重的伤还不知道消停,痛死你算了!” “怎么,心疼啦?”孟淮安笑吟吟地看着她,黑曜石般的眼眸亮晶晶的,里面闪过一丝打趣的意味,还有藏得很深的眷恋,“来,给我抱抱就不疼了。” 陆蓁瞪了他一眼,提起热水瓶就朝卫生间走去。 她转身的瞬间,孟淮安脸上的笑意就浅淡了下来。他无声地吐了一口气,眉头像是打了结,眼底有隐忍的痛楚。 但等陆蓁绞了热帕子出来给他擦汗时,他又恢复如常,变成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一边拿手揉她敏感的耳垂,一边似有若无地挑逗她,“媳妇儿,别光顾着擦额头啊,下面也出了汗,一块儿帮我擦擦呗?” 陆蓁粉面含羞地瞪他,“祖宗,你再不给我老实点,等你出院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哪儿不老实了?”他一脸冤枉的模样,似笑非笑道,“我说的下面是腹肌那儿,你想哪去了?”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将帕子扔回盆里,准备去卫生间清洗。 他却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放在那儿等会再弄吧,过来陪我躺会儿,我想抱抱你!” 陆蓁拿他半点办法也没有,正准备脱了鞋躺在他身边,病房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陆蓁打开病房门扫了一眼,却只看到拐角处一个匆匆离去的窈窕背影和挂在门上的一篮子饭菜。 陆蓁叹了口气,提着饭菜回了屋。 “唔,好香,不过闻着好像不是家里那味儿。”孟淮安深吸了一口,视线在落到陆蓁有些忐忑的神情后,微微一变,“这是谁送来的?” “是丁姨......”陆蓁迟疑道,“淮安,这次给妈主刀的......” “你不用说了,我全都知道。”孟淮安微垂了眼睫,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你帮我转告她,在她离开之间,我会见她一面的。” “你要是不乐意......” “没有不乐意,别瞎想!”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温柔,“快吃吧,吃完赶紧过来给我抱抱,让我也过过瘾。” “那我出去吃,不馋你。”陆蓁端着饭盒准备往外走,走了两步又跟他商量道,“等吃完了我去妈那边看看再过来陪你好不好?” 孟淮安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抬着眼看了她片刻,才像是漫不经心般问了一句, “别担心,妈不会有事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妈她上辈子......应该不是这个时候走的吧?” 第252章 二次手术 “上辈子妈是两年以后才走的,听说也是生了重病,但具体什么病我不清楚。” 陆蓁的手指紧张地扣着饭盒边缘,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泛白,“不过好好的,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孟淮安像是长舒了一口气,神色自然地笑道:“傻媳妇儿,既然是两年后的事,那妈一定会闯过这道坎的。你现在瞎担心个什么呢?” 陆蓁微抿了唇角,看他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审视。 可孟淮安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倒让她疑心自己是想多了。 她的沉默让孟淮安脸色微微一变,“难不成这一世的轨迹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这种近乎野兽般的敏锐直觉让陆蓁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细密的冷汗瞬间顺着她的背脊打湿了后背的衣襟。 还没等她来得及回话,孟淮安像是茅塞顿开般突然冒了一句,“难道这辈子陆奶奶的死是提前了的?” 明明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但陆蓁胃部却不断翻滚,如同翻江倒海般比从前每一次都来势汹汹。 可这一次,陆蓁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她强忍着浑身脱力的感觉,用尽全身力气挺直了脊背,不让自己在他面前露出半分破绽。 “对,陆奶奶的死确实提前了,所以我才会担心......不过如果不是陆嘉兰两次气她,她只怕也不会走得那么早。” 嘴里这么说着,陆蓁却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她把陆嘉兰的地址透露给周思成,陆奶奶也不会被陆嘉兰气死。 她无法保证这是不是自己强行改变命运轨迹的结果,但她却不敢再掉以轻心,不敢在孟淮安的事情上泄露分毫。 没有人能坦然面对死亡。 如果被孟淮安知道他上辈子早逝的事,他只会成天提心吊胆,活在死亡的阴影里,惶惶不可终日。 “不管是不是意外,都不能大意。”孟淮安像是真的信了她的话,慌忙道,“好了,我不闹你了,你快去看看妈吧。” 正午的阳光穿透明亮的玻璃窗铺洒了半个病房,孟淮安一半沐浴在阳光中,一半深陷于阴影里。 刺眼的光让陆蓁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下意识地上前两步,身后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首先进来的是抱了一束鲜花的姜宁宁,紧接着就是提了大包小包水果的孟远舟,最后是提了两个保温瓶的顾向南。 “昨晚刚回到京市就得知你俩双双倒下了,你俩这是想吓死我们的节奏吗?”姜宁宁拍了拍陆蓁的肩膀,却在摸到她后脖颈的冷汗后微微一怔。 她刚想说些什么,就见陆蓁朝她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眼底带了丝哀求的意味。 姜宁宁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指着保温壶笑道:“我估摸着淮安下午就可以进些流食了,所以起了个大早拿山泉水给你俩熬了滋补汤,你们可不准给我浪费了,里面可加了我不少温补的中药材。” 她这么一说,陆蓁便知道这些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她心里感激得不行,连忙道:“宁宁姐,我该怎么谢你才好?” “你可别谢太早了。远舟哥说新政策如今已经在讨论中了,想必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尽情压榨你了。” 姜宁宁摆出一副奸商的模样,似劝诫似玩笑,“你可得给我保重好身体,我的文胸厂还等着你呢!” “要是政策允许,等我高考完咱们的文胸厂就可以提上日程了。”陆蓁也跟着笑,“你放心,我一准儿让你满意。” 又陪着几个人说笑了几句,陆蓁才拿着姜宁宁带来的水果匆匆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孟淮安一边心不在焉地聊天,一边担忧地看向卫生间的方向。 过了好几分钟,陆蓁才拿着清洗干净的水果走了出来。 见她嘴唇泛着白,上面沾了些水渍,孟淮安骨节分明的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身旁的被褥。 可陆蓁脸上却看不出从前那几次的虚脱,她飞快地将洗好的水果分给众人,这才提着剩余的水果和饭盒匆匆朝手术室走去。 长廊上依旧站满了人,陆云峰像只焦躁的困兽,一边不断来回踱步,一边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术室外的红灯。 听到脚步声,他猛然回过头来,一直紧绷的唇角终于勉强扯出点笑意,“蓁蓁,你醒了。” 陆蓁把水果分给了守在外面的亲友,这才强行拉着陆云峰在楼梯上坐了下来,“爸,妈进去多久了?” “差不多半个小时了。”因为连日的熬夜,陆云峰的眼睛已经红得吓人,里面布满了红红的血丝,眼下也是一片乌青,嘴唇除了干得起壳,还因为上火冒出好几个水泡。 “那不急,时间还早呢。”陆蓁将其中一个饭盒塞给了他,“你还没吃饭吧,吃完这些抓紧时间去病房睡一觉,我保证在妈手术结束前叫醒你。” 陆云峰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陆蓁给打断了,“你要不想妈醒过来看到你这样心里难受,你就听我的话。” 陆云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拿手用力地搓了搓脸,轻轻地“嗯”了一声。 等他吃完饭回了病房,其他人才像是活跃气氛般开玩笑道:“蓁蓁,还是你有办法。老陆简直把月琴当成了命根子,我们之前怎么劝他他也不肯听,带来的东西也吃不下,跟头犟驴似的。” 旁边不知是谁轻轻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月琴当年确实没看错人啊!” 苏毅山先是欣慰地笑了笑,随即眼中又闪过一抹悲凉,“都是我耽误了这两个孩子......” 陆蓁:“罪魁祸首另有其人,外公也不必把责任全部往自己肩上揽。” 苏毅山知道她这是在等着自己给出一个交代,连忙道:“我已经把苏建华移交给了保卫部,随后将由军事法院对他进行审理。放心吧,该他的罪,他跑不了的!” 这个消息像是给陆蓁几乎快要炸裂的脑袋注入了一抹新鲜的氧气,让她不断狂跳的太阳穴都减缓了几分疼痛。 她没再多说什么,只轻轻地靠在墙壁上,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手术室的红灯。 下午3点半,手术终于结束。 那位香江来的脑外科专家对自己的医术十分自信,坚称这是一次十分成功的手术。 但不知为何,苏月琴在重症监护室一直待到了第二天早上,却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第253章 这是公事公办还是您的私心? 迷迷糊糊中,陆蓁感觉有人闯进了病房。 逆光中,陆云峰神色惨淡,一张脸白得跟从死人堆里捞出来的一样。 陆蓁揉了揉眼睛,缓慢坐起身来,“爸,你不看着妈,跑这来做什么?” “蓁蓁,爸来跟你告别。”陆云峰唇角绽出一抹温柔又慈爱的笑意,他像是有些不舍地看着她,但那不舍又很快化为了决绝,“我跟你妈要走了。” 陆蓁偏头看他。 清晨的阳光倾泻而下,将那道坚实可靠、沉稳有力的身影逐渐虚化,“你和妈要去哪儿啊?” 陆云峰:“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陆蓁感觉自己的身躯在逐渐变小,仿佛变成了一个年幼的她。 她皱着眉,不解道:“那我呢,你们不要我了吗?” 陆云峰笑笑没说话,人却踩着细碎的阳光走到窗边。 “爸?”陆蓁心里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但她还没来得及做点儿什么,陆云峰已经破开窗户,朝窗外纵身一跃。 “啪”地一声巨响之后,殷红的血渍在水泥地上蜿蜒盛开,宛如一朵妖冶的曼陀罗花。 陆云峰躺在血泊里,唇角带着浅淡又从容的笑意,温柔地看着她...... “爸!”陆蓁从噩梦中惊醒,睁眼的第一瞬间就被清晨的阳光刺得流出了眼泪。 她像条垂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偏头时,却对上了孟淮安那双关切又担忧的眼睛。 “怎么了,是做什么噩梦了吗?”孟淮安修长的手指抚过她鬓边汗湿的发,轻轻将她朝自己怀中搂了搂。 “嗯,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陆蓁主动揽住他劲瘦的腰肢,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却又在下一秒想起他的伤势,迅速朝后挪了挪。 孟淮安的手臂用了点劲儿,不准她移开,“别怕,只是梦而已。” “嗯。”陆蓁仰起小小的下巴,冲他甜甜地笑了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不怕了。” 她手指强势地挤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紧紧地纠缠在一起。耳朵贴在他心脏的位置,安静地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孟淮安垂眼看着她面上的疲色和眼睑处暗色的鸦青,眼底情绪如浪潮涌动,像是于无声处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他低下头,拿青涩的胡茬轻轻刺了刺她迅速消瘦下去的脸颊,撒娇道:“媳妇儿,我饿啦!” “等着,我去把剩下的滋补汤给你热一热。”她连忙翻身下床,“我瞧着你今天的气色好像好了很多,宁宁姐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一会儿给爸也送点去。” 两个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提及苏月琴,可陆蓁知道,孟淮安既然没主动说起,那就是苏月琴还没有醒过来。 “汤还有很多,等会儿你也喝点吧。” 孟淮安却不肯放她离开,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和她接了一个缠绵又温柔的吻,这才恋恋不舍地揉了揉她的眉心,“媳妇儿,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 “再说这些傻话,我可就生气了!”她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尖,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咱俩是夫妻,是一体的。什么叫夫妻?既能同甘又能共苦,这才叫夫妻。” 孟淮安幽邃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但旋即他就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我媳妇儿说的对!” 陆蓁去食堂借了灶,把滋补汤热了,刚准备买些其他吃食,就看到孟青山匆匆走了过来。 “爸。” “淮安说你来了食堂,我怕你买多了,所以特意来告诉你一声。你孟姨熬了瘦肉蔬菜粥,蒸了饺子。我已经给亲家和淮安送过去了。” 孟青山道,“昨天姜宁宁那姑娘还送来了许多新鲜的食材和泉水,你孟姨说中午熬个汤,给你们送过来。” 陆蓁:“谢谢爸,也替我跟孟姨说声谢谢。” “都是一家子,你再说这么生分的话,我可就生气了。”孟青山假装生气地瞪了她一眼, “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你陆叔......陆敬源那家伙昨晚给人送礼,被逮了个正着,我还得赶去处理。” “他是给那替罪羔羊的家属送礼吗?”陆蓁脚步一滞,心脏没来由地乱了节奏,“爸,我能问问他送了多少吗?” “送了整5000块。”孟青山道,“他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也算是倾家荡产了!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证据主动送给了人家。” 陆家的情况陆蓁知道,连续几次的大事已经把陆家的家底掏得差不多了。 就算倾家荡产也凑不到5000块的巨款,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恐怕是来自屠家了。 陆敬源果然把二哥给卖了! 陆蓁心里陡然一沉,连忙找了个公用电话给玉雕厂打了过去,但却被告之陆振远已经不在厂里干了。 她顾不得许多,又往陆家打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听。 陆蓁只得给雷金山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去陆家看看情况。 挂断电话,陆蓁转身回了病房。才刚刚推开门,就看到孟淮安重重地一拳砸向了床头柜。 “砰”地一声巨响之后,孟淮安喘着粗气红着眼睛对站在床尾的苏毅山说道:“首长,这对我不公平!第三次任务虽然有些纰漏,却依然成功了。您当初......” “这个纰漏差点害我们损失了五个优秀的战士!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疏忽大意。”苏毅山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孟淮安,这是组织评估后的结果,你现在状态不稳定,不适合执行接下来的特别任务。我知道你不服气,可这是组织的命令。” “这究竟是组织的命令,还是您的私人意见?”孟淮安的视线飞快地朝陆蓁这边扫了一眼,又迅速收回,桀骜不驯地落在了苏毅山身上, “首长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难道您心里就真的一点儿私心都没有?” 苏毅山眉头紧皱,沉声道:“孟淮安,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承认任务时我犯了点小错误,但我竭力补救了。”孟淮安半点儿也不为他的威压所动,混不吝地说道, “首长,当初咱们的约定是只要完成第三次任务我就能加入特别行动组。我希望你可以秉公办理,只把我当成普通战士,而不是您的外孙女婿!” 第254章 风雨欲来 苏毅山脖子上青筋爆绽,呼吸沉重。 他死死地盯着孟淮安,周身骇人的威势瞬间蔓延到了病房的每一个角落。 “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 “我没这么说。”孟淮安依旧是那副混不吝的架势,“我只是提醒外公,不要打着为我们好的名义干涉我们的生活。以前的旧事,希望不会再有第二次。” 这句话顿时踩到了苏毅山的痛脚,想起还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的女儿,他眸色顿时暗沉了下来。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陆蓁站在病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轻咳一声,苏毅山这才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外公......” 苏毅山脸色黑沉,却到底没多说什么,只朝她点了点头,就大步出了病房。 陆蓁下意识地跟了上去,“外公。” 苏毅山脚步一滞,却没有回头,只声音晦涩地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不管你信不信,这件事我是公事公办,没有任何私心!”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但脚步却没了往日的从容,看起来沉重又疲惫。 陆蓁在病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推门而入。 孟淮安坐在床头眺望着窗外的风景,侧面的线条冷硬得像一把没了鞘的利刃,淡漠又锋利,微抿的唇角绷出几分不近人情的弧度。 听到声音,他没有回头,脊背却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陆蓁看出了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却依旧走了过去,抬手抱住他的脑袋,摁入了自己怀中。 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拿手一下又一下摩挲着他的背。 孟淮安在这样温柔的安抚中逐渐放松了肌肉,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蓁甚至从这近乎失控的呼吸声中听出了几分委屈。 孟淮安为了加入这个特别军事行动组付出了多少,陆蓁一直看在眼里。 他是真的打心眼里热爱军人这个职业,每每跟她谈及时眼里都带着细碎的光彩。 当一个人全力以赴为自己的理想打拼,甚至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时,陆蓁没理由不尊重他的选择他的热爱。 她也能理解他此刻的失落、痛苦、遗憾和含恨。 毕竟,他离自己心心念念的特别行动组只有一步之遥,几乎触手可及。 甚至包括他的愤怒与怀疑,她也能够全盘接受。 但她唯独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从里面看到哪怕一丝丝的后悔。 “淮安,你......”话到嘴边,陆蓁才意识到言语的安慰有多苍白和无力。 “什么都别说。”孟淮安刚刚放松的肌肉再次紧绷,他哑着嗓子说道,“蓁蓁,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不好?” 心脏轻轻抽了抽,不十分痛,却难受得厉害! “好。”陆蓁缓缓松开他,径直去了重症监护室外面。 看到她,苏毅山似乎半点儿也不意外。他垂眸苦笑了一下,自嘲道:“看来你并不信我。” “我没这个意思,外公。”陆蓁坦然地对上他的视线,“我来,是想问您一个问题。” 苏毅山:“你说。” “刚刚在病房,您说这次任务是因为淮安的错误才会导致他的战友们受伤。我能问问,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误吗?” 苏毅山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淮安不仅有出色的统筹和应变能力,还是我们军区出了名的狙击手,这个你知道吗?” 孟淮安并未对她炫耀过这件事,但上辈子陆蓁多少也有些耳闻。知道他在每次的全军比武中都会夺得头筹,说是神枪手也不为过了。 “大概了解一些。”陆蓁点了点头。 “这次执行任务时,他被安排狙击敌方的一个关键性人物,可他却因为走神出了偏差,导致任务差点儿功亏一篑,也让我方陷入被动之中。” 苏毅山道,“虽说后来他力挽狂澜,及时补救,可他和他的战友却因此身受重伤。以他的这种状态,你觉得他还适合参加特别军事行动组吗?” “就算神枪手也未必每次都百发百中。”陆蓁竭力辩解道,“外公,您不能因为他的一次失误就否定他过往的全部。” 苏毅山神色冷峻,“是,没有人敢保证自己一定百发百中,但执行任务时分心就不可饶恕了!” 陆蓁微微一怔,“您怎么知道他是因为分心才出错的?” “我询问过他这次任务的战友,每个人都告诉我,他这次的状态不好,从出任务起就一直心神不宁。” 苏毅山抬眸看她,“总不至于所有人都串通好了诬陷他吧?更何况,他自己也承认是他的失误。” 窗外,阳光不知何时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 很快,天空中就狂风大作、乌云沉沉,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陆蓁踩着沉重的步伐回了病房,发现孟淮安还维持着她离开时的那个姿势没有变过。 还没走近,她就闻到了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味道的淡淡烟草味。 自打上次孟淮安说好了要戒烟开始,他就再没有抽过一次。 陆蓁以前从来不讨厌他身上的烟草味,甚至有些喜欢。但此刻,她却觉得那味道莫名的有些刺鼻。 她站在原地没动,心里纵使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问不出口。 孟淮安呆呆地看着天空中急速翻滚的乌云,不知在想什么想出了神,半晌都没有回头。 陆蓁拿不准他是没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还是暂时不想看到自己,犹豫再三,还是准备悄悄退出去。 才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的男人哑声说道:“媳妇儿,过来给我抱抱。” 她一回头,就看到他将眼中的纠结与挣扎全部压了下去,冲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然后面对她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陆蓁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她大步上前,搂住他劲瘦的腰肢,将脑袋在他怀中轻轻蹭了蹭,“你抽烟了?” “你是什么狗鼻子吗?”他将下巴抵在她额头低低地笑,“刚才远舟哥来看我,我就偷偷抽了半支都被你发现了。” “不是不让你抽,但伤还没好之前最好还是别抽了吧。” 她像是只小兽般依偎在他怀里,泛着水光的眼眸里全是对他的依恋。 他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对不起,我刚才有点儿烦,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 “那现在呢?”她仰起脑袋看他,语气小心翼翼。 孟淮安还没来得及答话,有个仓惶的身影就推开病房门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蓁蓁,不好了,你二哥他被屠二凤那对象给捅了!” 豆大的雨点劈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暴风雨,终于来了。 第255章 陆蓁,我们离婚吧! 窗外,电闪雷鸣。沉沉的乌云将白昼衬得跟黑夜一般。 雷金山的声音在轰鸣的雷声中失了真,以至于陆蓁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雷子哥,你在说什么?” 雷金山喘着粗气说道:“屠二凤那对象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把你二哥给捅了!伤口很深,流了很多血,这会儿已经送进手术室抢救了。”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将孟淮安的脸映得惨白一片。 怀里的女人在颤抖,他双臂下意识地用力,扣着她的背使劲儿将她往自己怀里摁,似乎要将她揉碎了揉进自己的血肉肺腑里。 “别怕,二哥会没事的。”孟淮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苍白无力。 陆蓁很想相信他的话,但此时此刻,她连半句敷衍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些日子她像一只疲于躲避追捕的兽,在一重又一重的陷阱中拼命挣扎。 她以为命运终于可以放开她,可这贼老天却像是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给她希望,又看她绝望! 难道兜兜转转,却无论如何也逃不掉前世的宿命吗? 有那么一瞬间,陆蓁几乎万念俱灰。 但她只让自己脆弱了片刻,就很快从孟淮安怀中抬起头来,“你好好休息,我去手术室那边看看。” 孟淮安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衣襟,又缓缓松开。 他眸底似有惊涛骇浪,但最终只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在安抚她,又像是在安抚他自己,“别急,一定会没事的!” 陆蓁到达手术室外面时,却发现那儿只有陆母一人。 江秀芝像是被吓到了,正抱着脑袋无声地啜泣,“怎么会这样?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陆蓁也想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二哥已经决意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二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不应该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和你的男人吗?” 江秀芝红着眼瞪着她,想说什么,却不知为何欲言又止。 身后,传来了陆嘉兰气急败坏的声音,“陆蓁,你少他妈在这儿血口喷人!” 陆蓁转过身,“啪”地一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二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拿命来抵!” 陆嘉兰被淋成了落汤鸡,也不知是吓的是还是冻的,这会儿正瑟瑟发抖。脸上再添上几道红痕,让她看上去狼狈极了! “你疯了吗,竟敢打我?”陆嘉兰扑上来就要扯陆蓁的头发,却被旁边的雷金山反扯住她的头发,狠狠地撞向了墙角。 “你不该被打吗?明知道屠二凤是什么样的女人,你却非要逼着你二哥娶她。陆嘉兰,你到底安的什么歹毒心思,只有你自己知道!” 殷红的血顺着陆嘉兰的额角流下,染红了她的眼角。电闪雷鸣中,她好似一尊鬼魅。 “兰兰,他说的是真的吗?”陆振华手中正在淌水的黑伞滚落在地,“不管怎么说,你二哥都是我们的亲骨肉,你怎么能......” “大哥,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和我都是一路货色,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陆嘉兰冷冷地扯了扯唇角, “是,是我把屠二凤介绍给二哥的。可在那之前我又不知道她是个贱货!你们明知道二哥为什么要走,却非要拦着他,为的还不是想拿他来保住陆家,保住你们自己的颜面。” 陆振华脸色铁青,“你胡说!” “你敢说你和妈不知道爸把二哥卖给屠家的事?”陆嘉兰用手指了指哭得死去活来的江秀芝,又指了指陆振华,落到姚佩雅身上后突然放了下来, “你们个个都是自私鬼,凭什么把责任全部推到我头上。如果爸是罪魁祸首的话,你们全都是帮凶!” 姚佩雅安静地站在陆振华身后,眼神有些空洞又有些迷茫。 直到听到这句话后,她才如梦初醒般猛地惊醒了过来,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陆振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直到两小时后,陆敬源才姗姗来迟。 暴雨还未停歇,陆敬源像是受了重创一般,神色憔悴一身狼狈,再不复往日温文尔雅、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不安地看了一眼陆蓁,嘶哑着声音说道:“派出所那边说,凶手已经逮到了。” 陆蓁凌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想将他剜掉一块肉,“陆敬源,真正的凶手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你!”陆敬源想要发火,又似乎顾忌着什么。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 “谁是病人家属?病人不仅伤及内脏失血过多,刚刚我们还发现他有严重的脑撞伤,引起了脑干挫伤和出血。现在需要再签一份紧急抢救同意书。”白大褂神色匆忙地说道, “因为病人情况危急,所以即便抢救过来也可能发生偏瘫或者变成植物人。不仅如此,术后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至少半个月。如果你们同意的话,就赶紧派个人来签字交钱吧。” “植物人......”陆敬源的面色猛然一变,“这跟活死人有什么区别?” 陆振华:“医生,我弟弟还需要交多少钱?” “先交5000吧,多退少补。” 走廊上顿时安静下来,陆家人神色复杂地低下头,没有一个人吭声。 白大褂不耐烦地说道:“到底救不救,你们倒是给句话啊?” 陆敬源避开他的视线,嘴唇哆嗦着说道:“医生,我们拿不出那么多钱......” 雷金山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你疯了吗?他是你亲生的儿子!” “你当我不想救吗?”陆敬源紧抿了唇角,捂着红肿的脸吼道, “可你没听医生说吗,救回来也是偏瘫或植物人。那他的下半辈子谁来照顾?” “陆敬源,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你就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陆蓁的目光如利剑一般从他身上划过,然后一把抢过紧急抢救同意书甩到了他的面前, “把字给我签了。手术的钱我来出,二哥的下半辈子我来照顾。即便他成了植物人,也不用你们来照顾他!” 雷金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拍到了陆敬源脸上,冷冰冰地说道:“还有我,也算我一份儿!” 陆敬源的一张脸涨得又青又紫,他像块石头般僵硬在原地,手指轻轻动了动。 姚佩雅捡起那张同意书递给陆振华,“他不签你来签。” 陆振华迟疑一下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手术室的门再度合拢,一片寂静中,姚佩雅突然开口说道:“陆嘉兰说的没错,这个家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自私鬼。陆振华,咱们离婚吧!” 陆振华瞪大眼睛看向她,一脸震惊,“姚佩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个连亲骨肉都可以随意牺牲和舍弃的家庭,我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扔下这句话,姚佩雅转身走了。 陆蓁下意识地回头看她,却正好对上了几步之遥孟淮安的视线。 孟淮安不知来了多久? 他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神色晦暗不明,看不出悲喜。 陆蓁快步迎了上去,关切道:“淮安,你怎么来了?” 孟淮安推着轮椅后退两步,抬眸看她时神色平静又决绝,“陆蓁,咱们离婚吧!” 。。。 最后一刀,走完这个剧情就要开始收尾了。 那啥,其实我个人觉得我已经很温柔了,没有下狠刀,只是温柔小刀。而且无论是陆蓁的焦虑症还是孟淮安的放手,说到底都是源自对对方的爱,所以答应我,你们也要温柔点儿! 第256章 这婚我不离! 狂风吹得窗户噼里啪啦作响,细雨飘进来落在陆蓁身上,冻得她打了一个激灵,浑身的血液仿佛都瞬间凝成了冰块。 “孟淮安,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四周喧闹嘈杂的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过滤了,陆蓁侧头看向玻璃窗上自己的影子,她的嘴明明在一张一合,可她却突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陆蓁,我是认真的!” “陆蓁、陆蓁?” 心悸的感觉排山倒海地袭来,陆蓁像一尾失了水的鱼,感觉胸腔里的氧气迅速从自己体内抽离。 她单手撑着墙,极速地喘息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稍微缓过了那口气。 抬眸时,却看到了孟淮安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与隐忍。 他手指死死地抓着轮椅边缘,看着她泛红的眼尾,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理由呢?”陆蓁缓缓地挺直了脊背。 孟淮安的视线越过她看向她的身后,“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说吧?” “不用了。”陆蓁微微垂眸,“反正只要咱们今天离婚,明天我就会成为全大院的笑话,现在提前适应适应也挺好的。” 孟淮安抿着唇不说话,幽邃的眼眸里有痛色翻滚。 半晌,他才自嘲道:“你很好,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该被骂的那个人是我。是我在你最难的时候离开了你,我不介意一辈子被钉在耻辱柱上,有任何报应我都受着!” “你宁愿被人戳脊梁骨,也要铁了心和我离婚?”陆蓁唇角勾出一抹讥诮的弧度,“为什么,就因为这次我外公把你给踢出去了?” 孟淮安低垂了眼睛,浓密的黑睫在眼睑处投下一排扇形的阴影,手指关节却早已因为用力过度而隐隐泛白。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没错,我不想走你爸妈当年的老路;我不想被别人操控我的人生;我不想自己拼了命完成任务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蓁蓁,是我自私,是我对不起你!但这婚,我非......” “骗子!孟淮安,你不觉得你说的话自相矛盾吗?你口口声声把自己标榜成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人,但你其实比谁都明白和我离婚意味着什么。” 陆蓁眼中泛着水雾,目光悲凉,“你说你要追求自由追求事业,可你难道就不怕,只要我外公在一天,你就一天没办法晋升吗?” 孟淮安神色平静,“如果是这样我也认了,这是我该得的!” “可我不认。”陆蓁用力地闭了闭眼,“孟淮安,这婚我不离!” 孟淮安猛然一怔,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起来。 陆蓁却已经越过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因为下着暴雨,收费处的人很少。陆蓁磨磨蹭蹭地排到了队尾,不过晃了个神,就轮到她了。 “同志,同志......到你了,愣着干嘛呢?” 陆蓁连忙打开随身包,就在这时,旁边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蓁蓁,也让我给振远尽一份心吧。” 雷金山把手里的钱递进了收费窗口,态度坚决。 陆蓁把剩下的钱补齐,才轻轻笑了笑,“雷子哥,二哥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我替二哥谢谢你。” “你二哥这回遭大罪了。”看着她苍白的脸,雷金山轻轻叹了一口气,担忧道,“蓁蓁,你还好吧?淮安他......” “我没事。”陆蓁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于是转移了话题,“雷子哥,二哥那边我估计分不出太多精力,这两天还得麻烦你帮忙盯着。” “你忙你的,振远的事就交给我了。”雷金山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膛,“我办事,你放心。” 辞别雷金山,陆蓁没再去手术室外面守着,而是回了住院部。 可走到病房门口后她又突然改了主意,转身去了走廊尽头的阳台。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谁把这天捅了个窟窿,连绵不绝的雨珠敲打在青石板路上,将园子里的花叶摧残了一地。 不断有细雨飘进来,打湿了她的衣襟,可陆蓁却毫无察觉。 病房的门被拉开,孟淮安推着轮椅走了出来,目光定格在她身上,久久没有收回。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匆匆而来,打破了眼前的平静,“蓁蓁、蓁蓁,你妈醒了。你爸叫你赶紧过去。” 陆蓁一回头,就对上了孟淮安狼狈的目光。 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却很快恢复了镇定,坦然地看向她。 陆蓁从他面前擦身而过,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只对孟青山点头致意,“谢谢爸。” “快去吧。” 陆蓁顾不得许多,小跑着去了重症监护室,但医生却只允许一个家属进去探望。 苏毅山已经回军区了。 陆云峰想把探视的机会让给陆蓁,陆蓁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爸,你去吧,别让妈等太久了。” 陆云峰喉结一滚,声音就哽住了。他拿手抹了一把脸,再抬头时突然咧嘴笑道:“我这样子是不是很丑,你妈看到了会不会嫌弃我啊?” “不会。”陆蓁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在妈心里都是最帅的!” 陆云峰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他大步走到门口,推门时手都在颤抖。 半小时后,陆云峰终于从重症监护室里走了出来。陆蓁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爸,我妈怎么样了?” 陆云峰的神情有刹那的失落,但他很快就打起了精神,故作轻松地笑道:“我瞧着好像还行?不过你妈这次只清醒了五分钟,我进去时她又昏迷了过去,连句话都没跟我说上一句。” “没事,能醒过来就是好现象。”陆蓁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带双关地说道,“爸,你可千万得撑住啊,妈她离不开你!” “你说错了,是我离不开你妈,不是她离不开我。”陆云峰咧嘴笑了笑,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不过你放心,只要还有盼头,不管多久我都愿意等下去。” 有他这句话,陆蓁一直悬在半空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又陪陆云峰坐了一会儿,刚想去手术室看看,就看到雷金山朝她飞奔了过来。 第257章 你敢说你不爱我? 陆蓁面色微变,急忙迎了上去,“雷子哥,是二哥出什么事了吗?” “你别急,振远那边的手术已经结束了,马上就要转移到重症监护室来。”雷金山气喘吁吁地说道,“我是怕你心里惦记着这件事,所以特意来告诉你一声。” 陆蓁:“医生怎么说?” 雷金山神色一黯,顿时沉默了下来。 “医生说他们已经尽力了,但结果怎么样还得看你二哥的自己造化和他的求生欲。蓁蓁,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我听医生那意思是,你二哥的情况并不乐观!” 陆蓁眼前一黑,连忙用手撑住了身旁的墙壁。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抿着唇倔强地摇了摇头,“不会的,二哥他一定会熬过去的!” 比起上辈子当场惨死,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老天已经格外开恩了。 至少现在,二哥还有一线生机。 只要有生机,就还有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蓁蓁,我瞧着你气色不好。要不我先送你回病房休息一下吧?”雷金山伸手扶住了她。 “没事,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陆蓁刚转了个身,就看到孟淮安坐着轮椅在走廊的另一端安静地看着她。 她脚步一滞,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孟淮安已经推着轮椅朝她走了过来。 陆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陆云峰,压低声音道:“有什么咱们回病房再说。” 孟淮安“嗯”了一声,推着轮椅默默地跟在了她身后。 等进了病房,他才哑声问道:“妈她......现在怎么样了?” 陆蓁刚想答话,就看到了他脸颊的五根指印。 她微微一怔,“你把咱们离婚的事告诉你爸了?” “嗯,挨我爸的揍了。”孟淮安安静地垂眸,几不可见地扯了扯唇角,“自打我参军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揍过我了。” “该,你这是自找的!”陆蓁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但到底还是没忍住,出门去护士那儿借了一瓶红药水。 “坐好,别动。”她冲他抬了抬下巴,语气冷冰冰的,上药的动作却十分温柔。 孟淮安抬眸看她,平静的黑瞳里似有惊涛骇浪在涌动,“我都这样对你了,你......干嘛还对我这么好?陆蓁,你这么傻,以后会被人欺负的!” “既然你打定主意要和我离婚,那我以后会不会被人欺负,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陆蓁没什么情绪地说道, “孟淮安,你真的想好了吗,离了婚咱们俩就是互不相干的陌生人,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从来都只朝前看,负过我的人,我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孟淮安身子一僵,呼吸瞬间乱了节奏。 他用力地闭上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我知道,我想得很清楚了。” 陆蓁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气笑了,拿起红药水就走了出去。 片刻后,一身烟味的孟青山推门而入。孟淮安以为是陆蓁去而复返,连忙回过了头。 孟青山像只焦躁的雄狮,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半晌才指着他的鼻尖劈头盖脸地数落道, “孟淮安,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蓁蓁这么好的媳妇儿打着灯笼都难找,你却非要和她离婚,你脑子是不是被撞傻了?” 孟淮安低着头,一副任由打骂的模样,“爸,我主意已决,你不用再劝我。” “孟淮安,做人不能没良心。你媳妇儿一家子都在落难,你现在落井下石,还算个男人吗?”孟青山眼睛都被他给气红了,抬手就想打他,手到半空又颓然地落了下来,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但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了——我只认陆蓁是我老孟家的儿媳妇,以后甭管你娶了谁,都别想踏进我孟家半步!” 孟淮安:“如果是为这个,那你大可放心。我没打算再结婚,以后更不会有第二个女人。” “既然你非她不可,那你到底抽的哪门子疯啊?” 孟青山气极反笑,可看着他眼底死寂一般的平静,他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淮安,咱们一家子齐心协力,有什么坎儿是迈不过去的?你跟爸说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孟淮安嘴唇翕动,眼底闪过一抹哀色。但他最终只摇了摇头,“没有什么苦衷,就是不想过了。” “装,你就接着给我装!”孟青山冷眼看着他,讥笑道, “孟淮安,你可得给我想清楚,以蓁蓁的条件,你前脚跟她离婚,后脚就有大把的人追她。到时候她成了别人的媳妇儿,你可别对着我哭鼻子!” 扔下这句话,孟青山摔门而出。 刚推开门,他就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抽烟的陆蓁。 孟青山迟疑着走了过去,“蓁蓁,抽烟不是好习惯。我知道淮安那小子狼心狗肺不是东西,但你别拿这个惩罚自己。你放心,我......” “爸,你别这么说淮安,我不爱听。别人不了解他,你这个当爹的还不了解他吗?”陆蓁掐灭烟头,看着逐渐变小的雨雾轻声说道, “孟淮安他不是无情无义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咱们能想到的,他心里都有数。他之所以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我提离婚,无非是怕我不跟他离,又或者怕他自己会动摇而已。” “他宁愿背着这些骂名也要和我离婚,他心里其实比谁都难过。爸,不管我和淮安以后会怎么样,但我希望至少你能站在他那一边。” 孟青山若有所思,“蓁蓁,你是不是知道他想和你离婚的原因?” “大概能猜到几分吧。这事儿我没法跟你解释,你只需要知道,孟淮安他比谁都重情重义就行了。” 陆蓁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道,“爸,我和淮安的事我俩自己会解决,你就别跟着费心了。” “你说你俩心里明明都有对方,为什么就......”见她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孟青山重重地跺了跺脚,叹息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孟青山刚想离开,转身时就看到了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儿子。 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偏过头眼不见心不烦地走了。 孟淮安推着轮椅来到陆蓁身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为什么要替我说话?” “别多想,我只是在陈述我所看到的感受到的事实。”陆蓁微微一惊,随即若无其事地回头看他,挑眉笑了笑, “孟淮安,只要你此刻敢跟我说一句你已经不爱我了,心里有别人了,我立马就跟你签字离婚。你敢吗?” 第258章 爱比雾浓,弥天盖地 陆蓁滚烫的目光仿佛能够直视人心。 孟淮安狼狈地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是,我确实还爱着你,可我更爱我的职业和这身军装。” “孟淮安,你连撒谎都撒不像。你要真有那么大的野心,就该踩着我往上爬,而不是和我离婚!你明知道背叛才是我不能容忍的底限,想离婚,你为什么不敢拿这个当借口呢?” 陆蓁抬手捏住他坚毅的下颌,强迫他看着自己,“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只要你敢拿这个当借口,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不会再缠着你。” “可你却放着这么好的借口不用,非要撒那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为什么呢?咱们都要离婚了,你还怕亵渎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那你呢?”孟淮安在她的逼视下无所遁形。 他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狠,手指反扣住她的手腕,抬手就要去扯她的衣袖。 陆蓁面色一白,手腕下意识地往回缩。 只一瞬间,她方才的气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身的狼狈和外强中干。 孟淮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与她无声地对峙着。 两个人谁也没有挪开视线,仿佛谁先挪开谁就认输了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淮安才像是认命般败下阵来,“蓁蓁,别拿这个开玩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你别把最后的这点回忆都给我剥夺了。” “回忆又不能当饭吃。”陆蓁的神色也软了下来,“孟淮安,你既然有抱着回忆度过余生的勇气,为什么没有和我一起克服困难的决心?” 孟淮安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哀伤。 他的视线从她迅速憔悴的眉眼缓缓下滑,落到她手腕的位置。 陆蓁被那火一般的目光烫得肌肤生疼,下意识地将手背到了身后。 “外公说你是因为走神,所以才会在执行任务时出了纰漏。你能告诉我,你当时在想些什么吗?” “不是走神。”孟淮安仿佛早就想好了说辞,神色不变分毫,“只是单纯的失手而已。” “是吗?你骗人!”陆蓁半个字也不相信他的鬼话,她像是失去了与他周旋的耐心,突然单刀直入地问道, “孟淮安,你都猜到了是不是?是不是二哥被捅,让你意识到上辈子的宿命无法改变,所以你才会害怕!你怕你的......” 一个“死”字在陆蓁的喉咙里不断打转,可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孟淮安眼中闪过了然的光芒,他方才还有些慌乱的神色突然就变得沉静如水。 哪怕彼此心知肚明,可这个女人依然不敢在他面前戳穿这个残忍的真相。 从前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连重生的事都敢告诉自己,唯独不敢跟他谈生死? 后来他才知道,这份沉默背后藏着一份沉甸甸的情意。 她在以她的方式保护他,她宁愿独自承受这种煎熬与折磨,也不愿意让他知道半分。 他一直以为是二哥害她产生焦虑症的,但想明白了一切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她怕二哥跟陆奶奶一样,重走上辈子的老路,所以那时候她才会那么固执那么激动。 因为那意味着,他也同样无法摆脱命运的枷锁,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死在战场的某一个角落。 想明白这件事的那一瞬间,他像是掉进了雪原下的万丈深渊。 除了刺骨的冷,还有无边无际的绝望和心疼。 从前他以为自己无惧生死,甚至早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可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以前的坦然不过是因为无知者无畏而已。 更重要的是,那时候他心无牵挂,还没有遇到她。 可当死亡的利剑悬在头顶时,他才知道自己远没有那么多直面生死的勇气。 他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来得及做,他想和她生个孩子,有个自己的小家,想跟她一起慢慢变老,种些花养些草一起看日升月落,享受儿女绕膝的快乐。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那么怕死,那么留恋这个烟火尘世。 而这一切,都是她带给他的。 也不是没有想过要自私一点,把她留在身边。 哪怕彼此折磨,哪怕看她煎熬,也好过余生中再没有她的存在。 所以明明已经猜到了真相,他依然心存侥幸。 他自私又残忍,眼睁睁看她在穷途末路中把自己折腾得浑身血淋淋满是伤痕,却依然不屈不挠拼命挣扎。 他知道这些日子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活在痛苦和担忧里,但她从未放弃,一直勇敢地反抗着无情的命运。 哪怕重生过一次,但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会伤会痛。 可她身上又好似有一种勃勃生机,只要给她一点水一点光一点机会,她就会牢牢抓住永不言弃。 她努力地想要把他和其他人带出深渊,可她不知道,他们就是寄生在她身上的藤蔓,日复一日地吸食着她的血肉,消耗着她的生命力。 她肉眼可见地憔悴,消瘦的速度快得让他心惊胆颤。 就算如此,她依然时时刻刻顾忌着他的感受,不敢在他面前表露自己的焦虑与不安。 可他知道,她每次藏起来独自消化那些负面情绪后,都会元气大伤。 哪怕她刻意避开了,但他依然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焦虑症一日比一日更严重,甚至已经到了轻度自残的地步。 尽管如此,他依然舍不得放开她,依然自私地想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他抱着侥幸心理,祈求老天给他们一线转机。 他想只要有她在身边,不管未来怎样残忍,他都有勇气去面对。 直到二哥被捅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了她的焦虑不是无的放矢。 不管他们如何竭尽全力,命运却似乎不肯善待他们。哪怕做了再多,也无法扭转前世的宿命。 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所谓的爱全都不过是自私的借口。 他以爱之名,做的却全是自私残忍的事情。 他死不足惜,可他为什么要把一个那么好的女人,跟他一起拖进深渊里呢? 离开他,她就不必再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没了他这个焦虑的根源,她或许会痛苦一时,但时间是良药,以她的性子,她会很快就走出这段阴影,再次如花绽放,而不是一日日地枯萎下去。 直到那一刻,他才下定决心放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蓁,你放我走吧。咱们夫妻一场,何必闹得那么难堪,好聚好散不行吗?” 说完,他推着轮椅缓缓转身。 “如果我说我不怕呢?”陆蓁的声音在淅沥沥的细雨中格外清晰,“孟淮安,只要有你在,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害怕!” “可我怕!”孟淮安微微停顿了片刻,才近乎叹息般地说道,“蓁蓁,我怕。” 第259章 退一步海阔天空 屋子里安静极了,除了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便再无半点声响。 赵医生看着陆蓁鬓角细密的冷汗,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陆蓁,不要着急,也不要逼自己。你肯主动来见我,就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咱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来的。” “抱歉。”陆蓁闭目缓了缓神,才露出一抹疲惫的微笑,“我心里总是很着急,我怕来不及......” 来不及什么,陆蓁没说,赵医生也没继续追问。 事实上,陆蓁比她见过的任何患者都要配合,可一旦她问到她焦虑的根源,问到核心问题,她就开始沉默和抗拒。 这个反应跟孟淮安如出一辙。 赵医生感觉自己摸到了点儿什么,她想了想,才轻声说道:“如果你感觉自己已经走入了死胡同,不管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那不妨试着退一步海阔天空。” 陆蓁微微一怔,眼底闪过若有所思的光芒。 “陆蓁,你把那根弦绷得太紧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就像放风筝一样,如果你强行拖拽着风筝前行,只会让那根线彻底崩断。你不妨尝试着松一松自己手中的线,兴许会有意外的惊喜。” 赵医生斟酌着语句说道,“人与人之间的情绪是会互相传染的,你和孟淮安是夫妻,更会放大这种影响力。” 陆蓁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眼中的光顿时就黯淡了下来,“赵医生,淮安他的病情是不是又严重了?” “按规定,我是不该告诉你的。但你们既然日日生活在一起,有些东西想必你也能感受得到。”赵医生沉默了一下才道,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看得出你和他都在努力自救。陆蓁,我不知道让你们变成这样的根源是什么,但只要你们齐心协力,1+1的效果是可能大于2的。” 陆蓁解读出了她的未尽之言—— 正面情绪可以放大,负面情绪自然也会放大。 倘若她和孟淮安这样继续捆绑在一起,也许结果会适得其反。 陆蓁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抬眸看向赵医生,“赵医生,谢谢你,我会认真地考虑你的建议。” 赵医生起身将她送了出去,转身时却看到花园某个隐蔽的角落里某道熟悉的身影。 她叹了口气,大步走了过去,“孟团长,你是来见我的?” 孟淮安掐灭手中的烟头,沉默地摇了摇头。 “那就是来跟着你媳妇儿来的?”赵医生了然地笑了笑,“你想知道她的病情?” 孟淮安眼眸一亮,“可以吗?” “你知道我的规矩。”赵医生模棱两可地笑了笑,“有些话,我不能主动说。” 孟淮安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放水,连忙道:“那我问你答可以吗?” 赵医生但笑不语,孟淮安想了想才道:“我媳妇儿的病,是不是已经很严重了?” 他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很肯定。 “她很努力。没有逃避问题,而是在积极面对。我给她开了些药,吃了可能会有些副作用。你平日里多注意一下,尽量不要让她陷入极端情绪。” 赵医生含糊答道,“病情严重的焦虑症患者,如果情绪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是可能出现自残行为的。哪怕他们心里并没有轻生的想法,但发病时却未必能够控制住自己。” 孟淮安想起自己第一次发现陆蓁手腕上伤痕的情形,心脏顿时像被利器重重地划过,痛得他连呼吸都变了节奏。 看到他的神色,赵医生面色一变,“还是说,她已经出现这种状况了?” 孟淮安轻轻“嗯”了一声。 赵医生:“什么时候的事?” “我岳母第一次手术失败,进入重症监护室生死未卜,而我又受了重伤生命垂危时。” 。 出了医院,陆蓁并未急着回家,而是转身去了王府井大街。 她和孟淮安闹离婚的事,最终还是没有瞒住家里人。 尽管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站在了她这一边,但陆蓁并未因此感到高兴。 哪怕她再三解释,但她爸依然认为是他们拖累了她,才会害得孟淮安要和她离婚。 还有她外公,平日里说一不二的一个人,在她面前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小心翼翼。 哪怕他其实并未做错什么。 每个人都怕惹她生气,都在看她眼色行事。 他们将她看作是易碎的瓷娃娃,和她说话时除了斟酌语气,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下。 陆蓁不想让大家都跟着她和孟淮安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索性早出晚归,尽量避开众人的作息。 不过好在,事情并未朝更坏的地步发展。 她妈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普通病房,虽然依旧长时间的昏迷,偶尔醒来时也清醒不了几分钟,不过她最近清醒的频率已经高于前几天了。 至于二哥,还依旧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一直都没有苏醒的迹象,但医生说他的病情并未继续恶化。 没有坏消息,那就是好消息。 至于花钱如流水,那都是次要的问题。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都是小问题。 她最怕的是,有一天她连花钱的机会都找不到了。 何况最近店铺里生意不错,应付医院的开支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马上就要入夏了,是时候进一批夏装了。 陆云峰走不开,这次羊城之行,恐怕得她亲自跑一趟了。 心里这么想着,陆蓁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关了店铺,踏着月色回了家。 她才刚刚走到小花园,就看到孟青山送苏毅山出门。 “外公,您这是......” “蓁蓁,外公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对是错,但为了你,我愿意坏一次规矩。”苏毅山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我遂了淮安的愿,你俩别再这么闹了。” 陆蓁想要解释孟淮安不是因为这个才和她闹离婚的,但她脑子里却很快浮现出另外一个念头—— “你是说,你批准淮安加入特别军事行动组了?” “特别行动组的一个组员出了点事,退出了任务。淮安今天来找我,跟我签了军令状,保证他不会因为个人情绪而分心,我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 苏毅山道,“任务将在三天后开始,所以你俩抓紧时间,争取在任务之前和好如初,千万别让淮安他带着包袱执行任务。” 第260章 蓁蓁,你这是耍赖! 陆蓁进屋时孟淮安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压着满腔怒火同齐静娴打了声招呼。见她神色不虞,孟双星乖巧地冲她笑了笑,“嫂子,妈给你留了酸菜老鸭汤,你喝点吧?” 陆蓁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见小丫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又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只得揉了揉她的脑袋,勉强笑道:“好。” 小丫头很快从厨房端了一碗汤出来,陆蓁喝到一半时孟青山走了进来,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开了口, “蓁蓁,我知道淮安这小子又擅作主张惹你不高兴了。但看在他马上就要出任务的份上,你别跟他一般计较。这小子虽然犟得像头牛,但我们都看得出他很在乎你,万一......” “爸,我心里有数。您放心,我不会跟他吵的。” 一碗汤下肚,陆蓁其实已经冷静了不少。 她猜得出孟淮安为什么一定要加入这个特别军事行动组,也知道他不是自己的提线木偶,她不可能一直把他绑在自己身边,什么都不让他做。 心里的火来得快也去得快。 陆蓁喝完最后一点汤,准备找孟淮安好好谈谈,上楼时卧室里却不见他的踪影。 隔了片刻,浴室里响起了淅沥沥的水声。 估摸他一时半会儿洗不完,陆蓁索性拿着烟去了阳台。 第二支烟刚抽到一半,卫生间的水声就停了。陆蓁没回头,半眯了眼眺望着墨蓝色的夜空,想要隔着遥远的光年寻找到最亮的那一颗。 少倾,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陆蓁刚把烟送到嘴边,就有人从她指缝里抢过了那支烟。 孟淮安额上的碎发还在滴着水珠,身上套了一套陆蓁特意给他缝制的灰色运动服,将他流畅漂亮的身形和结实的八块腹肌遮挡得严严实实。 陆蓁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 自打向她提出离婚后,孟淮安一贯如此做派。 两人早就分了床,晚上他总是早早地打好地铺,洗澡后也不会再刻意炫耀他漂亮的八块腹肌。 那架势,活脱脱的一副良家妇男模样,仿佛生怕她对他做出点儿什么似的。 “笑什么?”孟淮安透过缭绕的烟雾看向离他咫尺之遥的女人,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脸上露出这样干净的、纯粹的笑容了。 自打家里出事以后,她总是全副武装,在自己身上套上一层又一层的盔甲,仿佛她是无坚不摧一般。 可只有他知道,她每次强颜欢笑时眼底有多疲惫。 他宁愿看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也好过她用虚假的笑意来伪装自己,私底下却独自舔舐伤口。 “没什么。”她唇角的弧度很快消失不见,却在他失落的瞬间凑上去就着他的手指吸了一口烟。 两个人仿佛间接接了一个吻,但她的眼底却没有半点旖旎的意味,“我去洗澡了。” 孟淮安微微一怔。 他已经做好了她朝自己兴师问罪的准备,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轻拿轻放。 他心里一时间思绪万千,但脑子却又空荡荡的,直到烟头烫到了手指,他才猛然回过神来,朝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第六直觉告诉他,自己所求的东西可能马上就要实现了。 但不知为何,孟淮安却半点儿也开心不起来,胸腔里仿佛丢失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空落落的难受极了! 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直到陆蓁洗完澡,也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 她拿起毛巾随便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就径直坐到了书桌前,开始埋头复习起来。 设想中的每一种可能都没有发生,反而让孟淮安有些不知所措。 他沉默了片刻,才随手扯过衣架上的干毛巾走到她身后,默默地给她擦拭着还在滴水的头发。 “以后洗完澡要及时擦干头发,要不然容易感冒。” “烟不是好东西,偶尔抽一支没事,但别过量。” 他一反前些天的沉默,像个絮絮叨叨的老妈子,在她耳畔不断念叨着,也不管她有没有给自己回应。 陆蓁解完最后一道题,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向他时目光突然变得有点儿凶,“孟淮安,你这是在向我交代遗言吗?” 孟淮安像是失了声,所有还未出口的话都被尽数堵在了喉咙里。 但很快他就看穿了她的色厉内荏,知道她这是在向他讨一个承诺。 片刻的沉默后,他极其艰难地开了口,“不是。蓁蓁,这次的任务我不是意气用事,也没有要逼你的意思。我,我会努力活着回来的。” “不是就好。”她迅速撇过头,声音却有些发涩,“时候不早了,睡觉吧。” 她迅速地拉了灯,脱掉外套钻进了被子里。孟淮安在原地愣了片刻,也在地铺上躺了下来。 闭着眼酝酿了许久,却没有半点睡意,孟淮安无奈地睁开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个不眠之夜了? 正当他以为自己会再次睁眼到天明时,身旁的陆蓁却突然翻了个身,下一秒,她突然掀开被子,一双潋滟的眼眸在黑暗中亮晶晶的,“上来。” 孟淮安微微一愣。 理智告诉他,他不该上去,但不管是他的身或心,甚至是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全都无时无刻不在眷恋着她的气味她的温度以及拥抱她时的触感。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我数到三,你不上来这机会就过时不候了。” 不等他纠结太久,陆蓁清冷的声音已经在黑暗中幽幽响起,“一......” 孟淮安静静地屏住呼吸,等待着她的“二”字出口,一颗心已经不受控制地在胸腔里乱撞起来。 谁知陆蓁却并不按牌理出牌,下一秒,她嘴里飞快地吐出一个“三”字。 三字刚响起的瞬间,孟淮安的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诚实的反应。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被窝,闻到那久违的熟悉的气息时,他眼眶顿时有些发热。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悄悄将脑袋抵在她的肩膀处,哑着嗓子说道:“蓁蓁,你这是耍赖!” 第261章 温柔陷阱 黑暗中,陆蓁的声音隐含笑意,“孟淮安,这是我的游戏,游戏规则自然由我说了算。” 不知为何,孟淮安总觉得她像是在暗示什么一般。 可等他静待她的下文时,她却突然转移了话题,“早点睡吧,要出任务的人还天天失眠,这样的状态,你怎么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 原来她是因为这个才让他上床睡的。 意料之外,却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孟淮安心里滋味难辨,陆蓁的手却已经极其自然地搭在了他的腰间,缓缓阖上眼睛。 比起往日严丝合缝,近乎缠绵的拥抱,这个动作其实已经十分克制了。 但不知为何,孟淮安的身体依然不受控制地颤栗了一下。 他像尊石雕僵硬在原地,直到她的呼吸声变得绵长平稳,才敢用手虚虚地将她搂入了怀中。 睡意像破闸而出的潮水汹涌而来,很快,孟淮安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黑暗中,陆蓁悄悄睁开眼,眼底清明一片,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她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手指在黑暗中轻轻地描摹着他的眉眼。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再度闭上了眼睛。 等孟淮安一觉醒来时,身旁已经空荡荡的了。 他翻了个身,将脑袋深埋在她的枕头上,像个变态般贪婪地嗅着她残留在上面的味道。 很快,身下某个久未纾解的地方就起了反应。 孟淮安嫌弃地看了一眼,但在那熟悉气息的蛊惑下,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将手探了下去。 一夜好眠,方才又释放了一次,下楼时孟淮安难得的神清气爽、精神奕奕。 他起来迟了,除了齐静娴,这个点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家里早就应该没人了。 是以听到厨房动静时,孟淮安以为是齐静娴,也并未放在心上。 谁知下一秒,陆蓁就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极其自然地跟他笑了笑,“醒了就过来帮忙,我熬了点粥,等包子蒸好就可以开吃了。” 她身上还穿着昨晚的睡衣,头发随意在脑后挽了个低丸子头,鬓边碎发自然垂落在雪白纤细的脖颈处,整个人看起来柔软极了。 孟淮安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陆蓁了,温柔又干净,带了些烟火气息,通身都有种让人赏心悦目的舒服气息。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她身上,移动不开分毫。 她似有所察,突然抬起头来,冲他浅浅一笑,“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来搭把手啊。” 她态度自然,仿佛他们不是正在闹离婚的夫妻,而只是一对寻常情侣。 孟淮安感觉自己好像落入了一个温柔的陷阱。 这个女人太了解他了。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眷恋什么,什么又是他无法抗拒的。 她明明白白地把这些东西摆在他面前,看他挣扎看他煎熬,看他不受控制地被她蛊惑。 难怪她昨晚什么都没跟他说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的。 真是坏死了,坏透了! 这个狡猾的小东西,简直把他吃得死死的! 看着桌子上摆放的自己爱吃的小菜以及热气腾腾的酱肉包子,有那么一瞬间,孟淮安几乎快要控制不住,想要直接缴械投降了。 但最终他只是安静地陪她吃完了一顿早餐,又在饭后顺理成章地将她送到了店铺。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没有争吵,安静地腻在一起,分享一日三餐生活琐碎。 但这样平静的假象,很快就被陆振远再次病危的消息给打破了。 接到电话时,陆蓁正让孟淮安给自己讲一道数学题。 他单手搭在她肩上,从身后自然而然地拥着她,午后的阳光安静地洒落在两人身上,看起来温馨又和谐。 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孟淮安就变了脸色。 陆蓁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两天所有的准备都功亏一篑了。 两人匆匆赶到医院时,陆振远已经进了抢救室。 长达三小时惊心动魄的抢救之后,医生终于再次将陆振远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可从走出医院那一刻开始,孟淮安便再度变得沉默。 陆蓁看着他倔强的背影,什么都没说,一如往常般陪他吃完晚饭,收拾好行李。 等她洗完澡出来,发现孟淮安再次铺好了地铺,仿佛想在他们之间画出一条泾渭分明的鸿沟。 陆蓁坐在床畔,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来。” 孟淮安抬眸看她,眼底有明明白白的抗拒。 陆蓁轻轻叹了口气,“兴许这就是咱们最后一次同床同枕了......” 一句话,就让孟淮安溃不成兵。 他安静地躺到了她身边,却跟她隔了一个枕头的距离。 陆蓁叹息着翻了个身,抬手将他抱进了自己怀里。 不像前两日的克制,这个拥抱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孟淮安还没来得及抗拒,陆蓁已经抬头咬住了他的喉结。 这个吻来势汹汹,像是末日降临前的抵死缠绵,让孟淮安溃不成兵,根本无力招架。 他们在黑暗中安静地接吻,撕咬,疯狂得像是要把对方烙印进彼此的身体骨血,乃至灵魂。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极有默契地结束了这个几乎要让他们窒息的亲吻。 两人抵额相对,长久的沉默后,陆蓁终于开了口,“孟淮安,你想清楚了没有,还是铁了心要和我离婚吗?” 刚刚平复的呼吸再次紊乱,黑暗中,孟淮安艰难地开了口,“对不起,蓁蓁。” 意料之中的答案,陆蓁并没有失望,只是轻轻闭了闭眼,良久才喟叹般地说道:“把离婚申请报告拿来吧,我给你签字。” 孟淮安从柜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妥当的离婚申请报告,递给了她。 陆蓁拿起笔,扫了一眼孟淮安那处尚且空白着的地方,爽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尘埃落定,孟淮安胸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血肉翻滚着万千玻璃渣,刺得他五脏六腑都翻搅似的疼痛。 他微微弓起后背,手掌用力撑着椅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撑起他那早已支离破碎、摇摇欲坠的身躯,“蓁蓁,别等我。” “如果这是你的要求,我答应你。”陆蓁平静地看着他,将所有的哀伤都藏在了他看不到的地方,“孟淮安,我会朝前走,见更大的世面更好的人,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孟淮安差点捏碎了手中那张薄薄的纸,“你说。” “孟淮安,我舍弃了我的婚姻我的爱情放你离开,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能活着。” 她将他的名字轻轻含在舌尖,唤出缠绵的味道,眼底却藏着一抹不容忽视的狠色, “你要是做不到,我会恨你一辈子,绝不原谅!” 第262章 各怀鬼胎 陆嘉兰一走进病房,周思成就看到了她眼角的淤青。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爸又揍你了?” 陆嘉兰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神色,“别提了,那老东西挨了处分,降了职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就天天酗酒,喝醉了只会拿我撒气!” “这能怨谁,还不是你自找的。我让你别去招惹陆蓁和陆振远了吧,你非不听。”周思成眼底闪过一抹了然之色,没好气道, “现在好了,你二哥还躺在重症监护室生死未卜,你家里又闹得那样乌烟瘴气,连你大嫂都跟你大哥离了婚,你爸不拿你撒气还能拿谁撒气?” “这能怪我吗?是那老东西把陆振远卖给屠家的,又不是我!”陆嘉兰脸色难看,不满道,“周大哥,你怎么回事啊,我和你才是一边的,你怎么能胳膊肘向外拐呢?” 见她脸上全无悔色,周思成垂眸掩住了眼底的失望之色。 这女人,简直没救了! 他敷衍着扯了扯唇角,“我这是在提醒你,以后做事情别再那么冲动了。咱们往后要跟三六九教的人打交道,像你这种睚眦必报的性子是会吃大亏的!” 陆嘉兰心里有些不痛快,越发怀疑周思成不待见自己。 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周思成不动声色地补充了一句,“兰兰,你不愿意跟我走也就算了。倘若你打算留在我身边,这性子得好好改改了。” 自从二哥进了手术室,周思成一直对她不冷不热的。 陆嘉兰知道自己捅了篓子,不仅害了亲哥,也惹了周思成的不满。 她担心他觉得她心狠手辣,所以这几天一直伏低做小,但周思成却一直对她不冷不热。 陆嘉兰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这男人也会弃自己而去。 毕竟陆家现在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抛开陆敬源被降职,陆振华被离婚不说,单是陆振远的事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也不知是哪个吃饱了撑着的把陆家人见死不救的事情传了出去,得知是陆蓁给陆振远出了医药费,最近全大院的人都将他们一家子视为洪水猛兽,恨不得避着走。 如今大院里说什么的都有,但唾沫星子挨得最多的,还是她陆嘉兰。 所有人都把她当成是丧门星,还道她心肠毒辣,连亲哥都敢害! 就连许母也要跑过来凑一凑热闹,堵在她家门口幸灾乐祸,说得亏她当初有先见之明,把她这个不守妇道的狐狸精扫地出门。 陆嘉兰如今的名声简直烂透了! 就连对她最好的江秀芝也悔不当初,看她的眼神不仅透着古怪,还仿佛她是什么毒蛇一般,小心翼翼的背后藏着几分掩藏不住的恐惧。 陆嘉兰悔不当初,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因为一个破梦随意跑回来认亲。 现在什么都没得到不说,还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知道如今陆家已经没有她的立锥之地。 这两天陆敬源不喝酒时,就在和江秀芝偷偷摸摸地嘀咕,商量着要随便找个男人把她给嫁出去,打发得越远越好。 陆嘉兰自然不能任他们摆布,所以她如今必须抓住周思成这根救命稻草。 此刻见周思成神色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陆嘉兰那颗悬着的心反而落下了大半—— 只要周思成还肯敲打她,就说明他还没有放弃她的打算。 等去了南边儿,凭着那些本钱和他们俩的聪明才智,她也能像陆蓁那样混得风风光光的。 至于周思成,他要是对她好点儿,她也不是不可以分给他几分真心。 但倘若他还敢像上辈子那样对她,她一定会一脚踹了他这块踏脚石! 心里这么盘算着,陆嘉兰脸上却带出了几分乖巧的神色。 “周大哥,我对你的心思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就算跟你浪迹天涯我也愿意。” 她揽着他的腰趴在他怀中,乖顺地笑了笑,“好了,别生气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那你可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对了,医生说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准备把许家的东西拿到手就尽快带你离开。” 周思成满意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你和家里说好没有,咱们俩是先去羊城还是鹏城?” “家里现在这样,我就不给他们添堵了。”陆嘉兰眸光微闪,道,“去哪儿都好,我跟着你就行了。等到了南边儿,我再写信回来告诉他们一声。” 开什么玩笑,要是告诉了陆敬源,她还走得掉吗? 周思成眉头微皱,“那你的介绍信怎么办?我打算买后天的票走,没介绍信我可没法儿带你走。” 陆嘉兰:“放心,这个我会想办法的,保证耽误不了事儿。” 周思成“嗯”了一声,手指挑开她的衣裳下摆伸了进去, 很快,陆嘉兰被他揉搓得起了火,身子软成一团瘫在他怀中。 但这里毕竟是医院,她虽然有些心猿意马,却多少还是有些顾忌,“别,周大哥,回头被人看到了。” “我今天的液已经输完了,短时间不会有人来。你把衣服脱了,我去锁门,咱们去卫生间去。” 周思成用微喘的声音在她耳畔诱惑道,“这么长时间了,你难道不想吗?” 陆嘉兰的身体早就在他的开发下熟透了,素了这么久,她哪里经得起他这样的撩拨。 于是飞快脱了衣服,拿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周思成将门反锁了,这才慢条斯理地解自己的衣服纽扣。 见她这样,他微挑了眉梢唇角勾出一抹略带邪气的笑,“你啥样我没看过,还跟我害羞?小骚货,明明都有反应了还跟我装假正经!” 说话间,他又低头吻了下来,很快就将陆嘉兰吻得神魂颠倒,连自己姓什么都给忘了。 周思成这才放开她,拍了拍她的屁股冲卫生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去,里面等着我。” 陆嘉兰溜下床,别别扭扭地进了卫生间。 门一掩上,周思成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他飞快地敲了敲床板,又扯开嗓子喊道:“谁啊,等等?” 陆嘉兰吓得赶紧把卫生间的门反锁了起来。 周思成冷冷一笑,嘴里一边喊着“来了”,一边飞快抄起她的外套在她兜里翻找着什么。 片刻后,周思成终于从她的贴身内衣口袋里搜出了自己的介绍信。 第263章 狗咬狗一嘴毛 从重症监护室出来,陆蓁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雷金山。 陆蓁挑了挑眉,“雷子哥,你怎么又回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还真给你猜对了,陆嘉兰前脚刚走,那姓周的小白脸后脚就溜出去了。”雷金山下意识地摸了一支烟,又想起这里不给抽,只能咬着烟头叼在嘴里, “我跟了他一会儿,他先去火车站买了一张车票,后来又上了公交车,那方向瞧着是朝郊区去的。我估摸着,这家伙今晚就该动手了。” “这不奇怪,陆嘉兰和姓周的貌合神离,互相防备互相算计。”陆蓁“啧”了一声,讥笑道,“等了这么久,狗咬狗的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我已经找人盯着了。”雷金山道,“瞧这架势,姓周的是要抛弃陆嘉兰单飞啊?” “我估摸着他不仅想单飞,还想吃独食呢!”陆蓁的神情变得有些冷,“如果是这样的话,许家的东西他估摸不会在京市处理了。” 雷金山:“那咋办,要不干脆黑吃黑算了?” “再瞧瞧,陆嘉兰也不是省油的灯。周思成防着她,她又何尝不会防着周思成呢。”陆蓁沉思了片刻才道, “找个人跟着陆嘉兰,如果她实在太蠢的话,就找个机会把周思成要单飞的消息透露给她。” 她忍了这两人这么久,为的就是许家那两件宝贝。他俩要是不窝里斗,她哪来的机会捡漏? 所以没有条件她也得创造条件,非得让这两人狗咬狗一嘴毛不可! “成,听你的,我这就去安排。” 想起至今还躺在重症监护室生死未卜的好兄弟,雷金山眼底也闪过一抹狠色。 屠二凤那对象虽然被判了个死缓,但陆嘉兰不是还没得到应有的报应吗? “但愿周思成那小子足够心狠手辣,要不然,我也不介意自己用点见不得光的手段!” “雷子哥,想要报复他们办法多的是,没必要把自己的前途也搭进去。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儿,让他们内斗总比自己手上沾血的好。” 闻言,陆蓁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许家那笔钱是被周思成捏在手里了,你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雷金山愕然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那笔钱不是在陆嘉兰手里?” “你想啊,那笔钱如果真在陆嘉兰手里,以她的性子,她怎么肯老老实实地在医院伺候周思成这么久?估摸着早就跑路了。”陆蓁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当然,周思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之所以没跟陆嘉兰计较断腿的事,难道图的是她的美色吗?倘若钱不在他手里,他说什么也得带上陆嘉兰一块儿,而不是偷偷买车票准备单飞。” 雷金山顿时蠢蠢欲动。 他到处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才压着嗓子说道:“蓁蓁,我先跟你说清楚,这笔钱我一定要弄到手。你别劝我,不对陆嘉兰直接动手已经我是的底线了。不给她挖个坑跳,我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 “我劝你干嘛?”陆蓁被他给逗笑了,“反正这笔钱也是黑钱,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但是有一条,别弄出人命来。” “放心,我心里有数。”雷金山这才笑了笑,“到时候咱俩二一添作五。” “钱你自己拿着,我不要。该打点的就打点,该堵嘴的就堵嘴。找俩可靠的人,别给自己留下什么把柄。”陆蓁开门见山地说道,“但许家那两样东西,我无论如何也要弄到手。” 见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雷金山也没再和她谦让,“知道了,哥给你盯着。” 陆蓁抬腿想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了雷子哥,有件事我一直没弄明白,屠家不是已经答应屠二凤和她那小情人的事情了吗,怎么又中途变卦了?” “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说邪门也邪门。屠厂长嘴上虽然应了这件事,但却一直嫌他闺女未婚先孕丢了他老屠家的脸,所以每次那小情人上门他都骂骂咧咧的,从没给过人好脸色看。” 雷金山面色微微一变,叹息道,“再加上屠二凤不知抽的哪门子风,你二哥退了她的婚事,她反而惦记上他了,瞧她那小情人就哪哪儿都不顺眼。” 陆蓁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下意识地紧握成拳。 这屠二凤真是够贱的! 上辈子二哥巴心巴肝待她,她不知道珍惜。这辈子二哥不要她,她反而惦记上二哥了。 “那小情人两边受气,再加上手上有了几个臭钱,又灌了二两黄汤下肚,被他身边的狐朋狗友一怂恿,就飘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雷金山咬着烟头恨恨道, “他偷偷摸摸找了只野鸡发泄,谁知正好被肉联厂的人撞见。人家巴不得看好戏呢,就把这事儿捅到了屠厂长面前。姓屠的本来就不满意这桩婚事,于是就一边退婚一边找上了陆敬源。” 陆蓁眼中的愤怒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和惊惧。 冷汗瞬间爬满了她的背脊,可她却浑然不觉,只颓然地跌坐在木制长凳上,一张脸已经没了血色。 “蓁蓁,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见她嘴唇微微颤动,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雷金山连忙关切地问道,“走,我扶你到门诊室看看去。” “不用了雷子哥,我没事。”陆蓁低头喘息了几口,才艰难地摇了摇头, “我就是......就是突然觉得是不是我弄巧成拙,才会害了二哥?如果屠二凤那小情人没有钱,他就不会去找野鸡。他不去找野鸡,也就没有后面的事儿......” “你别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那小情人既然敢当街捅人,就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儿。你想想看,你二哥和那屠二凤还没什么呢,他都敢这样。” 雷金山道,“若屠二凤真的嫁给你二哥,你二哥的下场岂不是更惨?到时候就不只是挨刀子的事儿了,估摸着还得戴上五六七八顶绿帽子!” 雷金山随口一蒙,竟把上辈子的事给蒙了个八九不离十。 陆蓁被那五六七八顶绿帽子给逗笑了,心悸的感觉这才慢慢退了下去。 自打决心摆脱上辈子的阴霾后,她已经不允许自己长时间沉溺在这些负面情绪,因而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正色道, “雷子哥,这个屠二凤我也不打算放过!” 第264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 陆嘉兰一进门,周思成就看到了她手上提的卤猪头、爆肚儿、鲜切羊肉、醋溜白菜、韭菜盒子和北京大曲。 他“啧”了一声,笑道:“你今天什么个情况,居然舍得大出血了?” “人家这不是心里高兴吗?”陆嘉兰一面把饭菜往桌上摆,一边笑道,“一来是庆祝你腿伤痊愈,二来明天咱们就要离开这鬼地方了,临走前不得吃点好的纪念一下。” 这招待所里就一张凳子,两人只好将桌子搬到了床边。 见陆嘉兰拿起杯子斟酒,周思成犹豫着说道:“还是别喝了吧,晚上我还得去郊外把东西拿了,喝多了回头容易误事儿。” “这可是你的新生酒,哪有不喝的道理?”陆嘉兰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再说了,你的酒量我还不知道吗?有这一下午时间给你挥发,到晚上你酒早就醒了。” 这阵子又是手术又是复健,确实把周思成折腾得够呛! 被打断骨头的滋味可不好受,那种地狱般的日子,周思成此生不想再来第二次。 因而一听“新生”这两个字,他顿时有些兴奋。 过了今晚,他就可以带着钱和古董远走高飞了! 古董在京市卖不起什么价,可如果偷渡到了香江就不一样了,起码翻个十倍。 有了钱,他就有了做买卖的资本,等赚了钱,他就可以带珍珠去香江甚至是国外去治疗她的哑病。 一想起那个温柔又善良的渔女,周思成那颗冷硬的心就瞬间软了下来。 他一时兴起,端着杯子就连干了三杯。 “周大哥,你别喝那么急。”陆嘉兰连忙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鲜切羊肉,“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咱们有的是时间,不急。” 她一副温柔又乖巧的模样,看得周思成有一瞬间的心软。他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猪头肉,神色难得柔和了下来,“别光顾着我,你也吃啊。” 说着,周思成拿起酒瓶给她斟了一杯酒,“这些日子辛苦你照顾我了,这杯我敬你。” “你是我男人,我照顾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陆嘉兰微微一愣,随即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周大哥,昨个儿他们给我留的剩菜都有些馊了,我吃完今天跑了好几趟厕所。这酒我慢慢来,你随意。” 周思成知道她这些天在家里的日子不太好过,闻言也没起疑,一边往嘴里夹了一筷子爆肚儿,一边眯着眼干了杯中的烈酒。 酒过三巡,他眼皮渐渐开始重了起来,对面的陆嘉兰也仿佛变成了重影。 他直觉有哪里不对劲儿,可却突然眼前一黑,下一秒就重重地摔倒在了床上。 陆嘉兰拿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掀开他的眼皮子看了看,确定他已经昏睡了过去,这才开始在他全身上下翻拣起来。 片刻后,她果然在他贴身的内衣口袋里翻出了他的介绍信和一张今天晚上通往鹏城的火车票。 养不熟的白眼狼! 枉她摒弃前嫌给了他第二次机会,没想到这狗东西竟想瞒着她携款潜逃! 陆嘉兰脸色一黑,抬脚就朝周思成刚刚动过手术的伤腿用力踹了一下。 她药下得重,周思成痛得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下一秒又跟死猪一样瘫在那儿不动了。 陆嘉兰还不解气,又将他身上值钱的搜刮得干干净净,这才从床底下拖出笨重的木头箱子。 打开箱子,陆嘉兰却只看到了两件古董和几件周思成的衣服,至于他们从许家弄来的现金,竟然一分钱没有。 完蛋了! 下手早了。 陆嘉兰的心脏砰砰砰直跳,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这事儿不怨她,从发现周思成的介绍信不见了开始,她心里就一直压着一股火。 去医院打听到周思成昨天偷偷溜出去过后,她越发笃定这个男人想摆她一道。 所以她才特意摆了这桌酒,又在酒里面下了药,想来个将计就计。 谁知周思成竟然狡兔三窟,还在这儿留了一手防着她! 陆嘉兰骑驴难下。 这些日子她旁敲侧击了好几次,但周思成口风严得狠,关于那笔钱的下落他半个字也不肯透露。 难不成现在要把他弄醒重新审问他? 那么大一笔钱,以周思成的性子肯定不会告诉自己。等他药效过了,他们俩的武力值也不在一个档次。 再说了,这招待所就在闹市区,她没办法当着那么多双眼睛把周思成弄到僻静的地方去。 真要做点儿什么,也容易闹出动静。 到时候他扯开嗓子一喊,难道她还敢杀人灭口不成? 若真那样,不仅会摊上一桩人命官司不说,钱照样拿不到手。 陆嘉兰棋差一着,心里恨到了极点,可就算心里再不甘心,她也知道自己这次是栽定了。 陆嘉兰一气之下将周思成的介绍信撕了个粉碎,又捏着他的下巴把剩下的酒全部给他灌了下去,确定他睡到明天都不会醒来,这才勉强解了心头这口恶气。 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等到太阳快落山,前台服务员交班的空隙,才提着箱子出了门。 这年头火车票还是不记名的,陆嘉兰原本想用周思成的票直接离开。 可一来她一个女人家带着一个大箱子太打眼,容易招人惦记; 二来箱子里的古董精贵易碎,路上那么长的时间,万一磕着碰着就不值钱了。 最重要的是,她对南边儿人生地不熟,就算安全抵达那边,也不知道该上哪儿找买主去。 万一遇上黑吃黑的,指不定还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思来想去,陆嘉兰还是决定先在京市处理了这两个古董,再坐明天一早的火车南下。 她于是拖着行李箱去了火车站,把周思成那张前往鹏城的火车票高价卖了,又换了一张明天最早那趟前往羊城的火车票。 做完这些,陆嘉兰并没有再回家的打算。 反正临出门前,她已经把值钱的东西全都带走了,顺便还顺走了她妈的一些首饰。 至于衣服,有钱还怕买不到新衣服吗? 她如今兜里还有小三千块钱,再卖了这两件古董,东山再起的本钱就勉强够了。 许家那笔钱,周思成治腿花了不少,如今只剩下不到一万。 虽说如今看起来是笔巨款,但她陆嘉兰是见识过世面的人,知道做生意有多赚,没必要为了那点钱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 心里这么想着,陆嘉兰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等时间差不多了,她就开着租来的三蹦子朝鬼市疾驰而去...... 第265章 猎物与猎手,反杀时刻 吉普车停在离鬼市很远的地方,却不是孟淮安经常开的那一辆。 雷金山提着口袋敲了敲车窗,又等了片刻,却没人回应。 他掏出一支烟,借着火柴的光亮朝车子里瞄了一眼,竟不见陆蓁的踪影。 雷金山正琢磨着陆蓁跑哪里去了,就看到她手上也提了一大袋东西往这边走。 见她脸上带着喜色,雷金山就知道她应该收获不错。 他于是挑了挑眉,笑道:“怎么,你这是手痒了?” “嗐,我就是随便碰碰运气。”毕竟这时候黑市的古董还不像后世那样假货泛滥,虽不是每次都能走狗屎运,但偶尔还是能捡漏到一些便宜的,“怎么样,成了吗?” “成是成了,就是有点儿贵。她咬死了两件货5000块,一分钱都不能少。” 雷金山把东西递给陆蓁,陆蓁借着月光瞄了一眼,就知道是前世那两件价值过亿的大宝贝。 “没事,东西拿到手就成。”反正买到就是赚的,陆蓁压根儿就不在乎这三瓜两枣的,“雷子哥,我明天就要去羊城进货,你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吗?” “我也不知道。”雷金山挠了挠脑袋,憨笑里又透着一丝精明,“要不我拿两万块给你,你买什么我就跟什么?” “成,那咱现在上你家拿钱去。”陆蓁原本就是为了还他人情,闻言一面发动车子一面玩笑道,“先说好,自负盈亏,跟亏了我可不认账的。” “那不能,我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你吗?”雷金山不假思索地答道,“就是你一个人出那么远的门,我有些不放心,要不然我找个人陪你走一趟?” “不用。”陆蓁唇角的笑意立刻淡了,她一脚狠踩了油门将车开出老远,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淮安走之前给我找了一个他的退伍战友,这次南下他会跟着我。” 雷金山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你和淮安真的散了?” 陆蓁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雷金山也不敢多问,直到车子开到他家胡同门口,他才犹豫着开了口, “蓁蓁,我的人还跟着陆嘉兰,知道她在哪里落脚。我琢磨着让她带着钱远走高飞太便宜她了,要不要干脆连她一块儿黑吃黑得了?” “不用,如果他俩都成了穷光蛋,那回头两人碰面一合计,傻子都知道是被第三方给算计了。所以陆嘉兰的钱让她自己先保管几天吧,你只需要盯好周思成这边就行了。”陆蓁将车熄了火,淡声道, “明天上午没有到鹏城的车,所以我猜她的目标是羊城。我会在火车上找到她,并在下火车后跟踪她到落脚点。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记得想办法把她的下落透露给周思成知道。” “成,我知道怎么办了。”雷金山点点头。 “要做得自然点儿,别让周思成起了疑。”陆蓁道,“店铺的事,你让青凤嫂子和秋霞帮我多费点心。” 。 周思成是扒火车到羊城的。 这年头混上火车不难,难的是没了介绍信,要是被抓住就只能当成盲流遣送回去。 一路上他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东躲西藏,生怕被列车员给抓个现行。 饿了就啃冷馒头,渴了就喝凉水,快要下车时,他终于找准了机会,扒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包。 包里有零零碎碎几十块钱,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封介绍信。 这男人和他差不多大小,周思成估摸着凭借这封介绍信,他可以暂时凑合一阵子。 反正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人知道他是谁。等他找到陆嘉兰,他再回去补办一封介绍信也不迟。 下了车站,周思成就直奔羊城的批发市场。 根据他在军区大院打探来的消息,陆嘉兰是来羊城发财了。 陆嘉兰野心勃勃,想发财多半绕不开这个批发市场。 他在这里守株待兔,总好过大海捞针四处乱转的强。 周思成身上没多少钱,也不敢住招待所。于是每天不是露宿街头就是住桥洞,跟个叫花子似的吃尽了苦头! 一想到这些都是拜陆嘉兰所赐,他心里就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恨不得将那女人撕成八块。 好在五月底的羊城温度已经很高了,就算是餐风露宿也不会感冒。 就是蚊子苍蝇蟑螂老鼠四处乱窜,一晚上下去他身上就起了满身的红疙瘩。 熬到天不见亮,周思成就到批发市场门口守着,发誓非要将陆嘉兰逮到不可。 也不知是他运气不好还是判断失误,连守了三天都不见陆嘉兰的踪影。 正当周思成心灰意冷之际,他终于在茫茫人海中发现了陆嘉兰的身影。 几天不见,陆嘉兰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穿着漂亮的裙子,化了淡妆抹了口红,手上还挎了个洋气的人造革女士包,一副不差钱的女老板模样。 周思成恨得差点将牙齿咬碎。 那些钱是他冒着进局子的危险弄来的,陆嘉兰拿走古董就算了还找人打晕他拿走他所有的钱。 想吃独食,也不问问他周思成答不答应! 周思成眼底闪过一抹戾气,他飞快地压低了头上的帽子,悄悄地跟了上去。 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男一女正安静地注视着他们。 “陆蓁妹子,咱们要跟上去吗?” 何腾飞是孟淮安曾经的战友,虽然身高刚过一米八,但身手却十分了得。 据孟淮安说,他在部队干的是侦察兵,侦察和反侦察意识是他们那批人中的佼佼者。 事实证明孟淮安并没有吹牛,几天相处下来,陆蓁对他十分满意。 两人已经签了正式合同,从今往后他就跟着陆蓁干了。 “不用,只要他俩碰面了就成,咱们再掺和进去,我怕打草惊蛇。” 这两天她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才把这两人凑到一块儿,当然不能让这件事前功尽弃。 更何况周思成是条毒蛇,一旦咬住猎物就不会轻易放弃,更别说他和陆嘉兰之间还有那么多恩怨了。 “何大哥,明天我先坐火车回去。你再在这边待两天,等确定了这两人的后续,你再回来不迟。” 这边,陆嘉兰浑然不知自己被人跟踪了。 她听人闲谈时说起批发市场是个发财的好地方,原本还半信半疑。 这半天逛下来,就发现陆蓁店铺里卖的那些衣服几乎全都能在这里找到。 她心里做着发财的美梦,也感觉不到累。 一直逛到批发市场关门,她才美滋滋地找了地方犒劳自己的五脏庙。 陆嘉兰心里高兴,便多喝了两杯,直到天都黑了才摇摇晃晃地朝招待所走去。 刚转了个弯,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喊自己的名字。 陆嘉兰的酒意被这个熟悉的声音惊醒了大半。她下意识地回头,一张手帕就捂住了她的嘴。 第266章 最纯粹的爱情 时光如流水,7月转瞬即至。 从羊城回来后,陆蓁就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复习时间。 为此,她扔下了手头所有的工作,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复习上。 除了早上每天雷打不动的跑步和每周一次的心理治疗,以及偶尔到医院探望一下病人,这一个多月陆蓁几乎没怎么出过门。 为了保证她的营养,苏毅山家的帮佣阿姨特意变着方儿地给她做好吃的。 可陆蓁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所有人都很担心她,为此姜宁宁和丁佳佳还轮流过来给她查漏补缺。 只有陆蓁知道自己的状态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当一个人心无旁骛地朝着她预定好的目标迈进,眼底有光有热有动力时,周遭一切不和谐的声音都将会被她屏蔽。 偶尔夜深人静时,她也会想起孟淮安。 自打进入特殊军事行动组开始,孟淮安就与家里彻底失去了联系。 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正在做什么?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就连孟青山也打听不出半分消息。 但陆蓁知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知道他们同在华国这片星空下,各自为着自己的理想与目标努力,这就够了。 7月6日,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的苏月琴终于出院了。 按医生的意思,原本还要让她再住上一周院。但苏月琴坚持不肯,说什么也要赶在陆蓁高考之前出院,亲自送她到考场。 苏月琴的病情是6月中旬开始肉眼可见地好转的,在那之前她一直处在偶尔清醒多数沉睡的半昏迷状态。 这期间,陆云峰一直寸步不离。 一米八几的汉子两个月时间瘦得只剩下125斤不到,看得陆蓁心痛不已。 苏月琴彻底清醒过来的那一天,陆云峰在她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闻讯赶来的陆蓁沉默地站在病房门口,第一次当众失了神。 上辈子陆蓁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生死相随、至死不渝的真爱。 她混迹商圈,见多了因为利益夫妻反目、子女和父母斗得你死我活的例子,总觉得利益才是人与人之间最牢靠的关系。 但这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 重来一次,她没办法让自己回到白纸一样的19岁心理状态,她依然觉得生死相随的真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极奢侈的东西。 但这辈子,她愿意相信这世上有最纯粹的爱情。 哪怕它并非人人可得,哪怕它跟宝石般罕见,但你却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那一天,陆蓁没有打扰父母的独处,而是转身去了二哥的病房。 一个多月了,陆振远依旧没有醒转过来的迹象。不过好消息是他的生命体征已经平稳,不用再天天待在重症监护室了。 陆蓁给他请了一个护工专门照顾他,天天替他擦洗按摩,防止他因为长期静卧肌肉萎缩生出褥疮。 她不知道奇迹会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但只要希望不灭,她愿意继续等待下去。 7月7日,华国高考正式开始。 这是高考恢复的第三年。 这一年,华国近500万考生用的是同一份试卷,总共录取人数一共28万,录取比例只有6.1%。 虽然自觉准备充分,但高考前一夜,陆蓁依然不可避免地开始紧张和兴奋。 不仅仅因为这是她两辈子的梦想,更因为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 错过了这一次,她将没办法再参加高考。所以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辗转反侧中,苏月琴敲开了她的房门。 模样清瘦还带着病态的女人,像个小女孩儿般从门口探出脑袋,对她绽出温柔的笑意,“蓁蓁,今晚妈妈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两辈子第一次睡在母亲身边,陆蓁以为自己会失眠。可独属于苏月琴的味道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她的怀抱也温暖又沉静。 陆蓁像个孩子般,在苏月琴的低吟浅唱中被哄睡,度过了无梦的一夜。 第二天全家总动员,就连苏雯雯那小姑娘也不例外,一起将她送到了考场门口。 陆蓁刚跳下车,就看到孟青山、齐静娴、两小只和孟远舟、姜宁宁等人也来了。 这样大的阵仗,倒叫陆蓁心里原本的紧张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 她露出了自早晨睁眼后的第一个笑容,“别这样,你们把动静闹得这样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上战场呢!回头要是考不上,我该被人笑话了。” “放心,不会考不上的。”姜宁宁对她信心十足,“你最近做的试卷我都看了,我就等着你来和我做校友了。” 丁佳佳也跟着笑,“别听她的,小学妹,到学姐这里来吧。” 姜宁宁和丁佳佳一个在清大一个b大,都是华国最高等的学府。 陆蓁虽然对自己这次的高考还是有几分把握,但这两个学校,她是想都不敢想。 “我的目标是尽量留在京市,至于其他的就随缘吧。” 陆蓁冲一群亲朋好友挥了挥手,大步跨进了考场。 就在这时,身后有道炙热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像火一般烤得她后背肌肤隐隐生痛。 陆蓁心中一动,一种强烈的第六感让她从背脊酥麻到尾椎。 可等她转身看去时,那道岩浆般的目光又消失不见了,仿佛那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因为这个原因,在考场足足坐了十分钟陆蓁才静下心来。 但很快她就摒弃了一切杂念,下笔如有神。 第一天考的是语文和数学,尽管这是恢复高考以来最难的一次,但陆蓁却因为扎实的基础功底发挥稳定。 万事开头难,有了一个良好的基础,剩下的几科考试似乎变得顺理成章。 不过轮到化学考试时,陆蓁还是受到了挫折。 在她印象里,上一世化学是所有高考中最难的一门科目,平均成绩仅仅19分,及格率只有0.26%。 为此,陆蓁花费了不少时间在化学题上,但这难度依然超出了她的想象。 化学考试结束之后,考场里哀鸿遍野,几乎所有考生都垂头丧气,直呼自己考砸了。 陆蓁的化学也考得不太理想,但她没让糟糕的心情影响自己的下一场发挥。 最后一天,陆蓁以完美的状态迎接了最后一场考试。 检查完毕,她提前交了卷。走出考场时,就看到雷金山正焦急地在门口张望。 第267章 禁忌 高考成绩出来时陆蓁正跟着姜宁宁满京市乱跑,为他们的文胸厂选址。 7月底,中央正式解除个体经营“不能雇工”的规定,这比上一世提前了将近两年。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陆蓁就跑到隔壁的百货大楼挖墙角去了。 当初那个卖她呢子大衣,气质随和的圆脸售货员给她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陆蓁一直想把她挖到自己店里来做销售。 奈何规矩在那儿摆着,彼时她也只能想想而已。 政策一出,陆蓁当时就去了百货大楼。人是找到了,可对方听她说明来意之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的提议。 理由很简单,百货大楼的售货员是铁饭碗,跟着陆蓁干却很可能朝不保夕。 陆蓁也不气馁,接下来几天又三顾茅庐,最终以每月100元的基础工资外加销售提成的高薪打动了对方。 事实证明陆蓁的眼光相当毒辣,这个叫贺芳的售货员后来成为了陆蓁团队的销售冠军,为她商业版图的扩张出了不少力。 当然,这是后话不提。 把服装店交给贺芳和雷秋霞打理之后,陆蓁就带着赵青凤一块儿,开始跟姜宁宁筹备起文胸厂的事情。 两个人都野心勃勃,但奈何如今政策虽然有所松动,可雇工人数依然有限制。 不同的是前世一直到87年取消雇工人数限制为止,私人企业的雇工人数都不能超过8个。 但这一世的政策明显松动了不少,雇工人数也由不能超过8个改为了不能超过15个。 虽然这依旧不能满足陆蓁和姜宁宁的胃口,但有“代加工”这个漏洞可钻,操作环境倒也比前世宽松了许多。 最终,两人把文胸厂选址在了八里庄三个大型棉纺织厂附近。 陆蓁兑现了当初自己给雷金山的诺言,让赵青凤全程参与了“文胸厂”的筹备工作。 赵青凤性子外柔内刚,是个极有主见的,要不然也不能以一个寡妇的身份带着一个小姑娘撑起一个风雨飘摇的家。 知道陆蓁这是在给她机会,她倒也争气,不仅技术这一块上手很快,待人接物也很是老辣。 厂房是租的,走的叶恒的关系一口气签了50年合同。 至于工人,除了军区大院那几个军嫂之外,陆蓁还另外招了几个,并把季杭文从他老子那儿给挖了过来。 要忙的事情太多,几个人起早贪黑天天连轴转,以至于陆蓁把高考成绩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7月30晚上,陆蓁踩着星光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家。一进门,就看到偌大的客厅里挤满了人。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你们怎么......都聚一块儿了?” 要不是眼前都是熟悉的面孔,陆蓁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她将目光投向孟青山与齐静娴,“孟叔、孟姨,你们怎么也来了?” 孟青山脸上的神色有片刻的暗淡。 自打签了那份离婚协议,陆蓁就搬出了孟家,对他的称呼也自然而然地改了口。 孟青山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儿媳妇,奈何自家臭小子不争气,他这个做老子的也没有立场说些什么。 不过两家人并未因此断了联系,确切地说,是孟青山在主动维护这份关系。 不知道的以为他舍不得苏家这座靠山,说他功利市侩,想借着陆蓁这个前儿媳妇向上爬。 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舍不得陆蓁这个儿媳妇,甚至一度动了想要把陆蓁认作干闺女的念头。 陆蓁并不介意外人怎么想,孟青山和齐静娴待她一直不错,她虽然和孟淮安分开了,却没有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 “嫂子,今天当然是个好日子!” 两小只就没有了大人们的顾忌,陆蓁纠正了好几次,他们却依然坚持叫陆蓁嫂子,打死也不肯改口。 陆蓁拗不过他们,也只能随他们去了。 “你该不会连今天是出高考成绩的日子都给忘了吧?” 陆蓁微微一愣,突然有些紧张,“这么说我的高考成绩已经出来了,考了多少啊?” “428分!”孟双星一脸骄傲地笑道,“嫂子,你可真厉害啊,你简直是我的偶像!” 陆蓁报考的是理科,总分共计510。 她拿起成绩单迅速扫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化学果然考砸了,只堪堪擦着及格线低空飞过。 至于其他的发挥倒还可以,尤其英语,她竟然拿了个满分。 只可惜这一年英语还远不如后世那样受到重视,满分折合下来也就只有10分而已。 “还成。”陆蓁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个成绩应该可以留在京市上大学了吧?” 事实证明,陆蓁这个成绩不只是还成而已。 拿到清大通知书的那一刻,陆蓁都有些懵了。 时隔多年,她早就记不清上辈子清大的录取线是多少了? 直到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这次自己居然超了清大录取线好几十分。 沾了重生和几个辅导老师的光,这个成绩在全京市也算排得上号的。 女儿死里逃生,外孙女又如此争气,苏毅山一高兴,就在孟远舟的仿膳庄摆了几桌。 苏家的亲朋好友,除了已经被判了无期的苏建华以及远在海外的苏母,几乎全都来了。 孟家人也没理会外边的闲言碎语,除了孟淮安,全都一个不落地来了。 为了打破外间的那些流言蜚语,苏月琴在征求了陆蓁的意见后,特意与孟家人坐在了一桌。 一群人其乐融融地谈天说地,什么都聊,却唯独不提“孟淮安”三个字,就仿佛他是什么禁忌一般。 陆蓁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脆弱。 打从签下离婚申请书的那一刻起,她就想得很明白了。 如今她对孟淮安唯一的要求,也不过是他平安无事而已。 她将他和那些往事尘封在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但他们不提,她也乐得轻松。 不想,就不会念不会盼不会期待。 9月初,开学前一天,陆蓁去了医院探望二哥陆振远。 高考结束那天,雷金山神情激动地来找她,说陆振远的手指会动了。 陆振远依旧没有醒过来,但打那天开始,他终于有了知觉,手指时不时就会对外界做出反应。 医生说这是个好现象,因此哪怕再忙,陆蓁也会抽时间去医院跟他说说话。 开学就要进行封闭式军训,她怕自己将会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来探望二哥,因而这天故意在陆振远病房多待了一小时。 直到太阳落山,陆蓁才起身告辞。她刚推开病房门,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 陆蓁刚想追上去,就听到身后的护工开口喊道:“陆蓁妹子,你快来看,你二哥他眨眼睛了!” 第268章 乱点鸳鸯谱 短暂地犹豫后,陆蓁还是追了上去。 但转角处的楼梯空荡荡的,并未见她想象中的身影。 陆蓁捏了捏眉心,忍不住失笑起来。 是她魔怔了,孟淮安此刻还不知道在什么深山老林执行任务呢,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转身回了病房,就见两个值班医生已经急匆匆赶了过来。 在今天之前,除了偶尔动一动手指之外,陆振远并没有对外界做出过其他反应,也难怪这次眨眼睛会让医生们如此激动呢! 不过这种现象只是昙花一现,接下来无论外界如何刺激,陆振远都没给出过任何反应。 这么一耽搁,等陆蓁离开医院时,天已经麻麻黑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前脚刚走,后脚一道挺拔俊逸的身影就进了陆振远的病房。 护工正在给陆振远按摩,见孟淮安有些面生顿时警惕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是?” “陆振远是我二哥,我才回到京市,过来看看他。” 孟淮安讳莫如深的视线落在陆振远那张清瘦的脸上,有一刹那的沉默。 不知为何,护工突然觉得这个如山岳般沉稳又锋利的男人身上透着一种与他气质截然不符的哀伤。 可等他再看时,孟淮安已经恢复如初,变成了深不可测的模样。 他仔细地询问着陆振远这几个月的情况,在得知下午他曾经眨动过眼睛时,神情一滞,黑漆漆的眼底似乎泛起了的泪光。 护工从他微颤的唇角看出了他的激动,终于相信这个男人跟陆振远关系匪浅。 他正想打听一下孟淮安的身份,孟淮安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自然而然地握住了陆振远的腿,开始给他按摩起来。 见他手法老道又专业,护工顿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笑着打听道:“瞧你这架势比我还娴熟,以前没少按吧?” 孟淮安顿时沉默了下来,他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半晌唇角才勾出一抹极浅淡的笑意,“嗯,以前经常帮我......媳妇儿按。” 他眼底藏着怀念,冷硬料峭的脸部线条也仿佛瞬间柔和了下来。 不知为何,明明没有证据证明眼前的男人和陆蓁有什么关系,但护工依然从他眼中深藏的爱意一下子就联想起了陆蓁,“那做你媳妇儿一定很幸福!” “不,做我媳妇儿很苦的,不幸福!”孟淮安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来,他像是不愿意再提及这个话题,突然道,“我想和我二哥单独说会儿话,可以吗?” “成。”护工识趣地没再多问,转身出了病房。 手底下的骨头有些硌手,除了一层薄薄的皮,几乎摸不到什么肉了。 孟淮安沉默了良久,一开口,声音就哽住了,“二哥,你一定能让我们看到奇迹的对不对?” 病床上的男人安静极了,除了孟淮安自己的呼吸声,病房里一片死寂。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在嘲笑着孟淮安的痴心妄想,孟淮安苦笑了一下,哑声道:“二哥,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别让蓁蓁等得太久了。” 孟淮安仿佛在演一场无人回应的独角戏,滑稽又可笑。 他蓦地松开陆振远的腿,双手撑在脑袋上,低着头几不可闻地说道:“二哥,我想好她!” 就在这时,孟淮安感觉有一股极轻的力道正拽着自己的手腕向下。 他下意识地垂眸,就看到陆振远泛白的手指正牢牢地抓住自己的袖口。 孟淮安先是一怔,而后热浪便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汹涌而出,他声音再度哽住,“二哥......” 老天垂怜,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 。 陆蓁一回到家,就看到了正在客厅里与自家外公聊天的叶恒。 一老一少似乎聊得很开心,站在门口陆蓁都能听到两人的笑声。 “叶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叶恒这个人做事极有分寸,不仅进退有度,还情商极高。 这阵子为了文胸厂的事,陆蓁没少麻烦人家。但通常情况都是电话联系,主动找上门来,这还是叶恒第一次。 “就你上次给我画的那装修图纸,施工时遇到了一点问题,我过来请教一下你。” 似乎是怕自己贸然上门惹得陆蓁不快,叶恒脸上带着罕见的紧张,“下午给你打电话,伯母说你出门了不在家。我想着明天你就要开学了,所以就不请自来了。” “出什么问题了?”陆蓁像是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落座时却选择了叶恒对面的位置,“图纸带来了吗,我帮你看看。” “带了。”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叶恒眸光一黯,随即若无其事地从包里拿出装修图纸,推到了陆蓁面前,“就客厅吊顶这个,你说要装上光带,可装修师傅......” 他话未说完,帮佣阿姨和陆云峰就端着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小叶,吃饭了。有什么事你俩吃完饭再慢慢讨论。” 叶恒也不推迟,干脆利落地起了身,看着陆蓁的眼睛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叨扰大家了。” 叶恒这人想逗人开心时口才十分了得,但又不是那种油腔滑调的类型,而是润物细无声,就算奉承人也是点到为止。 一顿饭的功夫,他就给苏家人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得知陆蓁的文胸厂全靠他的帮忙才租下了厂房,苏月琴还特意往他碗里夹了一只鸡腿。 苏毅山看了一眼陆蓁,“蓁蓁,你怎么不早说小叶帮了你这么大一忙?这顿饭还是简单了点儿,小叶,改天得空你再到家里来,让蓁蓁亲自下厨犒劳你。” 这话就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陆蓁一听就知道她外公动了什么心思。 这老头儿一直以为是自己害她和孟淮安离婚的,所以对她心怀愧疚,这阵子一直乱点鸳鸯谱,想要帮她走出离婚的阴霾。 陆蓁头痛地捏了捏眉心,不动声色地笑道:“叶大哥最近忙着筹备建筑公司呢,哪有那个闲工夫。再说了,我也得......” “我有!”叶恒第一次不礼貌地开口打断了陆蓁,一双眼亮晶晶地带着光,“能有幸品尝蓁蓁的厨艺,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有时间。” 第269章 这位同学,咱们孟教官帅吗? 叶恒这话一出,苏毅山顿时眼前一亮。 他迅速和自家闺女对视了一眼,然后一锤定音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等蓁蓁军训完,你就来家里吃饭。” 趁着叶恒低头斟酒的功夫,陆蓁迅速瞪了老头儿一眼。 老头儿权当没看到一般,继续不动声色地打听叶恒的私事。 叶恒像是没察觉他的意图,问什么答什么,只差没把自己祖宗八代全交代清楚了。 因为苏毅山的搅局,这顿饭吃得陆蓁极为痛苦。 等叶恒一搁下筷子,陆蓁就迫不及待地将他拉到了一旁开始讨论装修方案。 叶恒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也收敛了方才饭桌上那种暧昧的态度,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修改完装修方案,他还跟陆蓁讨论起自己筹备建筑公司时遇到的难题。 陆蓁感激他几次出手相助,也不藏着掖着,给他提了好几个实用性极强的点子。 叶恒起初还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听着听着就收敛了他的漫不经心,开始变得认真起来。 这一讨论就是两个小时,等发现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叶恒这才意犹未尽地起身告辞。 陆蓁将他送出了小花园,叶恒借着璀璨的星光看了她一眼,“蓁蓁,如果我再遇到什么装修上的难题,可以来你学校跟你请教吗?” “当然没问题。”陆蓁落落大方地笑道,“叶大哥你放心,我既然应承了你装修的事,就一定会帮你把新房装得漂漂亮亮的。” 她语气温和,但身上的疏离感却再明显不过了。 叶恒知道自己还任重道远,不由得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点了根蜡。 但他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于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小心思,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陆蓁轻轻叹了一口气。 叶恒其实表现得很克制,但作为一个阅尽千帆的过来人,陆蓁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心意。 但她如今并没有再涉足一段感情的想法,所以恐怕注定是要让他失望了。 只是叶恒并未向她挑明,她也没办法贸贸然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只好当作不知道了。 心里这么想着,陆蓁突然感觉身后似乎有道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她猛然回头,却只看到一阵风吹动路边的草丛不断晃动。 真是魔怔了,天天疑神疑鬼的! 陆蓁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别墅。 等她离开,孟淮安才从大树背后绕了出来,视线透过纤尘不染的玻璃窗,怔怔地跟随着她的背影。 半晌,他苦涩地收回了视线,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叶恒离开的方向。 。 “蓁蓁,快,咱们要来不及了!” 陆蓁刚换好迷彩服,鞋带都还没系好,冷玉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她朝外跑,“听说这次军训的教官特别严格,迟到了是会被罚的。” 看着她一脸的兴奋劲儿,陆蓁忍不住打趣道:“你究竟是害怕被惩罚,还是迫不及待想看咱们新来的教官?” “你难道不想看吗?”冷玉娇嗔地瞪了她一眼,随即又露出花痴的笑容,“据说这次的教官里有一个特别特别帅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分到咱们班?” “你给我注意点儿形象,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少女怀春总是美好的,陆蓁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你信我,要不了三天你就不会惦记教官帅不帅了。” 冷玉下意识地抹了抹嘴,发现自己被骗了,才恨恨地白了她一眼。末了又好奇地问道:“为啥?” 陆蓁冷酷无情地看了她一眼,“因为那时候你已经被教官操练得死去活来,顾不上他长得是美是丑了。就算天仙下凡,你也会觉得他是母夜叉!” 冷玉顿时白了脸,哀嚎道:“不会吧,军训真有那么惨吗?” 陆蓁:“你试试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操场上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口哨声。 方才还不疾不徐的陆蓁一听就变了脸色,拉着冷玉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了起来。 “你,你慢点儿!我,我要断气了......”冷玉跟不上她的体力与速度,勉强跑到终点时已经精疲力尽,一下子就瘫倒在了草地上。 这会儿大部队还没来,操场上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人。 冷玉还没来得及喘匀气,夺命的口哨声已经再次响起,随后一道威严的嗓音在操场上炸开, “由现在开始,一分钟倒计时。一分钟之内没集合好的,给我先围着操场跑上三圈再说。” 冷玉吓得从草地上弹了起来,跟着稀稀拉拉的人群迅速集合。 不断有人加入集合的队伍,但至少还有小半人还在路上夺命狂奔。 就在这时,冷玉突然兴奋地撞了撞陆蓁的手腕,“怎么没人跟我说过,咱们还有个美女教官啊?” “哇哇哇,她旁边那个男教官简直帅呆了!他俩看起来好般配啊!” “别花痴了,你小心待会儿被抓典型。”陆蓁不为所动,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冷玉还没来得及说话,尖锐的集合哨已经响彻云霄。 教官大手一挥,还没来得及集合的同学就全被拦在了操场外面。 “立正,稍息。” 列队完毕,教官就开始板着脸训话。 一阵狂风骤雨般的输出后,方才还在花痴的女生们顿时变成了被风雨摧残过的野草野花,个个静若寒蝉。 “这个教官好凶啊!希望咱们别分到他手底下,要不然咱们这次就惨了。”冷玉在陆蓁耳畔小声嘀咕道,“我想要那个美女教官,她笑起来好温柔啊。蓁蓁,你呢?” 陆蓁恨不得拿东西堵住她的嘴,见她还在喋喋不休,她终于忍无可忍地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不想被罚的话,你就给我乖乖闭嘴!” 谁知就这么一眼,陆蓁突然呆住了。 冷玉左手边的方向,一道熟悉的身影正静默而立。 深邃的眉眼利落的下巴,绿色的迷彩服穿在他身上英姿飒爽,格外好看。 陆蓁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耳畔嘈杂的喧哗声逐渐退去,天地寂静,仿佛只剩下了这个离她三米开外的男人。 察觉到她的目光,孟淮安的视线也朝她投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撞,谁也没有挪开。 “队长,该你讲话了。”孟淮安身旁的美女教官飞快地看了陆蓁一眼,随即拿手肘轻轻撞了撞他。 孟淮安这才收回视线,大步朝演讲台的方向走去。 陆蓁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片刻不离。 就在这时,她耳畔突然响起一道威严的声音,“这位同学,咱们孟队长帅吗?” 第270章 都是校花惹的祸! 陆蓁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被点名的是自己。 她耳根有些发烫,却并未收回自己的视线,而是朝对方敬了个漂亮的军礼,然后看着孟淮安一字一顿地说道:“报告教官,很帅!” 四周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 年轻的娃娃脸教官没料到她脸皮这么厚,想板脸,唇角却露出了一点儿笑意,“既然咱们孟教官这么帅,想必看到他你们也一定很有动力,一会儿你就围着操场跑6圈吧。” 说罢,他又指了指缩在人后的冷玉,“还有你,别以为你藏起来我就看不到了,你也给我出来一块儿跑。” 冷玉:“......” 这几个月陆蓁每天都坚持晨跑,因而6圈对她来说倒也还好。 但冷玉就不同了,小姑娘底子弱又没怎么锻炼过,6圈跑下来足以要了她半条小命。 小姑娘一边跑一边哀嚎,直道美色误人,但她下次还敢! 等大部队都跑完3圈,跑道上就剩她俩时,所有的视线就不约而同落在了她俩身上,想浑水摸鱼都不行。 陆蓁速度快,一直跑在队伍前头,很快就超了吊在队伍尾巴上的冷玉一圈。 本来她还剩最后一圈就结束了,可见冷玉脚步虚浮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她只得放慢了速度,跟她肩并肩带着她向前跑。 每次路过演讲台,陆蓁都能感觉到那里的目光格外炙热。 她能分辨出其中一道属于孟淮安,而另外一道,则来自他身旁的美女教官。 很快,陆蓁的6圈就结束了,但冷玉的惩罚还在继续。 见小姑娘脸都白了,陆蓁心一软,路过终点时就没有停下来,而是捏了捏她的手臂,低声道:“别怕,我陪你跑完。” 冷玉感动得恨不得以身相许,“蓁蓁,你真仗义!” 陆蓁的行为像是一粒小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片刻的寂静后,操场上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这掌声自然是善意的,但里面也难免夹杂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好容易挨到中午训练完毕,众人就像撒欢的野狗,飞一般朝食堂冲去。 陆蓁拖着早就累得像条死狗的冷玉混迹在队伍后面,冷不丁就听到周围传来指指点点的声音。 “有些人真是傻,别人拿她当跳板出风头呢,她还把别人当成同甘共苦的好姐妹,感激涕零。小心回头被人给卖了,还要帮人数钞票!” “要我说还不是看新来的教官长得帅,想要吸引人家教官的注意力。” “就凭她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别人封她个系花,她该不会就连自己有几斤几两也不知道了吧?建筑系都是些糙汉子,她那个系花有多水,不会还没人知道吧?” “对,建筑系哪像咱们外语系,全是水灵灵的姑娘家。要我说啊,咱们任蔓蔓同学这系花才是实至名归!有些人别是想跟咱们蔓蔓抢新校花的名头,今天才故意出风头讨好那帮傻子的吧?” 这些阴阳怪气的话虽然没有指名点姓,但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在说陆蓁。 没错,陆蓁给自己报了一个糙汉子扎堆的建筑系。 往后几十年都是华国建筑行业高速发展的黄金时期,她不可能不来分一杯羹。 但她也没想到,开学才刚刚一周,她竟然就捞到了个建筑系系花的称号。 系花不系花的,陆蓁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她一天天忙得要死,还想辅修一下计算机,哪有功夫跟这些小姑娘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 奈何建筑系汉子多姑娘少,宿舍住不满,陆蓁和冷玉好死不死地被分到了跟外语系混搭。 混搭就混搭吧,还偏偏跟外语系系花住一个屋子。 这个任蔓蔓是京市本地人,家里据说有几分来头,从小人就长得漂亮,自然养成了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性子。 开学前两天,任蔓蔓对她还算友善,一副要跟她结交成好朋友的架势。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变得阴阳怪气,说话一个钉子一个眼,处处针对陆蓁。 陆蓁被她闹得一头雾水,后来还是冷玉打听到了原因—— 说来说去,都是那个新校花评选惹的祸。 有人说任蔓蔓美则美矣,但气质不如陆蓁出众,所以赌她会在评选中落败。 任蔓蔓好强惯了,哪能忍得下这口窝囊气,于是单方面把陆蓁当成了假想敌。 道不同不相为谋。 陆蓁虽不至于跟个小姑娘计较,但要她哄着任蔓蔓,她也没那个闲工夫。 于是寝室四个人自然而然分成了两个阵营,有事没事任蔓蔓跟她的狗腿子就要来招惹一下陆蓁。 陆蓁早上没吃多少,此刻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噜叫了。她原本不想理会这些闲言闲语,可冷玉却看不下去了!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乐意被我家蓁蓁卖,你管得着吗?” “说咱们蓁蓁系花水的那个,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是个什么尊容!再水也甩你八条街好吗?!” “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人家教官又不眼瞎,看不上我家蓁蓁难道还能看得上你?” “想要校花就明着来,凭实力说话。少在背后阴阳怪气地搞些小动作!” 冷玉小嘴叭叭叭地一顿输出,简直是拉仇恨的一把好手。 任蔓蔓当场变了脸色,正想还击,就瞥到孟淮安和几个教官从后面赶了上来。 她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眼中迅速浮现出水雾,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冷玉同学,我知道你和陆蓁同学对我有成见。可咱们是一个寝室的,有什么话不能下来沟通,非要闹得这么难看?” 被倒打一钉耙,冷玉气得脸都红了,“任蔓蔓,你少贼喊捉贼。要不是你们阴阳怪气我家蓁蓁,谁愿意搭理你啊?” “我们不过是跟陆蓁同学开了个玩笑而已。”任蔓蔓眨巴着大眼睛,楚楚可怜地说道, “再说了,说孟教官帅的难道不是陆蓁自己吗?陆蓁同学,难道你当时是在说谎不成?” 这种挑拨的伎俩简单粗暴却管用。 陆蓁要是继续说帅,会显得自己很花痴,今天之后,自己故意出风头吸引教官注意力的这口黑锅就背定了。 如果她否认,那一顶说谎的帽子也会扣在她身上。 陆蓁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不是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得据为己有。夸孟教官帅的人多了去了,如果每个人都想把他带回家,那就算有一万个孟教官也不够分啊!” 第271章 孟教官惹你生气了吗? 陆蓁的话一出,四周的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对啊,我们不少人都夸过孟教官帅,难道我们都对他有企图吗?” 说话的人模样清俊,身姿挺拔。陆蓁觉得他有些眼熟,想了想才记起他是班上新选出来的班长崔溢。 崔溢话音刚落,建筑系的同学们也纷纷开始跟着附和。 一帮糙汉子花式“表白”孟教官,惹得周围笑声不断。 孟淮安站在人群中央,如静水流深,神色沉静。 陆蓁抬眸看他,淡淡一笑,“我说得对吗?孟教官。” 不知是不是孟淮安的错觉,他总觉得陆蓁话里话外带了些淡淡的嘲讽。 她这是在讽刺他当初的行为—— 爱不是占有。 所以当初他才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开。 她这是怨上他了吗? 孟淮安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把,顿时疼痛难忍。 “是。”他幽邃的眼眸里有痛色一闪而过,可陆蓁已经不再看他,而是转身大步朝食堂走去。 身后,崔溢带着几个建筑系的同学跟了上去,“陆蓁同学......” 孟淮安蓦地想起分手前陆蓁说过的那句话——“我会朝前走,见更多的世面更好的人!”。 所以,她真的已经将他和过去一并放下,大步朝前了吗? 食堂里拥挤不堪,乌泱泱的全是人头。 陆蓁和冷玉兵分两路,一个占座一个排队。 谁知等她打完饭,却发现冷玉正像个背后灵一般站在自己身后,可怜巴巴地说道:“对不起蓁蓁,他们动作太快了,我没抢到位置。” “没事,抢座是个技术活,你身手没他们敏捷,抢不到也很正常。”见小姑娘都要哭了,陆蓁连忙笑着安慰道,“下次咱们换换,你来打饭我去抢座。” 说话的时候她也没歇着,目光飞快地在大厅里扫视了一圈。 刚打完饭的孟淮安将这一切看在眼底,见状连忙端着饭盒走到她身边。 “陆蓁同学,我们那边有位置,一起过去坐吧?” 陆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教官们正在朝孟淮安招手。其中最热情的,当属那个美女教官,“队长,这里。” 冷玉扯了扯陆蓁的衣袖,十分狗腿地冲她笑了笑,那眼睛眨动的频率,让陆蓁怀疑她的眼睛下一秒就会抽筋儿。 陆蓁没有搭理她,而是对孟淮安露出一个客套又疏离的笑容, “多谢孟教官,但我没有当别人下饭佐料的习惯。为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孟淮安眸光一黯,还想说些什么,就见那边崔溢冲陆蓁招了招手,“陆蓁同学、冷玉同学,这里有位置。” 陆蓁端着饭盒毫不犹豫地走了,冷玉冲孟淮安歉然一笑,也屁颠颠地跟了上去。 “蓁蓁,咱们这位孟教官是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陆蓁脚步一滞,“为什么这么说?” “我瞧着你好像有点儿不开心。”冷玉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可你看到他第一眼时不是很激动吗?我以为......你还挺喜欢他的。” 虽然认识的时间还很短,但冷玉却很喜欢她的这个室友。 陆蓁人长得漂亮不说还温柔大方没有架子。 她是小地方来的穷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初来乍到难免会闹出些笑话。 可陆蓁从没嫌弃过她,总是在顾忌她自尊的同时又教给她许多知识。 在冷玉心里,陆蓁就是个有气度有见识,近乎完美的温柔大姐姐。 但不知为何,冷玉总觉得她温柔的皮相下似乎套着一层虚假的面具,把她与周遭的一切隔离成两个世界。 她从不轻易向人展示她真正的情绪,哪怕任蔓蔓百般挑衅,但大多数时候陆蓁也把她当成空气一般视若无睹。 唯独这个孟教官,好像轻易就能挑动她的喜怒哀乐,让她身上多了些鲜活的气息,而非从前那般,像个完美却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别瞎想,我只是不想听那些闲言闲语罢了。” 陆蓁心里猛然一惊。 冷玉这小丫头看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没想到竟然有着野兽一般的直觉。 “羊肉虽然鲜美,但却会惹得一身骚。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想咱们成为别人的靶子吗?” 冷玉乖乖地“哦”了一声,不再多言。但陆蓁却早已没了食欲,一顿饭都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看到孟淮安平安无事的那一瞬间,她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但短暂的欢喜之后,她心里又忍不住生出百般滋味。 现在想来,医院那道熟悉的身影并不是她的错觉。 她明白他为何避而不见,却不明白他既然打定主意不连累她,为何又突然跑来学校当教官,故意扰她心神? 她以为自己是不怨的,但现在想来,她似乎高估了自己的道行。 。 接下来的两天,陆蓁看见孟淮安就绕道走。 好在他们班的教官是那个娃娃脸,所以想要避开孟淮安并非一件难事。 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孟淮安也跟没事人似的,并未对她做过多的纠缠。 第三天半夜,熟睡中的陆蓁被一阵夺命铃声给惊醒。 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夜半惊魂意味着什么,连忙翻身爬起,推了推还在熟睡中的冷玉。 “赶紧的,紧急集合了。” 冷玉连爬带滚跳下床,还在和她那身迷彩服做斗争,陆蓁已经穿戴完毕把被子叠成了标准的豆腐干。 陆蓁扫了一眼正慢条斯理往嘴上抹口红的任蔓蔓,又看了看她乱糟糟的被窝,皱眉道:“一会儿教官要来检查内务,麻烦各位把自己的床铺整理整洁。” 任蔓蔓嗤笑一声,“你是谁啊,凭什么教我做事?” 陆蓁一边帮冷玉叠被子一边道:“你想怎么样我不管,但麻烦你不要拖累寝室的其他人。” 扔下这句话,陆蓁就带着冷玉出了门。 她俩反应还算迅速,是以有惊无险地在倒计时之前赶到了紧急集合点,避免了负重跑的惩罚。 可等回到寝室时,陆蓁就傻眼了。 方才叠得跟豆腐干似的被子此刻已经变了个样,软哒哒地一点形状都没有。 “这个任蔓蔓也太过分了!”冷玉顿时急红了眼。 她正想扯开被子重叠,身后已经响起了敲门声。 来检查的教官只有三个,孟淮安、娃娃脸以及那个美女教官。 美女教官的视线落在陆蓁身上,随后对娃娃脸打趣道:“贺青,你们班这内务不行啊,看来这次咱们孟队要赢了。” 娃娃脸皱眉看向陆蓁,“陆蓁同学,你平时内务不是挺好的吗,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陆蓁还没说话,冷玉已经抢先答道:“报告教官,这不是我们叠的被子,我们是被人陷害的。” 美女教官眸色一冷,“同学,做错了事不要紧,推卸责任就没有担当了!” 陆蓁对她莫名的敌意有些恼火,似笑非笑道:“推卸责任固然没有担当,但连调查都没调查就妄下定论,也不是一个好习惯。” 美女教官顿时黑了脸,“你这是跟教官说话的态度吗?” “她并没有说错什么,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一直沉默的孟淮安突然开了口,“而且她也没有说谎,这被子不是她叠的。” 第272章 他是我前夫 孟淮安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傻了眼。 娃娃脸教官一脸惊愕,“队长,你是怎么知道的?” 美女教官紧张地看了一眼陆蓁,垂在身侧的手悄悄紧握成拳。 陆蓁也有些诧异。 这几天孟淮安一直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这会儿会说出这种话确实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 但想想他的为人,她又很快释然。 别说他们曾经夫妻一场,就算是个外人,以孟淮安的性子,也不会让对方轻易被冤枉的。 不过说出这种惊人之语,他该如何收场呢? 方才的气愤突然被冲散,陆蓁好整以暇地看向孟淮安,眼底顿时多了几分兴味。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孟淮安也朝她看了过来,那目光如星辰般闪亮,让陆蓁几乎不敢直视。 “因为,她叠被子的方法是我亲手教的。” 陆蓁:“......” 陆蓁被对方的不按牌理出牌惊到了。 说好的避嫌呢,怎么就突然掀了桌子? “队,队长......”娃娃脸教官率先反应过来,“难道这位就是嫂子?” 孟淮安微抿了唇角没有说话,静水流深般的黑眸里突然掀起了些微的涟漪。 他的沉默让屋子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美女教官灰白的脸色却逐渐恢复了红润。 “贺青,这种话可别乱说,咱们孟队是单身,哪里来的嫂子啊?” 陆蓁惨然一笑,刚想说点儿什么来打破眼前的难堪,一直沉默的孟淮安突然开了口。 “别瞎说!”孟淮安抬眸扫了一眼女教官,神色微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单身了?” 见他神色不虞,女教官咬了咬唇角,“可他们不是说你前阵子已经离......” “你嫂子还在生我的气,还没原谅我!”孟淮安皱着眉打断她,目光落在娃娃脸身上,“等我什么时候求得她原谅了,你再来叫嫂子不迟。” “好,好的队长。”娃娃脸教官想起自己曾经罚过自家队长的心肝宝贝,顿时结结巴巴、欲哭无泪,“嫂,嫂子,前几天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陆蓁没吭声,只用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孟淮安不说话。 孟淮安知道她生气了,有些心虚地笑了笑,避开她的视线对众人说道:“军训还没结束,我不希望因为我的事影响到你们嫂子。所以这件事,希望大家暂时帮我保密。” 女教官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她愤怒地看了一眼陆蓁,转身对娃娃脸教官说道:“走吧贺青,咱们还要抽查别的寝室呢!” “孟淮安,找个地方我们谈谈。”陆蓁看了一眼嘴巴张得跟鸡蛋一般大小的冷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冷玉,能麻烦你和我做个伴吗?要不然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很容易瓜田李下惹人闲话。” 冷玉这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哦,好。要不,要不我先出去,你们就在这里谈?” “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孟淮安眸色一黯,似乎有些不想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了,“蓁蓁,你要是怕被人说闲话,明天再谈也是一样的。” 陆蓁心里像是烧了一把火,“可是我等不到明天了。” 孟淮安沉默了片刻才道:“那我在阶梯教室等你。宿管阿姨那边我会找个理由敷衍过去,你慢慢来,别急。” 他前脚一走,后脚冷玉就兴奋地扯了扯陆蓁的衣袖,“蓁蓁,孟教官真是你男人啊?” 陆蓁:“确切地说,是我前夫!” 走廊上,听到这话的孟淮安脚步一顿,眼底的紧张和兴奋顿时化为了一片死寂。 操场上,紧急集合迟到的同学还在被罚负重跑。隔了老远,陆蓁都听到了一片哀嚎声。 两人特意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穿过操场,冷玉在阶梯教室前面止了步,“蓁蓁,你进去吧,我在这里替你们望风。” 陆蓁:“......”望什么风啊,说得她和孟淮安好像偷情似的! 阶梯教室里没有开灯,只有一片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下淡淡的月辉。 陆蓁刚推开门,就被一双强劲有力的臂弯圈进了怀中。 熟悉又阳刚的男性气息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道扑面而来,让陆蓁的心跳率先乱了节奏。 “蓁蓁。”孟淮安将脑袋埋在陆蓁的脖颈处,贪婪地深吸了一口她身上自带的体香,“我好想你!” 陆蓁感觉自己好像要被他揉碎了。 滚烫的唇由她的脖颈一路蜿蜒,最后含住了她精致的耳垂。 酥酥麻麻的痒由尾椎一路向上,通过背脊蔓延到四肢百骸。 陆蓁的身体是烫的,心却是冷的。 她在他吻上来的瞬间狠狠咬了他一口,咸腥的味道立刻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孟淮安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舌尖却趁势撬开她的牙关挤了进去。 “孟教官,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蓁鼻子一酸,一股热浪就不受控制地打湿了眼眶。 她想要推开他,但他却牢牢地将她箍在怀中。 男女之间绝对的力量悬殊让她动弹不了分毫,她心里又气又恼,在他吻上来时再次咬了上去。 与其说这是一个吻,还不如说这是一场撕咬与发泄。 褪去了脉脉温情,两个人像是野兽般本能地纠缠在一起,恶狠狠地,像是恨不得将对方一口口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可不管陆蓁在他身上留下再多伤口,孟淮安抱着她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孟淮安,你到底想干什么?”陆蓁在夜色中红了眼眶,像只受伤的小兽,目光里充满了警惕与戒备。 孟淮安被那样的目光给刺伤了,他轻轻揉了揉她的耳垂,暗哑的声音在静夜里听起来分外落寞。 “蓁蓁,前几天我去看了二哥。” 陆蓁想起他前几天的躲避,心里刚刚压下去的无名火再度蹿了起来,“所以呢,这跟你今天的行为有什么关系?” “二哥他眨了眼睛,还拽了我的衣袖。” 虽然只是片刻,但却像是照进黑暗中的一线天光,让他看到了奇迹和希望。 陆蓁微微一惊。 二哥眨眼睛的事她知道,但二哥拽了孟淮安衣袖的事,却还是第一次听说。 “蓁蓁,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第273章 我想要的,从头到尾不过一个你 听孟淮安这么一说,陆蓁就明白他的态度转变由何而来。 心里那把无名火像是泼了油,瞬间蹿起了老高。 “你觉得二哥的事让你看到了希望,所以你想和我复合?”她压着怒火不答反问, “孟淮安,你当我是什么?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吗?” 暗夜中,她像只受了惊的刺猬,对他竖起了全身的尖刺。 但孟淮安知道,这尖刺下面的那身血肉,比什么都柔软。 她曾对他毫不设防,在他面前露出柔软的肚皮,也曾全心全意地信赖他。 但不管是不是出于本心,他终究还是伤了她。 所以她现在用满身盔甲武装自己,甚至用尖锐的刺对准了他。 而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这是你自找的,孟淮安! “不完全是。”孟淮安黯然一笑,目光却直视着她眼底愤怒的火焰,没有移开,“蓁蓁,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陆蓁垂下眼,“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你的自由,我没兴趣知道。” “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孟淮安像是看穿了她的外强中干,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蓁蓁,我不是故意不来见你的,但上次执行任务时我差点死掉了。” 陆蓁满身的尖刺因为这句话而土崩瓦解,她背脊紧绷,唇角翕动,到嘴的话在喉咙里打了几个转,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孟淮安抬手解开自己的迷彩服纽扣,露出八块漂亮结实的腹肌。 陆蓁飞快地撇开视线,恼怒道:“孟教官,你这是在干什么?要是被别人看到了......” 她话未说完,孟淮安就已经握住她的手,将之摁到了他心脏的位置。 陆蓁在那里摸到了一道崭新的疤痕,那是一道斑驳又狰狞的洞穿性伤口。 子弹从胸口的位置射入他的胸腔,洞穿他的左肺,穿过他的身体。 光是想想,陆蓁也知道当初的情况有多惊心动魄! 迟来的恐惧如潮水般蔓延开来,陆蓁用颤抖的手指划过孟淮安宽厚的肩膀,准确地摸到了他后背的那道疤痕。 “若当时子弹再打偏一点点,咱们就再也见不到了。我当时就想,我一定要活下去!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和你做,我还想再跟你说一次我爱你!” 一滴滚烫的液体从头顶滑落,烫得陆蓁的肌肤隐隐生痛, “直到生死关头,我才发现没自己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伟大。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放不下你,一分一秒也忘不了你!蓁蓁,我知道你气我当初放开你,我不奢望你马上原谅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责怪过你当初的离开。我知道,你之所以会那么做是因为你爱我,所以你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我的病情因你而一天天恶化下去。”陆蓁的叹息声在夜色里显得清冷又理智, “每个人对爱的认知和理解都不同,我知道分开时你的痛苦不会比我少半分。但当初是你让我别等你的,现在你又来后悔,你不觉得你对感情的处理方式太过草率了吗?” 孟淮安自沉默中抬起头来,眼中的火像是被兜头的冷水给浇灭了,嘴唇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可以怀疑一切,但不能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我是想着你才从鬼门关挣扎回来的。命悬一线的时候,我脑子里全都是你。蓁蓁,你就是我活下去的全部勇气!” “孟淮安,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对我的感情!但我不知道你做好了与我直面一切苦厄与生死的准备没有?也不知道万一哪天我的病情突然恶化,你还会不会再次离开我?” 陆蓁没办法在这样的孟淮安面前硬下心肠,她用力握住了他颤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极其认真地说道, “但我也是肉体凡胎,同样的事我能承受得住一次,却未必承受得了第二次。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自己真正想的是什么,再来和我说这些话也不迟。否则,就别再来招惹我!” “我不知道爱究竟是占有还是成全?但我想要的很简单,从头到尾也不过一个你而已。我曾经想,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你过得好更重要。只要你能开开心心的,哪怕不能陪在你身边,我也认了。” 她掌心的温度像是给了他无限的勇气。窗外的月色溶进他眼底,像漫天星光勇往直前地划破了夜色, “可命悬一线的时候,我突然特别后悔。没有你的人生,于我而言失去了全部的意义。枯燥、乏味,就跟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那一刻我就想,如果我连失去你都不害怕,还有什么是我不敢面对的呢?!” 雾气迅速模糊了视线,陆蓁唇角却绽出一抹绚烂的笑颜。 她迅速地低下头,将脑袋抵在孟淮安硬邦邦的胸膛,藏起了自己全部的失态。 孟淮安滚烫的掌心犹豫着落在了她的背部,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 “蓁蓁,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这一次,我不会再丢下你。不管生死苦难,咱们都一块儿面对。” “不好。”陆蓁将泪水蹭在了孟淮安胸口的位置,再抬头时已是一副冷酷无情的模样, “不管你说得再天花乱坠,但你在我这里已经失去了信誉度,我已经不敢相信你说的话了。” 孟淮安并未被她的伪装给骗到,他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眼中像是倒映着繁星,亮得吓人,“没关系,咱们来日方长,我会用行动证明自己说过的话。” “随便你。”陆蓁哼哼唧唧地瞪了他一眼,黑亮的眼睛里藏着小小的傲娇,又像是在心上人面前撒了个欢,“但是孟淮安,我不会等你,我会如你所愿大步向前走。” “不要紧,我会追上你的步伐。”孟淮安被这样的陆蓁可爱到了,“你只管按照你的节奏向前,其他的交给我就行了。” “那你要是追不上呢?”陆蓁眼里多了几分促狭,“又或者我半途跟别人跑了呢?” 孟淮安眼底闪过可怖的占有欲,但随即又被似水的温柔给掩盖掉了,“放心,你跑不掉的!” 陆蓁从他笃定的话语里嗅到了一丝蛛丝马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为什么?” 第274章 烂桃花 睡完午觉起来陆蓁就觉得小腹隐隐作痛,但她以为是中午食堂的饭菜不干净,也没放在心上。 五公里长跑才进行到一半,疼痛就骤然加剧。 九月的日头还很辣,但陆蓁的汗却是冷的。 脚步越来越沉,没过多久,陆蓁就由队伍中间掉到了队伍尾巴上。 冷玉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蓁蓁,你生病了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陆蓁第一次在奔跑中停下脚步,右手捂在小腹上,皱眉道:“我好像吃坏东西了。” “走,我帮你跟教官请个假,咱们去医务室看一看。” 冷玉四下搜寻了一番,却不见娃娃脸教官的踪影。她只得跑到美女教官面前,朝她敬了个军礼。 隔了老远,陆蓁看见冷玉朝自己的方向指了指,但女教官却板起了脸,像是在呵斥着什么。 片刻后,冷玉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一脸沮丧地说道:“对不起蓁蓁,要不是我之前偷懒,也不会连累你请不到假。” 冷玉的体能差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之前6圈都能要了她半条小命,更别说五公里长跑。 因而上次她特意编了个肚子痛的理由,想要蒙混过关。谁知他们的教官看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却长了一双火眼金睛。 冷玉被当场抓了个典型,不仅硬撑着跑完了五公里,还被罚了20个俯卧撑。 有冷玉这个前科,女教官不批假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但陆蓁却知道,这里面多多少少夹带了一些私货。 这个叫罗岚的女教官看她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打从军训第一天开始,她挑剔的目光就时不时落在她的身上。 两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自然不可能是陆蓁招惹了她。那么答案只有一个,这是孟淮安招惹的烂桃花! 陆蓁在心底悄悄给孟淮安记了一笔,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不关你的事,你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头上揽。走吧,咱俩不蒸馒头争口气,哪怕用走的也要走到终点去。” 放狠话的时候豪气,但陆蓁却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两人互相搀扶着又勉强跑了一圈,陆蓁便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 火辣的太阳在天空被分割成了几个,眼前似乎有星星点点的金光飘散。 倒下去的瞬间,陆蓁感觉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完蛋了,原来不是吃坏了肚子,而是离家出走的大姨妈终于回来了! 这实在不怪陆蓁没长心眼儿,而是她的大姨妈已经失踪了好几个月了。 陆蓁是在孟淮安离开后没多久发现自己大姨妈没准时光临的,彼时她还以为自己不小心中了招,心里喜忧参半,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可去检查了才知道,只不过是虚惊一场。 彼时她妈和二哥都躺在病房里,生死未卜。她顶着失恋的痛苦还要直面高考的压力,压根儿就没功夫搭理闹情绪的大姨妈。 高考结束后陆蓁也没闲下来,天天跟着姜宁宁东奔西跑筹备厂子,直接把大姨妈离家出走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如今失踪小半年的大姨妈终于以锐不可挡之势报复了她这段时间以来的怠慢。 痛是真的痛! 但倒下去的那一瞬间,陆蓁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蛋了,这回丢脸丢大发了! 迷迷糊糊中,陆蓁看到一道矫捷的身影如猎豹般朝她冲刺而来。 紧接着,她就落入了一个温暖又宽厚的怀抱,“蓁蓁,你没事吧?” 孟淮安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搂着她的膝盖窝,抱着她就要朝医务室走。 “别。”陆蓁扯了扯他的衣襟,有些不情不愿地朝他使了个眼色,“不去医务室,我要回宿舍。” 孟淮安对她知之甚深,一见她面色古怪,一只手还捂着小腹,便瞬间猜到了让她虚弱的源头。 他抬眸扫视了一眼四周,目光落在冷玉身上,“冷玉同学,能麻烦你去教官办公室帮我把我的外套拿过来吗?” 冷玉屁颠颠去了,再回来时手上便多了一件军装外套。 孟淮安二话不说,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陆蓁的腰间,还顺手给她打了个蝴蝶结。 陆蓁在他再次弯腰时抬手制止了他,“孟教官,我已经好多了,自己走就行了。” 孟淮安没理她,抱起人就大步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突然停下脚步,“冷玉同学,陆蓁同学生病了,能麻烦你照顾一下她吗?” 侥幸逃过一劫的冷玉顿时活了过来,悄悄朝不远处脸色铁青的罗岚扮了个鬼脸,顺便还小人得志地告了罗岚一状。 孟淮安面色不改分毫,“这件事是罗教官的处理有欠妥当,回头我会让她给陆蓁同学道歉的。” 见他脸上没有半分心虚的模样,陆蓁狐疑地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道:“这件事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你吗?” 尽管一头雾水,但孟淮安依然从善如流地答道:“你说的对,这件事是我的错,下次我保证会记住你的生理期。” 陆蓁怀疑这男人是在故意混淆视听,“......孟淮安,你少装蒜,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说罗岚?”孟淮安很快就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闻言哭笑不得地说道,“天地良心,我一直洁身自好,从来没有招惹过任何人!” 陆蓁冷哼一声,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她对我来说就只是一个不算太熟的战友而已。”孟淮安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媳妇儿,你这是吃醋了吗?” “闭嘴,谁是你媳妇儿啊?”陆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孟教官,你可别忘了咱俩已经......”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成吗?”孟淮安飞快地打断她,一副听不得“离婚”这两个字的架势。 回到宿舍,陆蓁拿起月事带就钻进了厕所。 她磨磨蹭蹭了半天,等再出来时,屋子里已经不见了孟淮安的踪影。 桌子上摆放着一盅热气腾腾的红糖水,冷玉朝她挤眉弄眼地笑道:“蓁蓁,咱们孟教官可体贴了,你确定不再给他一个机会吗?” 陆蓁还没答话,屋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罗岚便冷着脸走了进来。 第275章 我们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 一瞧罗岚这架势,陆蓁便知道来者不善。 她没有理会对方,而是端起茶盅抿了一口。 甜丝丝的红糖水沁入心肺,让她冰冷的小腹也跟着暖了起来。 陆蓁这才慢条斯理地看向罗岚,“罗教官这是来道歉的,还是来向我兴师问罪的?” “今天的事是我心存偏见,做得有欠妥当。”罗岚话锋一转,眼里便多了几分狠色, “但是陆蓁,你别仗着有孟教官给你撑腰就可以骑到我头上来。我按规矩办事,问心无愧。如果不是冷玉有前科在先,我也不会......” “是真的问心无愧还是假公济私,罗教官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陆蓁皱眉打断她,唇角的弧度已经沉了下去,“我没招你惹你,可罗教官却总是看我不顺眼,这是为什么呢?” 罗岚紧抿了唇角没吭声,眼底却有一刹那的狼狈。 正当陆蓁以为她会矢口否认之际,她却突然开了口,“冷玉,你先出去。” 冷玉原本还怂得躲在了陆蓁身后,此刻却像只护崽的老母鸡,用自己瘦小的身躯挡住了陆蓁。 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罗岚脸都黑了,“冷玉你什么意思?我就算再......也不至于对她做什么的。” 冷玉哼哼唧唧不说话,脚步却不肯挪开半分。 “没事,你出去吧。”陆蓁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地笑了笑,“让我跟罗教官单独谈谈。” “我就在走廊上,有事你叫我。”冷玉这才推门而出,片刻后她又从门缝中探出脑袋,“罗教官,蓁蓁还是个病人,劳烦你对她温柔点儿。” 罗岚被她气得胸膛起伏,再看陆蓁时眼里便多了几分嘲讽,“你倒是会收买人心,开学不过十来天时间就让这小丫头对你死心塌地。” “我不过是用真心换真心而已。”陆蓁神色淡淡,“罗教官今天如果只是来说这种废话的,那就恕我没功夫招待你了。” “陆蓁,你在得意什么?”罗岚像是吃了火药一般,只要一点火星就能轻易挑起她的脾气, “你不过是仗着孟队长还喜欢你,所以才敢如此嚣张!可你扪心自问,你配得上他对你的真心吗?” 陆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配不配是我和他的事,好像跟你无关吧?” “是不关我的事,可我就是替孟队长不值,也替我自己不值!我不明白你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他那样待你?”罗岚脸上浮现出一抹哀色, “陆蓁,我认识他六年了。从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被他吸引。为了离他近一点,为了能够配得上他,这六年来我一直在努力。你知道在军营里一个女人想要出人头地有多难吗?可是我做到了!” 罗岚眼中的哀伤不知何时变成了骄傲,又隐隐藏着几分不甘,“为了他,我拼尽了全力。可你呢,你为他做过什么?” “你什么都没为他付出,却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对你的好。他命悬一线时,你瞧都不来瞧他一眼,可他却连昏迷中都喊着你名字。陆蓁,你配不上孟队长的优秀!但凡你还有一点点良心就放过他吧,别再这样吊着他了。” 陆蓁被眼前这个自说自话的女人给气笑了,“你要我放过他,然后呢?” 罗岚捏了捏拳头,眼底有志在必得的疯狂,“你不愿意全心全意对他没关系,总有人愿意为他付出所有。” 陆蓁:“那个人是你吗?” “是又怎么样?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他!”罗岚抬眸看向陆蓁,咄咄逼人地问道,“为了他,我可以去死!陆蓁,你能做到吗?” “我做不到。”陆蓁像看怪物一般看她,“我为什么要跟你比这个?罗教官,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值不值的,只有孟淮安自己知道,你没有权利替他评判什么。” 罗岚眼底有一丝轻蔑,“说到底你还是自私自利,为了你的虚荣心不肯放开他!” “你觉得只要我放手你就有机会,可是罗教官,你们认识六年了他都没有对你动心,就算给你再多时间和机会,你觉得你能打动他吗?” 陆蓁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说我自私,可你一个局外人,仅凭自己的臆想就胡乱评判我和孟淮安的感情,你难道就不自私了吗?” 罗岚像是被人打中了七寸,脸色顿时灰败了下来。 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脖子上也梗出了两条青筋,但她却倔强地挺直了脊背,不肯让自己落入下风,“我难道说错了吗?你什么配不上他,凭什么赖在他身边?” “你什么都说错了!”孟淮安抱着一个暖水壶推门而入,神色冷峻,“罗教官,我和我媳妇儿的事不劳外人来操心,请回吧。” 说完,他目不斜视地从罗岚身边擦身而过,将手中的暖水壶塞到了陆蓁小腹的位置,“拿这个暖暖,会好受一些。” 罗岚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紧咬着牙关问道:“队长,这个女人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你要对她这样死心塌地?” 孟淮安没理她,而是抬手摸了摸陆蓁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罗岚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队长!” 孟淮安看着面无表情的陆蓁,突然弯腰将她抱起,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媳妇儿,你现在是特殊时期,不能生气。你先乖乖睡一觉,等睡醒了要打要罚都随便你。” 陆蓁:“孟淮安,今天就算了。以后你自己的烂桃花你自己解决,要是再闹到我面前来,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孟淮安眼前一亮,瞬间被“以后”两个字给取悦了,“天地良心,我的心都在你这里,哪有什么烂桃花?” 罗岚愕然地看向孟淮安,嘴唇止不住地哆嗦。 原来在孟淮安心里,她甚至连烂桃花都算不上吗? “队长,我究竟哪里不如她?她连死都不敢为你死,可是我敢!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看我一眼呢?” “在我心里,你哪里都不如她!至低限度,我媳妇儿做不出这种插足别人感情,死缠烂打的事情。”孟淮安终于抬头看向她,语气却算不上客气, “感情不是买卖,不能用谁付出得多付出得少来衡量。她有多好,她为我做过什么,我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不劳你来为我打抱不平。” 片刻的停顿后,孟淮安又语重心长地补充了一句, “罗岚,到此为止吧,我和她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她愿意带我生,而我,愿意为她死!我们之间的感情,你永远也不会懂的。” 第276章 告白 大姨妈的突然造访让陆蓁因祸得福,躲过了接下来的几天军训。 为此,冷玉羡慕得要命,恨不得也让自己大姨妈附身。 可惜命运是残酷的,最终她还是没能逃得过娃娃脸教官的辣手摧花。 不过抱怨归抱怨,冷玉弱鸡似的体质却在高强度的训练中缓慢改变。 等她某天终于能一口气跑完6圈不带喘时,冷玉终于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了军训的好处。 有这种想法的显然不只冷玉一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同学们终于觉得面目可憎的教官突然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然而军训也在这样的气氛中临近尾声。 等意识孟淮安明天即将离开时,陆蓁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点儿复杂的情绪。 怕影响她的名声,这段时间孟淮安一直低调行事。 除了冷玉和几个教官,其他人并不知道她和孟淮安的关系。 哪怕在陆蓁大姨妈期间,孟淮安的关怀也是小心翼翼的。 他甚至专程去找御医传人给她开了药,每天在家熬好了让两小只送过来,但多数时候他还是借了冷玉的手,让她帮忙转交。 哪怕每天说话的机会并不多,但每次一照面,陆蓁总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专注的、炙热的、心无旁骛的。 没有什么花言巧语,可他却在用行动兑现当初对她的诺言。 就连冷玉都被这样的孟淮安给打动了,迅速叛变到了他的阵营。 “蓁蓁,你心里明明就有孟教官,为什么不肯再给他一次机会啊?” 陆蓁笑而不语。 被冷玉逼急了,她才淡声说道:“小丫头,你不懂。”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吗,没谈过恋爱的人就没有人权了吗?蓁蓁,你这是歧视!”冷玉一脸悻悻地朝她扮了个鬼脸, “反正我知道你们俩互相喜欢对方,那天孟教官对罗教官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你是不知道,罗教官跑出来时哭得有多狼狈!” “我不答应他是因为光是喜欢还远远不够!”陆蓁沉默了一会儿才答。 恋爱新手冷玉一脸不解地看向她,“两情相悦还不够,那你还想要什么?” “我和他之间在某些问题上存在着严重的分歧,我不知道他是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还是一时的后悔,所以我得逼一逼他。”落日的余晖下,陆蓁的声音听起来清冷又理智, “只有彻底撕裂了他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奉献精神,让他看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挡在我们之间的阻碍才会真正消失。” 冷玉一头雾水,“蓁蓁,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啊?” 陆蓁莞尔一笑,像招猫逗狗般摸了摸她的脑袋,“听不懂就对了。” 两人正说着,前方小树林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见很多人围在那里,冷玉顿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八卦之心瞬间熊熊燃烧,“走,蓁蓁,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陆蓁对八卦没什么兴趣,正想找个理由离开,却一眼就在乌泱泱的人群中看到了孟淮安那张英俊至极的面孔。 她心中一动,顿时卸了力道,任由冷玉拉着自己来到了人群边缘。 夕阳的余晖穿透浓密的树荫洒下斑驳的光圈。 任蔓蔓被众星捧月地围在人群中央,手里捧了一束路边随意采摘的野花,充满胶原蛋白的脸上洋溢独属于青春的美丽与张扬,看向孟淮安的眼睛也像带了光, “孟教官,这个送给你。” “谢谢。”孟淮安语气客套,却透着疏离,“花很漂亮,你自己留着吧。” 任蔓蔓今天是做足了准备而来,就算被拒绝了也不尴尬。 见孟淮安转身欲走,她连忙上前拦住了他,“这么漂亮的东西,自然是要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分享。” 说着,她又双手捧着那束野花递到了孟淮安面前,像是献上了自己的一颗真心。 年轻的女孩儿梳着高马尾,白皙漂亮的脸上写满了赤忱与欢喜,别说是男人,就连陆蓁这个女人也忍不住被这样热烈的爱意所感染。 围观的人群里本来就有一部分是任蔓蔓找来替自己造势的,见状,有人带头鼓掌道, “哇,好浪漫!最美的系花跟最帅的教官表白,这简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孟教官,看在咱们系花一片真心的份上,你就收下这束花吧。” 任蔓蔓又把花往前递了递,往日一脸高不可攀的她此刻全是娇羞,“孟教官,我喜欢你,我想做你女朋友!” 清大是座崇尚自由的高等学府,像这种大胆的行为虽不多见,但也不是个例。 许是被任蔓蔓直白又热情的态度所打动,方才还稀稀拉拉的掌声突然变得密集起来。 “真不害臊!”冷玉仿佛自己被挖了墙角一般,又气又恼,张嘴就要说些什么。 陆蓁微笑着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冷玉只好悻悻地闭了嘴。 孟淮安皱了皱眉头,“你喜欢我什么?” 任蔓蔓张口就是彩虹屁,“喜欢你高大帅气沉稳可靠包容自律,性格好能力强有绅士风度,也喜欢你气质出众自控力强身上没有任何陋习。” 不像校园里的这些男生,一个个就跟愣头青似的,让她压根儿就提不起任何兴趣。 “孟教官,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完美的男人!” 孟淮安一直没什么情绪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点古怪的笑意,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却并未点燃,“完美?” 任蔓蔓愣了愣。 她以前最讨厌抽烟的男人,而孟淮安之前也从未当着他们的面抽过烟。 所以,他这是在告诉她,他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完美吗? 可是怎么办,孟教官就连抽烟的姿势都好性感。 她真是爱惨了这个男人! 就连上次她破坏了寝室内务被他训斥的模样,也让她心动不已。 许多在别人身上难以接受的行为,放在他身上似乎就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对,在我心里你没有任何缺点。”任蔓蔓再次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虽然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可姑且当你说的是真的吧。”孟淮安咬着烟头的模样有点桀骜,似笑非笑的唇角也格外性感, “同学,你只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知道我从前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是谁把我变成你心目中完美的样子吗?” 第277章 驯夫有术 孟淮安英俊至极的脸上多了几分漫不经心和桀骜不驯,看起来又痞又帅。 任蔓蔓的心脏陡然漏了一拍,感觉自己的魂都被勾走了一半。 “是谁?” “从前的我既不沉稳可靠也没啥包容心,性子还桀骜偏激暴躁易怒,动不动就打架,和家里人关系也不好,是出了名的刺头儿!直到我遇到了我媳妇儿......” 孟淮安自黑起来毫无压力,话锋一转时眼底却慢慢浮现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是她教会了怎么客观冷静地去分辨是非黑白,是她让我知道一个男人得有担当和包容,是她让我和家人从水火不容的关系变得融洽......所以同学,不是我有多好,而是她让我变成了这么好。” 任蔓蔓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下来,“你,你已经结婚了?” 孟淮安耸了耸肩,“我从来没说过我是未婚。” 四周一片哀嚎,而更多的则是感动。 “听起来好美,这才是我想象中的爱情!” “啊啊啊,真想见见孟教官的媳妇儿,让她传授一点儿训夫之术。” “你们看孟教官说到他媳妇儿时的眼神,温柔又深情!有人想撬墙角只怕是没戏咯。”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记仇又护短的冷玉终于把这句话还给了任蔓蔓,“跳梁小丑罢了。” 也不知是被冷玉气的还是被臊的,亦或者是被失恋给打击的,任蔓蔓突然委屈地哭出声来。 她转头瞪了一眼冷玉,目光落在陆蓁身上,不服输地说道:“我是跳梁小丑你又是什么呢?别以为孟教官帮过你你就有机会了,咱们俩不过半斤八两而已。” 说着,任蔓蔓又抹干了眼泪,红着眼看向孟淮安, “你既然把自己标榜得那么深情,为什么还要去抱别的女孩儿?依我看你也是个见色起意之徒,看着陆蓁有几分姿色就和她眉来眼去。是我眼瞎,看错了你!” 陆蓁:“???” 她不过是看个热闹而已,怎么就祸从天降了呢? 而且表白不成就恼羞成怒,非要一盆脏水泼下来,抹黑对方名声的同时也可以让自己隐匿于谣言背后,这个任蔓蔓还真是有几分急智啊! 她之前只当她年纪小不懂事,所以难免有几分骄纵任性,没想到小小年纪却如此心术不正! 陆蓁刚想开口,身后已经传来了崔溢掷地有声的嗓音, “既然敢当众表白,那就别怕丢脸啊!现在把无关紧要的人拉下水混淆视听,任蔓蔓,你这也太没风度了吧!” “岂只是没风度,简直是心思歹毒!”冷玉忿忿不平地说道, “你们还不知道吧,前几天她为了陷害我和蓁蓁,还故意破坏了我们的内务。要不是孟教官火眼金睛,倒霉的就是我和蓁蓁了。” “我难道说错了吗?你们也听到冷玉的话了,孟教官一直偏袒陆蓁不说,还和她暧昧不清。” 任蔓蔓眼中有一刹那的慌乱,但她仿佛一个被宠坏了的坏孩子,很快就指着陆蓁的鼻尖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 “军训这些天因为体力不支而昏倒的女同学不只陆蓁一个,为什么他别的都不抱,却单单只抱陆蓁一个。还把她送到了女生寝室待了半天,谁知道他们当时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孟淮安的神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克制的声音里已经隐含怒意,“任蔓蔓,念你一路走到现在不容易,我给你一个当众向陆蓁同学道歉的机会。” 自己的名字由孟淮安如大提琴般低沉磁性的嗓音里唤出来,比任蔓蔓想象中的还要好听。 只可惜,却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原来这个男人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只是不肯叫罢了。 任蔓蔓眼底闪过一抹恼羞成怒的恨意,“我要是不道歉,你又能拿我怎样?” 这两天她可打听清楚了,孟淮安再厉害,也只是个小团长而已。 她看得起他是他的造化,没想到他却这么不识抬举! 诚然,26岁的团长听起来确实年轻有为,但在绝对的权势面前,那也是不够看的。 孟淮安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突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下,“相信我,那后果绝对不是你能承担的。” “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任蔓蔓轻蔑地笑了笑,眼中又多了几分嫉妒之色,“孟教官,你口口声声说跟陆蓁没什么,为什么却如此偏袒她?” “我偏袒的不是陆蓁同学,而是公理正义。换作今天不是陆蓁,而是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任由她这么被你泼脏水的。” 孟淮安漆黑如玉的眼底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任蔓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道不道歉?” “我没做错,不道歉!”任蔓蔓铁了心要一条道走到黑,“军训已经结束了,你已经没资格假公济私惩罚我了。” 孟淮安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娃娃脸教官,娃娃脸教官顿时匆匆离开了。 任蔓蔓冷哼一声,轻蔑道:“就算你把校领导叫过来,我也不会道歉的。” 过了一会儿,校领导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一见对峙的两人,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片刻的衡量后,他板起脸说道:“任蔓蔓同学,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听你们教官说过了。这件事是你的不对,但念在你是初犯,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向陆蓁同学道了歉,今天的事情我可以当作没发生。” 任蔓蔓一听就黑了脸。 这个校领导往常来她家时,不仅对她爸巴结有加,对她也是处处讨好。 今天他是疯了吗,竟敢这样对她? “陆蓁和这个孟淮安本来就不清不楚,我凭什么要向他们道歉?” 任蔓蔓气得浑身血液逆流,压根儿没注意到校领导正频频向她使眼色, “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道歉的!李校长,你可要想清楚了,身为一个教育者,你可别忘了自己的初心,忘了什么叫公平公正?” 校领导听出了她话里话外的威胁之意,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这个任蔓蔓,简直被她家里宠得无法无天了。 “什么叫教育者的初心?”一直沉默的崔溢突然开口说道,“我倒觉得李校长很有几分教育者的风骨,连你这个教育局局长女儿的威胁都不放在眼里,这不是不忘初心是什么?” 第278章 官宣 任蔓蔓做梦也没想到,崔溢一下子就叫破了自己的身份来历。 她闹不清这人是什么来头,一时间有些懵了。 同样懵了的还有校领导。 倘若崔溢不叫破任蔓蔓的来历,他还可以想办法转圜一下,悄悄徇点儿私,让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竟以孟淮安的为人,只要对方肯道歉,他也不是穷追猛打的人。 可崔溢把任蔓蔓是教育局局长女儿的身份摆在了台面上,众目睽睽之下,就算为了“教育者的风骨”这几个字,他也不能再偏袒她。 更何况,孟家也是他招惹不起的存在。 都怪这个任蔓蔓! 平日里别人看在她老子的面子上随便奉承她几句,她就真当自己是小公主,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忘了。 也不想想这四九城卧虎藏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她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吗? 诚然,县官不如现管。 但那也要分情况! 在绝对权势的压制下,教育局局长也是不够看的。 校领导板起脸,“任蔓蔓同学,你要是不道歉,就等着学校的行政处罚吧。” “等着就等着!”任蔓蔓热血上头,既拉不下面子,又不肯吃下这个暗亏。 清大又怎样,那也在她爸的管辖范围之内,她就不信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她还玩不过一个小小的陆蓁和孟淮安! “我不仅不会道歉,还要向上面检举孟教官假借公务之便和女学生勾勾搭搭,暧昧不清!” 她爸虽然无法插手部队上的事,但这年头部队上对作风纪律管理十分严格。 就算没什么,可谣言一旦传开,也够孟淮安喝上一壶的。 倘若运作得当,指不定他这个小团长也未必能够保住! 至于陆蓁,那就更不用说了。 军训期间勾搭教官,这盆脏水她必须得给她受着! 她们还有四年时间慢慢玩呢,不让她声名狼藉,她就不姓任! “任蔓蔓,你可一定要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陆蓁唇角露出一抹古怪地笑容,“你要是不敢向上面检举,我瞧不起你!” 崔溢:“我也不信如今这世道还有人能只手遮天,陆蓁同学,如果有任何需要你尽管开口,我一定替你作证。”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说道:“还有我,我也可以为你作证。” “算我一个,我最讨厌这些仗势欺人的了!” 就连平日里狂追任蔓蔓的几个男生,也不约而同跟她拉开了距离。 任蔓蔓脸上气得青一阵白一阵,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陆蓁,“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我倒要看看,他一个小团长能护你到什么时候?” 说完,她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都散了吧,别在这里围着了。”校领导头痛地揉了揉眉心,“今天的事你们可别给我乱传,谁要是胡说八道,被我逮到了可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校领导又指了指陆蓁,“陆蓁同学,你跟我来一下。” 就算任蔓蔓再混蛋,那也是教育局局长的女儿,他不能让她真的背上一个处分。 否则等孟淮安一走,被穿小鞋的还是他自己。 他惹不起孟淮安,但却可以从陆蓁下手,让她主动息事宁人。 校领导转身就走。身后,陆蓁却不见跟上来。 校领导停下脚步,皱眉道:“还愣着干什么?” “有什么事,李校长还是直接跟我说吧。”孟淮安伸手拽住了陆蓁,凌厉的目光带着几分戒备,径直落在了校领导身上,“刚才忘了说了,我孟淮安这辈子只抱我媳妇儿一个人!” 众人一时间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见他握着陆蓁的手腕,都有些懵了。 校领导的眉头锁得更深,“孟教官,你......” 孟淮安偏头看向陆蓁,黑曜石般的眼眸里藏着似水的温柔。 有人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不会吧......难道陆蓁同学就是孟教官的媳妇儿?” “看孟教官那露骨的眼神,没跑了!” “我宣布,他俩是我见过的最般配的一对情侣!” “怎么办,我失恋了,但我却嫉妒不起来。你们看他俩之间的氛围,感觉自成一体,天王老子来了都插不进去。” “笑死了,这下任蔓蔓可真的变成全校的笑话了!” 孟淮安没理会众人的八卦,微凉的目光突然多了几分压迫性,让校领导顿时沁出了一身冷汗,“李校长,这件事希望校方能给我和我媳妇儿一个公平公正的处理结果。” 校领导:“......” 他就说孟淮安好好的为什么会来清大当军训教官呢,原来是千里追妻来了。 而且据他所知,这位孟教官的媳妇儿来头也不小。只不过他当时也没想到对方会是自己学校的学生,所以没有特意调查过。 这下好了,任蔓蔓是踢到铁板,想大事化小都不可能了! 。 等人都散光了,陆蓁才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孟淮安,“孟教官,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掌心里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孟淮安觑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媳妇儿,你生气了?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招惹过她,也没想到她会闹出今天这一出。” “我可没这么说。”陆蓁甩开他的手,没什么情绪地笑道,“我懂,是我们孟教官过分优秀,所以才会让那些狂蜂浪蝶和烂桃花源源不断地缠上你。” 孟淮安:“......” 他怎么觉得他好像被他媳妇儿给阴阳怪气了?! “媳妇儿,晚上一起吃顿饭吧?”孟淮安聪明地转移了话题。 “我晚上还有事,没空。”陆蓁转身就走。 “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吗?”孟淮安毫不气馁,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军训一结束我就有其他安排了,以后想再见......” 陆蓁心中一软,刚想说话,就见他突然停顿了下来,用戒备的目光看向前方的某个地方。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在斜阳余晖中冲她含笑而立的叶恒。 孟淮安的语气顿时变得酸溜溜的,“媳妇儿,你的烂桃花来了!” 第279章 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孟淮安帅气的脸上写满了“我不爽”这三个字,“媳妇儿,你说晚上有事就是跟叶恒这小子有约吗?” 陆蓁笑而不答,“你猜。” 与此同时,叶恒也看到了陆蓁身旁的孟淮安。 叶恒有刹那的愣神。 但很快他脸上已经浮出了一抹得体的微笑,“淮安,你小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前阵子才回来,一直忙到现在才抽出空来。”孟淮安的视线落在他脚下,那里放着一盆娇艳欲滴的茉莉花,正随风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察觉到他的视线,叶恒若无其事地笑道:“这是送给蓁蓁的茉莉花,庆贺她考上理想中的大学。” 陆蓁也不矫情,落落大方地笑了笑,“花很漂亮,谢谢叶大哥,正好可以养在寝室里净化空气。” 叶恒看她时眼神温柔,没有半分避讳的意思,“你喜欢就好。” 孟淮安微抿了唇角,漫不经心地笑道:“叶恒哥想得真周到。” 叶恒抬头看他,似玩笑又似认真地说道:“你别被骗了,我其实不是那么仔细周到的人,要看对什么事情。” 孟淮安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脸上有讳莫如深的神色一闪而过。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短兵相接,谁也没有挪开的意思。 空气中顿时火花四溅,陆蓁却恍若未觉,“叶大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来问你几个装修的事情。”叶恒这才收回目光,直视着陆蓁温柔笑道,“顺便请你吃顿饭。” 陆蓁面不改色地说道:“还是我请吧,上次厂子的事不是还欠你一顿饭吗?” 叶恒眸色一黯。 这顿饭是之前苏老爷子定下的,可当初说的是陆蓁亲自下厨,此刻陆蓁却擅自改了主意,意图就已经十分明显了。 但他向来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很快就收敛了失落的情绪,笑道:“好,那就听你的。” 孟淮安唇角微沉,脸上的笑都快要挂不住了。 偏偏叶恒还要在他伤口上撒盐,喧宾夺主地说道:“淮安,你也一块儿来吧。” 孟淮安沉思了片刻,摇头道:“不了,你们去吧。” 陆蓁微微一怔,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孟淮安抬手捋了捋她散落鬓边的发丝,眼神温柔,“我帮你把这花搬到寝室去?” 虽然闹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陆蓁依然从善如流地笑道:“好啊,那就辛苦孟教官了。” 孟淮安假装听不懂她的打趣,大掌顺势落在了她的肩头,姿态暧昧地半拥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独占欲,“晚上要我来接你吗?” 陆蓁半眯了眼眸打量他片刻,忽而笑道:“不用了,就这么大一个北京城,你难道还怕我掉了不成?” 孟淮安半真半假地笑,“我是怕你被人给拐了,最近京市不是经常有人贩子出没吗?”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说笑,周围仿佛自成结界,让外人根本融不进去。 叶恒强撑的笑容凝固在唇角,眼底闪过一抹不甘心。 他常常遗憾自己与陆蓁相逢太晚,他们认识时她已经结婚。 也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如果能早一点与她相遇,是不是就没有孟淮安什么事了? 可直到此刻他才不得不承认,有些缘分跟时间早晚没关系,不是对的那个人,哪怕你来得再早也没有什么用。 陆蓁选了一家老字号的涮羊肉火锅,在叶恒的竭力讨好下,一顿饭可谓是宾主尽欢,气氛良好。 叶恒再次折服于陆蓁的见多识广,以及她的知识储备渊博。 他犹豫再三,还是再次向她抛出了橄榄枝,“蓁蓁,上次我跟你提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陆蓁被热气蒸腾的脸颊染上了动人的嫣红,半眯的眼眸带了些平日不常见的媚意,神态却有些迷糊,“什么事情?” “就是跟我一起合伙开建筑公司的事情。”叶恒烫了一夹羊肉卷放到她碗里,神色认真, “你看,我和曹宝山有人脉和资金,你学的是建筑专业,又懂装修,以后就是专业人士。咱们三联手,岂不是所向披靡。” “叶大哥,你也太抬举我了。装修我就是个半吊子,专业方面连门都没入。”陆蓁笑着摇头, “咱们就事论事,至少短时间内我能带给你的助益并不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但合伙就没那个必要了。” 叶恒隔了缭绕的白雾看她,唇角的笑容突然淡了,“你认为我是在感情用事?蓁蓁,若这么想,你就是小瞧了我,也小瞧了你自己。” 陆蓁筷子一顿,垂眸躲开他炙热的视线,“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承认,我是喜欢你!但让你跟我们合伙,这是我深思熟虑、再三斟酌的结果,而非一时冲动的意气用事。”叶恒将心一横,索性捅穿了那层彼此心知肚明的窗户纸, “蓁蓁,我是看着你怎么抓住机会一点点成长起来的。你别妄自菲薄,论眼界和经营能力,我远不如你。你人聪明,又有拼劲儿和闯劲儿,更重要的是重情重义。放着这样的你不选,那我也太眼瞎了!” 陆蓁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表白,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你也别急着拒绝我,这对咱们彼此来说都是一个机会,答应我,好好考虑一下行吗?”叶恒趁热打铁地说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我喜欢你跟咱们合作是两码事,即便以后我没那个福气赢得你的心,也希望能跟你长长久久地做朋友。” 他把话说得如此直白透彻,倒让陆蓁把拒绝的话给咽了回去。 “蓁蓁,我和曹宝山都是门外汉,我们真的需要一个懂专业的自己人。”叶恒继续游说道, “而且,你远舟哥不是也有让你跟他合伙的意思吗,你以为他单单只是为你解围而已?还有姜宁宁,你猜她为什么会和你合作办厂?蓁蓁,优秀是藏不住的。你真的不要怀疑我的眼光和你自己的潜力!” 陆蓁被他给逗笑了,“行,既然叶大哥如此抬爱,那我就认真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吧。” “那我就等你好消息了。”叶恒敲了敲桌子,话锋一转,语气就温柔了下来,“公事说完咱们该说私事了。蓁蓁,我喜欢你,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可以吗?” 第280章 迷魂汤和陈年老醋 陆蓁敛了唇角的笑意,沉静的黑眸里闪过一抹歉然之色,“抱歉叶大哥,我想我们还是更适合做朋友。” 尽管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叶恒依旧还是有些不甘心,“我就真的半点机会都没有了吗?蓁蓁,你别急着答复我。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暂时不想谈感情,没关系,我可以等。” 陆蓁摇了摇头,“这不是时间问题,而是我心里还有别人。” 叶恒神色黯淡,“你和淮安已经和好了?” 陆蓁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确切地说,是我俩并没有分开过。” 叶恒眉头微皱,愕然道:“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孟淮安并没有把离婚申请交上去。” 之前孟淮安信誓旦旦地笃定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她初时还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前阵子她忙晕了,压根儿就没想起她和孟淮安之间还差一道离婚手续没办。 也就是说,很可能到现在为止,他俩还是合法夫妻。 再结合孟淮安的说辞,她立马猜到那份离婚申请书多半还在孟淮安手里。 不过孟淮安不肯明说,也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她故意不拆穿他,一是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除此之外也有自己的盘算。 “你俩真是......”叶恒像是认命般叹了口气,“我原以为自己还有机会,但现在看来这只是我的痴心妄想而已。难怪淮安肯放心你和我单独出来,原来这小子心里早有成算,知道我无论怎么做都是徒劳无功。” “未必。”陆蓁唇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兴许他只是打肿脸充胖子,在你面前装得大方而已。” “这小子如今滴水不漏的,连我都被他给骗过去了。”叶恒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说道, “不过你俩这是在玩什么情趣呢?既然心里都有对方,为什么不肯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蓁蓁,夫妻俩没有隔夜仇,有什么直接说开不就行了吗?” 陆蓁笑而不语。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在你面前假装大方呢!”叶恒被看她得不好意思,笑着调侃道,“我这个人最识时务,既然没戏了,那好歹得给你留个好印象。我说过,我想和你做一辈子朋友。” “哪有什么进退有度。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轻易撂开手的。”陆蓁也跟着笑道, “能够轻易放下,无非是因为喜欢得不够深,所以权衡利弊,才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不得不说,你的话是对的。”叶恒为她的洞悉人心所惊讶,脸上有一刹那的难堪。良久的沉默后,他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蓁蓁,我真的很想要你这个合作伙伴,所以才会在权衡利弊后退一步海阔天空。说实话,之前输给淮安,我心里多少还有些不服气。现在想来,我的感情没有他来得纯粹,输给他也在情理之中。” 陆蓁眼底浮现出一点温柔的笑意,“你说的没错,他给我的是这世上最纯粹的感情。” 叶恒轻“啧”了一声,挑眉道:“既然如此,你还在犹豫什么?” 陆蓁狡黠地笑了笑,有点儿坏,又有点狠,“我得让他长点儿教训,让他下次不敢再轻易丢下我!” 叶恒眼前一亮,“瞧你这样子心里已经有主意了?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不瞒你说,我也很想看淮安那小子吃瘪的样子。” 陆蓁莞尔一笑,“你别说,还真有。” 。 陆蓁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她和叶恒还没进门,就从玻璃窗里看到了孟淮安与苏家人其乐融融的身影。 叶恒挑眉一笑,“这小子可以啊,他究竟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收买了你的家人?” “问得好,我也很想知道答案。”陆蓁捏了捏眉心,失笑道,“明明我爸妈和外公之前还对他意见很大来着。” “上次伯父伯母对我可没这么热情,光凭这一点,我就输得不冤。”叶恒若有所思,“蓁蓁,我怎么觉得你那一招未必行得通啊?” “那可未必。”陆蓁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唇角,“叶大哥,你可别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说话间,两人已经联袂而入。 叶恒不动声色地揽住了陆蓁的肩头,陆蓁先是愣了愣,随即若无其事地看了他一眼。 叶恒朝她眨了眨眼睛,两人相视一笑,很快又分开。叶恒像是这才看到孟淮安的存在,脸上带出点儿恰到好处的惊愕之色, “淮安,这么巧,你也在?” 孟淮安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笑容顿时凝固了下来。 他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意味不明地笑道:“对,好久没回来了,过来看看我爸妈和外公。”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有些摸不清状况,一时间都有些懵了,“蓁蓁,你们这是......” 陆蓁:“没事,我和叶大哥刚吃完饭,他担心路上有危险,所以送我回来。” 眼见着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哄好的岳父岳母又有改换阵营的架势,孟淮安连忙笑道:“都说我去接你了,你又舍不得让我跑路。叶恒哥,今天麻烦你了。” 他一副主人家的姿态,眼底挑衅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叶恒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没事,我应该的。” 苏月琴愕然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蓁蓁和叶恒吃饭的事情?” “当然。”孟淮安不动声色地走到两人面前,占有欲十足地将陆蓁揽进自己怀里,“妈你放心,我不是顽固保守的男人,蓁蓁在我这里有绝对的交友自由。” 陆蓁暗暗“啧”了一声,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孟淮安的大掌滑到她腰间,轻轻捏了捏,目光却落在叶恒身上,“叶恒哥,进来喝杯茶再走?” 叶恒听出了他逐客的意思,识趣地笑道:“不了,我改天再来。” “媳妇儿,走,咱们送送叶恒哥。”说着,他强势地搂住陆蓁的细腰,将她带到了小花园。 等人走了,陆蓁才抬眸看向他,“孟教官,你老实交代,到底给我爸妈灌什么迷魂汤了?” “迷魂汤没有,陈年老醋倒是灌了一大缸。”孟淮安扣着她的后脑勺吻了下来,叹气道,“媳妇儿,故意让我吃醋好玩吗?” 第281章 以牙还牙 陆蓁用手指抵着孟淮安的胸膛将人推开,偏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别瞎说啊孟教官,咱俩可早就离婚了!谁追我我追谁,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孟淮安半眯的眼眸里有危险之色一闪而过。 “咱俩是合法夫妻,怎么就没关系了?”他语气里有咬牙切齿的味道,眼神却尽是无奈,“小坏蛋,你明明什么都猜到了,还故意跑来气我。” 陆蓁这才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拿这个理由说服我爸妈和外公的?” 要不然她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倒戈的理由。 “是,也不完全是。他们肯答应把你再次交给我,主要还是被我的诚心所打动。”孟淮安可怜兮兮地卖惨道,“媳妇儿,你是不知道咱爸拳头有多硬,我现在身上就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的。” 他语气夸张,像是在开玩笑,但陆蓁知道刚才她爸妈和外公估计没少刁难他。 “该,这是你自找的。”陆蓁把手掌摊到他面前,“东西呢,拿来。” 孟淮安神色微变,喉结也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看起来有些紧张,“什么?” 陆蓁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孟淮安,你确定要和我装疯卖傻吗?” 孟淮安认命地从口袋里掏出离婚申请书递到她面前。 陆蓁接过来扫了一眼,发现该孟淮安签字的地方果然还一片空白。 她掀起眼皮斜睨着他,没什么情绪地问道:“你当初不是铁了心地要离婚吗,怎么又后悔了?” “因为舍不得!”孟淮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是么,我可没瞧出来你当初有哪里舍不得了。”陆蓁不为所动,冷酷无情地敲了敲空白着的签名处,“签了。” 孟淮安一下子变了脸色,“媳妇儿......” 陆蓁:“有些话我不喜欢说第二次。” 孟淮安双手下滑,虎口用力地扣住她的腰,强势地将人囚禁在自己的臂弯里,抵着她的鼻尖示弱道:“媳妇儿,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你想怎样都行,就是别拿这个惩罚我,我受不了这个!” “孟团长,这才哪到哪儿啊?”陆蓁唇角迷人的笑容突然淡了几分,“如果这就受不了了,那我劝你趁早可以放弃了。” 孟淮安知道自己当初把人给气狠了,只得认命地叹了一口气,“不放,打死我也不会再放开你了!” 陆蓁半眯的眼眸里写满了毫不掩饰的算计,在朦胧的月光下看起来狡黠又迷人。 她惦记脚尖,亲了亲他的下巴,“那就听话,乖乖把它给签了。” 送上门的美味,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孟淮安捏着她的后脖颈趁势加深了这个吻,直到吻得她眼中泛起了水雾,整个人也因为缺氧而瘫软在他怀中,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趁着把人亲得晕晕乎乎之际,孟淮安继续讨价还价,“媳妇儿,我真的知道错了,咱们换个惩罚方式,不签行不行?” “当然行。”陆蓁要笑不笑地看了他一眼,拿起离婚申请书抬腿就走,“签不签是你的自由,我不勉强。” 孟淮安一看就急了。 这小祖宗铁了心要以牙还牙,报当初一箭之仇。 他要是敢不签,以后她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其他花样来惩罚他呢! “媳妇儿我错了,我签还不行吗?” 两人回了客厅,陆蓁扔了一支笔过去,孟淮安拿起来乖乖签上自己的名字。 客厅里其他人一头雾水,见状也跟着变了脸色,“蓁蓁,你们这是?” 孟淮安:“没事爸妈,蓁蓁这是跟我闹着玩呢!” 见他替自己挽尊,陆蓁也不拆穿。 等两人上了楼,她才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半眯的眼眸带出点坏笑,“是不是闹着玩,就得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孟教官。” 孟淮安素了小半年,此刻被她眉眼间那股骄矜的坏劲儿勾得心痒痒的,恨不得当场就把人拆骨入腹,吞进肚子里。 “媳妇儿,今晚我可以留下来吗?”他刻意压低了声线,微哑磁性的嗓音在夜色里格外撩人。 陆蓁不为所动,用手掌抵着他的胸口把人往外推,“不可以。” “那让我再抱一会儿,我都好久没好好抱过你了。”这个结果不出孟淮安所料,不过这却不耽误他讨价还价,“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好。” 五分钟一到,陆蓁就把人赶出了自己的房间。 一夜好梦。 第二天早上陆蓁才刚刚下楼,就看到了正坐在客厅里翘首以待的孟淮安。 “媳妇儿,早。我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蒸饺,快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陆蓁有些好笑地看向他,“孟团长,你这是打算赖在我们家了吗?” “我也不想天天来讨岳父岳母的嫌,可谁叫我媳妇儿在这儿呢!”孟淮安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打蛇随棍上,“要不你跟我回家住?” “美死你了!”陆蓁张嘴接住孟淮安喂过来的蒸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孟团长,你该不会失业了吧,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闲的?” 其他教官军训一结束就要立马返回部队,只有他还屁颠颠地跟在她屁股后面。 孟淮安不答反问,“失业了的话,你养我吗?” 陆蓁笑而不答,等她慢腾腾地吃完一盘饺子,才狐疑着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我哪敢!”孟淮安趁机亲了她一口,“只是想给你个小惊喜而已。” 陆蓁被他这个惊喜勾得心痒难耐,可想了半天都想不到他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可她又不想如了他的愿,只能强行按捺住心底的好奇。 今天是周末,但陆蓁也没闲着。吃完饭她先去了店铺跟她们对了账,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文胸厂。 文胸厂已经开始量产,陆蓁半个月没出现,堆积的事情自然不少。 她在厂子里耗了大半天,直到天黑透了,才被孟淮安强行拖回了家。 两人屁股都还没坐热,客厅里就响起了惊心动魄的电话铃声。 苏月琴顺势接了起来,随即面色一变,“蓁蓁,是医院打过来的。” 第282章 春宵苦短要珍惜! 等陆蓁和孟淮安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时,陆振远已经再次昏睡过去了。 据医生说他醒过来的时间很短,全程不足五分钟。 可对陆蓁来说,这已经是一个足以让她落泪的奇迹了。 两人又在医院陪了二哥半小时,孟淮安这才揉了揉陆蓁的脑袋,温柔地说道, “别担心,我问过医生了,他们说二哥能醒过来就是个好现象,剩下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走吧,你等下不是还要回学校吗?等改天得空了我再陪你来看二哥。” 彼时陆蓁还沉浸在陆振远苏醒的喜悦里,并未注意到他话里的言外之意。 直到第二天中午放学,陆蓁在教室门口看到了早已守候在那里的孟淮安,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初秋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枝洒下淡金色的光圈。 孟淮安换下了惯常的军装,身上穿着陆蓁为他缝制的风衣,手里抱着几本书,一双笔直的大长腿斜斜地架在一起,看起来少了几分飒爽的英姿,多了几分帅气与不羁。 那张英俊至极的脸看起来跟周围的学生并无违和感,但他周身的不怒自威的气势却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经过一个周日的发酵,如今建筑系和外语系绝大部分师生都知道陆蓁就是那个最帅教官的媳妇儿。 一看到孟淮安,学生们自然而然地上前跟孟淮安打招呼,“孟教官,中午好,来接你媳妇儿啊?” “孟教官,你把咱们的系花给抢走了,一定要好好对她哦!” 一群学生十分自来熟,孟淮安表现得也十分亲民,甚至还和几个军训期间曾经向陆蓁献过殷勤的男同学开起了玩笑,“放心,不会给你们撬墙角的机会的。” 陆蓁:“......” 等人都散了,她才笑着走向前,“孟教官,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昨晚分开时孟淮安什么都没跟她说,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吗?” “陪我吃顿饭我就告诉你。”孟淮安神秘地笑了笑。 陆蓁既不拒绝也不答应,只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冷玉,“我已经跟冷玉同学有约在先了,要不......” 她话未说完,冷玉已经十分有眼色地说道:“蓁蓁,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今天就不陪你吃饭了。” 说完,她一溜烟儿地跑了。 孟淮安搂着陆蓁的肩膀朝食堂走去,“你看,连老天都在帮我。” 陆蓁:“你确定你没收买她吗?” 吃饭时,孟淮安一副恨不得昭告天下,宣誓主权的架势。 这让原本还对两人关系将信将疑的吃瓜群众彻底坐实了之前的八卦。 陆蓁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踢孟淮安的腿,似笑非笑道:“难怪你之前签字时那么痛快,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没办法,谁让我媳妇儿这么受欢迎呢!”孟淮安面不改色地往她碗里夹鸡腿,“我只好让他们知道你已经名花有主了,只有这样,才能从源头上杜绝了你的那些烂桃花。” 陆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少瞎说,我哪里来的烂桃花?” 孟淮安朝她斜后方抬了抬下巴,陆蓁一回头,就看到了正一脸失落地看向他们的崔溢。 陆蓁:“......” 孟淮安一脸“你这下没话说了吧”的模样,笑道:“我可早就打探清楚敌情了,这位崔溢同学的祖父可是建筑界泰斗式的人物,以后也有可能是你们的导师。” 把他媳妇儿放在这样优秀的男同学身边,万一让对方近水楼台了,他岂不是得哭死?! “幼不幼稚。”陆蓁被他给气笑了,“孟团长,你挺大一个人了,怎么好意思吃小男生的醋?” “甭管小男生还是老男人,只要是个雄性生物就不行。”孟淮安像个被抢走了心爱宝贝的孩子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嘟囔道, “反正我不管,我得杜绝你身边的一切危险生物,誓死扞卫我的正宫地位!” 陆蓁莞尔一笑,把碗里不爱吃的回锅肉挑给了他,“所以你会在学校待多久?” “特殊军事行动组的任务圆满完成后,我向上面申请了进修的机会,没有特殊情况或者临时执行特别任务,这两年我都会待在京市进修。” 孟淮安揉了揉她的脑袋,幽邃的黑眸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充满期待地问道,“媳妇儿,开心吗?” 这一次陆蓁没再和他抬杠,而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开心。” 她虽然对部队的情况不是特别了解,但也知道像孟淮安这种情况,进修之后就意味着晋升。 还是那句话,孟淮安现在爬得越高,以后面对危险的可能性越小。 所以哪怕还在和他赌气,陆蓁也说不出任何违心的话语。 “你男人表现这么好,媳妇儿你是不是可以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孟淮安半点儿也不肯浪费机会,趁热打铁道,“算不马上结束惩罚,好歹也给我缩短点惩罚时间啊。” 陆蓁笑而不答。 “媳妇儿,春宵苦短要珍惜啊!”孟淮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啊呸,是人生苦短。咱们不能把时间浪费在不该浪费的地方,对不对?” 陆蓁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唇角。 孟淮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来就戳到了她一直不愿提及的痛处! “媳妇儿我错了!没事,你想惩罚多久都行,咱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不急。” 将他的焦急和狼狈看在眼里,不知为何,这一刻陆蓁心中的怨怼莫名散去,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是啊,他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来之不易,是向老天抢来的,确实不该把这么珍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些意气用事上。 “你说的不错。”陆蓁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沉默了良久,突然道,“孟淮安,咱们生个娃吧!” “啊?”这一下,轮到孟淮安惊讶了,“媳妇儿,你让我缓缓。你这转变得也太生猛了,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陆蓁挑了挑眉,“不想生?” “想!”孟淮安不假思索地答道,“做梦都想,可是......可是你还年轻,才刚刚上大学。如果现在怀孕会不会耽误你的学业和事业?媳妇儿,要不咱再认真考虑一下?” 第283章 把每一天都当成末日来过 “孟淮安,你该不会以为这是我的一时冲动吧?”陆蓁沉静的黑眸像是能够堪透人心,“你知道我不是个冲动的人,这是我深思熟虑的后果,我想要一个属于咱们俩的孩子。” 孟淮安沉默地看着她,眼底像是有暴风雨在酝酿。但很快,那惊涛骇浪就被他给强行镇压了下去。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隔着桌子握住了陆蓁的手,语气温柔态度却异常的坚决, “媳妇儿,我也很想要一个孩子,男孩儿女孩儿都无所谓,但一定要长得像你。可这一切的前提是水到渠成,而不是牺牲你的学业事业来成全我。你已经为我付出得够多了,我不希望你在这件事情上再迁就我。” “孟淮安,你在怕什么?”陆蓁皱着眉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 “孩子是我自己想要的,你为什么觉得这是我在为你牺牲呢?你是怕欠我太多,还是怕多了一个孩子会让你更加割舍不掉,下次想走时,你就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干脆果决了?” “是我在怕还是你在怕?”四周喧闹的人群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明明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但这一刻却又像是咫尺天涯。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淮安才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对上她的视线极其认真地说道, “蓁蓁,你才是我在这世间最大的牵绊。只要有你在,我对这尘世就还有留恋。只要一想到你,我就会竭尽所能地抓住每一次活命的机会!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离开你,更不用拿孩子增加我的牵绊。” 他抓住她的手摁到了自己心脏的位置,“媳妇儿,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孩子的事咱们再等等,这四年你要做的太多,我不想让孩子困住你的翅膀,也不想让他妨碍了咱们的二人世界。” 陆蓁神色复杂地看了他片刻,然后抽回自己的手,默默地拿起了旁边的水杯。 孟淮安瞧不出她的喜怒,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媳妇儿?” “好。”放下水杯时,陆蓁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就按你说的办。” 孟淮安唇角微翘,“那等这次国庆放假,你就搬回家里住?” “不急,这件事以后再说吧。”陆蓁面不改色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媳妇儿!”孟淮安哀嚎一声,咬牙切齿道,“不带你这样赖皮的,你这就是故意报复!” “我只说想和你生个孩子,又没说想和你复婚。”陆蓁唇角这才勾出了一点儿笑意,“你既然暂时不想生孩子,那咱们就按正常的流程来。你不是要追我吗,等你追上了再说。” 孟淮安咬了咬腮帮子,太阳穴上青筋直跳,“不和我复婚你就想和我生孩子,陆蓁,你当我是你在外面找的野男人吗?” “你少冤枉我,我可没有替野男人生孩子的想法。”见他像只大型的炸毛犬类,陆蓁心情大好地撸了一把他脑袋上的毛,“而且,你不是不同意生吗?” 孟淮安:“......” 这记仇的小东西! 早知道他就先把她骗回去再说了。 见他气嘟嘟的,陆蓁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腮帮子,笑道:“而且国庆我得去羊城进货,真的抽不出时间。” 5月份她从南边带回来一批收音机试水,效果好得出人意料。 那一趟让她和雷金山赚得盆满钵满,雷金山尝到甜头,后来又特意跑了两趟鹏城。 第一次倒也顺利,还帮陆蓁带了不少货回来。 可第二次南下他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彼时那边水路正在严打,雷金山在交货时差点被逮个正着。 要不是他足够机警,脚底抹油得快,只怕就被当场一锅端了。 跟他交易的水货贩子被逮进去了,雷金山的那笔定金自然也泡汤了。 那一晚惊心动魄,导致雷金山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提及鹏城至今还心有余悸。 但肥肉就摆在眼前,看得着却吃不着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雷金山犹豫再三,还是跑来征求陆蓁的意见。 陆蓁想起前世这会儿樱花国推出了一款收录机,再加上甜歌天后那首脍炙人口的经典单曲《甜蜜蜜》这会儿也在宝岛发行了专辑,顿时来了兴趣。 《甜蜜蜜》能在后世成为传唱几十年,红遍大街小巷的经典,国民普及度可见一斑。 如果能赶在香江发行专辑之前先用空白磁带翻录一批,那岂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再加上羊城那边上了一批冬款新货,需要陆蓁亲自去打板,所以她才托人帮她订了国庆飞羊城的机票。 “国庆只有三天时间,你来得及吗?”一听国庆要跟自家媳妇儿分开,孟淮安更不乐意了。 “不坐火车,我飞过去。”见他没精打采的,陆蓁人忍不住刮了刮他的鼻尖,笑道,“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可以吗?”孟淮安眼前一亮。 之前怕对他影响不好,他媳妇儿都不准他插手这些事情的。 “你不是还没去过南边儿吗?”陆蓁偏着脑袋看他,眼底闪烁着细碎又温柔的光芒,“我带你去看大海,吃海鲜,见识一下不同的风土人情。” 如果生命的长度注定无法改变,至少他们可以改变生命的质量。 打今天开始,她会把他们的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 倘若有限的生命能够活得足够精彩,那么死亡来临时也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 “孟淮安,如果可以,以后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好不好?” 孟淮安一下子就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他鼻子一酸,却咧嘴冲她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好,我都听我媳妇儿的。” 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生孩子的事,吃完饭,孟淮安将陆蓁送回到了宿舍楼下面。 “你把介绍信准备好,机票我来帮你定。”陆蓁说完就想上楼,孟淮安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怎么了?”陆蓁回头看他。 孟淮安帅气的脸上已经不复方才的笑意,微凉的眼冷冷地注视着前方,周身的气势已经变得凌厉起来。 陆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任蔓蔓和她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 第284章 红灯区偶遇陆嘉兰 中年男人的五官长得和任蔓蔓十分相似,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陆蓁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身份,这多半就是任蔓蔓那位官至教育局局长的父亲了。 今天课间时老师把陆蓁叫到办公室,让任蔓蔓当场给她道了歉,并告诉她学校决定给予任蔓蔓警告处分。 但老师话里话外却在不断暗示她任蔓蔓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让陆蓁见好就收,没必要把事情闹到彼此都难以收场的地步。 若换作别人,陆蓁兴许就这么算了。 但任蔓蔓追求不成就抹黑孟淮安的行径实在太可恶,已经不能用任性不懂事来形容了。 陆蓁话说得漂亮,却绵里藏针,坚决要求任蔓蔓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孟淮安道歉。 任蔓蔓本就不情不愿,闻言暴跳如雷,当场摔门而去。 老师和稀泥不成,又见任蔓蔓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也顿时歇了这份心思。 陆蓁知道这件事情还没有了结,却没想到任蔓蔓竟然这么快就叫来了自己的靠山。 她疑心对方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正打算静观其变,就看到中年男人拽着任蔓蔓朝自己走了过来。 “两位是陆蓁同学和孟教官对吧?”中年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脸上顷刻间已经堆满了热情又温和的笑容,半点也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任蔓蔓的父亲。我今天来,是替我这不争气的女儿向两位道歉的。” 任蔓蔓依旧是那副不情不愿,一脸忿忿的模样。 见状,中年男人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脑袋上,冷冷道:“还愣着干什么,自己做错了事自己就要承担责任!” 任蔓蔓眼中噙着泪,看向陆蓁的目光带着怨恨,半晌才从嘴里憋出了“对不起”三个字。 “任局长对吧?看样子任蔓蔓同学并没有真正意识到她的错误,既然如此,这种勉强的道歉就失去了意义。”孟淮安不为所动,目光冰冷地落在中年男人身上, “我不需要这种口是心非的对不起。我的诉求从头到尾只有一个,既然她当众抹黑了我媳妇儿的名声,那她就得当众为我媳妇儿正名。” 任局长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挂不住了,但环顾了一眼四周逐渐聚拢的人群,他很快就收敛了异色,掷地有声地说道, “这是自然,孟教官请放心,做错事了就该受到惩罚,我的女儿更应该以身作则。我已经和学校说好了,明天就让任蔓蔓当众检讨!” 说完,任局长又摁着任蔓蔓的脑袋向两人鞠了个躬。 陆蓁先还有些诧异,但一看周围人的反应,她顿时明白了这老狐狸为何会把姿态放得这么低!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这老狐狸大概是调查过她和孟淮安的背景,知道打不过,所以才会特意跑来学校唱了这一出,好挽回被他宝贝女儿破坏的名声。 不过演戏谁不会啊? 陆蓁脸上摆出一副无懈可击的笑容,用感动又钦佩的眼神看向他,“任局长不愧是我辈楷模,教育界的明灯。有您这样大公无私的教育者在,华国教育何愁没有未来!” 既然对方要高姿态地洗白自己,那她就顺手送上一顶高帽子,把对方捧得高高的,让他以后想在背后使什么小手段,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名声, “既然今天咱们已经把误会说开了,想必以后就不会再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了。对吧,任局长?” 任局长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这才知道这个小姑娘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拿捏。 他顿时歇了心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念头,认真打量起陆蓁。 陆蓁也不怯场,笑吟吟地对上他的目光。两人在半空中短暂地交了一次锋,又不约而同地挪开了视线。 片刻后,任局长像是认输又像是承诺般点了点头,“那是当然。”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成了过去式,当晚,任蔓蔓就搬出了陆蓁的寝室。 第二天,任蔓蔓不知为何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了一个声情并茂的检查。 陆蓁为此诧异了好久,还以为她此刻的委曲求全是为了日后出什么幺蛾子。 谁知一直到学期结束,任蔓蔓都低调做人,再也没找过陆蓁的麻烦。 第二学期一开学,陆蓁就收到了任蔓蔓转学的消息。陆蓁这才知道,孟淮安在任局长找来学校的当晚就通过关系向任家施了压。 当然,这是后话不提。 9月31号一放学,陆蓁连家都没回,就拿上早已准备好的行李,带着孟淮安、雷金山和何腾飞等人坐上了前往羊城的飞机。 一行人到达羊城时已是凌晨,考虑到第二天一早陆蓁就要去服装批发市场打版,所以他们在批发市场附近就近找了家招待所。 车子路过当地着名的红灯街时,陆蓁在一家挂着红灯笼的洗发店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对方烫着时下最流行的卷发,穿了条过膝的红色长裙,饱满的红唇在昏黄的灯光下勾出妖娆的弧度,涂着红色指甲的手指上还夹着一支正燃烧的香烟。 可还没等陆蓁看清楚她的长相,车子就已经一晃而过,驶出了红灯街。 陆蓁皱了皱眉头,侧身看向何腾飞,压低声音道:“何大哥,你上次说周思成迷晕了陆嘉兰后,只拿走了她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并没有再报复她,对吧?” 何腾飞微微一怔,“对,我亲眼看到他离开的。你交代我不要节外生枝,所以他离开之后我也就走了。” 孟淮安:“怎么,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兴许是我看错了吧。”陆蓁摇了摇头,不确定道,“我在刚刚那条街看到了一个熟人,不过对方化着浓妆,所以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我眼花了。” “你说的那个熟人不会是陆嘉兰吧?”孟淮安错愕道,“要倒回去看看吗?” “不用了。”陆蓁想了想,摇头道,“明天让何大哥去打听一下再说吧。” 第285章 黑道大嫂的腥风血雨 第二天一起床,四个人就兵分三路。 雷金山直奔鹏城,何腾飞去了红灯街打探消息,而孟淮安则跟着陆蓁去了服装批发市场。 几个相熟的批发商一看到孟淮安皆是眼前一亮,夸他不仅长得帅还是天生的衣架子,想要聘请他做男装的打版模特。 陆蓁笑着说这是我御用模特,概不外借。 众人不知道陆蓁已婚,还笑着问她什么时候能吃上她和孟淮安的喜糖? 孟淮安也不解释,目光粘在陆蓁身上,眼底全是温柔,“什么时候吃喜糖得听我家蓁蓁的,她说了算!” 陆蓁想起昨夜同床共枕时,一直抵在自己身后的东西,忍不住一阵脸热。 开了荤的男人,又素了小半年,哪有不想的道理。 可她不松口,孟淮安再想也得乖乖忍着憋着,不敢来折腾她。 陆蓁假装不知,可自己也没好受到哪里。 昨天本来就睡得晚,半夜还迟迟不能入睡,导致今早起来眼下都覆了一层黑眼圈。 她原本只想惩罚一下孟淮安,让他长长教训,没想到连自己也一块儿罚了。 还平白惹了批发商们的笑话,让他们不要仗着年轻就胡来,要节制一点细水长流。 这帮老娘们儿常年把荤段子挂在嘴边,陆蓁这脸皮哪是她们的对手。 偏偏孟淮安还在旁边隔岸观火看她笑话,气得陆蓁偷偷在他腰上拧了好几下。 定下新款冬装后陆蓁又请批发店老板娘帮她留意一个口岸好的铺子。 如今这边的铺面紧俏得很,尤其是口岸好的,通常挂出去没两天就被人给定下了。 陆蓁不可能在这里守着,只得把这事儿托付给了对方。 孟淮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说,等出了批发市场,他才像琢磨明白了一般,若有所思道:“媳妇儿,你该不会打算在这里弄个文胸批发吧?” 陆蓁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聪明,答对了。” 孟淮安捏了捏她雪白的脖子,眼底的笑意顿时被十月的阳光染上了碎金,“答对了有什么奖励吗?” 他眼底的欲望直白又汹涌,看得陆蓁有些好笑。她假装不懂,“你想要什么奖励?” 孟淮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换来的却是她带着点儿调侃的坏笑。 他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虎口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到了无人的角落,捏着她的下巴就狠狠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并未持续多久,结束时他却像惩罚般咬了一口她的唇角,然后揉着她殷红的唇哑声道:“小坏蛋,你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说话间他已经握住她的手腕,摁向某个地方。 陆蓁微喘着瞪了他一眼,脸颊更烫了,“这几天不行,行程太紧了。” 最关键这男人在床上不知道节制,她要是真的如了他的愿,这几天就别想办正事了。 孟淮安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回去就可以了?” “孟同学,回去就开学了。”陆蓁坏笑着眨了眨眼,“难道你想试试我们宿管阿姨的杀伤力?” 孟淮安:“......” 两人还未就这个问题展开继续讨论,就看到何腾飞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怎样?”陆蓁好奇地迎上前去,“是她吗?” “是她。”何腾飞神色复杂地说道,“我找人打听过了,陆嘉兰是两个月前被卖到红灯街的。” “卖?”陆蓁前世听过不少这种逼良为娼的例子,但受害者多半都是被骗来的,然后被限制自由做些皮肉买卖。 真正的人贩子拐了女孩子通常不会卖到这种地方,而是卖给娶不到媳妇儿的老光棍。 许是她孤陋寡闻,像陆嘉兰这种被卖到红灯街的,她还真没听过多少案例。 “对,卖她的人据说是当地的地皮蛇头头。陆嘉兰被周思成抢了东西后不知道怎么跟他勾搭上了,还跟了他好一阵子,享受了一把做大嫂的风光。”何腾飞点了点头,道, “但这地皮蛇都快40了,年纪可以当她爹不说长得也一般,喝醉了酒还爱打人。陆嘉兰受不了,偷跑了两次又被逮回来挨了两顿狠的,后来她就老实了,不跑了。” 见他突然停顿了下来,陆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那对方怎么会把她给卖了?” “她安分了不到一个月,就跟这地皮蛇手底下的一个年轻小混混勾搭上了。”何腾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据说这小混混不仅长得帅还有野心。他想上位,就勾搭了陆嘉兰里应外合。谁知被人告了密,这件事就半途而废了。事发后地皮蛇就把陆嘉兰卖到了红灯街,至于那小混混,有人说他被打断了腿,扔到海里喂鱼去了。” 陆蓁:“......” 这算什么? 黑道大嫂落难记? 这个陆嘉兰可真能折腾,无论走到哪儿都能掀起一波腥风血雨。 何腾飞:“现在怎么办,要报警吗?” 陆蓁知道他在部队上待了很多年,有些惯性思维还没改过来,所以也不怪他说这种话。 但不怪归不怪,话还是得说明白的—— “何大哥,你可能还没弄明白,这个陆嘉兰跟我是死敌,是一有机会她就想弄死我那种。不落井下石,是因为我不想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种烂人身上,不是我心慈手软对她有什么姐妹之情。” 说到这里,陆蓁看了一眼孟淮安。 她之所以就这样放过陆嘉兰,除了不想违背底线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想替孟淮安积德。 她陆嘉兰想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都是她自己的报应,这跟她手上沾血是两码事。 陆蓁话说得不重,但何腾飞却一下子臊红了脸。 签合同的时候陆蓁就跟他说得很清楚,她不会让他做杀人放火这种违背法律底线的事情,但她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跟了她难免会做些踩线的事情。 这阵子他一直觉得这个小姑娘性格温软随时都是笑眯眯的,却忘了她也有杀伐果决,心狠手辣的时候。 何腾飞一脸歉意,“抱歉陆蓁妹子,以后我不会再说这种傻话了。” 第286章 包吃包住包媳妇儿 “没事。”孟淮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媳妇儿是个爽快人,有什么事别藏着掖着,把话说开了就行。” “何大哥,我这人说话直接,有什么你别往心里去。”陆蓁看了看时间,没事人似的笑道,“走吧,咱们先去随便吃点午饭。等晚上到了鹏城,我再请你们吃海鲜大餐。” 说是随便吃点,但考虑到孟淮安难得来一趟,陆蓁还是点了一堆羊城的特色美食。 什么荷香糯米鸡、鲜虾饺、白切鸡、脆皮烧鹅、叉烧包、牛杂猪肠粉、艇仔粥,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 孟淮安起先还劝陆蓁不必这么奢侈浪费,但见她不断往自己碗里堆东西,他就明白了她这么做的深意。 就像在寒冷的冬日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粥,孟淮安的心瞬间慰贴得不行。 他在桌子底下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把一颗鲜虾饺放到了她碗里,“别光顾着我,你也吃。” 吃完饭,三人就直奔鹏城。 途中路过一片工业区时,一直安静注视着窗外的陆蓁突然来了兴趣。 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孟淮安也跟着看了出去,可除了一片老旧的厂房,他并未看出什么端倪。 “在想什么呢?”孟淮安凑到她耳边好奇地问道。 “这次时间来不及了,等放了寒假你陪我到这里来看看。”陆蓁朝窗外抬了抬下巴,“我想在这建个厂子。” 孟淮安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你打算开第二家文胸厂?” “孟团长,这么懂我的心思,不如你干脆来跟着我干吧。”陆蓁捏了捏他的脸,回头看他时眼底亮晶晶的,嘴里却玩笑道,“不仅包吃包住包媳妇儿,还福利好待遇高,你确定不考虑一下吗?” 孟淮安被她给逗笑了,见何腾飞坐在副驾驶室没注意他们这边,司机也在专心开车,他便把人摁到怀中悄悄啃了一口,“我就随口蒙的,还真猜对了啊?” “这只是我的初步想法,具体的还得回去跟宁宁姐商量。”陆蓁点了点头,正色道, “批发店铺找到后,前面几批货会从京市那边发过来,先看看市场反应再说。如果销售情况好,我准备在羊城这边重新建个厂。一来方便管理,二来也可以节约运输成本,三来也可以跳出政策限制。” “主意不错,但你让谁来管理?”孟淮安敲了敲后排桌椅,皱眉道,“你和姜宁宁都还没毕业,分身乏术。难不成你想让爸妈过来?” “到时候再看吧,管理可以培养,我爸妈其实潜力不错,就是我妈的身体我不太放心。”陆蓁斟酌了片刻,道,“青凤嫂子如今也可以独当一面了,她要是愿意也可以先把她调过来应应急。” 孟淮安一听就乐了,“那雷子哥估计得跟你急了!” “我只是随便提个议,决定权还在青凤嫂子手里。”陆蓁狡黠地笑了笑,“至于雷子哥能不能留住人,就得看在青凤嫂子心里,到底是他的魅力大还是赚钱的魅力大了?” 。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一行人终于到达了鹏城。 落日熔金,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看起来宁静又美丽。 因为预定的最新款收录机和磁带都是在晚上交货,所以雷金山特意找了一个小渔村落脚。 所谓的海鲜大餐,也是他提前向渔民购买了各种海鲜自己加工。 不过胜在品种多,足够新鲜,所以陆蓁只是随便加工了一下,便格外美味。 吃完饭时天空已经升起了一轮皎洁的明月,微醺的孟淮安吹着鱼腥味的海风,在夜色中打量着这个破旧的小渔村,半晌才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媳妇儿,这就是你说的未来华国的经济中心城市之一?”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陆蓁靠在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脏在海浪声中强劲有力地跳动,“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这个奇迹。” 陆蓁向他描述了一下若干年后鹏城繁华的景象,听完之后孟淮安沉默了良久,才似有所悟地说道:“也许未来有一天,我们也能创造属于自己的奇迹。” 。 国庆过后没多久,一首《甜蜜蜜》就开始在清大校园以极快的速度流行起来。 紧接着,这股风潮就扩大到学校周边甚至是整个京市。 伴随着《甜蜜蜜》的流行,是磁带的畅销和收录机在京市的爆火。 这股热潮一直持续不散,雷金山趁热打铁又跑了两趟鹏城,带回的收录机和磁带让他和陆蓁的资产直接翻了个番。 11月下旬,伴随着《甜蜜蜜》荣登香江商业电台中文歌曲擂台阵冠军,陆蓁的磁带销售也达到了巅峰,几乎覆盖了京市和周边全部地区。 除此之外,姜宁宁还成了她的最大客户,通过她的销售渠道分了一杯羹。 正当雷金山还想高歌猛进时,陆蓁却劝他见好就收。 经过蛤蟆镜的事情,雷金山对她已是言听计从,就算心里再舍不得,他还是毫不犹豫打消了自己再搏一把的念头。 果然没过多久,国产收录机的上市就极大的冲击了现有的市场,收录机价格一路走低,让许多囤货的人一夜之间回到解放前。 11月底,孟青山和齐静娴的小女儿孟甜甜在一场暴雪中降生。 京市一片银装素裹,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世界。 当下了课的陆蓁和孟淮安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医院时,产房里已经围满了一群人。 孟甜甜生下来虽然不足6斤,但看起来却十分健康。 别的娃娃生下来就皱皱巴巴的,可她却像个精致的洋娃娃,白里透红,可爱极了。 老来得女的孟青山高兴得老泪纵横,握着齐静娴的手一直不肯放开。 齐静娴也很宝贝这个她拿命换来的女儿,可当陆蓁推门而入时她依然第一时间把视线投了过来,温柔地冲她笑了笑, “蓁蓁,过来看看你小妹妹,瞧瞧她乖不乖?” 陆蓁轻轻戳了戳孟甜甜的小脸蛋,笑道:“可乖了,比年画娃娃还好看。” 齐静娴亲了亲自家女儿的脸蛋,“甜甜,赶紧给你嫂子笑一个,让她看在咱甜甜的面子上早点搬回来住,好让咱们一家子团团圆圆的。” 孟甜甜像是能听懂她妈的话一般,吐了个带口水的泡泡,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了陆蓁片刻,咧嘴笑了。 陆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孟淮安,见他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她忍不住莞尔一笑。 她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半弯的眉眼绽出温柔的弧度,“好,等这场雪停了,我就搬回去。” 第287章 冰火两重天 孟淮安根本就等不到雪停,当晚就把陆蓁叼回了家。 漫天的飞雪覆盖了整个花园,把院里凌寒怒放的腊梅花都给压弯了。 外面寒意逼人,屋子里却是冰火两重天。 忍得太久,有的东西贸然打开,就像开了闸的洪水裹挟着情欲的热潮奔腾而下,凶猛蓬勃,让陆蓁根本招架不住。 孟淮安吻得重,喘得粗,揉着陆蓁的脖子一路摸到她耳垂,反复按揉着她身上最敏感的地方,把星星之火变成了燎原之势。 陆蓁被压在被褥里,只觉得外面的风雪飘了进来,润得被褥都是潮湿的。 她鬓角的发早就被打湿,一双清亮的黑眸像是被水洗过似的浸着一层薄雾,泛红的眼尾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太热了,你离我远点儿。”她像只餍足的小猫,抬起小腿轻轻踹了踹紧贴着自己的男人,声音慵懒又倨傲,还带着微哑的余韵,勾得孟淮安刚刚平息下去的情欲再次蠢蠢欲动。 “别乱踢被子,回头该感冒了。”孟淮安大掌穿过她纤细的腰肢,强势地将她扣在怀中,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 “有烟吗?”很久没抽烟了,这会儿陆蓁有些意动。 “没有,早戒了。”孟淮安低头来咬她的唇,语气霸道,“你也不准抽了。” 陆蓁轻“啧”了一声,有些诧异,“军训那会儿你不是还在抽吗?” 这学期他们虽然同在一个校园,但陆蓁实在太忙,除了抽吃饭时间聚在一起,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各忙各的。 而孟淮安一贯不在她面前抽烟,导致她竟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戒烟了。 “不是你说想生个娃的吗?”孟淮安搂着她的腰将她翻了个身,心猿意马地亲吻着她的鼻尖,平缓的呼吸跟某处一样,又有了蠢蠢欲动的趋势,“我媳妇儿都下了命令,我难道还敢不戒?” 见他一副邀功的架势,陆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谁说不想生,不想孩子打扰咱们二人世界的?” “现在不生又不代表以后不生,我只是提前做准备而已。”他双手掐住她的腰,咬着她的耳垂用嘶哑的声音哄道, “媳妇儿,为了咱们的生娃大计,现在咱们是不是该多练习练习?这次换个姿势,嗯?” 窗外,停了没多久的鹅毛大雪再次肆掠而来,风吹动窗户,让温度逐渐升高的屋子里渗进一股腊梅的清香,沁人心脾。 陆蓁用事实证明,饿谁也不能饿着了孟淮安。 从前欠了他多少,他都记在心里,事后一定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陆蓁都没能离开卧室,到最后下床时腿都是软的。 好在孟青山在医院陪媳妇儿;两小只向来知情识趣,知道自家嫂子脸皮薄,也知道这时候的兄长不能惹,所以早早就躲回了自己的屋子,陆蓁才勉强容忍了某人的胡作非为。 不过因为把人欺负得太狠了,孟淮安还是受到了惩罚。 第二周周末,一下课陆蓁就直接去了文胸厂,让前来接人的孟淮安扑了个空。 其实陆蓁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惩罚孟淮安,而是文胸厂的订单爆了,厂子里忙不过来,赵青凤没有应付过这种大场面,所以才打电话来向她求救。 羊城那边的文胸批发店是在10月中旬开业的,原本只想试试水,但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 京市文胸厂规模有限,哪怕陆蓁采用了代加工的模式,工人们也因为“计件制”热情高涨,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扑在厂子里,可生产速度依旧跟不上陆蓁发货的速度。 在羊城建厂的事情迫在眉睫,但陆蓁却抽不开身。 好在苏月琴身体已经大好,因而在陆蓁和姜宁宁敲定了建新厂的细节之后,十二月中旬的某天,陆云峰便带着妻子坐上了前往羊城的航班,帮自己宝贝女儿找厂房去了。 时光飞逝,转眼间,79年的尾巴就要风雪中偷偷溜走了。 12月31号,陆蓁上完课就和孟淮安直接去了医院,准备接二哥出院回家。 陆振远是12月初彻底清醒过来的,在那之前他一直都保持着偶尔清醒偶尔昏迷的状态。 医生说这是一个奇迹,陆振远却说他这条命是陆蓁给的,要不是陆蓁,他坟头的草估计都有二尺高了。 陆蓁这才知道,在昏迷期间陆振远其实一直都有意识,也把陆家人的无情看在了眼里。 知道二哥对陆家人已经心灰意冷,在征求了他自己的意见后,陆蓁联合医生演了一场戏。 她没有隐瞒二哥醒来的消息,只让医生告诉陆家人,二哥有可能终身半瘫,需要人照顾。 自打被降职之后,陆敬源就郁郁寡欢,开始成日酗酒,严重时还会向江秀芝动拳头。 被迫离婚的陆振华也十分颓废,心里怨上了父母的无情,找了个借口搬出了家里。 自打知道自己宠爱的小女儿偷走了自己的金银首饰之后,江秀芝就有些心灰意冷。 在遭受了丈夫的毒打,长子的抛弃之后,她便将救命稻草转移到了不受自己待见的老二身上。 得知陆振远清醒过来,她也是连续跑了几天医院,每次来还带着她亲手做的饭菜,摆足了一副慈母的姿态。 可一听到陆振远可能瘫痪在床,需要人终身照顾,第二天她便没再来过了。 陆蓁故意上门闹了一场,在逼得江秀芝说出没功夫照顾一个残废后,趁机让她写下了不照顾陆振远,以后也不让陆振远赡养的保证书。 江秀芝巴不得甩掉这个烫手山芋,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陆蓁却并不满意,又找街道和大院的人做了见证,并摁上了的手印。 因为这件事,陆家在大院的名声彻底烂透了。 可江秀芝却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压根儿不在乎了。 陆蓁找孟远舟动用了一些关系,才把陆振远的户口从陆家迁了出来。 至此,陆振远和陆家彻底恩断义绝。 “走,二哥,咱们回家了。”陆蓁将轮椅推到了病床前。 孟淮安弯腰想要抱起陆振远,陆振远却摇了摇头,神情平静地说道:“没必要演戏了,反正......他们也不会在乎我什么时候出院的,咱们就这样回去吧。” 见他不像是伤怀的样子,陆蓁便上前挽住了他的手,笑道:“成,都听二哥的。” 陆蓁搀扶着陆振远刚走出病房,就看到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正鬼鬼祟祟地在隔壁病房门口张望。 听到声音,女人回头一看,目光落在陆振远消瘦的脸颊上,她顿时扭捏地扯了扯衣角,“陆二哥,原来你住隔壁病房啊,我找你好久了。” 陆蓁脸色一沉,“屠二凤,你来干什么?” 第288章 救救我,我好像杀人了 屠二凤没见过陆蓁,但那会儿急救时陆家人的绝情早就传遍了整个医院,医院上下都知道陆振远的命是他家妹子从鬼门关抢回来的,所以屠二凤也知道有陆蓁这号人物的存在。 “我来找你二哥。陆二哥,咱们单独聊聊吧。” 屠二凤的视线先是落在陆振远的腿上,而后又顺着他清瘦得有些过分的身躯一路向上,最后落在了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 那目光带着几分挑剔,像是品头论足打量着什么货物一般,让陆蓁格外不舒服。 她不动声色地上前两步,将陆振远挡在了自己身后,“你走吧,我二哥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屠二凤神色一冷,方才那点扭捏退去之后,就露出了她骄横刁蛮的本性,“我知道你,你叫陆蓁是吧?你跟你二哥又没有血缘关系,管得也未免太宽了些吧?” 陆振远本来没理她,闻言抬眸扫了她一眼,那双温和的眼已经变得凌厉起来,“你找我做什么?” 陆蓁:“二哥?” 陆振远拍了拍她的肩膀,笑意温柔,“没事,二哥心里有数。你和淮安等我一下,我和她聊两句就来。” 陆蓁心里无端地生出几分烦躁。 之前雷金山说屠二凤的事情交给他来处理,她相信雷金山的办事能力,便没再关注这件事情。 谁知道这个跳梁小丑却在二哥出院的大好日子跑出来煞风景! 偏偏她还挺着个大肚子,让人不敢轻易对她做些什么。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孟淮安揽住了她的肩膀,从身后将她环抱在了自己怀里。 耳畔是孟淮安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陆蓁心里的烦躁很快被这声音安抚了下来,她轻轻“嗯”了一声,将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雷子哥不是说今天要来接二哥出院吗,怎么还没到?” 正说着,雷金山的身影就从转角处的楼梯口冒了出来,“振远他人呢?” 陆蓁朝病房里努了努嘴,雷金山透过半掩的病房门看到了屠二凤的身影,却并没有半点惊讶或愤怒的意思。 陆蓁心中一动,压低声音道:“雷子哥,这事儿该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雷金山没答话,视线一直落在楼梯口的位置。 片刻后,一道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范围,雷金山这才冷冷地扯了扯唇角,低声说道:“来了,好戏开场了。” 说话间,他已经拉着陆蓁和孟淮安进了隔壁的空病房,并把陆振远那间病房门悄悄推开了一些。 病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屠二凤等了两分钟,却不见陆振远有开口的意思,一时间也有些慌了。 她来之前各种权衡,觉得自己胜率很大,这会儿却突然没了底气。 “陆二哥,听说你跟陆家断绝了关系,这会儿已经没了去处?”屠二凤决定单刀直入,“我知道陆蓁会收留你,可你们到底没有血缘关系,你总不好一直赖在人家家里不走吧。” 病房的隔音效果并不太好,陆蓁又几乎将耳朵贴在了墙壁上,闻言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 以二哥的性子,他肯定不愿意成为她和孟淮安的累赘。 这是陆蓁最担心的问题,却被屠二凤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陆振远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你想说什么就直说,用不着这样拐弯抹角的。” “陆二哥,咱们做个交易吧。你来当我孩子的爹,而我则给你提供一个遮风避雨的家。你看,以你现在的状况,后续治疗肯定还要花不少钱。你就算马上找到一份工作,也不够自己的开销。” 屠二凤道,“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一直靠你妹妹。可如果你娶了我就不同了,咱们是夫妻,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用得也心安理得不是?!” 陆振远用古怪的目光看着她,“你男人捅了我一刀,差点要了我的命,你还想带着他的孩子嫁给我?” “他不是我男人!当初我和他是谈过恋爱,后来我觉得性格不合就和他分手了。是他听到我爸要安排我相亲,用暴力强迫我才有了这个孩子......若不是他从中捣乱,当初我是诚心诚意想嫁给你的!” 屠二凤面色一沉,一脸忿忿地说道,“陆二哥,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知道你嫌弃我跟过别的男人。可除了这一点,我哪里配不上你?过日子嘛,名声都是次要的,自己捞着实惠才是真的,你说是不是?” 陆振远唇角讥诮的弧度在看到门口一道苍老的身影后又迅速隐没下去,再抬头时就换上了温和的笑意,“听起来好像有几分道理。” 见他态度有所松动,屠二凤得意洋洋地摸了摸肚子,“我爸找人给我看了,我肚子里这个可是个男娃。等他生下来,我就让他跟你姓!” 陆振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温和的眼瞳里藏着色渗人的寒意,“只可惜我没有给别人当便宜爹的兴趣。” 屠二凤猛然一怔,“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对。”陆振远微微点头,“我不养别人的野种。” 屠二凤下意识地摸了摸凸起的小腹,眼底闪过一抹挣扎之色。 陆振远也不逼她,“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屠二凤将心一横,“我要是把这孩子引掉,你是不是就愿意娶我了?” 陆振远不答反问:“你舍得?” 屠二凤咬了咬牙,“只要你肯娶我,我就把他引掉。” 陆振远还没答话,一道苍老的身影就从病房门口冲了进来,拽住屠二凤的头发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你这个毒蝎心肠的贱人,害了我儿子不说,现在还要引掉他唯一的骨肉,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屠二凤身子笨重,被她手脚并用,连踹带咬的很快就受了好几处伤,头发也被扯掉了一缕。 浑身火辣辣的疼痛让屠二凤心底的暴戾之火瞬间燃了起来,慌乱中,她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一个花瓶,狠狠朝女人脑袋上砸了下去。 “老东西,你儿子害了我一辈子还不够,你还想让我给你养孙子,你怎么不去死!” 女人一口咬在了她的肩膀上,血红的眼恶狠狠地瞪向屠二凤,“你敢引掉我的孙子,我就杀了你!” 吃痛下,屠二凤再次拿起手中的重物拼命砸了下去。 花瓶应声碎掉,尖锐的碎片落了一地,殷红的血从女人额上滑落,狰狞地染红了她的脸。 咬在肩膀的嘴终于松开,屠二凤却像是还不解气一般,用力地将她推了出去。 女人染满鲜血的脑袋撞在了凸起的桌角。 下一秒,病房里传来了屠二凤惊惶不安的声音,“陆二哥,救救我,我好像杀人了!” 第289章 陆蓁穷疯了 陆振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漠然,“我救不了你!你还是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吧。” “你说什么?”屠二凤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神色惊愕又茫然,“陆二哥,我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的,你可不能不管我!” 早在屠二凤和女人打起来时,陆蓁等人已经从隔壁病房冲了过来。随后别的病房也有人闻讯而来,将走廊堵了个水泄不通。 听到这话,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他妈这么不要脸的!屠二凤,我兄弟到底倒了什么八辈子血霉才会摊上你这种贱人?”雷金山神色愤怒地看向她, “你的奸夫差点害死他,现在你杀了人又赖在他头上。怎么,你们看他老实本分,就可劲儿地欺负他?心眼坏成这样,活该你们这对狗男女坐一辈子大牢!” 屠二凤匍匐着穿过血泊爬向陆振远,尖锐的玻璃碎片划伤了她的手掌,可她却毫无所觉,只牢牢地扯陆振远的裤腿,“陆振远,你说过要娶我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陆蓁声音冰冷,“屠二凤你魔怔了吧,我二哥哪句话说过要娶你了?他刚刚明明拒绝过你好几次。” 人群中有人附和道:“对啊,人家明明说了不替你养野种的。” 屠二凤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神情顷刻间变得尖锐。她双眸血红地瞪向陆振远,“你骗我!”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却害我一次又一次。”陆振远从她手中扯出自己染了血的裤腿,神色讥诮地勾了勾唇角,“娶你?我是嫌自己命不够长吗!” 就在这时,孟淮安已经领着几个医生护士匆匆而来,“都让让,麻烦都让一让。” 血泊中的女人被转移到了急救室,对上陆蓁的目光,孟淮安轻轻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已经报警了。就是不知道录完口供再赶到机场还来不来得及?” 明天是元旦,陆蓁已经订了今晚的机票飞往羊城,赶过去敲定新厂的事情。 她原本打算把二哥接回家就出发,谁知却遇上了这档子事情。 雷金山:“你们放心去吧,振远这边有我看着呢,不会出事的。” 孟淮安把套二新居的钥匙交给了雷金山,录完口供就带着陆蓁匆匆赶去了机场。 一路有惊无险,两人最终还是赶上了当晚最后一趟飞往羊城的航班。 陆云峰给陆蓁选的厂址陆蓁十分满意,元旦当天就敲定了合同。 带着父母吃了一顿当地的特色美食,又抽空去批发市场走了一趟,晚上陆蓁和孟淮安又连夜飞回了京市。 陆云峰和苏月琴则依旧留在羊城,完成新厂的筹备和招工问题。 接下来的一周又是忙得飞起的节奏,直到周末放假陆蓁才从雷金山口中得知当天那女人虽被抢救过来,却因为头部被重创出现颅脑损伤,至今瘫痪在床,连吞咽都十分困难。 因情节严重,屠二凤被判处了无期徒刑,待哺乳期一过就立刻收监。 至此,陆蓁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没了屠二凤这个变数,她就再也不用担心上辈子的悲剧重演了。 寒假来临之前,陆振远的身体终于养得差不多了。 他是个闲不住的,状态一好就打算出门工作。 “二哥干脆来帮我吧。”陆蓁将切好的水果推到他面前,笑道,“正好你之前还有股份在我这里,你也算是给自己打工了。” 陆振远沉默了片刻,见孟淮安没有异议,他才神色认真地说道:“帮你可以,股份不要。” “可是......” “没有可是。蓁蓁,二哥这条命都是你给的,你让二哥做什么都行,唯独股份不可以。”陆蓁还想劝他,却被他一口打断, “你虽然不肯说,但我是做会计出身的,我估算得到住院期间我大概花了你多少钱。你若非要和我算股份,那我只能先给你打张欠条了。” 见他态度坚决,陆蓁只能悻悻作罢,“成,股份就算了,但你也不准给我提什么医药费的事情。还有,房子你也安安心心地住着,不准再有搬出去的念头。” 如今孟淮安和家里人关系融洽,所以他和陆蓁商量了一下,两人都没有搬出去单过的念头,那套二居室也就一直空着。 二哥出院之后,陆蓁就让他住了进去。 许是屠二凤的话起了作用,又或者自尊心作祟,陆振远一直害怕自己鸠占鹊巢,心里十分不安,几次提出了想要搬出去。 陆振远依旧有些犹豫,“房子的事......” “二哥,蓁蓁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替她管账,这个人非你莫属。”孟淮安看出了他的心思,正色道, “而且这房子你就算不住,我们也会一直空着,没有租出去的打算,所以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把“心理负担”这四个字咬得重重的,视线交错而过的瞬间,陆振远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陆振远:“成,我听你们的。” 兄妹俩达成协议,第二天陆振远就开始走马上任,成了陆蓁的专用会计。 有陆振远这个专业人士在,确实省了陆蓁不少事。 寒假第二天,陆蓁就带着他和孟淮安坐上了前往羊城的火车。 之所以舍弃飞机选择火车,是因为这次陆蓁还带了几件她在鬼市淘来的古董。 孟淮安有些不解,于是悄悄问她,“媳妇儿,你不是说这些古董再过二三十年升值空间巨大吗,为什么现在就要把它们给卖了?” “因为我缺钱,所以等不到那时候了。”陆蓁苦笑了一下,“你放心,值钱的我都留着呢。这次带这些过去,是想拿到香江那边试试水。” 陆蓁现在快要穷疯了。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决定了要入股叶恒的建筑公司。 虽说叶恒让她以技术参股,但陆蓁却不想占这个便宜。 建筑公司不同于其他生意,光是拿地这个高门槛就要把很多人挡在门外。 虽说有叶家这层关系在,他们能拿到的地价肯定便宜,但也必须掏出真金白银。 叶恒和曹宝山一人投了50万,准备先把地拿下来再向银行进行抵押。 虽然他们都让陆蓁能拿出多少算多少,但陆蓁还是准备按规矩来。 因而这段时间,她才会疯狂筹钱。 文胸厂她是法人,跟姜宁宁商量之后,她直接把文胸厂和王府井的店铺抵押出去,向银行贷款了25万。 再加上她手上如今还有10几万现金,所以剩下的缺口也不多了。 陆蓁思来想去,才决定这次南下时去香江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用手头这些古董凑到剩下的缺口。 第290章 在香江发了笔横财 因为孟淮安是现役军人,所以有些事陆蓁可以做,但她却不会让孟淮安做。 于是一到羊城,陆蓁就把他和陆振远留在了新厂帮忙,而她则带着何腾飞走水路去了香江。 替陆蓁穿针引线的,是一个跟她合作了好几次的水货贩子海哥。 海哥是当初孟远舟介绍给她的。这人在香江和鹏城都有点人脉,平时为人也十分仗义。 陆蓁观察了他很久,又再三试探,才由他带着自己去了香江一个着名的地下拍卖行。 事实证明,陆蓁的直觉是对的。 她从黑市几百块一件淘来的古董,到了香江这边至少10倍起步。 有件明代青花瓷瓶,最终更是以6.88万港元的高价拍出。 当然,与高额的利润相伴随的自然是巨大的风险。 从地下拍卖行出来,何腾飞就发现他们被人给盯上了。 他把事情悄悄告诉了陆蓁。 见此地离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陆蓁想了想,给何腾飞使了个眼色。 何腾飞立马意会。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海哥身边,一手拎着包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呈一个半控制的姿态。 海哥常年混迹在道上,自然比旁人敏锐,他半眯了眼睛看向何腾飞,“何兄弟,你这是干嘛?” 尽管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里,陆蓁脸上却依旧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海哥,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我还想跟你长长久久地合作下去呢,你后面跟两个尾巴是怎么回事?” 海哥微微一怔,脚下步伐却并未停下来,眼睛也并没有往身后瞟,“你确定?” 陆蓁:“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拿这种事情跟你开玩笑?” “不是我,也不是文爷的人。文爷这个人向来重江湖规矩,要不然他的地下拍卖行也不会做到今天这种地步。” 海哥语气笃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咱们是被别的势力给盯上了。他们见咱们是内地过来的,没有根基,所以想黑吃黑。” 陆蓁不为所动,“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是孟远舟介绍过来的人,孟远舟的底细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海哥强颜苦笑道, “他专程给我打了招呼,除非我不想在内地混了,要不然我坑谁也不敢坑你啊!” 陆蓁没吭声,但对他这番说辞倒也信了七八分。 “要不然你觉得,就凭咱们合作那几次的交情,我凭什么要帮你做这种吃力不讨好还担风险的事情?” 海哥神色坦荡地说道,“再者,你以为我看不出这位何兄弟的身手吗?我如果真要坑你,就不会亲自带你们过来了。” “海哥别怪我疑心重,事发突然,我自然得小心行事。”片刻的权衡后,陆蓁心里已经做出了决断,“依你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必解释,我都懂。”海哥迅速扫视了一眼四周,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前面有个医院,平时人流量大,而且有三个出口。他们不敢在医院动手,咱们可以利用医院甩开后面的尾巴。” 三人说干就干,五分钟后就混入了医院喧闹的人流之中。 海哥对这片地势十分熟悉,带着两人在人群中东弯西拐,很快就由另外一道门出了医院。 陆蓁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不见了方才那两个尾巴。 就在这时,她脚步一顿。 海哥和何腾飞不约而同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陆蓁疑心自己眼花了,“我好像看到一个熟人了......” 但是不应该啊,周思成为什么会在这里? 而且他身边那个打着哑语,有着漂亮蜜色肌肤,笑容温柔的女孩子,陆蓁也从未见过。 陆蓁还想细看,却发现两个尾巴在人群里到处寻觅他们的踪影。 她再也顾不上周思成,拖着何腾飞就走,“快走,他们追上来了。” 三人在两个尾巴追上来之前赶到了停车场,又走水路顺利回了鹏城。 直到上了岸,看到在岸边接应的孟淮安,陆蓁才后知后觉地生出一阵害怕。 “你怎么来了?” “你走之后我心里一直有些不安,所以过来碰碰运气。”孟淮安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带入了怀中,“没事吧?” “没事,有惊无险。”陆蓁回头看向海哥,“海哥,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谢就不必了,你给了我报酬,这些就是我应该做的。”海哥的目光落在气势逼人的孟淮安身上,顿时生出几分忌惮,“这位是?” 陆蓁言简意赅,并没有替两人详细介绍的意思,“我对象。” 见她这样,海哥立马知情识趣地转移了话题,“妹子,我这次带回来一些进口的彩色电视,你看看你有兴趣带些回去不?用港币结算的话,还可以给你优惠一些。” 陆蓁走这一趟虽然担了些风险,但却一共进账10万港币,着实发了一笔小财。 再加上海哥给她的价格确实诱人,因而明知做彩电的风险高于其他,她依然可耻地心动了。 陆蓁笑嘻嘻地说道:“海哥,咱们打个商量,你要是再优惠一点,我就把你这次的货全部吃了。” “你确定?”海哥半信半疑地看向她,“妹子,我没有怀疑你的实力意思。可我这次回来了两船货,价值可不是你这次跑一趟香江就能够拿下的。” “嗐,这年头谁还没有几个朋友啊?”陆蓁正色道,“我一个人虽然吃不下,但我可以找人合伙啊。” 陆蓁说干就干,很快就把电话打回了京市。 不出她所料,孟远舟和姜宁宁对此都很有兴趣。 姜宁宁:“你在那边等着,我马上就飞过来。” 陆蓁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这么一大批彩电走铁路运输回京市肯定会被查,自己开大货车走公路又会担上很大的风险。 若没有姜宁宁这个作弊神器,这么大一批货在手上,还真是件麻烦事! 只是不知道,姜宁宁愿不愿意冒着曝光自己秘密的风险,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第291章 金猴闹春 事实证明陆蓁的担忧是多虑的,货拿到手后姜宁宁便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运输的任务。 她坦言马上就到年关,她刚好准备运两车海产品罐头回京市,彩电就正好顺带一路了。 陆蓁知道她在这边有个海产品罐头加工厂,因而这个理由听起来十分充分,但事实上却经不起仔细推敲。 不过双方心知肚明,谁也没有说破。 彩电到达京市时已是腊月中旬,正好赶上大家发了年终津贴兜里不差钱,再加上这年头大彩电还是紧俏货,所以根本就不愁销路。 这一趟生意彻底解决了陆蓁的经济危机,选了个好日子,他们的东恒房地产公司也热热闹闹地开业了。 这一忙就直接忙到了大年三十。 除夕这天陆蓁起了个早,吃完早饭就开车带着两小只去了邮局排队。 三个人兵分三路,把两小只送到地方后,陆蓁又开车去了下一个邮局,安静地等待着华国第一枚生肖邮票——“猴票”的发行。 这枚后世众所周知的“金猴”,因为数量稀少,成品不足500万枚,又是着名画家黄永玉的手笔,无论票面设计、原图创作还是雕刻印刷,都是时下邮票艺术的顶峰。 所以发行时“金猴”不过8分钱一枚,隔年市场上就已经翻了10倍有余。 10年后,这枚“金猴”的市场价就已经炒到了200元一枚,整版的猴票也由发行时的6.4元卖到2.2万元。 随着集邮风潮的兴起,这枚“金猴”最终被炒到了一枚上万元的单价,身价直接翻了12.5万倍,升值空间秒杀众多稀世古董。 整版猴票更升值到了百万以上的价格,后世“有一版猴票换一套房”的说法。 前世陆蓁赶上了这个好时机,却没把握住这个机会,这一次自然不会再错过。 所以昨天孟淮安就驱车去了“津市”,准备在那边邮局抢一批“猴票”回来。 羊城和鹏城那边陆蓁自然也不会放过,她早早就叮嘱了自家父母,告之他们自己准备收藏这套“猴票”的意图,让他们能抢多少就抢多少。 不过一到邮局陆蓁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因为时下世人并没有多少集邮的意识,更意识不到这里面巨大的商机,所以除了极少部分狂热的集邮爱好者,压根儿就没人愿意冒着寒风细雪来排队。 陆蓁一看自己前面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就知道今天多半是妥了。 她正琢磨着将这个邮局的“猴票”一锅端,一辆小轿车就停在了邮局门口。 来人跳下车与陆蓁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姜宁宁朝她摆了摆手,转身就想离开,“既然你在这儿,那我就走了。” “哎。”陆蓁叫住她,跟她报了两小只所在邮局的名字,又道,“别跑冤枉路,那边估计没了。” “知道了。”姜宁宁浑不在意,“那我去剩下的地方试试。” 除夕这天陆蓁一直马不停蹄,把京市周边大大小小的邮局跑了个遍。 下午,她驱车去了机场,把带着“猴票”满载而归的父母和二哥接回了家。 因为女儿女婿外孙女都是大忙人,分身乏术,所以早早地苏毅山就接受了现实,跟孟青山商量好了两家人一起过“除夕”。 考虑到孟青山还有个老来女,不好让襁褓中的小朋友吹到风雪,所以今年的“除夕宴”是在孟家办的。 陆蓁他们回家时,客厅里已经贴好了春联,大红的灯笼在静谧的风雪中随风摇摆,看起来十分喜庆。 桌子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红彤彤的蜜桔和柿子在一堆山珍海味中格外勾人食欲。 一听到动静,孟淮安就大步跨出门,抬手拂去了陆蓁头顶的细雪。 “如何?”陆蓁笑吟吟地看着他,好看的眉眼在风雪中显得温柔又恬静。 “幸不辱命。”孟淮安接过她手里的包,又对苏月琴等人点头笑了笑,“爸妈、二哥,辛苦了。” 陆振远其实不想在除夕这种日子来打扰别人家的阖家团圆,但胳膊拗不过大腿,面对陆蓁的诚心相邀,他根本没办法拒绝。 最关键的是他知道自己如果执意一个人过这个除夕,今晚陆蓁一定会放心不下。 不想让她分心惦记自己,就只能遂了她的心愿。 起先,陆振远还多少有些不自在。 但几杯酒下肚,这份不自在就在众人不着痕迹的妥帖照顾中逐渐消散。 活了二十几年,陆振远感受得出什么是真心,什么是虚情假意。 他看得出,大家对他的突兀出现并没有半点介怀,就好像他天生就是这其中的一份子。 苏月琴一边给他夹菜,一边拉着他的手温柔地笑,“振远,这些年多亏你替我们照顾蓁蓁。往后你要是不嫌弃,就拿我们当你自己的家人,拿蓁蓁当你的亲妹妹。” 陆振远隔了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看向陆蓁,半晌唇角才弯出一抹温柔的弧度,“好,我都听姨的。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陆振远的家人。” 这辈子,蓁蓁只是他的妹妹。 也只能是他的妹妹。 但就算如此,他也心满意足了。 “二哥,过完年你就别回羊城了。”陆蓁替陆振远斟了一杯酒,笑道,“东恒地产这边才刚刚起步,又是三家人合伙,账目更要清晰明了,所以我想让你过去帮我看着。” 陆振远微微一怔。 从他内心来说,羊城才是他最好的去处。 既能帮到陆蓁,又能离她远远的,不打扰到她和孟淮安的生活。 但他也知道“东恒”地产这边比羊城更加重要,陆蓁信得过他才会派他过去。 “成,我都听你的。”陆振远几乎没有多少犹豫地答道,“不过羊城那边才刚刚起步,你把我和苏姨陆叔都叫回来了,那边谁去盯着?” 如今文胸批发已经在羊城那边打开了市场,成了文胸厂最大的销售渠道之一。 年前,陆蓁又把批发店进行了扩张,准备把服装店的王牌销售贺芳调过去帮忙。 她妈身体不好,不宜过于操劳,于是陆蓁便把王府井的服装店交到了她手上。 她爸自然也要跟着一块儿回来,陆蓁准备让他着手筹办一个京市最大的五金建材批发部,有“东恒地产”这个靠山,怎么也不会缺少订单。 如此一来,羊城那边就出现了人手空缺。新的文胸厂不可能不让自己人盯着,但人手却成了一个大问题。 第292章 妻管严与耙耳朵 陆蓁不想棒打鸳鸯,却架不住实在缺人,所以还是把主意打到了赵青凤头上。 谁知她才把这话跟赵青凤一讲,赵青凤那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蓁蓁,我没有别的要求,就是把我家露露一个人留在京市我实在放心不下。你能不能帮我在羊城那边给她联系一个学校?” 赵青凤要带韩露一起离开,着实有些出乎陆蓁的意料之外。 她直觉赵青凤是遇到什么事了,于是开门见山地说道:“青凤嫂子,你要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尽管开口,能帮忙的我一定不会含糊。露露还有一学期就高考了,这个时候带她离开不是明智之举。” 赵青凤低头不语,脸上的愁色却是显而易见。 陆蓁心中了然,“是不是你娘家那边的问题?” “有时候我很想把那猪狗不如的畜生弄进去,但想想我爹妈,我又实在狠不下这个心。”也不知过了多久,赵青凤才重重叹了口气,“惹不起我只能躲了,我带着露露走得远远的,时间久了,他自然也就死心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陆蓁不想评判她的做法。 片刻的沉思之后,她道:“这样吧,你把露露留下来我帮你照看。我会把她转到星星的学校,姐俩一块儿上下学,你不用担心你娘家弟弟骚扰她。” 赵青凤眼中一亮,但那光芒很快又黯淡了下来,“这样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你帮我管好工厂,我自然要让你没有后顾之忧。”陆蓁一锤定音,“这样,你别急着回答我,先回去和露露商量一下再说。” “好。”赵青凤转身走了几步,又迟疑着回头道,“蓁蓁,这事儿你先替我瞒着雷子,别告诉他。” 陆蓁前脚应了赵青凤要替她隐瞒,后脚雷金山就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刀砍下来都不轻易落泪的男人急红了眼,连声音都是颤的。 等他情绪平静了,陆蓁才递了一杯茶过去,“雷子哥,你想没想过,青凤嫂子为什么要瞒着你?” “她是不想拖累我。”雷金山理智回笼,十分笃定道,“她心里有我,但是却怕那些流言蜚语和世俗的眼光。” “一个女人之所以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的,一定是因为她心里没有足够的安全感。”陆蓁敲了敲桌子,抬眸看向他,“雷子哥,你扪心自问,你给够青凤嫂子安全感了吗?” 雷金山若有所思,“我......” “你不用回答我这个问题。”陆蓁摆手打断了他,“你若心里真的有她,为什么一定要把她留在京市?你知道她在哪里,为什么不自己追过去?” 雷金山一脸茫然,“可我的根基在京市啊,去了羊城我就得重新开始......蓁蓁,我跟你说实话,我心里没底!” “所以就活该她为你牺牲?”陆蓁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雷子哥,你想明白青凤嫂子不肯和你开始的原因了吗?如果你连为她豁出去的勇气都没有,你凭什么让她相信你?” “我不是没有勇气!”雷金山下意识地否认,但话到一半他又戛然而止。 他丧气地垂下了脑袋,低着头沉默了半晌。 陆蓁也不打扰他,转身去了厨房。 也不知过了多久,客厅里才传来了动静。陆蓁关了火走出厨房,却见雷金山已经想通了一般,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 “蓁蓁你说的对,我一个大男人凭什么要让她一个女人来为我牺牲自己的事业。不就是从头再来嘛,只要她肯跟我,我有什么不敢的!” 他兴冲冲地往外走,陆蓁在身后叫住了他。 “雷子哥,既然你有这个破釜沉舟的决心,那咱们来谈谈接下来的合作吧。” “你说咱俩合伙在鹏城开一个五金建材批发店?”听完陆蓁的提议,雷金山顿时有些意动,但想了想,他又迟疑道,“可咱们在鹏城没什么人脉关系,这事儿行得通吗?” “没人脉不打紧,那边百废待兴,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房地产都将是重头戏。”陆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那么大的市场,就算没有任何人脉关系,咱们也能分一杯羹的。” 见她说得笃定,雷金山拍了拍大腿,将心一横,“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赌一把。” “带我一个吧。”门外,传来了孟远舟的声音。 陆蓁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打趣道:“远舟哥,雷子哥是为青凤嫂子来的,你又是为谁来的?” 向来宠辱不惊的孟远舟脸上难得出现了尴尬之色。他摸了摸鼻尖,笑而不答,“你就说你肯不肯带我吧?” “你愿意加盟,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陆蓁戏谑地看着他,眼神却很清明,“不过亲兄弟明算账,你平白无故让了这么大一块肥肉给我,我怕我吃不下。” 据她所知,孟远舟的房地产公司重心是在鹏城。 有这么大一靠山在,他们在鹏城的五金建材批发店何愁没有销路?! 然而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纵使知道孟远舟不可能害她,但她依然要掂量掂量这么大一人情,她还不还得起? “给谁做不是做,与其便宜外人还不如便宜你。反正都是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孟远舟语带双关地看了一眼雷金山,一本正经地说道, “而且就算我不加盟,回头你们五金建材批发店开业,我难道就不照顾你们了?” 陆蓁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就只是这个原因?” 孟远舟难得被她呛得没话说,他耳朵尖浮出一点淡淡的红,冲着二楼喊道:“孟淮安,你不下来管管你媳妇儿吗?” 片刻后,孟淮安从二楼楼梯口探出脑袋,笑道:“管不了,哥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孟远舟朝他翻了个白眼,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一个大男人却是个妻管严,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哥,我掐指一算,以后你指不定还不如我家淮安有出息。”陆蓁护犊子地笑了笑,“说不定你比他还耙耳朵!” 孟远舟:“......” “好吧,我确实是有事求你。我直说了,我是为韩露那小丫头来的。”孟远舟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蓁蓁,哥的终身幸福可就看你了!” 第293章 烈女怕缠郎 事实证明“烈女怕缠郎”这话半点儿不假。 也不知雷金山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就让之前一直逃避他的赵青凤答应了嫁给他。 大约是怕赵青凤反悔,雷金山雷厉风行,很快就敲定了婚礼时间。 正月十五元宵节,他在孟远舟的御膳庄定了几桌,邀请相熟的亲朋好友参加他和赵青凤的婚礼。 宴席上雷金山拉着赵青凤来敬酒,非说陆蓁是他俩的红娘。 陆蓁听得一头雾水,后来才知道雷金山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觉得如果没有陆蓁的点化,他未必能顺利抱得美人归。 酒过三巡,众人皆是一脸八卦地追问赵青凤为什么肯松口? 赵青凤穿着一件陆蓁送给她的红色呢子大衣,头发挽成髻,在暖色的灯光下看起来温婉大气。 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雷金山一眼,神色里却没了往日的迷茫与疲惫,而是对未来生活的笃定与期待。 她说:“一个男人如果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敢赌的?!” 陆蓁这才知道,原来雷金山真的把自己那番话听进去了。 他没给赵青凤三转一响,也没有送她什么金银首饰,而是直接把自己的存折交给了她,来证明自己非她不可的决心。 婚后第三天,雷金山就带着赵青凤踏上了南下的火车,开启了他们的新征程。 而韩露则留在了京市,准备冲击高考。 小丫头依旧酷酷的,不爱说话,但脱离了那个让她焦躁不安的环境,她身上逐渐少了几分尖锐与戾气,像被时光打磨过的璞玉,慢慢展露出她过人的美貌与动人的光华。 每逢周末,陆蓁再忙也会抽出两个小时时间,来为小丫头查漏补缺。 每到这时,身为大忙人的孟远舟总会不请自来,在孟家消磨掉一下午美好的时光。 孟远舟像是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一点一点接近自己的猎物。 他没有开口说过一句喜欢,也没有立马要追人的意思,但所做的每一件事,却无一不在表达着他的爱意。 韩露很少跟他说话,两个人经常待在一起各干各的,半天都讲不上十句话。 但陆蓁敏锐地注意到,韩露经常会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默默观察孟远舟。 她像一只警惕的小兽,眼底充满了对他的好奇与渴望,想接近,又不敢接近。 好奇,往往就是心动的开始。 陆蓁知道,不管未来如何变化,韩露迟早会落入孟远舟为她精心准备的大网之中。 一个如孟远舟一般优秀的男人,一场用漫长时光围猎的爱情,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个女人能够逃得掉这样的追捕? 。 光阴飞逝,转眼间陆蓁已经来到了大四。 5月的清大生机勃勃,到处都是一片盎然春意。 这天陆蓁和冷玉约好了要去学校旁边新修的小吃街吃川味火锅,结果还没走出教室,就被崔溢给叫住了。 陆蓁:“有事吗,班长?” 大学四年陆蓁忙得飞起,并没有多少时间经营校内的人际关系。 因为军训时的仗义执言,崔溢算得上跟她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学之一。 但陆蓁毕竟是有夫之妇,所以平日里十分注意与男同学之间的距离,因而她和崔溢的关系也仅止于此了。 “保研的事,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崔溢眉眼中带着惋惜,欲言又止,“我祖父说,带完这一届研究生他就彻底退休了,他让你再认真考虑考虑。” 崔溢的话没说完,但陆蓁却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崔溢的祖父是建筑界泰斗般的存在,能成为他的研究生不仅能够获得他的亲传,还意味着大把的关系与人脉。 清大建筑系无数双眼睛盯着崔教授的研究生位置,偏偏陆蓁有机会却不珍惜。 这事一传出来,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她狂妄自大的,有说她不思进取的,也有说她暴殄天物的,总之都不算什么好话。 好在陆蓁这几年人缘极好,所以腹诽归腹诽,却并没有多少人敢闹到她面前。 不是不遗憾的。 错过了这次机会,哪怕对陆蓁来说也是个极大的损失。 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再三权衡,她还是放弃了这个保研的机会。 “替我谢谢教授,我恐怕要让他失望了。”陆蓁看了下时间,笑道,“班长,要不一块儿吃顿饭吧?咱们马上就要毕业了,这一散伙,天南海北的,下次聚在一起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成,那今天我请客吧,你们谁也别和我抢。”崔溢显然还存了说服她的心思,闻言也不推辞, “陆蓁同学,你是个聪明人,一直都在做最正确的选择。这次你是怎么了,到底有什么事比你读研还更重要?” “自然是有的。”陆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朝服务员招了招手,点了一个鸳鸯锅锅底, “读研固然重要,但对我来说接下来要做的事比读研更重要。班长,你不用劝我了,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崔溢依旧一脸不解,期待着她为自己答疑解惑,但陆蓁却似乎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川式火锅麻辣鲜香,番茄锅酸甜可口,都十分地道。 但一顿饭吃下来,却没有半点进展。 崔溢一来是带着自家祖父的任务来的,二来确实惋惜曾经的女神止步于此,心里多少有些郁闷。 不过他出身建筑世家,从小修养极好,哪怕心里有再多情绪,也不会表露出来。 借着上厕所的功夫,崔溢偷偷去前台结账,却被告知他们这一桌早就买过单了。 崔溢越发郁闷,“不是说好了我请客的吗,你们怎么......” “班长,你就别和蓁蓁抢了,你抢不过她的。”冷玉是个人精,闻言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吗,这家火锅店是蓁蓁开的。” 崔溢一脸诧异,愕然道:“抱歉,我很少在外面吃东西。” 冷玉:“不只是这家店,这条小吃街有一大半的铺面都是她的,咱们家蓁蓁可是个包租婆,富得流油呢!” 一年前清大周边进行改造,东恒地产拿下了这个项目。 陆蓁岂能错过这个机会,于是用内部价拿下了大半条街的铺子和十来套学区房。 至于剩下的小半条街,自然也由姜宁宁、孟远舟等内部人士给瓜分了。 崔溢:“......” 崔溢这才猛地想起,祖父曾同他说过,京、津两地最大的房地产公司就是陆蓁创办的,如今业务范围已经延伸到鹏城那边了。 他知道陆蓁有钱,却不知道她这么有钱。 难怪她瞧不上他祖父的研究生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崔溢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时间百感交集,滋味难辨。 陆蓁像是猜出了他的心思,轻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读研究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崔溢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你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吗?” 第294章 陆蓁怀了双胞胎 陆蓁低着头,露出纤细雪白的脖颈,向来落落大方的她竟然难得的有些羞涩。 冷玉也被崔溢的问题勾起了好奇,一边捞着锅里剩余的食材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她。 “我其实一直很敬仰崔教授,也想跟着他继续深造,只可惜时机不凑巧,我......” 陆蓁的手下意识地落在了自己小腹的位置,再抬头时脸上便多了几分慈爱的笑意, “我怀孕了。虽然这个孩子的到来是个意外,但此刻他的父亲正在前线跟敌人殊死搏斗,拿自己的性命保家卫国。你觉得我该为了个人的理想,舍弃这个孩子吗?” 崔溢一时愣在了原地。 如果换一个人,崔溢一定会劝说她慎重。 毕竟孩子随时可以要,但保研就是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可陆蓁的话把他的劝说全部堵在了喉咙里,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刚入学那会儿,他确实喜欢过陆蓁。她长得好性格温和学习也好,跟他又是读的一个专业,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她符合他对另一半最美好的想象与期待,只可惜他的感情出师未捷身先死。 在得知她已经结婚嫁人之后,他心里还多少有些不服气,私底下偷偷找人调查过孟淮安。 他以为孟淮安是靠家世背景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但越调查他就越心灰意冷。 孟淮安的每一个功勋,全是靠他真刀真枪一点一点挣来的。 他的优秀与底气源于自己,而不来自任何人。 意识到自己没有希望之后,崔溢明智地斩断了自己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恋,但他却依然情不自禁地去关注孟淮安。 他知道孟淮安在深造之后,回去就成为了全军最年轻的副师长,而且这两年又立了不少战功,可谓前途无量。 面对这样出色的“情敌”,崔溢说不出任何诋毁的话语。 他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的事,我会跟祖父说的。陆蓁,恭喜你和孟教官,你们很般配,你们的孩子也一定会很可爱。” “谢谢。”陆蓁笑容温柔,“班长,我不想在毕业之前闹出太大的动静,所以希望你能帮我保守秘密。” 崔溢:“我明白。” 等崔溢离开了,冷玉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蓁蓁,你,你真的怀孕了?” “应该吧,我也不太确定,等过阵子去查查就知道了。” 事实上陆蓁说谎了。 这个孩子并非什么意外,而是她蓄谋已久的结果。 四月底孟淮安的休假是她刻意安排的结果,把家里小雨伞扔掉,并在勾得孟淮安意乱情迷后告诉他她现在是安全期,她也是故意的。 这几年她一直坚持在御医传人那儿进行中药调理,不仅宫寒的症状没了,就连生理期也变得准时了。 她做足了一切准备,就是为了等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只可惜孟淮安只在家里待了三天就被急召回了部队,并在没几天后就奔赴前线。 一切都在按照前世的轨迹进行,但还是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同了,譬如这个原本不存在的孩子。 冷玉是个急性子,“什么叫不太确定啊?走,我陪你去医院检查去。” “我生理期才延迟了两天呢,不急。等再过半个月去查也不迟。”陆蓁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好了吗,毕业后要不要去我鹏城那边的公司试试?” “我当然求之不得。”冷玉家庭条件不好,所以她没有考研的打算,而是准备一毕业就上班挣钱,“我就是怕自己做不好,丢了你的脸。” “怕啥,你可是清大建筑系的高材生呢!”陆蓁语气笃定,“你是知道我的,你要是真不行,就算咱俩关系再好我也不会给你开这个后门。” 冷玉:“成,那我听你的。” 陆蓁嘴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害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场空欢喜。 好在她心态一直不错,这阵子又因为服装公司新品发布的事情忙得飞起,因而这半个月也不算难熬。 这个服装公司是在两年前成立的,走的是自主创新的路线,由从国外进修回来后的季杭文担任公司的服装设计师。 季杭文虽极有天赋,但实操经验却不算丰富,因而第一次个人新品发布会他难免会有些紧张。 为了给他镇场子,陆蓁特意把检查的时间推到了下午。 好在新品发布特别成功,季杭文虽有一半都是野路子,但却灵气逼人,新品一出就一炮而红,受到了业内的广泛好评。 从医院拿到检查结果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陆蓁开着年前才从鹏城那边弄回来的进口小轿车回了后海的四合院,进屋时还有些魂不守舍。 这个四合院是三年前陆蓁买下的,她原意是想给自家爸妈一个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家,但苏月琴舍不得离自家宝贝女儿太远,陆蓁干脆又在隔壁买了一套四合院,与父母比邻而居。 两个院子就隔了一条胡同。孟淮安不在家时,陆蓁一般都歇在自家爸妈这边。 一进门,陆蓁就闻到了诱人的饭菜香。 屋檐下挂着两个红灯笼,红色的光把院子里怒放的石榴花衬得格外娇艳。 葡萄架在孟青山的精心照耀下也爬满了新藤,绿油油的煞是好看。 “蓁蓁,快来。你爸做了你喜欢的水煮鱼,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苏月琴站在饭厅门口冲女儿招手,目光落在她手上的检查单时,顿时变了脸色,“蓁蓁,你怎么去医院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妈,我没有不舒服。”陆蓁上前抱住她,像个撒娇的孩子般将脑袋埋在她的怀中,声音分明带着笑,却又像是有几分哽咽,“我怀孕了,医生说是双胞胎。” 第295章 你只要温柔点就行了 陆蓁想把这个好消息马上告诉孟淮安,但孟淮安不在部队,电话打过去自然是没人接的。 隔天陆蓁就去了军区,在办公室堵到了自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外公。 因为前线的事,苏毅山最近忙得飞起,有时候甚至通宵熬在办公室,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陆蓁将手中装着鸡汤的保温壶推到了苏毅山面前,“外公,这是外婆让我给你带的鸡汤。她说这是她亲手熬的,让你务必要喝完。” 陆蓁的外婆是80年下半年才辗转归国的。 兴许是女儿的失而复得让外婆放下了多年的心结,苏毅山在经过漫长的追妻之路后,终于以诚心打动了老妻,让她再次松口跟自己在一起。 但不知是国外的新潮思想影响了外婆还是怕再次重蹈覆辙,这次外婆坚决执行“只恋爱不结婚”的方针政策,气得苏毅山暗自怄气却拿她毫无办法。 为了哄得老妻高抬贵手,这两年苏毅山一改年轻时的强硬作风,对老妻简直是百依百顺。 因而一听是老妻的指令,苏毅山连忙放下手头的事情,端起鸡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你来找我不只是为了送鸡汤吧?”见向来沉静的外孙女明显有些心神不宁,苏毅山了然地问道,“怎么,你是担心淮安了?” 陆蓁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飞快摇了摇头,“外公,你能联系上淮安吗?” “他这次的任务是在边境线,通讯多有不便。而且如今他在升职考核的关键时期,要做好表率作用,公器私用影响不好。”苏毅山言简意赅,“你要是没有什么要紧事,就等他从前线下来再说吧。” “那没事了。”陆蓁“哦”了一声,迅速转移了话题,“外公,我想捐一批物资给前线部队。” “又捐?上次部队颁给你的红旗还搁在我这里没拿走呢。” 苏毅山脸上的表情已经由从第一次听到陆蓁要捐献物资时“不愧是我苏毅山的外孙女”的一脸骄傲变成了一脸麻木, “蓁蓁,这几年国家哪里有难你就捐哪里,之前的特大洪水你也捐了不少。你做得已经够多了,好歹为自己想一想,别挣几个钱全都给捐出去了。” 苏毅山从不过问陆蓁生意上的事,因而也就不知道这几年陆蓁的商业版图扩张得厉害,早就超过千万身价了。 “没事外公,我心里有数。”陆蓁神色淡然,“红旗什么的就算了,我不求名利,只求自己一个心安。” 她并没有多少崇高的品德,这几年不断做慈善,只是为了给自己心爱的人积福,如此而已。 苏毅山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沉默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腾腾地开口问道:“蓁蓁,当一个军嫂不容易吧?” “是挺不容易的,但一想到淮安他们在前线保家卫国更难,我心里就没什么可埋怨的了。”陆蓁平静地笑了笑,“放心吧外公,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心甘情愿!” 苏毅山没再说什么,只叫来自家副手替陆蓁办理了捐赠手续。 办完手续陆蓁正准备起身告辞,苏毅山突然敲了敲桌子,“说吧,你找淮安到底有什么急事?” 陆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想告诉他,他很快就要当爸爸了。”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苏毅山猛地站起身来,“你等着,我这就给他发电报去。” 然而这封电报最后还是没有落到孟淮安手里。 后来陆蓁才知道,电报发过去时孟淮安已经亲自带着一支特别行动队出了国境线,深入敌后执行任务去了。 孟淮安从前线回来时香山的红叶已经落光,京市已经进入了初冬时节。 他在第一场初雪落下来时推开了后海四合院的家门,入目却是妻子明显凸起的小腹。 没了往日盎然的绿意,四合院里显得有几分萧瑟。但凉亭里燃着的红色火盆和烤得香甜软烂的地瓜,又让这小小的方寸之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味。 向来如山岳般沉稳的男人顿时愣在了原地,眼眶霎时红了一片。 孟淮安扔下手中的行李飞奔到妻子身边,单膝半跪在她面前,大掌在距离她小腹寸许远的地方停顿下来,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模样。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他小心翼翼地将脸颊贴在她肚子上方,声音已经哽住了。 “孟淮安你傻不傻啊,你说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陆蓁摸了摸他头上有些扎人的板寸,牵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别怕,我又不是瓷娃娃。你摸摸看,他们已经有胎动了。” 孟淮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傻话,他咧嘴一笑,鼻子却莫名地酸涩了起来,“对不起媳妇儿,你最难的时候我都没能陪在你身边,让你受苦了!” “放心,他们很乖的,没怎么折腾我。”陆蓁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视线贪婪地停留在他身上,片刻也不肯离开,“黑了,也瘦了,不过还是那么帅!” 说罢,她又抬手去解他的衣服纽扣,“给我看看,受伤没有?” “别担心,没受伤。”孟淮安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他们?” “嗯。”陆蓁扯着他的军装外套将人拉到自己面前,抬头吻住了他的唇,“医生说我怀的是对双胞胎。” 孟淮安这才发现,陆蓁的肚子好像比其他同月份的孕妇要大一些。 他心里像是冰火两重天,既高兴又难受。索性一言不发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朝卧室走去。 陆蓁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嘴里却嚷道:“哎,我的烤地瓜!” “乖,先让我好好抱一抱,回头你想吃多少我就给你烤多少。” 孟淮安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床上,握住她并不算丰盈的腰肢,仔细端详了片刻,再次红了眼眶,“还说没受罪,你瞧瞧你,都不见长肉的。” “哪有,我胖了好多。”陆蓁牵着他覆满薄茧的手往自己身上摸,“你摸摸看,我身上长了好多肉的。” 摸着摸着,屋子里的气氛就变了味儿。 不知是谁的呼吸率先变得急促,很快,两人就滚着一团,像是抵死缠绵般吻在了一起。 窗外,飞雪落满屋檐。屋内却是春意盎然,激情似火。 “我去冲个澡,你休息吧。”孟淮安呼吸急促地站起身来,漆黑的眼底溢满了岩浆般炙热的情欲,像是要把陆蓁给融化。 “嗳,医生说现在是安全期,可以做。”陆蓁扣住他的手指不肯放开,掀起泛红的眼尾就那么湿漉漉地看着他,红唇微喘,带着点儿别样的妩媚与诱惑,“你......你只要温柔点儿就行了。” 第296章 摊上个恋爱脑的爹 84年的元旦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在经过一天一夜的阵痛后,陆蓁终于于黎明时分平安诞下了一对双胞胎。 精疲力尽的她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孩子,便沉沉地昏睡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似乎有道熟悉的脚步声破门而入。 紧接着,就是苏月琴刻意压低的温柔嗓音,“淮安,你轻点,蓁蓁还在睡觉。快来看看你的儿子女儿,蓁蓁给你生了一对龙凤胎呢!” 孟淮安裹挟着寒风,风尘仆仆地进了屋。 因为连夜赶路,他向来笔挺的军装已经压出了皱痕,下巴上也冒出了青涩的胡茬,刀刻斧凿般的俊颜看起来十分疲惫。 唯有那双漆黑如玉的眼眸,像是跳跃着一簇小小的火苗,看起来极黑极亮。 路过婴儿床时他脚步未停,而是径直走到了陆蓁身旁,俯身握住她的手,在她眉心处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陆蓁被他身上的凉意给惊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他泛红的眼眶正沉沉地看着自己。 “我吵醒你了吗?”他咧嘴想笑,笑着笑着就低下头,将脑袋深埋进了两人紧扣的双掌之间,“对不起媳妇儿,每次重要的时刻我都不能陪在你身边......” 一听说她难产了一天一夜,九死一生才生下了他的孩子,他就忍不住一阵后怕! “咱们以后不受这种罪了,等你好了我就去结扎。” 陆蓁十月怀胎的疲惫和生产时的煎熬仿佛都随着掌心湿润的水迹而蒸发。 她抽出自己的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清亮纯澈的黑眸里笑意温柔,“别说傻话,你又不是故意的。你能平安回来,对我来说比什么陪伴都强。” 话未说完,她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陆蓁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抬手就去扒他的衣领,“你又受伤了?” “别闹,屋里还有人在呢。”他连忙压住了她不安分的小手,安抚地笑了笑,“只是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陆蓁抬眸扫了一眼屋子里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家人们,顿时闹了个满面通红。 她一把抓住被子盖过了头顶,片刻后又像受了惊的小兽,试探着露出一双小鹿般湿润的黑眸,冲他赧然地笑了笑,“你快去看看咱们的孩子,长得像你,可漂亮了!” 孟淮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这般含羞带怯的模样了,面前的小女人像只熟透了的水蜜桃,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与诱惑,勾得他心痒痒的。 他也不管有没有人看,低头飞快地亲了亲她的唇,这才哑声笑道:“小孩子娇气,我先去洗个澡再去抱他们。” 陆蓁住的是带卫生间的单人病房,孟淮安拿起换洗衣服进去,飞快地冲了个澡。等再出来时,一对龙凤胎已经沉沉睡去。 “爸妈他们人呢?”见屋子里空无一人,孟淮安诧异地挑了挑眉。 陆蓁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孟淮安乖乖地走到她面前坐下。 她从他手上接过干毛巾,一边替他擦拭一边调侃道:“谁让你那么色急,他们都被你给吓跑了!” 话未说完,他就抬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吻住了她水润嫣红的唇。 “你干嘛呢?”她微喘着靠在他怀中,抬手捶了捶他的胸,娇嗔道,“孩子们还在呢,你小心把他们给带坏了。” 他低头含住她的耳垂,在她耳畔低低沉沉地笑,“我媳妇儿一顶色急的帽子扣下来,我总不能白背了这口锅啊!” 她轻啐了他一口,“呸,不正经!” 不正经的男人反手将她捞入怀中,带了薄茧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疲惫的眉眼,低声哄道:“乖,睡一会儿,等吃饭的时候我再喊你。” 陆蓁本来还有些兴奋,但枕着他温暖宽厚的胸膛,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她渐渐困意上头,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中午十二点,陆蓁醒来时发现自己还躺在孟淮安怀中,但旁边的床头柜却多了一瓶开得正艳的红梅。 孟淮安正靠在床头阖眸假寐,安静的侧颜褪去了平日冷硬的锋芒,如静水流深,温柔又强大。 时光仿佛对他格外厚待,这张脸被岁月磨砺后越发沉静内敛,有种比年轻时更让惊心动魄的味道。 陆蓁正看得起劲儿,突然被人逮了个正着。 他睁开眼,一双黑眸如深海般深不见底,仿佛要将人给吸进去,“在看什么?” 她抬头亲了亲他的喉结,“看我男人怎么这么帅!” 他喉结滚动,眸色顿深,嗓子也跟着哑了下来,“这个时候来招我,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察觉到他身体某处的变化,陆蓁脸颊一烫,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自己定力不好还要怨别人,你要脸不要?” 他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却逐渐变得危险起来。 她见好就收,识趣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两个爸和外公都给龙凤胎取了名字,但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争得都快打起来了,最后还是决定让你这个当爹的拿主意。” 他将手指插入她浓密的黑发之中,一边力道不轻不重地替她按摩着头皮,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都取了啥,说来听听。” 她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晨星、朝阳、拂晓、黎明......” 他轻轻“嗯”了一声,神色平静地说道:“我已经想好了,男孩儿跟我姓,叫孟陆;女孩儿跟你姓,叫陆惜。” 陆蓁:“......” 这名字,也未免太简单粗暴了一点吧?! “怎么,不满意?”见她沉默,他微挑了眉头,垂眸看她,“要不换一下也行。女孩儿跟我姓,叫孟惜;男孩儿跟你姓,叫陆孟。但名字就叫这个,不能改。” 他态度是少有强势,陆蓁咧嘴一笑,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你就不怕孩子们长大了埋怨你吗?” 孟淮安不以为然,“埋怨我什么?” “埋怨他们的爹是个恋爱脑!”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简直恨不得把他的心意昭告天下了。 “那没办法,要怨就怨他们自己命不好,谁让他们摊上个妻管严的爹呢!”他将她眼角的泪珠含入嘴中,低头看她时深情又温柔,“他们满不满意我不管,只要我媳妇儿满意就行了。” 第297章 拐个媳妇儿去私奔 四合院里的石榴已经成熟了,挂在枝头红彤彤的格外诱人。 一只雪团儿似的猫咪像是受了惊,从堂屋里蹿了出来,纵身一跃就飞蹿到了挂满了紫红葡萄的葡萄架上。 片刻后,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团子也迈着小短腿屁颠颠地跑了出来,挥舞着胖嘟嘟的小手,冲葡萄架上的雪团儿招了招手。 雪团儿不为所动,甚至调转身子用肥嘟嘟的屁股背对着两个小团子。 小孟陆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对只比自己晚出生半小时的龙凤胎妹妹说道:“都怨你,把它给吓跑了!” 小陆惜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条小鱼干,一张比年画娃娃还要精致三分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汤圆,快下来,我给你拿小鱼干吃。” 那只叫“汤圆”的小猫咪甩了甩毛茸茸的尾巴,斜眼看着地上两个愚蠢的人类,昂起它高贵的头颅十分不屑地“喵呜”了一声。 这两个小恶魔,骗喵一次就算了,还想骗喵第二次。 门儿都没有! 两人一猫就这么僵持了十分钟无果,小陆惜终于失去了耐心,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胖乎乎的手指轻轻戳了戳身旁的龙凤胎哥哥,用奶呼呼的声音说道, “蝈蝈,要不你去找外公帮忙吧?记得别被咱妈发现了,要不然咱俩又得挨骂了。” “我不去。”小孟陆冷酷地看了一眼自家比狐狸还狡猾的妹妹,无情地说道,“惜宝,这次我不会再帮你背锅了!” 小陆惜扯了扯他的衣角,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一副“哥哥在说什么我不懂”的表情,撒娇似的笑了笑,“惜惜跟蝈蝈是一国的,惜惜最爱蝈蝈了!” 小孟陆低头看了她片刻,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正想转身寻求外援,四合院的朱红色大门突然被人给推开了。 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提着行李走了进来,那张冷峻帅气、气势十足的脸在看到两个小团子后顿时化成了一汪春水。 小陆惜偏着脑袋打量着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然后戳了戳身旁的孟陆,“蝈蝈,这个叔叔好帅,跟咱爸一样帅!” “你傻啊!”孟陆跟看二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忧愁地叹气道,“这就是咱爸。” 他这个妹妹平时鬼精鬼精的,可就是有一点不好,不仅是个不折不扣的颜狗,还有点脸盲症。 “儿子、闺女。”孟淮安蹲下身,冲一双儿女张开了双臂,“想爸爸了吗?” 两个小团子飞快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冲了过去,“爸、爸。” 孟淮安对着两张粉嘟嘟白嫩嫩的小脸蛋一人亲了一口,然后一手抱着一个,大步朝屋内走去,“我媳妇儿呢?” 小孟陆继续忧愁地叹气。 他爹哪儿哪儿都好,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妻奴! 每次回来后不出三句话必定问到他妈,搞得他和妹妹好像是涨洪水捡来的一样。 “妈妈和徐阿姨正在书房忙呢。”小孟陆十分操心地说道,“爸,你回来得好像有些不巧,我看我妈收拾了行李箱,像是要出差的样子。” 孟淮安微微一怔,“是么?” 书房里,陆蓁将签好的文件递给了徐怡,“该安排的我都安排好了,接下来一个月的工作都全部帮我推了。” “一个月?”徐怡是陆蓁的秘书,大学毕业就跟了陆蓁,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工作狂的陆蓁休这么长的假,“可是陆总,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我该怎么联系你啊?” “公司各司其职,遇到突发情况该谁负责就找谁去。”陆蓁抬眼看她,神色淡淡,“总不能离了我一个,公司就不运转了吧?” “是。”徐怡不敢再多问,听到院子里的声音,她连忙道,“那等下要我送你和孟师长去机场吗?” 陆蓁想了想,道:“等我和我家老孟商量一下再说。” 书房门口,孟淮安探出脑袋,“媳妇儿,你要和我商量什么啊?” 徐怡识趣地退了出去。 片刻后,孟淮安若有所思地看了陆蓁一眼,宠溺地笑道:“那两个小家伙淘气得很,我怕带上他们你这一路上就没法消停,更别说好好玩了。媳妇儿,要不咱们私奔吧?” 陆蓁避开他像是能够看透一切的视线,笑意温柔,“好,我都听你的。” 当天下午,两人乘坐飞机到达蓉城,吃了一顿正宗的四川火锅。 第二天,陆蓁就找当地相熟的生意伙伴借了一辆越野车开始了这一趟的旅程。他们在峨眉金顶看了日出和佛光后,又在三江汇合处游览了举世闻名的乐山大佛。 随后二人驱车回到成都,一路沿着318川藏线朝拉萨出发。 他们一路赏冰川林海,过草原峡谷,在天然温泉里沐浴,在高山草甸遥看茫茫雪山。 一路风光绝美,10天后,两人终于抵达了拉萨。 陆蓁像个虔诚的佛教徒,在布达拉宫三叩一拜,许下自己的心愿。 而后他们从拉萨出发,沿109青藏线穿越昆仑山脉、茶卡盐湖,在碧波荡漾的青海湖畔露营,在高原湛蓝的星空下抵死缠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蓁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晚都要枕在孟淮安的怀里,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才能入睡。 越野车开到若尔盖草原时,草甸上的野花已经开始凋零。秋霜染红了丛林,一片片金黄的树叶从枝头飘落,把整个草原都染上了淡淡的秋意。 越近成都,陆蓁就越是沉默。 两人相对时她依旧言笑晏晏,但每次在孟淮安看不到的地方,她眼中的笑意就会被愁色所取代。 孟淮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却绝口不提。 从青城山下来时,两人没有住进县城里的招待所,而是在都江堰旁边找了一处野地露宿。 天黑透时孟淮安燃起了篝火,将从农家买来的土鸡架在了火堆上慢慢炙烤。 空气中逐渐香味四溢。 两人并肩坐在帐篷旁,一边就着脚下湍急的水流声喝酒一边眺望远处的星空。 酒至酣处,孟淮安终于开了口,“媳妇儿,时候要到了是吧?” 陆蓁原本放松的身体刹那间紧绷了起来,她沉默了良久,才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别怕!”孟淮安将她揽入怀中,亲了亲她的脸颊轻声说道,“事情未必会像上辈子那样糟糕,也许会有奇迹发生呢?” 眼泪瞬间模糊了陆蓁的视线,但星空下,她的笑容却依旧灿烂,“嗯,一定会有奇迹的!” “如果没有也别太难过。这几年我过得很开心,能够遇到你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我知足了、够本了!” 孟淮安叹息着看向身旁的妻子,充满眷恋的黑眸里藏着不舍,更多的却是坦然, “蓁蓁,我要是死了,你就再找一个吧。” 第298章 别害羞 孟淮安失踪的消息传来时,陆蓁正在海南参加当地政府的公开拍卖会。 她前脚才拿下自己中意的那块地皮,后脚噩耗就传到了耳朵里。 一直悬在头顶的利剑终于落了下来,陆蓁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害怕。 她只给了自己五分钟的时间脆弱,然后便强打起精神联系了苏毅山。 苏毅山告诉她,战火已在三天前停歇,但孟淮安却已经失踪整整一周了。 苏毅山让她放心,说军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搜救,但陆蓁却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她顾不上会不会违规,在一天内联系上了孟淮安曾经的队友,组织了一个临时搜救队。 来自天南海北的退伍军人在第二天傍晚全部汇集到了西南重镇,然后由何腾飞带队前往孟淮安失踪的边境线。 陆蓁跟着一块儿去了西南边陲之地,却被何腾飞强行留在了他认为安全的地方。 第一次搜救维持了整整7天时间,最终一行人无功而返。 陆蓁不肯放弃,在众人稍作休整之后又马上安排了第二次搜寻。 整整一个月,搜救队地毯式地搜遍了方圆五百里的山林,却依然一无所获。 所有人都心灰意冷,劝陆蓁认命,陆蓁却一口咬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像是疯魔了一般,想办法调来各种补给的装备物资,又许下百万重金的悬赏。 这件事很快惊动了军方。 这么一支民间队伍在边境线活动,任谁都会放心不下。 苏毅山亲自飞到陆蓁身边劝她收手,陆蓁什么都没说,只红着眼朝他跪了下去。 苏毅山受了她那一跪,然后顶着各种压力替她做了担保。 第七次搜寻时,何腾飞终于在峡谷湍急的河流旁找到了孟淮安贴身佩戴的那尊翡翠玉观音。 观音依旧慈悲如初,但翡翠却已碎裂,上面还染满了斑驳的血迹。 陆蓁万念俱灰,一直强撑的那根弦终于“啪”地一下断成两截,她眼前一黑,当场昏厥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以后。 夕阳的余晖从湛蓝的天空落下,五彩缤纷的颜色如浓墨重彩的水墨画,瑰丽中自有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绚烂。 但陆蓁眼底却仿佛失去了色彩,眼底只余下黑与白。 她双手抱膝坐在床头,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边棉絮一般的云朵,那云朵被风一吹,竟变成了孟淮安的笑脸。 迟到了一个多月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倾泻而出,陆蓁的肩膀垮下去,人也好像被压弯了一般,脆弱得仿佛被风一吹就会碎掉。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推门而入。何腾飞在急喘中迫不及待地说道:“陆总,我们找到孟队了!” 搜救队沿河而下,终于在下游一百里的三不管地带找到了重伤未愈的孟淮安。 一个老猎人把孟淮安从湍急的河水中救了出来,治好了他的外伤,却治不好他失去知觉的双腿。 孟淮安失去的不只是他双腿的知觉,还有他的记忆。 据医生说他可能是落崖时头部受过创伤,导致颅内残留淤血,才会影响了部分记忆。 是的,部分。 他记得所有人,却唯独不记得陆蓁。 陆蓁一度以为这是孟淮安跟她开的一个玩笑,但那双总是滚烫的眼睛此刻看她时平静又陌生,仿佛一潭死水,惊不起半分涟漪。 “记不住没关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陆蓁镇定自若地打来热水替孟淮安擦拭身体。 孟淮安似乎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亲密,但挣了两下却没有挣脱。 “我不记得我结过婚生过子......”他有些艰难地开口说道,“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我没有办法想象两个没有感情的陌生人该怎么生活在一起,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明白。”陆蓁平静地对上他的视线,“没有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能让你爱上我第一次,就能让你爱上我第二次。” 孟淮安:“......” 孟淮安似乎没有见过她这么厚脸皮的女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偏着脑袋打量了她半晌,才用说不清是自嘲还是讥讽的语调说道:“你恐怕不太清楚我的情况,我现在已经是个残废了。” 陆蓁眼睛都不眨一下,“那又怎样?” “我现在双腿没有任何知觉,医生说我以后可能再也没办法站起来。不仅没了前程,而且吃喝拉撒都要你照顾,甚至......甚至没办法跟你做那档子事。” 孟淮安似乎有些难堪,却依旧耐着性子说道,“就算你现在不在乎这些,可你毕竟还年轻,还有很漫长的一辈子,何苦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在我这个残废身上?与其咱们以后做对怨偶,不如......” 他话未说完,就看见面前的女人抬手扒掉了自己的病号裤。 孟淮安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耳朵尖瞬间浮起了一点红晕,就连声音也跟着变了调,“你干嘛?” “你不是担心我不能照顾你的吃喝拉撒吗,我现在可以证明给你看,你说的那些我都能做到。” 陆蓁情绪不变分毫,弯腰就拿起床底下的夜壶塞到了他的双腿之间,“我看你刚才喝了挺多水的,不想尿吗?” 见他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她又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忘了你现在还不能动,那需要我帮你不?” 没等他回答,她就开始行动起来。然后求知若渴般地看着他,“这个真的伤到了吗,一点反应都没有了吗?” 孟淮安瞬间涨得满面通红,他像是有些恼怒一般,恶狠狠地说道:“出去!” “别害羞,你以前什么我没见过?”她像是半点也没把他的恼怒放在心上,甚至还跟他分析起了利弊,“你现在不尿的话,待会儿同样的流程咱们还要再来一次,我不觉得那是你乐意看到的。” 孟淮安进退维谷,他咬牙看着她,神情又凶又狠还有些狼狈。 但他憋了一下午,确实憋狠了,最终还是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淅沥沥的响声过后,陆蓁面无表情地从床上拿下了夜壶。 正当孟淮安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却绞了一张热帕子开始替他擦拭。 孟淮安用舌尖狠狠地抵了抵腮帮子,“陆蓁,你到底想干嘛?” “你看,你这玩意儿还没废!”她唇角终于露出了一点儿笑意,“孟淮安,你对我还有反应。” 第299章 训夫(1) 像是在死水里投入了一粒小石子,孟淮安一直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但那波澜转瞬即逝,很快就再次变成了一潭死水,寂静无波。 “我是个成年男性,既然生理功能没有出问题,那这只是正常反应,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是么?”陆蓁垂眸看他,似笑非笑,“那你对着别的女人也能in得起来吗?” 孟淮安的面色刹那间变了几变,他仿佛在竭力隐忍着什么一般,半晌才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不知道,没试过。” 见他脖子上青筋爆绽,陆蓁唇角勾起浅淡的笑意,不再逗弄他。 她迅速拉好了病房的窗帘,又转身反锁了病房门,然后当着孟淮安的面扯住了自己的衣服下摆开始脱衣服。 白皙纤细的腰肢在她的动作间若隐若现,快30岁的女人依旧肌肤胜雪、骨肉如少女般匀停。 明明只是单纯地脱个衣服而已,她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但她一动一静间依旧风姿楚楚,勾人心魄。 孟淮安狼狈地闭上了眼,身体某个刚刚偃旗息鼓的地方又再次不受控制地发生了变化。 “陆蓁,你这是在做什么?” “洗澡啊。刚才出了一身汗,我总得洗洗吧?”她这才偏头瞄了他一眼,狡黠的眉眼间带了点少女的天真与看透世事的残忍,像是照妖镜一般让孟淮安顿时无所遁形, “孟淮安,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诚实多了!” 说完她就不再理他,转身进了卫生间。 等陆蓁洗完澡出来时,孟淮安已经蒙着被子睡了。 陆蓁也不吵他,自己拿了一床被子,窝在沙发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西南边陲不仅医疗条件不好,伙食也十分堪忧。 第二天早上,陆蓁对着从医院食堂打回来的清汤寡水的稀粥沉默了半晌,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让人去菜市场买了一只土鸡和当地盛产的野生菌,然后借食堂的炉子亲手熬了一锅香喷喷的野生菌鸡汤。 可等她回到病房时,却发现门口多了两个站岗的勤务兵。 被拦在门外的陆蓁挑了挑眉,“小同志,我是你们首长的妻子,也不能进去吗?” 年轻的勤务兵一脸尴尬与忐忑,“抱歉啊陆蓁同志,首长让我转告你,打今天开始你就不用照顾他了。” 陆蓁“啧”了一声。 看来昨天她是把人惹急了,今天连身都不让近了。 “成,那麻烦你把这锅鸡汤转交给他,可以吗?” 陆蓁把那锅鸡汤塞给了勤务兵,转身去了阳台。 她掏出一支烟夹在纤细的手指间,却没急着点燃。 陆蓁其实已经好几年没抽过烟了,但这次孟淮安出事,她又犯了烟瘾。 昨天孟淮安在,她忍了下来。早知道这狗男人如此狠心,她就不该顾忌他才是! 陆蓁慢腾腾地掏出打火机,还没来得及点燃何腾飞就出现在了她身后,“陆总,老猎人那边说什么也不肯要你的钱。” “哦?”陆蓁微微一愣,手上的火就熄了,“为什么?” “老猎人有个女儿......”何腾飞有些忐忑地看了她一眼,吞吞吐吐道,“她如今就在城里,说是想见孟队长一面。” 陆蓁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见状,何腾飞连忙道:“我这就去把她给打发了。” “不用。”陆蓁点燃手上的烟深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很快模糊了她的容颜,“让她来。” 何腾飞:“可是......” “没事,我心里有数。我只是想证明一件事情而已。”陆蓁摆了摆手,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对了,回头要是孟淮安问起,就说我已经去鹏城了。” 没过多久,一个少数民族装扮的漂亮少女就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少女有着健康的麦色肌肤,长相却有点偏混血。 她像一颗熠熠生辉的黑珍珠,充满了野性与胶原蛋白的脸上有着陆蓁已经流逝的青春。 年轻真好啊! 陆蓁一边抽着烟,一边不走心地胡思乱想。 五分钟后,漂亮的异族少女哭着冲出了病房。 陆蓁轻“啧”了一声。 不管过去多少年,怜香惜玉这四个字还是跟孟淮安无缘啊! 。 孟淮安做好了陆蓁死缠烂打的准备,但从他把人挡在病房外开始,陆蓁就失去了踪影。 两天后,军区那边直接派了一架直升机将孟淮安接回了京市,但陆蓁依然没有出现。 从一开始的如释重负到后来的空虚不安乃至于失落,这个转变仿佛来得顺理成章,连半点儿缓冲期都不给孟淮安。 她真的放弃了吗? 孟淮安看着医院洁白的天花板,心里明明该高兴,胸腔里却像是丢失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那缺失的部分后知后觉地侵袭了他的痛觉神经,痛得他连每一口的呼吸都是在受罪。 就在这时,病房门口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孟淮安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有人推门而入,脚步声却不止一道。 “哥哥你看,是爸爸。”女儿熟悉的声音乍然响起,惊得孟淮安眼睫乱颤。 “妈妈说,爸爸他不要咱们了。”孟陆冷酷无情地说道,“以后咱们可能要叫别人爸爸了。” “叫谁爸爸?叶叔叔吗?”小陆惜的声音听起来天真又残忍,“叶叔叔对咱们挺好的,可我还是更喜欢爸爸。哥哥,你快想想办法,我不要叫别人爸爸!” “惜宝,这次哥哥也没办法了。”孟陆道,“爸爸连妈妈都不要了,又怎么会要咱们?!” 儿女的话像一柄利刃,刮骨不留痕,捅得孟淮安的心肝脾肺肾都在叫嚣。 他猛地睁开眼,却只看到了女儿的裙摆消失在病房门口。 孟淮安狼狈地闭上了眼睛,鼻子却没来由地酸涩了起来。 他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可原来孤家寡人的滋味竟然比断了腿还要难受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