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囚徒》 第1章 移民天堂 “4111，准备上路了！” 随着铁链“哐啷”作响，狱警扯着嗓子喊。 “4111……” 李仲反复默念着这个数字。 三个月来，这是他唯一的代号。而他的本名，连睡在下铺、悄悄分给他烟抽的兄弟都不知道。 “4111——李仲！还不给老子滚出来？” 狱警见他坐在床沿一动不动，立刻吼了起来。 “害怕？现在任你害怕也好，后悔也罢，都迟了！” “不！我是被冤枉的！我是好人！” 李仲忽然抬起头，企图用眼神对抗。 可五大三粗的狱警根本不理会，一把拉住李仲的脚踝使劲一拽。 “从古到今哪个犯人不喊冤？好人？好人是不会上这儿来的……” 李仲从床沿上摔下去，身子像散了架，却连哼都不哼一声，依旧用倔强的眼神与其对视。狱警见状，骂骂咧咧的又补上几脚。 “是啊……没事儿我怎么会在这儿呢……” 当李仲一瘸一拐的跟在狱警后面，他仔细回忆起半年来所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那场要命的手术。他很清楚地记得当天自己每一步操作。那一定是他从医以来，实施过最完美的手术。 只是最后，病人毫无预兆的死了。 “快点快点，再磨唧杀人也还是要偿命的！” 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狱警粗暴的声音在不断回荡，暴风骤雨般的拳脚又落在李仲身上。 “我没有杀人！” 李仲忽然全力推开正在施暴的狱警，撒腿就跑。他知道跑不掉，但这仍是他面对不白之冤采取的唯一反抗。 没跑几步，李仲感到浑身一阵酥麻，随即就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跑？跑得掉吗……” 狱警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遥控器，满脸凶狠地走过来。眼看李仲仍是一脸不屈地盯着自己，他对着李仲在遥控器又是一阵乱按。李仲随即感到从脚踝上传来一阵更为强烈的酥麻感，那正是刚被对方强行带上脚镣的地方。 好不容易，李仲感到电击消失后，狱警的拳打脚踢又像雨点一样落在他的身上。 “算了，终究是要一死……” 想到这里，李仲放弃了抵抗。 就在那一刹那，他听见一声闷响，同时还有狱警的呻吟声。 李仲扭头一看，那狱警正在不远处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堆满了被强行挤出来的笑。 “这就是那个手术中杀人的李仲吗？” “是是是！” 从李仲的身后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不等他回头去看，狱警已经躬着身子迎了上去。 “虽然是犯人，可他即将受到应有的制裁，没必要再让他多受折磨。” 李仲扭头过去，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这时候那老人也在看着他，两人对视一阵，李仲忽然觉得对方眼里有些异样。 “可是……” 身后狱警的声音又聒噪起来，李仲禁不住浑身一震，甚至有些害怕。但他说完那两个字后，就不再出声。显然，是被眼前这个随和的老人所制止。 “他想逃跑……” 即便如此，狱警还是悄声说出了后面的话。 “你不用害怕。” 老人伸手扶起李仲，一双手宽大有力，轻而易举地觉察到了李仲的颤抖。 “这里不仅没有死亡，还会以最仁慈的方式对待死刑犯。” 老人的话听起来很荒谬，但那语气容不得李仲怀疑。只是李仲还想了解更多的时候，老人对狱警挥了挥手。 “走吧！” 狱警虽然仍是在呵斥李仲，但在语气上已经让李仲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了。随着狱警走出几步，他忽然觉得应该对老人道个别什么的。 “谢谢你。” 李仲回过头，那老人仍在看着他。面对他的道谢，对方轻轻点点头。这时候李仲终于发现，对方的眼睛里若有若无地闪现着一抹淡蓝色的光束。 对于一辈子没见过大场面的李仲来说，虽然他的一辈子很短，但眼前这种灵异事件一定是第一次见，大概率也是最后一次。 想到这里，李仲也不再去想了。他的面前是一道看起来异常坚固的大门，就好像医院里的mri室的隔离门一样。 “下辈子做个好人吧！当然，如果你们还有下辈子的话……” 狱警虽然压低了的声音，代替他情绪释放的却是竖起的中指。李仲早已无心去跟他纠缠，只静静地注视着缓缓打开的大门。 门里的场景满满都是科幻电影的既视感。宽大的空间里，除了一张科技感十足的操作床和呈环形围绕在旁边的控制台，稳稳的坐落在正中央的空地上，其余还有数以百计的小隔间错落有致地悬浮在空中。 单凭仰望，李仲看不出上面那些小隔间是干什么用的。但他能看到的是，那些小隔间里同样也有不少人站在边缘俯视自己，就像古罗马斗兽场上的观众。 “李仲。” 不等他领略完这异想天开的“行刑场所”一切陈设，控制台中央有人有人喊出了李仲的名字。 “你因为在手术中操作不当导致病人死亡，被执政厅判处死刑……” 听到这里，李仲索性闭上眼，反正该申辩的也申辩了，该上诉的也上诉了，只是结果不变。 “可是，对杀人者执行死刑无异于以暴制暴。所以很高兴地告诉你，我们的世界已不再有死刑，而你的死刑也同样被废除了。” 听到这里，李仲猛然睁开眼，另一种不安的情绪油然而生。 “但这并不代表你不用接受惩罚。我们会把你的意识体——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灵魂，流放到一个为你个人量身打造的世界，那里将是你个人的天堂。所以我们称其为移民天堂计划——当所有坏人都移民天堂世界了，我们的世界会更加和谐美好！” 这下，李仲终于明白白头发老人话里的含义了。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人说话提问，似乎都很急促。李仲努力想要看到他的样子，对方却一直躲在计算机屏幕的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 李仲看着那虚无缥缈的几根头发，忽然心血来潮地问：“以后如果我想回来呢？” “很遗憾，你是死刑犯，没有谁能批准你再回来。如果没有别的疑问，你可以躺在那张床上，启动你的移民天堂计划。” “可我宁愿去死……” 李仲悄声嘀咕着躺到那张床上去，身子和手脚随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动弹不得。 “作为死刑犯，你没有选择的权力。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移民天堂全程不会有任何痛苦。4111号犯人移民天堂计划启动！准备注射全麻药物。” 李仲见毫无回旋余地，索性闭上了眼睛放空一切。就当他着力为自己制造一个一片空白的大脑时，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夏嘉尔……永别了！” “麻药注射完毕。” 随着机械的声音不断回复控制台的指令，李仲感到困意袭来。 “李仲，你听好我说的话，不要动也不要出声……” 这时，李仲感到有个熟悉的声音，没有通过鼓膜直接传到大脑。 “我们都不知道你将面对些什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送给你一具超级身体，请你在那边一定努力活下来！” 起初，李仲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可听到这里，他已经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那个说话的人，就是夏嘉尔。 “天堂的本质其实是地狱，在那边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而那个叫作苏剑卿的人尤其不可信！记住要活着，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我……爱……” 外界忽然传来一片嘈杂的声响，李仲觉得夏嘉尔似乎骤然远离了自己。直到再无半点夏嘉尔的气息，李仲听到有人气急败坏地喊话。 “糟糕，系统被植入一个不知来源的数据包，无法清除……” 此时的李仲极力想要抬起头，可似乎刚打的麻药正在起作用。他觉得脑子里满是浆糊，而后沉沉睡去。 第2章 斗鱼 李仲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君临天下。 可就在他正襟危坐，接见万国来朝的时候，他觉得身边人在拉扯他的衣服。 “放肆！” 李仲无暇顾及，脱口训斥。 或许是他威仪不够，话说出口，他反倒觉得拉扯更厉害了。 “别闹，天堂出门向左，你安心去吧！” 李仲一心沉浸于自己的千秋霸业，随口一说，却觉得一阵腥臭味扑面而来。与此同时，腿上传来一阵剧痛。 “大胆！” 李仲猛然睁开眼，只觉得黑乎乎的一片遮天蔽日。他顿时清醒过来，眼前出现一种颠覆他认知的动物——鱼。 李仲连忙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窜出老远。略一定神之下，他终于看清了那群胆敢“欺君犯上”的“乱臣贼子”。 那是一群黑乎乎的，脑壳冲天的，用一双尾鳍直立行走的鱼。 “鱼？为什么会在岸上……走？” 李仲吓得几乎瘫软在地上，双手所触之处，尽皆松软。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李仲丝毫想不起来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可他并不在乎。眼下在他的意识里唯一重要的事，是赶紧离开这片风和日丽的海滩，远离这群黑不溜秋的怪物。 “滋解滋解！” 怪鱼们眼看着到嘴的猎物要溜，纷纷拍动着一双胸鳍，用它们那并不健壮的尾鳍前后挪动，向李仲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发出奇怪的声音，仿佛是在相互交流。只不过，它们鱼嘴直冲向天，李仲很难想象那声音是怎么传到自己耳朵里来的。 当然，李仲并不打算深入研究这些鱼的生理特性，因为只要一条，就足够让自己在顷刻之间被分食殆尽。 于是，李仲领着这群会走路的鱼，在沙滩上玩起了追逐游戏。最要命的是，无论跑出多远，沙滩都像没有尽头一样，地平线遥不可及。 李仲边跑边寻思着怎么才能摆脱这群怪物，不料脚下不知被什么绊到，身子往前使劲一扑。这时候的李仲心念如电，压根儿顾不上满嘴啃得都是又咸又硬的沙子，双手一撑双脚一蹬就往前窜出老远，继续迈步狂奔。 只是他跑出去的那一刻，他循着风声听到身后怪鱼群中传来不寻常的动静。 李仲略一回头，看见怪鱼们正围着一条奄奄一息的鲸鱼纷纷弯下腰，用它们纤细的胸鳍去撕扯鲸鱼身上的肉，而后黑乎乎的鱼嘴大张，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大小，一口就把鲸肉塞进嘴里。鲸鱼面对被“活剐”的命运，痛得胡乱挣扎。 看到这一幕，李仲轻而易举的联想起把鲸鱼换成自己时的惨烈状态，禁不住愈发的加快了脚步。 突然，他嗅到了一阵淡淡的莫名花香。 李仲下意识向四周扫了一眼，沙滩上别说花了，极目之处连根杂草都不见。而在他身后，一条身形较小的怪鱼，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 瞟见这一幕，李仲心头顿时疑窦丛生——明明都是些不知死活的怪物，却是从哪发出那么好闻的花香？ 李仲悄悄放慢了速度，只觉得身后那小个子怪鱼越近，花香味越是闻得真真切切。李仲计上心来，陡然折返回去一猫腰，迎着小个子怪鱼伸腿横扫它的尾鳍。 小个子怪鱼尾鳍被扫，低低发出一声闷哼倒在地上。它的声音虽轻，李仲却听得清清楚楚，那根本就是个女人的声音。 “你们有病吗？有病得早治知道吗？一群人顶着臭烘烘的皮在沙滩上吓唬人，这得是多无聊的人才会干的事……” 不等对方爬起身，李仲已经指着它送上了一顿崇高问候。骂到兴头上，他还指着那些尚在分食鲸鱼的家伙们一块儿骂。可是过了好一阵，他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太对。 正常人可不会这样吃鱼！即便是面对三文鱼刺身！即便是小日本！ 李仲顿时觉得有点懵，可就迟疑这么一小会儿，已经有没抢着鲸鱼肉的怪鱼来到了跟前，用滑腻腻的鱼鳍揪住了李仲。 “恶心的东西别碰我！” 李仲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反手使劲拍开鱼鳍，用一股骇人的气势大声呵斥。 第一条抢过来抓李仲的怪鱼仿佛被他震慑住，尾鳍踉跄着退出几步。然而，李仲的声音太大，更多怪鱼被吸引过来。 李仲在气势上取得优势后，一度有了些自信，正当他扎稳马步，气运丹田想要再照葫芦画瓢的时候，他听到有人对他悄声说话。 “还不快跑？嫌命长吗……” 李仲一愣，随即醒悟过来，本还想对那条小个子怪鱼客套一下，说声“原来你们不是一伙儿的”，不料眼前光影闪过，最先同他纠缠的怪鱼一边胸鳍已被齐根斩落，正自痛得满地打滚。 李仲定睛一看，小个子怪鱼从鱼鳍处伸出一柄含光熠熠的长剑，凭空化作一道青光，又斩伤了另一条怪鱼。 眼看怪鱼纷纷围了过来，李仲幡然醒悟。怪鱼真的是怪物，小个子和他们真不是一伙儿的。 顷刻间，小个子已经伤了好几条怪鱼。只是她的手段也仅限于剑斩鱼鳍，稍稍灵活些的就没那么容易被制服。两边的拉锯战，最终成了一场围歼。 “发生么愣啊！还不快走！” 小个子虽然有武器在手，但明显寡不敌众。就在渐落下风的时候，她忽然大声喊了起来。 这下李仲更不知所措，本能驱使他不能抛下不管。 “死就死吧！” 眼看对方几乎要沦陷在怪鱼的夹击下，李仲横下一条心来冲过去一同厮杀。 “我不是让你走吗？” 不料，小个子见李仲杀回来，显得很是不屑，手中长剑越发灵动，那场面叫李仲一眼瞥见，都打心底感到艳羡。 然而李仲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他一冲进战局，非但帮不上手，反倒频频遇险，小个子每每回剑施以援手的时候，仿佛连鼻孔里发出的都是鄙夷的气息。 “这算几个意思？要不是看你落了单……” 李仲终于还是耐不住，开口申辩。却听对方陡然高喊一句“小心”，他就感到胳膊一紧，而后一痛。自己的胳膊，已被一条体长近两米的怪鱼活生生扯了下来。光秃秃的断臂上鲜血横流，鲜血的浸润的皮肤下兀自生着一块巴掌大的红色胎记，那形状俨然一个“夏”字。 第3章 意识纠缠 看到“夏”字那一瞬间，李仲全然忘了断臂之痛，虽然他并不记得其背后的意义。 “我应该活下去！” 战斗仍在继续。 扯下李仲胳膊的怪鱼，张嘴就要享用。刚把战利品送到嘴边，就见青光一闪，伸展开来的一双鱼鳍被削去大半截。不等李仲的断臂落在地上，小个子一个纵跃，从另一边胸鳍底下伸出一只手来，把断臂抢在手里。 “若再不走，丢的可不只是一只胳膊！” 小个子就势把断臂扔向李仲，话音带着急切。 李仲像没听到一样呆在原地，任由鲜血奔涌而出。断臂砸在身上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反倒把那被削去一双胸鳍的怪鱼招来。 断臂落在李仲脚边，他只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 那条怪鱼像饿极了的狼，尽管失了一双胸鳍，仍用尾鳍使劲一蹬，身子腾空而起，像那跳过龙门的鲤鱼，张大了嘴冲向李仲的断臂。 见怪鱼袭来，李仲陡然一个后空翻跃起，随即接连两脚踢在怪鱼下巴上。怪鱼顿时失了准头，身子像打了个水漂再度飞起，向着包夹小个子的怪鱼群飞去。 那群怪鱼已将小个子的鱼鳍扯掉，围攻之下几乎要露出庐山真面目。李仲这一记助攻，正好将怪鱼的包围圈撞开一个缺口。小个子见状，一个箭步就跳了出来，一边奔向李仲一边伸手去扯自己的“鱼头”。就在她取下伪装的那一刻，李仲看呆了。 那是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精致面容，好像林花正当春红，娇艳恰如其分。只是对李仲来说，美女带来的惊艳比之其一身古装行头，还是逊色许多。 “这……拍戏吗？古装武侠片……” 虽然李仲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可他对自己所生活的时代是有着清晰认知的。不一会儿的功夫，小个子怪鱼已经蜕变成一个英姿飒爽的古装女剑侠。 “发什么愣，我们怎么办？” 顷刻之间，“女剑侠”已经跑到李仲身边，是战是跑她似乎都等着李仲拿主意。 李仲看了眼正围过来黑压压的怪鱼群，又盯着“女剑侠”好一阵审视，直到对方脸颊绯红，才陡然想起大敌逼近，拉起她的手就跑。 “等等！” 那女剑侠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害羞，手才被李仲碰到，就像触电一样甩开，而后一个箭步冲向怪鱼群，猫腰去抢李仲的断臂。 李仲见状不禁心头一热，生怕对方因为自己有个什么闪失，连忙疾奔回去。 这时候女剑侠已经抢到了断臂，单手执剑游走在怪鱼群中显得十分吃力。李仲看着她那一身劲装，长剑舞动起来甚是飘逸，不由得越发纳闷。他实在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看起来像是穿越回了古代。 “可古代哪来的这么些怪玩意……” 李仲这么想着冲了过去，身子腾空飞起，想象着某位电影明星常在片子里表演的“夺命剪刀脚”。只是这一脚过去，没剪到谁的头，反倒重重将一条怪鱼蹬出老远去。 “你这样心慈手软，怕是永远得被他们纠缠下去！” 李仲与女剑侠背靠背，各自抵挡面前的怪鱼，禁不住埋怨起来。他觉得她从不伤害敌人要害，以致来来去去敌人战力不减，自己始终无法脱身。 “莫不是真是一伙儿的……” 从小到大连架都没打过的李仲，此时少了一只手，应付起眼前这些不知来历的怪物早已是手忙脚乱。没多久，他就听见女剑侠一声惊呼。扭头看时，一条怪鱼用嘴死死咬住了她的长剑，其他怪鱼也像对待那只鲸鱼一样扯住了她。 李仲见状，伸手抢过她手中长剑的剑柄，伸腿往那条“馋嘴鱼”的肚子上一蹬，借着这股蛮横的力道从鱼嘴里拔出剑来。那一刹那，李仲顺势回扫，只一剑就斩断了所有扯住女剑侠的鱼鳍。 李仲见女剑侠脱险不由一喜，长剑回转直刺“馋嘴鱼”。不料长剑刺在它的肚皮上，仿佛怼上了一堵墙。 “馋嘴鱼”的一双胸鳍尚存，随即左右相合，像拍苍蝇一样来夹击李仲。李仲只觉得劲风贯耳，心里惊讶不已，只是身子早已本能的往后仰去。他一眼瞥见那怪鱼纤细的尾鳍正要往前迈，于是牟足了劲儿一剑斩去。而后看着失去行动能力的怪鱼，李仲感觉自己似乎哪里不一样了。自己在感官上、身体机能上都像是属性值拉到了天花板，稍稍适应后就能应用得行云流水。 尽管心中存疑，李仲却记得身边威胁尚未解除。所幸摸到了敌人的软肋，李仲一时间杀的性起，寒光过处，就剩下满地蠕动的怪鱼残躯。 李仲再次回到女剑侠身边，把长剑交还给她的时候，还不忘问上一句。 “请问，今年是二零几几年？” 对方一脸茫然，眼睛瞟到李仲身后几条尚未解决的怪鱼，提剑上前再战。而这时的李仲，使劲去回忆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越回忆脑子越乱，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像是被有针对性地清除了。 “你一定要活下来！” 让他费解的是，这句萦绕心间的话无比清晰。当李仲想要向脑海深处探寻更多的信息时，他觉得有双眼睛睁盯着自己。 那仿佛是一双来自于虚无的眼睛，存在于李仲的脑海里，直接审视李仲所处的位置、身边的人，甚至李仲的内心世界。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脱光了置于人潮汹涌的大街上，毫无隐私可言。 “别看了！” 当对方将李仲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李仲终于忍不住暴怒，大声吼了起来。 他的吼声歇斯底里，可周围仿佛没谁听到。在这一声怒吼之后，李仲也看到了些东西。 那是一片金碧辉煌的宫殿，好似皇帝的金銮殿一样。殿上站着文武群臣，在李仲看来更像是正在上演的古装剧。群臣们似乎在争论一个问题，李仲隐约听到“投降”两个字。不等李仲看到大结局，画面忽然一转，而后他看到一张绝美的面容。 她不穿金戴玉，却更衬风姿绰约；她没巧目顾盼，却更显冰清玉润。最能摄取李仲魂魄的，却是那一双明媚的眸子里滴出的晶莹泪珠，以及眉宇之间微蹙的惆怅。 看着这忧郁的绝世容颜，李仲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夏嘉尔——” 第4章 避祸盛渔村 李仲又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干回了老本行。 这一次手术难度很大却相当成功，可当他回去查看病人的时候，床上空无一人。 “这次怕是又跳坑里了吧，难道救人也有错？” “医者仁术，儒者之事也！” 旁边忽然有人这么搭茬，像是在回答他的反问。 李仲一怔，随即醒了过来。 “我在哪……” 放眼四周，只觉陈设简单而古朴，空气中飘着一股中药香气。刚才说话的女子，正背对着李仲忙着手中活计，见他醒来便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你一睡便是三天三夜……” 李仲看着眼前的女子，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尽管相貌平平，却架不住年轻。一身粗布衣服，与整个房间的布置倒显得极为相称。 “这是哪里？我怎么来的？那位女侠呢？” 李仲忽然想起与怪鱼的那场恶战，心中一阵悸动，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问三连。 那女子起初只是一愣，随即使劲挣扎。只是李仲两手齐上，怎么也挣扎不掉。 当李仲看到自己的双手时，忽然松开了她。他渐渐有点明白，自己的梦大概是真的。 “公子的医术当真高明，就连我爹爹行医数十年，也自叹不如！” 李仲听了女子的赞叹，忽然使劲扒下上衣。只见断臂处包裹的严严实实，包扎处隐约露出半个殷红的“夏”字。 “医术见长啊……” 李仲无奈地自嘲起来。 “公子的医术着实令老夫敬佩！” 李仲正心烦意乱的不知所措，门帘一挑从外面走进一个中年男人。 “公子若不嫌弃，在下倒是愿意拜公子为师，钻研这一门枯木逢春的技艺！” 那人声音洪亮，一身打扮跟古装剧里的大夫一样。他站在那小女子的身后，一脸和气。只是在李仲看来，这种沉浸式的古装体验，已经充分证实了自己穿越回了古代。 “为什么会这样……” 尽管不能接受，李仲还是忍不住去回忆前因后果。可不知为什么，他越是努力思索，越觉得头痛欲裂。 那古装大夫见状，连忙解释说：“几日前，一位佩剑的姑娘将公子送到我这里，要我为公子疗伤。只是公子伤重，洪某自知学艺不精，无有这断肢再植的神技；怎料公子自有妙法，自行将断肢接续，着实令洪某大开眼界。若得机缘，洪某甘愿以此不惑之躯，师从公子习此神通之术……” 这位洪大夫咬文嚼字说了半天，李仲耐着性子听完也不知道该怎样作答。最终在对方虔诚注视下，李仲只得胡乱应付几句，最后却惦记起那位“女剑侠”来。 “那位姑娘说有些要紧事要办，临行前再三叮嘱，公子的仇敌即将寻来，务必要照顾公子周全……” 李仲听说女剑侠离开了，竟有些许失落，下意识伸手去挠头。 洪大夫见状，正要制止，却听李仲“啊”的一声，随即从头顶取下几根金针来，一脸狐疑地看着洪氏父女。 “这是干什么？” 洪大夫显然是老实人，以为他疑心自己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便打发了女儿到外面去，向李仲解释说：“公子之疾不在体表亦不在腠理，而在乎于灵体之间……” 李仲听了“哈哈”一笑，摆摆手止住洪大夫，一挺身跳下那张古香古色的竹制病床，在屋里随意溜达了几圈，而后对洪大夫将两手一摊。 “你看我，哪有病？” 说着，李仲又伸手去头顶，一根一根把洪大夫扎下的金针尽数拔除，急得洪大夫连连叫苦。 李仲给自己拔完针，又在头顶细细摸索了一遍，便要把金针递还给洪大夫。 “你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迈开步子，不待片刻就觉得两腿一软，仿佛身子不受控制一样瘫倒下去。 洪大夫摇摇头，连忙把李仲扶回到病床上，重新给他扎上针。这么一来，立刻换来了李仲的信服。 “我为什么会这样？” 经历了这一出，李仲忽然意识到自己医学知识的局限性，于是面对洪大夫的态度也变得谦恭起来。只是这么一来，洪大夫变得更加谦卑。 “请恕在下学艺不精。行医这么些年，还从来没见过像公子这样的病症……” 洪大夫话里的意思李仲再清楚不过，仿佛被下了病危通知书一样。当他看到洪大夫落寞的神情，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反倒安慰他说：“你放心，我命大的狠，不会那么随便死。只不过洪大夫这一手金针看来倒是特别管用，不然的话……” “爹——不好了！” 李仲刚想反过来跟洪大夫请教一下金针刺穴的事情，外面传来他女儿的呼喊声。 “冰冰，出什么事了？” 那小姑娘气急败坏地跑进来，一眼看到李仲时，却又羞得低下头去。直到洪大夫伸手拂去女儿额头的汗珠，询问中带着慈父的微笑，才见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说：“那……那些坏人又来了！村长已经带着人去了村口……” “别怕，天塌下来还有爹爹在呢！” 洪大夫一边安抚女儿，一边向李仲诉说着由来。 “上个月来了一帮人，说是要从村里征壮丁。可咱们村里一共才几十户人家，年轻的男丁就更少了，若是都征去，剩下老弱病残怎么办呢？” 李仲向来知道，封建世界苛捐杂税让老百姓苦不堪言，当下好奇心和正义感同时爆棚，于是愈发关切起来。 “上次你们是怎么把那帮人打发走的呢？” 洪大夫一脸迷茫地挠着脑袋，说话犹犹豫豫。 “说出来怕公子你不信，我们只见到凭空出现一柄飞剑，竟将那些人活生生吓跑……” “哦？” 李仲一听说飞剑，顿时想起了以《蜀山传》为首的一系列自己最喜欢的武侠故事。 “这可真好，先是女剑侠，现在又是会放飞剑的剑仙。在这里活下去，大概我也能仗剑江湖行侠仗义……” “啪——” 李仲正想入非非地喃喃自语，外面老远的地方传来一声脆响。 “哎！闹出这么大动静，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洪大夫嘴里不住地嘟囔着，丝毫没注意到李仲脸色的变化。 “我这究竟是到了什么鬼地方……” 李仲勉强站直了身子，回忆起刚才那声响。 尽管从没见过，可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枪声理应不属于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第5章 徒手夺枪 “我得弄清楚！” 李仲听到枪声再也坐不住了，一声不响就要出门。 “李公子万万不能出去……” 洪大夫见状，连忙上前制止。 “且不说公子身子还很弱，单说公子的仇家要寻来这一条，李公子就不应该……” 尽管洪大夫苦口婆心，却拦不住李仲的好奇心。末了，李仲还拍着胸脯说：“洪大夫放心，我能到这里说明命大得很；我一定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好让你对那女剑侠好有个交待！” 李仲出了门，看见外面的景象，禁不住一阵神清气爽。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世外天堂啊！ “天堂的本质其实是地狱，可身在地狱我也能活出在天堂的感觉！” 李仲自嘲着往枪声传来的地方赶去。来到村口，进村的道路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李仲悄悄选了个制高点，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三个怪异的外来人。 三人中间的c位站着个又白又胖的中年男人。他身材高大魁梧，一身长衫看来还算合身，只是头上戴着的布帽下面，依稀露出剃得整整齐齐的板寸，而络腮的胡须又跟他身上的长衫极是不搭。 白胖子身边两人都是精壮的年轻汉子，随身衣饰与白胖子如出一辙。其中一人满头脏辫颇为抢眼；而另一人脚上穿着的高帮作战靴，连长衫都没法罩住。 最要命的是，三人手里还各自拿着的一把黝黑发亮的手枪。 “你们这些刁民都听好咯！” 这时候，那脏辫男正得意的扬了扬枪，颐指气使地说:“我们都是政府……哦不……朝廷派来的！别说征几个人，就是把你们整个村子都征了去，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李仲压根儿不相信他们的鬼话，只见一个裹着灰布罩衫的瘦小老头拨开人群，径直走到三人面前，深深一揖后说道：“几位官爷暂请息怒，我是本村的村长。我们村子地处偏远，久久未经教化，言语若有冒犯，还望海涵。只是正如老夫所言，村人既不识大体，又不通孔孟，即便朝廷征去，又有何用，还望列位官爷回去……” “少废话！” 那脏辫男显然不吃这一套，硬生生打断村长的话，恶狠狠地说:“今天我们既然来了，就不可能空着手回去！别以为你是村长，我们就得抬举你，惹毛了老子，照样在你身上打十几个窟窿眼你信不信……” 说着，他用黑洞洞的枪口顶住村长脑门。 这时候，旁边的白胖子伸过一只手来，把脏辫男的枪按了回去，用一副沙哑的声音笑呵呵地说。 “村长啊，我们这次来，也是按照上面的指示办。你们要是不配合，我们回去也不好交差。倒不如你帮帮我，我也不多为难你。我们这是两好合一好，你看好不好？” 村长看了看白胖子，脸色稍有缓和，说话依旧客气。 “我们这村子地广人稀，但凡有用的男丁，能走的都到州里县里谋生去了。剩下些不中用的老弱病残，朝廷征了去只怕成了累赘。” “村长你说笑了……” 白胖子呵呵一笑，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一眼看见了李仲，于是伸手指着他。 “我看这小伙子就很不错嘛……” 白胖子这一指，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李仲。 村长一眼看到李仲，随即伸手去拉白胖子指着李仲的手说：“这小伙子大概是外乡路过的，不是我们村子的人，他的事我可做不了主……” 白胖子眯着眼睛把李仲好一阵端详，不等村长把话说完，忽然朝脏辫男一努嘴，示意他直接动手。 “万万不可啊……” 村长见状，提高了声音上前想要去拉脏辫男。只是他还未近前，那脏辫男抬手便朝村长扣动了扳机，只听“啪”的一声，村长闷哼了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混蛋！” 村长一倒地，立刻引发群情激奋。村民们纷纷挥舞着手里的家伙向三人合围过来。 “不要命的尽管过来试试……” 白胖子两名手下见状，紧紧靠拢到老大身边。 尽管村民们都见识那黑乎乎的东西的威力，但见到村长倒地，便都像潮水一样涌动起来。 “找死……” 脏辫男怒喝一声，对准冲上前的村民便要扣动扳机。不料只一抬手，他就觉得眼前一花，而后手腕上一紧，随即又一麻。 于是，手枪脱手。 他怒不可遏地朝旁边望去，刚被老大看中的“小伙子”正挥舞着一根长竹竿，早已在自己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深红的印记。 “这死小子哪里来的，敢坏老子的好事……” 不等他喝骂痛快，村民们已像潮水一般把他们几人扑倒在地。 场面一度乱成一锅粥，忽然一声枪响震慑天际。李仲定睛一看，不禁暗叫不妙。他虽然用竹竿击落了三人的手枪，可白胖子不知又从哪摸出一把来复枪，转眼射杀三人。 那白胖子仿佛十分享受使用来复枪的感觉。只见他一推一拉，子弹便再度上膛；等他举枪想要再射击时，忽觉头顶一个黑影掠过，自己枪托上凭空多出一双手。 白胖子定睛看去，只见刚才的小伙子正隔着枪同自己对面站定，手中一股大力将枪使劲扯去。 “看来我眼光不错！” 白胖子嘿嘿一笑，手上动作丝毫不慢，只把右手使劲往回一拉，枪口就又对准了李仲的胸膛。 李仲见状，双脚一使劲便又迅速腾空跃起，径直跃过白胖子头顶，只有双手依旧紧握来复枪不放松。 两人拉扯之间，又是一枪对天放空。 到这时，白胖子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的一双手早随着来复枪被倒扣在了身后，此时肩头早已是一阵酸麻，心知再不放手便有双肩脱臼的危险，便即身子往后一仰躺倒在地，打算就地一个翻滚，用双脚去踢对手面门。 可是李仲比他更快，跳到身后时同正跟白胖子背对背站立，一双手却因抓牢了来复枪兀自举起，于是一发狠向前急奔两步，身子却因对方的躺倒也向后仰去。不等着地，便像鲤鱼打挺一般身子在空中使劲一旋，立时将白胖子双手绞在一起，粗暴地夺过了来复枪的掌控权。 “别动！” 第6章 救世主 李仲举枪指着白胖子，出口暴喝。 尽管他表现得异常镇定，但他的内心却早已是波涛汹涌。在他印象中，刚才那场面，只在成龙的电影里看过。此时他成了主角，却不知是福是祸。 “小子，你不是这里人！” 白胖子指了指来复枪，忽然咧嘴笑了。李仲低头一看，才发现枪里子弹还没上膛。 此时，白胖子的两名同伙已被五花大绑起来，白胖子却没有要逃的意思。直到村民过来连他也绑了，他始终带着邪魅的笑看着李仲。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面对三名恶徒，村民们齐声高呼，直到村长在村民的搀扶下来到三人面前。村长肩头中枪，双眉紧锁，似乎在极力忍着痛。 “你们究竟是何人，若是官家人何以如此残暴，竟连杀我数位村民……” 白胖子等三人面对村长的质问，竟都像没事人一样看着天各不理睬。 “杀了他们，我们要报仇！” 见他们这等态度，村民们又激烈地嚷嚷起来。 “你们这群原人真是不知好歹！今天要是由着我们征几个壮丁去了，大概就什么事都没有。可要是敢动我们三个半根汗毛，我们的大队人马，一定叫你们全村人一起陪葬！” 白胖子说这话时唾沫横飞，骨子里的有恃无恐让村民们立时闭上了嘴。 村长见三人软硬不吃，径直蹒跚着来到李仲跟前，拱手说道：“公子于本村无异于救世之主，眼下这三名凶徒如何处置，老夫还想请公子示下。” “公子——不如让村民们杀了我们吧！” 李仲正有一肚子疑惑，村长突然让他拿主意，愈发让他踌躇了。只是白胖子两名手下见状，便嬉皮笑脸地调侃起他来。甚至那脏辫男还学起了夹子音。 最终，李仲还是硬着头皮凑到三人跟前。 “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李仲的低声问话，立刻招来三人一阵哄笑。 “你们瞧瞧，这只勇敢的山羊，原来是只迷途的小羊羔啊！” 白胖子阴阳怪气的一句话，几人禁不住笑得更欢了。 “依我看，还是先把他们关押起来吧！” 人群外面忽然传来洪大夫的声音。村民们见洪大夫和女儿冰冰一同到来，立刻让出一条路来。洪大夫走进来向村长施了一礼，接着说道：“这三人看来穷凶极恶，随便处置了只恐惹来麻烦。倒不如先把他们关起来，有人找来至少还有他三人做筹码。那时如果能讲道理，便是最好；要是里外说不通，再从长计议也未尝不可。” 此刻村长脸色发白，只是缓缓点点头，村民们便押起三人游街一般离去。 白胖子从李仲身边经过时停了下来，仍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 “快走！” 可押解他的村民脾气火爆，狠狠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白胖子一个踉跄，站直后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你们会后悔的……” 看着三人缓缓离去，李仲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甚至不敢面对村民们。在他看来，自己跟白胖子他们才是一伙儿的。 “村长——村长——” 随着一声凄厉的呼喊，李仲回头一看，村长已倒了下去，大量鲜血从肩部伤口涌出来。 “糟糕！大出血！” 李仲本能地拨开村民，扑到村长身边，撕开他的衣衫，伤口触目惊心。 那一刻，李仲觉得脑子里有些久远的东西，“砰”的一下炸将开来。 “凶手！还救死扶伤呢！你就是个杀人凶手……” 眼看着村长伤重，李仲忽然满脑子都充斥着喝骂声。就在他独自凌乱于现实和记忆的时候，洪大夫也凑了过来。 “我……我……” 李仲知道村长的伤得立刻取出弹头，可他的手却在不住颤抖。 洪大夫见状，仍是毕恭毕敬的跟李仲商量说：“若不然，李公子说，让洪某来做如何？” 他这话令李仲感到诧异。但仅只在一眨眼的功夫之后，李仲就开始吩咐洪大夫备齐取弹头的各种用品。而后，李仲又竭力撇开脑海里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指导洪大夫如何取出村长伤口里的弹头，如何为村长缝合切口，以至于如何为村长的伤口消毒。 直到为村长包扎好，两人便一同瘫倒在地上。一个是因为紧张过度，还带着些许兴奋，另一个是因为头痛欲裂，仿佛脑海里存在着另一个灵魂在与他激烈地碰撞。 最终，那个头痛的人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我们又见面了……” 李仲感觉有点累，但耳边总有个声音，让他不得安然入睡。 “是谁？”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你是谁？” “你不记得了吗？” “什么鬼……” 李仲终于耐不住性子，睁开眼一看时，又是海边。 再见沙滩，李仲慌张起来。他向四周打量着，生怕又从什么地方冒出一队怪鱼来。 可这一次，他只看到一个男人。那人披着鹅毛大氅面朝大海背对自己，悠闲地弹奏着古琴。 “你是谁？少装神弄鬼！” 李仲警惕的往那人挪动脚步，目光四处乱瞟，希望能寻得一件趁手的武器。可是周围还是一样——只有沙子。 那人不答话，只是静静撩拨着琴弦。 “说话！” 李仲走到他背后，尽管悠扬的琴声让他觉得舒服，可他看着那背影愈发觉得难受。 “现出原型吧，怪物！” 李仲忽然抓起一把沙子往那人扔去，沙子很自然地落在他身上，沙沙作响。 尽管遭到了沙粒攻击，对方依旧自顾自地弹琴，不动声色。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 或许是沙子给他带来的勇气，李仲一个箭步冲过去，映入眼帘的景象令他绝望。 在那正襟危坐之下的脸孔上竟是虚无一片。李仲所能看到的竟是天上星辰、地上河岳，仿佛透过这张所谓的脸，能够主宰全世界。 一时间李仲吓得说不出话来，一连退出几步后，身子便往后一仰。 “我等着你，在他们埋葬我的地方……” 那个声音反复回荡，一直荡进李仲的心里，直到他发现自己又躺在了洪大夫的病床上时，仍是心有余悸。 第7章 双头怪鹰 “你终于醒过来了！” 李仲知道，那是洪冰冰的声音。这一次再看她时，她已经没有之前那样害羞了。 “李公子身子虚弱，应当多休息才是！” 洪冰冰身后传来洪大夫的声音。李仲本觉得是洪大夫又在小题大做，伸手挠头时，才发觉头顶上的针又多出几根。 “恕在下直言，李公子的情况不容乐观，我只能多扎了几针……” 洪大夫一边说一边摇头，间或还叹着气。 李仲跟他打了半天交道，总觉得他神神叨叨。虽然不敢再次拔针，却敢拍着胸脯把牛皮往天上吹。只是还没开口，外面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喊声。 “李神医，李神医，快来救命啊……” 李仲依稀记得自己以前也曾被人这么称呼过，但现在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只得望着洪大夫尴尬一笑。两人走到外面屋时，只见一名中年妇女背着一名浑身淌血的男人，看到李仲出来险些瘫倒在他面前，带着哭腔说道： “李神医救命啊，我家死鬼在山上打猎，不知被什么东西弄成这样……” 洪大夫认识来的是村里来福两口子，便帮着把受伤的来福抬进屋去。 “我的天呐……” 李仲剥开来福的衣服，情不自禁的惊呼起来。此刻来福全身布满了食指粗细的孔洞，里面流出暗红色的血。 “他究竟遇见了什么？” 李仲一边问来福嫂，一边伸手去摸那伤口。此刻的来福嫂却像是蔫了的花儿，瘫在一旁一言不发。 “奇怪！” 李仲只觉得伤口里仿佛藏着东西，正努力摸索时，洪大夫给他递过来一把刀。 或许是觉得前次给村长取弹头做得不够好，这次洪大夫显得更加主动。 面对洪大夫的虚心求教，李仲只能摇了摇头——显然他也没太大把握。 随着刀刃上的寒光扑朔迷离闪个不停，李仲也逐渐心绪不宁起来。他的内心生出的一股厌弃情绪，使他停滞不前。 洪大夫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候着，像年少时做学徒的样子，极具耐心和谦逊地观摩师父所做的一切。 李仲看着浑身是血的来福，忽然觉得眼前一闪，竟凭空多出了手术台、无影灯等现代医学设备。而他自己，手里的刀早已变成了外科手术用的柳叶刀。 “李医生……” 助手见他迟迟不动，便轻声提醒。 李仲定了定神，下意识地瞟了眼监护仪上的数据，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病人心跳骤停，血压骤降，准备实施抢救……” 李仲一边指挥若定，一边去检查病人瞳孔，忽然发觉身后静悄悄的。他回头一看，只见助手、麻醉师及巡回护士列队站成一排，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们……你们做什么……” “病人已经没有生命指征了，你再做徒劳挣扎也没用……” 助手忽然阴恻恻地对他说…… “李公子，你没事吧？” 这时候，洪大夫用手肘碰了碰李仲，小心翼翼地询问。 李仲一个激灵，注意力又回到洪大夫的竹制病床上。但他终于想起来此前所发生的一切。 来福依旧浑身是血地躺着，悄无声息。李仲努力定了定神，便再也不去客气，手起刀落之处，从来福的伤口里取出一根尖刺，足有成年人手指头那般长短粗细。 “这究竟是什么！” 李仲把那根尖刺拿在手里细细打量。他只觉得这东西的质地，与人的指甲颇有几分类似，只是坚硬程度远非指甲能够相比。 上面所沾染着的来福的血，早已变成紫红色，看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李仲隐隐觉得，这东西可能有毒。 正当李仲打算为来福继续取出其他尖刺的时候，忽听来福大声哀嚎起来。 他那声音极具穿透力，震得李仲满心狂跳。 “不好，他的脉象极度混乱！” 洪大夫单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扭头向李仲求助。 这时候的李仲已是方寸大乱，脑海里飞快的掠过各种抢救方案。可是现在要他徒手实施，却是千难万难。 “呃——啊——” 来福忽然扬起了脖子，一口咬在洪大夫手背上。 洪大夫素来文弱，陡然吃痛便是一阵乱叫。 “快来帮忙！” 李仲忙招呼愣在一旁的来福嫂，自己同时伸手去捏来福的下颚。 谁知，来福这一咬几乎用上了全部力量，任凭李仲和来福嫂一阵瞎忙活，也没能把他和洪大夫分开。 “快松手……” 洪大夫疼得流出泪来，哀嚎中还伴着哭腔。来福却始终像个失心疯似的，根本没有松嘴的意思。 “没办法了……” 李仲无奈地看了眼洪大夫，再次拿起了刀。 尽管洪大夫眼神里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咬紧牙狠狠点了点头。 李仲高举起刀，用刀背狠狠往来福后颈拍下去。只听来福一声闷哼，立刻松开了口，就势吐出一口血后倒了下去。 “你为何不砍我的手！” 洪大夫一脸惊诧地看着李仲，半晌后忽然大吼起来。 尽管他因为疼痛显得有些中气不足，那气势却足以证明他是认真的。 “要救死扶伤，也得先保全自己啊……” “来福！来福！” 不等李仲把教育古代同行的话说完，来福嫂突然抱住来福的头大声呼喊起来。 “不好……” 李仲心中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仔细察看时，发现来福已经面色铁青，气息只进不出了。 “你杀了他！” 来福嫂见状，立刻指着李仲大声喊起来，“神医杀人啦！我要跟你拼了……” 顿时，李仲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大了好几倍。 作为医生来说，这种事情一辈子遇见一次就行了。但眼下，医疗纠纷也许又要来一次，而且还是和莫名其妙的古代人。 “怎么会……我下手是有分寸的……用得还是刀背……” 李仲还想解释，可面对死了老公的妇女，再充足的理由都是苍白无力的。 “你还我家死鬼的命来！” 来福嫂不知哪来的气力，一把拉住李仲，恨不得将他活生生撕开。 “来福嫂，你听我说……” 洪大夫努力将两人分开，柔声安慰来福嫂说道：“来福的死跟李公子无关，他是被十里坡上的双头怪鹰害死的！” 第8章 酒桌奇缘 “双头怪鹰？” 洪大夫语出惊人，令人侧目。 “传说后山十里坡上有一种双头怪鹰，双翼之下生有骨爪，骨爪尖端趾甲似人手指粗细长短，内含毒素可置人于死地。每每遇到猎物便射出趾甲，待猎物死绝后一首专食血肉，另一首专食骸骨，如今看来，这双头怪鹰大概是真有其实了！” “不可能的……” 洪大夫说得煞有介事，李仲却在一旁不以为然。唯有失了丈夫的来福嫂，眼神变得迷离，不断喃喃自语。 “来福不可能死的，他可是村里最好的猎手……不可能的……” 李仲想要上前安慰来福嫂，却见她吃力地背起来福的尸体，一摇一晃地走出去。直到这时，洪大夫才轻轻叹出一口气。 “双头怪鹰……是真的吗？” 李仲疑惑地看着洪大夫，问话时候小心翼翼。 “呃……” 洪大夫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可在李仲看来，要这个老实巴交的郎中撒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为了避免尴尬，李仲当下拍了拍胸脯说:”明天一早我就上山，一定要看看这双头怪鹰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 洪大夫知道李仲的意图，不由劝说道:“公子豪侠令人钦佩，只是公子的身子恐怕受不了这般折腾，我等各安天命。公子既非我村中人，不如权且将此处一切当做一场梦魇。暂且深居在此安心静养避祸，侯着那位女侠回来带公子离开。” 李仲不禁苦笑，反倒更坚定了上山去找双头怪鹰的想法。 傍晚时分，村长为表感激，请李仲去吃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抹残阳自门外投在李仲脚边，竟让他借着酒意感受到几分惆怅。 于是，李仲借着这股劲头，在几轮风卷残云般的推杯换盏之后，把连同村长在内的一桌子陪酒人，全都送到了桌子底下。 “酒……给点酒喝吧……给我点酒……” 这时候，夕阳余辉收尽。在略显黯淡的酒馆门口，一个黑影夹杂着含混不清的呻吟声，引起了李仲的注意。 借着醉意，李仲站起身，大喝起来。 “还——有——谁——” 面对桌子底下横七竖八的人，李仲自信心爆棚，带着一股“独孤求败”的气势，他大声喝道：“还有谁要跟我喝？” “行行好……给口酒喝吧！” 门口的黑影依旧在低低呻吟。 “服务员，拿酒来！” 李仲听话在耳，感觉找到了喝酒的伴儿。 “诶！” 小酒馆的伙计正躲在柜台后面打盹儿，忽听李仲喊话，顿时跳起身来答应，一边拿酒一边碎碎念叨：“服务员是啥……” 李仲拿着酒晃晃悠悠走到门口，这才看清楚，那要酒喝的原来是一名衣衫褴褛的青衣男人。他灰白的胡须有些打结，袍子上满是一块一块的污渍，就连头巾也显得破烂不堪，甚至走到近前还能闻到一股酸腐气。 “李爷，这个……这个……不合适吧！” 伙计见李仲要拿酒给要饭的喝，当即吞吞吐吐地阻止。 “他一个要饭的……” 李仲迈着晕乎乎的步子，带着略显醉意的笑大声说：“首先，我这么年轻，你怎么着也该喊我哥；其次，要……要饭的又怎么了！众生平等，要饭的就不许吃饭喝酒了？” “好——李……大哥，可是……” 伙计虽有些胆怯，话到了嘴边却不肯收回去。 “这要是让我婶婶知道了，我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你婶婶？” 李仲眯起眼睛一咧嘴，问他说：“请问你婶婶贵姓？” “呃……我们一家都姓李，跟李大哥同姓……” 伙计看起来聪明伶俐，话没说完立刻感觉不对头。 “我也姓李，你们也姓李，大家都是李家人……” 李仲根本不给对方多余时间，说话越来越快。 “既然是一家人，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我的……别说是村长请我吃酒，就算是没有这一茬，我请这位大叔喝一杯，那又何妨呢？” 说着，李仲把酒坛递到乞丐手里，对那伙计挥挥手说：“小李子你不错，去忙你的吧，我跟这位大叔再喝一杯！” 伙计无奈，看了看两人手里的酒，只得转身离去。李仲见状，索性一屁股坐到乞丐身边，拿起酒坛就往嘴里倒。那乞丐倒也不客气，连谢也不道，自顾自地吃起酒来。 “好酒！” 几口酒下肚，青衣乞丐忽然高声喝彩，面上表情便如久旱逢甘霖一般滋润。 “在我的家乡，比这好的酒遍地都是！” 李仲趁着酒意，举坛向对方致敬。 那青衣乞丐听了李仲的话，不禁双眼放光，咧嘴笑道：“此话当真？那贫道可真得去你们那儿走一遭了！” 李仲尽管带着三分微醺，人却还大半清醒，听了只得暗自苦笑。 酒饮过半，青衣乞丐忽然盯着李仲，思索良久才说： “我瞧你骨骼精奇，面貌灵秀，从前未曾见过，是初来此地吧……” 乞丐喝酒如喝水，说这话又举坛喝将起来。 “好家伙……” 李仲听到这话，险些将一口酒喷出来。 他擦了擦嘴角的酒液，大笑着问：“你是不是还想说，我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你打算传我一套绝世剑法？” 乞丐不答话，仰头把酒喝个精光，而后站起身朗声说道：“我只听说你有志除掉后山的双头怪鹰。若是真有这胆量，今夜子时来十里坡的山神庙找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李公子，你没事吧，怎么坐地上……” 李仲正听着青衣乞丐的话出神，身后传来村长的声音。 “这位老……” 李仲想给村长介绍，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回过头来看时，却不见那乞丐的影子。 “奇怪……难道是我喝多了？” 李仲低头一看，空酒坛安然放在面前。 “真是奇怪……这场面似乎……在哪见过……” 当夜，李仲被安排在酒馆二楼的客房住下。房间虽然不大，也有些简陋，但对李仲来说，周边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安心——这是他连日里来，少有的平静时刻。 夜浓未消残寒，独恋腊月酒暖。 静卧不成寐，却怨春光散漫。 凌乱，凌乱，何处蛙鸣正酣…… 李仲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到有人高声吟唱。可他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时，窗外传来的蛙鸣声却又掩盖了一切。 “古人还真是有雅兴，可是……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李仲始终记得自己是现代人，尤其是在记起那场要命的医疗事故之后。虽然村民们都很友善，可他并不属于这里。真正与他属于同类的，却只有那三名凶汉。 “对了！那三个人……” 第9章 是敌是友? 李仲想起三个凶汉，禁不住想要去问个明白，于是顺手拿出了从白胖子那里缴获的来复枪，趁夜摸出客栈。为此，傍晚的酒席间，他特地向村长打听了三人的羁押地。 “真是民风淳朴啊！怎么会想到，把那样的三个家伙关在鸡圈里……” 李仲赶到关押三名凶汉的鸡圈外时，闻到了一股烤鸡香味。鸡圈里面传来说笑声。 “阿毛，你吃好了吗……” “老大的手艺真是绝了！更没想到的是，老大出门居然还带孜然，敢情是出来烧烤的吧……” 李仲隔着篱笆一听，就知道是那脏辫男在说话。 “少拍马屁，要不是带着这些，老子的枪能被那小子缴了去？”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半路会杀出这么个人来……” “少废话，你快吃吧！这里的鸡被你吃光了……” “要是来几罐冰啤酒可就太好了……” 看来那三位并没有把关押太当回事。 李仲可以据此断定，他要是再晚来半个钟头，这三人就会拍拍屁股扬长而去。下次再见，他们恐怕就没这么容易对付了。 “啪——嗒——” 李仲一脚踹开鸡圈门，来复枪对准白胖子缓步走进去。里面弥漫着的烤鸡香味儿，让他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要不要来个烤鸡腿儿？” 三人见到李仲，并不显得慌乱。白胖子甚至拿了只鸡腿对李仲扬了扬手。 “呃……” 李仲深深打了个嗝，伴着一股酒气自下而上涌出来。 “你们自便，晚上我吃得挺饱。” 白胖子“呵呵”笑起来，仿佛全没有戒心。 “真没想到啊！在这种荒僻地方还能遇见智人！你是怎么上这儿来的？” “智人？” 李仲一肚子疑惑正愁没处解答。可眼下好不容易碰见同类，他却有些迟疑。 “咱们管现代人叫做智人，古代人叫做原人，懂了吧！” 那脏辫男倒是个心直口快的人。 “现在到底是什么年代？这里究竟是哪里？为什么我觉得我已经不是我……” 李仲一连串问题，一个比一个激烈，最后连手里的来复枪也一起颤抖起来。 对面三人见状，生怕枪会走火，下意识的往旁边闪了闪。 “你把枪收起来我就告诉你！” 白胖子指着枪，这回没有再笑。 李仲借着烧烤剩下的微弱火光，看到白胖子正悄悄挪动脚步，忽地急退两步，放低了声音沉沉说：“枪在我手上，你们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 “好好好，我说我说……” 白胖子眼看没法糊弄，同样放低了声音说：“现在是2050年……” “你们当我是傻子吗，难道这些古代人、这个古代村子……都是拍戏？” 李仲一反常态的凶狠起来，一半为了威慑，一半因为诧异。 “这个……” 白胖子略一迟疑，便陷入深深的沉思。那脏辫男却大大咧咧地说：“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约莫就是在一个月前，一夜之间就成了这个样！” “怎样？” 李仲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依稀记得，一个多月前，自己刚因医疗事故被判处死刑。被关进死牢后，他还被按在强制安排了一系列脑部扫描。 正当他期待着对方继续回答自己时，白胖子忽然踹塌了为烧烤临时堆的土灶。 四下里立刻漆黑一片。 李仲心知中计，立刻撤退到门外。借着月光，他看到三条黑影从鸡圈窗户纵身跃出，沿着幽深小径一路疾奔而去。 “你们把话说清楚……” 李仲不敢轻易开枪，只得低声呼喊着追了上去。 追出约摸十来分钟的功夫，路旁便只剩下低矮的灌木和星星点点闪烁着的荧光。偶尔出现高大的树木，在月光之下看来，更像张牙舞爪的怪物。再后来，脚下索性没了路，李仲全凭着风中传来前方的脚步声，追寻几人的去处。 “你们别跑了，我只想知道一些事！” 李仲见四下荒凉，便索性停下来大声喊话。 “老子这辈子，从来只有我拿枪指着别人！能拿我的枪指着我的，你小子还是头一个！” 随着李仲的喊话，远处传来白胖子的声音。 李仲听白胖子说得无奈，一个没忍住竟笑出声来。 然而周围草丛里，风不平草不静，李仲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回头望去，却见月光之下整个村子都已尽收眼底，李仲大惊。 “哎呀——” 李仲正想劝说他们跟自己回去，前方陡然传来脏辫男的惨叫。李仲顿时想起了来福，以及那遍布他全身的、指甲粗细的骨刺。 “快！快把他拉住！” 李仲知道，白胖子等人已经自乱了阵脚。 “是不是有怪物？” 李仲再问话时对面已无人应答，只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远。李仲落单了。 他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循声追去。然而四下荒芜，李仲越走地势越高，而人也越来越迷失。不仅迷失了白胖子的踪迹，更迷失了来路。 “倒不如来一只双头怪鹰让我见识见识！” 李仲正这么想着，草丛里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他顿时慌了神，眼看身侧一棵奇形怪状的参天古柏，月光映衬下甚是骇人。李仲却像遇见了救命稻草，脚下一发力，迅速爬了上去。 草丛里那东西显然不会爬树，它始终躲在草丛里，绕着大树直转圈，速度倒放慢许多。李仲骑上树杈上，将底下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看准那东西的影子，轻轻扣动扳机。 “啪——” 随着一声枪响，李仲从树上跌落下去。 所幸树下草丛松软，他也没觉得哪里疼，只是伸手去摸落一旁的来复枪时，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萦绕响起来，那东西疾速窜了过来。 “完了，这东西阴魂不散……” 李仲顿时感到大事不妙，心智竟有些恍惚起来。危机之时，又一声枪响，草丛里也没了动静。 “感谢救命之恩！” 李仲下意识的大声道谢，对面传来白胖子的声音。 “不客气，请叫我雷锋！” 李仲知道他是敌非友，果断去草丛里找枪，不一会儿却觉得后腰已被枪口顶上。 “你救我干什么？刚不是还对我咬牙切齿吗？” 白胖子听李仲问得幼稚，不禁“哈哈”一阵大笑。可不待片刻，却又忽然抬腿，一脚把李仲踹出老远。 “你要是个原人，刚才老子就一枪崩了你。” 第10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李仲被白胖子一脚踹得几乎岔了气。 “在如今这个混乱的世界，作为一个智人……” 看起来，白胖子对自己的脚法相当满意，于是缓缓把枪别在裤腰带上，用说教的语气对李仲说：“首先应当明白自己的立场，然后才有机会活下去，知道吗？” “可你们的立场又是什么？” 尽管对方救了自己，可李仲对他的种种做法，以及那套名不正言不顺的说辞仍感到厌恶。 面对质疑，白胖子淡然转过身去，一边走一边留下话。 “你要是想通了，愿意好好做一个智人，就去找‘始祖鸟’，说你是‘攻城狮’的——朋友。记住，狮子的‘狮’！那时候他们自然会帮你。” 话说完时，白胖子已然走远。 “谁要做你的朋友！” 尽管李仲说得愤怒，在那边却传来一阵轻松的口哨声。他有些犹豫了，反复揣摩着对方说过的两个字——朋友。 李仲正觉得迟疑，忽然头顶一阵疾风掠过。他只觉得眼前一花，月光便投下一个人影。 “能够半夜达到此处的，着实不简单！” 那人双手负在身后，双足踏在长剑上浮于空中，单从声音足可分辨，这正是那位向自己讨酒喝的青衣乞丐。 “原来是你！” “此处离山神庙尚远，且让我试你一试！” 不待分说，乞丐一人一剑便飞出老远。 “是我眼花了吧？这不是……” 李仲使劲揉揉眼睛正自吃惊，却听对方断喝道：“若跟不上，便别学我剑术！” 李仲应了声，当即也深吸一口气，迈开腿一阵疾奔。遇见低矮的草丛便作翻滚，遇见高大的树木便作腾挪，偶然遇见丈许远的沟壑，也只是一个加速，身形便化作漂亮的弧线，稳稳落在对面。 不知在山路上奔跑了多久，前方山势忽然平坦起来。月光下，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出现在李仲跟前。 “糟糕，人呢！” 李仲四下里望去，却哪里见得到青衣乞丐的影子。 他正感到沮丧，空中忽然传来破空之声。一柄长剑在月下独舞，剑锋上寒光凌厉，生成一阵倒行逆施的气旋，径自将夜空照亮。 “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能学多少看你的造化！” 青衣乞丐这么说着，陡然一纵身，便跳入那长剑激起的气旋中。但见他手捏剑诀，口中念念有词。长剑便如通灵一般，依着他的指引，时而纵横剑气，时而裂地为壑，令李仲在一旁叹为观止。 “御剑之道，在乎于心。心随意走，剑由心生……” 乞丐说罢，便大喝一声，右手作剑指向前挥出，便见那长剑陡然化作剑雨，倾泻而下，随之而生的爆响不绝于耳。李仲不禁捂住耳朵，心中暗自赞叹，世间竟还有这等世外高人。 “如何？少年。” 这时候，青衣乞丐已耍完了剑法，足上一发力，身子便在空中轻巧地翻腾而后落地，就连那长剑也似通灵一般，径自收回到剑鞘中。 李仲正想答话，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随即乞丐所演示的一招一式，每一个细节都在脑子里反复播放。仿佛一瞬间，所有的动作招式都转化成了数据流，毫无遗漏地传进了他的大脑。 李仲当即借来对方长剑，将剑招照葫芦画瓢使将出来。他身体机能上的特别之处在此时更是凸显得淋漓尽致。 “当真孺子可教也！” 那乞丐见李仲如此聪明伶俐，不禁捋着胡须笑开了花。 李仲见状，尘封的记忆忽然萦绕心头，原只是少年时的懵懂罢了，却一时间成了现实。于是当即跪在乞丐跟前，将长剑双手奉上，毕恭毕敬地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罢了罢了……” 谁知那乞丐摆摆手，接过长剑说道：“我与你仅有一招之缘，恐难成师徒之实。刚才我传你的半招剑法，奥义无穷，你若能融会贯通，此生便可受益无穷……” 顿了顿，乞丐又说道：“只是我见你形神不一、貌合神离，眼前这具肉身，倒不像是你自己的，你莫不是借尸还魂……” 乞丐轻描淡写一句话，却正戳中李仲的心事。 只听对方继续说道：“如此一来，你非但无法将这剑招完全融会贯通，长此以往只恐性命堪虞啊……” 说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李仲被判死刑之后，早将生死看淡。只是在经历了一系列怪事之后，他隐隐觉得这里面仿佛有什么巨大的阴谋。于是，李仲便将自己如何被“移民天堂”、如何在海滩遇见怪鱼、如何在村口解救村民、又如何为来福做手术，一五一十地讲给乞丐听。讲完后，还不忘给他科普“穿越”的概念。 乞丐听完李仲所说的，略一思索说道： “依我看，庄生晓梦迷蝴蝶而已。只不过梦未必是梦，蝶也未必是蝶；你若入梦，梦便因你成大千世界，在此间你既是你又是蝶。” 乞丐一顿又是梦又是蝶的理论，让李仲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既来之则安之。此处变成这样也才月余，莫说是你，就连我也一时间难以窥其玄妙。只记得那日，我御剑飞行时，曾在盛渔村西南面百里外，见到些奇怪的房舍。那是我这辈子都不曾见过的东西，只是因为急着赶路，未曾前去细细查看。如有机缘，你可去查探一番，或许会有收获。” 乞丐的话里包含着海量信息，可李仲根本没心思欢喜。 “洪大夫说，要不是靠他几支金针扎在我头顶，只怕我早就神形俱灭。如今我又没有车，哪还能跑到百里之外那么远的地方……” 乞丐听后，却哈哈大笑起来。 “神形相合，乃是天地造化而成，世间大道尽皆如此。世间医者碌碌，妄图以药石窥探天机，又岂是正道？且不论这身皮囊是不是你的，现下我以真气将你奇经八脉打通，使你充分融入这身骨肉。其时莫说百里之外，你就是要远赴万里也是无碍……” 话没说完，乞丐也不管李仲喊疼，径自挥掌往李仲身上几处要穴拍过去。 当下李仲只觉得万分难受，被他拍过的地方仿佛什么东西顷刻之间冲破而出。李仲想要挣扎却又感觉周身瘫软无力，只得任由他在身后絮絮叨叨地说些似懂非懂的话，同时感觉一股暖意自头顶徐徐灌入，便即生出一股疲倦之意，随后再难自持，便沉沉睡了去。 第11章 白胖的复仇 李仲醒来的时候，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青衣乞丐早已不知去向。 李仲又开始怀疑昨晚做了一场梦。可是看着满身被露水沾湿了衣襟，身旁破落的山神庙，一切都很真实。 “糟糕！还没请教老前辈尊姓大名……” 回到村子时，太阳已经挂得老高。李仲经历一夜奇遇之后，尽管心情格外得好，却抵不住肚子“咕咕”乱叫。 可村民们看到李仲，都像见到大明星一样对他驻足凝视，间或还有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李仲禁不住洋洋得意起来。经过许久的折腾，他终于记起“移民天堂”中还有这么一条——那里将是你个人的天堂。于是，他有点飘了 走进小酒馆，李仲就旁若无人地高喊起来： “小李子，拿点吃的来，饿死我了……” 这时候小酒馆里人不多，食客纷纷对李仲侧目，而后交头接耳。 小李子从厨房钻出来，快步迎到李仲跟前。 “丁大哥，你来啦！饿了吧？来来来，里面有雅座……” 小李子说话像连珠炮似的，扯着李仲往里走，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李仲还想分辩，却见小李子不停使眼色，而后又故意大声说话盖过李仲的声音。 “丁大哥昨晚喝多了，回去没少挨丁大嫂的骂吧？来来来，上雅座儿我给你准备醒酒汤……” 两人一同走进雅间。李仲不禁傻了眼，这分明是间柴房。 “你搞什么鬼……” 小李子却神色紧张，连连挥手示意他噤声，而后将他拉到角落里说：“李大哥你也真是艺高人胆大，这个时候了还这么肆无忌惮！” 李仲见他神色不对，不由一怔。 “昨天那几个家伙又回来了？来得这么快吗？” 小李子摇摇头，声音压得更低。 “今天一大早，几个正经八百的御前行走到村里来，四处张贴追捕的榜文，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你的名字！” 说着，小李子从旁边的柴火垛里扯出一张纸，对着李仲看了许久，一边看一边点头。 “还真是像！” 李仲一把抓过那榜文，只见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篇，可自己认得的字却没几个。他唯一能看得明白的，只有上面那留着小分头的自己。 “见鬼！” 李仲使劲揉了揉太阳穴，犹豫了好久才轻声问：“上面写的些什么？” “李大哥不识字？” 小李子吃惊地望着李仲。 李仲一不小心漏了怯，便使劲催促说：“我认识英文、法文、意大利文，可就是不认识你们官府这文书，快念给我听！” 小李子吐了吐舌头，拿起榜文念道： “今依清源郡公钧指，捉拿叛贼李仲。如有人停藏在家宿食者，与犯人同罪。若有人捕获前来，或首告到官者，赏银千两……” “叛贼？我叛谁了？” 李仲皱着眉头反复揣摩着，泱泱地问道：“这清源郡公是什么人？” “这我可不太清楚，只听说是当朝太子，李大哥你怎么会得罪他的？” “我得罪的人那可多了去了……” 李仲正想这么说，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小李子当即慌了神，李仲却拍拍他的背，示意不要紧张，凑近耳边悄声对他说道：“你放心就是了！我现在可是一代大侠。把你的木剑借我，我就什么情况都能应付。” 李仲一席话，让小李子听了更是诧异。 “李大哥你……你怎么知道我偷偷藏了一把木剑？” 说着，小李子从柴火垛边扒出一把木剑来递给李仲。 “这可是我小时候，一个神仙赐给我的！” 李仲会心一笑，接过长剑随意比划了一下，那木剑前宽后窄、剑尖歪斜，却也忍住苦笑，拍着胸脯说：“借剑一用，让你看看本大侠替天行道的样子！”说着便示意他去开门。 小李子拗不过他，一开门，看见婶婶守在门外。 “臭小子，不去干活儿，躲在柴房里干什么？” 小李子正想答话，门外闪进两名陌生男子，衣着配饰极是考究。只是两人搜了个遍，也不见李仲的踪迹。 “明明见他进来的……奇了怪了……” 这时只有小李子注意到，柴火垛顶上的木板似乎有些松动。也只有他心里清楚，那是自己为了方便半夜出门偷挖的密道，却被李仲一眼看穿，不禁愈发敬佩起这位来路不明的大侠。 另一边，李仲逃出小酒馆后，颇有些得意洋洋。他拿着木剑边走边比划，仿佛自己已是成名的剑侠。 可是没得意多久，前面忽然杀出一队人马把他拦住，个个锦衣华服。 “你是李仲吧？” 为首的那人拿着同样的榜文，来回跟李仲比对着。 李仲不禁纳闷，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惹过一个叫清源郡公的人。 “等等！” 他忽然想起女剑侠嘱咐洪大夫的话，说自己的仇敌即将寻来。 难道这清源郡公就是自己的仇敌？ “我要是认识一个叫清源郡公的人，还是个皇太子，全力巴结还来不及呢……” 李仲这么想着却没作声，因为他想起自己反复在梦里（又或许不是梦）看到的那个人，似乎就出身皇室。 “在此间你既是你又是蝶……” 随即他想起青衣乞丐的话，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个物理概念——量子纠缠。 就在李仲开小差这么一会儿，那些人已经把李仲围了起来，带队的那人还在拿着榜文跟李仲反复核对。 “别对了，我就是李仲，我倒是有兴趣见见你们的清源郡公！” 李仲的话一出口，众人立即表现出诧异的神色。可就在那首领一挥手，众人让出一条道的时候，四下里响起了猛烈的枪声。李仲立刻明白，白胖子的复仇来了。 “保护好李仲！” 那首领拔出长刀振臂一呼，却被一梭子子弹放到在血泊中。 李仲起初还有些发懵，直到清源郡公的人马接连倒下，他才抱着头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直到这时李仲才注意到，整个村子都成了无差别攻击的目标，不断有无辜的村民被射杀。 “叫攻城狮出来！我有话跟他说！” 眼看这犹如世外桃源的村子瞬间化作般若地狱，李仲的心揪作了一团，当即双手举着木剑走到明处，扯着嗓子向对面的智人喊话。 第12章 首秀 “我在这里！” 远处突然传来攻城狮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发子弹，射在李仲举起的木剑上，将其弹出老远。 “别开枪，我是智人。我要见攻城狮！” 李仲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大笑，同时脚边涌起一阵压迫感。李仲下意识把脚挪开，一颗子弹立刻射进他脚边的土里。 “我真怕你又坏我的好事！” 随着攻城狮现身，他那仿如挑衅般的语气立刻鼓噪着李仲的耳膜。 “快叫他们住手！你们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 攻城狮端着那把来复枪，仍带着特有的邪魅笑容说：“你大概还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吧！如今这个原人和智人共存的世界，就好像回到了蒙昧时代，武力才是解决一切纷争的唯一途径。要想得到长久的和平，死几个人又算什么！” 说着，他忽然抬起枪口，对准李仲扣动了扳机。 李仲本想躲闪，但在清晰地感受到子弹与自己擦肩而过后，他只觉得心中一沉。 不等他反应过来，背后传来一声惨叫。李仲回过头去，看到洪冰冰胸口中枪倒在地上，面色惨白。 “住手！” 李仲见状，顾不得兀自对准自己的枪口跑上前去。 洪冰冰见到李仲，吃力地伸出手，递给李仲一本书。 “我……我爹叫你……快走……让我把它交给你……说这……这可以……救你……性命……” 李仲伸手接过，见是一本医书，打开时里面还有一卷金针，当下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洪冰冰见李仲拿到了东西，嘴角缓缓露出一抹微笑，随即双手垂下去，再无气息。 “混蛋！” 李仲看着那俏生生的脸颊颜色不在，终于暴怒起来，顺手拾起刚被击落的木剑。木剑质脆，已被子弹打断。 “不要轻举妄动！” 攻城狮见李仲仰天怒吼，便故意拨弄着枪栓，发出很响的声音。而他的身边的手下人，也纷纷发出嘲讽的笑声。 “你是怎么想的，昨天晚上砍了一整晚木头就削了把木剑吗？你该不会蠢到以为，剑能够快过枪吧？” 攻城狮嘴角微扬，言语平和而肯定。 “你还是跟我走吧，智人的世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以你的能力，在我们的队伍里想要混出点名堂绝不是难事。” 作为一个医生，李仲素来见惯了生死，只是从没像现在这样，同一时间集合了自责、恼怒、怨恨、悲愤等多种情绪。他隐隐觉得体内一股气息蛮横地撞击着心灵，让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李仲忽然明白，那是一股杀气！ 攻城狮见李仲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以为他被惊吓到，于是对两名手下人一努嘴。那两人端着枪走上前去，各自伸出一只手去抓李仲的肩膀。 不料，李仲捏起剑诀，蓦的从他身边激射出一道黄芒，在空中打了个转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两人。 “小心……” 攻城狮来不及出声提醒，黄芒径直向两人飞去，四只手臂便被齐刷刷地斩断。两人顿时倒地，呻吟不起。 “什么玩意儿？” 见此情状，攻城狮略有些惊慌，定睛一看那黄芒，竟是刚才被李仲扔掉的半截木剑，一时之间竟自恼羞成怒，抬枪便向李仲开火。 李仲见他抬手，只一猫腰一阵疾奔，便来到攻城狮跟前，直起身子用手肘在他手臂上一磕。攻城狮还来不及看清，就觉得手臂一麻，来复枪顿时脱手。他正想取出备用枪时，忽觉一阵劲风袭面而来，定睛一看，半截木剑已经飞到跟前，直指咽喉。 “你……你从哪儿学来的……妖术……” 攻城狮万没料到，李仲在一夜之间竟有如此之大的变化。 “什么妖术不妖术，只要能干掉你们，就是对的路！” 李仲一口气缴了攻城狮所有枪，愤怒地指着冰冰的尸身怒喝。 “把她抱起来！” 攻城狮面对李仲的手段和气势，只得照做。被李仲用枪顶着后脑勺，一路来到洪大夫的医馆。 这时候，洪大夫正被几名雇佣兵按在地上，陡然看到女儿的尸体，一时间奋力推开雇佣兵，翻身爬起来从攻城狮手中抢过洪冰冰的尸体。 出人意料的是，没有眼泪也没有嘶嚎，洪大夫出奇的平静，带着洪冰冰转身走进了里屋，剩下众人在外面。 “你怎么下得去手！” “人的本质也是动物，大千世界每天有多少动物死在人的手里？” “那怎么会一样？你这是赤裸裸的滥杀无辜！” “立场不同，法则也不同；从猪或是狗的意识上来说，他们也希望长命百岁，杀猪杀狗何尝不是滥杀无辜？优胜劣汰，是自然法则！” 李仲和攻城狮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起来，其余人禁不住面面相觑。 也不知过了多久，洪大夫走出来。 “冰冰姑娘怎么样？” 李仲看到洪大夫失魂落魄的样子，禁不住明知故问。 “心脉已绝，回天乏术……” “瞧你们干的好事！” 李仲一脚踹在攻城狮小腹上，力道之猛让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手下人见状纷纷上前制止，有的拿枪直指李仲脑门，有的架住他的胳膊。 可李仲早已豁出命去，只凭一双手同一众壮汉恶斗起来。好好一个医馆顿时陷入一片狼藉。 “你们都住手！” 双方殴斗正酣，攻城狮忽然朝天开了一枪，震慑众人。见李仲等人停手，正想说两句时，洪大夫忽然说话了。 “我们此处只是一个荒僻的小渔村，村民们过得纵然艰辛却也太平，不料你等来此，便接二连三惹出祸事……” 洪大夫的话句句冷冰冰地说进李仲心里，令他刀绞一样难受。他还想安慰几句，却被洪大夫连同攻城狮一起狠狠推向门外，即便有雇佣兵拿枪指着他，也是同等待遇。 “你们走！你们赶紧离开，我们的村子不欢迎你们！” 最终，众人被推出了门外。而后“哐当”一声，大门紧闭。 “对……对不起……” 即便被拒之门外，李仲仍有些不知所措，禁不住连声道歉，就好像面对那些没能成功抢救的病人家属。 “你看，你们终究不是路人……” 攻城狮像落井下石一样，仍不忘讥讽。可话音未落，面颊上被李仲左右开弓，两拳就把他打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别动！” 其结果，就是被一众雇佣兵近距离拿枪对准了脑门。 第13章 我想回家 “这个村子最终还是要被我收入囊中！” 攻城狮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朝李仲得意地笑了。 “物竞天择是不可阻挡的，你又何必螳臂当车呢？” 随着攻城狮絮絮叨叨地说话，不断有雇佣兵押着村民聚过来。 李仲只觉得大势已去，不禁心如死灰。 “只要这小子动一下，你们就杀一个原人。” 攻城狮似乎对李仲的木剑有所忌惮，还不忘叮嘱手下人。 “禽兽！” 尽管李仲骂得大声，他仍看到村民们正在对自己指指点点。他甚至听到了辱骂。 “你融不进他们的世界，骨子里你终究是个智人！” 攻城狮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打算击垮李仲最后的心理防线，洋洋得意的向手下人询问起情况来。 “一队，活儿干完了吗？” “报告，一队目标已达成。” 攻城狮点点头，目光转向另一人，对方立刻出列汇报。 “报告，二队目标已达成……” 直到他问到第五队的时候，忽然没了人答应。一连几声问询无果后，李仲反倒来了兴趣。 “你们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攻城狮仿佛并不在意第五队人没回来，笑嘻嘻地露着满口黄牙回答说：“他们就是我们的小白鼠，你说我们要干什么？” 转而他又大声对村民们喊话说： “各位父老、各位乡亲，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跟你们一样，如果大家愿意的话，可以叫我们始祖鸟特攻队，我是攻城狮和平。大家可能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这些变化来得很突然，但是你我都无法改变。不过我相信，你们都看到了我们的绝对力量和权威。我们只是想在村子里找一些年轻力壮的、思想开放的人，到我们那里学习先进思想和技术。等到学有所成，再让他们回来，为这个美丽的小渔村奉献自己的力量……” “别听他瞎扯！” 这时候李仲再也按耐不住，打断他向村民们喊话说：“这帮人来到这里，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哪里有一点是来帮助大家的样子……” “我说……李仲啊……” 这位自称“攻城狮和平”的白胖子，忽然转过头，对待李仲展现出另一种态度。 “你来这里时间不长，看待事情太过片面。其实我没有恶意的，不然干嘛要冒死救你！” 和平显然比李仲更攻于心计，只听他转身继续向村民说：“这小子本该是我们的人，蒙各位村民好心收留和照顾，他也是出于报恩的心态，才对始祖鸟有所抵触，可惜好心办坏事，这才造成了我们之间的误会……” “原来那小子是他们的人……” 不等和平说完话，村民中已经炸开了锅。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别再惺惺作态了……” 正当和平的攻心战几近成功时，他身后的门猛然大开，洪大夫拿着把菜刀冲了出来。 “你们和我们根本就不一样，你们这些人来此从没安什么好心……” 洪大夫一边喊，一边挥刀砍向和平。 “啪——” 不等洪大夫靠近，和平已一枪击中他的大腿。洪大夫当即瘫倒在地上，仍不停咒骂着李仲等人。 洪大夫的咒骂声和村民们的议论声，字字句句传到李仲耳里，那莫须有的罪责，让他感到莫大的冤屈。 “看来到哪儿都有冤假错案……” 他忽然觉得穿越或是御剑都没什么意思，他只想尽快回到原来的地方。 “你放了他们，作为交换，我跟你们走……” 李仲的话没说完，雇佣兵中间爆发出一阵狂野的嘲笑声。 “他以为他是谁啊……” 和平忽然一摆手，雇佣兵们立刻安静下来。 “不论你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我都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我的价值，绝不比全村老百姓加起来差！” 李仲这话说出来时，立刻招来一阵更放肆的嘲笑。 这次，和平也不再制止手下人。与此同时，他用一种审视的态度看着李仲，细细端详了许久。 正当李仲以为自己的提议让对方动心了的时候。和平忽然抬起了枪，笑嘻嘻的对他说：“不要忘了，我的外号叫攻城狮——会攻城的狮子，可是凶恶的很！” 说着，他对准李仲的脑门儿扣下了扳机。 两人近在咫尺，李仲根本无从躲闪。当枪响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感到一阵轻松。 “没准儿……可以回家了……” 李仲暗暗想。 可是，中枪的感觉，似乎不应该是这样。 那一瞬间，各种感觉在他的身体里胡乱冲撞，唯独感受不到痛。李仲睁大了眼，却看不到攻城的狮子，他又回到那个陌生的海边，海浪变得汹涌澎湃。海边那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但在李仲看来，他坐立不安。 啪—— 琴弦崩断，连李仲都觉得心跳骤然加剧，他看到那人身下悄悄滴落着鲜血。 李仲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陡然看到和平正倒在地上，脸上留着一道殷红的血迹。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子弹……子弹……会拐弯？” 和平眼里充满了惊恐，语气也没了之前的傲慢。 李仲不明所以，但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和平的一只眼睛里看到了天上星辰、地上河岳。而他的另一只眼睛，正被他用手紧紧捂住，鲜血从指缝间缓缓流下。 “我……我……我……” 李仲并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竟是虫洞。 正当两人陷入僵局，雇佣兵中忽然产生了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 和平抬头问话时，又有三名雇佣兵倒了下去。 “是原人的弩箭！” “立刻确定方位还击！” 随着始祖鸟特攻队的雇佣兵们开枪还击，现场一阵大乱，有些村民甚至勇猛的同雇佣兵们大打出手。 李仲见机极快，立刻身子腾空，双脚往和平肚子蹬去，被对方徒手抵挡住后，身子一弹跳出老远，而后拔枪一阵乱射。尽管他的枪法令人捉急，却也逼退了不少“始祖鸟们”。 李仲手拿双枪正射得快活，忽然枪上传来“咔嗒咔嗒”的空膛声。他随手丢掉，想要拔枪再射时，一阵劲风自上路袭来。李仲下意识双手护住头，就觉得头部受到一股大力的冲击，随后他听到和平大喊： “智人抓活的，原人格杀勿论!” 李仲接连后退几步，睁眼看时面前只有和平一人拦住去路。只见他左眼流着血没有做任何处理，大口喘着粗气，压低声音说：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我有我的操守。这个世界已经混乱不堪了，如果你一味地维护你所认为的正义，恐怕我只能像对待那些原人那样对待你了。” 第14章 大翻盘 李仲想着刚刚被始祖鸟射杀的洪冰冰，便一把抹掉脸上混着汗水的血迹，斩钉截铁地回答说：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我知道生命自有其价值和尊严。任何想要凌驾于其他生命之上的个体，最终都将被消灭。这场战争我不属于原人或智人任何一边，但我今天如果侥幸不死，就会和你们一直战斗下去，即便你救过我的命！” “迂腐！” 和平气急败坏，一个箭步抢上前，借着冲劲凌空一脚往李仲腹部踢去。李仲避让不及，忙用双手护住。被对方一脚踢中时，他立刻感到双手一麻。那一脚要是直接踢在肚子上，管保让李仲把三天前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好厉害！” 李仲借势往后退出好几步，禁不住低声称赞对方。几乎与此同时，他听到对方也说出同样的话。 “你的底子真是不错，普通人不太会有这样的身体。可赤手空拳想要打败我，恐怕你还得再练几年！” 和平一贯少有敌手对手，脸上流露出兴奋的神色。话音未落，便又冲上前去，全力向李仲猛攻。 面对和平密不透风的攻击，李仲毫无反击的办法，不由有些着急。长此以往，落败是迟早的事。 他一边退一边苦思良策，忽然眼角余光瞥见路边一棵大树。随即一猫腰，避开拳头往大树奔去。足底稍稍发力，便“噌噌”几下爬到了树上。 和平见状，笑骂起来。 “小子你属猫的吗？爬树那么溜？可你要记得，爷我是属虎的！” 李仲听了他的话，不禁笑了。 “你别忘记了，老虎为什么从来抓不住猫，就是因为猫没有教老虎爬树啊！” 和平听了又是一阵怒喝。看来这只老虎真的不会爬树。 可李仲还没顾得上偷着乐，和平忽然向树底一阵疾奔，最后用肩膀使劲撞在树干上。 李仲顿时觉得比碗口还粗的大树，硬是被那莽汉撞得树枝乱颤，当下只能牢牢抱紧树干，嘴里却还不忘损他几句。 “你还是人吗？对待这弱不禁风的小树苗竟也是如此残暴！ 和平根本不理会，只是加大力道继续撞树。李仲感到树干摇摇欲坠，情急之下看准对方来势，纵身往他身上跳下去。 和平正牟足了劲儿去撞树，陡然觉得头顶生风，来不及多想便被李仲一屁股砸下来，顿时觉得两眼直冒金星，脚步一阵凌乱。李仲见状，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抬手便想一举解决战斗。不料冲到跟前，突然被对方伸手来抓自己脖子。 李仲大为骇然，眼看来不及调整脚步，耳旁忽然破空之声传来。只听一声闷哼，和平的手臂被一只弩箭横穿过去，鲜血奔涌而出。李仲一阵窃喜，闪身跑出老远，这时候他才发现，始祖鸟那些雇佣兵已是死伤无数，不禁暗自纳闷。 “不知又是哪位活雷锋路过……” 想到这里，李仲再度犹豫起来。和平性子虽恶，对自己却还友善，尤其是还救过自己性命。要是这个时候将他一举击毙，倒显得有些不仗义。 想到这里李仲又回头偷瞄，发现和平早已不知去向，地上空留半支染血的弩箭。 此时的村庄已渐渐平静下来。李仲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独自走向村口，随处见到的都是死去的熟悉面孔，不由得满心悲戚。 “他在那里！” 他忽听有人高声叫喊，下意识的拔出枪来，发现是村民们纷纷从四面八方奔来，把自己围在当中，又悄悄的把枪又收了起来。 “杀了他，为死伤的乡亲们报仇！” 李仲还想解释，却听到“啪”的一声，顿时觉感到脸颊一热，有什么东西砸在脸上，让他感到半边脸都火辣辣的。 随即飞石如蝗，村民们将愤怒加持在石块上，不断击中李仲，令他狼狈至极。 “都住手！” 人群中忽然传来洪大夫的声音。 李仲循声望去，看到洪大夫一瘸一拐地走到跟前。 “老夫无能，没能救回村长的命，眼下纵然杀了李公子却也于事无补！” 李仲陡然得到声援，胸中涌起一股暖意，抬头想要感谢时，却发现对方眼中充满怨毒。 “可李公子毕竟跟始祖鸟是一路人，否则也不会连夜放那三人出来，以致惹出这祸事……” “洪大夫说得有道理！” 洪大夫的话立刻引起村民们的共鸣。 “所以我提议，砍下他一只手、条腿，留在村里严加看管。” 他这话一出口，李仲心中禁不住慌了神，随即他觉得自己淹没在村民们无脑的叫好声中。 “洪大夫，你……” 李仲还想要申辩，洪大夫却已从身后拿出了刀。他凑近李仲悄然说道： “我不在乎你们究竟从何而来，更无所谓你们究竟何方神圣，我这辈子唯一在乎的，只有我的女儿冰冰……” 洪大夫一提起冰冰，李仲立刻如坠冰窟，那仿佛是他的软肋，令他无力反驳。于是，印象中那个文弱书生气质的洪大夫，忽然变得凶悍起来，一把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这是你欠冰冰的……” 眼看洪大夫高举起了刀，声音越发高亢。李仲只觉眼前一道寒光闪过，随即“当”的一声巨响，定睛再看，洪大夫已退出到数步之外，摔坐在地上。而李仲脚边，赫然落下一把刀和一支弩箭。 “好汉不吃眼前亏，还不赶紧走！” 李仲正发愣，远处忽然传来极细极长的女人声音，宛若鬼魅。李仲当即会意，发力一阵狂奔，慌不择路地把一众村民远远甩在身后。 “亏我费了老大力，将你从海边一路送到这个村子，你却惹来这么许多祸事！早知我将你丢进海里喂鱼好了！” 不知跑出了多久，李仲忽然听见那声音再度从背后传来，于是停下脚步。他的心中起伏不断，似乎是因为盼了许久的人终于出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或许也能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第15章 好景不长 “这他妈的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 李仲转过身，女剑侠像幽灵一样站在面前，苍白的脸上没有丁点血色，却掩不住骨子里的冷艳。 “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对方的声音听上去冷冰冰。那感觉，就好像李仲欠了她一大笔钱。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你们智人所说的原人。” 对方显然不像村子里的居民那么闭塞，这么一来却又显得不太友好。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李仲的问题一问起来就没完没了。尽管如此，比起他脑子里的，这些问题只是冰山一角。 “事实上，我本打算杀了你……” 然而，对方只用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嘴。 “关我什么事！” 李仲憋屈了许久，终于因为不知该说什么而爆发出来。 “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太平的地方，即使没有我，那些智人也会强行在村里征用年轻人。这事在我之前就有，我离开也不会结束……” “你错了！” 女剑侠从神态到声音，都带着无尽怨毒，令李仲不愿过分接近。不料对方陡然拉起李仲的衣袖狂奔起来。 一阵疾奔之下，四下里渐觉荒凉，迫于对方的冷漠，李仲不敢问。直到她再无力拖动李仲继续往前，手突然一松，摔了李仲一个大跟头。 “你干什么！无缘无故拖我来十里坡干什么？” 李仲恼怒地站起来，伸手就要去掏枪，却一眼瞥见对方腰间挂着的弩弓。 “你看那边。” 女剑侠看来并不惧怕李仲的枪，只是指着山下淡淡地说。 李仲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愣住了。那原本恬静淡然、与世无争的小渔村，正笼罩在熊熊烈火之中，毁灭是小渔村的最终宿命。李仲完全能够相信，他们内心的怒火远比这烧毁屋舍的烈焰要凶恶许多。 “在你们智人眼里，我们原人不过蝼蚁，杀人放火又算得了什么！” 女剑侠说话，处处把李仲同始祖鸟一伙归在一类，让李仲心中义愤淤塞难疏。于是一股恶气直冲上脑，陡然便听“噌”的一声，半截木剑化作一道黄芒疾速飞出，在半空中不断疾旋，最后又成漫天剑雨激射在地上。 李仲信奉科学，却无法用以解释这绝不科学的剑招，正如他无法解释眼前这个世界。 “你放心！” 最终，李仲收回半截木剑，正色对女剑侠说道：“就如我对始祖鸟所说，任何生命都不允许被任意践踏，更何况智人、原人同为人类。无论是什么原因让生命和世界叠加在一起，都不能成为野蛮杀戮的借口。我一定会替小渔村的村民讨回一个公道，也一定会替冰冰姑娘报仇！” “你当真有这个决心的话，” 女剑侠忽然变得腼腆起来，或许是被李仲盯着看得久了，她生硬的把头扭到另一边，过了许久才回答他。 “小渔村数百里外的地方，有一座……” 李仲一直在等对方把话说完，过了半天也没等来结果。当他回头去看时，发现她的面目变得扭曲。 那是一种看上去都很疼的感觉。 “你怎么了！” 李仲上前扶住她，一股女子的体香扑面而来。可随后抢入鼻腔的，却是一阵令人作呕的恶臭。 李仲记得这气味，闻起来跟来福伤口处的气味一模一样。李仲略一察探，发现女剑侠的后背上，硬生生扎着三根骨刺。 “你……你……你没事吧？” 李仲扶起她，却用眼角的余光向四周不住打量，生怕双头怪鹰会再度突然袭击。 “死不了……” 那女子气息虽弱，口气却格外坚强。 “等等等等！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不然……” 李仲本想说，不然立碑都不知该写什么名字，却陡然闭了嘴。 “于……未曦……不然的话，我死了你都不知道碑上该写谁的名字是吗？” 可这位自称于未曦的女剑侠，倒是将生死看得极开。 “你就写……不舟山……宗……余氏……未曦之墓……” 听了对方的交待，李仲忽然觉得有些难受，正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听见随风传来响动。 “嗖嗖嗖！” 随着一阵破空之声，李仲不由得头皮发麻，只见前方仿佛平地里弥漫起一阵飞蝗。定睛看去，李仲又是倒吸一口冷气。 “双头怪鹰，你们来得正好！” 李仲话音未落，那些手指头粗细的骨刺已近在咫尺，想要躲开已是无望。 “你得活下去，为村民报仇……” 正当此时，于未曦在他怀里，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 “我必须活下去！” 李仲这么回答她，他知道那是夏嘉尔的唯一意愿，于是当即目光如炬直逼那些破空飞来的骨刺。 于是一瞬间，只听“唰”的一声，半截木剑横空飞出。李仲心念所至之处，木剑在空中化作一道疾电，将骨刺一一斩落。 “双头怪鹰，速速显形！” 李仲单手捏了个剑诀，照着青衣乞丐传授的法门暗自运劲，只见那木剑在空中一阵疾旋后，径自往更高处飞去。顿时，天际间激战鸣音不绝于耳。李仲意志愈发坚决，那鸣音便愈发急促。当李仲陡然大喝一声时，半空中忽然悄无声息，一只鹰头掉落在李仲跟前。 “好！” 李仲不禁高声喝彩，随即木剑也自天空中飞回他手中。 “真解气！” 不料话音未落，于未曦在他怀里忽地喷出一口鲜血，而后挣扎着说道：“那刺里有毒……” 李仲低头看着于未曦苍白的脸，唇上没有丁点儿血色，正想安慰两句，却听空中再度传来一阵异响。 李仲抬头看去，只见一只老鹰模样的东西扑腾着翅膀，径直往远方飞去。李仲仔细一瞧，正是那被砍去一个头的双头怪鹰。 “于姑娘你别怕，我带你去找到那怪鹰的巢穴，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李仲一边轻声安慰，一边循着怪鹰飞走的方向走去。 “可是……你也受伤了……” 于未曦勉强睁开眼，一眼看到李仲胳膊上，横着一条殷红的伤口，秀眉不禁拧成了一簇。 “没关系的，定是刚才无意中被骨刺擦伤了……” 李仲一心只想追寻怪物的踪迹，不经意间瞟了眼伤口，才发现那上面隐隐透着黑气。 “小说里常常说，毒物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毒之物，我们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尽管李仲这么安慰于未曦时，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原人。可作为学习过现代医学知识的他，对这套说辞是坚决不信的。 第16章 生死速降 李仲搀着于未曦一路紧赶慢赶追到一处悬崖边，终究还是失去了那只双头怪鹰的踪迹。 李仲站在崖边向远处眺望，只见崖下丛林密布，一直延伸向远处，将整个地平线扮成了墨绿色。 “奇怪，去哪儿了？” 李仲正自言自语，身后传来于未曦的呻吟声。上前查看时，于未曦满脸淌着豆大的汗珠，肌肤滚烫，呼吸变得愈发急促。再看她的伤口，仍是汩汩往外渗着血，周围皮肤却生成黑色的血痂。李仲皱着眉，侧头再看自己胳膊，那皮肉下的黑色也愈发明显。 “这里景色倒是不错，我们两个一同葬在这里，倒也是桩美事……” 李仲一面苦笑，一面暗想。 正当这时，断崖下忽然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怪叫声，惊得李仲心中一紧，连忙去摸木剑，护在于未曦身前。 于未曦见李仲如此气势，不由得叹气道： “你赶紧走吧！也不知会有多少怪物，你独自逃出去也好过我们两个死在这里……” 可不等于未曦把话说完，一群褐色皮毛的双头怪鹰从崖下冲天飞起，怪叫着飞向两人。 “不好，这下怕是捅了他们老窝了！” 于未曦眼看双头怪鹰越飞越近，自知两人都难逃劫数，索性将两眼一闭，默默念叨着： “余大哥，咱们来生来见了，望你今生如愿……” 李仲听到这话，一阵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随即却又突然灵光一现。 “如果双头怪鹰的老巢在下面，那么……” 想至此，李仲陡然喝道：“于姑娘，抓紧我，带你玩儿一把刺激的！”说着，他挥起木剑，大步流星往断崖边疾奔。 于未曦不知所以，一睁眼发现李仲越跑越快，同时还不断挥剑劈落逼近的双头怪鹰，眼看断崖近在咫尺，于是也将心一横，双眼闭得更紧。 ——横竖都是死，索性来个痛快的！ “飞起来喽！” 李仲大叫着，身子忽然腾空跳下悬崖。 于未曦一声尖叫，随即强烈的失重感让她喊破了喉咙。正当她玩命地喊个不停时，耳边传来李仲的声音。 “拜托，你小点声好吗！” 于未曦睁开眼，又是一惊。 她发觉自己正浮在半空中，那感觉就像飞起来一样，身边尽是双头怪鹰发出的怪叫声。 她正想兴奋地大喊，耳畔传来“当当”两声，定睛一看，李仲正不断挥剑荡开双头怪鹰射来的骨刺。 “抱紧我！” 李仲忽然吃力地喊了一嗓子。 于未曦依言搂紧他的脖子，身子又开始直线下落。她惊讶地发现李仲正轻巧的往下跳到另一只双头怪鹰背上。再探头往下看去，数不清的双头怪鹰正往上飞来。 这时候，于未曦已经对李仲佩服的五体投地。她只觉得像李仲这样的胆识和身手，即便她从小到大阅尽武林高手，却也是第一次遇见。 思绪间，李仲又带着她下落了不少。忽然听到李仲大骂道： “该死的畜生，居然还会躲闪了！” 李仲喝骂时，脚下踩空，两人身子再度下落起来。 “对不住了于姑娘，你和你的余大哥还是只能下辈子见了……” 李仲讪笑着，做出一脸无奈的样子，突然感到脚下踏实。定睛一看，于未曦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条丈许长的皮鞭，鞭头缠住另一只双头怪鹰往脚下甩去。 李仲大喜，挥剑斩落两只逼近的怪鹰，再度往下跳。两人通力配合，终于安全地降到了崖底。双头怪鹰群在空中盘旋一阵后，便一会儿排成人字形，一会儿排成一字形，远远飞走了。 “你没事吧？” 李仲强作镇定，侧头去问背上一直喘着粗气的于未曦。 于未曦抬头看了看断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张着嘴半天没说话。 “这么高……” 李仲仰起头，虽然也觉得不可思议，却更惊诧于自己的胆识。只是这种沾沾自喜的情绪随即就被于未曦打断。 “快看……” 李仲循着于未曦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大的一片空地上，躺满了各种动物的尸体。大到老虎、灰狼，小到兔子、老鼠…… 不等李仲说话，于未曦的眉头早已拧成了“川”字，陡然一口血喷在李仲肩膀上。 李仲扭头一看，那血色已成暗紫。然而医生的操守，硬是逼着他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前面大概就是双头怪鹰的老巢了，咱们去抄了它。不但能救你性命，还能为这些枉死的动物报仇！” 话是这么说，可李仲自己并不太相信。 不见于未曦回应，李仲只得尴尬地笑笑继续向前走。一路走去，沿途依旧四散着各种动物尸体，李仲忽然停下了脚步，前面有一虎一猿的尸体。 那老虎侧翻在地上，背上骑着一只体型与之相差无几的猿猴。 老虎头扭向背部，似乎在努力去咬那猿猴，那扭曲的角度有些夸张。它背上的猿猴伸长了脖子，死死咬住老虎后颈。奇怪的是，它们互咬时更没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李仲在它们身上找不到任何致命的伤口， “死得好蹊跷……” 继续向前走时，李仲沿路都在思索老虎和猿猴的死因，可以他的认知，却死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正当他把动物们的死因归结为中毒时，前方幽暗密林的深处，出现一座有着灰色墙壁的巨大建筑物。令来自不同时空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不安。 “在我们那里，管这种地方叫做屠宰厂……” 李仲本还想多说些有关屠宰厂的事，可他隐隐听见从于未曦的喉咙里，发出了些怪异的声音。 “你怎么样了？” 李仲想要回头看，奈何于未曦搂着他的脖子很紧，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要不我们在旁边歇会儿再进去？你还撑得住吧？” 李仲试探着问，却听到她喉咙里的怪声越来越明显。那声音，仿佛是某种野兽在极度愤怒的时候，发出的咆哮声。李仲的脑子里顿时浮现出各种僵尸片里的桥段。他觉得此刻的于未曦，像极了嗜血的僵尸。 “糟了，不会是要变僵尸吧……” 第17章 噩梦重现 “咱们先去树下休息一会儿……” 李仲越发担心起来，就往旁边的大树下急奔，只是没跑出几步，就觉得后颈发凉。李仲下意识侧头避过，就听见一声上下牙齿咬合发出的脆响。 “呵呵呵，这么用力脑袋震得不疼吗……” 李仲尴尬地笑出声来。 他非常想把背上的于未曦一甩了之，只是磨不开面子，于是脚步更快。刚跑到树下，李仲就觉得肩上一紧，随即一阵剧痛直冲大脑。 “快松开！” 尽管李仲喊得大声，可于未曦这一咬仿佛牟足了全身力气，任凭李仲挣扎也无济于事。李仲无奈，只得用力甩开于未曦，于是肩上立刻被强行咬下一块肉来。 于未曦这时候更像只野兽，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好家伙，你倒是吃得香啊……” 李仲趁着于未曦进食的空档，狠狠撕下自己一块衣襟为自己止血，不经意间发现自己的血已恢复成殷红色。 “难道我还自带解百毒体质？” 李仲这么想着，使劲闭上了眼。那钻心的疼痛，使他此刻极希望能有一只杜冷丁。 “李公子，你如何伤得这么重？” 正当李仲被肩伤痛楚折磨得要死要活时，他忽然听到于未曦的声音。 李仲一惊，生怕于未曦再度扑过来。扭头一看时，只见于未曦一如从前一样，板着一张冰山脸，悄无声息地站在身旁。看来她因为吃了自己的肉，连毒也解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 李仲强忍着痛明知故问，希望借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于未曦没有回答，只是伸手从背上拔出三根骨刺。 “我们原人的皮肉，总是比你们智人要厚一点的！” 说着，于未曦从背囊里找出药瓶，径直给李仲敷上。 虽然她只顾埋头处理伤口，并不理李仲痛得“哇哇”大叫，但李仲却能从中感受到对方的不一样之处。 “说正格的，你的剑法真是不赖，我还以为你们智人只懂得用枪。” 于未曦斜眼看着不远处巨大厂房黑洞洞的大门，忽然压低了声音说：“如果你还能继续打的话，咱们一道毁了这伤天害理的地方。” 说罢，于未曦拿出了皮鞭，脸上流露出一种更为冷酷的神色。 见于未曦如此决绝，李仲也不再喊痛，整了整衣衫后领头往大门走去。 黑色大门虚掩着，李仲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瞧，门却被于未曦完全推开。 “我开路，你殿后！” 于未曦轻声嘱咐了李仲，径直走进去。 李仲随即跟上，只是一脚踏进大门里，便充嗅到一股熟悉的气味——那是尸体混合着福尔马林溶液，共同作用下散发出的特有气味。李仲的记忆中，他和同行们管这种气味称作死神的体臭。 李仲放眼望去，黑洞洞的大厅里面空空如也。几十米开外的地方留着一扇小门，里面透出光亮。 “这么浓郁的气味，应该有很大的标本池才对，可是……” 李仲冒冒失失的没等把话说完，只觉得脸上一热，嘴已被于未曦伸手捂住，随即又被她整个人贴过来，紧紧靠到了墙边。尽管身处险境，对方温软的身子却令他有些心猿意马。更要命的是，他的身体不自觉出卖了自己，就连于未曦也有所察觉。 李仲本想要解释，却听对方吹气如兰的悄声说出三个字。 “别作声！” 随着于未曦的提醒，李仲发现从那扇亮着光的门里，走出了两只本应只出现在噩梦中的东西——会走路的怪鱼。 李仲再见到怪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昏暗的光线下，怪鱼直挺挺的往李仲的方向走来。每靠近一步，都让李仲想要转身逃走。 只见两条怪鱼缓缓前行，在距离两人不足十米的地方，同时弯下腰——如果鱼有腰的话，一起用一双鱼鳍将地上一个黑不溜秋的盖子推开。那一瞬间，李仲嗅到了一股更加浓郁的死神体臭。 那对怪鱼站在盛满福尔马林溶液的池子旁边，像是毫无生机的行尸。随后它们怪异的一扭头，仿佛双人跳水运动员比赛前的沟通，而后双双跳进池子里。 “我的天啊！” 随着福尔马林溶液水花四溅，李仲几乎要吐出来。 那不单纯是刺鼻的气味对胃肠道的刺激所致。更多的则是一个医生本能的反应。但反过来想想，如果解剖实验室里泡着的标本，会自己回到池子里，对于医学院的学生来说，该是多么“方便”的一件事啊！ 李仲担心会吐在于未曦身上，极不情愿地推开了她。这时候，池子里已没了动静。李仲觉得好奇，便悄悄走过去探头察看。昏暗的光线下，李仲依稀看到池子里，漂着些白乎乎的标本。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竟如此难闻！” 于未曦悄然站到李仲身旁，也探出了头。 “福尔马林，又叫做甲醛溶液，是……” 李仲正想为于未曦作进一步的科普，陡然发现池子里除了泡到发白的标本，还有什么东西在迅速移动。 “鱼的天性终究还是游泳啊……” 李仲轻轻拉住于未曦的手躲到一旁，心中暗自纳闷。看起来两条怪鱼在池子里，一边上上下下地游弋，一边追逐着那些白色的标本，仿佛玩得很欢的样子。 “你觉得它们会是在干什么？” 最后，李仲实在忍不住好奇，想要跟于未曦探讨。 “我怎么会知道！” 于未曦却一把甩开李仲的手，狠狠白了他一眼，似乎是在为李仲刚才的不尊重而气愤。 李仲只得怏怏嘀咕。 “你来得那么突然，我……” “快跑！” 谁知于未曦却又突然主动拉起他的手往一旁跑去。在两人身后，传来一阵水浪翻滚的声音。 李仲悄悄回头，不由得大吃一惊。 两条怪鱼从满是福尔马林溶液的池子里凭空跃起，轻飘飘地落在池边，仍是用尾鳍当作脚站在地上。 “你看它们在吃什么……” 李仲回过头时看得真切，只是话一出口突然想起了什么，终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第18章 怪鱼伪装 于未曦被李仲吓了一跳。但她根本不会明白，李仲在那一瞬间忽然意识到，怪鱼跳进池子原来是去觅食。而那些久经福尔马林浸泡的标本，正是怪鱼们所追逐的可口食物。 “你好了没……” 正当李仲背着于未曦吐个没完没了的时候，于未曦在身后拍了拍他。 “别闹……” 在李仲看来，大概也只有学医的人才会明白，被福尔马林泡过的各种标本被当作食物，究竟是怎样一件恶心的事。 想到这里，他又猛烈地吐起来。 “喂……” 他身后又传来于未曦的呼喊。尽管声音听起来十分焦急，但李仲肚里似乎有吐不完的东西，直到最后连胃酸都吐了出来。 “你是不会明白的……” 李仲一边抹着嘴一边转过身，过度的呕吐让他感觉极度虚弱。只是一转身却又把这一切抛诸脑后。他看见于未曦正一手挥动皮鞭，一手拿着匕首，正同两条怪鱼缠斗在了一起。 李仲见状，连忙挺起半截木剑疾奔上前帮忙，一只怪鱼见李仲上前，忽然张开一双鱼鳍，向李仲合抱而来。循着这股气势，李仲首先嗅到的却是一股福尔马林味儿，不由得肚子里又是一阵翻滚。 可怪鱼近在咫尺，李仲强忍住恶心，半截木剑直往前送去刺怪鱼腹部。 可当木剑触及鱼腹时，李仲已经暗自后悔。那鱼肚皮坚硬无比，木剑根本挺进不去半分。李仲不及回剑，忽然觉得两耳生风，心知定是鱼鳍又使劲拍了过来。便一躬身奋力往怪鱼撞去。 不料那怪鱼反应也是极快，双鳍夹击未中，忽然甩出鱼头迎着李仲狠狠砸来。 李仲正送到跟前，被坚硬的鱼头一砸之下，身子便狠狠摔在地上。 不等李仲反应过来，那怪鱼再度来袭。李仲这下不敢怠慢，连滚带爬远远逃开去。 谁知，怪鱼并不执着，见李仲活像只滑不溜手的泥鳅，索性转身与同伴一道攻击于未曦。 “你——过来啊！” 李仲见状，生怕两条鱼同时夹击会让于未曦应付不暇，于是对怪鱼勾了勾手指头大喊起来。 于未曦以一对二，忽然别过头来，压低声音说道：“你就不怕引来更多的怪物么！” 李仲一时语塞。他满脑子只想着怎样才能打败怪鱼，奈何只有一柄木剑在手，还断了半截。 “御剑之道，在乎于心。心随意走，剑由心生……” 他忽然想起了青衣乞丐的话。 “什么心，什么意，三心二意的……” 李仲恨恨地拾起半截木剑，凭着一口恶气向空中随意挥击两剑，顿时觉得剑风凌厉已不同以往，不但寒光刹眼令人胆寒，更在剑气上显得与众不同，似乎正应了“心中有剑，剑便在手”的道理。 这时候再看于未曦，她已落入下风。两条怪鱼虽然不用武器，却比一手执鞭一手执匕的于未曦凶悍得多。 李仲见情势危急，当下也不管成竹在不在胸，疾奔至于未曦身边，借势往一只鱼的鳍上挥剑削去。一时间剑风凌厉，李仲未觉丝毫阻碍，便将一只鱼鳍斩落下来。 那被削了鱼鳍的怪鱼陡然怪叫了一声，转身往李仲冲来。也不知是没站稳还是打算直接送李仲入嘴生吞，忽然尾鳍一蹬整条鱼身平行地面向李仲飞了过来。 李仲见状，急忙纵身提气，一跃到了怪鱼背上。那怪鱼冲劲不减，李仲只得一剑扫向鱼尾。剑气一出，鱼尾鳍顿时又被削落下来。随着“砰”的一声，被削去四鳍的怪鱼落地，立时变成了一只亟待入锅的美味。 李仲斩了怪鱼四鳍，于未曦也不落下风，用皮鞭卷了鱼尾鳍，又用匕首循着鱼头上的缝隙刺进去，结果了另一条怪鱼的性命。 李仲见状，当即说笑起来。 “想必你炖鱼很有一手吧，真希望有机会能尝尝！” 于未曦不答话，只用匕首狠狠将鱼骨撬开，伸手从里面掏出鱼鳃、鱼牙等器官。李仲在一旁看着，忽然想起那天初见于未曦时的模样，心中暗叫不妙。正想要阻止，却听于未曦说道： “还不快学着做，对付两只尚且如此吃力，一会儿若是多来几只，莫非我们藏到福……福什么林池子里去么？” 李仲觉得于未曦的做法有些残忍，但想想平时吃的鱼啊虾什么的，都是活生生地分尸了再料理，残忍也不是今天才有，便索性将心一横，照着于未曦的样，硬是把一条怪鱼尸体，做成了一件绝妙的伪装。 李仲学着于未曦的样子，把怪鱼伪装穿在身上之后，悄声问她，“看你操作挺熟练，大概也不会是因为常常料理鱼才这样。我们初次在海滩见面时，你大概也不是第一次混进怪鱼的队伍，你究竟是什么人？” 面对李仲的质疑，于未曦并不打算回答。她只是带着怪鱼的伪装，学着它们的样子，用尾鳍一步一步往那扇有光的门挪过去。 李仲在战斗中斩掉了怪鱼的四鳍，穿上走路反倒方便。见于未曦不答话，索性一路追了过去，和于未曦并排走在一起。 当两人靠近门的时候，门里的光影闪动，随即又有两条怪鱼从门里走出来。 “小心！” 李仲下意识小声提醒，立刻引来两只怪鱼的密切关注。它们在两人身边闻来闻去，俨然两只经过严格训练的警犬，最后他们一起关注到李仲的脚上。 李仲见状，心里不由得发怵。他斩去了怪鱼的尾鳍，此刻脚上没有半点伪装。 “滋解呀滋解呀……” 李仲急中生智，学着从海滩上的怪鱼那儿听来的奇怪方言，在两条怪鱼跟前比划起来。 他一出声，不只把两条怪鱼吓一跳，更让一贯冷静的于未曦淡定不了。 “嗯刷爱摸爱啦……” 万万没想到的是，其中一条怪鱼，竟然用同样的语气，同李仲对答起来。 “啊滋解啊滋解呀……” 李仲不知所以，索性乱说一气，甚至在语气中还带了几分不客气。 “滋解滋解滋解！” 终于，借着李仲一通胡搅蛮缠，从那怪鱼的声音中听出无可奈何的成份。随着它们挪动尾鳍转身离去，李仲不禁迅速伸出手，向于未曦得意洋洋地比了个剪刀手。 第19章 偶遇活人 于未曦没有理他，只是把“鱼头”扭向门里。李仲在她身后，顿时感到一股寒意袭来。 “小心了！” 门里的光线极度强烈，两人悄悄走进去，初时什么也看不见。等到眼睛慢慢适应了屋内的光线，他们又觉得屋里静极，不像有什么危险的样子。 “啊——” 于未曦的惊呼声，忽然打破了屋内的气氛。 李仲这才注意到，房间的天花板上密集的布满了高亮度led灯。满屋子泛着金属光泽的器物使屋里更显得冰冷。然而相比那些高悬在天花板下的超大号铁钩，这些陈设看起来则要亲切许多。 这里俨然一个屠宰厂的加工车间。 “你看！” 于未曦忽然伸出鱼鳍，拍打着李仲的后背，另一边鱼鳍指着房间的一个角落。 李仲依言望去，心不禁扑通乱跳起来。在那个角落里，他看到了雇佣兵脏辫男的尸体——准确的说，是一部分尸体。 “好家伙……你都成这样了……” 李仲惊叹着走过去。在他印象中，脏辫男虽然粗鲁，但为人并不坏。 鉴于脏辫男现在的样子，李仲象征性的为他默哀了一小会儿。正想要转头去查看房间里其他陈设时，他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而后，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你们呐……尽惦记着池子里那点儿下水了……我这儿有新鲜的，你们看着吃……把脑袋给我留下就好……” 那声音越来越近，随之一道传来的，还有一阵浓烈的酒气。 这时候，李仲看见于未曦正在悄悄给他打暗示。虽然隔着头套并看不懂她什么意思，但他隐隐感觉，麻烦来了。 李仲正想向于未曦走过去，只听一阵铁链声作响，一大块肉被挂在那铁钩子上。 “怎么？对福尔马林口味情有独钟？新鲜的还瞧不上？” 李仲依旧不敢回头，却听那声音越来越远。 “真是一群贱骨头……噢……哦……想起来了……你们听不懂……” 这时候，李仲看到于未曦的暗示已经相当明显了，他刚想迈开步子，却听那声音再度响起，同时有什么东西被扔在了脚边。 “试试吧，保准比僵尸肉好吃……” 李仲低头一看，胃里不禁又一阵翻滚，所幸刚才已经吐得干干净净。身后那不知是个什么玩意儿的东西，竟然给他连骨头带肉扔过一大块来——这显然是属于脏辫男的。 “吃归吃，吃完打扫干净再走。” 到这里，那声音戛然而止。 “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仲浑身上下鸡皮疙瘩直往下落，却根本不敢回头，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于未曦跟前，低声询问。 “你紧张什么，那就是个糟老头儿！” 于未曦的声音愈发低沉，似乎是怕身后的老头听到。 “那你一直给我使眼色干什么……” 李仲话一出口当即后悔了。毕竟，隔着怪鱼头套，他根本看不到于未曦的眼睛。 “可是……他手里有……” 不等于未曦把话说完，只听到“啪嗒”一声，整个房间里响起机器运转的声音，头顶上那些铁钩也随之“乒乒乓乓”的胡乱作响。 李仲正纳闷，铁钩子上闪过一块肥瘦相间的带皮五花。这正是刚才那位“老头儿”挂上去的。李仲隐隐感到汗毛渐渐都立了起来，因为他在那上面看到一个骷髅刺青——这是他之前在脏辫子身上看到过的。 “这里难道是他们的后厨吗！” 李仲这么想着，当即又开始反胃。但随即，另一件事立刻让他强自镇定下来。 随着流水线的运转，李仲看到那皮肉被传送进前方一个密闭的小门中。小门的缝隙中传出忽闪忽闪的电光，李仲悄悄走过去，隐约还能听到雷电声。 “奇怪，里面似乎有些什么？” 李仲顶着怪鱼头套，难以窥见小门那一边的情况，于是一伸手，一把撤下头套来。 “你干什么！” 于未曦见李仲轻易除去伪装，不禁低声呵斥。 “反正左右无人……也无鱼！” 李仲笑着说，“即便刚才那个再来——一个糟老头子，能翻起多大的浪……” “你说谁糟老头子？” 流水线的另一侧忽然有人大喝一声，吓得李仲生生退出几步。与此同时，他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 “我们……” 李仲想回头去看，却听对方恶狠狠地说：“别动，枪可不长眼！” “我们是人，我们不是鱼……” 不知怎的，李仲觉得只能这么说，或许才有希望，“我们路过这里，肚子饿了想进来找点吃的……” 李仲胡乱编的理由，显然令对方相当不满意。 “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你们想干什么，不然我可开枪了！” “我我我……” 李仲一时语塞，那些在电视上看过的撒谎桥段，似乎一个也用不上。 谁知这时候，于未曦也摘下了怪鱼头套，冷冷说道：“我们来此，是打算毁了这里！”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尽管对方说话听起来不那么客气，可李仲能感受到态度上的转变，于是缓缓转过身，他看到一个花白胡子老头，手里的枪一会儿指着自己，一会儿又转向于未曦，另一只手却提着一把宽边厚刃大砍刀，兀自滴着血。 李仲看到枪，倒并未当回事。真正让他心里发怵的，则是那沾着血的大砍刀。 “虽然不知这些怪物从何而来，但我们一定不会看着它们继续残害生灵！” 李仲悄悄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不料于未曦反倒比他勇敢。 “小妮子有志气！” 老头子点点头，同时竖起了大拇指。 “我真希望你们能成功！” 说着，他转过身去，嘴里却嘟哝起来。 “真不明白，原人怎么跟智人搞到一块儿去了……” “原人怎么就不能跟智人在一块儿了？” 李仲也嘀咕起来，换来那老头子一声冷哼。 “我看你是新来的吧？” “我本来就是新来的！” 尽管李仲在心里反复强调这个事实，但忌惮于对方手里的枪，倒也没太敢较劲。 “这里原本是个生猪屠宰场，我只是个老保安。后来，随着一阵地动山摇，很多地方无端端出现了古代人和古代建筑。” 第20章 有机合成 “分明是我们的身边出现了大量智人和你们的房舍，把我们的世界搅乱的一团糟！” 出于不同立场，于未曦当即反驳。 老头子忽然将枪一摆，恶狠狠地说。 “是我说还是你说？” 于未曦迫于对方的强势，只得低下头。老头子见状，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 “地球经过了几千年，才勉勉强强消灭了战争。智人有着最先进的科技和生产力，而原人的世界则是完完全全的原生态。两者就这么贸贸然地叠加在了一起，就像一个有洁癖的女人，跟一个大老粗结了婚，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安安生生过日子。可时间久了，一切也就凑合……” 李仲听对方把外面的情况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不禁感到诧异。他又瞥了眼于未曦，见她脸上也写满了不满，悄悄摇了摇头。 “你们饿不饿，难得在这里遇见两个活人，今天不管是智人还是原人，咱们一块儿共进午餐喝几杯！” 随着传送带把上面的货物运送进后面小门，老头子显得一脸轻松，于是也去不理会两人神情，甚至还随着门那边电光大作，一边吹起口哨，一边向两人自我介绍。 “我叫何皇，你们喊我老何就行。” 李仲觉得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虽然有些难以接受，但却格外真实，仿佛能够被信任。 “智人小伙儿，来来来……” 何皇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瓶酒。李仲远远看去，立刻有了种亲切的感觉——他从没想过，在这个世界还能看到五星二锅头。 “喝点酒，吃点肉，你们不是想干点大事儿嘛，让老何我给你们讲讲！” 最具有诱惑力的，恐怕还是最后这句话。 李仲随即向于未曦一努嘴，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进了何皇的小天地。 这个房间深深隐藏在大房间的尽头。里面摆满了各种生活用品，靠墙还有各类监控设备和按钮。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基本都处于半停滞状态，显示屏此起彼伏的亮起和熄灭。 李仲粗略扫了一眼屏幕，见都是些外面房间和福尔马林池子那个房间的监控画面，便也没了兴趣。 “坐坐坐！” 何皇指着屋里的矮桌显得有些兴奋，时不时拿起二锅头狠狠灌下一大口。随即扭头望向李仲，又“嘿嘿”一笑，接着从床底下翻出两个看起来脏兮兮的杯子，满满倒上酒。 “没什么菜，可是酒管够！” 何皇那神情，像极了家里突然有客到的热情主妇。满心欢喜又怕菜不够的矛盾全写在了脸上。 虽然何皇客气，可摆在李、于二人面前的，分明是一桌丰厚的盛宴。 不大的矮桌上，大大小小摆着五、六个碗，每个碗里都盛着不同样式的肉——红烧的、水煮的、清蒸的、小炒的…… 这有酒有肉的餐桌让李仲突然觉得，仿佛回归了正常生活。 李仲回头看了看于未曦，只见她依旧冷若冰霜地远远看着，并没有坐下来一同享用的意思。 “别客气啊……” 见两人都不动，何皇伸手去拉李仲，笑呵呵地说： “我老了，在这屠宰场里一呆就是十几年。年轻的时候，我可是做过五星级大酒店大厨的……” 李仲对何皇一直心存戒备。忽见他伸手过来，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突然被一把抓住，觉得手掌既有温度又有厚度，仿佛一位耄耋长者的感觉，甚至让他想起了去世已久的爷爷。 这么一来，尽管还穿着怪鱼伪装，尤其在矮桌前坐下是件很困难的事，李仲仍打算跟何皇好好喝一杯。 “你不要命了吗！” 李仲刚端起酒杯，于未曦忽然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这酒若有毒，可是没人能救得了你！” 李仲凑近杯口使劲闻闻，忽然想起大学时经常做的事——把做实验用剩下的兔子带到校外的小餐馆，付给老板少量加工费，就着最便宜的二锅头，既能填饱吃货们的胃，又能满足酒虫子的瘾。 “恩！二锅头就这味儿！” 李仲当下也不理会于未曦的警告，一口把酒喝进肚里。强烈的烧灼感，从嗓子眼儿一直延伸到胃里，好像在广袤的大草原上，投下一枚燃烧弹。 “正宗二锅头，地道京城味儿！” 李仲放下杯子，咂着嘴感叹。 “吃菜吃菜！” 此时的何皇，也不再理会于未曦是否讲客气，只是一个劲地催促李仲喝吃。 于未曦没有上桌，却也并没有闲着，大概因为从未见过电视机，以至于一直盯着墙边的监控视频，不愿放过每一个亮着的画面。最终，她的目光停在了一台监控显示屏上。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雷电交加的小房间，一大块印着骷髅刺青的肉不断被闪电击中，像是风雨中孤立无援的小动物。 于未曦拍了拍李仲，示意他看屏幕。可李仲扭头看时，那屏幕却又熄了火，其他屏幕上依旧各自显示着静悄悄的福尔马林池子和流水线下的大铁钩。 “坐下来一起吃吧！” 李仲拿着酒杯仿佛有些醉意，说话时舌头有些许打卷。 于未曦看了眼满桌的菜，只觉得一阵反胃，随即摇了摇头。 当于未曦再次把目光转向监控屏幕时，那个小房间的屏幕又亮了。仍是电闪雷鸣，仍是那块肉。只是这次，雷电的颜色似乎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而那肉块显然小了许多。 “快看！” 于未曦对这些见所未见过的东西感到不明所以，想要求助于李仲。可李仲去看时，屏幕好像玩起了捉迷藏，再度熄灭。 李仲只摇了摇头，却不再说话。 “老何啊，我有件不明白的事情，想要请教一下你。” 李仲伸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在眼前细看了一阵。那肉块油光透亮，看起来极为美味。李仲越过肉块去看何皇，看到他面红耳赤、双眼迷离，像是酒过三巡的微醺老汉，只顾着夹着肉往嘴里送，而后就着酒咽下去，好像没听到李仲的话。 “哎呀……” 李仲筷子一滑，一大块肉落在了桌上。 不料，这反倒引起了对方的兴趣，只听何皇“啧啧”着，伸过筷子夹起来，送进自己嘴里，那大口咀嚼的样子显得心满意足。 第21章 谁是祭品 “呃——哈——啊——” 随着何皇把肉咽下肚，从他的嗓子里发出一连串低沉的声音。那种沉沦和痴迷，让李仲深感不安。 “老何，那一大块一大块的五花肉，被闪电击中会变成什么样？是不是跟料理红烧肉之前，用热锅烙猪皮一样，能起到同样效果？这是你们五星级酒店的特色吗？” 李仲硬着头皮一连问了几个问题，终于令对方抬起头。 “热锅烙猪皮是外行的做法。” 何皇放下筷子，停止了嗓子里的响动，一边吧唧着嘴，一边略有所思。 “那可不是闪电！那个叫星火！” “星火是什么鬼？科幻小说吗？” 李仲打心眼里觉得何皇说话不靠谱，只是没有立即说出口。然而二锅头的霸道不是吹的，他于是也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星火这玩意儿能让我没了吗？” 何皇晃了晃脑袋说：“它能把有机物直接分解成碳、硫、氧、氮……” 虽然李仲很确定，他们这会儿喝的一定是正宗的、陈年二锅头。可是何皇只用了一句似醉非醉的话，就让李仲彻底醒了酒。 “你在开玩笑吗！” 作为一个医生，李仲怎么会不知道。何皇所说的碳、硫、氧、氮是构成有机体的必须元素。如果这所谓的“星火”能够把有机体直接分解成基本元素，那么人类进化史上，一些认知大概率要被颠覆。 毕竟，经历了上万年雷电催化才完成的有机合成反应，被这个所谓的星火三下五除二就给逆转了。 “那块肉没了……” 在于未曦的惊呼下，李仲诧异地扭头望着屏幕，只见满屏蓝色的闪电，在大铁钩之间肆意闪烁，其间弥漫着一股红紫色的雾气。 “尘归尘，土归土，谁到了这里，都逃不过湮灭的命运……” 不等李仲回过头，他听见何皇在身后说话，声音似乎变了一个人。 “你们这么做究竟为什么……” 李仲怒吼起来。他想从气势上占得先机。可当他看到何皇手里拿着的枪时，声音便弱了下去。 “以你的智商和认知，大概这辈子都难理解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不过能够成为祭品被献给星火，你应该感到荣幸！” 何皇脸上浮现出恶意的笑，上上下下打量着李仲，自言自语地说：“这里还是屠宰场的时候，我也跟着大师傅学过手艺。刀工虽然不能像庖丁一样解牛，但也不会给你们带来太多痛苦！” “你觉得，凭你一个糟老头子，能同时对付我们两个吗？” 李仲陡然站起身，在酒精的作用下，身子略有些摇晃，但说出话来仍是铿锵有力。 何皇冷冷一笑，将枪口指向了于未曦，幽幽说道：“事实上，我只用对付她就行了。那些陈年的僵尸肉，就足够把你撂趴下。” “你……” 李仲一听说僵尸肉，立即想起了在福尔马林池子里觅食的怪鱼，随即又感到胃里翻滚得厉害。 何皇见李仲陡然剧烈地干呕，以为他毒性发作，不禁放肆的大笑起来。 “吐吧吐吧，吐也没用！这僵尸肉的毒性虽慢，吸收却快得很……” 何皇的话，显示他对此深有体会。可他哪知道，李仲一直戒备着，肉压根儿就没入口。 于是当李仲坐直了身子，淡定地看着对方时，何皇不禁使劲揉了揉眼睛。 “不可能！怎么会！” 见状，何皇又开始碎碎念叨。 “长期以来，那些僵尸肉侵蚀着我的身子，扭曲了我的意识。你怎么可能一点事没有！不可能的！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李仲见何皇陷入混乱，陡然发力冲过去，一伸手就夺过他手中的枪。 “你才是个东西！跟那些怪鱼、怪鹰一样的坏东西！我可是堂堂正正的人！” 在这种紧要关头，李仲还不忘向于未曦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以至于未曦也觉得不可思议。 “看你馋的那个样子，我以为你会……” 李仲嘿嘿一笑，略有些得意地说：“在这种危机重重的地方，我连这个都不注意的话，那我真是个棒槌！” 于未曦正想要追问“棒槌”是何物，何皇突然拿起桌上的二锅头酒瓶，往李仲狠狠砸去。 李仲见状，稍一闪身，便避了过去。 “困兽犹斗……” 这次，轮到李仲冷哼起来。 或许因为酒精的原因，何皇一击未中后，一个踉跄扑倒下去，二锅头酒瓶在地上砸的粉碎，于是满屋都是酒香。 “看来这老家伙长期吃的是各种尸体腐肉，没准儿还饮鸩止渴，神智早已被侵蚀殆尽。如今他就同那些怪鱼一般，早没了人性……” 李仲正说着，何皇又挣扎着爬到床边，一瓶接一瓶地拿出床底的二锅头酒，向李仲扔过来。 “你疯了吗！” 李仲大喊着避让飞来的酒瓶。转眼间，房间里酒香四溢，令李仲忍不住大叫可惜。 “你这个蠢货，老老实实向星火献祭多好，偏要不自量力。你以为凭着你们两个人，就能让这里改天换地吗！哈哈哈哈……” 何皇一边说一边大笑，还一边伸手去拿酒瓶。李仲看准酒瓶来势又要避让，只听“嗖”的一声，房间里顿时寂静无声。 “同这等疯汉，有甚废话可讲！” 李仲陡然听见于未曦冰冷的声音，正想去看被弩箭当胸穿过、已倒在满地美酒和碎玻璃之间的何皇，却陡然看见于未曦扣上一只弩箭瞄准了监控屏幕。 “等等，别冲动……” 说时迟那时快，弩箭直穿显示屏，那监控屏幕便再也亮不起来。 “我要毁了这些伤天害理的家伙！” 不等李仲上前阻止，于未曦接连张弓搭箭，向还亮着的屏幕一一射去。 李仲无奈地笑起来，一时间却又解释不清，只能柔声劝她说：“它们不在这里，你还是省着点吧！” 于未曦白了一眼李仲，正想问个“为什么”，门外忽然传来响动。 李仲警觉，拉着于未曦连忙躲进了床底下。两人纷纷摒住呼吸，床边何皇的尸体正好成了一道屏障，却也正好挡住两人视线。 第22章 怪物竞技场 正当两人全力做好战斗准备的时候，何皇的尸体忽然被抬了起来。虽然近在咫尺，何皇又死得怪异，可是那些“东西”并没打算深究这一切，只是急着把何皇的尸体带走，还不停地发出“呀呀咿咿”的声音，仿佛牙牙学语的婴孩。不等它们走远，两人看到两双鱼尾鳍。 门“砰”的一声关上后，两人从床底下钻出来。于未曦性急，伸手推门打算跟出去一探究竟。 “等等！” 李仲似乎悟到了什么，低声阻止于未曦说：“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两条鱼，就像两个婴儿在说话？” 于未曦侧头看着李仲，摇头表示不解。 “我忽然想起来，读书的时候，隔壁寝室有同学从外地来，说起方言来我们一个字也听不懂，倒挺像那些怪鱼所说的话。” 于未曦听了李仲一番话，若有所悟地说：“你是想说，它们能像人一样成长，甚至学习语言进行交流？” 于未曦略一停顿，仿佛又陷入疑惑，便问李仲道：“那你觉得，它们为何不好好学一门通俗的语言，偏偏要学那谁也听不懂的方言呢？” 李仲摇摇头，提出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你觉得，它们为什么要搬走何皇的尸体？” 李仲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机器轰鸣声。不知是谁把外面屋里的流水线打开来。 李、于二人一前一后悄悄走出去，只见外面屋里空荡荡，唯有那一个个大铁沟随着流水线作业，互相撞击发出嘈杂的声响。最让两人感到震惊的却是，在最远端的铁钩上，悬挂着何皇的尸体。 随着流水线不断运转，何皇的尸体随着大铁沟被运送到两人跟前，他们能够清楚地看到，何皇两眼圆睁，表情惊悚，一动不动。 “死不瞑目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自己的同伙连自己的尸体也不放过吧？” 于未曦有些嘲讽的冷冷说道。 李仲摇摇头，内心藏着一个恐怖的想法没说出来。 那些怪鱼长期以来大概被何皇欺负惯了，甚至他们有些同类还被何皇送去分解掉。如今何皇死了，怪鱼们正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给他一个同样的结局。鱼类这种动物，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甚至懂得报仇，那它们还是鱼吗？ 想到这里，李仲悄悄打了个寒战，当即轻轻帮于未曦带好头套，又给自己带上。 “如果那些怪鱼和怪鹰，能够算作他同伙的话……” 经历这一切之后，他突然更加不安起来，心里有一个大胆的假设。 李、于二人在何皇小房间的隔壁，找到一扇隐蔽的门。门后一道旋转台阶直通楼上。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两人踏上旋转台阶，于未曦不停地问李仲。 尽管她深知李仲所说的话，十有九成、甚至更多是她闻所未闻的。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战争观，仍旧驱使她问个不停。 “我怀疑这些怪鱼都是被他们制造出来的！” 考虑到于未曦毕竟是个古代人，李仲只提出了他的结论。 “他们是谁？始祖鸟吗？” 于未曦一提起始祖鸟的名字，就开始咬牙切齿，几乎要连李仲一块儿算账。 可是李仲没有回答她，他一直在用现有信息梳理着当前发生的一切。 世界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同一个不知年代的古代世界叠加在了一起。时间至少持续了一个月以上。和所有不同种族之间的外交政策一样，现代人与古代人被放在一起后，战争是双方交流的第一步。作为现代人的李仲，完全有理由相信，现代人在对古代人的战争中，有着绝对的胜算。而现代人的科学技术，也是古代人在短期内无法企及的高度。 “不不不，这个工厂理论上是现代人开设的。但是始祖鸟……” 李仲想起被星火分解掉的脏辫男，轻轻摇了摇头。 “哼，对付你们智人，我有的是手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于未曦再度拿出了弩弓，悄悄贴身藏在鱼鳍下面。 李仲觉得于未曦对现代人有些误会，不由得苦笑。正要解释，却在旋转台阶的尽头，传来一阵喧闹声。 “你听！这声音是……” 李仲侧耳倾听，那嘈杂的叫喊声，过去只在某种竞技体育的比赛现场才能听到。 两人上到二楼，眼前豁然开朗。 二楼这本来还算宽敞的空间，挤满了各色怪物。而怪物的种类，早已不限于怪鱼、怪鹰之列。其他诸如三个头的猎犬、一人多高的螳螂，都是李仲、于未曦两人见都没见过的。这一刻，纵然决绝如李仲这般，都忍不住开始双腿哆嗦。 “你干什么？” 于未曦感受到了来自李仲的恐惧，悄声询问。 “我……” 然而李仲此刻已不再是单纯的恐惧。在他看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怪物，理所应当只出现在梦里。只是让他难以接受的，却是更深层次的问题。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你有点出息好吗！” 于未曦忍不住用鱼鳍拍了拍李仲。出手不重，言语却击中他的心中软肋。 “真是不知者无畏啊……” 李仲躲在怪鱼头套里面，轻轻摇摇头。 那些怪物们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两条行走的怪鱼在后排交头接耳。它们的注意力统统集中在房间中央的擂台上。那里，两只怪鹰你来我往，正打得不可开交。 这时候李仲注意到，擂台上的两只怪鹰，各自只有一个头。 只见一只怪鹰陡然张开了双翼，肋下像机关枪似的射出骨刺来。另一只怪鹰身子直立起来扑腾着翅膀，接连挡开射过来的骨刺，一路小跑。 李仲眼尖，看到它分明身中数根骨刺，却行动如常，不禁暗自骇然。 说时迟那时快，那头怪鹰已奔至对手跟前，猛然挥出翅膀往它的鹰头拍去。 另一只怪鹰一味地射击，全没料到对方拼死奔袭而来。不等它反应，一只鹰头已被对手拍落台下。 刹那间，擂台下响起一阵更加热烈的欢呼声——至少李仲是这么认为。 第23章 无尽的战斗 这时候，那只获胜的怪鹰用双翼捧起对手的鹰头，仰头大叫起来。虽然李仲猜想，它是在庆祝胜利，可这种喜悦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一只看起来比李仲还要高大的、通体褐红色的螳螂陡然跳上了擂台，冲着那怪鹰嘶吼起来。 “看起来这不公平啊！” 李仲悄悄同于未曦探讨，却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李仲正纳闷，陡然看见靠近擂台的前排，一条个子娇小的怪鱼正挤在各种怪物当中，一路向前。 “真是的……看这种比赛还要往前挤……” 李仲正想吐槽，忽然暗叫不妙。 正当这时，擂台上那怪鹰已在抱着战利品向对手嘶吼起来，看起来并不在意对手不讲武德。它时而张开翅膀露出发射骨刺的出口，时而举起战利品怪鹰头向对手炫耀，一时间却并不急着进攻。 “倒是打啊！” 李仲心想，一定是刚才那场战斗太过残酷，以致体力一时间难以恢复，这才用计拖延时间。 很快，褐红色螳螂的行动证实了李仲的想法。只见它将两只刀臂不断地在地上摩擦，宛如磨刀霍霍的屠夫，趁着怪鹰各种拖延，突然两腿一蹬，张开一双如血红的翅膀向怪鹰飞去。 怪鹰此时正张着翅膀，见对手飞来，像加农炮一样接连释放出骨刺。那螳螂体型虽大，灵巧程度丝毫不减，一双翅膀忽快忽慢，在空中不断避开飞来的骨刺，眨眼功夫就飞到怪鹰跟前，刀臂齐举，只一击就把怪鹰的一双翅膀砍了下来。 见此情形全场哗然。李仲一心记挂着于未曦，根本无心观战。抬头看时，那螳螂已将怪鹰的一双翅膀抱起飞出了擂台去，只留下没了翅膀的怪鹰倒在台上。 “叮叮叮——” 随着一阵清脆的铃声，两条怪鱼走上擂台，把台上死伤的怪鹰、以及它们遗落在擂台上的零件清理出擂台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李仲来不及理清头绪便已结束。他隐约觉得自己了解了双头怪鹰的来历。只是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让他不寒而栗。 不等多作考虑，李仲忽然被什么东西猛的一推。 李仲稳住身子，回头一看，发现是之前那条怪鱼。 “好家伙，真是祸从口出啊……” 李仲暗想，悄悄放眼往周围望去，发现自己已成了怪物们的焦点，不禁更加担心起于未曦的安危来。 于是李仲也不去理会那怪鱼，四处张望寻找于未曦。可那怪鱼倒也客气，根本不急着动手，只是用鱼鳍指着李仲的手，又指着擂台，“咿咿啊啊”个没完没了。 李仲看了看它的鱼鳍，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觉得一头雾水。可他猛然想起刚才在擂台上发生的那一幕，冷汗从背上渗了出来。 李仲推测，这里是怪物们相互夺取身体零件的地方。怪物们在台下随机找对手上台决斗，赢家能够获取输家身上任何想要的部位。输了或是死掉的怪物，则会被扔到楼下福尔马林池子里泡起来，或被何皇当做“星火”或他自己的食物。 没有规则，就是这里最终的规则。 李仲还在思索着，那怪鱼又推了推他，指着他的胳膊仿佛要定了它。李仲完全能无视对方眼中的贪婪。可是，当着这么多怪物的面，跟一只怪鱼单挑，似乎是件自取灭亡的事。 想到这里，李仲又看了看周围，极力想要找一条合适的逃跑路线。就在这时，怪物们似乎也开始起哄。那怪鱼更是不断推搡着李仲，一心想要上台跟他决斗，拿下他的一双人手。 李仲只得怏怏的往擂台走去，眼睛却还在不断搜寻于未曦的身影。可直到他走上台，也没任何发现。 在擂台上站定，李仲正寻思着应该怎么披着怪鱼皮囊展开进攻，对方却率先冲了过来。 大概是同怪鱼交战的次数多了，李仲隐约摸到一些门道。看准对方冲过来，不闪也不躲，只等到了跟前他突然一猫腰，用头猛然一顶。 怪鱼来势凶猛，忽然被李仲用坚硬的鱼头顶住腹部，当即便伸出鱼鳍来抓李仲的头。不料李仲借势忽然站起身，把怪鱼的整个身子顶飞起来，重重落在擂台外面。 “这下，我赢了吧？” 李仲见首战告捷，不禁暗自得意起来。可是他忘了，怪物竞技场的根本规则就是没有规则。那怪鱼挣扎着站起身，仰着鱼头恶狠狠地嚎了一嗓子，而后又冲上擂台。 当对手气势汹汹地冲上来，李仲几乎同时泄了气。他不确定台下还有多少潜在对手都看中了自己的双手，更说不准当他费尽力气打败这只怪鱼后，会有多少“怪鱼在后”。 眨眼只见怪鱼又冲了过来，像疯了一样埋着头撞向李仲。李仲躲避不及，被重重撞出老远，在擂台护栏上弹回来又摔在地上。尽管穿着怪鱼坚硬的伪装，可他依旧感到浑身骨头像散了架。 李仲被剧痛刺激着，一股无名怒火中烧，正想爬起来时，只觉得眼前一个黑影掠过，随即双手被什么东西拉住，狠狠往背后扯去。随即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喊了出来。 这时候，台下的怪物们就像黑市拳的看客，除了不会说话，各种尖叫呐喊几乎无异。在看到李仲的双手被对手反扭住后，不禁喊叫地更为热烈。 那怪鱼显然是打算活生生把李仲两只胳膊扯下来。李仲耳边充斥着狂热的呐喊声，自身仿佛也变得极度暴躁，借着残存的二锅头酒劲，他忽然使劲大喝一声，双脚猛然发力，使整个身子贴着地面弹起来。借着怪鱼伪装的坚硬外壳，大力往对手撞去。 那只怪鱼一心想要李仲的胳膊，全然没有留意李仲的其他动作，被他一举撞在鱼头上，顿时晕晕乎乎接连倒推几步。 李仲见机，紧逼不放地追过去，贴着怪鱼身子绕到它背后，随即又伸手将它鱼头死死一勾，令其整个放倒在地上，完全不理会对方如何挣扎。奈何怪鱼的双鳍太短，根本够不着深深躲在背后的李仲，最后被李仲活活勒断了脖子。 台上这场较量招招透着暴力，来得快、去得也同样快，在一阵极为短促的静寂过后，整个竞技场里爆发出更为激烈的喝彩声。 李仲取得了胜利，也不太想从怪鱼身上取得什么零件，于是悄悄往擂台下走，生怕自己胳膊又被人惦记上。可没走出几步，他担心的事情又发生了。 擂台下，另有一只怪鱼“咿咿呀呀”地晃悠着双鳍，摇摇摆摆地走上擂台，同样指着李仲那一双只属于人类的胳膊，摆开了驾驶。 第24章 活的房间 “没完没了了是吗！” 这时的李仲，心中早有万匹“草泥马”奔过。奈何台下“观众”像着了魔一般，呐喊声越来越热烈，根本不容李仲离开。 “也不知于未曦跑哪里去了……” 李仲一边想一边回头四处搜寻。可是台下只有黑压压的一片，面目尽皆可憎。李仲陡然间有点想念那个浑身幽香的原人女子了。正当他回头打算正视自己的对手时，余光瞟到一个角落里，一只怪鱼似乎正朝他挥动着鱼鳍。 “你还在就好！” 这样一来，李仲心中多少有了些底气。他早就见识过于未曦弩弓百步穿杨的本事，有她坐镇后方，危机时刻还是可以放手一搏的。 想到这里，李仲愈发冷静，回过身将两手一横，摆出一副搏命的姿态来。令李仲没料到的是，那条怪鱼也学着李仲的样子，摆摆双鳍，仿佛在向李仲示威。 “你们这些怪物，人类这么多优点你们不学，偏要学那些歪门邪道……” 李仲心里暗自怒骂，脚下忽然发力，依着对付上一条怪鱼的套路，用鱼头撞了过去。 只是眼看要撞到对方脑门儿，那条怪鱼却一闪身，轻易躲开李仲的进攻。 李仲心中一惊，不由得暗自大叫不好，但随即却又镇定下来，伸手在对手鱼肚子上一勾，借力绕到对方身后打算继续锁喉击杀怪鱼。 “自己人，点到为止！” 忽然，鱼嘴里传来了于未曦的声音。 李仲一怔，随即精神一震，当即凑得更近。 “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可不等李仲站定，于未曦将怪鱼头使劲一甩，冲着李仲脑袋砸过来。李仲不及提防，隔着怪鱼头套被砸中，仍然觉得晕晕乎乎、方向难辨。 “我四处看过了，何皇的死引起了注意，现在楼下已经守满了怪物。进来的路已经出不去了。” 趁着近身相搏的机会，于未曦对他轻声耳语。 听到这个消息，李仲有些焦急，略一停顿后胳膊由从腋下勾住于未曦的胸口，贴着她的耳朵说：“都是自己人，下手别太重！” 台下怪物们见惯了杀戮，看到这样的情形，纷纷以为李仲又要使出什么新招式来痛下杀手，于是叫喊得更为激烈。甚至有些怪物在嗜血本性激发下，在擂台下面也开始大打出手。 “李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李仲还想继续跟于未曦讨论逃跑的事时，忽听于未曦说话，声音中略带娇羞。 于未曦的声音传到李仲耳朵里，让他有些想入非非。正当此时，于未曦忽然用怪鱼头套的后脑勺，狠狠撞在李仲前额上。 这一下实打实的通过怪鱼头套撞在了李仲脑袋上，他终于松开了手，脚步有些凌乱。 于未曦根本不给李仲喘息的机会，当即又追了上去，将李仲双手反扣在背后。而后继续说道：“我发现这个竞技场旁边还有个奇怪的房间，里面有些怪东西。但好在没有怪物把守！” “快，打翻我！” 李仲听了，脑袋转得飞快，完全放弃了反抗。 “不！我是你的……” 不知为什么，于未曦反倒客气起来，尤其是话说到最后更令李仲大惊，险些把自己绊倒。 “我只能是你的战利品……不然，我根本扛不动你……” 说话间，于未曦已经放松了李仲双手，并把身子贴紧了李仲。 “说话能不要大喘气儿吗！” 李仲暗自叫苦，庆幸那些不适当的情绪没有表达出来，随即用脚在地上使劲一蹬，身子带动着于未曦一同往后仰倒过去，双手也立刻脱离了对方的制衡。 两人穿着怪鱼伪装同时倒地，台下爆发出如雷般的叫好声。 “你说这些怪物们会不会把我们这些招数都学了去……” 李仲手握于未曦的鱼鳍，打趣地说，随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就势扛上了肩膀。 “你要作甚……” 于未曦大惊，大概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被男人扛在肩上，可随即又幡然醒悟，只是她的心中倒颇为受用。 李仲扛着于未曦，当即连蹦带跳装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跳下擂台去。 众怪物们见此情景，怪叫得更厉害。李仲虽然忐忑，但此刻除了前进别无他法。所幸鼓足劲，像其他怪鱼那样使劲怪叫起来。 “嗷——” 那些怪物似乎是被李仲一声怪异的嘶嚎震慑住，纷纷闪身让出一条路来。就这样，李仲扛着于未曦，大摇大摆地走出怪物群。 当他们脱离怪物群，顿时松了一口气。李仲正要跟于未曦说话，身后再度传来激烈的欢呼声。那已经是另一场厮杀再度上演。 李仲一鼓作气，扛着于未曦径直来到那个房间门口。两人悄悄闪身进去，立时感觉耳根子一阵清静。只是李仲准备反手关上门时，门自己反锁上了。 李仲试了试门锁，随即感到庆幸起来。因为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怪物们已经注意到了自己两人，有些好事的怪物还守在了门外。 “这气味真难闻！” 两人索性不去理会外面的怪物，只是仔细打量这个房间时，又不约而同地震惊了。 在足有篮球场那么大的空间里，清一色地摆放着浴缸一般大小的柜子。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氨气味道。尽管光线昏暗，李仲仍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一个乳白色的“柜子”，似乎都在缓缓蠕动，宛如一颗活着的心脏。 更要命的是，自从走进这个房间，李仲一直觉得似乎有双眼睛再看着自己。 “这个房间好像是活的……” 于未曦忽然拉住李仲。 事实上李仲早有同样的感受，于是索性在众目睽睽之下脱去了怪鱼伪装。就在此时，他前方的一个“柜子”，开始了更为剧烈地蠕动。这场面让李仲想起了在大学生理课上学过的一节——胃部的容受性舒张。 “那东西看起来怪怪的……” 李仲顾不得去回应于未曦，径直往前方的“柜子”走去，走到跟前探头往里看时，他惊讶得合不拢嘴。 第25章 野蛮生长 李仲看到偌大的柜子里，正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得排在一起，像癌细胞一样不断迅速往旁边扩张。那黑色的点状分布物，一个紧贴一个生长得密密麻麻。 就在这时，地面缓缓蠕动了一下。 “我们……我们不会是在什么东西的……肚子里吧……” 于未曦惊呼起来。 可李仲只是静静地看着柜子里的东西，像小学生一样好奇。 他的好奇心，最终把于未曦也吸引了过来。看到柜子里的东西时，于未曦发出一阵惊呼。 “我的天呐，这是什么东西的卵吗？” 说着，李仲听见从于未曦的怪鱼头套里，发出一阵干呕的声音，于是伸手也帮她除去了伪装。 当再看到于未曦一张苍白而俊俏的脸蛋时，李仲才有了一种重回人间的感觉。可回过头去再看那些卵状物时，他又听到于未曦发出的一阵干呕声。 那东西生长得极快，很快在柜子的正中位置长成一颗心脏的样子。随着那颗心脏富有节律的跳动起来，李仲注意到，从柜子的最底层正缓缓渗出淡黄色和紫红色相间的气体，逐渐汇集到刚刚长成的心脏上。让那颗心脏慢慢长出心房、心室以及各种血管。 紧要关头，门外忽然传来猛烈的撞门声，大概外面的怪物发现两人并非同类。 “它们要进来了，我们怎么办？” 于未曦想起格斗场里各色怪物的勇猛，变得格外焦急。 她想拉着李仲另寻活路，却发现李仲已经痴痴地定在那里，怎么也拉不动。 “快走啊！” 只是无论于未曦如何呼喊，也没能让李仲脚步挪动半寸。 不到一根烟的功夫，柜子里刚才还孤零零的一颗心脏，已经长成了一具骨肉俱全、独欠皮囊的躯体。 “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 这时候的李仲，与那入了魔的赌徒无异，身边即便暴风骤雨降临，也与他毫无干系。他只是死死盯住生长中的躯体，嘴里默默催促它快些成长。 “哐——当——” 终于，门被撞开了，率先有两条怪鱼冲进来。跟在它们后面的是大队的怪物。走在队伍最后的，是那只身形高大的褐红色螳螂。 “李仲，你还发什么愣啊……” 于未曦见状，只得护在李仲跟前，手持弩弓不断向逼近的怪物射击。她的焦虑之中，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谁知偏偏在这个时候，李仲选择了坐以待毙。 而李仲站在那里，全然感受不到外界任何干扰。此刻的他有些愕然，更有些彷徨。在他的记忆中，自己似乎也是被这样一个细胞一个组织，像拼积木一样“组装”起来的。 这样一来，他也说不清楚，究竟这些怪鱼、怪鹰之类的是怪物，还是他自己本就是个异类。 然而一切，静静的在柜中等待揭晓。 “李仲——” 随着于未曦一声惊呼，两只没有双头的怪鹰，一左一右把她牢牢架住，令其全无反抗之力。她清楚大势已去，虽然仍旧呼唤李仲，但并不抱以厚望。 于是她又眼睁睁地看着另有两条怪鱼走过去，抓住李仲胳膊便要走。李仲却像着了魔似的，伸长了脖子去看柜中的一切。 最终，李仲“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极为开心的样子。 “原来，你们就是从这个柜子里被孵化出来的！我们不一样！不一样！我是人，你们是怪物……怪物永远不可能成为人！” 或许是李仲力气太大，两只怪鱼变拽为拖，硬生生的要将他带离柜子前。李仲在极力的挣扎之下，终于看到柜子里那具躯体。 在周围各类气体和物质的作用下，躯体最终披上了黑色的外壳，单从外形上看来，它跟绑走李仲的一双怪鱼并没有区别。 李仲被怪鱼拖拉着，仰头远远看着那一切。他忽然发现房间的天花板上，缓缓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眼睛转动极快，仿佛是初生的婴儿，带着无限的好奇心，端详这个世界。当它看到两个大活人的时候，似乎带着一股情绪圆瞪了起来。 李仲能感受到那眼神中的愤怒，只是没等他想明白其中状况，整个房间里陡然充斥着强烈的白光，刺激得李仲睁不开眼。 几乎是在同时，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李仲透过手指缝向四周看，怪物们在强光的刺激下同样苦苦挣扎。 而此时，那些强光更像是某种流动的物质，在天花板上生成，沿着墙壁不断传导至四面墙，最后蔓延至整个房间。 “神经冲动？” 不知怎的，李仲想起了这个专业名词，只是随着强光渐渐减弱，李仲忽然注意到之前那只柜子里，缓缓爬出了什么东西。 李仲摇摇头瘫坐在地上，自言自语都显得有气无力，大概是感觉生还无望。 李仲绝望地叹气时，他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 “别忘了你要为乡亲们报仇！” 耳畔传来于未曦的声音。 当强光有所消散，他看到于未曦站在身边，破天荒地拉住自己的手。从她的眼神中，李仲同样感受到了绝望。但通过牵手传递过来的温度，让李仲感觉到了力量。 最终，房间里多出了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号”怪鱼。 当其他怪物们看到这条怪鱼的时候，竟然意外的纷纷流露出恐惧的眼神。随着它缓缓走向李仲，怪物们竟然一动也不动，卑微的样子让李仲感到意外。 虽然李仲此刻所想的只是活下去，但陡然面对这么个“新生”的怪物，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突然觉得，那新生怪鱼的眼神，和天花板上的眼睛竟十分神似。 李仲当即拉着于未曦想要夺路而逃，一边逃一边说：“这个房间附身到那条怪鱼身上了……” 可两人没跑出多远，那新生的怪鱼突然“嗷”得一声嘶吼。怪物们纷纷像得了命令一样抢上来，将李、于二人团团包围起来。 “擒贼先擒王！” 李仲悄声对于未曦耳语，同时拿出一路搜刮来的枪，抬手就对前方怪物开枪乱射，而后鼓足劲冲了过去。 怪物们陡然遭到李仲的强力攻击，纷纷变得不管不顾，都想要拿下李仲去献殷勤。 可李仲陡然跳了起来，越过众怪物们，向那头目冲过去，并把剩下的子弹全都送给了它。 谁知那头目外皮比其他怪物要硬许多，子弹伤不了它分毫。尽管如此，李仲依旧努力冲过去。他越跑越快，身子突然被什么东西撞到，狠狠飞向旁边的柜子。回头一看，却是几只怪鹰扑腾着翅膀，准备发射骨刺。 李仲一翻身，顺手把空膛的枪扔出去，陡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 第26章 借系统还魂 李仲定睛一看，怪物头目的鱼眼睛上插着一支弩箭，不禁心中大喜，打算继续开枪射击时，突然感觉双手一软，原来又有两根骨刺射在手上，连同刚从腰带上取下的枪也落在了地上。 李仲负伤丢了武器，心中勇气却在于未曦的鼓舞下丝毫未减。苍促间回头一瞥，只见她早已弃了弩弓，换了长鞭同怪物们近战。 “死就死吧！没准儿死掉梦就醒了呢……” 李仲狂吼着，最终却被两条怪鱼死死按在地上。他努力抬起头，看到于未曦也被反剪双手摊坐在地上。 “你们这些作死的怪东西，有本事就杀了我们，不然我一定放火把你们的老巢烧个干净！” 李仲虽然嘴下不留情，可是陡然看见怪物头目一步一步走过来，左眼上的弩箭随着脚步起伏不住地晃动时，他闭了嘴。 这位头目瞪着剩下的一只鱼眼，前前后后打量着李仲，随即对身边的手下摆了摆鱼鳍，鱼嘴里传来哼哼声。那手下接连点头后便一阵小跑离开，回来时怀里抱着一把看起来像是加特林的东西。 怪鱼头目指着李仲，又一阵连吼带比划。尽管李仲一句也听不懂，但他大概知道，对方打算拿那“加特林”来干掉自己。 果不其然，那怪物立刻抱起“加特林”，对准了李仲按下了开关。 李仲见状，反倒感觉内心一阵平静。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于未曦，发现她眼里早已闪着晶莹的泪光，心头不禁一热，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他此刻觉得，原来死也可以是件美好的事情。 正当李仲满心沉浸在幸福的憧憬中时，他听见于未曦一声尖叫，而后自己浑身一热，随即被一道闪电击中。 可是，李仲并未感到任何不适。 “奇奇怪怪的东西，可别让我等太久！” 李仲一边看看自己的身体，一边又看看对自己“行刑”的怪物，忽然打趣地自言自语。 可是，怪鱼头目仿佛对眼前情况十分不满，忽然一把抢过“加特林”，摆弄了一阵之后，又对李仲一阵直射。顿时，李仲感觉更为舒适，索性闭上了眼享受起这一切来。 “随你们折腾吧……” 李仲打了个哈欠，想要翻身，却被按得更紧。 “咳咳……咳咳……” 正当怪鱼头目暴跳如雷、恨不得摔了“加特林”的时候，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咳嗽声。 “这声音……” 李仲心中一个激灵，将目光投向于未曦。她也同样诧异。 李仲抬头，发现天花板上又睁开一只巨大的眼睛。这一次他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一只人类的眼睛。 “这又是什么？” 李仲正感到纳闷，从房间四面墙壁上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你们……听得到吗？” 听到这个声音，李仲忽然觉得头大。 如果说来到这股地方后，所见全是谬天下之大谬的事，那么又有什么能比死人复活更荒谬呢！ “喂喂……听到的吱个声！” 那个声音依旧在头顶、在四周，肆无忌惮地“试音”，全没把这满屋子怪物、以及两个大活人放在眼里。 “你没事吧？” 于未曦趁着怪物们发呆，挣脱了束缚跑到李仲身边，关切地问他。仿佛一时之间他们俩已被所有怪物忽略。 “暖暖的，挺舒服的。” 李仲浑身上下摸了一遍，发现并没有缺胳膊少腿，禁不住“嘿嘿”一笑，显是对突然而来的关心感到受宠若惊。 “你看看你，又不是生离死别的，你哭个什么？” “我……我哪里哭了……” 于未曦脸一红，却又扭头望着天花板，问李仲说： “这声音似乎是何皇……” 李仲略一点头，随即又摸着脑袋自言自语。 “他明明被扔进了星火里，可为什么……” 李仲目光不断向周围乱瞟，陡然发觉那怪鱼头目有些不对劲，正要细想，又听见何皇说话。 “真没想到啊，真没想到……平时你们一个个都是耀武扬威的，可事到如今却都要听我的！” 何皇这话似乎深深刺激了怪鱼头目，只见它虽然依旧是一副鱼脸的样子，仅剩的一只眼里却深深布满了红血丝，一张鱼嘴不断地开合，胸腔起伏不断，似乎正在酝酿一股更加激烈的情绪。 “嗷——” 随着它一阵愤怒的嘶吼，四周传来何皇得意的笑声。 “这能怪我吗？” 何皇笑罢，依旧得意洋洋的用言语挤兑它。 “怎么说我也是个人，你们这群乱七八糟怪东西的命都是我给的，平常却逼着我顿顿吃僵尸肉。如今倒好，阿尔法为了抢那小子的身体，居然主动让出了系统控制权……说起来，这也要感谢你们两位——人类……” 李仲从何皇的话语中，大致明白了些情况。 想来那位被称作阿尔法的头目，从前一直占据着这座怪物加工厂的系统控制权。见了李仲之后，因觊觎李仲的身体，才退出了控制权附身到怪鱼身上。不料恰好何皇刚死，凭着野心和对系统的熟悉成功侵入了控制系统，成了新的主宰。 可这一切都太过荒谬。 “你们两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鬼，就那么把我给弄死了，我真恨不得……” 何皇没说下去，但李仲知道他一定不会说什么好话。 “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虽然你小子身强力壮的，又百毒不侵。要是我没进到系统，没准儿也会考虑上你的身体里待着……” “你现在是以灵魂的形态在和我们说话吗？” 虽然何皇的话令人愕然，但李仲仍不失时机地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灵魂？形态？哈哈哈哈……” 何皇的言语中带着深深的嘲讽味。 “亏你还是学医的，居然会相信灵魂这么不靠谱的事！” “可我很肯定，你已经死透了。如果不是灵魂，那我该怎么理解你现在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仲之前在跟何皇推杯换盏时，已经习惯了胡说八道。于是这会儿再次面对不知是个什么玩意儿的何皇，他依旧选择胡说八道。 可是，等在一旁的阿尔法，早已经容不得李仲跟何皇之间没完没了的“叙旧”，忽然猛地怒喝一声，埋头往一堵墙撞过去。 “抓住它！” 何皇说这话时，声音变得冷漠起来，甚至带着几分机械感。其余怪物仿佛瞬间被何皇洗了脑，纷纷上前围捕这位所谓的阿尔法。虽然阿尔法鱼高马大，看起来也身强力壮，但毕竟架不住怪物们一拥而上，最终它也被按在了地上。 “你啊你啊，用我们人类的话说，你这就是意气用事。没错儿，意识通道是双向开放的，你想着占用一具有机体来发泄你的愤怒，完事了你在回你的系统里去，可谁叫我在这儿呢？” 说罢，何皇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嘲笑声。 第27章 高维度生物 “他怎么会活过来了？” 于未曦对这一切都感到好奇，对于他们间的对话更是一知半解，于是悄声问李仲。 可李仲也是一头雾水，为了不丢智人的面子，只得照着何皇的意思胡编乱造起来。 “我估摸着，何皇死的时候，精神还活着。它们分解了他的身体，却造成他的精神无处生根。这个时候恰好那个叫阿尔法的，大概也是类似精神的东西，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就是——就是上面那只眼睛，于是何皇就趁虚而入，夺取了阿尔法的眼睛……嗯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李仲虽然分析得精辟，可作为原人的于未曦来说，在这种紧张的时刻听到这些，简直有如听天书。 李仲同于未曦聊得火热，怪物们的世界也是异常热闹。仿佛政权的更迭到哪里都要伴随着血的教训。 “从现在起，我是这儿的主人。至于我的这位前任，哼哼……” 李仲自然知道，那个被称作阿尔法的前任命运堪忧。但不论何皇究竟会怎么处置它都无关紧要。毕竟作为这里仅有的大活人，自己和于未曦才真真正正是人家砧板上的肉。 就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李仲看见怪物们纷纷对着天花板上、何皇那大眼睛叽里呱啦说个没完，说完又听见何皇笑了。 “把它关起来就行了，留它一条命。说到底，它也是咱们这个地方的创始者，等我们的阿尔法计划成功了，我也好去给它一个惊喜！” 李仲万万没有想到何皇如此仁慈，直到一群怪物簇押着阿尔法走出去，剩下李、于二人时，何皇却严肃起来。 “能说说你们的阿尔法计划吗？” 不等何皇开口，李仲抢先发问。 然而对方没有回答，瞳孔张得极大。李仲从一个医生的角度理解，那一定是对方因为发现了什么异常的状况而感到极度惊恐。 “给我们说说你们的阿尔法计划吧！” 李仲自知十有八九是没办法活着走出这个地方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如果何皇不回答，自己就追问到他回答为止。 “你知道它们——这些乱七八糟的怪物是什么吗？” 终于，当何皇瞳孔渐渐恢复常态的时候，四周再度传来他的声音。 以李仲对何皇的认知，万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这么主动。虽然并不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却也抛出另一个李仲不可能知道的难题。 李仲摇摇头。 “真是可惜啊，其实我也不清楚阿尔法计划是什么……” 一时间，何皇不按套路答题的习惯，让李仲颇有些难以接受。只是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李仲觉得想要逃出生天，大概只有尽量去迎合对方的好恶。 于是，李仲又试探地问：“那这些怪物究竟是怎么来的？” “这个嘛……” 何皇说话总像是在卖关子，余音拖了许久，才幽幽地说： “其实你刚才估摸得没错儿。” 李仲大吃一惊。毕竟刚才自己那套说辞，只是随口编来糊弄那个啥也不知道的原人于未曦的。 李仲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又回头看了眼于未曦，最后鼓起勇气来。 “难道古代人所说的，借尸还魂都是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 何皇忽然大笑，“大致没错，可是不像古代人想得那么简单！” 何皇的笑声让李、于二人感到毛骨悚然。李仲隐隐觉得，何皇所提到的阿尔法计划，是一件违背自然、违背科学，更违背伦理的事，一时间他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喃喃自语起来。 “你想过吗，通过这样一种方式，造出这多奇奇怪怪的生物——如果它们能算是生物的话，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灾难？” “哼！” 只听何皇一声冷哼。 “难道你们贸贸然闯进这里，不问三七二十一在我的房里杀了我，这样就很理直气壮吗？” “你若是不为虎作伥，残害了方圆数十里的生灵，我们又怎会在此处遇见你……” 一直待在一旁，感觉云里雾里的于未曦，忽然也掷地有声地指责起何皇来。 “你找死……” “你不是很享受现在这种感觉吗！” 李仲忽听何皇语气不对，生怕它暴起伤人，于是悄悄对于未曦使了个颜色，打圆场说：“只是我不明白，与其弄出这么多怪模怪样的东西，你们为什么不索性弄些正儿八经的人，让自己看起来更正常些呢？” “你会说出这话，只是因为你自己是个人。所有的出发点都是站在人类狭隘的角度。在大自然中，人类的身体是最不具有竞争力的……” 何皇说出这些的时候，忽然变得像个智者，话里含义颇深。 “可是人类最终爬上了食物链的顶端！” 李仲显然不认同何皇的观点，当即予以反驳。 然而何皇没有恼，只是淡然地回答他。 “这是系统里给出的答案……尤其是你的出现！你我所处的维度不同，能获取的信息也不同，只不过要了解这一切，我还需要进一步与系统融合。” 何皇越来越趋于理性，反倒让李仲觉得放心。 “世界上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地方？它们都是谁开办的？你们是打算靠这个组成自己的军队，然后统一世界吗……” 李仲一连串提了不少问题，何皇却再也不搭理。 “要是没事，我们先走了……” 李仲自忖偷偷摸摸离开，肯定会立刻被各种怪物围在一起吃掉。倒不如跟何皇打个招呼，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没准儿他顾念着同类的情面上，还能安排几只怪鱼或者别的什么怪物送一下。只是下一秒，他立刻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简单了。 “你们俩在这儿杀了我，还探听到我们这么多秘密，指望我就这么放你们走？” 何皇的话，在李仲看来肯定是他自己真实意愿的表达。只是他没想好，对方把自己强行留下来，会想要让自己干点什么。 “你总不能强迫我干你之前那些事儿吧？” 李仲一想起何皇从前待的那个小房间，每天吃的僵尸肉，心里一阵发怵。 “我还真为你安排了一件适合的工作！” 何皇幽幽地笑，让李仲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我想要你教新生的怪物们说话。” “什么……” 李仲陡然听何皇这么说，忽然怀疑对方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一群乱七八糟的怪物，你让它们学说人话？” 李仲虽然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 “我不把你们处死，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先把那女原人丢进星火里；你要是还不答应，就把你也丢进去……” 第28章 师道 李仲听何皇这么说，陡然想到了自己和于未曦，各自一身怪鱼伪装时候的样子，只觉得心里膈应难受，当即点头说： “行行行，你的地盘你说了算！” “我当然想要说了算，只是……” 何皇见李仲答应，语气竟软了下来，而后略有几分无奈地说：“也不知道阿尔法从哪里学来的方言，用来教手底下这些初生的家伙。后来连我都很难听懂它们说些什么。我需要你像教小孩子一样，教会他们说人话。它们虽然都有各自的意识，但智商还存在开发的过程，所以你得耐心点……” 李仲打心底里抗拒这事情。但当他看到从何皇的大眼睛里，投下一束光照在于未曦身上时，便知道不能再拒绝了。 然而到了另一个房间，当李仲面对他的学生时，几乎要哭出来。 这是他生平所见过的最大教室，大概也是他生平所见过的最蠢学生。无论他教它们念“a,b,c”，还是“之、乎、者、也”，似乎都引不起“学生们”的兴趣。 相比起来，这位看起来白白净净的老师本身，对学生们的诱惑力或许更大。不时有怪鱼、怪鹰或是别的什么怪东西跑到讲台上来，凑近了李仲嗅来嗅去。似乎李仲身上那天然的肉香，才是学生们根本的动力。 何皇没有收缴李仲的武器。也许是因为它把于未曦跟阿尔法关在了一起，让它认为李仲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不仅如此，李仲还得努力做一个称职的语文老师。 “你给我老实点，回到你的位置上坐好！” 终于，又一只怪鱼在李仲旁边晃来晃去的时候，李仲没能忍住，指着它的鼻子——或许鱼没有鼻子，狠狠数落了一顿。 那怪鱼似乎正愁找不到机会发难，听了李仲的呵斥，仰天一阵咆哮后，张大了鱼嘴去咬李仲，恨不得把李仲整个脑袋一口吞下去。 李仲来不及多想，足底突然发力一记漂亮的回旋踢，双脚连环踢中怪鱼下颌。那怪鱼大概怎么也料想不到，一个教书的先生竟有如此身手，被李仲踢得连续后退，最后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挣扎着爬不起来。 “不好好学习，尽动些歪心思！” 李仲本想就此拔枪，对准怪物们一阵猛射。但一想起自己的神圣使命和讲台下各式各样盯着自己的眼睛，以及天花板上不时闪动的眼睛，李仲便心思为之缓和。 那不听话的怪鱼倒也知趣，起身后便“嗷嗷”惨叫，仿佛是在向李仲告饶，而后一瘸一拐地想要走下台去。 “等等！” 李仲忽然喊住它，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 怪鱼转过身，张了张嘴却又没出声，似乎是一时口拙，又不知李仲想要干什么。 “这个时候，你应该说‘对不起，我错了，请您原谅我’……” 那怪鱼愣在那里许久，忽然张了张嘴，在李仲的万分期待下，最终又发出了一阵“嗷嗷”的叫声。 尽管李仲显示出极好的涵养和耐心，可他的心里早就如同翻江倒海的浪涛，一浪高过一浪。 “别嗷嗷嗷，跟我念——对不起，我错了，请您原谅我……” “嗷嗷嗷……” 然而，它仍旧不争气地发出令李仲义愤难平的叫声。 “你怎么就他妈的……” 李仲正要爆粗，同时又抬起了腿，忽然听见台下有怪物一字一句地念道： “对——不——起——我——错——了——” 李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好好做好这份略显怪异的教师工作，可赶鸭子上架之后他才发现，天底下当真没有不操心的老师。 只是李仲心里一直惦记着于未曦，终于在给怪物们上完两节不一样的语言课之后，他的机会来了。 屠宰场的牢房，相比李仲曾经见过的监牢来说，显得有些简陋。当李仲跟着一只双头怪鹰来到关押着于未曦的监牢前，李仲甚至有些好奇，于未曦为什么没在他到来之前率先越狱出去。 “你怎么来了？” 于未曦看到李仲，原本郁郁寡欢的脸上现出了笑意，那仿佛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嘘！” 李仲示意于未曦禁声，转头对双头怪鹰说： “何皇让我待在这里，你赶紧回去好好复习。” 那双头怪鹰看起来十分木讷，听了李仲的话会意许久，甚至还扳着手指头算计，但最终还是点点头，吞吞吐吐地说：“好，护习……”说着，它扭头便走。 这一切看在于未曦眼里，不禁惊呆了。她搞不懂李仲究竟使了什么法子，让这怪物如此听话。 “我分别教了两帮怪物说话……” 李仲得意的向于未曦解释。 “第一帮怪物顺着教它们，一是一，二是二，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第二帮怪物反过来教它们，一是二，三是四，是是不是，不是又是是……然后我让第二帮怪物里面，学得最好的怪物，按我的要求一字不落地去给何皇传话，说我要来监牢找你。何皇当然不会同意，他会跟怪物说不行。怪物回来之后，我又在给第一帮怪物上课，当着第一帮怪物的面，怪物会传达何皇的意思，用我教的话说就是——行！既然何皇都说行了，那我还不来？” “真是妙计啊！” 于未曦听了李仲的介绍，打心眼儿里敬佩这位智人。 “别多说了，我帮你越狱，咱们离开这儿再说！” 说着，李仲就四下里寻找工具。 “等等，阿尔法在这里……” 不料，于未曦指着监牢里面，悄声说。 李仲一怔，随即会意，正想用言语挑衅对方时，只见一个黑影从监牢后方走到牢门口，一双乌黑的鱼鳍搭在监牢铁门上，随着一声低沉的怒喝，牢门被活生生卸了下来，扔在一边。 全程毫不拖泥带水，连李仲看在眼里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正当李仲和于未曦还在犹豫要不要逃走时，阿尔法却径直走到李仲跟前，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他，而后语出惊人。 “泥们……帮窝……杀……掉……何皇……窝帮……泥们……出……去……” 两人足足愣了三秒钟，李仲忽然一拍阿尔法的鱼背，略有些放肆地压低声音说：“到底是大头目，学东西可比那些小喽啰强多了！” 阿尔法被李仲吓一跳，又发出一阵轻声咆哮…… 第29章 非法复制 于是，当两人一鱼组成的临时同盟出现在竞技场时，所有怪物们几乎同时感受到阿尔法的腾腾杀意，连正在擂台上抵死相搏的两只怪鱼，都停下战斗驻足观望。李仲、于未曦全副武装跟在阿尔法身后，在万众瞩目之下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竞技场里的气氛十分怪异。怪物们面对阿尔法似乎都显得格外客气，李仲从它们的眼神中看到的，不止是尊敬，似乎还有恐惧。 “现在我宣布，谁干掉阿尔法，我就把那男人的一双胳膊赏给它。” 忽然，竞技场里响起了何皇的声音。 这句话陡然令全场沸腾。怪物们再也不管什么阿尔法，纷纷向李仲冲过来。 此刻的李仲等人早已做好了搏命的准备，子弹上膛，劲弩搭弦，但凡近身的怪物纷纷被李、于二人射杀。而阿尔法更是一马当先，挥舞着一双鱼鳍左右开弓，将上前拦截的怪物们一一击倒。 也不知是因为李仲等人准备充分，还是因为阿尔法气势逼人，一屋子身强力壮的怪物，在短短十分钟里就被尽数放倒在地，再无还手之力。 “你们三个，真不错！” 当最后一只怪物被阿尔法干掉，何皇笑了，说话声中略带嘲讽。 “你知不知道何皇到底藏身在哪里？” 李仲悄声问阿尔法。 阿尔法没有回答，只是将那鱼头朝天一扬，转了一整圈，那意思仿佛在说，何皇无处不在。 “在这里，我即是天，也是地；你走进来，不管有意还是无心，都将成为我的奴隶……” 何皇的声音骤然响彻整个竞技场。瞬间，李仲等人在四面八方的墙上，都看到了何皇的眼睛。 “不……好……它……它……它……” 阿尔法 “它”了半天也没“它”出个所以然来。李仲焦急地等待阿尔法继续说下去，却闻到一股浓重的氨气味。 “你是不是想说，它在合成新的有机体……” 阿尔法听了不禁连连点头，可之后却又更用力的接连摇头。 “你到底要说什么？” 李仲发觉氨气味越来越浓，连忙捂住了口鼻，心里暗自合计，就算合成新的有机体，也不过怪鱼、怪鹰、怪螳螂什么的，我们还能怕了不成？ 李仲正想着，对面凭空出现一阵闪电。闪电过后，氤氲中隐约出现一个人类的影子。那人面貌在暗处依稀难辨，可李仲单单看到这人轮廓，就觉得整个人开始不舒服。 当烟雾散去，那人现出真实面目。 于未曦惊呼起来，甚至就连一直苦大仇深的阿尔法，也从喉咙里隐隐发出一阵惊叫。单从他们惊诧的表现，李仲就足以证实心中的不适感觉准确无误。 那人走得近了，李仲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眼睛里不断闪烁着电光。 “该死，你复制谁不好！” 李仲对何皇本就一肚子怨气，如今对方更是率先触自己霉头。 “你可知道，这位阿尔法，为什么拼了控制系统不要，也想要得到你的身体。只是没想到，你的意识体与身体结合得这么紧密罢了！” “意识体？” 李仲把仅剩的子弹填进枪膛，何皇所说的“意识体”这个名词却反复在脑海里回荡。只是他早就气不打一处来，不愿意去想那么多，面对自己的这个非法复制品，他只想要尽快将对方从这个世界消灭掉，证明自己的唯一性。 “我李仲，是独一无二的！” 随着一声怒喝，李仲接连扣动扳机。子弹无眼，几乎每一发都能直接要了假李仲的命。 这位假李仲显然继承了李仲一切优点。面对突然射来的子弹，他忽然浅浅一笑，随意一抬手一低头、一猫腰一闪身，轻描淡写地躲过子弹，闪身出现在李仲跟前。 “来得正好！” 李仲见状，不由得怯了几分。眼看对手近在咫尺，他不禁有些迟疑。假李仲忽然飞起一脚踢中李仲胸口。李仲一口血喷涌而出，身子飞了出去。 “我们去帮李仲！” 于未曦忽然见他身处劣势，拿了长鞭便要上前帮忙。 “泥……等等……去……对……付……老……何……” 不料，阿尔法拍拍她的肩膀，用鱼鳍指了指天花板。 “可是……” 于未曦看了看阿尔法，又看了看李仲，只见他被对方逼着左右腾挪，无力还手，颇有些焦急。 “窝……有办法……对付……假……的……泥……要帮窝……” 于未曦有些将信将疑地看着两个李仲又你来我往打斗过十几回合。只是李仲每一举每一动，仿佛都在对方意料之中，以至于他连对方衣角都没法摸到。随着假李仲一套组合拳使出来，李仲五脏六腑仿佛挤到了一处。他脚步一阵凌乱，接连退出好几步。待到站定时，假李仲又追击了上来。 此时假李仲眼中泛着电光，出手就往要害上招呼。眼看李仲边打边退，他的嘴里又发出一声清啸，抬腿去扫李仲下盘。 李仲经历剧斗，发觉硬拼实在讨不到便宜，于是又一闪身躲到了别处。 假李仲一击扑空，发出一声怒喝，眼中电光径直射向地面，生生砸出两个坑来，而后双拳捏得咯咯作响，似是打算一举击毙李仲，结束战斗。 李仲见对手又杀气腾腾追了过来，嘴角微微扬起，随即捏起剑诀。陡然从他背后射出一道黄芒，径直飞向假李仲。 假李仲虽然身手机敏，看到飞剑也是避让不及，被黄芒擦肩而过，在肩头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李仲见一击即中，心头一喜，正待继续催动飞剑御敌，陡然看见那假李仲受伤后，竟从伤口处射出电光来。 转瞬之间飞剑又至，却见他不紧不慢，脚步微一后撤，竟也学着李仲的样子捏起了剑诀。 李仲见状大吃一惊，飞剑也失了准头掉落在地。不等他反应过来，假李仲将嘴角一扬，露出一阵狡黠的笑，而后捏剑诀的手指一摆一旋，便见那发散着蓝紫色闪电光芒的飞剑，径自往李仲胸膛刺去。 “罢了罢了，各自安好罢……” 李仲见状，知道大势已去，便索性两眼一闭，静静等着飞剑穿心。 第30章 究极之力 “嗷嗷嗷——” 危急关头，远处忽然传来怪鱼招牌式的嚎叫声。 李仲睁眼一看，发现阿尔法抱着之前就见过的“加特林”，对准假李仲猛然扣动了扳机，一道暗红色的光波直射假李仲身上。 假李仲被光波罩住也是一惊，飞剑随即停了下来，在半空中化作一道蓝紫色闪电，随即消失不见。 “真是个木鱼脑袋！” 这时候，空中又传来何皇的声音。 “你怎么会觉得魂体分离器对它有用？” “魂体分离器？” 李仲听到这名字时只是一惊。但当他回想起被那玩意照射过的感觉之后，又对其有些不以为然。 可这时假李仲又冲了过来。蓝紫色的闪电仿佛不断在他身上寻找出口，从眼睛里、伤口上迸发出来，看起来十分骇人。 嗖嗖嗖—— 李仲正寻思该如何抵挡对方新一轮进攻时，三支弩箭接连射中假李仲的脑袋、胸口和肩膀。 “你找死！” 假李仲怒吼起来，忽然脚步一顿、身子一转，便往于未曦那边疾奔过去。 “小心！” 李仲怕于未曦受伤，于是发足一阵狂奔，耳边充斥着何皇肆无忌惮的笑声。激斗之下，李仲也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大致上，似乎是在炫耀自己用全部的星火能量，造出了假李仲这么个究极武器。 说者无心，假李仲却好像对何皇的言论颇有微词。只见他忽然在于未曦跟前停了下来，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大眼睛。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假李仲突然这么说话，令现场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李仲放慢了脚步，缓缓从他旁边走过去，来到于未曦身边。 何皇被它突然喝住，一时间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那化身为怪鱼的阿尔法，悄悄走到假李仲跟前。与之对视许久之后，阿尔法忽然弯下它的鱼腰，向假李仲毕恭毕敬地行起礼来。 阿尔法这一举动，令李仲等人纷纷感到疑惑，就连何皇都忍不住对他冷嘲热讽起来。 可那假李仲却淡淡笑了。 “地球上的人类满心都是征服，对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它们永远不会知道，只有意识体才是宇宙中永恒的存在。你倒是还懂得敬畏，或许是件好事，只是你这身皮囊……” 说着，他的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阿尔法听了这话，不禁将头埋的更低了，鱼嘴动了动，似乎还在解释什么。 “让我帮你解脱吧！” 假李仲忽然一把抢过阿尔法手中的魂体分离器，对它一阵怒射。只见射线笼罩在阿尔法身上，令它极其痛苦。随后，光线逐渐变淡，而阿尔法的挣扎也渐渐停止。当射线消失的时候，阿尔法也不再动弹。 对李仲来说，他虽然对这个临时战友感到惋惜，但他仍希望这是自己见到的最后一条怪鱼。 最终，李仲呆住了，心中一阵后怕。 他想不出，如果当时自己被那所谓的“魂体分离器”击中后，自己也如同阿尔法这样反应，到如今他又会在哪里。 “别害怕！” 假李仲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嘻嘻的将魂体分离器扔到一边，轻描淡写地说：“这个只能用来分离意识体和有机体的弱联结，对你对我都没有用的。” 可他的解释并不能让李仲轻松。 李仲不知道这样一来，究竟该继续战斗，还是干点别的。 “我有一个提议。” 假李仲忽然一摆手，说话的语气像是一个转机。 “虽然你我经历了如此剧斗，各自千疮百孔……” 他说着，忽然走近了李仲。更令李仲难以想象的，对方竟然伸手来触摸自己。 “你干什么！” 李仲下意识接连退出好几步。 “我是想说，虽然我的身体是你身体的复制品，可你的明显比我的要精致很多……” 对方话一出口，李仲立刻提起十二分的戒心。这具身体到底出自夏嘉尔之手，他要求自己尽力保管好。 “所以，我想与你共用一个身体！” 李仲听了对方的建议，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终于要发生了。 “我反对！” 可是没等来李仲本人的表态，何皇率先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反对无效！” 只是假李仲似乎有足够的资本，用以拒绝何皇的任何指令。 何皇只能暴跳如雷地吼起来。 “如今我才是这里唯一的阿尔法。要不是一直以来我的供养，你哪来的星火能量复制成现在的样子。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听我的！” “无知的人类啊……” 假李仲轻声叹息着，随后微微仰起头，逼视着何皇的大眼睛。 “我不知道是你太高估自己，还是太低估我们，又或许你根本不了解星火是什么，以至于会有这样的底气。如果不是有这位李仲存在，我对你们人类真会失望透顶呢！” “你也不要太小看我们人类！” 何皇的声音里充满了挑衅，似乎在对付假李仲这件事上面，有着十足取胜的把握。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既然接替了阿尔法的位置，你就应该尽到自己的本分，否则的话……” 假李仲身上的各处伤口，一直在不断向外涌出电火花。尽管他嘴角微微扬起的时候，那笑容与李仲无异。可是自他眼中透出的那股邪气，却是李仲无论如何都学不来的。 他忽然向天花板伸出手，从他手心上的伤口处，一股蓝色的电光激射而出，一直射穿天花板，随后从四面八方传来何皇的一声哀鸣。 “星火是无数意识体，游离在宇宙中唯一且不灭的动力。它们穿过不同维度的空间来到这里，将动力集中在了一起变成了我。换句话说，我才是意识体的源泉，也可以随时灭了你！” 说罢，他又捏起了剑诀，将背后带着电光的飞剑射出，直击天花板后面的何皇。 随着何皇一声更为惨烈的叫喊，李仲感觉整个房子都在震动，下意识的紧紧抓住于未曦的手。 “虽然意识体不能被消灭，可是这个老家伙已经不复存在了！” 假李仲一声冷笑，忽然转身看着李仲，阴恻恻地问： “所以现在，你想好了吧！” 第31章 双向控制 “我说过了，这世界只有一个李仲，李仲只会有一个意识，那就是我自己……” 李仲忽然把半截木剑横在胸前，说话义正言辞。 可不等他把话说完，假李仲忽然一抬手，电光激射在木剑上，片刻之间就把半截烂木头燃作灰烬。 可假李仲并不打算就此收手。只见他把手又一抖，电光便犹如出洞的灵蛇，重重击在李仲胸口，把他弹出老远。 李仲挣扎着爬起来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当即脚一软，又瘫倒下去。 “做人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呢！” 假李仲看着自己掌心的伤口，笑嘻嘻地说，言语中还带着几分兴奋。 “你看，要是我再多使点儿劲儿，它就能直接穿过你的身体；要是我让它在你的身上扩散开来，就能直接分解掉你的身体……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载体来承担。我都愿意同你分享这种强大，你又有什么理由抗拒呢？” “哈哈……哈哈哈……” 李仲笑了，他觉得对方的话实在是荒谬透顶。 所幸的是，假李仲不像那些穷凶极恶的暴徒。虽然在李仲的笑声中听到了嘲讽的意思，反而变得更加有耐心。 “你觉得这样不好吗？或者说，你们人类趋之若鹜的权力、欲望，凭这难道还不能满足吗？” 他向李仲伸出了手，晃了晃，那电光就围绕在手掌上，看起来富有力量。 李仲知道对他解释不通，但仍想要耐心的给他做一番解答。只是不等开口，就觉得嗓子眼一甜，随即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难以自持。 “其实我的本意是不想伤你的，可是……” 假李仲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去扶李仲。虽然他亦正亦邪的所作所为让李仲难以分辨是非。但这一刻，李仲看到的却是满脸真诚。 嗖——啪—— 一阵劲风袭来，带过一支弩箭，从假李仲的太阳穴穿入，又从另一边穿出。 李仲与他相隔咫尺，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表情上的细微变化。 这一刻，他更明明白白感受到，对方是真的发怒了。 “于姑娘小心……” 李仲来不及出声提醒，假李仲已发足向于未曦奔过去，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电火花闪过，令李仲在背后看去只觉得不寒而栗。 “是谁给你的勇气，胆敢挑战我！” 只待片刻，假李仲就袭至于未曦跟前，双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举过头顶。 “究竟是蒙昧不化呢还是盲目自信？或者……” 可是，他没能把话说完，就被一柄闪着电光的剑穿胸而入。 顿时，假李仲感到浑身一阵酸软，双手不由自主地放开了于未曦。回头看时，李仲正捏着剑诀，竟操控着自己的剑。 假李仲想要伸手去把剑拔出来，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促使长剑又往里几寸。他怒喝一声，抓牢剑柄，使劲往外拔。那剑仿佛活了一般，根本不受他控制，生生往里刺去，最终从他的后背穿胸而出。 “你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 假李仲胸口剧烈地起伏，他喘着粗气怒视李仲，丝毫没有注意胸口滴出的血液，竟全是电火花。 李仲同样大口喘着粗气，仿佛操纵敌人的武器，需要耗费更大的起立。 “我不管你来自何方，在地球上却只有一个真理。心脏才是有机体循环系统的动力之源。即便你有强大的意识，载体无法承受这一切，你终究是死路一条！” 假李仲这时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电火花一样的血液已呈喷射状涌出，他想伸手去堵都堵不住。 “你真得让我另眼相看了！” 假李仲笑得有些僵硬，显然是受到身体重创的影响，眉头紧紧皱成了一簇。 “想要做人，就先学着感受痛苦吧！” 李仲缓步挪到他跟前，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留下一句话后径直向于未曦奔过去。 “愚蠢的人类，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怎样一个机会……” 假李仲不顾自己愈发虚弱的身体，伸手去抓自己的剑。 正当这时，四面八方又传来何皇的笑声，那声音里带着无限绝望。 “你应该早听我的话，不然你可能会死……” 假李仲叹了口气，那一瞬间他却放弃了追击李仲，怒视头顶上缓缓再度睁开的何皇的眼睛。 “这个卑微的，毫无理想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对我大呼小叫。同样是人类，你们的差距实在是……” “住嘴！” 何皇突然加大了音量，以显示他的权威。 “你的身体是我制造的，你有机会变成一个人类，站在这里耀武扬威也是拜我所赐，若不与我配合，我只好把你重塑一遍！” “你敢！” 假李仲使劲伸出手，想要向之前那样射出电光去攻击何皇。可如今手掌上的伤口兀自流出的只有鲜血。 “这下你该知道了吧！” 看到这一幕，何皇说话声中带着几分得意。 “你充其量只是一种能源，你真以为你能有独立自主的意识？你那所谓的意识，只能遵从我的意志！” 轰隆隆—— 伴随着两人的争执，整个屠宰场开始微微颤栗，天花板上不时掉下碎石屑来。 “不好，这里似乎要塌了！” 李仲扶起于未曦往大门走去，陡然听见何皇扯着嗓子喊起来：“你们俩别指望活着离开这里，我能塑造这家伙一次，就能再造它一次，这一次我一定会把它造成一件完美的武器！” 面对何皇的疯狂李仲已然无语，一心只想带着于未曦离开这里。不料大门猛地关上，李仲回头去看时，其余的门也尽数关闭。 “要同归于尽吗？” “不，你们死，我将永生。” 何皇的声音里，再度充满了傲慢与无礼。刹那间，李仲再度嗅到一股浓烈的氨气味儿。再看那假李仲时，他的眼中再度闪烁起电火花来。 “我，会修复它的身体，让它变得和山一样强壮；还会把剩余的星火能量全部注入它的体内——它将成为一个完美的战士，它将帮我消灭所有图谋不轨的人类！” 随着何皇近乎癫狂的声音，李仲感觉身边突然泛起了浓重的雾气。那紫红色的雾气里，不时伴有电闪雷鸣。这场景，让李仲想起了远古时代，地球出现有机物之前的状况。 “怎么办？” 于未曦一面捂住口鼻，一面挥手驱散雾气，苍白的脸上显露出惊惶的神情。 李仲心乱如麻，只能扶着于未曦一路摸索，忽然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到，低头一看，是那死鱼阿尔法的尸体。 这时候的大厅里电光大作。伴着何皇一阵高过一阵的狂笑声，李仲听见了假李仲的哀嚎声。 李仲心念一动，放下于未曦对她柔声说：“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把他们一次解决。” “不，我要同你一道去！” 第32章 力量的救赎 于未曦拉住李仲的手，透过手上的温度，传递来的是于未曦内心的坚决。 “这……” 然而，李仲在这一刻却犹豫起来。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你别等我了，杀人偿命！” 李仲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名叫夏嘉尔的女人。他努力回想她的样子，脑海里却只有对方眼里流下的泪…… “李仲，我毁了你的剑，就让我化作长剑当作对你的补偿。记住永远不要畏惧星火的力量……” 假李仲一边说，一边接连传来的惨叫声，伴随着房子剧烈的震动，足以让李仲感到战栗。 突然之间，从迷雾中伴着四射开去的电火花，一柄长剑向李仲疾飞而来。 李仲伸手接过长剑，不及多看便听何皇怒吼起来。 “你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我倾这里所有的力量都给了你，还是不能让你听话吗！” 李仲感觉周遭氨气味道愈发浓烈，几乎要使人晕厥。 “快！用阿尔法的尸体做成一个掩体，做好立刻告诉我，咱们能不能活下去就靠它了！” 李仲拿着剑，迷雾中早已连于未曦的方位都辨认不清，于是只能凭空呼喊。 “好……可是……你想干什么？” 于未曦虽然好奇，但并不影响她的执行力。 “别挣扎了，等我的超级战士合成完毕，你们都会成为星火的祭品……” 这时候的何皇仿佛无处不在，对李、于二人的小动作嗤之以鼻，它只是并不予以阻止。 “可你别忘记了，你亲手用星火的能量造出了我的复制品，如今我的复制品把它又送给了我！” 李仲轻轻抚摸着手中仍旧电光闪烁的长剑，忽然嘴角一扬笑出声来。 “你想干什么？” 何皇陡然听他笑，不禁有些惊惶失措。它害怕这次又会失败。 “我只是刚刚又想起来，那一年我刚大学毕业，在一家医院作见习医生，收治了几个爆炸伤的病人，他们缺胳膊少腿的情况，跟你这儿倒挺像的……” 李仲自顾自地述说着，仿佛那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只是他忽然一停顿，转而反问何皇。 “你知道他们被什么炸伤的吗？” 说着，李仲举起了长剑。几乎同时，他的身后传来于未曦的声音：“我做好了！” 李仲嘴角微扬，那样子像极了假李仲，只听他大声对何皇说：“封闭空间里，电火花刺激下的氨气爆炸！” 李仲将长剑往外一甩，随即捏起剑诀，令飞剑往浓雾中疾飞而去。 也不知是这剑与李仲通了灵犀，还是自带胡乱放电的属性，一时间电光四射。整个房间里密布着的浓烈氨气立刻被电火花引燃，顿时炸开了锅。 李仲将飞剑放出，便头也不回地拉着于未曦钻进怪鱼皮囊里。 阿尔法留下的尸身巨大，堪堪容得下两个人一起躲在里面，身子紧紧贴在一起，于未曦的脸顿时羞得通红。只是狭小的空间里目不视物，李仲专注的侧耳倾听外界的动静，一时间有如天崩地裂，爆响之声不绝于耳。 阿尔法的皮囊虽然质地坚硬，李仲仍觉得不时有重物砸在身上。然而情况危急，能否活命也只能听天由命。想到这里李仲便也释然，即便泰山压顶也要硬扛下去，静静等候一切归零。 也不知过去多久，外面终于平静下来。 李仲试着动了动身子，只觉得难以动弹，想必是外面被坍塌的石块压住。 “咱们像不像被压在五行山下的齐天大圣？” 李仲兀自说着笑，生怕于未曦不知道孙猴子是谁。正说着，他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雷电之声，随即背上传来一声爆炸声，而后身上一松，显然有什么东西帮他们劈碎了石块。 李仲缓缓从皮囊里探出头，看着周围一片狼藉的瓦砾乱石，一时间感慨万千。。 “你快看！” 两人从怪鱼皮囊里爬出来，于未曦忽然拍了拍李仲的肩膀。 李仲循声望去，也是大吃一惊，只见那柄闪着电光的长剑，仍旧直直插在地板里，剑刃上电流涌动，泛起一层蓝紫色的光晕，剑身不断向外释放着闪电。 “好家伙，何皇处心积虑的一点小九九，最后倒都成全了我自己……” 李仲正自言自语时，忽然觉得头顶生风，随即听到于未曦大喊。 “小心头顶！” 李仲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双手抱头，眼角余光瞥见自长剑剑刃之上，激射出一道闪电，往李仲头顶射去。随即从他头顶传来劈裂石块的声音。 李仲还想惊呼，长剑又不断往他头顶射出电光。 不等李仲抬头看，一些细碎的砂石从天而降，一块大石硬是被闪电劈得粉碎。 “兄弟，谢谢你！” 李仲明白，假李仲已经附身在这柄长剑之中，对自己分外照顾。 “你来自星火之力，虽是把剑，可我想还是称呼你‘星刀’好了，跟我的职业还挺搭，你看怎么样……” 李仲用的是商量的口气，但星刀并不说话。 “何皇……他死了吗？” 于未曦正呆呆地看着爆炸剩下的废墟，心生疑问。 这时候，墙体仍在不断坍塌，外面的世界逐渐呈现在李仲眼里。 他记不清自己在这个屠宰场里待了多久，只是陡然再见到蓝的天、白的云、红的花、绿的叶，心里生出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估计，它死不了……” 经历这一切，李仲已经很清楚。何皇也好，阿尔法也罢，甚至连同于未曦，还有自己，都不可能真的死去。他从何皇那里了解到的意识体的概念，像极了古时候灵魂转世。只是此刻，他无法辨别意识体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只是另一个有体系的神话杜撰。 李仲正想着，他的肚子忽然“咕咕”叫起来。他尴尬地看着于未曦，讪笑道：“消耗太大了，咱们离开这儿去找点吃的吧！” 所幸走出不远，两人就凭着于未曦的经验找到一片果林，痛痛快快地填饱了肚子。 “于姑娘，吃饱了，咱们该动身了！” 李仲一连喊了好几嗓子，却不见于未曦回应。只见她站在粗壮的树杈上，正自极目远眺，似乎被远方什么东西吸引住。 第33章 三步走计划 “不会是又有怪鱼怪鹰什么的在附近吧……” 李仲正想爬上树去一探究竟，却见于未曦突然跳下来，脸上又布满了愁云。 “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仲看着于未曦一脸焦虑的样子，居然不敢继续追问原因。 然而，于未曦只是摇摇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直到被李仲盯着看了许久，她才低头轻声说道：“其实，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 于未曦的话让李仲有些沮丧。 “究竟怎么了嘛，咱们不是患难与共的……朋友吗？” 李仲本来想说“伴侣”，可话到嘴边硬生生地换了个词。他知道，在这朝不保夕的地方，连鱼和鸟都很危险，何况感情。 可于未曦终究是个原人，心里少了智人那与时代共生的城府，当即反驳李仲说道：“我们从来就不是朋友！” 说罢，于未曦转身便走，留下李仲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强烈的好奇心和委屈感，驱使着李仲爬上树，学着于未曦的样子向远处眺望。在密林边缘，他看到了一条蜿蜒曲折的柏油公路。那里一列车队引起了李仲的注意。 车队由清一色的武装越野车守住了首尾，中间七八辆敞篷大卡车一字排开，车斗里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李仲看到这一幕，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些坐在车斗里的人，各自穿着原人服饰，在荷枪实弹的雇佣兵把守下不敢轻举妄动。 看到这场面，李仲立刻想起了“始祖鸟特工队”。 “抓了这么多原人，他们究竟想干嘛？” 李仲喃喃自语的从树上跳下来。当他把这一切跟怪物工坊联系起来，不禁一阵哆嗦。 可另一边，于未曦已是独自渐行渐远，李仲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爱怜，于是追了过去。 “你跟来做甚？” 于未曦看到李仲，便将脸一板，加快了脚步。 李仲本想说点好话讨好她，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不知不觉，两人一前一后已走到了柏油公路旁。 车队行进不快。李、于二人赶到公路边时，正好能看见车队尾巴。 于未曦望着缓缓驶离的车队，默默拿出了弩弓，加快了脚步。 “你不能这么蛮干！” 李仲见状，一把拉住她。 “放手！” 于未曦一阵嘟囔，使劲甩开李仲的手。 于未曦的表现像极了热恋中使小性子的女孩子。可多数时候，都是刻意为之。 “你们原人杰出的军事家——孙子曾说过，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你这么贸贸然出击，想没想过他们那么多人怎么对付？想没想过万一不成怎么逃命呢？想没想过……” “可是……我还没成亲呢，哪儿来的孙子……” 于未曦脸一红，当即也不再提追击车队的事了。 李仲一愣，随即却又哈哈笑起来，单凭这一点可以断定，于未曦肯定不是春秋战国人。 两人的次要矛盾相对缓和后，他们花了简短的时间制订了一个“三步走”的行动方案。其主要目标就是解救那些被抓走的原人老百姓。 公路的另一头，始祖鸟特工队的车队正缓缓向大本营行进。第一小队的指挥官——绰号下山虎的郑浪，正坐在队伍前列的越野车里打着瞌睡。 他们这次出门“打野”一共耗时五天。 时间长了点，所幸收获颇丰，对他来说总算值得。尤其是带着这么几大车原人回去，总算能扬眉吐气一把。他一直认为，原人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可有些时候较起真来，就连飞机坦克也拿他们没辙。毕竟，始祖鸟素来要的都是活人。死了——就没有价值了。 在这样的前提下，郑浪安排好手下人各司其责——尤其卡车上的哨位不能懈怠，这才痛痛快快地灌了几大口烈酒，然后沉沉睡去。 当郑浪梦见自己把竞争对手狠狠踩在脚下，还不忘记朝他的脸上吐唾沫时，越野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停下干什么？到家了吗？” 郑浪揉着惺忪的睡眼，懒洋洋地问。 “老大，你看！” 开车的那人染着一头金发，半长不长，指着车前方向郑浪请示。 “这个，要不要也一块儿扔上车带回去？” 郑浪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只见一个身着古代人服饰、衣衫褴褛的年轻男人，正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他浑身衣衫沾满了血迹，胳膊上还插着一支弩箭。 “哎哟，钞票自个儿送上门儿来了……” 郑浪看见那人，登时清醒过来，示意手下把人扔上卡车。 “报告长官，那个原人说要见你。” 不一会儿，手下人回来汇报。 “不见不见！” 郑浪不耐烦地摆摆手，一脸嫌弃的样子说：“哪来的不识好歹的家伙，弄死他跟弄死只蚂蚁似的，赶紧给老子扔车上去，再不快点儿天就黑了！” 手下人应诺跑回去，不一会儿却又跑过来，向郑浪报告说：“那人说他是智人，正在被原人追杀，请求我们保护。” “你瞧瞧他那样子，像是个智人？” 郑浪眼睛眯起一条缝，使劲儿打量那人。但他除了一身原人打扮、浑身是伤之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别墨迹，扔上车！” 手下人顺从的又跑了过去，不料两分钟功夫后又跑了回来。 郑浪见了立时火冒三丈，大声呵斥说：“你说你来来回回的传话不累啊，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我说的话还不管用了是吗，让你扔车上你还非给我整这么多屁事儿……” 郑浪骂骂咧咧地下了车，随手拉动着冲锋枪的枪栓，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人跟前，看到他一头短发略显凌乱，瘦削的脸颊颇有些苍白，浑身上下沾着血污都没一处完整的地方，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抬腿便要往他脸上踢。 不料对方反应倒十分机敏，当即弓下腰奉承郑浪。 “始祖鸟大爷饶命，虽然我穿着原人衣服，但我实际上是智人。我家住在新云港，那里有地铁有机场，我家住在中央大街边上——电梯房，站阳台上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模样……” 第34章 昨日重现 他一口气说出一堆事，让郑浪生生停住了那一脚。 谁知没停三秒钟，郑浪仍是一脚踢出，在对方屁股上狠狠一下。那人吃痛，惨叫一声后仍然伸手告饶。 “老子可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新云港那地方现在是原人和智人混住的特别行政区！” 郑浪觉得对方似乎在把自己当傻子来蒙，更是怒不可遏，枪口一摆就对准了对方脑袋。 “说点儿实在的来证明自己，不然老子毙了你！” “别别别，大哥你看这个……” 说着，那人把胳膊颤颤巍巍地举到郑浪跟前。郑浪定睛一看，只见一支弩箭深深插在他的肌肉里，鲜血还在不断从里面渗出来。 “不舟山宗！” 郑浪看到这支弩箭，不禁愣住，嘴里反复念叨着“不舟山宗”四个字。对方听到这个名词，也感到吃惊，只是身上伤痛难忍，间或还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好你个不要命的臭小子，真当老子是白痴吗！凭着弩弓的力道，怎么可能不给你把胳膊射穿！” 郑浪突然爆发，当胸一脚把那人狠狠踹翻在地，一面喝骂一面抬手就扣动了扳机。 然而对方似乎因为郑浪一脚踹得过于大力，身子在地上连打几个滚，竟鬼使神差地躲过了子弹。 “你还说不是原人，给我毙了他！” 郑浪见一梭子子弹竟打不死这人，立刻对手下人一挥手。雇佣兵们纷纷抬起枪，瞄准了他。 “等等等等——” 那人连滚带爬在郑浪跟前站直，用极快的语速说出一大段话。 “我知道圆周率π等于3.，最早由中国古代数学家祖冲之测得……我知道人身上总共有206块骨头，但是中国人少两块……我知道地球共有五大洲四大洋，都是由地壳运动形成……我还知道太阳系一共有九大行星，水金地火木土天海冥……” “该死的理工男……” 郑浪听了将白眼一翻，虽然骂得咬牙切齿，却对手下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收起枪。 “呵呵呵，我……我在家乡是一名外科医生……” 那人见危机突然解除，兴奋之余仍旧有些紧张，却仍然不忘证明自己真的是智人。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是智人了……” 郑浪把手一摆，语气颇有些无奈。 “可要是让我知道你敢骗我，我一定亲自崩了你！” “不不不，我没撒谎，我是好人！” 郑浪听了他的话不禁冷冷一笑，说出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好人？好人是不会在这儿的……” 那人听了郑浪这似有意似无意的话，不禁一愣。随即却见一名雇佣兵快步走到郑浪身边，对他一番耳语。而后，郑浪的表情愈发缓和。 “跟我说说，不舟山宗为什么要杀你？” 郑浪忽然笑了，一只手扶住对方受伤的胳膊，一只手握住那支弩箭。 “我……不舟……这个……” 那人似乎真被问住了，吞吞吐吐了许久，才试探着回答说：“或许是因为我是智人吧——我真是智人……” “李仲！” 不料，郑浪忽然把音量抬高了几个八度，大声喊出了李仲这个名字。 李仲在大吃一惊的同时，只觉得手上一紧，剧痛在弩箭被郑浪拔出来后无限制放大。 “你还真打算把老子当傻子来耍吗……” 李仲想要辩驳，却觉得无力去倾听对方说些什么，最终两眼一闭，痛晕了过去。 “4111……4113……4115……到门口来，准备上路了！” 随着铁链一阵刺耳的“哐啷”作响，李仲从昏迷中渐渐苏醒，周边的场景令他觉得熟悉。 “快点儿快点儿，你们这群傻缺，都看看自己手上的号牌，听不明白人话吗？4111,4113,4115，你们三个到门口来！” 门外又是一阵催促声。 李仲下意识抬起手，手腕上用松紧带绑着的圆形号码牌上赫然标着“4111”这个号码。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巧呢……这个号码是……” 李仲看着这个数字愈发惊惶，几乎要再度晕厥过去。 “4111！你发什么呆呢？到门口来！” 然而，那雇佣兵同样粗鲁，见李仲半天没反应，张嘴便是一顿骂。 李仲脑子里依旧昏昏沉沉，听他骂得凶只得挣扎着爬起来，只是匆忙只见，他摸到了一只人手。 “什么鬼……” 李仲一惊，随即淡定下来随口嘟囔道。连日来，奇奇怪怪的事他已经见得太多了，要只是残肢什么的更是见怪不怪了。 “我……我……不是鬼……我是人……” 从李仲的身边却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 这声音把李仲吓了一跳，随即他明白过来，正想安慰对方几句时，只觉得胳膊一紧，随即他被人提了起来。 “好大的力气……” 李仲来不及出声夸赞，便已被雇佣兵拽出了牢房。 “师傅，你要带我去哪儿？” 李仲的手腕被对方捏得生疼，可是为了套近乎，这点疼也只好忍了。 “谁是你师父，少他妈给我装八戒！” 可是对方根本不吃这套，张嘴就让他体会到什么叫不客气。 “我是说……” 李仲有些着急，刹那间脑子里闪现过n套行动计划，又被他自己一一否定。这时候他不禁懊恼起来，若是能够完美地执行“三步走”行动方案，他大概早就全身而退了。 “我是智人！” 李仲只得反复强调着，身子已被他拖出老远。 “你们这样对我是不是太不友好了！” 可无论李仲强调了多少遍，证明了多少遍，那膘肥体壮的雇佣兵根本不听他的，只是等到李仲折腾得有些乏了，才淡淡说： “现代人？现代人怎么了？早几年的时候，不照样活人取肾了……” 李仲听到“活人取肾”四个字时，心中一惊。他突然间觉得，自己的“三步走”计划似乎有些不完善的地方，如果给他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不会这么干。 可是，肾只有两个…… 李仲一想到自己要被拖去活人取肾，当即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脚下陡然一使劲儿，身子猛然一旋就出脚往那雇佣兵的脸上踢过去。 那雇佣兵径直往前走，未料想李仲骤然发作，被一击踢在脸上，随即脑子一蒙。 李仲趁着这空当，挣脱对方的手一阵狂奔。空荡荡的走廊上，顿时回荡起那位雇佣兵师傅的怒吼声。 第35章 活人取肾 李仲狂奔之下慌不择路，躲进走廊尽头一个小房间里。他觉得，当下只要能保住肾，让他干什么都是愿意的。 李仲躲在小房间里，大气儿都不敢多喘一下。当门外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内心愈发地紧张。 只是那人脚步声在门口不远处却戛然而止，此后便再没了声响。尽管一眼看穿了这守株待兔的伎俩，李仲一时间却没想到更好的对策。当他渐渐平静下来，忽然觉得鼻腔里充斥着一股熟悉的气味——那是医院停尸房独有的气味。 “可如果这是停尸房……未免也太简陋了吧……” 房间里没有灯和窗户，仅在天花板上亮着几盏紫外灯。他蜷缩在墙角，观察了好一阵子，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地扔着十来具尸体，心中不由暗自吃惊。 房间外面始终寂静无声。但李仲知道什么叫守株待兔，正当他焦急地寻思逃跑方案时，那些尸体中发出一阵轻微的呻吟声。 “不好！难道是……诈尸了……” 李仲一惊，他知道在真实世界中，诈尸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唯一的可能是——人根本没有死。 可这是真实世界吗？ “呃……” 李仲正想着，那声音再度回响起来。 多年的从医经验，让他隐约觉得这房间的氛围有些奇怪。医院的临时停尸间，是不可能这样随便安置尸体的。 于是，李仲在尸体中一阵扒拉，找到了呻吟声的来源处。那是一位侧卧在地的赤裸男子，从他略为凌乱的发髻可以看出，这是一位原人少年。 “呃……啊……” 少年看见了活人，或许是觉得看见了希望，呻吟声更大、也更频繁。 李仲生怕被门外的雇佣兵听见，不便出声询问，只是伸手试了试少年的脉搏，觉得若有若无，似乎已无活下去的可能。 “啊……” 然而，强烈的求生欲驱使着少年不断对李仲呼唤，甚至试图伸出手。 李仲深深垂下头，不敢再去与少年的目光对视，却一眼瞥见了那年轻人的伤处，只见他上腹部横竖两道切口虽未缝合，却几乎被鲜血凝住。 “我的天啊……” 李仲忍不住低声惊呼。作为一名外科医生，他深知伤口缝合的重要意义。相比活着的病人来说，为死者认真缝合伤口，更是人道主义和职业素养的重要体现。 “这些禽兽！” 李仲正暗自谴责始祖鸟的暴行时，忽然从他的脚边传来细微的响动。李仲扭头去看，发现另一个少年正背对着他。 看到这一幕，李仲又是一震。在那年轻人的后腰上，赫然留着两个伤口，鲜血尚未凝固，显然他刚刚被取走了两颗肾脏不久。 那少年的气若游丝，却仍在努力回过头，眼神中已失去了活人的气息。 “我一定会毁了这里，还你们一个公道！” 李仲拳头攥的格格作响，忽然感觉脚边黑暗处投来一束光。 李仲一惊，正想躲避时，看了一眼光束传来的方向时当即站定。直到那光束熄灭后，李仲才悄悄舒了一口气。 那是一扇无菌传递窗，连通着相邻的两个房间，通常是为了防止多次开门造成交叉污染而设置的物流通道。两扇门互为连锁，当打开单侧窗门时，另一侧窗门便被锁死，只有关闭时才能再打开另一侧窗门。 李仲低下头，努力透过玻璃去看隔壁房间的情况。可惜传递窗视野范围有限，那边只有黑乎乎的一片，甚至连紫外灯都没有。但隔壁死一般的沉寂氛围，似乎能够透过两扇玻璃传递到这边来，令李仲感到头皮发麻。 想到大概率还守在门口的雇佣兵师傅，李仲决心冒险一试，当即趴到传递窗前，轻而易举的把两扇窗门一起打开了。 李仲从传递窗里爬过去，又小心翼翼地关上窗门，正想好好看看这个房间，忽然觉得脖子一紧，随即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李仲惊骇之下，却不敢用力挣扎。片刻之后，却又冷静下来，从对方粗重的呼吸声能够判断，这也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相信我……你就算……弄死我……你……你也出不去……” 李仲的嘴被对方捂住，说话声音断断续续，但他可以肯定，对方完全听得懂自己再说些什么。 “我们的村子都被你们毁了，出得去出不去都不重要，我已被你们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今儿我杀一个智人便已不亏，多杀一个便是赚到……” 李仲乍一听对方说话，忽然一个激灵，当即强压下激动的情绪低声说：“水生叔水生叔，是我啊，我是李仲啊！” “李仲？” 对方忽听李仲喊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愣，只是在听到李仲的名字后，浑身开始不住地发抖。 “你……你……真是……李公子？” “真的是我！你瞧瞧你瞧瞧，我这身衣服，还是洪大夫给的……” 不等李仲把近乎套完，对方已然气喘如牛，掐住李仲脖子的手，忽然使出吃奶的劲，显然存心要将李仲置之死地。 “你……干……什……么……” 李仲顿时感到无法呼吸，一阵竭力挣扎也没能甩开对方。李仲双手一阵胡乱挥舞，摸到对方后背，只觉得滑不留手，登时又用双脚在地上使劲儿踢踹。尽管如此，他仍是感觉脑子里渐渐只剩下一片空白。 弥留之际，李仲感到眼前出现一阵光亮，随即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再后来，他感觉身子被什么东西猛的一撞。在一阵凌空滑翔和自由落体交替进行的动作后，他的脖子和嘴被松开了。 他忽然觉得，能大口呼吸就是最简答的快乐。 李仲勉强睁开双眼，看到连同押解自己的雇佣兵师傅，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一字排开。 “到底是个智人，比原人可要狡猾得多！” 只听那雇佣兵师傅打趣地说，言语里丝毫没有一丁点失职的负罪感。 李仲一面听，一面被两个壮汉拉起来。 “不好，他的伤口裂开了！” 李仲听了猛然醒悟，回头去看水生叔，发现他也被人架起来，背后淌着血。 “看什么看！” 李仲的头被人强行拧回来，而后仍是那名雇佣兵师傅，一脸得意地盯着自己。 “你跟他一样，等会儿先取一边，等下一个买家来了再取另一边！” 听了这话，李仲只觉得天旋地转。费了那么大一番工夫，还有自己的一番豪言壮语，此刻却变得毫无意义。 当水生叔被人架出房间的时候，李仲赫然看见他背后，盖在伤口上的纱布块正不断地淌着血。 他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个房间里存放的，都是在手术台上挨过一刀的，尚有利用价值的古代人。 但他们所有人都免不了到隔壁走一遭。 “哼，你这是罪有应得……” 第36章 我为鱼肉 水生叔忽然回过头来，冷冷留下一句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却足以将李仲压垮。 “走吧？” 最后，还是那位雇佣兵师傅带着李仲走出房间。一路上，他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你说说你折腾个啥，免不了是要一死。我要是你，就跟那些古代人一样直接躺平，该吃吃该喝喝。要知道这可是始祖鸟特攻队最大的集中营，进来了就别指望再出去……” 李仲不愿去听他的废话，心里仍惦记着“三步走”行动方案。 按照第一步的安排，他已经成功打入始祖鸟特攻队的内部。虽然在方式上与原计划有些出入，可他的目的终归是达到了。 行动方案的第二步，他将和于未曦里应外合，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把始祖鸟特攻队的老巢搅个天翻地覆。 第三步，两人成功解救所有原人平安离开。 可是，这个“三步走”行动方案从一开始就没顺利实施。 走廊的窗外是一片废墟，依稀可以看出几分现代城镇的影子，只是损毁太过严重，以至于高楼虽还是高楼，远望去更像是鬼域；街道依旧是街道，来来往往的却是些蛇虫鼠蚁。 “别看了，都是原人干的！” 或许是发觉李仲被窗外的景象所吸引，雇佣兵师傅讪笑着说：“从前我就住这镇上。镇子不大，可生活还凑合；不知怎的，凭空出现一帮古代人，对我们指手画脚没一句好话。几次大规模的冲突之后，镇子里能走的老人小孩都迁走了，剩下的男人都加入了始祖鸟……” 说到这里，他忽然咳嗽了两声，声音显得有些尴尬。 “虽然说，始祖鸟的做法确实太——太那个了。可我觉得，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虽然他说得句句在理，李仲却没把这些话往心里去。他一心看着窗外，希望看见于未曦的身影。事实上，他把宝全押在了她的身上，甚至连星刀也交给了她。 走进所谓的操作间，李仲紧张起来。 在他眼里，这操作间分明就是间手术室。转念一想他却明白过来。始祖鸟认为，只有对人才称得上是手术。而其他的，被称为操作也没毛病。 “怎么才把4111送来！” 当李仲被送进去，立刻有人呵斥起来。此时李仲的心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没心思去听他们说些什么。直到躺在手术台上，李仲看到自己的同行时，才刚刚想起应该挣扎。 只是他的四肢已被皮带绑的严严实实。 “噢——等等等等！” 李仲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他想起了一个死在手术台上的病人。 李仲记不太清楚那个病人为什么做手术。他只记得，在术前谈话的时候，心情一直是轻松的。 “小手术，放心吧，不会有痛苦！” 他通常都这么安慰病人。 可在手术中，似乎出现了些小状况，病人很快陷入弥留。 电击除颤无效，注射肾上腺素无效…… 不一会儿的工夫，李仲就傻了眼，躺在他面前的，分明是个死人。 手术刀还在李仲手里，病人的血管已不再充盈。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如同断了电的机器，各项机能逐渐停止，体温缓缓下降…… “放心吧，不会痛的……” 那个同行一面给李仲做标记，一面安慰他。只是言语机械而生冷，像针一样刺痛着李仲。 李仲很清楚地感受到，医生在他后腰处画了一个“x”，那是即将被刀切开的部位。李仲当即着急起来，可是在皮带绑得很紧，他根本挣不开。 “等等，你们不做全麻吗？怎么没见麻醉师……” 李仲下意识叫起来。正当此时，他忽然想起手术当天，麻醉师临时换了人。虽然带着口罩，但李仲可以肯定，那个麻醉师自己从没见过。 虽然那位麻醉师和所有的麻醉师一样，只会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可是李仲仍会忍不住多看他两眼。李仲甚至发现，麻醉师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把玩着一把怪模怪样的注射器。而在手术后，李仲并没有在利器盒里找到它。 “该做的自然要做……” 那医生的一句话，生硬地打断了李仲的思绪。 这时候，李仲听见门被推开。他使劲抬起头，看见一个同样全副武装的医生走进来——这大概就是麻醉师了。 “不好意思！有点儿闹肚子，等我看看啊……” 他大大咧咧的样子，让李仲感到后怕。李仲亲眼看见，他进来连门都没关上，更不谈什么无菌操作了。 “4111号……” 李仲正把医疗核心制度在脑子里滚动播放，对照寻找这位麻醉师的漏洞，对麻醉师的言语却是充耳不闻。 “4111号……你是不是4111号？” 见李仲不答话，那麻醉师接连吼了几嗓子。看起来，他除了大大咧咧之外，脾气还很不好。 李仲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不点头，也不摇头，更不答话。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编号4111。 “都是这样，呆头呆脑的，你当它们是猴子好了！” 一直在旁边看笑话的主刀，忽然拍了拍麻醉师的肩膀，声音与之前判若两人。 “就算是做动物实验，基本的手术对象也得核实到位啊，我还打算退休之后到城里找个医院打工呢……” “我的天呐……” 李仲心想，这时候你倒是知道手术需要做安全核查了！术前有讨论吗？手术分级管理了吗？ 或许到这时李仲终于彻底放松了，他把心中所想的不知不觉喃喃自语说了出来，末了还不忘吐槽。 “手术医生门里门外的瞎窜，出出进进连门都不关，别说是给人了，就是做动物实验也没见过这样的……” 这话一出口，立刻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那麻醉师，用极其惊异的眼神看着他。 “你——是——4111？” “你说是就是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李仲冷冷一笑，却将眼睛一闭，仍旧不忘提醒他说：“复合麻醉别忘了麻醉诱导，我的阿片受体不敏感，用芬太尼什么的效果可能会不理想！” 说完这话，李仲对这场手术突然有些期待了。 第37章 冤家路窄 说者无心，李仲的话让那麻醉师呆呆地愣在那里。 “惭愧惭愧，来到这里之后，习惯都变坏了……” 麻醉师一边说一边转身，风风火火地跑去关门，嘴里却不住地念叨。 “奇怪了，不是说好只做原人嘛，怎么把智人也弄来了……” “你说什么呢？”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麻醉师一抬头，不禁满脸堆笑，点头哈腰，随即却又猛地一阵摇头。 “没……没什么……我们要做手术了。” 麻醉师的心里很清楚，始祖鸟特攻队高层有规定，器官的摘取，仅限在原人中进行；器官的交易，仅能在智人间进行。如果这次，里面手术台上躺着的是一个智人，他们又糊里糊涂的把人给“做”了。将来如果被发现，比如被门外那个人发现，所有有关的人都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可如今，人已经躺在了手术台上。他唯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麻药上了就上一边儿待着去。 不参与、不掺和，这才是这个时代应有的态度。 想到这里，麻醉师伸手就去关门。一股霸道的力量却猛的把门推开。 麻醉师那小身板立刻被推倒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尽管如此，看到推门进来的人，他仍然立刻爬起来点头致意。 那人径直走到手术台边，看到他时医生们纷纷放下手中活计，鞠躬行礼。 “这人什么情况？准备取哪个部位？” “报告大人，这人代号4111，男性，是第一小队昨天打野时候带回来的战利品。目前已经做过比对，与订单号j4111相符，准备摘取单侧肾脏。” 那主刀医生汇报时，又换了种腔调，令李仲极为佩服。若不是被旁边的助手用布盖住了脸，他真想亲眼看看这位百变医生，在汇报上述内容的时候，究竟是怎样一种谄媚的表情。 “掀开我看看。” 那位大人物的声音，让李仲忽然想起了攻城狮和平，登时又紧张起来。 如今君为座上客，仲为阶下囚，再次相见只怕多少有些尴尬，便索性紧闭双眼，装作一切不知。 当布块被掀开，和平见到李仲，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李仲没有睁开眼，事实上他不敢。他完全能猜到对方在说“冤家路窄”几个字的时候，脸上是怎样得意的神色。 “怎么，大人认识这个……战利品？” 主刀医生见状，小心翼翼地问。 “李仲——” 和平没有回答主刀医生，却伸手拍了拍李仲的脸，喊出了他的名字： “李仲！” 这时候李仲觉得，与其同死敌四目相对时被嘲笑得尴尬，倒不如索性假装到底，反正自己也命不久矣。 “报告大人，这人还没给他做全麻。理论上，他应该……应该还醒着……” 李仲恨极了那个多事的麻醉师。自己都是快要死的人了，本可以不卑不亢、从容就义。谁知关键时刻他却招来个死对头，仇人相见免不了又是一番羞辱，令自己彷徨的灵魂无处安放。 “李仲，别装了！” 听着和平的声音中自带一股杀气，李仲索性将心一横，陡然睁开眼，向和平怒目而视，打算对方如果挖苦讽刺，自己就豁出去，凭借一张嘴和他战斗到底。 “咱们又见面了！” 和平见状忽然笑了起来。那耐人寻味的笑，让李仲瘆得慌。他正想还嘴，却见和平一把抓住了主刀医生的衣领。 “真是狗胆包天，他是个智人，你们怎么不问青红皂白？” 随着和平劈头盖脸一顿骂，在场的人纷纷垂下头去，谁也不敢出声回应。 “他是不是郑浪那小子抓回来的人？” “这次第一小队出门打野，确实郑浪队长亲自带队，或许……” 看起来，主刀医生属于左右逢原的那一种，两边都不得罪，见和平脾气大，便为郑浪解释。 “或许郑队长看他穿着一身古代人衣服，抓错了也有可能。” “抓错了？” 和平脸一黑，指着李仲又吼了起来。 “这小子跟我一对一基本不落下风。就凭着郑浪那点本事，他能随随便便抓错了？” 说着，和平指了指李仲的手脚，示意把皮带解开。 或许大家都觉得摘取智人的器官确实不妥，正巧又有一个大人物出面干涉，当即纷纷行动起来。李仲立刻恢复了自由。 可李仲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迎接他的将是更加严格的盘问。 “你跟我走！” 和平看了眼李仲，说话俨然命令的口吻。 李仲虽然曾同他斗智斗勇争得你死我活，这时只能像只顺从的小绵羊，乖乖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路无话，李仲正惴惴不安，迎面忽然走来一个人。 “你不能把这小子带走！” 那人身形同和平相差无几，腰间松松垮垮地斜挎着枪，来得十分匆忙。见到他，和平也停下了脚步。 李仲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抓他回来的下山虎郑浪。 下山虎怼上攻城狮，李仲成了两人争论的焦点。 “你来得倒快，是怕我跟联合委员会打小报告吧？” 刚刚还怒不可遏的攻城狮，这会儿见了下山虎，倒情不自禁的笑了。只有李仲看出来，这笑容中间藏着些名堂。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郑浪的脾气依旧暴躁，指着李仲说话时唾沫横飞，似乎瞬间就会跟和平撕破脸。 “你上次打野失败，全是因为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他虽然是个智人，却跟原人站在一边。留下他始终是个祸患，这次我把他抓来，也算是帮你斩草除根！” 郑浪中气十足，声音不断在走廊上回荡，震得李仲耳膜生疼。 可是气势从来不以声音的大小来衡量。 只听和平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根据联合委员会制定的工作条例，我们选择目标的对象只能是原人。但凡出现以智人充抵原人应付总部考核的，后果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你少吓唬我！” 郑浪说话虽然硬气，但很明显的理亏，令他在气势上越发的弱化。 “你上次打野带了那么多人，却被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子给坏了事，你分明就是办事不力，这在工作条例里又是怎么界定的呢？” 郑浪想了半天，终于揪出和平这么一条毛病，不禁有些得意。 和平却摇了摇头，不愿多说一句。很显然，李仲在小渔村带来的阻碍，对他来说是人生中的一大污点。 “没话说了吧！” 第38章 神秘领导 郑浪冷冷一笑毫不知进退，正要继续在言语上攻城拔寨，身后却奔来一名身穿制服、荷枪实弹的警卫，对两人行礼说：“两位队长，秘书长有请。另外，秘书长让二位把编号4111的那名智人也一起带过去。” 两人听了这话，不禁同时皱起眉头。一个暗自纳闷，一个隐隐发愁，尽管如此，却都不敢耽搁。 秘书长的办公室设在这所医院顶楼一个角落，房间不大却能鸟瞰整个镇子。 李仲一眼看到整片废弃的城镇，忽然感到有些迷茫。 虽说智人们以自己的绝对武力，随意摘取原人器官显得极不人道，但原人们动辄就随意毁灭，其所作所为却也是值得商榷的。如果硬要深究，那么造成两个世界叠加的根源，似乎才是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 “你们俩先说说吧。” 秘书长是个年轻小伙子，举手投足之间显出一股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李仲原以为郑浪会抢着辩白，不料两人相视一望，谁也不敢先说半句。 “要不按照排序来，一队长你先说。” 秘书长看了眼李仲，忽然点了郑浪说话。 “报告秘书长，” 见获了应允，郑浪当即站直了身子，清了嗓子说：“据我所知，二队长以来对我们的事业一直心存动摇，在业绩上总是满足于差不多就好。这一心态直接导致了上次的小渔村打野，被这个……这个……4111一个人就破坏了。要是一直这么下去，咱们的生意怕是都不用干了……” 郑浪语速很快，仿佛有一肚子槽要吐，咽了口唾沫后见秘书长并不表态，便接着说：“幸好让我在路上碰见这家伙，他还装成被原人伤了的样子。依我看这小子一定是串通了原人，想要混进咱们的大本营来。他虽然是智人，可两只脚已经站到了原人那边。按我的想法，把他当原人办了也无伤大雅。” “最高决策机构颁布的条例不可逾越！” 秘书长点点头，却又低声沉吟着。 “我没有刻意要帮谁，只是站在正义的一边！” 李仲见状，心中颇为忿忿不平，说话毫不顾忌。 然而，两位队长竟都没阻止他，或许只是因为在秘书长面前不敢随便说话。 “这事无关正义。” 秘书长只是轻声评论，而后看着和平。 和平看了看秘书长，又看了看李仲，唯独不正眼瞧郑浪，说出的话来更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论李仲这小子的能力，我自愧不如。郑队长素来英武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或许可以跟这小子一较高下，只要你开口，我帮你张罗。” “你……” 郑浪陡然被和平将了一军，一时间竟有些骑虎难下，便将眼光投向秘书长。秘书长眉头一皱，转身看着窗外，思索了一阵才缓缓给出裁决。 “那么，郑队长就试试他有几斤几两吧。你如果杀了他，我就上报委员会给你表功。可如果他不小心杀了你，按照咱们始祖鸟任人唯贤的规矩，第一小队的队长该由这位李仲担任。” 两名当事人听了秘书长的话，各自愕然。 尤其是李仲，当他听秘书长说出这番话时，要不是攻城狮对他连使眼色，恐怕他就直言不讳地说出来“谁要加入你们的队伍”这种不要命的话。 两人的较量，被安排在一个小时之后，格斗地点设在了医院的天台上。 在这期间，李仲被安排在一间舒适的病房休息。与其说是休息，倒更像是被严格看管起来。 一直以来，李仲都在不停奔波，疲倦充塞了每一个毛孔。于是，他在洗了个澡之后，倒在床上便一睡不醒，之间甚至还做了个梦。梦里，三个性格迥异的李仲在一块儿生活。最后他活生生被另两个自己给折磨得不成样子。 直到最后，李仲看到了和平的脸。 “该去战斗了。” 李仲来到天台的时候，郑浪已经在一旁做热身。他的旁边还聚满了始祖鸟的雇佣兵。 李仲一看这架势，当即猜测，自己虽然没死在手术台上，恐怕也得死在这天台上了。 “今天的游戏，由你们两人单独来玩。当玩死你们的对手时，我会宣布游戏结束。游戏中间你们可以使用任何武器，只要你们有本事弄到手。但我可以向你们两位保证的是，你们的对手在走进这个赛场的时候，身上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记住，你们的对手时是站在你们跟前的这位，任何一个误伤到现场第三者的人，将立即被判游戏结束，其下场是当众被从这个天台扔下去……” 当和平说完规则，不忘狡黠地看了眼李仲，补充说道：“说明一下，这里是32层楼顶，即便你的体术天下无敌，跳下去也必定粉身碎骨。下面，你们可以开始了！” “等等……” 郑浪忽然叫停，正想继续表达自己的疑惑，却听和平正色说道：“规则是由秘书长亲自制定的，你有什么疑问吗？” 这话一出口，郑浪只是张了张嘴，却没出声，最后也只得点点头。 和平也向他点点头，可不等他从退出雇佣兵围成的格斗圈退出去，郑浪已经率先出手，飞身来抢他腰间悬着的枪。 郑浪动作虽快，和平却也不慢，猛一转身把郑浪伸来的手别到了背后，自己却一个箭步窜出了圈子。 郑浪顿时气得大骂起来，只听和平在圈外大声提醒。 “你记住，除了李仲，你不能伤害任何人。但是，在遭到你攻击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有权力自卫并还击。” 郑浪听了，心中怒气愈盛，却也只能在心里大骂“什么鸟规矩”。 李仲站在一旁一直不紧不慢，直到这时候才一本正经地问：“可以开打了吗？” “老子宰了你！” 郑浪的声音与拳头一齐发出，劈头盖脸往李仲而来。李仲听他拳风又劲又沉，同那和平似乎不相上下，当即就有些怯场了。 “不，我要活下去！” 李仲侧头躲过一拳，脚步随之移动。郑浪一声怒喝，紧随其后。 李仲在拳脚功夫上本就是个门外汉，空有一身机灵却不知如何运用。眼看郑浪一脚又狠踹过来，李仲依旧想着躲闪。然而脚步一挪已经到了人墙边上。他稍一迟疑，便被郑浪狠狠飞起一脚，踹在肚子上。 李仲当即瘫软下去，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敌人的影子欺身过来，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当即被对手双膝一记猛击，扣在背心处。 李仲猛然喷出一口血来，乖乖地趴在地上。 “怎么样？” 第39章 战地医院 郑浪见状怒喝起来，同时用眼瞟了瞟站在后排高处观战的秘书长。可此刻的秘书长面无表情，似乎毫不在乎这场战斗谁胜谁负。只有站在一旁的和平，显得比他还焦急。 “哼，理工男就是理工男，手无抓鸡之力！” 说着，郑浪抬起腿，狠狠往下踩去。依着他的估摸，这一脚下去怎么也得有个百来八十斤。李仲已经伤成这样，再来一脚基本就可以解决战斗。 谁知一脚下去，却踏空了。 “咳咳……是手无缚鸡之力……” 身边再度传来李仲的声音，虽然虚弱，但精气神依旧。 这下，场上传来雷鸣般的掌声。 “你们……到底谁是外人你们弄清楚了吗？” 见状，郑浪不禁怒骂起来，然后又朝李仲冲了过去。 此刻李仲虽然伤重，却还咬牙强撑。他每每陷入绝境的时候，就在脑海里看到夏嘉尔的影子，同样在对他说着那句话。 “我会活下来的！” 李仲大声说出这句话。 他的表现令郑浪大吃一惊。可作为征战沙场的老手，郑浪冲向李仲的速度丝毫不减。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李仲也迎着郑浪奔了过去，一跃而起膝盖拱上对方脑门儿，让郑浪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混蛋！” 郑浪被一击之下，脑子发晕，却只就地一滚站起身。这时候李仲又冲了过来。 郑浪满以为靠几下势大力沉的打击，会让李仲这种文弱书生会就此一蹶不振，然后要他的命便是手到擒来的事。不料突然之间他又像打了鸡血一样，原地满血满状态复活，并且还能喊句口号。当看到李仲又朝自己奔来的时候，他一阵心烦意乱涌上心头。 郑浪慌乱之间，一眼瞟到旁边雇佣兵腰间的枪。郑浪忽然纵身扑过去，主动飞身摔在人墙上。 当众人正为他的怪异举动感到诧异时，黑洞洞的枪口已对准了李仲的胸口。 “砰——砰砰——” 郑浪接连扣下扳机，嘴角咧开，露出狰狞的笑意。他一直认为只有枪才是真正的朋友，是唯一的亲人。 李仲陡然见到对手拿到枪，竟心无旁骛一个加速向郑浪奔去。只等对手刚一抬手，身子便往前一冲，而后就地一翻，最后借着冲劲撞向对手小腹。 郑浪一口气把一梭子子弹全部射完时，身子早已被撞出老远。起身时，只听到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他还想去找李仲，却听见和平大声喊起来：“郑浪枪伤秘书长，把他抓起来！” “这到底该算谁胜谁负呢？” 天台上乱成了一团，李仲不由自言自语起来。直到这时，李仲才感到胸口一阵钻心的剧痛，他低头一看，胸前衣襟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还好子弹没打在左边……” 李仲强忍住痛，意识再度逐渐模糊。 这场战斗对他来说，仿佛用尽了全部气力，此刻他又想好好再睡上一觉。 时空颠倒，星辰轮转，李仲又做了一段很长的梦，醒来的时候记忆并得并不清楚，只依稀有些城墙、战争之类的。当他刻意去回忆时，肚子忽然咕咕叫唤起来。 李仲看了看周围，医生护士来来往往各自忙碌。在这个病房里，他似乎是并不存在的那一位。只有不断哀嚎的隔壁床病人，才能引起关注。 “别嚷嚷了，一点小伤而已！” 居然会有医务人员这么跟住院病人说话。 有了前车之鉴，李仲只是张了张嘴，却活生生把“肚子饿”的话吞回肚里。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看起来被郑浪开枪击中的伤口，在他昏迷期间早已取出了弹头，甚至李仲都感觉不到多余的疼痛。 伤口不疼，让饥饿感愈发明显。李仲只得下床自己去找吃的。 “诶诶诶——你哪个床的？怎么自己下了床满世界跑，赶紧回病房去，不然我跟你的主治医生说了……” 李仲刚溜出病房没走几步，就被一个看起来像是护工的人给赶了回去。只是当他刚走回病房门口，听见门里传来对话声。 “我怎么知道那李仲是个什么人！” 这话显然出自刚才那位凶巴巴的护士之口。 “他可是二队长亲自交待过，要好好照顾的病人啊……” 相比之下，同她对答的人显得怯弱很多。 “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这几天伤员出奇得多，我哪儿照顾得过来！” 听着里面人的对话，李仲本能地感觉自己不能再回去。 于是，他在偷偷摸了件白大褂穿上。这样一来，进进出出显得愈发从容不迫，并且还有时间在茶水间里找到些点心填饱肚子。 当李仲戴着口罩，大摇大摆走到一楼时，他忽然有些舍不得这里。他知道自己的“三步走”行动计划还缺了一个重要角色。 可是，他也知道不能再等于未曦。 “内个谁，你等一下！” 李仲正朝大门走去，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话。 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喊自己，但一颗心仍然揪了起来，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往前走。 “说你呢！” 那人仍旧喊个不停。只是他喊得越大声，李仲就走得越快，直到大门口站岗的雇佣兵把李仲拦下来。 “你哪个科的，喊你没听见吗！” 喊话的那人赶过来，李仲见是一个穿着西装，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留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顿时想起了他们医院医务科科长。但是，他却在暗中悄悄捏紧了拳头。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是喊我……” 李仲把口罩紧了紧，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你打算去哪儿？工作牌都不带！” 地中海一双眼在李仲身上瞟来瞟去，却找不到任何破绽——李仲本来就是个医生。 “我……我是新来的，下了手术准备回家休息……” 李仲想都不想，张嘴就撒谎。 “你是外科的啊……” 那地中海点点头，却仍旧将信将疑，忽然指着李仲白大褂问道：“回家还穿白大褂干什么，不怕交叉污染吗？” “噢……” 李仲略一迟疑之际，身边的雇佣兵就已拿起了枪。 第40章 离家六百里 “报告领导，工作服上的血迹，我怕洗衣房洗不干净，我想带回去自己洗……” 李仲灵机一动，想起了自己刚毕业到医院上班时做过的傻事。 “哈哈哈哈……” 那人一阵大笑，然后拍着李仲的肩膀说：“小伙子你可真逗，连血迹都不能洗，咱们医院就白开这么多年了……哎哟，这么大一片，确实不好洗……” 李仲低头一看，只见白大褂的胸口血迹早已凝固成褐色。他这时还感觉到，胸口的伤口似乎裂开了，一边渗着血一边还隐隐作痛。 “年轻人嘛，就应该吃苦在前、享乐在后。今天伤员比较多，我们的急诊科已经忙得屁滚尿流了。你来得正好，外面有个伤员刚送来，伤得比较重，你去帮忙把手术做一下……” 说着，地中海示意雇佣兵带李仲去门口接伤员。 “该死！” 李仲暗暗骂道。 来到医院大门口，急救车已经把伤员卸下来开走了，李仲上前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位伤员的身子快被箭矢射成了刺猬。 “医生，救救我……” 更令李仲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位雇佣兵看到李仲后，竟然还能睁开双眼，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向他求救。 “别怕，来了就能活下去！” 李仲一面用习惯性地安慰他，一边仔细寻找起来。他期望能够找到于未曦的弩箭，来证明双方冲突也有她参与——这样至少说明，她暂时还没出事。 接下来的时间，李仲一分钟也没有耽误。他把箭矢一支支取了出来，虽然一支弩箭也没找到，但他仍然把每一处伤口一一清创、消毒、缝合。每一处细节，都让一同参与抢救的人由衷赞叹。 做完手术，李仲已经汗如雨下。胸口的伤口裂开之后，他一直很小心，不敢大声说话，不敢用力，甚至不敢咳嗽。 尽管如此，他还是紧张。以至于走出手术室的时候，李仲站立不稳险些栽倒在墙边。 “小伙子身体不行啊！” 不知怎的，刚才那地中海又像幽灵一样，悄悄出现在他身后，同时还笑嘻嘻地说着风凉话。 “还没成家吧？是不是女朋友要得太多了？” 他一边说，一边露出坏笑。 李仲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得强忍住痛露出尴尬的笑，一时却又没法接他的话。 “行了行了，瞧瞧你那样儿，赶紧回去吧！” 地中海忽然善心大发，说出的话令李仲感觉如获大赦。 只是当李仲转身要走时，却听地中海又旁若无人地吆喝着：“内谁，你把这小伙子送回去，连台做手术怪辛苦的！” 李仲一愣，随即看到一个雇佣兵应声走过来，站在了自己旁边。 “不用了不用了……” 李仲见状，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 谁知那地中海愈发的热情，拉着李仲说：“那怎么行，外科医生在咱们这儿可是稀缺物种。你还这么年轻，将来一定前途不可限量。我这是对你负责，更是对我们的组织负责……” 地中海一番大道理说得冠冕堂皇，差点让李仲真把他自己当成了始祖鸟的人。可当他被这位膘肥体壮的雇佣兵，一路搀扶着上了车，他开始犯愁了。自己有伤在身，摆脱这壮硕的雇佣兵实在是件难事。 “你家住到底住哪儿呢？” 李仲正愁眉苦脸地满心合计着，忽然听那雇佣兵询问。 李仲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车子已经开出老远，周边屋舍凌乱，公路杂草丛生，一副破败不堪的样子。 “这里从前是这镇子上最热闹的街道，可是后来出现了那些原人，他们打砸抢无恶不作，这里就慢慢成了现在这样子。” 雇佣兵说起原人们犯下的祸事，不禁咬牙切齿，恨由心生。 “怎么可能，原人手上没有枪没有炮，就算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也不可能敌得过咱们的枪炮吧？” 李仲觉得这些有些难以置信，于是提出了这个，自己一直以来最难以理解的疑惑。 “害……我说……” 那雇佣兵听了李仲的问题，下意识的翻了个白眼。 “你知道团结就是力量吗。他们原人动辄纠集上千人的队伍，个个会用弓弩，相比之下咱们智人老百姓们的作战能力可就差远了。更何况，原人能从战争中得到成长，现在他们有的人也会用枪。可我们智人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战争摧毁了我们辛苦建设的家园，只会让我们的文明倒退……诶，说了这么多，你家到底住哪儿啊？” “我……” 面对对方的盘问，李仲一时语塞，最后小心翼翼地说出了那个地方。 “我家住在新云港……” “新云港……你是在开玩笑吗？” 对方一听说“新云港”这个名字，一脚刹车狠狠踩下去，惊愕地回过头来看着李仲。 “我听说新云港确实不错，没准是这个混乱世界终极状态的缩影，在那里原人和智人能够融洽相处，只不过——新云港里咱们这儿至少有三百公里……不要告诉我，你每天是开飞机来上班的！” 这话说出来，反而轮到李仲大吃一惊。 自从他加入“移民天堂”计划之后，一直以为自己是像古代那样发配到了边疆，谁知道这里距离自己所在的城市居然只有区区三百公里。 一时间，他又有了回家的希望。 “小子，你不会是原人的奸细吧？” 雇佣兵忽然拿起了枪对准李仲，直觉告诉他这小子不对劲。 “大哥你干什么，我真是智人，我不是奸细！” 李仲把双手举过头顶，虽然伤口仍在痛，可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如何打倒眼前的壮汉，为自己赢得真正的自由。 “你少装了！” 雇佣兵伸手掀开李仲的白大褂，里面露出兀自渗着血的纱布块。看到这一切，他不禁一脸惊诧，把枪口紧紧抵住了李仲的额头。 “你是李仲，那个打败了郑浪的人！” “可那又怎么样了……”李仲一把扯下了口罩说：“我没有伤害任何人！无论智人还是原人！” “可秘书长离开之前已经下令，如果你胆敢离开医院半步，所有人对你格杀勿论！” 他一边说一边握紧了枪，手指几乎要扣动扳机。 第41章 救星 “嗖——啪——” 一支弩箭忽然射破了车窗，穿透雇佣兵的脑门。他还来不及扣动扳机，就已经倒在方向盘上。 李仲被溅了一脸血，可他看到那弩箭的时候，禁不住跳下车兴奋地喊了起来。 “于姑娘，是你吗？” “嗖嗖嗖——” 不料紧接着，弩箭像连珠炮似的射在李仲脚边。 “于姑娘是我啊，我是李仲！” 李仲接连喊了几声，变得小心起来。 “为什么不让我杀了那个智人……” 这时候，对面的树林里忽然传来争执声。李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从雇佣兵手上拿过枪，却看见于未曦和一个原人男子双双从树林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十余名原人，均是一副短装打扮，看起来相当精干。 “于姑娘……” 李仲见到于未曦，当即惊喜交加，正想迎上去时，那男人忽然从腰间拔出刀向李仲狠狠砍来。那动作之快、力道之猛，令站在一旁的于未曦都不免发出惊呼。 李仲陡然看见一阵寒光袭来，下意识侧头去躲，那刀光挨着李仲的胳膊劈下去，刀气将他胳膊刮得生疼。 那男人一劈不中，不由发出一声怒喝，刀锋陡然一转，横着去劈李仲的头。李仲低头闪过，自忖对方若不得手必然不会罢休，只得连退几步，打算离他远远的再行解释。 李仲刚一后退，胸口陡然一阵剧痛，想必刚才闪避时，又让伤口崩裂，随即腿一软，倒在地上。 “你逃得了？” 男人见状，嘴角一咧，高喊着举刀又往李仲劈过来。 “不要杀他！” 千钧一发之际，李仲忽然听到了于未曦的声音。几乎与此同时，他又听到于未曦大声提醒道：“余大哥小心！” 不等李仲回头，他听见一阵熟悉的电流声，随即眼前只是一闪，便听“啪”的一声，一柄飞剑已将那男人手中刀撞成两截。转而飞剑在空中又是一阵疾旋，再来时，目标已对准了那男人的胸口。 “李仲，他是我已定亲的夫君，请让你的剑停下……” 这个时候，于未曦忽然急奔过来，拉住李仲求情。她一张煞白的俏脸上，也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羞赧，悄悄泛起一阵红晕。 “星刀，入鞘！” 李仲看了眼于未曦，心中五味杂陈，当即捏起剑诀召回星刀。 “余大哥，你怎么样？” 于未曦见状，不禁接连向李仲点头致谢。那神情，与之前一起出生入死的时候判若两人。李仲为免尴尬，当下不问也不答，像个没事人似的把目光转向别处。 “余大哥，你没事吧……” 当即，李仲的耳朵里便充斥起了两人你侬我侬的声音。 李仲忽然感到纳闷，古代人不是很保守么，当着这么多人面怎么还能腻歪个没完没了。想到这里他又回头看了看他们一道来的原人，却见他们各自闲谈，丝毫没把两人放在眼里。 李仲历经连番剧斗，胸口伤重。这时候，血已渗过内衣浸透了白大褂。李仲正想查看伤口，那男人却径直走了过来，对李仲拱手说道：“听说兄台数次救得我未婚妻子的性命，刚才一点误会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哎呀，李仲你受伤了……” 于未曦在一旁，一眼看见李仲身上的血迹，当即没好气地白了那男人一眼，埋怨说：“你出手怎的这样狠，我的救命恩人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这伤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同这位大哥无关……” 李仲见于未曦虽然嘴里不住怪罪，脸上却没半点愠色，心中便即有数，连忙帮忙澄清。 “李兄深明大义，武艺更是出类拔萃，余某实在佩服得紧。若不嫌弃，这有我不舟山宗秘制的疗伤圣药，或可为李兄缓得一时之急。”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只小陶瓶递给李钟。 李仲暗暗寻思，男人一再对自己下狠手，即使于未曦在旁阻止也无济于事，那感觉分明就早已超越了种族的矛盾——大概只是一股强烈的醋意上脑而已。这时候他却又大献殷勤，还拿出所谓的“疗伤圣药”来给自己，实在不是个“善茬儿”。当下李仲也不作声，更不伸手去接。 于未曦见局面尴尬，便抢过他手里的小陶瓶，倒出两粒送到李仲手里，笑嘻嘻地说：“这位是我的未婚夫余人杰，他这药丸可是我们不舟山宗一大神药，内服外敷，去腐生肌，专治各类刀伤剑伤。” 李仲看着手里那两粒暗红色的小药丸，对于未曦所说的将信将疑。 于未曦当即让人取来水，当着李仲的面把一粒药丸调成糊，另一粒让李仲就着水服下。李仲见于未曦当着余人杰的面亲自动手，半推半就之下解开衣服，露出兀自渗着血的伤口。于未曦用手指抹了药，使劲按在李仲伤口上，疼得他哇哇乱叫，倒惹得其他原人们哈哈大笑起来。 李仲敷完药，当即便觉得神清气爽，伤处没那么疼，不禁暗暗称奇。 “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李仲本来不打算再提那不靠谱的“三步走”行动计划，于未曦却主动询问起来。原来那天，两人商定行动计划后便分头行动。李仲的苦肉计固然被郑浪一眼看穿，于未曦也没能好好落实计划。 按照原计划，她本应该带着李仲的剑，悄悄跟踪车队后面，同混进始祖鸟基地的李仲里应外合。可刚刚分开，于未曦就碰见两件怪事。 第一件事发生在他们刚刚分开后。 那天，于未曦远远望着李仲的背影，天色陡然暗了下来。平地里出现数以万计、像萤火虫一样的东西。于未曦伸手去抓，不料那些萤火虫空有其形、却无其实，最后萤火虫聚在一处，往东方缓缓飘去。随着最后一只萤火虫消失在于未曦的视线里，天色又慢慢恢复如常。 于未曦这时候才想起和李仲商定的计划，沿着公路一阵疾奔之后，发现竟失去了始祖鸟车队的踪影。 于未曦着急起来，便在公路上胡乱转悠，最后她在路边发现一个开着门的小屋子，第二件奇怪的事就发生在里头。 于未曦感觉这小屋子来得甚是奇怪，门里一片黑暗，似乎有着某种魔力。于未曦最后索性一手拿剑一手拿弩，蹑手蹑脚走了进去。而自从刚才遇见萤火虫起，星刀上的电流就一直激烈的闪烁着，仿佛烈风中倔强的火苗。 第42章 监控者们 小屋子从外面看起来虽然占地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 于未曦一路蜿蜒行进，眼前忽然豁然开朗。在一个极为宽敞的大厅里，各色从没见过的仪器设备在里面一字排开，穿着制式服装的人来来往往显得极其忙碌，镶在墙上的一块巨大屏幕尤为抢眼。 “不好……” 陡然发现自己闯进了智人的巢穴，于未曦先是一惊，然后就做好了战斗准备。于是她紧握住星刀，弩箭上弦，随时准备搏命。 只是在看到大屏幕上的图像时，于未曦生生呆住。 那上面正显示着李仲拦下始祖鸟车队的画面。只是到最后，苦肉计以失败告终，李仲被他们扔上了卡车，和原人们关在了一起。 “这一定是幻象！” 于未曦默默对自己说，同时向大屏幕射出了弩箭。 弩箭射出，迅疾无声。 于未曦满以为这一箭就能令这一切瘫痪下来，谁知这里的一切竟都像是天外来物，弩箭从屏幕上穿过去便再也不见踪影。 于未曦惊讶得合不拢嘴。 “你好，女士，欢迎来到指挥中心。” 不等于未曦冷静下来，她忽然听见有人对自己说话。 于未曦暗暗将弩箭扣上，身子骤然急转抬手对那人便是一箭。弩箭出手，于未曦却险些失声喊出来。那弩箭又同之前一样，从那人身上直直穿过去，仿佛一切都只是影子。 这时候，于未曦看到，那是一个一身戎装、身板笔挺、头发雪白的老人。他的眼睛里仿佛还闪着一丝蓝色的光晕。 “别白费力气了。你我不在同一维度，之所以能看到我们只是出于我们的意愿。” 老人身边一位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女性，笑着示意于未曦放下弩和剑。 “你们想要作甚？” 于未曦自知身处险境，依旧紧紧握住弩和剑。 只听那位老人缓缓说：“我们希望你能把手上的剑留下来，放在地上就好。我们会保证你安然无恙地离开。” 于未曦一脸倔强，冷哼道：“莫说这剑不是我的，即便是我的，凭什么你们说要，我就得给你？” “你或许不太会明白自己当下的处境！” 那女人看了眼白发老人，仿佛是在请求他的准许。只等老人点点头后，她掏出枪来对准于未曦扣动了扳机。那一瞬间，于未曦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真空的环境，没有声音没有感觉，只是从内心里感受到一阵剧烈的痛楚，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终，星刀和弩弓双双脱手。 “我们尽可能不涉足他们的世界！” 老人忽然按住她的手，轻声劝说。 “好了，我们就当你已经把剑交出来了。现在带着你的弩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那位女性即便微笑，都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气。对于未曦这种外柔内刚的古代女性来说，简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不——” 于未曦忍住痛，拾起劲弩不断向两人射击。只是一切都是徒劳，所有弩箭都穿过他们的身体，最后不知所踪。 “无谓挣扎……” 那女性摇摇头，也不理于未曦，双眼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地上的星刀，仿佛面对一处莫大的宝藏。最终，她缓缓走到于未曦跟前，掏出手套戴上后，弯腰去拾星刀。 于未曦见她走到跟前来，似乎根本没在乎自己的存在，更加怒不可遏。只是拳头就和弩箭一样，穿过身体像是打击在了空气上。 “请从系统中移除这位古代女人的意识！” 最后，于未曦听到她这么说。 正费解时，星刀上忽然电光大作，由衰及盛，最后竟在整个大厅里照的惨白。 “快！快，阻止它！不能让它损坏了中控系统……” 于未曦听到那女人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自己眼前却一片黑暗。刹那间，她的身子仿佛跌进了无底深渊，无止境地做着自由落体运动。 于未曦睁开眼时，自己依旧在公路边上，毫发无伤。 “这可如何是好……” 星刀就这样被人轻易夺走，于未曦焦急万分。 她寻思，如果那大屏幕上的画面是真实发生的，现在的李仲很可能极其需要星刀。当下，于未曦也顾不得其他，循着公路去找李仲。只是她还没迈出步子，忽然觉得一阵地动山摇，随着一声巨响，星刀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划破长空落在于未曦跟前。 “再后来，我遇见了余大哥。他见我出来多日，便带着人马来寻我回去。” 于未曦一番话讲到了最后，李仲却并没兴趣再听下去了。 一来，他更关心那个凭空出现的老人和女性究竟是何方神圣；二来，他觉得自己已经被余人杰当成了假想情敌。 “李兄既然知晓始祖鸟巢穴的具体位置，倒不如同我等一道杀回去，把他们抓去的老百姓解救出来。不知李兄意下如何？” 见李仲不说话，余人杰哪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只道他是受到惊吓过度，不敢同自己一道出战，便存心想让他在于未曦面前出丑。 “如果能够救出被抓的老百姓，我这一身伤倒也没白受，只是……” 李仲话锋一转，回头看了看余人杰带来的队伍，皱着眉头继续说：“对方人多势众，武器精良，你们这区区十几人，又打算怎样取胜呢？” “李兄大可放心！” 见李仲瞧不上自己的队伍，余人杰“呵呵”一笑，仿佛毫不介意的样子，拍着胸脯说：“我的人马全是不舟山宗的精英，个个都是百步穿杨的好手。再者，我已飞鸽传书至山上，援兵不日即可赶到，这次咱们定能将那些可恶的智人，连同他们的带来这世界的毒瘤彻底清除掉！” 李仲听了不禁一愣。解救原人百姓固然是必须做的事。可想想那小镇子的破败，是非曲直却又不是轻易能够判断的。 见李仲沉默不语，于未曦笑吟吟地劝说道：“在小渔村，在屠宰厂，都没见你有过这等犹豫，今天却是怎么了？” 如今的于未曦，或许因为与未婚夫久别重逢，欢喜全写在脸上。只是她不明白李仲的心思，陡然来问因由却叫李仲好生尴尬。 李仲无奈，只得领着一行人一阵急行。当远远望见医院高楼的天台时，李仲又犹豫起来。且不说医院里许多无辜的医务人员，就连那些始祖鸟的雇佣兵们，又未必都是十恶不赦之徒。 李仲于是暗自下决心，止战势在必行。 第43章 止战之殇 “你们先在这儿按兵不动，我先混进里面去，然后里应外合，救出被抓的老百姓。” 李仲率先请缨，余人杰不由得为他喝一声“好”。只是李仲满以为他会再说些鼓励的话时，他却转头去和其他人说事。李仲摇摇头，正要出发时只听于未曦轻声说：“万事小心，性命最重要，遇到走不通的路就回头，咱们还可以从长计议。” 李仲点点头，缓缓走到医院大门口，陡然发现这里似乎加强了戒备。不少暗处都能看到黑洞洞的枪口伸出来，就连大门口都设置了岗哨，对进出人员严格盘查。 “你已进入戒严区域，请在原地不要动，把武器放在地上、双手放在头顶，等待进一步指令。” 从楼顶的喇叭里，传来冷冰冰的指令。 李仲知道，这时候大概同时有十几把枪正对准自己的脑袋，于是依照指示把星刀取下来放在一边，然后高声喊道：“攻城狮在不在，我有事跟他面谈。” 过不多时，李仲就如愿见到了和平。 “你有本事逃走就逃走了，可你还回来干什么！很得意是吗？” 和平看见李仲，连珠炮一样对李仲一顿数叨，仿佛是恨铁不成钢。 “首先我不是逃走的，我是大摇大摆从这扇大门走出去的；其次这里是医院，我是一名医生，医生到医院有什么不妥吗？” 李仲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有恃无恐，生怕不引起对方更大的怒气，可是和平倒也不急着发火。 “你跟那帮原人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处呢？” 李仲虽然惊诧于对方的无所不知，但他的立场却很明确。 “虽然我不知道这里谁说了算，可是正义总得有人来坚持。” “正义？” 和平听到李仲讲的大道理，冷哼一声问：“你觉得一帮乌合之众，以保护弱者的名义烧杀抢掠，这就叫正义？” 李仲知道和平虽然凶恶，却不会说谎话。他忽然觉得文明之所以被称为文明，其实自有其道理。随着人类社会的不断进步，该被时间剔除的东西，一样也不会落下，大概就像那些突如其来的古代人。 “你们在这里活人取肾、草菅人命就是正义了吗？” 李仲想起那些黑洞洞的房间，顿时义愤填膺。 “你们不如放了那些无辜的百姓，然后送我去新云港，你和我，智人和原人，一切恩怨都一笔勾销。在这个世界上，连你攻城狮都能取名叫和平，又有什么事是不能和平解决的呢？” 李仲的解决方案仿佛说到了和平的心坎里，只见他一再沉吟，仿佛悄悄在心里跨越了喜马拉雅山那么大的一个障碍，最后才点点头。 “事实上我也觉得，摘取器官去贩卖这件事并不合适。好在最近，他们似乎研发了新的生物复制技术，所以……” 和平的“所以”两个字尾音拖得有点长，因为是没想好应该怎么说下去。只是在这个时候，楼里响起了警报声。 “调虎离山吗？” 和平一改平静的情绪，怒视着李仲。 李仲一时间百口莫辩。他没想到，这帮古代人竟然这么有本事，也这么不听话。 “大概都是会飞檐走壁吧……” 李仲苦笑，还想解释什么，却见和平将手一甩，转身便往医院大楼奔去。 “等等！” 李仲忽然觉得，既然余人杰等人已经闯了进去，自己好歹也该尽到微薄之力，当下放出星刀去拦截和平。 飞剑应声而起，径直飞过去绕他转了几圈后，对准了他的面门，并不断激射出闪电。 和平素以攻城狮自居，见惯了各种杀人越货的装备，初见星刀时不由得愣住了。 “你这是又跟谁学的什么妖术……” 他嘴上虽然大声质问李仲，脚底下却慢，只见他左右一突，忽然使出打篮球时带球过人的动作，可是刚一迈出腿就被电光击中，往前扑跌下去。 “混账！” 和平嘴上骂得凶，心里却暗自庆幸李仲没下狠手。 他原以为这柄乱射闪电的剑只是某种幻术，直到真真切切感受到痛，他才开始由衷的倾佩起李仲来。 “你老老实实的，我也不打算杀你！” 这下，终于轮到李仲嚣张起来。 可李仲稍稍靠近和平，就被他双腿一挺，一个剪刀脚把两腿一别。李仲一不留神就被他绊倒在地。 “早就跟你说过，不许你在我面前如此嚣张！” 和平一边说一边翻身起来，伸手去抓星刀，却听见李仲大喊“小心”。 “对一柄剑尚且如此心软……” 然而，和平并没明白李仲的意思。 但见星刀锋芒一转，循着和平的手臂生生划出两道齐整的伤口时，他才狂怒地吼起来。 “混蛋，难道这剑是活的吗？” 这时候，李仲反而泰然自若地站起来，手里拿着自动飞回的星刀，正色说道：“事到如今，我再也不是你在小渔村见到的那个我了！” 和平自知难敌李仲，拔腿就往医院里跑，一边跑还一边撂下话。 “不要得意忘形，始祖鸟特攻队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李仲跟着跑进医院，随处横陈的尸体让原本救死扶伤的地方充满了杀意。 他凭着记忆奔向关押原人老百姓的地下室，发现一路上智人的尸体竟然比原人多。 “别动！” 只听一声断喝，李仲定睛一看，前方一名端着冲锋枪的雇佣兵正将枪口对准了他。 “好家伙，敢拦我……” 李仲在心中暗想，同时双手悄悄放到背后，打算放出星刀。 “原来是医生啊，你快走吧，子弹不长眼的！” 可不等长剑飞出，那雇佣兵却朝他挥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李仲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还穿着染血的白大褂。他万万没有想到，智人们在辨认同类的方式上竟显得那么落后。 然而，落后就要挨打。 李仲正想向这位雇佣兵大哥点头致谢，却听见他一声闷哼，一头栽倒在地上。李放眼望去，他的后脑勺上正插着一只弩箭。 “好凶狠的原人！” 第44章 高手对决 “不要动！” 李仲正想着，远处一名原人正举着弩弓对准了自己。 “该死的智人，下地狱去吧！” “喂，不是吧，自己人也杀！” 那原人看起来杀红了眼，随即质问李仲：“怎么证明你是自己人？” 李仲略一侧身，把身后背着的星刀亮给对方看。尽管这种鉴别方式在李仲看来极不严谨，可对方只随便瞄了一眼，就对他把嘴一努，而后说：“跟我走！” 转变来得太过突然，证明又显得太过简单，李仲觉得，如果说智人们因为科学的进步让头脑变得简单，那么原人就确确实实是头脑过于简单了。 “快走啊，愣着干嘛！” 想起那人刚刚还想杀了自己，李仲只得笑着跟在他后面。两人很快找到了囚禁原人老百姓的地方。 “你对这里很熟？” 站在门口，那原人忽然质问李仲。 李仲一愣，随即暗自无奈。这原人虽然傻乎乎的，毫无意义的警觉性一点都不差。 “怎么会呢……” 李仲苦笑起来，自觉十分僵硬。他看到对方已悄悄握紧了弩弓，似乎随时准备抬手毙了自己。 他索性不再理会对方，大大咧咧地走进去。 大概由于原人入侵，监牢已经无人把守。李仲随手打开灯，一眼就看到了被关押的百姓。 那位原人喊了一声“爹”，然后径直奔进去。 李仲当即暗叫不好。 被唤作“爹”的那位，李仲刚好认识。他正是在小渔村那晚，受村长之邀同李仲一道喝酒的林木匠。 “你们先聊着，我去找钥匙来……” “你哪儿也别去！” 李仲心虚，准备找个借口开溜，却听身后传来小林的呵斥声。 他还想嬉皮笑脸着蒙混过去，那把弩弓又对准了他。 “哈哈哈，怎么了？又打算杀自己人吗？” “哼！” 小林冷冷一哼。 “也不知你使了什么手段，骗过了于姐，说什么你是小渔村人。我自幼在小渔村长大，怎么就没见过你这号人物？你分明就是智人派到我们不舟山宗的奸细。今儿你休想走出这个监牢！” 李仲一听，本还想解释，不料林木匠却率先开了口。 “小林子啊，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李公子虽非我族类，但却也是地地道道、堂堂正正的人啊，咱们村若不是仰仗了李公子仗义，如今哪里还轮得到你我父子在此处相聚呢……” “就是就是……” 李仲有感于林木匠的忠厚，也发自内心地劝说起来。 “其实原人和智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不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睛，生来都会哇哇哭，老了也免不了成为一捧黄土。咱们何苦你杀我，我杀你，杀个没完没了呢？这些天我看了许多，听了许多，也看到过善良的智人，也遇见过作恶的原人——喔，当然不是说你！可是……” 李仲正唾沫横飞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他觉得后背忽然被什么东西顶住。 小林忽然一抬手，冲李仲射出一支弩箭来。不等李仲反应，弩箭已经贴着他的耳垂，“嗖”的一下飞向了他身后。 李仲面对突然起来的变故，惊出一身冷汗。但他看到小林凝重的神情，便是再大的怨气也不敢随便发泄了。 小林看起来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手却悄悄摸向箭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李仲陡然听到一声枪响，小林随即倒地，随后李仲满耳都充满着林木匠的喝骂声。 说时迟那时快，李仲趁着枪声未散尽，一猫腰一翻身，抢到小林身边拾起他的弩弓，看也不看就对准来人头部一箭射出。 弩箭去得急，弩弓的后作力更震得李仲虎口生疼。只是射出的弩箭刚刚近身，就被那人一把握在手里。 “秘书长？” 李仲发现这正是始祖鸟特工队年轻秘书长，于是想都不想，就往秘书长冲过去。 他准备使出一套快拳，三下五除二将他打晕后，然后把他当作挡箭牌，一直护送自己和原人老百姓一起离开。 可是一交手，李仲就开始后悔。秘书长的身体素质丝毫不必李仲差，不出三个回合，就把李仲打得口吐鲜血。 “该死……” 李仲头一次被对手打怕了，不再主动出击。可这时候的秘书长却仿佛来了兴致，“噌噌”两步便跨到李仲跟前，举拳便往他头顶上砸。 李仲发觉对方搏斗套路与攻城狮和平极为相似，只是出力更加霸道，当下只得灵活应变，四下里躲闪。 两人你来我往不多时，李仲就有些吃不消。他这才明白，和平他们为什么会对这个年轻人如此恭敬。正开着小差，又被秘书长一记重拳打中胸口的伤口处，顿时觉得喘不上气来。 “你杀了我儿子，你给我去死吧！” 李仲已无力还手，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怒喝。随即“嗖”的一声，又有什么东西从耳边一闪即过。 李仲扭头去看秘书长，却见他反手抓住弩箭全力往自己甩过来。而后李仲肩上一紧，钻心的痛蔓延到了全身。 “这家伙的身体难道也……” 李仲一边想一边防备着，秘书长又发足奔了过来。 “嗖嗖嗖——” 李仲一咬牙，把深深射进肩膀的弩箭拔出来，陡然听见三声弩箭齐发的破空之声，定睛一看，两支弩箭已一左一右射进了秘书长的胸口。 “好厉害！” 李仲不明白，单发的弩弓怎么突然射出三支箭来，看到林木匠却明白过来，短短时间里他竟把弩弓改装成了连弩。 不等李仲多想，林木匠又在骂骂咧咧的往连弩上搭箭。或许对他来说，一切智慧的应用，全都基于对儿子的期盼。如今儿子没了，那么智慧也已无用武之地。 谁知他刚将三支弩箭搭上弦，秘书长已经站在了他跟前，双手取出胸前的两支弩箭，狠狠往林木匠两肋下插去。林木匠一声惨叫，却同时扣动了弩弓扳机，三支弩箭应声近距离射进秘书长的前胸，几乎穿胸而出。 “林大叔！” 李仲见状，忙放出星刀，径直往秘书长后背飞去。只听一声闷响，星刀深深刺进了秘书长的背心处。 第45章 非人类 “漂亮！” 然而兴奋不了片刻，李仲看见星刀陡然剧烈闪烁起来。剑身上的电光宛如层层波涛，不断向秘书长的伤口里面推进。最终，剑身上光华全无，仿佛烧干了的烛。 正当李仲万分诧异，秘书长忽然扔下林木匠回过头看自己。他脸上虽然也有痛苦神色，可他伤口处隐隐透出的电火花，才让李仲真心担忧。 那样子，与何皇造出的假李仲无二。 “你竟然……不是人？” 李仲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惊呼起来。 秘书长不答话，陡然拔出星刀扔在一旁，而后发足朝李仲冲过来。 李仲已同秘书长交过手，知道实力相差悬殊，早已无心恋战。这时候竟垂下了双手，打算放弃抵抗。 “李仲，你在干什么！” 眼看秘书长即将命中要害，牢门口忽然传来于未曦的声音。 李仲定睛一看，余人杰等人在于未曦身旁纷纷抬起弩弓。一时间几十支弩箭齐射向秘书长。可秘书长像充满电的机器，行动比之前还要迅捷，左闪右避竟从几十支弩箭的空隙中，以不可思议的身形溜了过来。 李仲看到这一幕，不禁也惊呆了，他自认也没有秘书长这样的本事。只是当秘书长冲向当先站立的于未曦时，李仲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冲上去伸脚就向他下盘攻过去。 秘书长动作迅猛，只把身子一纵，便让李仲又扑了个空。 借着一跃之力，秘书长已落在了监牢门边。众人正犹豫要不要一齐扑上去时，秘书长忽然说了句“真是一群乌合之众”，随即人随话音一同抢到不舟山宗众人身边。 “小心！” 李仲顿时发觉不妙，不由得大声提醒。 可李仲话音未落，就听到哀嚎一片。一众射手瞬间被放倒。秘书长心思细密，虽然没下杀手，却让他们也再无力站起。 “李仲，你需要迅速成长！” 李仲忽然听见秘书长这么说，顿时怒不可遏。尤其是看到于未曦倒在一旁，挣扎着爬不起来的时候，更是想都不想，挥拳向秘书长冲过去。 看见李仲又来，秘书长森然一笑，陡然拔出自己胸前的弩箭，迎着李仲胸口反手扎了过去。 李仲此刻犹如一支离弦之箭，明知大概根本伤不了对方，仍旧义无反顾。于是，当他胸口被插进两只弩箭的那一刻，他的一记重拳，也狠狠落在对方脖子上。 李仲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歪歪倒倒地退出两步，陡然发现秘书长的脑袋歪向了一边。 “哈哈哈——” 李仲强忍住痛，大声笑了起来。他觉得只要自己还活着，总是有办法把对方挨到油尽灯枯的。 想到这里，李仲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和上次一样，弩箭再次偏离了心脏。 而这时候，秘书长也扶住了自己的脑袋使劲一掰，脑袋便立摆正在了脖子上，脸上表情也不那么好看了。 “到底打不过非人类啊……” 李仲见状，不禁低声叹息起来。 谁料秘书长听到李仲的话却陡然怒喝：“谁是非人类！”随即他又向李仲冲过来。 李仲惨然一笑，心里忽然呈现出了新云港的样子——那个他所怀念的家乡，可能真的再也回不去。 正当李仲打算放弃抵抗，迎接对手最后一击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一阵叫喊声。不知在什么时候，不舟山宗的弩弓手纷纷站了起来，连同被关在监牢里的原人们一道，叠罗汉似的把秘书长活生生地压在了下面。 “你们……你们……” 看到这样的场面，李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刚才那帮要死不活的原人们，这会儿像打了鸡血，战斗热情空前高涨。 “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了我们独自跟这怪物战斗！要上一起上，要死一起死！” 叠罗汉的底层，传来林木匠的声音。 李仲陡然间感到些许惭愧。尽管这帮原人战斗方式极度落后，战斗能力也提不上台面，可这股慷慨义气，倒还确确实实令李仲有些感动。 人群底层传来秘书长的嘶喊声。他仿佛极度愤怒，但面对这大几百斤重的叠罗汉，却好像束手无策。 “快杀了他！” 余人杰趴在叠罗汉的顶端向李仲喊话。 李仲一愣，随即一眼瞟到秘书长。他正把脑袋像乌龟一样使劲往外伸，仿佛想要奋力脱离被压制的躯体。李仲当即暗自运劲，星刀应声飞来。 李仲看着手中不再冒出电光的星刀，始终默念着青衣乞丐教他的那句话——御剑之道，在乎于心；心随意走，剑由心生。 李仲将手使劲一抖，看准了秘书长的脑袋，牟足了劲一剑砍下去。 “叫你尝尝我们这帮乌合之众的厉害！” 眼看李仲即将一剑切下秘书长的脑袋，随着一声脆响，李仲虎口一震，而后一麻，星刀立即脱手。回头一看，从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恐怖情绪，令他挥之不去。 只见下山虎郑浪正站在监牢门口，手里拿着枪半倚在铁门上。那枪口尚兀自冒着烟。 李仲早听说，郑浪因为在同自己的“游戏”中伤了包括秘书长在内的好几人。按照规则，他已经被攻城狮命人扔下了楼。 郑浪看着李仲，似乎有些得意，指了指压在底层的秘书长说：“叫他们起来。” 李仲看了看秘书长，嘴唇动了动却没作声。 郑浪陡然朝人堆里胡乱开了几枪。原人们听见枪响，纷纷散开来，有的受了枪伤低声呻吟，有的被击中要害当即死亡，尸体散落在秘书长身上，被他随手推开。 局势立刻被一只枪所改变。 秘书长站起身，环顾四周。刚才合力把他制服的那帮原人看起来个个孱弱，却将他置于那种尴尬境地，这一点令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当即抢过枪来毙了几名原人，而后突然把枪口对准了郑浪。 “秘……秘书长，你……我……” 郑浪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说不出话来。 李仲一看他俩的神色当即明白，以秘书长如此地位，这一刻却受了这种屈辱，怎能再留下一个见证者，尤其这人还是自己人。 “可惜你没有李仲的本事……” 第46章 如意算盘 只听秘书长嘲笑般的说，手略一低突然扣动了扳机，两枪分别打中郑浪的大腿。郑浪当即身子一软，趴在了地上。 几乎与此同时，李仲听见监牢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李仲顿时觉得情况不妙，但有些话始终如鲠在喉。 “虽然人心不古，进化无可厚非，可如今智人想要做原人的主，非人类又做了智人的主，日后又由谁做非人类的主呢？” “再说一遍，我不是非人类！” 秘书长忽然提高了音量，拿枪指着李仲的头。 “郑浪？” 门口忽然传来攻城狮和平的声音。 他的声音充满了惊诧，却恰到好处地冲淡了紧张的气氛。 “你还敢回来！” 和平单手拎起趴在地上的郑浪，扔给身后的雇佣兵，言语中带着对弱者的蔑视。随即，他立刻命人护在了秘书长身边。 “你没事吧？” 和平一边命人把所有原人抓起来，一边让人搀着秘书长往外走。正当此时，走廊外传来郑浪的声音。 “秘书长，你会让他们饶了我对吧？” 郑浪的声音里充满了挑衅的意思，好像是在什么事做要挟。 和平听了这话，快步上前给郑浪送上两个耳光，随后让手下人将他押走。只是郑浪满满的自信，都毫不隐讳地表现在外，倒让人十分费解。 李仲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再与秘书长四目相对，不禁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意。 “还留着他们吗？” 当秘书长走出监牢的时候，和平忽然问他。 “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秘书长回头看了看监牢里的人，最后目光留在李仲身上，冷冷说出七个字。 “是！” 和平的回答斩钉截铁，让李仲觉得生还无望。可他自觉得与和平关系不一般，于是在秘书长走后，对和平勾了勾手指头。 “我跟你说个事！” 他觉得，郑浪能够以之换来活命的秘密，自己应该能够要得更多——至少，能换来这一屋子人的活路。 和平缓缓走过去，给了他一个眼神。李仲凑过去正要开口，只觉得后颈处一紧，随即失去了知觉。 李仲醒过来的时候，双手麻木的好像不属于自己。他费了好大劲，才看清了形势。 眼前的场面，他只在电影里见过。他和不舟山宗一帮人一字排开，被绑在木桩上。 “没想到，我会这样结束天堂之旅……” 李仲想起了在这里经历过的一切，心中竟无半分忧喜。 “别害怕，十八年后咱们又是一条好汉！” 或许是听到李仲的自言自语，余人杰忽然像条汉子似的教育起李仲来。 “你们古代人就是这么看轻生命的吗……” 或许是有感于余人杰的态度，李仲一不小心说出心里话来。 “你说什么？” 余人杰一时间没听太懂李仲的意思，正要追问，却听另一边于未曦帮腔解释说道：“他是说……余大哥你竟然如此看淡生死，实在是佩服的紧……” “可是……” 尽管余人杰还有疑问，始祖鸟的雇佣兵们，却容不得他们继续如此放肆地闲聊。 “时间差不多了，动手吧，夜长梦多！” 最终，和平一声令下，正式宣告了李仲等几人命运的终结。 “等等！” 李仲觉得还能尝试一下自救，不禁自顾自地对和平喊了起来。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和平一直背对着李仲，说话都没回头。 李仲看了看左右，放低了声音说：“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和平似乎并不屑于李仲所谓的交易，对雇佣兵们嚷道：“准备行刑！” “等等，等等！” 可李仲仍旧不死心，放大了声音对和平说： “我想用一个关于秘书长的秘密，跟你换取我们几个的命！” 话说到这份上，和平没有表态，雇佣兵们却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你给我老实点儿！” 和平没有制止雇佣兵们，却转身对李仲大声吼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李仲跟前，单手抓住他的衣领说：“有什么你就快说，别跟我玩花样！” “你们深深爱戴的秘书长，其实不是人类，这个秘密能够跟你换我们几个的命吧？” 和平略一迟疑，而后轻轻放开了李仲的衣领，转过身去。 “该送他们上路了……” 和平静静地发出指令，雇佣兵们同时抬起了枪。李仲万没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从打起来到落空，竟然这么迅速。 “啪——嗖嗖嗖——” 几乎是在这同时，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箭矢如飞蝗一般射向行刑的雇佣兵，刹那间刑场上一片哀鸣。 “有敌人，立刻反击！” 和平迅速掏出了枪，一边指挥雇佣兵们作战，一边退到李仲身旁。 “小子，你究竟站那边。” 和平借着李仲的身体做掩护，在他背后悄声质问。 “我的立场很明确，” 李仲来不及喝骂对方的无耻，就高声回应说：“我绝不可能跟一帮强盗同流合污的！” 李仲丝毫不给和平留情面，狠狠呸了一口说：“就你们干的那点破事儿，我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智人……” 李仲这一刻也顾不上什么生死存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一只弩箭径直飞过来，射在他头顶上方一寸处的木桩上。 “人类历史上，大大小小的战争经历了无数，什么时候人类发动战争的对象不是人类了？” 和平根本无暇顾及李仲的生死，只是一边开枪一边回嘴，突然被一枪射中腹部，血流如注。 “喂，死不了吧……” 李仲有心扰乱和平的注意力，接连大声追问。可对方却不再搭话，在接连中箭后，终于被手下人强行抬出战场。 和平负伤离开，其余雇佣兵也无心恋战，只得一边还击一边撤退。不一会儿，这场战斗就以原人的胜利而告终。 “看来用不着再等十八年，兄弟你做好汉的机会来了！” 余人杰大声笑着说话，目光聚集在不远处。 李仲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前方废弃的大楼中走出一队人，各各身披黑色斗篷，手执弩弓，腰间悬着利刃。为首的那人五大三粗、一脸虬髯，身形与攻城狮和平相似。 第47章 虬髯首领 当不舟山宗众人被一一解开，于未曦来给李仲松绑的时候，却被那虬髯大汉喝住。 “大哥，这位是……” 于未曦见状，不禁慌乱起来，正要为李仲辩解，却见那位虬髯大汉忽然一摆手，从斗篷下面掏出一把步枪，气势凛然地对准了李仲的眉心。 李仲才险些被枪决，此刻却又被人用枪顶着脑袋。局势瞬息万变，让他愈发处事不惊。 “胡子，别看他一身智人装束，他却是我辈中人。” 余人杰凑到虬髯首领的耳边，轻声为李仲辩解说：“若不是这位李仲兄弟，我等恐怕也没法轻易打入智人内部去……” “结果只活了下来这么几位！” 这位被称作“胡子”的虬髯首领，目光在刚从刑柱上解救下来的原人身上扫视了一圈。从这不到十人的身上，他没看出任何破绽，最后目光又回到了李仲身上。 “把他放开，咱们带他去看看火。” 李仲看着胡子满脸虬髯，难以看清他的脸，更难窥见他内心的想法，心中不由忐忑起来。 “看什么火？” 李仲兀自喃喃，悄悄将眼神投向于未曦，不料对方也是一脸茫然。 两人同时看着余人杰寻求解答的时候，却听余人杰低声问胡子：“大哥，看什么火？” “咱们走！” 胡子一声令下，众原人齐声响应，一齐往医院方向走去。 当他们远远能够望见医院大楼的时候，胡子忽然有节奏地拍了拍巴掌，而后吹起了口哨。当胡子哨声停止，从不远处飞奔来一人，也是不舟山宗人同样打扮，到胡子跟前一拱手。 “家伙已备好，随时能点炮！” 李仲正感到好奇，忽见前方几拨原人来回忙碌。 他突然嗅到一股硫磺味，正要询问时，医院那边接连传来几声巨响。 李仲浑身一震，再看医院时，平地里仿佛起了一阵薄雾，自下而上将整栋大楼笼罩住。随着那薄雾逐渐变厚，李仲的视线仿佛模糊起来。 之后，“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漫天灰尘仿佛能够遮天蔽日。那医院几十层高的大楼，便在这飞灰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垮塌下来。 “你们……” 李仲这惊讶不已。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要想打败这些自以为是的智人，咱们必须充分利用他们的手段。” 胡子大手把玩着满脸虬髯，声音中带着几分愉悦的情绪。 这时的李仲，突然暗自懊悔起来，似乎自己站在任何一边都不对。 “你——” 胡子正欣赏着医院大楼倒塌下来的景象，忽然转身指着李仲说：“你能为我们做些什么？” “我……我只是一个医生。” 李仲此刻已经厌倦了打打杀杀，于是说出了些大实话。 “不舟山不养闲人，你们几个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忽然转身，又看着几名刚从监牢救出来的原人，眸子里射出凶光。 “我……我……我……” 第一个被问到的原人，与胡子四目相对，似乎被他凶狠的目光震慑住。一时间话都说不清楚。 “啪——” 胡子忽然掏出一把手枪，一枪将其击毙。 “连话都说不清的，想来也无甚用！” 胡子自言自语着，同时把枪对准了第二个原人。 “我……我种过地，能帮大王您……” “啪——” 胡子想都没想，对他也扣动了扳机。 李仲连日杀人也不算少，却从未见过这种嗜杀成性的人——尤其是原人。 他觉得和平也许说的没错，人类发动战争的对象从来都是人类，无关原人、智人。 思绪之间，胡子又接连枪毙了几名原人，一个养猪的，一个养鸡的。这情况令李仲愈发的想要回到新云港。 “你能为我所用吗？ 最后一个活着的是林木匠。 胡子见他须发花白又浑身是伤，连枪都懒得抬，耷拉着眼睛表现出一副毫无耐心的样子。 “我……我曾经……是一位木匠……” 李仲暗自为他捏了把汗。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李仲都提前放弃了他。 果不其然，胡子连眼都不睁开，缓缓抬起了手。 “我的儿子被智人杀了……我可以……靠我的双手，造出更多杀人利器，杀掉更多智人！” 林木匠说罢，便低头不语，仿佛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带他们两个回去，若能通过进山试炼，便让他们留下吧！” 胡子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枪，转身便走。 “这……算什么？” 李仲见于未曦迎面走来，一脸担忧的样子，于是悄声问：“那胡子大哥所说的进山试炼是什么？” 于未曦摇摇头正要说话。余人杰忽然当着李仲的面肆无忌惮地搂住她，对李仲说：“不用太担心，不舟试炼有多种办法通过的。实在过不去，退而求最次也是被允许的。” 李仲还想继续追问时，于未曦已随余人杰远远走开。 望着两人的背影，李仲不禁多了几分落寞感。只是当他一抬头，看见林木匠一双通红的眼正看着自己。 “林师傅，我……” 李仲对他刚才那番话记忆犹新，一时间只因自己的身份感到愧疚。正当踌躇之际，忽听林木匠说： “你放心去吧，你和他们不一样。生而为人，最要紧的便是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眼下来看，无论原人还是智人，都有昧着良心苟且于世的。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得你自己来把握。” 李仲愕然，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于是索性跟着胡子的队伍，晓行夜宿一直走了两天。一路上，余人杰常常会当着李仲的面，跟于未曦卿卿我我。唯一令他感快慰的，则是那虬髯首领胡子，时常递给他一壶酒或一块干粮。 这样的举动，让胡子这个杀人狂的形象，在李仲心里多少有了些回旋的余地。 队伍在第三天的清晨，来到了一处悬崖边。在这里，李仲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不舟山。 也正是到这里李仲才明白，原来这不是传说中、被水神共工一头撞塌的天柱，而是一座矗立在大湖中央，不与陆地接壤的小山。 第48章 不舟试炼 清晨，湖面上水气弥漫，朝阳从山背后探出头，将满湖的薄雾映得通红，宛如在水面上燃着了许多云彩。 “这地方真漂亮！” 李仲禁不住赞出声来。 “你先别忙着欣赏风景，接下来的试炼可不是一般人敢轻易尝试的！” 不知什么时候，于未曦站在了李仲身后，言语间透露着焦虑。 “回山喽——” 正当李仲想要追问详情时，湖面上传来一阵愉悦的喊叫声。 李仲循声望去，只见云蒸霞蔚之间，一名披着斗篷的原人行动如风穿梭在云霞之间，恰如天外飞仙。 “居然有这种绝技？” 这景象着实让李仲大开了一把眼界。他尽力睁大了眼睛，想要探寻这中间的把戏。然而那人去得极快，转瞬之间便消失在湖面的薄雾之间，不见了踪影。 李仲努力探出身子，去追寻那原人的踪迹，却听见于未曦在身后“嘻嘻”一笑。 李仲转过身子，看见于未曦手里双手各执一把弩弓，弩箭却换成了尖端带着钩刺，尾端套着绳索的特制弩箭，不禁恍然大悟。 “这倒并非什么绝技，胆大心细而已！” 于未曦将两把弩弓各自扬了扬，绳索套在了腰带上，抬手瞄都不瞄对着湖中那山射出一箭。弩箭射出，发出一阵破空之音，随着尾端剩下的绳索越来越少，于未曦向李仲微微一挥手。 “咱们山里见！” 说罢，她便依着绳索去势往悬崖下跳去，直看得李仲一阵心惊。 李仲站在悬崖边，眼中满是于未曦俏丽的身形。只见她将落未落之时，忽扬起另一只手射出弩箭，身子便随即弹起，眨眼功夫便消失在云霞之间。 李仲亲眼看到不舟山宗人这种进山方式，不禁浑身发毛。 他探头往崖下望去，只见悬崖足有百米高，其下礁石星罗棋布。湖面虽静，悬崖下惊涛拍岸之声却不绝于耳。这景象，看得李仲心惊肉跳。 “到山里去，就是你们的进山试炼。” 李仲转过身，看见余人杰手里攒着两把弩弓，一边走一边说：“我不舟山以不舟闻名于世。凡入我门者，必先以此行拜山之礼。若拜山不得，便也毋须入山。二位既要上山，便也须遵照规矩行事。” 林木匠站在李仲身边，看着他手上的弩弓，又看了看李仲，惊讶地问：“你这里只有两把弩弓，我们两个人如何同时接受试炼呢？” “既然是试炼……” 余人杰狡黠一笑，给每人递过一把弩弓说：“自然要比平时更难了，我不舟山宗又岂是人人都想入就入的？” 李仲接过弩弓，只见上面弩弦偏硬，试拉了一下竟难以拉动。他又捏了捏弩箭，只觉得从箭头到绳索，处处透着精巧，却处处藏着险恶。 李仲侧头看着林木匠，只见他正拿着那弩弓翻来覆去仔细端详，时而连连点头，时而却又深深皱起眉。 “两把弩没法让两个人同时登山，倒不如让我从水里游过去！” 李仲看了看余人杰，又看了看林木匠，最终把自己的弩弓也塞到了林木匠手里。 林木匠一脸愧色接过弩弓，兀自喃喃。 “仁义如李公子，相比之下我倒像是个废人，空有一颗复仇心切，却连水性都不识得。” “林师傅可别这么想……” 李仲见状，连忙低声安慰。 “你我既然曾经同桌喝酒，那就是缘分。事到如今，也只有互相帮助，才能在这山上立足。只是我看这山上人心叵测，今后咱们务必要谨言慎行，不然十条命也不够死。” 两人说话间，余人杰只留下一句“山里相见”的话，便和剩余人纷纷射出弩箭进山去，剩下李仲和林木匠站在悬崖上。 “既然如此，林师傅便请先行一步。” 李仲当下也学着原人们的样子，向林木匠拱手道别。 鉴于李仲主动让出一把弩弓给自己，林木匠早已感激地说不出话来，眼下只能效仿着不舟山宗人的样子，瞄准不舟山射出弩箭去。待弩箭在山上固定住，便将两眼一闭，拉着绳索纵身一跃。 李仲看着林木匠的背影，不禁一直苦笑。 倘若换作是他，其实根本没胆量纵身跃下。只是走到这一步，拼上一条命也得想办法进山去。 “这可怎么办，总不能在那帮原人跟前丢了脸面……” 李仲正犯着愁，随手拾起一根枯树枝，恨恨挥出，只觉得剑风凌厉。他早已将青衣老乞丐所授的剑法融入神髓之中。 “对啊，我可以……” 李仲心念一动，当即捏起剑诀，背上长剑陡然出鞘，再半空疾旋一阵后，飞到李仲跟前。 看着眼前锈迹斑斑的星刀，李仲又是惊喜又是惋惜。 自从与秘书长一战，星刀被他吸尽了星火之力后，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光华。李仲原以为星刀再无用处，却没想到御剑之术丝毫不被影响。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踏上去，只觉得剑上平稳竟如履平地一般，不由又变换了几个姿势，长剑也只是稍稍有所起伏。李仲不由得更加兴奋，当即驱策着长剑往前疾行。那长剑得了令，径直往不舟山飞去。 长久以来，李仲第一次尝试御剑飞行，一时间难以掩饰心中的惊喜。当踏剑飞掠湖面，那感觉实在是从未有过的爽快。云霞在他身边环绕，只觉如临仙境一般。 正当飞到湖中央时，李仲发觉水里有什么东西在扑腾翻滚，掀起阵阵水花。李仲眼尖，老远看到林木匠双手拍打着湖水，正要上前施救，却见他的身子伴随着拍打水面的节奏一浮一沉，一时间倒也沉不下去。 “这老家伙忒谦虚了，不是说不熟悉水性嘛……” 李仲心中暗暗合计，当即捏起剑诀手指一摆，驾驭着长剑贴着水面往林木匠飞去。 林木匠在水里刚刚稳住身形，便张开双手学着狗刨式的样子往不舟山游去，忽然头顶上陡然一黑，吓得他一口水呛得岔了气，顿时身子往下沉，好一会才重新浮出水面，不住地咳嗽。那狼狈样子惹得李仲在长剑上哈哈大笑起来。 “你……你……你……” 林木匠看着李仲的样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不由得身子又往下沉了去。 李仲正要“哈哈”大笑，忽然发现水下涌起一片殷红。林木匠却始终没有再浮上来。 第49章 情敌成上司 “不好！” 李仲定睛望去，只见水里隐隐现出三三两两的黑影，行动极为迅速，在林木匠身边来来去去。 “这湖里怎么会有鲨鱼？” 不等李仲多想，林木匠已挣扎着浮出水面，不停地用手拍打着水面，制造出更大的水花，而他身下水里的殷红色，范围却在不断扩大。 “星刀，快去！” 李仲不容多想，当即指挥长剑往水里去。刹那间，一人一剑化作一道虹光，在湖里几进几出，而后周围湖面便布满了更大范围的血红色。 “林师傅，你没事吧？” 李仲使劲把林木匠的身体托出水面，见他四肢健在，不由放心下来。只是林木匠脸色煞白，显然失血过多。 “李公子，这湖里鱼儿太凶，你赶紧走！” 李仲单手招来长剑，将两人托住，贴着湖面往不舟山飞去。 “别着急，就快到了！” 李仲远远看见岸边，便安慰林木匠，陡然看见他手里仍紧紧攥着一把尚未射出的弩弓。 “哈哈，终究是没用上……” 林木匠惨然一笑，将弩弓塞回给李仲，用微弱的气息自嘲起来。 李仲木讷地接过来，却陡然发觉前方水面上浮出一个黑影，之后便有一条两米多长的大鲨鱼跃出水面，张大了嘴向两人扑来。 “又是鱼，该死的鱼！” 李仲心里想着屠宰厂里的那些怪鱼，心中愤懑，一怒之下纵身便往那大鱼跳去，一脚踢在大鱼腮边。 这时候长剑负重陡然减轻，瞬间便载着林木匠往高处飞去。 那条大鱼猛的被李仲踢回水里，还来不及再次跃起，旁边又有更大的鱼儿飞身扑来。 此时李仲借着刚才那一脚，身子腾起，眼看着另有大鱼跃出水面来咬他，忽然灵机一动，单手持弩弓往不舟山射出。 这时另一条大鱼锋利的牙齿已近在咫尺。李仲随手将弩弓往大鱼嘴里使劲塞进去，正好卡在了鱼深喉处。那条大鱼一下子进退不得，鱼嘴一张一合显得极为难受。李仲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势踩在鱼背上抓住绳索。那鱼儿落水，便乖乖的任由李仲循着绳索往不舟山方向游去。 李仲登上岸时，脚下吞下劲弩的大鱼已是奄奄一息，任凭李仲拽着绳索拖上了沙滩。 “好厉害的手段！” 李仲正四处寻找林木匠，却见胡子带着一帮人迎面走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李仲已完成进山试炼，如今正式成为我不舟山宗人。往后尔等应待他如兄弟，咱们一道指点这乱世江山！” 胡子一番话，令其余原人接连喝彩。 李仲正一心寻找林木匠，无心随声附和。正当此时，却见两名原人扶着林木匠一路走来。林木匠手中还握着李仲的星刀，双腿上血流不止，看起来已是奄奄一息。 “林师傅！” 李仲连忙奔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 林木匠见是李仲前来，勉强笑着把星刀递给他，同时说道：“真是一柄好剑，只可惜我是个木匠，不然以精铁重铸，必是一把神兵利器！” “先别说这么多了！” 李仲让人把林木匠平放在地上为他止血。只是在他前后忙碌之际，陡然听见一声枪响。再看时，林木匠眉心中枪，已经是气息全无。 “你是个畜生吗？” 李仲头也不回，当即长剑直刺胡子颈项。与此同时，他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 “你很厉害……” 当星刀在胡子喉咙前、不足三寸的地方停住时，李仲听见他在夸自己。同时，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眉心。 “可你要知道，这里是不舟山，一切我说了算！” 李仲深深明白对方的意思，一个能够放得下刀剑，拿得起枪炮的古代人，一定是一个狠角色。在那一瞬间，长剑陡然调转头，回到李仲的剑鞘中。 “识时务者为俊杰，但愿你不负我所望！” 胡子丢下一句话后，正要转身走开，一名喽啰匆匆跑过来，在胡子身边耳语个没完。 李仲看着胡子不住地捋着虬髯，嘴角不断悄悄扬起后又往下垂，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人杰，铜山那地方出了点状况。你刚回山里，本应该休息一阵子，只是如今首领们都不在山里，这事又十分棘手，恐怕也只有你带人去了。” 余人杰听了胡子的话，回头看了看于未曦，不禁一脸凝重。 “老大，据我所知，铜山那地方的问题，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我怕我……” “没关系！” 胡子指着李仲说：“这小子挺有本事的，他就跟着你们干，若是胜利回山，就算他正式入伙，若有功业，便论功行赏。” 当胡子同余人杰说话时，李仲悄悄挪到于未曦身边，低声问她：“他们说的铜山是怎么回事？” “铜山是离此处不远的一座矿山，里面不但有铜矿，还产其他很多矿产，咱们山上的兵器，几乎都是靠这铜山里的矿石铸炼的。” 李仲点点头，本还想多问两句，却看到余人杰苦着脸往自己走来。 “余大哥，是不是铜山上出什么事了？” 余人杰看看下完命令、渐行渐远的胡子，摇摇头说：“铜山里还有一群智人在采矿……” “那怕啥，” 于未曦拍了拍腰间的劲弩，笑道：“咱们遇神杀神，没准儿他们的工具还能为我们所用呢！” 可余人杰似乎并不认同于未曦的话，只是叹气道：“关键是，不知怎的，铜山里的两伙矿工，竟不分彼此地同仇敌忾起来！如今那里，我们过去那一套怕是已经行不通了……” 余人杰的话，一时间令众原人一筹莫展。唯独李仲还没有进入状态，不合时宜的在一旁悄悄问于未曦：“你们原来用得是哪一套？” 余人杰对李仲所提问题表现出的反感情绪，直接写在了脸上。不等于未曦回答李仲，余人杰就开始吩咐手下人分头准备出门的行装。待他把一切交待清楚，才黑着脸对李仲说：“在我手底下不难混，无非该说的话先同我说，不该说的话谁也不要说，有什么该告诉你的我自然会告诉你……” 第50章 临时凑一对 余人杰说话的语气，让李仲想起了毕业那会儿，刚刚到医院工作时，顶头上司的嘴脸。 以至于他光顾着去回忆，而余人杰说什么他反倒全不记得，只听到对方最后说了一句——出发，于是只能随着这十几号人沿原路再次出发。 一行人第三天傍晚时分才赶到铜山附近。尽管一路上，于未曦为了李仲在余人杰面前说尽了好话，可余人杰对待李仲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那种有你无我的阶级斗争情怀，在李仲看来，像极了某些单位的内部斗争。 “不舟山宗究竟是个什么组织啊？” 间或，李仲逮着机会，悄悄问于未曦这个问题。 于未曦听到这样的问题，先是一愣，而后一脸迷茫地回答说：“其实……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只记得那时候发生了一场地震，我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人已经山脚下了……” 李仲点点头，脑补着一群原人围在于未曦身边指指点点，最后把她带上山的画面。那感觉很像是土匪下山抢压寨夫人。正想着，前方密林深处传来一阵轻快的歌声。 李仲细细听去，只觉得仿佛是有什么人，在远处抱着吉他自弹自唱。虽然那歌声听起来有些不着调，但李仲依然觉得欣喜。一直以来，弹吉他都是李仲渴望却不可及的事。 “大家注意，前面有情况！” 这时候，余人杰也低声提醒众人。一时间所有原人都悄悄俯低了身子，放慢了脚步。李仲无法，只得也学着众人的样子跟在后面。 不多时他们发现，在前面密林深处的一片空地上，一群人围坐在篝火边，喝着酒唱着歌，沉浸在自由的快乐之中。 “是那些矿工！” 这时候，有人轻声向余人杰报告。 余人杰窝在草丛里，一改文弱书生的气质，像狼一样死死盯住那群快乐的人。更不知在什么时候，他悄悄把劲弩握在了手里。 “你想干什么？” 李仲见他拿出武器，感到有些诧异。 “杀鸡儆猴。” 余人杰一面低声回答李仲，一面用弩弓瞄准了那个自弹自唱的年轻人。 “你不能这样滥杀无辜！” 李仲伸手按下他的劲弩，一脸真诚地望着他。 大概是因为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余人杰并没能看到李仲表情。他从李仲身上感觉到一种压倒性的魄力，于是下意识地伸手阻挠李仲。一来二去，两人便暗暗较上劲。 李仲于林木匠那番话至今记忆犹新。尽管他对不舟山宗有所求，却从没打算放低自己的底线。只是碍于于未曦的面子，下手才不至于让余人杰在众下属面前丢丑。 可余人杰早就对李仲心存芥蒂，这时候较起劲来，猛然伸手将李仲往旁边使劲一推。 李仲不曾防备，反应却也极快。见他手来，身子只稍稍一闪，左手拿住对方胳膊，右手手肘击出，想要收手时，手肘已架住对方。 余人杰见状，不禁来了气，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过身来就要对李仲弩箭伺候。只是李仲一套连击下来可收可发，见他仍是一意孤行，左手一缩右肘一顶，余人杰便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往外推出去，一时间连劲弩都拿捏不住，身子径直往外飞了出去，重重摔在空地上。 “什么人？” 不等众人惊呼，那些矿工们率先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站起身来朝这边张望。 李仲见状，也只能暗叫不好，随即便跟着一步跨出去，向那些矿工们赔笑说道：“各位大哥有怪莫怪，我和我兄长在这林子里迷了路，一时间争执了起来，打扰了各位的好兴致，实在是抱歉！” 说着，李仲上前去扶余人杰，却被对方伸手推开。显然，余人杰为刚才的事已是憋了一肚子火气。 “诶——兄弟之间哪有解不开的结呢？” 或许是见余人杰对李仲的态度过于生硬，一名年纪偏大的矿工走了过来，扶起余人杰，为两人调解说道：“我年轻的时候，跟我哥哥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最离谱的时候，连爹妈的丧事都要争个半天。后来我哥哥得了病先走一步，我发现原来兄弟就是另一个自己。所以啊……” 那矿工粗壮结实，余人杰几度想要扭头走开，却始终挣不脱他的手。 “来来来，这林子不深，但未必没有野狼野猪什么的，你们弟兄俩不如跟我们一起，一块儿喝酒唱歌聊天。我们的工棚虽破，量那些猛兽也不敢来。” 尽管余人杰一脸不情愿，李仲却主动接受了对方的热情邀约，和那矿工一左一右的拉着余人杰坐到的篝火前。 借着篝火，李仲发现这群矿工里，既有身穿制式工装的智人，也有打着赤膊露出一身腱子肉的原人。而刚才那位稍显年长的矿工，则是把外套系在了腰间，里面穿着的白色背心，和那些饭后散步的老大爷穿着无异。看到这些，李仲忽然对这群有说有笑的矿工们，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赖感。 刀头舔血的生活固然刺激，可人类更向往安定——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我叫王大棒，是这矿上最老的工人，不管原人还是智人都称我大王，你们哥儿俩要是不嫌弃，也可以这么喊我。看你们这身原人打扮，不知道准备去哪里呢？” 看着一脸尴尬又略带憋屈的余人杰，王大棒仍是笑呵呵地介绍自己，同时给两人递过来干粮和酒。李仲道过谢后接过来闻了闻，只觉得干粮香气扑鼻，大概是玉米面之类烙成的饼。李仲自从跟随余人杰上路奔赴铜山，接连几天日以继夜、风餐露宿，没吃过一顿饱饭。这时候突然面对这么香甜的食物，不禁一阵狼吞虎咽，也顾不得其他人的看法了。 李仲吃得正香，忽然听到身边余人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扭头一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余人杰不知天高地厚，正拿着矿工们给的酒，呛得眼泪直流。 “就算武松在世，面对现代工艺反复蒸馏的白酒，别说十八碗，怕是真要三碗不过岗吧……” 李仲一边暗想，一边轻轻嗅了嗅那酒，顿时觉得一股呛鼻的酒精味直冲脑门儿。尽管他是智人，也喝惯了各种高度烈酒，可面对眼前这如刀割喉般的劣酒，他立刻有些后悔刚才轻浮的举动，嘲笑余人杰笑得太嗨，然而报应来得也太快。 第51章 醉汉的较量 “你现在可是古代人啊！” 李仲忽然暗暗提醒自己。毕竟在中国古代，大部分着名的酒鬼能喝的，都是低度的酿造酒。虽然蒸馏酒出现在中国的确切时间李仲并不清楚，但此刻他觉得还是应该显得“斯文”一点。 于是李仲也学着余人杰的样子，狠狠地咳嗽起来，甚至装作险些没拿稳酒瓶，引来矿工们齐声惊呼。 老王连忙把酒瓶接了过来抱在怀里，强装出一脸镇定问李仲。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铜山这地方偏远，一般人迷路可迷不到这里来……” 说着，他扭头向其他矿工打趣说：“咱们可是好久没见着陌生人了！” 李仲附和着矿工们说笑，看了眼满脸通红的余人杰，自知此时无论该说不该说的话，都只能自己作主了，于是又往嘴里塞了块干粮回答道：“我们兄弟俩从老家出来，想去大地方谋条生路。听说新云港那地方不错，寻思着去到那里应该能够挣点钱成个家。” 李仲一说出“新云港”这个地方，矿工们顿时交头接耳起来。李仲侧眼看了看余人杰，这时候他已经强装镇定，只是满眼迷离，明显一副醉态。 “不行就别喝嘛！” 李仲假意为余人杰拍了拍背，凑近去低声对他耳语。 “咱们可不能露出破绽……？” “我……没醉……李……要杀……鸡……儆……” 余人杰摇晃着，推开李仲的手，语音虽然含混不清，李仲却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李仲只得打断他的话，一脸尴尬向老王等人解释。 “实在抱歉，我兄长他不胜酒力，让各位见笑了。” “不妨事不妨事，只不过咱们这儿可没有鸡可吃……” 老王摆摆手，一句玩笑又逗得众人哄笑，最后才指着不远处对李仲说：“我们的工棚就在前面，地方大得很，只要不嫌弃困了累了就去睡好了。出门在外讨生活都不容易……” 李仲看了看其他人，只见不论智人原人，各自谈笑风生，便好奇地问老王：“看你们在这里喝酒说笑，原人和智人之间竟似亲如一家，不知是如何做到的呢？” “人嘛，说白了不也是动物吗！你让狮子老虎都吃饱了，它们哪还会咬人呢？” “那……也没个……准啊……” 不知怎的，余人杰也凑了过来，挨着老王坐下，就势往他身上一歪，然后说道：“人之初，性本善……可是后……后来呢……” 李仲觉得余人杰这样实在有些失礼，只得尴尬地去拉他。不料余人杰反倒伸手把老王抱住，任由李仲怎么拉扯也不放手。反倒老王只是笑，毫不介意余人杰的醉态。 “烧杀抢掠……坑蒙拐骗……作奸犯科……我们是这样……没想到……你们也不过……如此……真是……狗……” “别说了！” 李仲生怕余人杰言多必失露出马脚，于是伸手去捂他的嘴。不料余人杰喝醉了反倒比平时机敏，只是将头一侧，便躲过了李仲，继而把话说完。 “……改不了吃屎！” “大哥，你真是……” 这时候李仲恨不得当着老王的面，把余人杰掐死。尽管这样，看到余人杰从老王怀里抢过酒瓶子，他还是尽全力去把酒瓶子给抢回来。毕竟，只喝了一口酒，就满嘴跑火车的余人杰，如果让他再多来几口，怕是能上天了。 “你又不……喝……喝酒……你抢……去……干啥……” 余人杰显得有些兴奋，看见酒瓶子在李仲手里，不禁又伸手去拿。 “谁说我不喝酒！” 李仲满心的草泥马都在奔腾，可面对这种醉汉，除了哄着别无他法。于是李仲装出喝酒的样子，把酒瓶慢慢往嘴边放。 “你看我这不是再喝嘛！” 发觉余人杰一双通红的醉眼，锲而不舍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酒瓶子，只得把瓶口无限挪近嘴边。 “大概劝酒的文化就是他们这样给培养出来的……” 李仲一边想，一边糊弄余人杰说：“你瞧，喝了啊！” “你倒是喝啊！” 不料余人杰忽然一伸手，把酒瓶子往李仲嘴里一按。 李仲一惊，立时想要闭嘴，不料牙齿磕在玻璃瓶口，硌得生疼。这还不打紧，一大口酒却像无孔不入的风，顺着食道一路畅通无阻地流入肚里。一口酒下肚，李仲感觉全身顿时像火一样烧了起来，尤其是胃里，那种灼烧感仿佛能从内里把整个人点燃。 “你……你……你……” 李仲一边咳嗽不止，一边指着余人杰，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终于明白，嘲笑人终究是要遭报应的。 两人你来我往的一番较量，惹得旁边的矿工们哈哈大笑。李仲强行调匀了呼吸，站起身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这酒站起来就上头，你坐着就没事儿！” 恍惚间，李仲听到老王这么说。可是身边的篝火和人群，已化作一个个妖魔，围绕他唱着跳着，令他难以自持。 “要坏事……” 李仲用最后一缕清醒的思绪，在脑海里生成了这三个字，然后便倒地不醒。 一阵混沌中，李仲觉得自己听见了礼乐声。 “又在做梦吗？” 李仲自言自语地揉着眼睛，待完全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金殿之上，仪仗之中，新皇正在行登基大礼。 李仲站在新皇身后，目光随着行礼跪拜一起一伏，心里却感到纳闷。尽管记不起一切由来，他却知道身在此处不合常理。 “一定是在做梦！” 李仲自我安慰着，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新皇加冕。 然而，当庄严肃穆的礼乐声戛然而止之后，画面定格在了新皇的背影上。那场景让李仲在内心深处隐隐感到不安。 然而，最要命的是，皇上忽然缓缓转过身，那空洞无垠的脸庞，似乎早就成了李仲的噩梦。 于是，在一阵惊呼中，李仲醒过来。 “噢……这就是矿工住的工棚吗……” 尽管工棚里空荡荡的，陈设简陋不堪，李仲却在这里找到十足的亲切感。桌椅再破，终究带着几分现代感，灶台油腻，却摆着一只瓦斯炉。李仲甚至在桌上看到一只断了天线的收音机。 可是，李仲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余人杰呢？” 第52章 酒醒之后 李仲忽然记起来，昨晚上自己醉倒的时候，余人杰似乎还在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 “他不会趁我醉倒，把矿工们都杀光了吧……” 李仲正想走出工棚到外面看看，忽然有人推门进来。 “你醒啦？” 进来的是个年轻人。李仲一眼就认出他是昨晚弹吉他唱歌的那位，不禁对他点点头，问道：“敢问这位小哥，我兄弟呢？” “噢……” 那年轻人略一迟疑，随即走到桌前，打开一个看起来脏兮兮的饭盒，里面放着几个馒头。 “他看你睡得香，大概是想让你多睡会儿，他自己缠着老王要下矿井去看看……” 说着，他一手拿起一个馒头，一边塞到自己嘴里，一边给李仲递过去。 “睡了一夜，你也该饿了吧？” 李仲道了谢接过馒头，心里却直犯嘀咕。 “要不，你带我去找他吧？” “那可不成！” 年轻人摇摇头，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们矿里只有一部进矿洞的罐车，这会儿他们下去了，其他人要下矿得等他们乘坐罐车上来，才能再下去……” 他说了半天，李仲仍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看着他。 “哎……我是说……” 年轻人看来似乎有点急躁，让李仲看在眼里不禁暗自发笑。 “大概这才是原人和智人不能和平相处的根本原因吧！” 然而那年轻人依旧用双手比划着。 “他们现在在地底下很深的地方，你明白吗……要下去靠双脚可没用，得坐专门的工具下去，我们管那工具叫做罐车……” 李仲心里明白，却不愿表露出来。 他现在扮演的，是一个原人的角色。他更急切地要见到余人杰，避免不舟山宗又在此处大开杀戒，令原、智两方矛盾更加难以调和。 “那……” 李仲转念一想，又心生一计，继而说道：“可否请你帮我联系上他，告诉他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要趁早赶路……” “我也没见你带了什么剑啊…… 会不会……是昨晚他们抬你回来的路上给弄丢了？” 年轻矿工的脸上有些许污迹，除去这些脏东西，仍旧是一张白净面皮。只是在他一番逼问之后，那白净的脸上涨得有些红了。这么一来，李仲对他倒有了几分信任，转而打趣地问道： “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来矿里干这苦差事呢？总不能请你来专门给矿工们弹琴解闷的吧？” 年轻矿工听了李仲的话，不禁侧眼望着他，半天才迟疑的缓缓问李仲说：“我怎么觉得你不像是原人呢？” 他一句话正戳中了李仲的要害。于是李仲又装出一副木讷的样子。 “怎么会呢，我可是如假包换的原人，只是觉得你弹琴唱歌都那么好听，一时间有些羡慕，不知可否教教我？” 在李仲一番发自肺腑的奉承之后，那年轻矿工果然屁颠屁颠地去拿吉他。李仲心里明白，再待下去怕是要穿帮。于是趁着对方出门也跟了出去，一口气跑出老远。 “也不知道于未曦他们到哪去了，是不是已经跟余人杰汇合了。” 李仲惦记着于未曦，却又没有头绪，环顾四周突然发现，那年轻矿工正抱着吉他追过来。 “我的妈啊……” 李仲看到这情景时，更希望对方是抱着武器来追赶自己，而不是吉他。 “等等……” 年轻矿工飞奔到李仲跟前，气喘如牛。 “你……打算去哪儿啊？不听我弹琴了吗？” “我……我内急，想找个茅房……” 李仲本来不善于撒谎，自打来到这里之后，为了生存也渐渐学会了满嘴跑火车。谁知就这样对方还真信了。 “那你快点，回去我弹给你听！” 李仲隐隐觉得他是个傻子，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李仲禁不住问。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骁，家住黄名市。” “黄名市！那不就在新云港旁边吗！” 李仲一惊，随即一喜，这下倒是真情流露。 “哎呀——” 随着这位自称苏骁的年轻人一声惨叫，李仲对家乡新云港的无限遐想顿时烟消云散。面前的苏骁，吉他脱手，闷声扑倒在李仲跟前。李仲在他肩上，看到一支熟悉的弩箭。 “于姑娘！” 李仲老远看见于未曦拿着劲弩奔过来，仿佛看见了救星，但一眼瞥见趴在地上兀自挣扎的苏骁，不禁心生怜悯。这时候于未曦已来到跟前，看苏骁挣扎得厉害，端起劲弩便对准了他的脑袋。 “别杀他！” 于未曦侧头瞟了眼地上的吉他，更握紧了劲弩，冷冷说道：“这小子拿这么个怪东西来追你，分明是要置你于死地，你若下不去手，让我来便是！” “不不不！” 李仲见于未曦对吉他心存忌惮，便拾起吉他抱在怀里，伸手随意拨动着琴弦。尽管他并不会弹奏，可吉他发出的乐音却把于未曦深深吸引住。 “这东西竟如此神奇！” 于未曦听着琴弦发出的声响，一时间忘记了脚下还有个正痛得死去活来的智人。 “这算什么啊！” 李仲指了指苏骁，笑嘻嘻地说：“这小子才是摆弄这玩意的高手，你若是杀了他，只怕再也没机会欣赏到这东西发出的天籁之音了！” “可他是个智人！” 于未曦立刻听出李仲的意思，又把劲弩举了起来。 “我不也是智人嘛！” 李仲拦在了苏骁跟前，对于未曦动情地说：“从一开始，你也对我喊打喊杀的，可我知道你内心是柔软的；这小子手无缚鸡之力，你留下他，对原、智两方的局势没有任何影响，你要是杀了他，也只是凭空多出一缕冤魂而已。” 看起来于未曦并不坚持，听了李仲的话，缓缓放下紧握劲弩的手。李仲见说服了于未曦，连忙转身查看苏骁的伤口。 那弩箭插的虽然深，却没伤到要害。李仲替他做了简单包扎，苏骁便又可以抱着他的吉他到处溜达。 “你有没有见到余人杰？” 李仲眼睁睁看着于未曦把苏骁绑在树上，虽然有些不忍心，却也不便阻止，只得在一旁扯些别的话题。 提起余人杰，于未曦手上似乎更加绑得用力，不时地触到苏骁伤口，让他疼得“哇哇”乱叫。 第53章 死人坑 “一大早，我就看到他们把余大哥带走了，如今也不知去了哪里！” 李仲听到余人杰的消息，立刻轻松了一大截，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合常理。 “可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带着大家跟在后面，伺机救他吗？” “这个……” 被李仲这一问，似乎勾起了于未曦什么难言之隐，一下子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二位大侠放了我吧！我对你们没有恶意的，只是听说这位……李大侠要去新云港，想请他带我回黄名……” “这也是个找不着家的孩子啊……” 李仲轻轻一叹，想要伸手去为苏骁解绑，却听于未曦猛地大喝道：“不能放了他！”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小子老实巴交，又手无缚鸡之力，咱们这样恃强凌弱也不合适吧……” 李仲本不善争辩，尤其看着于未曦涨红的脸，禁不住想试着跟她讲讲道理。 “放了他也可以，只要他能带我们找到余大哥……” 不料于未曦忽然垂下头，仿佛承认失败的样子。李仲费了好大劲，才听清她在说的话。 “你听见了吗？如果这里真有什么阴谋的话，你赶紧从实招了吧！” 李仲赶紧给苏骁做思想工作。只是苏骁双眼无神、满脸愁容，似乎完全没把李仲的话听进去。 “你倒是说话啊！” 终于，在李仲的催促下，苏骁缓缓开了口。 “我也不知道……我说的可能对你们没有什么用……” “休要废话！” 于未曦一抬手，一支弩箭应声射在苏骁头顶上，深深扎进树里。 “我只记得……那时候有人杀了我……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然后……然后我就在矿洞里醒过来……然后身边还有我的吉他……然后我就被老王带到工棚里……然后……” 迫于于未曦劲弩的威力，苏骁一口气说了若干个“然后”，于未曦却几乎一句也没听明白。 “你少糊弄我……” 于未曦感觉苏骁像是在胡诌，盛怒之下直接拔出了匕首去刺苏骁。 “等等！” 李仲伸手抓住于未曦的胳膊。他完全能够相信苏骁所说的一切。因为他所经历的一切，像极了自己。 “对于之前的事，你记得多少？” 李仲径直解开绑住苏骁的绳子，期待地问。可令他失望的是，苏骁一直都只是迷茫地摇着头。李仲的脑子转得飞快，转而又问他。 “你说的矿洞在哪里，这个总记得吧，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 看起来苏骁对他所说的矿洞确实是记忆犹新，带着李仲、于未曦走出不到半个钟头，就来到一座小山包前。 “那个矿洞就在上面，可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矿洞……哦不，应该是我所想象中的矿洞……” 或许因为李仲一路走来对他颇为客气，导致苏骁这时候有些忘乎所以，从心理上把自己和其余两人分成了智人和原人。 “那个洞并不深，我在那里面醒来后，自己就爬出来了……” 苏骁说着话，李仲已率先了上去。于未曦白了苏骁一眼跟在后面。苏骁见状只得抱紧了吉他也跟在后面。不出十分钟，三人在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 苏骁指着洞口对李仲说：“我估计，这个应该是你们原人开的矿洞，因为我知道，老王他们平时不上这儿来。” 出于对苏骁莫名而来的亲切感，李仲狡黠的一笑。 “其实我是智人！” 苏骁听到李仲的揭秘，忽然极其兴奋的样子，一边笑一边去拍李仲的肩膀。 “你那么了解我们的世界，我就知道你肯定不简单……” “哪儿那么多废话！” 面对苏骁的聒噪，于未曦显得极不耐烦。不等他把话说完，一伸手就把他推进矿洞里。随即下面传来苏骁杀猪般的嚎叫声。 “这小子太年轻，心智还不成熟，你应该对他宽容点……” 李仲对于未曦的做法感到无奈，但想想自己同她仅是陌路相逢，如今又有未婚夫生死未卜，心烦意乱也是情有可原。正当李仲觉得词穷，洞下面苏骁的嚎叫声忽然提高了八度，那声音里透着绝望与恐惧。 “不好！” 李仲心急，纵身便往洞里跳去。刹那间，他便觉得离开了人间。随着身子往下落，光线越来越暗。所幸的是，没等到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他已经脚踏上了实地。 苏骁的声音由远及近从前面传来。李仲循着声音一阵狂奔，最终在一个斜井里，看到苏骁露出头来，面上写满了惊恐。 “好……好多死人……” 苏骁挣扎着从洞里爬出来，挤到李仲身边。 “死人有甚大惊小怪的！” 李仲正想安慰苏骁，忽觉得一道光明从天而降。定睛一看，是于未曦点起了火把下了井来，只见火光映衬着于未曦的俏脸，却在阴影下显得更为冷峻。 “那些死人现在何处？” 苏骁看着于未曦一脸严肃，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李仲一指苏骁爬出来的斜井，于未曦连想都不想，就举着火把钻了进去。 李仲下意识想要拔剑跟上，可是一摸背后才想起来剑早不知去向，当下心里一阵失落，只得硬着头皮也跟上去。 斜井里起初狭窄逼仄，李仲跟在于未曦身后匍匐前进，倍感压抑。 “李哥，你爬慢点啊，等等我！” 李仲正猜测着前面可能发生的事情，身后传来苏骁的声音。 “你跟来干什么！不怕死吗？” 巷道里没法转身，李仲只能严厉地斥责苏骁起来。毕竟前面状况完全没法估计，他也不想让苏骁平白无故地再死一次。 “我不跟来，李哥你们哪儿知道在哪儿呢？” 自从李仲自曝智人的身份后，苏骁便“李哥”前“李哥”后的喊得愈发亲切。 “李哥那么有本事，跟着你怎么会让我吃亏呢！” 李仲见前面火光渐暗，知道于未曦已经默默爬远，倒也不去反驳，只顾往前爬。也不知过了多久，巷道忽然变得开阔起来，起初还只能弓着身子往前走，不一会儿工夫几人就能挺直了腰板儿一路向前。李仲正想要伸个懒腰的时候，听见于未曦一声惊呼。 第54章 矿山迷局 李仲凑上前去，只见前面地势逐渐开阔。在铺满矿渣的石堆上，横七竖八地散落着十来具原人尸体。 看到这一幕，李仲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正当他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查看时，于未曦回过头来，神色凝重地说：“不是他们。” 李仲本以为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自己会心安理得，不料此刻他内心却像生出一个小恶魔，满心埋怨着，为什么不是他！为什么不是他！ 一时间李仲自己也不知这样的想法究竟应不应当。 于未曦突然暴怒起来，抓紧了苏骁的衣领质问。 “这些原人是不是你们杀的？” 李仲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当下也不去理会苏骁和于未曦，上前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查看起来。 “这些都是原人的矿工们！” 随着李仲说出这个结论，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及余人杰所带领的不周山宗这帮人，大概掉进了一个早就埋伏好的陷阱。 “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跟我撒谎？” 李仲忽然掏出了枪，指着苏骁的脑袋，脸上写满了杀机。 “李……李哥，我……我怎么会骗你呢？” 李仲不动则已，一动便掏枪，让苏骁感到一阵眩晕，登时说话不利索的老毛病又犯了。 “昨晚的篝火晚会，其乐融融的智人和原人矿工，还有平易近人的老王，都是你们事先准备好的吧？” 李仲沉着脸，枪口用力顶住了苏骁的脑门。苏骁从没见过李仲这样，不禁吓得两脚发软，直到苏骁的胳膊被于未曦狠狠捏住，他才战战兢兢地能够说清楚话。 “李……李哥……我真……真的没说谎啊……我……我……我来到这……这里的时候，智……智人矿工就和……原人矿工一……一起下井了……” “你最好不要骗我们！” 或许是觉得苏骁实在可疑，于未曦也用匕首抵住了他的咽喉。 苏骁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冰凉，一时间抵御不住双重压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男子汉大丈夫，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哭能有什么用？” 李仲见状，虽然莞尔，手上的枪却没放松，说话仍是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我说了我没撒谎你们又不信！你们不信又非得让我说！我最恨被人冤枉被人逼了！要杀要剐你们就来吧！反正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苏骁在大哭出来之后，说话竟然正常起来。 “我来这里之后就被老王带去了工棚，也不用我做什么，每天就看他们白天下井，晚上在篝火前吃吃喝喝——至于这些原人矿工，我来的时候也没功夫一个洞一个洞地找他们啊……” “你是说，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正好碰上老王？” 苏骁抹了把眼泪点点头。 “那就是了！” 李仲若有所思地说出了自己的假设。 无论苏骁基于什么原因来到此处，他一定正碰上了老王杀掉那些原人矿工。至于外面传言的，原人矿工和智人矿工和谐相处，大概只是因为老王他们做戏做全套，演技出神入化而已——究其原因，无非只是想请君入瓮，对不舟山宗一网打尽 “这帮难缠的始祖鸟！” 于未曦听了李仲的分析，不禁皱起了眉头，刚还抵住苏骁咽喉的匕首，却慢慢放了下来。 “倒也怨不得人家难缠……” 李仲想起废墟中的医院，一时间也无力去分辨究竟谁对谁错。大概一个巴掌拍不响，有来时候才有往。只是李仲无法想象，这样的礼尚往来将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正当李仲陷入沉思时，于未曦忽然一把将他拉住。与此同时，他听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声音从某个矿洞里传来，像是人的脚步声，却又走两步拖几步——正常人造不出这种动静。 “来者不善！” 于未曦将火把往苏骁手里一塞，自己则收了匕首换了劲弩。李仲感官敏锐，立时在空气中嗅到一股尸臭味。 “不好……难道是……” 片刻之间，李仲已经在脑子里陆续闪现了诸如《生化危机》、《行尸肉走》、《我是传奇》之类的电影片段。就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前方矿洞的斜井口，出现一张惨白的脸。 “啊——丧尸——” 随着苏骁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那张脸在摇曳不定的火光中慢慢显现。 李仲一把抓住脚底下抹油的苏骁，将枪口瞄准了那东西的眉心。随着它缓缓从斜井里爬出来，微弱的光线下，李仲看清了它的面目。 “别怕，只是一个原人矿工！” 李仲轻声安慰着急着想逃的苏骁。 “确切来说，应当是一具原人矿工的尸体！” 于未曦为李仲补充说。 “尸体为什么会动啊？你们哄三岁小孩子吗？” 苏骁听了他们俩的轻描淡写，不禁有些歇斯底里。只是听他们俩说得那么轻松，又忍不住回头去打量。只见那原人矿工土黄色的脸上，双眼内陷眼皮外翻，露出浑浊不堪的眼白，黑洞洞的嘴微微张开形成了一个o字。除此之外，从这具所谓的尸体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证明它的身份——它从斜井里爬出来后，径直站了起来。 “这明明就是丧尸嘛！你们……你们……你们知道丧尸是什么东东吗……” 一时间，苏骁被吓得有些错乱，在井下狭小的空间里大喊大叫起来。 他正喊得起劲，嘴忽然被一只大手捂住。他想掰开那大手继续喊时，耳畔一声枪响，令他彻底镇定下来。 “你怎么会有枪？”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我在工棚里捡到的……” 枪响过后，苏骁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以至于连身旁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像是不时飞过耳畔的蚊子。 “别害怕，它已经死了！又死了一次！” 李仲拍拍苏骁的肩膀，指了指那近在咫尺的原人矿工尸体。 苏骁顺着李仲手指方向望过去，不由叫得更大声了。 因为他看到那个原人矿工又站起来，并且又张开了嘴——虽然他再也发不出声音。 “我的妈啊！它的脑袋冒鬼火了！” 第55章 星火再现 随着苏骁的鬼叫声，李仲和于未曦也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 他们都在提醒对方看那具尸体——在它的脑袋上，刚刚被李仲一枪射中的地方，隐隐冒出电火花来。这种景象对于李仲和于未曦来说，实在是记忆犹新。 只是到这个时候，两人才真正感到一丝恐慌。 对李、于二人来说，星火无疑是一场噩梦。随着他俩陷入那场恐怖的回忆，眼前原人矿工的尸体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那是什么鬼？” 苏骁眼睁睁地看着那具行走的尸体，逐渐从内及外，慢慢被星火所吞噬，不禁喊出声来，甚至挪动脚步打算上前一探究竟。 李仲没想到，在经历一连串骇人听闻的怪事后，苏骁的胆量增长竟是如此之快。眼看着那尸体浑身变得透亮起来，李仲一把拉回苏骁。 “傻小子，它会吃了你！” 李仲环顾四周，只觉得各条巷道都太狭窄，走哪一条逃命都难以脱身。李仲又看了看头顶的竖井口。尽管连通着外面，可目测井口到井下至少有十米高度，且井壁上毫无借力之处，想要在短时间内徒手爬上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死马当活马医吧！” 眼看着那尸体慢慢被星火吞噬殆尽，李仲自言自语着回头，对于未曦指了指头顶。 于未曦依着李仲所指，抬头望去，同时不假思索地掏出劲弩。 当李仲再回过头去时，只觉得星火早已“吃”掉那具尸体，正悄然凝聚成一团似云非云、有形无质的东西，漫无目的地漂浮在空气中，似乎在寻找下一口食物。 “原来星火长这样！” 虽然吃过星火的亏，但在见到其真面目时，李仲也不由自主的暗自赞叹浩瀚宇宙的鬼斧神工。只是这时候的李仲，已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等不及去好好欣赏眼前的景象，就一个箭步冲到原人矿工的尸体旁边，一具接一具的把它们扔向星火，打算像用沙袋灭火那样，把星火埋在里面，为大家逃出竖井争取时间。 李仲一边扔一边回头去看于未曦他们的情况，这时候于未曦已经在井壁上搭起了绳梯，并催促着苏骁爬上去。奈何苏骁终究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爬不上绳梯不说，还不时地回头向李仲张望，气得于未曦直跺脚。 “你看我干什么，快上去啊！” 李仲见状，也觉得来气，大声呵斥起来。 “小心！” 谁知，苏骁忽然指着李仲身后大声提醒。李仲来不及回身，只觉得身边一阵劲风掠过，将他卷到了一边，重重摔在井壁上。 眼看星火化作一道疾电，向苏骁飞去，于未曦想要伸手去推苏骁避开，不料自星火中疾射出一道闪电，直击于未曦，逼得她回身避让。回头再看时，星火已钻进了苏骁体内。 “苏骁！” 李仲见状，大声喊叫着爬起身。一阵悲愤的情绪驱使着他掏出枪对准苏骁，无奈手颤抖得厉害，迟迟不愿扣动扳机。 于未曦趁着苏骁被星火穿身，定在那里的时候，就地翻到了李仲身边，抬起劲弩瞄准了苏骁。 “你不能杀他！” 李仲心念一动，伸手拉住了于未曦。 “被星火缠上，不杀他也是死！” 于未曦这次极为坚决，一把推开李仲又把劲努抬了起来。 “这……” 李仲词穷，以他的认知范围，于未曦所说的确是实话，然而他仍旧伸出手把于未曦的劲弩按了下去。在他看来，尽管相识不久，苏骁更像是他失散在这个异世界的兄弟。 “别婆婆妈妈了！” 于未曦狠狠甩开李仲的手，根本不理会他还要说什么，瞄准苏骁眉心一箭射出，而后不忘冷冷补上一句。 “对原人你可从不会这样……” 于未曦的言语深深刺痛着李仲的心。 在李仲看来，自从余人杰出现以后，于未曦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反转。忽冷忽热成为常态不说，原、智双方的矛盾更是重新被翻开。想到这一切，李仲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我终究和他一样，都不属于这里……” 李仲默默说完这话，留下满脸疑惑的于未曦。或许是自觉得有些抱歉，于未曦深深低下了头，却在一阵静寂过后听见李仲轻声呼喊。 “苏骁？苏骁？” 于未曦听李仲语气不对劲，抬头看时，只见那弩箭深深没入了苏骁的前额。尽管如此，苏骁仍旧稳当当地靠墙站立，脑袋似乎还在微微晃动，像极了磕了药的瘾君子。 “苏骁！苏骁！你没事吧？” 李仲在旁边不停地呼唤苏骁的名字，那种关切是于未曦从来未曾见过的。 “他八成是没救了，让我给他来个痛快的！” 于未曦一股妒意上脑，索性又抬起了劲弩，瞄准了苏骁。在李仲的惊呼声中“嗖”的一下射出。于未曦看着苏骁，满心都是报复的快感，可一眼瞟到李仲后却又后悔万分。 正当两人焦点集中在弩弓上时，谁也没有注意到苏骁悄悄睁开了眼睛，额头上完好如初，看不出丝毫受伤的痕迹，甚至连射进他脑袋的弩箭也不知去向。 “救命！” 然而，当他看到再度射来的弩箭，他惊惶失措地大喊起来，那样子和之前毫无区别。 李仲机敏，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推开苏骁。可那弩箭来得奇快，转瞬即至，一举将李仲的手臂射了个对穿，惊得于未曦冒出一身冷汗。 “你怎么……” 于未曦见状，连忙跑过去扶住李仲，言语中充满了埋怨。 “拜托，以后看清楚了再射！” 李仲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对于未曦所表达的不满情绪。 “你不多事不就没事了嘛！” 于未曦虽仍旧倔强，可说话的语气明显缓和下来。正当此时，却听见苏骁在一旁轻声问道：“你们怎么了？” 李、于二人看着苏骁在一旁神气活现地杵着，全然不像刚刚受到星火的袭击后，又被弩箭射中要害的样子，甚至于全身上下连疤痕都没留下。 “你究竟是人是鬼！” 第56章 来历不明 于未曦一想起那些被星火吃掉的尸体，就感觉浑身汗毛直立，当即也站到了李仲的另一侧，离得苏骁远远的。 “不，他是星火！” 李仲一时间忘记了手臂上的伤痛。在屠宰厂时何皇用星火造出的假李仲，至今让他记忆犹新。于是他不假思索地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你们干什么？我是苏骁哇！” 面对跟前两人的质疑，苏骁显得十分茫然。看他那样子，似乎全不记得刚刚发生的一切。 “我真是苏骁啊！我家住在黄名市，我从前是个弹吉他的乐手，我就想着李哥去新云港能顺道把我带回黄名去……” 苏骁一口气说了许多，生怕大家不相信他。 “你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李仲试探着问。 “刚才……” 苏骁耷拉着脑袋，仿佛十分沮丧地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不料，当他陷入回忆时，他的眼睛逐渐圆瞪起来，之后连嘴也惊讶地合不拢。他像是从回忆中，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那些……那些矿工……是我杀的……” 最终，苏骁回忆起来的事情，令李仲和于未曦都感觉惊诧。 “怎么会……怎么会……” 苏骁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惊恐充满了他的双眼。 “苏骁你先别激动！” 李仲忽然站出来，大声喝止住苏骁接近崩溃边缘的举动，而后胸有成竹地为他抽丝剥茧。 “这会儿，你有没有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苏骁茫然地看着李仲，又看了看于未曦，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只见手脚依然健在，衣服也和进来时候一样脏兮兮，于是摇摇头。 “刚才有一种叫做星火的物质，强行进入了你的体内。”李仲回忆着何皇跟他描述的，细细跟苏骁分析。 “结合理论和我们的所见所闻来说，星火是一种非同寻常的能量，它的存在不遵循我们所熟知的经典力学定律。它能够轻易分解任何有机物——也许还不光是有机物。刚才它进入了你的身体，却没将你分解，这说明你们之间必然有什么特异性的联系。” 李仲的话使苏骁逐渐安静下来，于未曦在一旁，更是深受李仲启发，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会不会……这团星火本来就属于苏骁？” 李仲点点头，斩钉截铁地说：“根据苏骁刚才回忆的情况来看，一定是苏骁在死后被星火带到了这里，之后他同星火分离开。于是他被老王带回了工棚，星火则留在了这里，杀了这些原人矿工。” 李仲说着，却又挠了挠脑袋，似乎有什么事令他感到疑惑。 “这样基本说得通，可是仍有两件事难以解释。一是苏骁的星火为什么能把他的身体、甚至吉他一起带过来……” “不，这里的吉他是老王送给我的！” 李仲点点头，继续说：“二是苏骁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而没有到其他的什么地方。 李仲越说越不靠谱，于未曦和苏骁本来就一头雾水，便也不介意李仲是不是在胡乱开火车。于是李仲提出了更不靠谱的想法。 “或许，星火本身也会进化升级……” 不等李仲把他天马行空的想法说完，苏骁便哭丧着脸抓住了李仲的胳膊，央求李仲说：“我不管它会不会升级，或是守不守恒。我只想知道，它怎么才能从我的身体里出去。万一哪天它一高兴，把我也分解了怎么办？” 李仲看着苏骁，露出狡黠的笑。 “别着急，我倒觉得这未必是坏事呢！” “你们在此婆婆妈妈，却不知我不舟山的兄弟们要白白遭受多少罪！” 于未曦见李仲光顾着同苏骁打趣，自顾自的沿着绳梯往上爬，嘴里冷冷念叨着，那怨念颇深。 “于姑娘！” 李仲在井下喊了几声。于未曦只顾着自己往上爬，并不作回应。李仲只得向苏骁一摊双手，同苏骁两人一前一后跟着爬了上去。 三人先后爬到井上，发现这条竖井同他们下去的井口相距仅几步之遥。井下那纵横交错的巷道世界，顿时令几人叹为观止。 “老王多半是把你们的人带去了智人开的矿井里。” 苏骁刚刚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却被于未曦又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只听她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吼道：“废话那么多！赶紧带我去矿井！” 于未曦特意将“我们”说成了“我”，这下不单李仲，就连苏骁也看出了其中端倪，悄悄侧头看着李仲，支支吾吾不敢答话。 “于姑娘你别这样，” 李仲当即会意，上前救场说：“苏骁他涉世未深，这次跟我们一起下到古井，已是九死一生了，那团星火还在它体内吉凶未卜，其余的他要是知道，也一定会知无不言……” “别啰嗦，你们俩都是智人，一丘之貉罢了！” 于未曦此时心浮气躁，说话更是口不择言，一时间连李仲也对她感到无可奈何。 “你们都别吵了！” 当李仲同于未曦陷入僵局，苏骁忽然躁狂起来，使劲挣脱了于未曦。这一手令于未曦始料未及，气急败坏之下她又拔出了匕首。在她眼里，李仲或许是个尚可统一战线的智人，那么苏骁则完全无药可救了。 “于姑娘，你不可……” 李仲怕于未曦失手伤了苏骁，想要出手阻止，不料自苏骁的眼睛里陡然射出一道蓝光。那蓝光里不断激射出闪电，勾出画面的轮廓。李仲等人看到画面里的内容，不禁大吃一惊。 “余大哥！” 于未曦看到画面里出现余人杰被绑住、身陷囹圄的画面，不禁像失了神的疯子，拔腿便往那影像冲过去。 李仲感觉这事无比诡异，心中早有防范，只是没想到于未曦竟对余人杰如此痴迷，却又黯然神伤。待他看到于未曦不分真假，竟想要冲进那影像中去时，顿时隐隐觉得事有不妥。 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拉起于未曦的手便往旁边拖。然而于未曦一股冲劲未消，陡然被李仲一股大力带偏了方向，身子一阵疾旋便往那影像上蹭过去。 “不好！” 李仲心知不妙，然而事出紧急，只得将手中力道再度加大。随着于未曦一声惨叫，两人一同摔在地上。 第57章 号矿井 “于姑娘，你没事吧！” 李仲连忙冲到于未曦身边，只见她双眼微闭，俏脸上毫无血色，左边脸颊上一道被灼烧过的痕迹触目惊心。 “你为什么要拦住我！” 当于未曦睁开眼，一眼看到李仲，情绪又激动起来。李仲不躲不闪，任由她肆意拍打，嘴里不住地默念着“对不起”。他很清楚，在原人的世界里，这名女子的命运极有可能因为脸上一道疤痕而就此改变。 “你埋怨李哥没用的，他如果不拉你，恐怕你就……” 这时候，苏骁双眼里也不再投出影像，凑了过来为李仲说话。尽管李仲轻轻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了，可他依旧没完没了像个话痨。 “我知道那个地方。那是矿工们上下矿的地方，他们管那个东西叫罐笼……” 不等苏骁把话说完，于未曦忽然站起身来，一边伸手去抓苏骁的衣领一边说：“你带我去那里！” 苏骁有了之前经验，这次再没有被抓住，却也不知是不是该去，只得扭头向李仲求助。 李仲正在心中疑惑不解，只得柔声安慰她。 “这个地方处处透着诡异，咱们不能操之过急。苏骁那里还有一堆问题没有解决，谁又知道……” “那你留在此处解决苏骁的问题好了，让苏骁跟我走！” 于未曦一把推开李仲，伸手又去抓苏骁。 李仲看着她脸上的伤，内心忽然一软。，而对苏骁点点头。三人当即启程，往铜山深处赶去，不出半个钟头就赶到苏骁所说的“罐笼”附近。 李仲远远看到那所谓的罐笼，便知道那其实是特制的升降机，供矿工们下到矿井的深处。而在于未曦眼里所看到的，却是余人杰被绑住手脚，坐在罐笼里。 “他在那里，我们上吗？” 李仲指着罐笼，说出了于未曦的心里话。 不料于未曦摆了摆手，冷静地分析道：“情况不对，不可冒进。” 李仲看着眼于未曦，忽然想起一句古话——女人心，海底针。 “远道而来的朋友，何不出来见上一面？古代人诗词歌赋虽好，可终究比不上我们这儿有酒有肉来得自在！” 李仲正等候于未曦的进一步指示，矿井那边却传来喊话。李仲仔细看去，只见罐笼上方挂着个破喇叭，里面传出的声音严重失真，根本听不出是不是老王。 “作死的智人，看你们玩什么花样！” 于未曦似乎被那声音严重刺激到，迅速拿出劲弩箭上弦，瞄准破喇叭就要开射。 “想救余人杰你就听我的！” 鉴于于未曦的情绪剧变反复，李仲反倒拿出一股领袖风范，人不动手不伸，仅凭一句话就将她喝止住，而后拍了拍苏骁的肩膀。 “你过去，让他们有屁快放。老王对你不差，这时候也只是针对我们，想来不会对你怎么样。” 苏骁点点头，竟然毫不迟疑的样子，跳出掩护就往矿井边奔过去。 “他是铜山的智人，你此刻放了他，还想指望他帮你？” 李仲算准了于未曦将有此一问，不禁笑着对她说：“都知道你弩箭百发百中了。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想要临阵倒戈对你来说也就是一箭的事，你说是不是？” 不等于未曦答话，李仲又回过头去看着苏骁的背影，喃喃说道：“苏骁这小朋友，年纪轻轻为人单纯，经历又是如此奇特。在这个异世界里，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朋友啊！” 李仲说这话时声音有些弱，于未曦多半是没有听着。只看她自顾自地把劲弩上的箭再度紧了紧，悄悄瞄准了苏骁背心，似乎只待他一倒戈，就给他背后来个穿膛。 这时候，矿井那边苏骁已经走到了跟前。就看着他对那喇叭连比划带喊话，虽然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但从那破喇叭里，很快得到了回应。 “这里是铜山中央矿区1330号井，你们的十四名同伙目前已全部羁押在案。根据今古同治联邦最高条例规定，铜山矿区属于联邦一级战略资源，任何胆敢破坏、侵占铜山矿区和矿产的人，都将被判处无期徒刑，就地羁押在中央矿区废弃矿井里。请……” 喇叭里忽然发出一阵啸叫声，李仲隐隐听到喇叭里传出一阵清嗓子的声音，尽管仍旧纳闷今古同治联邦是个什么玩意，却也机敏地觉察到，喇叭那边换了人。 “对面来自不舟山的朋友——还有其他地方来的智人兄弟，你们好！ 联邦的法律是至高无上、不可违背的。可念在各位初犯，也没有对矿区造成实质性的影响，我想在这里自做一回主张，跟各位玩个游戏。你们赢了，自然多少人来就多少人走，我以联邦的法律起誓，绝对不会为难你们任何一个；你们如果输了，那么我只能说声对不起，你们所有人，一共十六个，都会被永远关押到废弃的矿井里……” 说着，喇叭里传来笑声。尽管李仲使劲回忆，却始终无法分辨出喇叭那头究竟是谁。正想着，苏骁忽然回过头来，用双手比划着。 “考虑一下，不过你们的时间并不多……” 李仲看着于未曦，想要征询她的意见，却迎来对方冷峻的回望。这一眼，无疑饱含了原人对于智人所有的仇视。 然而李仲一心想着救人，也顾不上去体谅于未曦。生生别过头去，不看她那倔强的眼神，对苏骁竖起了大拇指，示意他接受对方提出的比赛。 “……所以我就觉得，无论在哪方面，智人都要完胜原人。这也是物竞天择、自然进化的最终结果……” 经过苏骁一番沟通后，喇叭那边的人提出了游戏的方案。 “铜山中央矿区1330号井，通过这一条竖井下去，底下共有十三条横着的巷道，最深处在离海拔负1330米的地方。你们目前有十四个人在我们手上，除去现在绑在罐笼上的这位，其余十三人分别被关在了下面十三条巷道里，连我都不知道的地方。你们不是想要铜山矿区的资源吗，我这就给你们机会。你们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把罐笼里这个人救了，然后自主选择你们的去留……” 第58章 井下挑战 “打个比方，你们可以把这个人救了，然后选择不冒险下井，回去你们的不舟山，留下十三个弟兄长埋井下；也可以留一个人在井上作为人质，其余两人一层一层的去从解救你们的同伴，但每层你们只有半个钟头的时间，过了时间罐笼会自动到下一层。也就是说，只要你们错过了，就准备一直留在下面吧。如果没有问题，你们可以开始挑战了！” 那边话音刚落，这边于未曦就飞奔去了余人杰身边。尽管让李仲觉得满心不自在，他还是缓缓跟在后面。隔着老远，他听见余人杰的训斥声。 “我看你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吗？那些智人一个比一个鬼，你竟会相信他们的话！” 余人杰一眼瞥见李仲走得近了，声音不禁更大，似乎有意说给李仲听。 “什么都别说了，救人要紧啊余大哥！” 于未曦低着头，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却也不失她倔强的本色。 “你瞧瞧你这鬼样，自从跟那些个来历不明的人混在一起之后，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我可是你未婚的夫婿啊！” “我哪有……” 于未曦正要辩白，余人杰忽然反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于未曦平时那样身手矫捷的人，在这一巴掌之下，身子也随之晃了晃，捂着脸尽力站稳了身子。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跟那些野男人混的……脸都花了！你这样还指望我会娶你吗！” 余人杰陡然看到于未曦脸上被灼伤的痕迹，不禁更加来气，把一切都归在了李仲身上。 “喂！你说话注意点！要不是为了你，于姑娘的脸也不会伤成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这时候，连一直在一旁的苏骁都看不过眼，站出来为于未曦打抱不平。 “哼！臭小子，你别仗着自己是智人一时得势，就在此处耀武扬威，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不舟山宗可是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的队伍。不舟山宗讲的是义气，你惹了我一个，就等于惹了我们一山人，我就不信你……”余人杰越说越来劲，伸手去拿于未曦别在腰上的劲弩。 “你少说几句废话！” 终于，连李仲也看不下去，拿出枪顶住了余人杰的脑门。 “不管我们代表原人还是智人，现在我们是在想方设法救你们。如果你不相信我，或是不相信他们刚才所说的一切，大可以现在就回山去，到时候我一定据实跟胡子老大说明情况，你看怎么样？” “你们商量好了吗？” 这时候，喇叭又响了。说话人虽然不紧不慢，那意思却明显催促得紧了。 “你如果怕死，可以待在上面做人质。我会和于姑娘一起下井去救人。” 李仲话虽不重，却暗自把力量用在了枪口上。 余人杰看着他阴沉的脸，终于有些慌了。他正想点头时，却听于未曦在一旁说：“我同余大哥下去救人，请李公子在井上守候。” 于未曦说话时有意提高了音量，仿佛是为了让喇叭那头的人也能听见。果不其然，她的话音刚落，喇叭那边的人又笑了。 “好一对不舟山贤伉俪啊！那就请两位稍作准备，其余人请清场。” 他刚把话说完，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两列荷枪实弹的壮汉。李仲细细一看，里面没有熟悉的面孔，他们身上也没有始祖鸟的标识。面对这么一队从未打过交道的雇佣兵，李仲反倒有些怀念始祖鸟、怀念攻城狮了。 只是不等他想明白究竟是怀念还是畏惧，雇佣兵们已经没收了他们的武器，逼迫于、余二人在罐笼里做好准备。 “他们是原人，不懂得操纵机器的，你们怎么能……” 李仲看到这一幕，顾不上壮汉们的阻止，又朝喇叭大声喊起来。最终，他还是被两人一左一右别住了腿，乖乖地伏在了地上。 “你放心！” 然而不等李仲爬起来继续说话，喇叭那边的人笑着说：“罐笼会自动按照设定自动上下，时间设定好之停留三十分钟。就算是放两只猴子在上面，他们也会安然无恙地到达最底层。另外……” 那人一顿，似乎在那头处理了些什么，这边立刻有人给李仲送来一台对讲机。 “我把沟通的机会留给你们，这样就不至于在你们失败的时候，跟我找任何借口了吧？” 李仲在听到他说话的同时，看到有人分别给于、余两台对接机，并细细教他们使用。 “时间到了，让他们下去吧！” 随着那喇叭里传来一声令下，罐笼发出一阵轰鸣声。李仲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于未曦渐渐消失在地平面下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仲头一次觉得等待是如此漫长。而此刻他最担心的，则是以余人杰刚才的表现，会不会到了下面，一时间恶向胆边生，杀了于未曦。他仿佛能够看到，罐笼穿行在黑暗中，于、余二人在里面各怀心事的样子。 “对讲机！” 李仲忽然意识到，手里还有一台对讲机。虽然他不确定于、余二人会不会用，可至少能让他们听到，这似乎就是一种胜利。 “于……余兄，你听得到吗？” 李仲本打算呼叫于未曦，临时改口倒也毫无违和感，只是一连呼叫了好几次，对讲机里都没传来回应。 “那人说话毫不客气，李哥你还管他们死活做什么？” 苏骁见李仲心急如焚，以为他当真是关心余人杰，可问话刚一出口，便引来周围雇佣兵们哈哈大笑。 “小鬼，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你不懂的！” 旁边有人开起苏骁的玩笑来，顿时惹得一群人哄堂大笑。 李仲看了眼苏骁，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便索性不去理睬，依旧自顾自地向对讲机喊话。 “我们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对讲机里传来于未曦的声音。 那声音恍如隔世，却令李仲倍感安心。 “下面怎么样……我是说……找到弟兄们了吗？” 李仲心中念着于未曦，但每每想起余人杰板起的那一张臭脸，便只能立刻改口。而每一次改口，都换来雇佣兵们的嘲笑。 “这下面宽敞明亮，路也好走，你们智人还真是有办法！” 当对讲机里传来于未曦由衷的赞叹时，雇佣兵们又哄闹起来。 第59章 他疯了? “征服她……” “你比那个弱鸡似的男人帅多了……” 当李仲满脸尴尬地思考该怎么回应于未曦的时候，苏骁也站到了他跟前。 “喜欢你就主动点嘛，反正男未婚女未嫁，如今都允许原智通婚了，管他什么鱼什么人的……” “找到了！我们找到这一层的兄弟了！” 苏骁正说得唾沫四溅，对讲机里忽然传来于未曦的声音。李仲拿起对讲机正要说话鼓励两句，对讲机里忽然传出余人杰阴阳怪气的声音。 “哼！我当什么无聊的狗屁游戏呢！所谓的智人不过如此，实在有愧一个智字！” 余人杰的声音通过对讲机放大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当即就有人喝骂起来，更有甚者拿枪对准了对讲机。 “你们可别掉以轻心啊！” 李仲无奈，只得压下脾气，通过对讲机好言相劝。 “我们准备去下一层了。” 那一边说话的仍是于未曦，似乎已经渐渐对使用对讲机驾轻就熟。当轻松救回了几层兄弟之后，李仲忽然觉得喇叭那边的人，似乎根本没想要为难自己——或是不舟山宗的人。一切都太过顺利，连李仲自己都想下到矿井里去转一转。 “我们又救了一个兄弟，准备到下一层，这里已经是第八层了……” 渐渐的，李仲听到于未曦这样的情况通报，也不再觉得紧张了。下去似乎就是一趟顺风顺水的事——停车装人、开车走人——总之干就完了。 “你还跟他啰嗦什么！又帮不上咱们的忙，把你的给我……” 只是，当余人杰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的时候，李仲隐隐有些感觉不愉快了。他觉得，自己也许就应当像苏骁说的那样——管他什么鱼什么人的！ 然而，当李仲再向对讲机里呼叫的时候，却再也听不到回音了。李仲略一估算，于未曦同余人杰下去已经快五个钟头了。 “别喊了，一定是那男的怕你抢了他老婆，把对讲机给关了！” 终于，有雇佣兵看不下去，出来说了句“实话”。 “依我看现在就把罐笼升上来，管他们救了几个人。上来之后咱们只需要一通乱射，让这位小兄弟英雄救美，带着那原人小妮子远走高飞。啧啧，成人之美的事多好啊……” 眼看雇佣兵们各种开火车，用荤段子撩拨得李仲心里痒痒的，沉寂了好长时间的喇叭，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啸叫声。 “小子，你叫李仲是吗？” 李仲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喇叭看。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 “怎么着，您也要开火车吗？” 李仲故意用了“您”字，而且拉得老长，显然是听腻了那些低俗的玩笑。只是接下来从喇叭里说出来的话，充分引起了李仲的注意。 “你的朋友，或者说是同伴，在下面遇到一些麻烦……” 对方话没说完，李仲立刻紧张起来，却听对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为了体现人道主义，我想临时跟你修改一下游戏规则。我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但是你得留下来，听从我的安排。” “我？” 李仲一惊，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你不是想去新云港吗？” 那边忽然给出一句相当有说服力的台词，“只要你听话，我们最终都会送你去那里。” “那我想去黄名，你们能送我去吗？”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旁的苏骁也学会了打岔。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没准儿他们在矿井里好好的！” 不等苏骁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李仲便朗声发问。 然而对方没有回答，喇叭旁边陡然伸过一只机械手臂来，顶端连接着一块液晶屏幕。 李仲正好奇那机械手臂哪儿来的，屏幕陡然亮了起来。画面上显示的，似乎是矿井里的监控视频，只是空荡荡的巷道里面什么也没有。 “你诓我呢吧，我一没钱，二没地位，三也没几两肉，想要我去干什么？” 李仲扭头去跟喇叭说话，已全然将它当作了人。 “他们来了！” 随着喇叭的提醒，李仲回头去看监控视频，只见里面两男一女一前两后迎着镜头跑过来。他们后面不远处还跟着一人，举着匕首，像疯了似的追了上去。 当几人都消失在监控视频上时，李仲正要喊，视频自动切换到了另一个监控屏幕。这个屏幕上显示的，仍是那条空荡荡的巷道。可李仲却在视频的一个角落里，看到刚才举着匕首那人，用手按着个人，另一只手不断举高然后放下。李仲揪起一颗心，只觉得越来越紧张。奈何下面那人被一块大石头挡住，分不清是男是女。眼看匕首上有血滴落，那被按在下面的人也渐渐失去了挣扎。 这时候，杀人者站起身来，将匕首在身上擦了擦血迹，还不住地向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下一个目标。当他往摄像头走来的时候，突然猛一抬头，朝着摄像头诡异的一笑。李仲看到那张面孔，顿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余人杰！” 李仲看到满脸是血的余人杰，正冲着摄像头咧嘴笑，同时还把手里的什么东西使劲比划。 “还要看吗？” 正当李仲透过监控摄像头，同余人杰对视的时候，喇叭问李仲。 “他们在多少层，马上送我下去！” 李仲忽然有些激动，单手抓住那机械手臂，冲着喇叭喊起来。 “他们在十一层！” 苏骁忽然指着罐笼上方的显示屏，提醒李仲。 “十一层大概是地底一千多米深的地方……” 这时候，有其他的雇佣兵低声说。 “你们快想办法让我下去！” 李仲根本听不进其他人说的任何话，怒吼声震得在场的人耳膜生疼。 “一个井口只安装了一台罐笼。” 或许因为李仲的情绪过于激动，喇叭那边的人也提高了音量，使得那旧喇叭在发声之余，还有些许爆音。 “那升上来啊！” 李仲根本不顾及自己此时的身份，一边胡乱叫喊一边望向其他人。此刻的他，就像一名暴君，任他提出什么要求周围人都必须满足。 第60章 井下已无人 “把罐笼升上来！” 李仲的情绪似乎还真的起到了作用，随着喇叭发出指令，有雇佣兵上前去操作，机器顿时发出了嘈杂的轰鸣声。 “你可以下去，但游戏规则发生了更改，你就必须执行更改之后的协议。” 伴随着机器的轰鸣声，喇叭那头说话愈发有力。仿佛是看着李仲一步一步上了套之后，难以抑制情绪上的激动。 “怎么说都行吧，”李仲朝喇叭挥了挥手说，“但你们得给件武器我，不然我这么下去不是送死吗？” 让李仲感到意外的是，不一会儿工夫，就有人送来了他的锈铁剑。 “这么破的剑，好歹拿去回个炉啊！” “哪有那个时间！” 李仲白了一眼旁边的好事者，伸手抚摸着锈铁剑，然后归入鞘中。他这时候颇有些心绪不宁，最终他暗自下定决心，如果于未曦被余人杰给杀了，不论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自己都会一剑结果了余人杰。 正想着，罐笼回到了地面上。众人走上前去，只见地板上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下面怕是没活人了……” “那家伙怎么突然就疯了……” 雇佣兵们纷纷围上前去议论着，却被李仲左右分开。看着李仲大步流星地走上罐笼，众人不禁纷纷为他鼓掌喝彩。 当罐笼开动，掌声愈发激烈。 “为爱去战斗吧！” 一句话说进了李仲心坎里，却让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很快，黑暗笼罩了他。 李仲独自在罐笼里，看着光亮一次又一次闪过，默默数着下到的层数。当他数到十一层的时候，罐笼稳稳地停了下来。 初到矿井下面，李仲觉得有些新奇。巷道的四壁都用水泥加固过，每隔几米装着一盏照明灯，地面上装着一条铁轨延伸向前，除了一些细碎的石块之外，看起来倒是十分清爽整洁，走在上面像是踩在松软的沙滩上。李仲使劲嗅了嗅，感觉空气都和外面的没什么区别。 然而，这里是命案发生地。 “于姑娘，你还好吗？” 李仲拿起对讲机，反复呼叫于未曦，始终不见回复。 “于姑娘不在，有余大哥在……” 正当李仲望着空旷的巷道一筹莫展时，对讲机里传来余人杰阴恻恻的笑。 “怎么想到下来陪你余大哥啊……” 余人杰这话一说出口，李仲当即向四下里仔细张望。尽管巷道里灯火通明，却不是每个角落都能被照亮的。余人杰这样子，让曾经见惯了各色病人的李仲，也感到脊背发凉。 “是男人就出来，装神弄鬼算什么英雄好汉！” 可是李仲一想起于未曦，顿时不知哪里涌出的勇气，冲着对讲机喊了起来。 “哟……啧啧啧……我可从没觉得自己是什么英雄好汉，可有些智人却硬装作原人，还想方设法地混进原人的圈子里，为的却只是夺人所爱，这就算是男子汉大丈夫了吗？” 余人杰说话极尽嘲讽之能事，李仲却悄悄拿开了对讲机，侧耳去听巷道里的动静。 只是巷道里很静，听不出动静。 “想玩猫捉老鼠吗？谁怕谁！”李仲暗想，下意识低头去看对讲机，只见液晶屏上显示，身边有两台在线设备。 尽管巷道里的温度不低，李仲一惊之下，倒吸一口冷气仍是觉得肚里冰凉。他不听地左顾右盼，可四下里空空如也。 “对讲机怕是坏了吧！” 李仲拍了拍对讲机，屏幕上仍旧显示有两台在线设备，其中一台就在他身边。 “开什么玩笑……” 李仲使劲晃了晃对讲机，里面却陡然传来余人杰的声音。 “去死吧！” 顿时，李仲感觉背后一阵剧痛，似乎有人在他背上用力划了一刀。 李仲慌忙转身，可身后空荡荡的巷道，一直通往罐笼。他强忍着剧痛，接连迅速转身，可背后真的什么都没有。 “嘿嘿嘿嘿……” 对讲机里又传来余人杰的笑声。李仲这下真的慌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墙边，用背部狠狠抵住墙角。尽管背上剧痛，可李仲心中的恐慌，几乎令他连血液都为之凝固。 “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随着余人杰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响起，李仲感觉胳膊上又是一阵剧痛。他的身边仿佛有把无形的匕首，虽然从不直逼要害，一刀一刀搁下来却也令人心惊胆寒。 “有本事站出来，光明正大地跟我单打独斗！” 李仲强忍着痛，猛然拔出锈铁剑来，单手握紧了对讲机，怒吼起来。 “匹夫才会硬碰硬……” 余人杰又说话了，只是话音未落，李仲脚下使劲一蹬，身子便猛地弹了出去。直觉告诉他，每当余人杰的声音落到最低谷的时候，那就是他出手折磨李仲的时候。 “诶——呀——不错啊……” 余人杰似乎很惊讶，同时又带着少许的愤怒，只是转而又变得阴险难测起来。 “但我宁可相信，你只是有那么些许运气而已……” 李仲强忍着痛，仔细倾听余人杰的声音，正要躲避时，对讲机里传来于未曦略带哭腔的声音。 “且不说他曾经救过你，就算他只是一个陌路之人，无怨无仇的你又何苦……” 于未曦说话的时候，李仲还听到两人凌乱的脚步声。他顿时在脑海里描绘了一副于未曦为了自己，徒手争夺匕首的画面。 “于姑娘，真高兴听到你还活着……” 李仲陡然听到于未曦的声音，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于是他始终紧握着对讲机，不住地询问。 “你们在哪里？你们是在十一层吗？” 可对讲机里传来的，只有一阵高过一阵的嘈杂声响，间或还有几声惨叫。李仲细细分辨，却又辨不清究竟是谁。也不知等了多久，他听到对讲机里传来于未曦的声音。 “李公子……我在十一层……千万不要下来……他……他疯了……” 于未曦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对讲机静默下来。急得李仲抱着对讲机不住地呼喊于未曦的名字。然而，那里面又传来余人杰的声音。 “你跟她一起去死吧！” 李仲早有防备，身子像弹簧一样胡乱闪避起来。那一刻，对讲机里传来余人杰粗重的喘息声。 李仲下意识瞟了眼对讲机，忽然发现绿色的信号灯变成了红绿交替闪烁。 “李仲，你逃不掉的！” 第61章 无线电大作战 随着信号灯怪异地闪烁，对讲机里又传来余人杰一阵高过一阵的凄厉笑声。 “我把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葬身于此好了，只有我可以从这里活着出去……” 李仲听他声音再度低沉了起来，于是又像抽风一样胡乱躲闪。可这一次，他只觉得背心一紧，仿佛是后背中箭。他伸手去摸时，后背只有汩汩淌血的伤口。 “混蛋！” 李仲急了，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放出飞剑去胡乱斩杀。眼看着对讲机信号灯闪烁得厉害，李仲眼里的杀意愈盛，飞剑四处飞舞得也愈发凌厉。狂舞之间，在黑暗中默默闪出几许电光，仿佛重燃了星火之力。 说时迟那时快，对讲机里接连传来余人杰的大叫，一声惨过一声。那叫喊刺激着李仲，让他感受到复仇的快意。当余人杰的惨叫声变形到不像是人所发出的，李仲忽然召回了长剑，手中随意一旋，不分方向的胡乱刺击起来，就好像余人杰这个仇敌就在身边。不一会儿功夫，李仲明显感到长剑刺进了人的身体，那边随即传来余人杰更为惨烈的叫喊声。 李仲心中一喜，正要开口喝骂，忽然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心口正向外喷血，显然是对手也刺中了他胸口大动脉。 “余人杰，有种你出来！咱们再大战三百回合！” 李仲顿时感觉身子瘫软，对讲机没拿捏住落在地上，随即他一个趔趄一脚踩在对讲机上，对讲机立刻四分五裂，信号灯也不再闪烁。 “喂——喂——喂！” 李仲只觉得身子有些虚弱，奋力捡起残破的对讲机一连喊了好几嗓子，里面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这就是天堂之旅的结局吗？” 李仲随手扔掉对讲机傻笑了起来，笑不出两声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你一定要活下去！” 恍惚之间，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他分不清那是夏嘉尔还是于未曦，但这句话让他一个激灵，强行振作了起来。 “夏嘉尔一定还在新云港等我！” 李仲连忙对胸前的伤口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尽管鲜血仍是滴答滴答淌在地上，一时间却也不至于让他送命。空荡荡的巷道里静寂无声，只剩下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这是什么？” 李仲的注意力，忽然集中在墙上一幅逃生示意图上，整个十一层巷道地形，像一根分叉无数的树枝。他正感到绝望，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眼前的巷道，又看了看示意图，发觉示意图与眼前的实际情况完全不符。该直走的地方出现了拐角，该分叉的地方却又是死路。 李仲默默记下示意图上的路线，把锈铁剑拿在手里，缓缓往前走。每到一处与示意图不同的地方，他就用剑在石头上划上标记，最后又回到了示意图前，再次证实了示意图与现实完全对不上。 “糟糕，不会是碰上鬼打墙吧！他们明明就在这一层……” 李仲看着地上对讲机的残骸，心中记挂着于未曦的生死，忽然发现手中生锈的铁剑上，缓缓又闪起了电火花。 李仲刚才就觉得奇怪。他原本以为剑里的星火之力全被秘书长吸得干干净净，不料这时候又回光返照似的闪烁起来。不等他细细查看，那电光越来越亮，最后竟弥漫在这个巷道里，令李仲睁不开眼。 当强光散去，借着巷道里惨白的灯光，他看到了于未曦。 此时于未曦已没了呼吸。顿时，李仲有种难以抑制的悲痛，由心底喷发而出。他一眼看到余人杰斜倚在旁边墙壁上，胸口被人刺了个对穿。李仲意识到一个问题。 刚才和余人杰隔空对砍，两个人仿佛在同一地点的不同空间，就好像处在平行世界一样。他们之间的联通全凭对讲机发出的无线电信号。 李仲看着于未曦的尸体，胸口一阵剧痛，随即身上发冷，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时候，更无心去细想其他。 这时候，余人杰垂下的手臂忽然轻微抽动了几下。李仲正觉得对余人杰的满肚子怨恨无处发泄，若是他没死透就打算再送他一程。当即举剑往余人杰胸口刺去。 可是李仲这时候已是极度虚弱，抬手便失了准头，一剑刺在石壁上。正当他想拔出剑再去了解余人杰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剑与石壁相接之处，隐隐泛起了幽蓝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随即蓝光变强，一直蔓延到整块石壁上。 李仲面对眼前怪异的情景，心中慌乱起来。禁不住使劲往外拔剑。可那蓝光仿佛具有某种力量，反倒把他一起往里吸引。在强烈的吸引力作用下，他用力闭上了双眼。随即，他感觉周身传来强烈的灼烧感。 当一切不适与异样的感觉消失后，李仲睁开了眼。那一瞬间，他被身边的景象吸引住了。 沉寂的黑像永恒的夜，那便是眼前世界的主题。李仲仿佛置身于宇宙之中，流星在他的周身不时飞掠而过，巨大且璀璨。远处的“恒星”通身火红，却不像太阳那样热烈。一颗颗淡蓝色的“行星”绕着它反复周旋。世界静谧而美妙。 李仲感觉已没了对于未曦的哀思，看着脚下深沉的黑暗，试着踏出几步，发现脚下所踩着的并非实地，但脚步踩空却保证了他始终悬浮在那里。他本想尝试着奔向那“恒星”，最终却放弃了，那不单是因为他觉得一切都是徒劳，更因为他看到了余人杰。 最初的时候，只是在永恒的黑暗中，出现了一小团不一样的光点。李仲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那光芒稍稍靠近后，显出了耀眼的惨白光晕。尽管通过肉眼看到那只是一个细小的光点。可李仲凭着敏锐的直觉，足以认定那就是余人杰——那个亲手杀了自己未婚妻的疯子。 等到余人杰靠近了，他似乎也发现了李仲。 “喂——你过来，咱们谈谈！” 李仲在喊话时早已紧握住长剑。他打算等到余人杰过来，就用尽全力一剑刺穿他的心脏，完成在外面巷道里未完成的事。 可是，余人杰却像是没听见。在李仲的招呼之下反而渐行渐远，最后凭肉眼都很难辨认。 “想跑？” 李仲见状，捏了剑诀纵身踏足剑上追了过去。 第62章 误入铜原子 李仲追了余人杰好久，仍是远远看见他在前面，既没有远离，也没有靠近。用相对论的理论来解释，就是两人处于相对静止状态。 这样一来，李仲不禁满心的挫败感。从前他曾以为，御剑飞行是他这辈子所学到的最棒的一门技能。酷炫度第一，实用性第一，就连保命能力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可眼下看来，连一个下三滥的余人杰都追不上。 李仲虽然在心里暗自抱怨，速度却没有丝毫放慢。正当他全力追赶余人杰的时候，远远看见迎着余人杰那团蓝色光点，飞来一团同样大小的蓝色光点。两点相撞，没有产生任何响动，余人杰却显然没有再逃的意思。李仲只是略一加速，就来到了余人杰跟前。 “余人杰，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李仲从剑上跃下，一个箭步便挺剑往余人杰胸口刺过去。 “住手！” 李仲下手既快且狠，身旁却陡然响起于未曦的声音，令他浑身为之一震。然而李仲收剑不及，当胸穿过了余人杰那一刻，押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仲的剑像穿过一个影子，连同他自己一起穿了过去。他再看余人杰的时候，发现他的身子浮动着，有形无质。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虽然李仲满心疑惑，余人杰看来也没搞清楚状况，一脸愤恨的倒持匕首，狠狠刺向李仲心脏。李仲来不及避让，甚至来不及喊出声，就见那匕首当胸穿过，自己没有丝毫感觉。 李仲低头一看，自己也同余人杰一样，成了一具漂浮着的淡蓝色影子。 “行了！在此处我们谁也杀不了谁！” 余人杰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然而并没让李仲听进去。李仲侧头看去，发现于未曦也和自己一样。 “于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当下，李仲也不理余人杰还在不断刺向自己的要害，毫不掩饰的和于未曦交谈起来。只是他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余人杰这时候终于也放弃了杀死李仲的念头，在一旁安静下来。 “我只记得……” 于未曦陷入深深的回忆，最终她睁圆了一双大眼睛，惊诧地对李仲说：“我们大概是都死了……” “你胡说！” 不等于未曦把话说完，余人杰就瞪圆了眼打断她。 “这里面定有什么妖物，摄取了我等心神，令我等进入幻境之中。只要将那妖物铲除，我等便能逃出生天！” 余人杰说这话时一板一眼，倒恢复了几分往常的样子。只是这种伪科学的言论在李仲听来分外好笑。他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你为何发笑，难道你是心甘情愿来到这里吗？” 余人杰一句反问，倒让李仲觉得有些尴尬，可一想起杀死于未曦的仇，李仲也不再惯着余人杰，同样对他反问。 “那你又是怎么来这里的？” 余人杰忽然一咧嘴，似笑非笑的向于未曦挥挥手。 “还是你跟你的姘头说说吧！” 李仲狠狠白他一眼。于未曦本来全程低着头，这一刻也抬起了头，怒视余人杰。 “你们也不必恼我，反正是这样了。死不死活不活的也没太大关系，即便出去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就想说一些想说的，干一些能干的。大概再过些时候，咱们大概谁也记不着谁，所以谁也怨不着谁！” 李仲初听余人杰说这话时，还只是不信，直到通过眼神向于未曦确认过，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在那边遇见了其他弟兄，他们都跟我们似的，就像是飘着的游魂野鬼，有的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余人杰说着说着，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伸手去拍李仲的肩膀说：“如若有下辈子，希望你我都做智人。即便只有一个于未曦，我也要同你争到底！” “可是我没有死。” 余人杰的手穿过了李仲的肩膀，但李仲仍然注视着他的手。他一直在回忆下井后的整个过程，只是此时面对两个几乎等同于“文盲”的原人，他不太好说自己的猜想。 “李公子，你得想办法出去！” 不知是出于激动，还是歉疚，于未曦忽然去拉李仲的手。李仲听了她的话，更在同时看到了她眼里闪烁的泪花，不禁心念一动，伸出手去迎。两人的手在接近时，忽然产生出了淡蓝色的电火花，随着电火花的吸引，两只手牢牢抓在了一起。 “你们……” 余人杰看到这一幕时，脸上的不悦之色已毫不掩饰。可是在阴沉了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了常态，清了清嗓子说：“我想你也许真的能出去。只是如果出去，一定得带上她！” “那是自然！” 李仲甚至不回头去看余人杰，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可是余人杰接下来所说的，却令李仲不得不正视。 “在遇到你们之前，我到那里去过。” 他伸手指着另一边的“恒星”说：“那东西看起来是个球，但其实是很多个小球挤在一起，我亲眼看见很多兄弟被吸进去，再也出不来。” 说着，余人杰叹息说：“这次来铜山，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却是半点铜矿没为山里弄到……” 李仲听着余人杰的满腹牢骚，又回头看了看“恒星”那边。他忽然觉得，自己也许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于是，李仲、于未曦跟着余人杰赶了一阵路，靠得近了才发现，所谓的“行星”更像是一颗颗巨型的带电球体。李仲默默数了一下，不多不好正是外层19个，中层8个，里层2个，符合铜原子的结构。 这么一来，李仲惊诧地合不拢嘴了。 “我的乖乖，我们这是在铜原子里面啊！” “铜原子为何物？” “我们就是在铜矿石头里！” 李仲知道此刻解释理论有多么费事，索性回答的简单粗暴。 “我猜，是否毁了中间那玩意，李仲就能出去了。至于我们——靠着李兄的提携，没准儿也能出去借尸还魂！” 第63章 微观世界 “倒是想得美！” 李仲很自然地白了余人杰一眼，注意力就转向了别处。他隐隐觉得那铜原子核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 “你们在这儿等我！” 李仲不等于、余二人回应，便纵身跃起，御剑往原子核飞去。那些电子层在原子核周围飞速旋转，李仲虽然记不清物理老师给出的具体数值，但是就此时目测来看，怎么着也得比超音速飞机快吧。 李仲停在外层电子环跟前，一时间找不到切入点。只见那十九个电子各自放射着电火花，毫无规律地高速旋转，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球面墙，硬生生地把李仲阻在了外面。 “反正死了，还会怕死吗？” 这时候，余人杰忽然在不远处冷嘲热讽起来。 李仲把他的话听在耳里，反倒全然不恼，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我可没死……” 于是不等余人杰继续嘲笑，他便将剑诀一转，全速往外层电子层冲去，在于未曦一声惊叫中，李仲钻进了外层电子的空隙。 “所以我仍旧适用于万有引力定律。在电子间隙，我与周围电子之间的作用力相等，理论上……” 李仲一举钻进了外层电子，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地自言自语起来。只是得意不到片刻，他感觉背后一股巨大的推力，把他硬生生地弹出去。 “稳住！” 李仲顿时觉得一阵头昏眼花，却仍极力捏起剑诀，稳住脚下的长剑。然而不待片刻，他觉得另一股大力，又把他弹向了另一边。他忘记了自己需要跟上电子围绕原子核旋转的速度，才能保持作用力的平衡。一时间，李仲像弹球游戏中的小球，在中层电子和内层电子里不断被弹射。 也不知弹了多久，李仲忽然感觉没那么难受了。他向四周看了看，陡然发现自己已经身在电子层的内部。 “那就是……原子核吗？” 他发现前面出现一个巨大的火红色圆球，便努力向它爬过去。 “这……就是铜原子核啊……” 当他最终来到原子核跟前时，却被原子核的样子吓了一跳。只见那火红色、泛着金属光泽的原子核上，缓缓出现一张巨大的人脸。那脸色暗淡，反射着身后电子群射来的黯淡蓝光。李仲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自己的脸。 “你……你把我怎么了？” 虽然早有屠宰厂时的前车之鉴，但在这个怪异的微观世界里见到另一个自己，李仲要说不紧张却是不可能的。 “别装神弄鬼的……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李仲用剑指着原子核，手不住地颤抖着。 “我就是我啊，我也是你啊！” 原子核上那张脸，慢慢睁开了眼睛，无论说话的声音还是神态，都和李仲一模一样。 “这世间只有一个李仲，如果你是我，那我又是什么？” 李仲此刻仿佛并不生气，两者之间更像是在做学术的交流。 “既然来了这里，何必又要分彼此。” “那怎么行，我是人，而你只是块大石头……” 李仲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许轻蔑，但仍是不紧不慢。可当他看着对面自己那火红色、泛着金属光泽的脸庞，忽然感觉到了些异样。 “本质上我们没有区别！” “本质上我们没有区别……” 李仲顺着内心所感受到的说了出来，跟原子核所说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 李仲下意识喃喃自语，却听对方也说了句“怎么会这样”。 “我说过，既然来了，就无需区分彼此……” 原子核说到这里，李仲已经读到了它下面要说的话。大致是说，所有来到这里的意识体都将会和它同化，成为原子核的一部分。 “不用惊讶也不用愤怒，这是我被赋予的职责罢了。只不过现在，那些早期的意识体带着各种各样的想法与我融合，让我们变得越来越贪婪。整座铜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吞噬体，很快，你也将成为我们的一员。” 说着，原子核发出骇人的笑声，那里面似乎包裹着亿万种声音，李仲仿佛也能听到自己的。 李仲并不想听它的废话，只是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他悄悄低头看，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开始逐渐消失。 “铜山的巷道里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会……” 然而李仲抬起头的那一刻，像没事发生一样，继续发文问，即便他知道答案。 “那可不是什么平行世界！” 很显然，原子核又在读取他的内心。 “那是不同时空的叠加，那可不是我造成的……” 李仲努力探索原子核所知晓的答案，可他唯一能获知的，只有两个模糊的年份，一个是公元970几年，另一个则是李仲生活的那个年代。 “老了老了，记不清是哪一年了……” “为什么会这样” 李仲的提问一出口，忽然想起铜山外面原人智人社会叠加的状态，随即意识到这大概就是两个世界叠加前的样子。它们仿佛已经做好了对接前的准备。 “这世界很奇妙，主观意识和客观现实相互影响，而主观意识又高度依赖客观现实的存在。主观臆测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所以就是说，造成现在这种时空叠加的根本原因就是，有人的意识里同时存在两个世界的认知是吗？” 李仲自言自语着，陡然想起了自己被“移民天堂”之前得到的解释。但他不敢轻易怀疑自己就是始作俑者，毕竟眼下还面对着一个能够读取自己内心的东西。 可是他终究掩饰不住心中的惊诧。 “你跟我融合之后，这个世界大概就不止两个时空的叠加了。” 李仲一惊，一个多重叠加世界的混乱景象立刻浮现心头。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们躲在这地下深处，外面再乱也跟我们没有关系。假如未来时机成熟，我们在借助铜山里储存的数以亿计星火能量飞出去找个实体，那时候我们就是世界之主。”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李仲喃喃自语着。 “那就好，这样你该可以安心享受这一世的最后时光了！” 原子核对李仲似乎还有些许情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还带有几分哀悼。 “等等，还有一个问题！” 第64章 重见天日 李仲自腰部以下已经全消失了，但他仍然将手一摆，叫停了原子核。 原子核很负责任地看着李仲，静静等他发问。 “这么多意识体，有的成了人，有的成了怪物，它们都是从哪儿来的？” 李仲趴在地上，努力仰起头。 “意识体是宇宙中最早存在的物质之一，甚至比有机体还早。只不过地球上原生的，最后成了动物；而宇宙中的意识体，拥有着各种不同的，你意想不到的形态，有的甚至控制了行星。由于每个意识体都带有原生的星火能量，它们拥有无限大的速度，所以可以随意穿越任何世界，甚至钻进黑洞然后出来。自然，地球上早已抵达了无数地外意识体。我想了解这些之后，你应该更愿意和我们待在一起了。毕竟这里才是地球上最安全，最具有战略意义的地方。”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哦……可是还是等等！” 李仲忽然又伸出了手。 “你怎么还有问题……” 李仲忽然双手捏起了剑诀，嘴角微微扬起。 “可是，我并不想变成一个球！” 话音未落，只见星刀化作一道疾电，激射向原子核心。那一瞬间，原子核传来一阵剧烈的哀嚎声。那哀嚎声仿佛是千百万人一同呼喊，声音震耳欲聋。随即在原子核表面出现一道道泛着耀眼火光的裂隙。 这一刻，李仲忽然觉得浑身也都沸腾起来，似乎要随着原子核一道爆裂。李仲只觉得越来越热，下意识伸手去擦汗，忽然感到身体充盈了起来。低头一看，双脚又长回来了。 “李哥你在吗？收到请回复！” 随着爆裂声不绝于耳，李仲陡然听见了苏骁的声音。 李仲记得自己在用对讲机呼叫于未曦的时候，无形中通过无线电与所有拿着对讲机的人建立了连接，于是不断被余人杰所伤害。他意识到想要逃出去，或许还得依靠对讲机。 这时候原子核周围的电子已纷纷开始逃逸。他们所在的微观世界就像燃尽了的恒星，不断向内坍缩。李仲心知不妙，立刻御剑飞起回到于未曦身边。 “你是谁？” 于未曦见到李仲，当先亮出了武器。 说来也怪，李仲在眼下的量子状态仿佛找回了更多的记忆，可于未曦却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仲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于未曦的对讲机就喊起来。 “小苏小苏，请保持通话！” “李哥你还在啊，真是太好了！” 对讲机里立刻传来苏骁的声音。通过这样的连线，李仲清楚地看到苏骁正和几个雇佣兵站在一处巷道里，旁边还有于未曦和余人杰的尸体。 “小苏你听着，我喊一二三，你立刻跑，使劲儿跑，只有跑得快了才能救我们，明白吗？” “什么？” 对讲机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显然是原子核坍塌，引起周围引力场的不稳定。 危机，近在咫尺。 “一——二——三——小苏快跑！” 李仲也顾不上苏骁听没听清自己的话，牢牢抓紧于未曦，飞身去抓小苏的肩膀。不料还没抓紧，小苏忽然一阵狂奔。李仲使劲儿拽住他的衣衫，顿时感到浑身一热，而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当他看到巷道里惨白的灯光，李仲不禁欣喜万分。 “李哥，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苏骁看见李仲陡然凭空出现，不禁一脸惊诧。 “我还没喊你跑个什么？不过话说回来，跑得真好！” 李仲看着苏骁，也不去跟他解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边一块石头……突然炸裂，我……” 苏骁的解释，立刻引起其他雇佣兵的笑。 “这孩子，胆儿忒小……” 一阵哄笑声中，李仲看到于未曦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于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李仲急忙把她扶住。 而于未曦仍是一脸懵逼地看了看李仲，又看了看其他人，懵懂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李仲一激动，伸手把于未曦搂进怀里。 不料于未曦却一把推开李仲，羞得满脸通红。 “小女子可是已许人家的人，李公子请自重！” 李仲一脸尴尬，只得强装自然。他却在心里不由暗自庆幸——还好她不记得是他干掉了余人杰。 “我们从监控里看到，原人全倒下了，唯独不见你的踪影，于是下来找找……” 苏骁不明白男女之间那点事，凑过来解释。随即左右看了看，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起了余人杰。 听到余人杰的名字，李、于二人相视无言。两人在下面都经历了一场诡异的恶战，不由得各自心有余悸。只是此时余人杰究竟是死是活，他俩谁也不知道。 “管他死活，所有人都上罐笼。” 一个带着枪的雇佣兵恶狠狠地催促几人，却让李仲暗自感到庆幸。 “李哥，你的剑……怎么这么重……” 苏骁好心去帮李仲拎起星刀，却一个没拿捏住脱了手。李仲一眼看到自己的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原本严重锈蚀的长剑，像被重新铸造了一番，剑刃上幽幽泛着一层青光，仿佛是在铜原子核的加持下重新铸就了一番。李仲拾起剑，只觉得虽比原来重了几分，却似乎更加称手。 “节哀顺变……” 在黑暗的罐笼里，李仲悄悄对于未曦说。他很清楚，如果不跟着大家一起，余人杰留在下面无论死活，终究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直到罐笼回到地面，于未曦都没有再理会李仲半句。重见天日的感觉虽然愉悦，但想起三人下井两人回，同时又是各怀心事，李仲也老大不痛快。 当李仲带着于未曦，重新回到大喇叭前，那里面传来一阵“啧啧”声。 “跟智人比起来，原人有着更朴素的思想；可是时间是永远向前的，谁也不能只靠思想主宰一切，意识需要靠双手来落实……” 大喇叭的开场白又臭又长，作为智人的李仲都感到不屑，于未曦更是一直低着头。只有李仲注意到，她面前的地上，已经被泪水浸湿。 “原人来的时候，信誓旦旦的想要拿到铜山矿区的所有资源。却没想过，即使把这片矿给你们，你们不还是会把它变成武器、去掠夺更多的资源吗？” 第65章 偏向匪山行 “他们可不是土匪！” 李仲仿佛是在井下憋了一肚子气，禁不住出言顶撞起来。 “小子，你还不知道情况吧……” 大喇叭似乎具有绝对的权威，说话底气十足。 “他们所谓的不舟山宗即便在原人统治下，除了啸聚山林、烧杀抢掠，也没做过什么其他好事。虽然原人的朝廷拿他们没办法，如今的同治联邦可不一样……” 李仲大吃一惊。他从没想过，自己这种头等良民竟莫名其妙地加入了一个古代的恐怖组织。于是不自觉地把头扭向了于未曦。在他眼里，这位“女土匪”此时只是一个刚失去未婚夫的柔弱女子。 “事到如今，你一个弱女子也别回不舟山了，不如索性嫁给这位李仲。在同治联邦的统治下，原智通婚已经成了一种流行新风尚，联邦也会给予支持帮助你们建立家庭……” “什么？” 李仲陡然听到大喇叭维护自己，不禁愣住了，在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之后，又斜眼去看于未曦，心里却是一阵迟疑。 “我要回不舟山！” 谁知，于未曦陡然抬起头来，脸上兀自挂着泪痕，说话斩钉截铁。李仲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反而踏实起来。 大喇叭那边显然是没有料到于未曦的选择，一时间竟无言以对。隔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一字一句地说：“我们这么做，也算是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当真就不考虑一下？” “要么杀了我，要么让我回不舟山。” 于未曦昂着头，泪水又流了下来，却死死盯住大喇叭，字句坚决。 “李仲，你觉得呢？” 李仲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还会征询他这个阶下囚的意见。然而就他自己而言，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一时间难以做答。 “李仲，如今让你做一回主，你说怎么处理她，就怎么处理。” “她想回去……不如……就放她走吧……” 李仲心里犹豫不定，却也来不及多想，嘴一张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然而话一说出口却又感到后悔。 “那就这么定了，放她走。李仲留下，跟我们去新云港。” 李仲抬头看着大喇叭，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于未曦忽然站起身，旁若无人地转身便走。 “让她去吧，联邦是守信用的！” “等等，我要护送她回去。” 李仲看着于未曦的背影，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开口对大喇叭喊话。 “不行！” 大喇叭当即驳回了李仲的要求，“都跑了，我拿谁去向联邦交差？” “我把她送到不舟山，就立刻回来！” 李仲一心惦记着于未曦，说话也不管不顾了。 “放她走已经是法外开恩，你别想再扯什么幺蛾子！” 大喇叭的态度依然坚决，李仲忽然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要不……我做你们的人质，让李哥去一趟不舟山……” 正当李仲垂头丧气的时候，苏骁忽然举起了手，弱弱地说。 “可是……” 大喇叭没有一口回绝，却也不会当即答应。 苏骁见状，立刻抢白说：“我与李哥情同手足，如今又在铜山共同患难。他这么讲义气的人，一定不会让做兄弟的为他背锅。如果到时候他不回来，我就任凭你们处置……” 李仲本意是不想连累任何人，自己孑然一身与人无尤。谁知有些时候，对得起这个，就必须对不起那个，根本没有折中项可以选。于是在苏骁的极力劝说下，李仲带着满怀希望，赶上了于未曦。 “要不你跟我去新云港吧，我们不一定要结婚……哦不，成亲……” 然而不知为什么，于未曦再见李仲时，更像是面对一个路人。无论他说什么，都报以不理不睬的态度。于未曦一路无话，李仲也就跟了一路，直到两人回到不舟山。 “其实你不该回来。” 走在山脚下，于未曦忽然停住说。 李仲被冷落了一路，这时候听到于未曦开口，不禁如获大赦，自然不敢再提那些自以为非分的想法。 “那些人说得没错，从一开始，不舟山就是一个土匪窝。朝廷围剿了几次都无功而返，后来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后来……” “那你为什么不索性跟我一走了之？” 李仲忽然拉住于未曦，突然发现对方眼睛早已哭肿。李仲心头一热，把她搂进了怀里。起初于未曦还稍作挣扎，后来却索性伏在李仲肩头抽泣起来。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正当两人感情升温，一个略显聒噪的声音打破了温存的气氛。 听到这人说话，于未曦连忙推开李仲，胡乱抹了抹凌乱的花容。 “原来是娄二哥！” 这时候，不舟山宗坐第二把交椅的娄春，带着一小队人从山上下来，看见李、于两人，隔着老远就喊开来。 “怎么没见余老弟呢？” 来到跟前，娄春忽然问。 问起这话时，李仲不禁同于未曦尴尬地对视一眼。而后于未曦缓缓低下了头，李仲轻轻叹了口气。 娄春见状，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沉默了很久才问于未曦说： “余老弟可有留下什么话？” 于未曦摇摇头，眼圈不禁又红了。 娄春一脸痛惜地看着于未曦，叹息着说：“这真是天妒英才啊！” “娄二哥能这么说，余某人可是受宠若惊得很呐！” 正当娄春打算用一种更亲密的方式安抚于未曦时，众人身后传来余人杰的声音。 余人杰的出现，像平地里惊起的一个炸雷，引起不小的骚动。娄春等不舟山宗的人固然感到惊讶，李仲、于未曦看到这个宛如幽灵一般存在的男人，更是诧异的说不出话来。 “你们俩走得倒快，叫我跟也跟不上。” 余人杰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来到李、于二人跟前，一路只是笑，李仲却从心底感到后怕。 李仲想不通余人杰究竟是怎么回来的，但这个男人与自己在井下那一场诡异的大战，无疑是两人彻底决裂的标志。如今新仇旧恨一道，李仲只然知道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的道理。 “李仲啊李仲，你功夫了得，人又聪明，实在是我不舟山这么多年来，难得一遇的人才！” 第66章 三人成戏 余人杰死死盯住李仲的双眼，似笑非笑地说出这番话来，李仲却在他的眼神深处看到无尽的杀机。 “智人处心积虑，亡我之心不死。此次铜山之行，李仲兄弟凭着他原智通吃、异于常人的能力，带着我们几个杀出重围。依我愚见，李仲兄弟足可坐我不舟山宗第三把交椅！” 余人杰这话一说出口，当即引来其他不舟山宗人的异样眼神。那娄春更是一脸凝重地凑到他身边，悄声对他耳语说道： “余老弟，东西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这第三把交椅可是胡子大哥特意为你留的，只要你……” “哎——” 余人杰一声拉得老长，生生打断娄春的话，一本正经地说：“一直以来，余某自以为文武双全、智勇过人，如今得见李仲兄弟，才发觉自己原来只是井底之蛙。我思前想后，但凭着他能在智人圈子里，出入如若无人之境这一点，便足可引领不舟山宗，在这乱世闯出一片天地。” “他有这等本事？” 余人杰把李仲夸上了天，立刻引来娄春诧异的眼神。不等他表态，于未曦也凑了过来，笑靥宛如春花灿烂一般。 “娄二哥，这次去铜山，智人好生凶残，我们一行十几个弟兄，就剩得我们三人，九死一生逃回来……” 于未曦一边说一边将目光瞟向余人杰，眼神立刻充满了怨毒与不屑。余人杰同她对视一阵，心里兀自发虚，之前傲慢自如之气已是荡然无存。 娄春见于未曦突然态度大变，忽然满脸堆笑地伸手去握于未曦的手。余人杰却忽然抓住他的手，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位李仲兄弟着实可堪称是我原人之间的楷模，有他在，量他智人也不敢前来犯我。还请娄二哥在老大面前多多美言才是！” 于、余二人在娄春跟前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李仲夸上了天，李仲被弄得晕头转向，也不知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只得对各种赞誉一概照单全收，紧绷起苹果肌对谁都表示友好，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腮帮子生疼。 傍晚时分，李仲满腹疑惑难以解答，信步来到于未曦房前，在门口就听见门里传来余人杰的声音。 “你这个骚货，见李仲那小子年轻力壮，又是个智人，心中便想入非非、对其投怀送抱是不是？我可告诉你，我们之间的婚约，可是由不得你做主的，即便是我死了，你也得老老实实地给我守寡……” 李仲听他这么说，不禁义愤填膺。他自认对于未曦从来没有非分之想，伸手便要推门进去解释，却听到于未曦不卑不亢的声音。 “我们之间的婚约，全是凭着你们酒后戏言定下的。我一个弱女子既无法反驳，也无力抗拒，本以为你余人杰在不舟山宗，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顶天立地的汉子，没想到在生死关头竟是如此不堪！” 李仲听到这里，连忙缩回了手，继续站在门口偷听。 “我怎么不堪了？我如何不堪了？难道你非得看着我——你的未婚夫婿，不明不白地死在你跟前，你才觉得脸上有光吗？” “你自己怕死，关键时刻就能把自己的兄弟杀了保命是么？哼！假仁假义！” 于未曦一改从前的柔弱顺畅，竟从嘴里用力说出这么几个字。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传到了李仲耳朵里，也痛在了他的心上。他知道这事因自己而起，无论如何都有必要出面说个明白。正要推门进去，耳旁骤然响起一个炸雷般的声音。 “哟，这不是李仲嘛！怎么在人家余老三未婚媳妇儿的门口蹲着啊……” 李仲回头一看，来人是那不舟山宗坐第二把交椅的娄春。 看起来娄春晚上喝得有点多，走路摇摇晃晃，看着李仲的眼睛发直。 “我说……在我们不舟山上，你可得老老实实地……守规矩啊……” 娄春借着酒意，忽然指着李仲说：“我知道，嘿嘿嘿，都是血气方刚的爷们儿，可人家余老三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光你得忍着，我也得忍！” 娄春说着，更凑近了李仲一步，咧着嘴笑起来。满嘴酒气虽令李仲感到不适，他却只能陪着笑。只听娄春放低了声音，继续说：“不单是咱们得忍，就连胡子大哥，同样得忍！你小子可不能坏了规矩……” 这时候，房里早已没了声响，李仲忽然有些后悔，要是早知道余人杰没有死，他不如跟着苏骁一起回新云港。 娄春说完话，又哼着小曲儿一步一晃地走开。李仲忽然觉得有些为难，正当他欲走还留的时候，于未曦的房门忽然打开了，余人杰站在门里，黑着一张脸瞪着李仲看。 “没什么事，我回房去休息了……” 此刻李仲的脸上写满了大号的尴尬，不等余人杰回应就兀自走开，心里却更加惦记于未曦。 夜里，李仲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尽管山里的环境对智人来说无疑是休闲度假的天堂，可李仲一来想要一走了之去新云港寻找苏骁，同时又不放心于未曦留在不舟山。直到午夜，李仲索性起身来到窗边，满脑子里都在回忆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一切。正当李仲心绪烦乱地思前想后时，他感觉地面开始轻微地震动。 “地震了？” 李仲虽然觉得这里地震频繁，却始终没太在意。读书时候学到的减灾防灾知识，让他立刻走出了屋子，来到山顶空地上。可是走出房间，他又觉得山水无恙。 “我究竟还是我吗？” 李仲轻声感叹着，他忽然觉得也许是自己太过于紧张，太过于大惊小怪了。 “你这究竟该算是多愁善感，还是少年老成呢？” 不经意间，李仲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借着月光，他看到胡子老大正背着手，悠然自得地一步一步踱过来。 李仲尴尬地笑了笑，生怕对方看出自己的心事。幸而夜黑风高，正适合隐蔽自己。 “初来乍到，睡不安稳吗？” 胡子满脸浓密的虬髯，似乎比黑夜更方便隐蔽。这样的人，尤其让李仲从内心感到恐惧，尤其是对方突然对自己表示关心。 “哦，不，刚才好像地震了，所以出来看看。” 李仲点点头表示敬意，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到。 胡子听李仲说起地震，不禁“呵呵”一笑，而后问道：“你遇见过地震吗？” 第67章 对剑 李仲心里忐忑，隐隐感觉胡子选择在这种特别的时候，“偶遇”了自己，而后又像拉家常似的询问，似乎有些刻意。于是，他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 “今天这是头一次。当然，可能也不算。” “这不舟山高，时常震震，倒也没震出什么名堂，李仲兄弟不必太过惊慌。” 胡子对地震的看法似乎很淡然，显然也没见过地震，只是在安抚过李仲的情绪后，继续试探着问：“听说这次在铜山，你们险些全军覆没，多亏了你从中斡旋，才令你三人全身而退。这么说来，我胡某还真是小看了你。只是，我希望你也别太小看我。” 胡子说话似乎没有什么章法，细一琢磨却处处暗藏埋伏。李仲只得连连摇头回答说：“早听说胡子老大是劫富济贫的豪杰，敢与朝廷作对的人，想来都不简单，我哪里敢小看呢？” “哼哼，嘴倒忒甜！” 胡子说话不显山不露水，叫李仲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李仲正想解释，却见他从背后拿出两柄长剑来，一柄扔给李仲，一柄倒持在手对李仲说道：“有人说你来此心怀不轨。我虽也怀疑，却想亲自验证一番。” 李仲接过长剑来，忽然听到胡子那么说，心里反倒平静下来。只见胡子将剑锋一转，左手捏了个剑诀向李仲攻来，招招刺向他的要害。李仲只得挥剑格挡，随即却又明白，所谓验证只是胡子信口找的托辞罢了。李仲但凡表现得心虚，他就会一剑杀了李仲。 李仲思前想后明白道理后，剑势已落下风。他完全没想到，胡子竟然是个用剑的高手，一味的闪避之下，手脚都被对方剑气擦伤。 转眼间胡子长剑一阵疾旋，在周身布下密不透风的剑网。饶是如此，仍旧步步为营逼向李仲。李仲纵使身法迅捷，退至悬崖边也有些难以招架。 然而胡子一心打算逼死李仲，剑网越织越密，待到李仲退无可退时，忽然撤了剑网，长剑有如灵蛇一般自网中刺出，直取李仲前胸。 此前李仲本已快被胡子问得词穷墨尽，忽然到手的长剑反而让他心中有了底气。尽管在对方迅疾的进逼下一退再退，可心不慌脚不乱。对手陡然一剑刺来，李仲看得清清楚楚，只是脚下一阵发力，沿着悬崖边一阵疾行，便将身子带出了胡子的威逼范围。 “好小子，身法倒俊得紧！” 只听胡子夸赞道，脚底下却不停，长剑一抖又向李仲追去。 李仲使剑正是长处，却也急于脱身，忽听对手夸奖，便索性将计就计，一边挺剑游走一边答道：“智人工于脑袋，却哪里懂得用剑的妙处！” “你说得虽漂亮，却仍未胜过我！” 胡子说话间，又左右开弓，刷刷两剑，凭着一股巧劲往李仲两肋攻去。 李仲还剑抵挡，却忽然想起余人杰在娄春跟前，假意夸奖自己的话。隐隐觉得胡子找自己比剑，倒不是因为什么原则性的问题。毕竟，偌大一个山头，一把手总要想方设法防着手下人。 李仲思绪之间，接连遭到胡子强攻，却仍是应付得游刃有余，自忖胡子剑法虽是凌厉，走得却终究是寻常路数，要想胜过自己根本没可能。尽管如此，李仲仍在心里有了一番计划。 “怎的不全力攻我！” 或许是感觉李仲有所保留，胡子言语中有些不悦，这种情绪随即伴着剑招使将出来，只令长剑去得更快，力道使得更劲，一时间将长剑绕着身子横劈李仲。 李仲感受到那剑气，自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便将力道全部灌输在长剑上，收而不发，同时随口装作委屈答道：“老大不要太欺负人，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尽到全力！” 说着，李仲剑走险着，生生止住退势，挺剑去抵挡胡子。两剑相交，只听一声脆响，李仲的长剑断作两截，他的身子更是止不住去势，直往胡子剑刃上冲去。 胡子见状，不禁大骇，奈何两人近在咫尺，根本无法回撤，只待片刻李仲便要蹭在胡子的剑上。情急之下，胡子竟也没了要杀李仲的心，索性将全身劲力尽情使将出来，把那长剑舞得飞快，而后却又陡然放手，只听“嗖”的一声，长剑宛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几乎是在同时，李仲的身子往胡子狠狠撞来。两人撞在一处，都觉得两眼冒金花，各自摔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多谢胡子老大不杀之恩！” 李仲此刻心跳得厉害，对胡子这一举动却也深感意外，于是坐着向他拱手致谢。 然而胡子同样喘着气，却将手一摆，说道：“都是自家兄弟，有何谢与不谢的。自明日起你便去定功赏罚司做一名头领，待往后再有功劳，便酌情提升。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仲只依稀记得《水浒传》小说中的水泊梁山上，有一个绰号铁面孔目的裴宣，任定功赏罚军政司，想来同胡子所说的这个定功赏罚司头领大概差不多。而他一夜之间成了这个土匪窝里的小小头领，不禁有些后怕，便愈发想要前去新云港，当即只得答应胡子，心中却暗自打定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李仲就由娄春领到了定功赏罚司。尽管李仲早已打定了逃跑的主意，可在看到这个所谓的定功赏罚司时，仍是满心充满了失望。只见这“办公室”在三面土墙之间，摆着一张坑洼不平的破木板做“办公桌”，地上仅有两个木墩子做“办公椅”。房里一半地方都被隔出来做了监牢，而那牢门看起来也挺原生态，仅是用几根手腕粗细的圆木，配以拇指粗细的树藤扎在一起，开合之间还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李仲看着眼前，自己即将新官上任的地方，愣在那里许久。在娄春一阵大声招呼下，从门外走出来一个矮胖子，一边走一边系着裤腰带，看起来刚刚“方便”完。 “大宝，你还不快过来，这是新来的李仲头领，今后要好好伺候着！” 第68章 无事献殷勤 李仲细一看娄春所说的大宝，心里愈发急着想要实施他的逃跑计划了。只见那大宝没有头发，一张大脸盘子上鼻歪嘴斜，拖着老长的鼻涕还不时的用力往回吸，实在吸不回去的时候，就拿手背狠狠一擦，然后在衣服上胡乱擦掉。 “李……李……李头领好！” 大宝在娄春的指引下，来到李仲跟前，咧嘴一笑露出一嘴稀疏凌乱的黄牙。李仲低头看着他，勉强点点头算是回应。 娄春见李仲不多言语，还以为他是嫌这个职位低，心里不痛快，于是安慰道：“咱们不舟山宗开山立派至今也有些年头了，山上几百号人只有各司其职、心往一处使，才能让大伙儿有酒喝有肉吃。李贤弟初到不舟山，且先在这定功赏罚司安顿下来，往后胡子老大自会为贤弟安排一个体面的差事。” 送走娄春，李仲勉强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就开始发愁。那大宝虽然看着傻里傻气，做事倒还殷勤，时不时地拿出个野果什么的献给李仲，让李仲倒闲不下来。只是那野果看起来红彤彤的分外诱人，咬到嘴里要么淡然无味，要么酸涩难咽。到后来大宝再送什么果子来，李仲便一概不接。看着大宝自己一口接一口，吃的怪香的，李仲只有满心的委屈和牢骚无处发泄，令他愈发的想要回到自己本应存在的地方。 “恭喜李贤弟，初来不舟山，就得到胡子老大的赏识做了头领……” 李仲正自犯着愁，余人杰却大剌剌地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串看似葡萄一般的果子。 “余某此次前来，一为向李贤弟庆贺，二为向李贤弟请罪。近日诸事愚兄多有冒犯，特地备了我山上最好的果子，送给贤弟尝尝鲜，还望李贤弟笑纳。” 李仲看了看那果子，又看了看余人杰，也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只得对他客套几句。一番拉扯之下，李仲勉强收下了余人杰送来的水果，让大宝拿去洗洗。余人杰才一本正经地说道：“ 如今你我于不舟山而言，皆有不容之过。昨日余某一时头脑发热，才险些害了李贤弟的前程，却忘了你我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今后还望李贤弟多有提携才是。” 李仲本不善于言辞，更不会说这些官面话，只得对余人杰说得什么都应着。一番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客套之后，李仲终于把余人杰打发走。 “李头领，好吃！” 李仲正想着独自清静会儿，大宝却又拿着洗好的水果走进来，满脸堆着愉悦的笑，一边往自己嘴里送，一边伸手递给李仲。 “我可不好吃……” 李仲有些无奈，说话已是有气无力。看着那些果子个个挂着水珠，晶莹剔透的样子分外诱人，正要伸手去接，却忽然想起大宝刚才送来的果子，顿时一股酸涩的感觉直冲脑门，于是果断向他摆摆手。 大宝依旧是傻乎乎的，见李仲不要，又递了几次却仍被他拒绝，才兴高采烈地抱着那些水果坐到旁边去，像倒坑儿似的往嘴里塞。 “吃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李仲没好气地喃喃自语，可看到他那憨憨的样子，却又忍不住莞尔。 “是不是真那么好吃啊？” 李仲见大宝吃相馋人，不禁也咽了口唾沫，悄悄伸过手去拿。大宝见李仲忽然伸手，一边自顾自地吃，一边往他手里塞果子。李仲接过来，只见那果子绿油油的样子，同青提有几分相似，放在鼻尖嗅了嗅，却又别有一股诱人的清香气。 “没准儿真的挺好吃呢？” 李仲耐不住诱惑，张开口正要去咬，却听大宝突然一声惨叫，双手抓住自己的咽喉说不出话来。 “你……” 李仲惊吓之下，连忙丢掉了手里的果子。他当即想起两个词，一个是食物中毒，一个是催吐。 然而不一会儿的功夫，大宝就已陷入了昏迷。尽管李仲接连为他催吐，甚至帮他把早上吃过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却依旧不见醒转。 “该死的余人杰，亡我之心不死！” 李仲一边咒骂，一边继续为大宝催吐。他只恨手头没有药物，或许真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傻子，白白丢掉一条命。 正当李仲手忙脚乱时，门外忽然传来胡子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大宝他怎么了？” 当娄春同胡子一道来到了门口，一眼看到了摆在桌上的水果。 “是山阴处的碧幽果！” 娄春一眼看到了被大宝扔在一旁的水果，满心焦虑地说：“这东西剧毒无比，寻常人吃上一颗，不出三个时辰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李仲听了这话懊恼不已，他怨恨自己竟会如此轻易相信余人杰。看着脸色渐渐发白、鼻孔不断渗出血来的大宝，李仲忽然站起身，打算去找余人杰拼命。 “站住！” 不料娄春却将他喝止住。 “大宝虽然是个傻子，却与你无怨无仇，你何故要如此狠毒，用这剧毒之物害他性命！” 娄春说话虽轻，却几乎令李仲当场抓狂。 “我到这山上不足一天，你便冤枉我，说我用山里的毒物害死了山里的人，但凡明白事理的人都知道，这事万万也怪不到我头上吧？” “休要狡辩！” 娄春说话时，双眼圆瞪，语速变得飞快，颇有一种快刀斩乱麻的气势在里面，只见他继续指着李仲说道：“你初次进山时，我便见你对余老三未过门的媳妇儿动手动脚，要不是余老三亲自为你说好话，便是打死我也不信你是好人。如今上山不到一日，大宝便遭此毒手。这碧幽果本是当世人尽皆知的毒物，大宝却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傻子，若不是你教他吃下这个，却为何不见你自己吃……” 娄春一番抢白，却让李仲有苦说不出。刚才若不是大宝发作得快，只怕现在便是两人一同中毒了。 “够了！” 娄春正说得义正言辞，却被胡子一声喝止住。他站起身，冷眼看着李仲。 “此事我信你，可你得给我交待！” 第69章 妾名卿卿 这时候，喽啰已请来了山里的大夫。一番诊治之后，大夫开出了方子。虽然大宝在李仲的正确催吐下，及时吐出了毒物，但碧幽果那东西毒性太盛，尚需要生在碧幽果树下的一种草药来内服，用以化解大宝体内的毒素。 最终，在胡子横眉冷目之下，李仲决心给他一个交待。为了这个交待，他要做两件事，一件是去碧幽果树下，找到一种叫做青天草的解毒草；另一件，则是把拿碧幽果祸害人的罪魁祸首找出来，带到他的面前。 对于这两件事，李仲更愿意做前者，因为不论有毒没毒，那解毒草就在那里，然而对始作俑者余人杰，李仲固然恨得咬牙切齿，却也要顾及于未曦的颜面。 好在两件事并不冲突，李仲当即跟着一名喽啰下山去找碧幽果树。 两人下山脚步都快，不一会儿那喽啰就指着远处几棵树对李仲说：“看，那就是碧幽果树！” 李仲定睛望去，只见那果树长得同法国梧桐树倒有几分相似，粗壮的树干高耸入云，巴掌大的树叶下面一串串挂着碧幽幽的果子，老远望去倒不失为一番风景。 “大夫常说，毒物十步之内，常常会有解毒之物，往年有人误食了碧幽果，都是我带着来找那青天草的。” 李仲一面听喽啰给他描述青天草的模样，一面往碧幽果树走去。正走着，却老远看见有人正缓缓爬上碧幽果树。 “那好像是个姑娘！” 喽啰眼尖，却只识得男女。李仲不禁拍打着他的肩膀说：“姑什么娘，她正要摘果子呢！” 那喽啰不及李仲反应迅速，还在“啊”的空当，李仲已经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姑娘快下来，那果子有毒，吃不得！” 李仲的喊声大，显然是已被那女子听见。不料李仲越是喊，她的动作越是迅速，左右开弓一手一串碧幽果，摘了便跳下树，消失在树丛里。 “这下可不好了，山上还躺着一位呢！” 李仲满心焦虑的一边赶着路一边问喽啰说：“那姑娘是山里人吗？” 喽啰却使劲摇摇头。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树下，根本见不着那姑娘的踪影。李仲正左顾右盼地寻找时，却听喽啰喊道：“快看，那就是青天草！” 李仲循着喽啰所指定睛望去，不禁有些失望，喽啰嘴里所说的青天草，以他的认知，这叫做狗尾巴草。 然而李仲心里惦记着刚才摘走碧幽果的女子，仍旧四下里寻找着。 “既已找到青天草，你便赶紧给大夫送回去，我四下里看看！” 李仲目送着喽啰走远，便四处寻找起来，不多时就来到了湖岸边上。此时湖面上风平浪静，不时有鸥鹭飞过，从湖里抓起鱼儿来径直飞走。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家乡新云港，回忆中湖水也是同样清澈透亮，只是雾气笼罩下的，却是极具现代感的货运港口和各色起重设备。 “这样下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新云港去！” 李仲痴痴地望着湖对岸的绝壁，忽然隐隐觉得那边的浓雾下，也成了满是各种机械设备的现代港口。于是他揉了揉眼睛，却又什么也看不到。 “请问公子是姓李吗？” 身后忽然有人问话，李仲一转头，看见一名妙龄原人女子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她的两只手一手抓着一串碧幽果。 “那果子有毒，快扔掉！” 李仲一朝被蛇咬，心里对碧幽果产生了极度的恐惧感，一言不合就上去把女子两手上的碧幽果抢过来，甩出老远去，然后才想起来回答对方的问题。 “是，我是姓李，请问姑娘是……” 不等李仲把话说完，那女子忽然脸色大变，扑进李仲怀里伸手紧紧搂住他，随即便又抽泣声传入李仲耳里。李仲出乎意料的感到一阵心疼。 “我可算找到你了！” 女子一边抽泣一边说话，虽然语音含混不清，李仲却仍能感受到里面的委屈，几次想要把她推开，奈何对方搂得太紧，李仲只得任由她占尽自己的便宜。一直等到那女子抽泣声渐渐弱下去，才拍了拍她的后背而后问： “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 李仲这一问不打紧，那女子却哭得更厉害，无论李仲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只听她一边哭一边说：“相公，难道你不要我了吗？” 李仲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谁，却清楚这“相公”二字的分量，万万不敢乱认，于是使劲挣扎开来。一眼看见那女子，却发现她原本笑靥如花的脸上，泪水早已沾花了妆容。那样子，似乎在哪见过。 “等等等等，你到底是谁？” 李仲一时间有些糊涂，只是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来到这里之后，还跟谁有过谈婚论嫁。 “姑娘你一定是弄错了，我还没有结过婚呢，又怎么会是你的相公。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说罢，李仲推开她径直往山上走，一路上连头都不敢回。尽管如此，那女子梨花带雨的样子，仍然在他心里久久浮现，挥之不去。 回到定功赏罚司，大夫已经给大宝喂下了青天草。看着沉沉睡去的大宝，李仲心里忽然感到一阵踏实，至少自己这个傻乎乎的下属，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等到其他人离开，李仲独自坐在门口，不知怎的心里却惦记起山下那个姑娘来。 “我在哪里见过她吗？”在他的印象中，这里与他有过交集的原人女子只有两个。一个已经死了，一个在山上已经不理他。 李仲正想着，外面传来于未曦的声音。从道义上来说，李仲本应该把余人杰拿来碧幽果，险些害死大宝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于未曦。可是李仲的理智告诉他，于未曦少知道些余人杰的龌龊事，对她也是一种保护。 “昨晚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于未曦在一阵沉默之后，终于开口进入了正题。 李仲早猜到她会有此一问，却没想到来得那么快。尽管如此，他仍然选了实话实说。 “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跟我一起走，我们去新云港。在那里我们都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李仲的话让于未曦低下了头。那似乎是一个很困难的抉择。可是，在李仲万般期待的眼神下，于未曦最终还是摇摇头。 第70章 探洞 “我想我实在无法跨过去，智人和原人不是你与我的鸿沟，它们代表的是两个世界的叠加和矛盾……” 李仲无法理解于未曦的担忧，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于未曦的嘴角，留着淡淡的一道伤痕。 “你究竟是为了守着他，还是守着你的世界？” 说话间，李仲几乎掩饰不住心中的怒火。他背着的长剑陡然出鞘，深深插入墙壁里。 面对李仲近乎责难的问话，于未曦竟无言以对。 “希望你给我一点时间！” 然而，从于未曦的言语中，李仲似乎可以看到她的坚持。目送于未曦走出定功赏罚司后，李仲又感受到一阵天旋地动。 “这不是地震是什么？” 李仲连忙抱起大宝，打算转移到室外宽敞的地方去，几乎是在同时，他依稀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这是……” 或许是因为离开智人的世界太久，李仲一时想不起来，那究竟是什么发出的声音。只是伴随着那声响，地震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但这一刻，李仲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声音所吸引。令他不由自主的在这空空如也的房间里寻找起来。最终，李仲扒开牢门后地板上铺着的厚厚杂草，发现一个被掩盖得天衣无缝的地洞。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地洞显露出来的那一刻，愈发强烈地刺激着李仲的耳膜。 “那是……地铁？” 李仲终于回忆起这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名词。自从大学毕业后，整整有五年时间，他每天早上都挤同一趟地铁去上班。那情况直到他晋升职称后买了车才有所改变。可是对他而言，赶地铁的生活却又是一种不可言喻的幸福。 可是不舟山下为什么会有地铁？ 李仲当即去找绳子，让他感到庆幸的是，这山上看起来虽然物产匮乏，但是绳子这东西却是大大的有，他七拼八凑了几百米长之后，便沿着黑洞洞的洞口缓缓垂了下去。 那地洞虽然深不见底，却也不是笔直地往下垂，反倒在定功赏罚司下面纵横交错地打起了“地道战”。一路上，李仲细细查看了地洞里的泥土，隐隐觉得这洞不像是天然形成的，于是更加好奇起来。 在地洞里经历了很长一段蜿蜒曲折后，李仲发现洞口开始一直垂直往下，伸头进去看也什么也看不到，只是隐隐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而之前地铁的轰鸣声，早已消失听不见。 李仲整了整剩下的绳子，发现已所剩不多，可洞下面黑乎乎的也不知还有多深。然而这时候，他也是艺高人胆大，抓了绳子便继续往洞里下，所幸洞口越下越宽敞，到后来几乎见不着人工开凿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李仲觉得绳子就快要用尽，而自己还在一个倒置漏斗似的洞里往下垂，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没有丝毫办法。毕竟只有活下去，才能如愿回去最初的地方。索性下面再也听不到什么地铁的声音，李仲只能说服自己先上去，待下次弄更多的绳子再下来。 正当李仲紧了紧绳子打算开始往上爬的时候，绳子上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李仲禁不住一惊，大概率上面有人在动他赖以活命的绳索。 李仲只得拼尽全力往上爬，争取在绳子出问题前爬到前面斜坡的地方。 李仲打算的虽好，手脚却始终慢一步，不出片刻他就觉得手上绳子一松，而后身子开始随绳子一起往下落。 李仲顿时慌了神，身子在黑暗中无休止下落的感觉，就像是跌入了未知的异界。时间长了，李仲反倒觉得毫无异样的感觉。他甚至觉得继续跌下去，他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然而，正当李仲闭上眼，打算好好享受这下坠的寂寞时，他又听到了一阵地铁的轰鸣声。 那声音比之前又大了不少，仿佛就在身子底下。李仲完全可以预见到自己落下去的结果。情况无非三种，要么落在飞驰而来的地铁车厢顶上，要么落在铁轨上被地铁飞速碾过，最惨的莫过于下落时被地铁撞了个正着——三种结局都得死。 李仲虽然一直在脑子里过电影，但他也会怕死，想过无数办法之后，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剑。 于是随着下落，李仲迅速捏起了剑诀。心念所至，不待片刻，便有一道青光擦身飞过把他托住，而后李仲悬在了半空。 “好险，辛亏你来得快……” 李仲正想夸奖他的长剑时，只觉得脚底下一阵劲风席卷而过，令他一个站立不稳，身子又失去了重心。待到好不容易重新站稳在长剑上时，李仲被脚下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竟然真的是……地铁……” 此刻李仲御剑悬在空中，脚下是一列呼啸如风般奔驰的地铁列车。尽管身处黑暗之中，那地铁车窗上投下的亮光，却像是一盏明灯，引导他寻到回家的路。 “说不定跟着这地铁，就能回到新云港去呢！” 李仲的心里立刻浮现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可几乎是在同时，他又驳回了自己的想法。他觉得，不舟山还有他未完成的事要做。 看着那列地铁呼啸而过，甚至透过车尾的玻璃窗看见里面谈笑风生的智人们，李仲忽然在心里燃起了新的希望。他觉得一切都没有变。他所经历的一切，充其量只是一场被提前设计好的角色扮演游戏。或许他只需要完成所有的任务，就能够回到原来的地方，做回最初的自己。 李仲当即驱动着长剑往原路返回，情绪也比之前要好得多。不到十分钟的功夫，李仲便回到了定功赏罚司。从地洞钻出来时，李仲一眼就看到了系在牢门上的绳子，很明显有被刀割的痕迹。而那旁边，大宝正兀自坐在地上哼着小曲，旁边放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我费劲力气救了你，你这个傻子却险些害死我！” 李仲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收了长剑就要动手。不料大宝听到动静回过头，一看是李仲，又咧嘴一笑，仿佛之前中毒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 “报告李头领，刚才牢里又有人要逃，我割了他们的绳子，叫他们逃不了！” 第71章 三角关系 “真想逃走，你割了绳子也没用啊！” 面对这傻子，李仲有些哭笑不得。可转念一想，地洞下面飞驰的地铁才是最匪夷所思的。只是那地铁从何而来又开往何方，对李仲而言，已经无暇去考虑这么多。 李仲吩咐大宝把地洞重新掩藏好，自己就出门去找于未曦。他想要再试试去说服她跟自己走，逃离这个土匪窝。 “卿卿给相公请安！” 李仲刚走出门，就被人拦路截住，令他暗自叫苦。山下那女子，如今竟然找上门来了。不仅如此，还左一个“相公”右一个“相公”，像只小麻雀似的没完没了。李仲刚刚调整好的心情，顿时乱作了一锅粥。 “你到底是谁啊？我真的不认识你！” 虽然那姣好的面容看起来天真无邪，李仲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妾身苏雨卿，相公你怎么把我给忘了吗？” 对方对着李仲深深一揖，满眼深情地看着他，实在叫人难以狠下心肠。 “妾身……相公……这都是什么鬼！” 这时候的李仲满心都想着去找于未曦，跟她说说不舟山底下地铁的事，根本无心同这个自称苏雨卿的女子多作纠缠。谁知苏雨卿却像牛皮糖似的缠上了他，令他甩也甩不脱，躲也躲不过。 “小姐，我真不是你相公！” 李仲一边走一边满脸无奈地向她解释，说到最后，只得向她据实相告。 “实不相瞒，其实我是智人！” “智人？智人怎么啦？” 苏雨卿的眼神纯真的像一个初生的孩子，拉着李仲的胳膊说：“我说你是我相公就准没错，跟你是原人还是智人毫无关系！” 李仲一听对方这话，不禁暗暗叫苦。碰上这么个来路不明的无赖，自己在于未曦面前肯定是百口莫辩了。 “李仲，这位是……” 李仲正一路同苏雨卿纠缠不清，正好被胡子老大路过碰上。不等李仲答话，却见胡子神秘一笑。 “好小子，这么快！” 见胡子走远了，李仲心知这下更是难洗清白了，不禁加快了脚步，来到于未曦屋里时，苏雨卿却毫不避讳。 “这位是？” 于未曦正用力绑着弩弦，忽然看见李仲带着一妙龄女子走进来，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我也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她……” 李仲自知这事难以解释清楚，却仍旧要硬着头皮去解释。然后，他眼看着于未曦把手中活计放下，将脸拉得老长。 李仲还想解释，却深知有些事是越描越黑，于是索性开门见山。 “此时暂且不提，我在那边发现一条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不舟山，请你跟我一块儿走吧！” “这位小妹不随你一道？” 不料，于未曦却反问一句，李仲的脸立刻尬得煞白。 “你……” 李仲看了眼苏雨卿，不禁将心一横，正要翻脸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这顿时让李仲想起了隐藏在那浓雾背后的东西。 “坏了，出事了！” 随着巨响声不断由远及近，李仲等三人感觉屋子也随之震动起来。 “又是地震吗？” 于未曦警惕地拿起刚绑好的劲弩问李仲，李仲却只是摇摇头，不敢答她的话。因为他知道，即便这次能安然活下去，恐怕于未曦也会因为智人与原人之间的矛盾，同自己永远决裂。 三人来到屋外时，不舟山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少屋舍已经化作一片火海，身上燃着火的原人们撕心裂肺地喊叫着。 这不舟山顶，本是由层叠而上共五级的断崖组成，每级高约十来米。不舟山宗大小部族便依着排行错落在这五级断崖上。李仲所属的定功赏罚司位卑权轻，便在五级断崖的最底层，同于未曦所在的首层相隔几十米落差。李仲站在崖边往下望时，只见自第四级开始，火势逐级而涨，倒是地处最底级的定功赏罚司，仍然得以保全。 “李仲你这个杀千刀的，你一到此，就为不舟山招来灭顶之灾，我跟你拼了！” 李仲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正要回头时只觉得一阵劲风往后脑袭来。 李仲认得那声音，知道是二当家娄春见不舟山宗在劫难逃，来向自己发难。正要低头避过，只听娄春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回头一看却见他已倒在地上，两腿不住的抽搐，不一会儿便不再动弹。 “好狠的手段！” 李仲一眼看到娄春的脖子上，凭空多出一个血窟窿，那正是颈部大动脉所在，不禁抬眼看着于未曦说道，言语中带着几分惊诧。 可于未曦却把手里劲弩扬了扬，而后指了指苏雨卿。李仲这才发现，苏雨卿手中多出一柄泛着寒光的短剑，剑刃上的血迹正缓缓汇聚一处，而后轻巧地滴在地上。 “你……” 李仲转而吃惊地看着苏雨卿，他没想到一个如此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出手竟是如此狠辣。 可苏雨卿却依旧笑嘻嘻地看着李仲，大眼睛忽闪忽闪，亮了亮手中的短剑说：“但凭妾身在，相公自可把心放在肚里。卿卿手握相公送我的这柄短剑，足可叫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有来无回！” 李仲接过苏雨卿的短剑，只觉得短剑虽沉，却分外称手。那剑刃寒光刹眼，李仲隐约在上面看到自己的脸。 “我怎么会这么不识趣，不送lv不送香奈儿，偏偏送这女人一把短剑……” 李仲细想着，倒不忙着否认，他隐隐觉得连这短剑都似曾相识。 突然，他眼前一花，那剑刃上已不见自己的脸，取而代之的是战火下的古城，身披铠甲的将士奋力厮杀，身穿原人服饰的老百姓流离失所。那画面虽然没有声音，李仲却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尽管他的记忆中，各种战争电影都比这更为精彩，但眼前的景象却令他欲罢不能。 随着画面一闪，李仲忽然看到了自己。那是一个身着龙袍、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正拿着一柄装饰精美的短剑，交给一名身着华丽服饰的女子。李仲想要看到这场战争的结局，顺便看看自己的龙袍装究竟是怎么回事，却被于未曦的声音硬生生打断。 “相公？她是你什么人，她竟唤你作相公？” 第72章 战局一边倒 这时候不舟山上虽已闹开了花，可于未曦心里的嫉妒之花却开得更盛，当下也不管身边局势，便立刻向李仲发作起来。 “我当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呢？一个等了许久的伴侣，还是匆匆而来的过客？” 李仲面对这样的问题，显得有些为难。毕竟他从未弄明白这个世界，以至不知该何去何从，更不知爱谁恨谁。 “姐姐多虑了！” 不料，苏雨卿突然发话了。 “卿卿只是李相公的贴身侍女，自知身份卑贱，不敢奢望同姐姐平起平坐，但求李相公一切安好。” 苏雨卿对于未曦说话轻柔，一如她娇小的身形。如此一来，反倒是于未曦自觉理亏，看着她直发呆。 李仲看着两名女子，只觉得一切莫名其妙，正想继续为二人调解，却一眼瞟到天上有什么东西极速飞来。李仲顿时大喊起来：“快趴下！”说着，将两人同时按进怀里，不等到他卧倒，身后立时传来一声巨响，一颗榴弹在他们身后不足十米的地方爆炸开来，顿时弹片飞溅，尘土飞扬。 “那是什么？” 于未曦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尖叫着喊了起来。李仲心里却清楚，对岸浓雾中隐藏着的炮兵部队，能够轻而易举的在短时间内把不舟山轰平。如今这情况，不舟山宗的覆灭已成定局了。 李仲也不答话，自知唯有带着二人逃命才是正道，可当下却又犯起愁来。不舟山四面环水，也不知是谁定下的规矩，进出山不能乘船，以至于不舟山里一条船都找不着。即便他能御剑飞行，也没法同时带上于未曦和苏雨卿两个人。这时候又一颗榴弹落在他们身边，李仲忽然一个激灵，想起之前发现的地洞，于是果断带着二人往定功赏罚司跑去。 一路上炮火连连，被炸死炸伤的喽啰纵横遍野，更有被炸得残缺不全的各种肢体随地散落。李仲虽然来不舟山宗不久，身体里却流淌着救死扶伤的血脉，看到山上被炮火轰炸留下的惨状，心中颇有些不忿。当三人全力往定功赏罚司赶去时，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敲钟的声音。 “山上有寺庙吗？” 李仲好奇地问。 于未曦听到那钟声，忽然停下脚步，面露难色说：“那是胡子老大召集全员的钟声，只会在紧急时候敲响。” 李仲点点头，不过他认为事不关己，当即催促于未曦继续前行。 “不行，我还是不舟山宗人……” 可于未曦不理会他，扭头往钟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鸡蛋碰石头，这不是去送死吗！” 李仲跺着脚，眼睁睁地看着于未曦跑远。 “相公不跟着去吗？” 苏雨卿侧头看着于未曦的背影，似乎明白李仲的矛盾心情。 “以后别叫我相公！” 李仲丢下话，撒腿也跟了上去。 李仲跟在于未曦身后，一时竟追不上她。正想发力追赶，身后传来苏雨卿的声音。 “不喊相公，那我该喊什么？” “你跟来干什么！” 李仲自知这一去，多半是充当了炮灰。发现苏雨卿跟了来，竟有些害怕。自从在短剑上看到龙袍装的自己，交给苏雨卿一柄短剑之后，他的心理开始悄悄发生变化。他觉得苏雨卿或许真的同自己有着某种亲密的关系。 “你快走，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那我只能跟着相公你了……” 苏雨卿步子不慢，面不红气不喘，看来也是练家子出身。只是对李仲说话的语气，跟对旁人全然不同，字句之间都蕴涵着我见犹怜的感觉，教李仲难以拒绝。 李仲无奈，只得埋怨她说：“我说过了，别喊我相公……” 两人一边争一边赶着路，片刻之间已来到不舟山顶的钟塔。这里看起来是不舟山的制高点，此刻炮火还没有蔓延过来，胡子正背着手独立悬崖边，身边却无旁人。 “老……大……” 李仲看到胡子，忽然有些迟疑。他明白那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但他更清楚对于未曦牵肠挂肚的感觉，于是主动向胡子打听。 “于姑娘他们呢？” 胡子处事依旧沉稳，伸手指了指悬崖下面。李仲探头去看，只见三条绳索并排，一直延伸到山下，被拉扯得笔直，俨然是下山最便捷的通道。再往远处看，湖岸边的沙滩上黑压压的一片人，有的已经往对岸射出了弩箭。 “你这是让他们去送死啊！” 李仲立刻明白胡子的用意，当即表达了对他的不满情绪。 “不主动出击，留在山上等死吗？” 胡子说这话颇为理直气壮，仿佛丝毫没有怀疑李仲的意思。正当此时，对岸传来一阵喊话声。 “不舟山宗的所有人，我们是古今同治联邦的部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希望你们放弃抵抗，立刻挂白旗投降。联邦不会伤害任何一个朋友，更不会姑息任何一个敌人！一个小时之内，如果我们还看不到你们挂起的白旗，我们将会呼叫空中打击，届时你们将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 湖对岸传来的劝降字句入耳，李仲在那一刻竟隐隐有些害怕。 “你走吧！” 胡子竟突然说出三个字，让李仲深感意外。 “想来凭你的能力，逃出去不成问题。但凡有一人能逃出去，不舟山宗就还有一线希望……” 李仲对胡子的这一番话，意外的有些感动。他没有回答，更没有动，只是扭头去眺望山下的湖面。 不舟山宗人纷纷在湖面上掠过，企图迅速到达湖对岸，同联邦的炮兵部队短兵作战。 榴弹炮的杀伤力虽强，却难以击中分散开来的单兵作战的不舟山宗人，少数不走运的在空中被击中，便在一阵剧烈的爆炸中，化作一滩血肉落进湖里。大部分人即便侥幸到达对岸，也只化作扑火的飞蛾。 李仲四处寻找于未曦的身影，焦急的情绪溢于变相。倒是苏雨卿眼尖，指着岸边一人喊道：“看！于姐姐在那里！” 李仲向苏雨卿投去感激的眼神，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远远看见于未曦的身影化作一个小黑点，同另一个小黑点纠缠在一起。 “那不是余人杰嘛？” 第73章 傻子真傻 李仲看清了情况，更为于未曦捏了把汗。此时于未曦同余人杰并未一致对外抵御敌人，反倒为了什么事争执起来。 “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去去就来！” 李仲心急，给苏雨卿交待完就兀自御起长剑往山下飞去。来到两人身边时，他们正手执匕首打了起来。 “大敌当前，你们还有心思窝里斗？” 李仲收了长剑，把两人分开两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声呵斥两人。 “我与我内人谈家事，与你这外人何干？” 余人杰对李仲直翻白眼，一言不合就要向他发难。 “你这人好不知羞耻，我几时同你拜过堂行过礼，你却出言无礼。今日我便自己作主，撤了你我的婚约。今后你我再无瓜葛，凡事请君自重！” 于未曦说话斩钉截铁，丝毫不给余人杰辩驳的余地。只见余人杰瞪圆了眼，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对她嚷道：“你我媒妁之约尚在，你便要自毁誓言，是为不贞，同这智人不清不白，背地里不知干过什么勾当，是为不洁。纵然如此，你这等贱妇仍是我余家的人！” 说着，余人杰掏出一纸契约，在于未曦面前得意地扬了扬。 “狗嘴吐不出象牙！” 于未曦顿时被激怒，把李仲狠狠推开，伸手去抢那契约。 余人杰反手拿了匕首，挡开于未曦，迅速把手里的契约往怀里送。 李仲见状，也伸手去帮着抢契约。余人杰纵然机警，被李仲一把拉住了胳膊，契约收不回去，随即将匕首一转，就去刺李仲的手。 李仲见余人杰毫不客气，避过他拔出剑来。到了这种时候，他倒也不怕撕破脸，索性一鼓作气干掉眼前这位“情敌”。 “轰——” 突然，一颗榴弹落在三人身边不远处，巨大的威力把缠斗在一起的三人强行分开。 余人杰爬起来的时候，整个人有些懵。他想要再次拿起匕首，去同李仲厮杀。可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回头看时，那张他引以为豪的契约，已被炮火点燃。他想要上前去抢救，却被一阵风吹过，将那契约轻轻带走。但见，火越烧越旺，风越吹越远，把他一点希望带到远方烧尽，让他再没有一点念想。 “哈哈哈——” 李仲见状，不禁大笑起来。他们费尽力气去争抢的一张纸，到头来在敌人一颗炮弹之下付之一炬，牺牲的实在是轰轰烈烈。 笑过怒过，李仲忽然看到一个矮胖的身影。 “大宝，你快过来！” 李仲老远看见大宝冒着战火往岸边冲，便招呼他过来。只等他跑到跟前，李仲便对他一阵劈头盖脸的臭骂。 “你在这儿掺和什么！难道你也要杀到对岸去吗？” 大宝仍是那副傻乎乎的表情，看到了李仲不禁一个劲儿的傻笑，随后拍了拍两边胯下的劲弩。 “大伙儿都……都去对付敌人了，我……我也可以的！” 大宝的话令李仲有些震撼，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见李仲在没有其他命令，便扭头继续往岸边奔去。随着榴弹不断在他身边爆炸，他的步伐显得有些吃力。跑到岸边后，便往对岸射出劲弩。只是操作明显生疏，发射了好几回都没有成功，收回的动作却又十分笨拙，气得他自己都不停的跺脚。 看到这里，李仲没有在背后嘲笑他，反而感觉双眼有些模糊。在众人眼里，那个傻子平时只是茶余饭后的笑柄，可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他却同所有人一样，毫无畏惧地冲上去。眼看着大宝随着劲弩腾空而起，身子掠过湖面时，甚至老远都能听到他因为害怕而喊叫的声音，可那场面却一点也不好笑。随着他换上副手劲弩，弩箭却怎么也射不出来。在李仲的注视下，大宝直直地落进了水里。 “大宝！” 李仲回头看了眼于未曦，示意她不要过去送死，而后御起长剑往大宝飞去。来到湖面上方时，只见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却不见大宝浮出水面。 “糟糕！不会是碰上了鲨鱼吧……” 李仲正想着，只觉得肩头一紧。他的肩头中枪，立时从长剑上跌落下来，掀起一阵水花。 湖水冰凉，李仲强忍住肩上的痛，潜到水里寻找大宝的下落。湖水清澈，李仲远远看见大宝正同一条大鲨鱼搏斗。那鲨鱼的身子有大宝两倍长，大嘴张开几乎可以一口把他吞下。 或许是因为傻，大宝竟用两只手去抵住鲨鱼嘴，两边较起劲来一时间竟然相持不下。 李仲见状，捏了剑诀召回了长剑，打算过去帮大宝一把。不料刚一有动静，他的身子遭到一阵巨大的水浪冲击漂出老远，好不容易稳住后定睛一瞧，三条体型更大的鲨鱼正环伺左右，虎视眈眈地对着自己。 李仲心跳急剧加快，嘴里忽然尝到一阵血腥味。他忽然明白，是自己肩膀上的伤口渗出血来，才招来这些鲨鱼。 李仲水性本来一般，在水里待的时间稍微一长，就觉得憋闷，如果不同这些鲨鱼速战速决，只怕别说大宝，就连自己也同样得要葬身鱼腹。李仲当即往湖面游去，那几条鲨鱼紧紧跟在后面，却谁也抢先攻击李仲。 “都不愿意吃亏，那我可走咯！” 李仲见状，在水里使劲一窜，头便露出了水面。这时候他才觉得，能大口呼吸简直是这辈子最美的事情，禁不住用力多吸了几口。只是好景不长，他明显感觉到脚下水流变得湍急，大概是鲨鱼们见他窜出水面，生怕到了嘴边的食物要溜走，再也不去相互斤斤计较，一同冲了过来。 李仲脚下一使劲，身子像鱼一样窜出了水面，而后又一头扎进了水里。然而鲨鱼毕竟是水里的霸主，见李仲突然转向，只将尾鳍一摆就各自向李仲冲了过来。 李仲出去换了口气，再回到水里时士气高涨，将长剑一横对准率先冲过来的那条鲨鱼当头一剑，不料鲨鱼头骨颇硬，剑砍在上面鲨鱼只是将头一摆，身子灵巧地在水里一旋，却把尾鳍向李仲拍过来。 第74章 等电吸引 这时候其余两条鲨鱼也冲到了跟前，对李仲张嘴便咬。李仲见回剑不及，身子一窜，两脚一缩，而后分别踢在两条鲨鱼头上。只是水中无从借力，李仲的身子反倒被鲨鱼弹出老远。 三条鲨鱼对李仲穷追不舍，各自追了上来。李仲这时候愈发地感到手臂酸麻，险些连剑都拿不住，低头一看时，发现身下的湖水被自己的血染红了一片。鲨鱼在血腥味的刺激下，显得野性十足。李仲自知在水里不是鲨鱼的对手，却一眼瞥见大宝在那边仍在同那条鲨鱼较着劲，不禁心里暗暗佩服。于是索性将心一横，在水里稳住身形，长剑指向三条鲨鱼严阵以待。 然而那些鲨鱼根本不把李仲当回事，更不会考虑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玩意，鱼身一挺就往李仲冲了过来。 李仲心里明白，鲨鱼再冲过来，大概就是自己的困兽之斗了。当他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迎接最后时刻的来临，三条鲨鱼忽然同时停下，并剧烈地扭动起身子，那样子显得极为痛苦，不一会儿就相继没了动静，缓缓往湖底沉去。 对突如其来的一切，李仲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四处寻找，想看看是否有援兵赶到，悄无声息地击杀了三只穷凶极恶的鲨鱼。当他看到被血染红的湖水，忽然想起自己的血在怪物工厂时就染上了剧毒，而鲨鱼是被自己的血给毒死的。想到这里李仲又感觉憋闷，浮上水面后一边大口的呼吸，一边暗自庆幸。 李仲阴差阳错地干掉了三条鲨鱼，大宝却仍在那边苦苦支撑。李仲将肩上的伤口随意包扎止了血，便鼓起一口气又潜了下去。潜到水下时，李仲心里凉了半截。只见大宝腹部豁开一个大口子，肠子什么的拖到了体外，已经奄奄一息。 李仲忙把大宝的身子托出水面，伸手去测他的颈动脉，只觉得脉动若有若无。此处条件全无，恐怕是回天乏术了。 “嗖嗖嗖——” 李仲正想办法把大宝弄上岸，忽听头顶传来声响，抬头一看只见连串榴弹呼啸而过，随即从对岸的喇叭里继续传来喊话声。 “不舟山宗的人听着，你们剩下的时间不多，请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和牺牲，联邦奉行民主，对主动投降的人一定会宽大处理，对顽抗到底的人将作为战犯接受集体审判，请充分权衡利弊……” 显然，对方已经没什么耐心了，这一阵的攻势明显比刚才更为激烈。李仲回头看了看不舟山，只见山上已是全面开花，照这样炮轰下去，不舟山很快就会被夷为平地。不知为什么，李仲忽然担心起还留在山上的苏雨卿来。 “叮叮，叮叮……” 李仲忽然觉得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他四下里望去，却只有刚刚平静下来的湖水，哪有什么东西能够发出这种敲击金属的声音。 “叮叮，叮叮……” 那东西仍旧在某个地方敲击着，李仲忽然想起背后的长剑，猛然拔出来警惕地看着身后。可身后仍是一样，湖面上波光粼粼，若不是战争爆发，今天倒是个不错的天气。 “叮叮，叮叮……” 李仲忽然注意到，一团淡蓝色的火焰，正轻轻撞击着手中的长剑。 “这是……” 李仲几乎不敢说出“星火”两个字。一直以来，身边所有的怪事都是伴随着星火发生的。星火就像是核武器，在表现出强大破坏力的同时，又具有拯救一切的威力。可是，那团星火似乎通过不断撞击，像导电金属一样，通过长剑与李仲建立了某种联系，让李仲在那一瞬间感觉它在对自己说话。 “李大哥，我是大宝啊！” 那声音似乎直接传到李仲心里，令李仲感到意外的惊喜。 “大宝……真的是你？” 李仲心里这么想，却没敢说出口，当即伸手再去查看大宝的脉搏，却发现他早已身体冰凉。 “我没有在我的身体里了，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又很舒服，我感觉你的剑在吸引我！” 当李仲听到大宝说这话，不禁喜出望外。这正好应证了那句话——大宝虽然死了，却永远活在李仲的心里。 “事已至此，大宝你倒是给我想想办法，再这么下去不舟山怕是要被炸平了！” 李仲看着不断从对岸发射的榴弹，隐隐感觉不舟山似乎有救了。 “我不是很确定，但我可以试试找他们帮忙！” 那团淡蓝色火焰在长剑上不断跳动，李仲正想问“他们”是谁，长剑上忽然凭空出现了更多星火。 李仲陡然明白，这些都是刚刚在炮火下，丧生的不舟山宗人。如今他们已经化作了意识体，被星火运载着，准备去往别的地方。至于下次会结合什么样的有机体，谁也说不清。可是世界的轮回，永远都需要它们的存在来运转——这或许就是生命的奥秘。 于是，大宝更加激烈的跳动起来，李仲不需要听也知道，他应该是在进行一番壮烈激昂地讲演，号召已经逝去的兄弟姐妹们团结起来，保护自己的家园——如果不舟山能算是他们的家。可是据李仲所知，就这么点星火，只怕还无法形成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于是为大宝生命的终极形态担心起来。 “嗖嗖嗖——” 随着从对岸又发射出榴弹，以大宝为首的星火忽然尽数飞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分别向那些榴弹飞去。 李仲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大宝它们的策略，可是对这一策略的可行性却深表怀疑。但随着那些淡蓝色火焰升空，进而消失不见，刚刚发射的榴弹忽然在空中停了下来。一时间天上近百枚榴弹呈悬浮状态。这下不只是炮兵部队里炸了锅，连不舟山那边也传来欢呼声。 “干得好啊！” 李仲见状，不但大声喝起彩来，更在心中对意识体这东西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随着李仲的喝彩，那些榴弹忽然集体转向，弹头对准了对岸的炮兵部队。在众人心理毫不设防的情况下，近百枚榴弹齐发，向着将它们射向天空的阵地实施了反扑。 一时间，硝烟弥漫、巨响连天。炮兵部队的阵地在一块平坦开阔的空地上，比起不舟山来更容易被全面打击，似乎只消这一轮轰炸，便已经打掉了他们的士气，榴弹炮全数哑了火。 第75章 三个问题 这个时候仍不断有不舟山宗人，越过湖面来到对岸。在这种情况下更是以一当十，同智人的部队展开了近身肉搏。 “真是没想到，意识体能够结合非有机体……” 李仲把大宝的尸体搬回了不舟山，看着对岸杀成一片的战场，已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满脑子都是意识体的神奇。然而正当他拿着长剑百思不得其解时，从对岸那边的地平线下，并排快速飞来十几架武装直升机，悬在战场之上，仿佛随时准备扭转局势。 “所有士兵注意，请开启你们身上的等电干扰器。对仍在反抗的原人，启动格杀勿论模式！” 直升机上有人对战场上喊话，李仲听到那个声音时，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顿时觉得局势再度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叮叮叮叮叮……” 李仲正密切关注着对面的战局，淡蓝色的火焰又跳到了他的长剑上，而后他顿时听见了大宝的声音。 “好险好险好险！差点成了残疾！” “怎么回事？刚刚扭转的局势，这么快就被人家翻盘了？” 李仲想要鼓励大宝继续去战斗，可是他自己却已经率先丧失了斗志。 “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妖法，星火没法穿过任何东西；更气人的是，天上有个人不知用了什么东西，把兄弟们都吸了去。还好我离得远、逃得快，不然又得死一次……” “如果是他，那确实有这个能力……” 李仲心想，却不料如今心里想什么都逃不过大宝，只听大宝突然问道： “他是什么人？” “别问那么多了，” 出于关心，李仲摇摇头说：“你的时间不多了，赶紧逃命吧！即便你留在这里，再过一会儿你也会失去生前的记忆，成为一个全新的意识体。” “大伙儿都在这儿拼命，你却叫我独自逃命？话说回来，意识体是个什么东西？” 大宝成为意识体之后，确实不傻了，可就这倔强的劲头，却同生前毫无区别。李仲摇摇头，正想继续教育他，却远远看见武装直升机径直往这边飞过来。 “这大概是最后的战役吧！” 李仲兀自喃喃自语着，最终他对大宝说：“随你的便吧。可是如果你不愿意走，麻烦你帮我去找于姑娘，找到她后立刻来告诉我，我要去钟塔一趟。” 尽管成了意识体，大宝对李仲仍旧是言听计从，当即飞了出去。李仲则御剑飞起，径直飞上了钟塔。只是这时候，钟塔上已是空空如也，早不知胡子同苏雨卿的下落。 “你在找她吗？” 李仲正满心着急，从钟后面转角处，传来胡子的声音。李仲定睛望去，却一眼看到胡子手里的短剑。那短剑神奇，对李仲仿佛有种无形的吸引。 “你把她怎么了！” 李仲噌的一下拔出剑，对胡子怒吼起来。胡子却只是随手把玩着短剑，将目光投向远处。 “说话！” 李仲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剑随心动，当即飞出抵住胡子的咽喉。 “看看你们智人对不舟山做的事……” 胡子指着山下满目疮痍，面目却平静如常。偏巧他却能以静制动，只在一瞬间就让李仲的怒气消失无形。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苏姑娘只是个局外人，请你放了她！要杀要剐冲我来！” 胡子干笑了几声，那笑声中有几许无奈。他忽然伸手用短剑拨开李仲的剑，用低沉的声音对李仲说道：“你回答我三个问题，如果能令我满意，我便指点你去找那个姑娘。” 李仲这时候已经远远听见武装直升机发出的轰鸣声，于是点点头，心里却始终忐忑。 “智人和原人，你觉得哪一方更具有优势？” 李仲没想到，作为一方枭雄，对方竟会提出这种问题。如果是以前，李仲充其量也只是个崇尚自然的现代人，然而经历过这一切之后，他的想法也在默默发生变化。 “事实上，你这不能作为一个问题。” 李仲煞有介事地说：“智人和原人各有长处。原人得传古朴民风，人类文明源远流长，智人科技飞速发展，却在传统上捉襟见肘，两者取长补短精诚协作才是王道！” “好的，第二个问题。” 胡子眼神越过李仲，看了眼正在靠近的武装直升机，继续提出他的问题。 “作为一个土匪，如果我落在了所谓的同治联邦手里，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面对胡子的问题，李仲忽然觉得他也是个识时务的人。或许是因为怕死，他的导向似乎始终是在向李仲探听，那个所谓的联合政府的虚实。这令李仲忽然有些鄙视他。 “据我所知，我们的世界已经没有了死刑……” 李仲忽然想起了“移民天堂”的计划，心中不禁茫然，“联邦会怎样我就没法去深究了。只是如果我被抓，也会受到跟你相同的待遇……” 说完这些，李仲想起那些死在他手里的始祖鸟雇佣兵。虽然一切都出于自卫，可他终究是站错了队。 “最后一个问题……” 这时候，武装直升机已经近在咫尺。李仲没有回头，他突然对胡子的真正目的感到好奇。 “于未曦，或是苏雨卿，我杀了她们哪一个，你会有想要杀掉我的冲动？” 虽然李仲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当他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却再也无法忍受。只把手一伸便将长剑握在手里，双眼露出令人胆寒的杀意，挺剑往胡子胸口刺去。 “砰——” 眼看着长剑即将刺进胡子心脏，李仲感觉手上一震，长剑被一颗子弹击中险些脱手。他使劲一咬牙，才将剑紧紧握住，侧头看时，武装直升机上站着一位老朋友。 “放下武器！” 直升机上那人，身形瘦削，面容冷淡，双眼盯住李仲时竟兀自放出一股蓝色的光来。 随着那人的喝令，其余直升机纷纷一字排开，将枪口对准了李仲和胡子两人，十架武装直升机把钟塔围得密不透风。 李仲手握着长剑，不禁开始瑟瑟发抖。他细细想过胡子提到的最后一个问题，无论于未曦还是苏雨卿，他都不希望他们在这个地方香消玉殒。正当他满心焦虑，为两位佳人担心时，他看到一团淡蓝色火焰停在了长剑上，轻快的跳动着。 第76章 瞬间传送 “你找到于姑娘了吗？” 李仲看到大宝，精神为之一振，他最关注的却是于未曦。 “你都被围成这样了，还惦记着于姐姐呢？” 大宝的声音直通李仲心底，就算他不说话，大宝也能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忧虑。 “她们两个在一起呢，只是情况不太妙……” 大宝的话刚说完，李仲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于未曦和苏雨卿在一块儿的画面，那感觉像是直接在他的脑子里放电影。 “这么神奇？” 李仲一边想一边继续看，却在两人身后看到了余人杰。可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拿匕首胁迫苏雨卿蹒跚前行的，却是于未曦。 这下李仲不禁有些急了.他觉得，即便于未曦对苏雨卿有些敌意，倒也不至于和余人杰一起为难她。 李仲正想着，突然听到“砰”的一声，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在他脚边，而后传来警告。 “李仲，放下武器！” 李仲望着直升机上那人，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听他的。按他最初的想法，死在这里是一种解脱，没准儿他会倔强地向对方挑衅。可这时候，他已觉得活下去不再是自己的事。 “李大哥，我不行了，帮帮我！” 大宝在长剑上跳动得越来越快，令李仲的手颤动的愈发剧烈。他的声音传到李仲心里时，李仲完全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你怎么了？我怎么能够帮你？” 虽然李仲回答大宝不用动嘴，直升机上依旧传来最后的警告。 “放下武器，否则子弹将射穿你的脑袋！” “我感觉……你的剑……在吸引我……” 大宝同一个常人无异，痛苦的声音令李仲感同身受，包括那撕心裂肺的呼声。 “砰——” 对方没有食言，果断向李仲开了枪。 李仲却根本无暇关注外界情况。他看到大宝化作的那团淡蓝色火焰，突然间高高跃起，像跳水运动员在跳板上做出的最后准备。而后，他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直冲向李仲的剑。 李仲下意识地看了眼前方，一颗子弹在空气中擦出火焰，奔着自己脑门极速飞来。他下意识想躲，却觉得长剑被大宝击中，竟似乎传来无穷的反作用力，瞬间化作一股强烈的气流，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那颗子弹眼看即将射中李仲眉心，被这股气流扰动，就像迷失在风中的落叶一样无助，瞬间不知所踪。 在那一刻，李仲觉得一切都看得特别清楚，时间似乎突然化作了永恒，周围的人，天上的直升机，甚至山上的树木，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李仲的眼睛。 李仲本以为，自己的身体又发生了什么巨大的转变，低头看的时候，自己也大吃一惊。 李仲的剑，与大宝碰撞出的火花，远不止阻挡了一颗射向李仲的子弹这么简单。随着不经意间爆射出的一阵气流，胡子率先被推翻在地，身子被秋风扫落叶一般，径直往悬崖边滚去，围在钟塔周围的十架武装直升机，也纷纷剧烈震荡起来，驾驶员们费了好大力气，才确保直升机不会失去平衡跌落山崖。 而此时的李仲，全然不关心周围的一切，他只是紧紧盯住了自己的剑。他发现这柄饱经风霜的长剑，剑刃上被一层不断流动的淡蓝色光晕包围着，间或还向外激发出闪电。 “我的天啊！” 李仲仿佛被那光晕迷住，伸出手去抚摸剑刃。 “李仲，赶紧放下武器，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这时候，武装直升机已纷纷稳住机身，在领队的带领下登上不周山顶。那些荷枪实弹的雇佣兵根本没把胡子放在眼里，只派了两人一左一右把他按住，其余人纷纷围住了李仲。 然而李仲此时，已经全身心地投入他的长剑上。在他看来，这把剑已经通过自己的试炼，成为了一把神兵利器。而他自己，却还只是个凡人。 “李大哥，快跑啊，等着被抓吗？” 忽然，大宝的声音再度传入心里。 这一次，李仲很清楚地感受到，大宝已同自己密不可分，比那长剑联系得更紧。 “我哪里也去不了啊！” 李仲相当冷静地审视了周围，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就算能够御剑飞行，也没法同时避过那么多人和枪，于是索性等待着“老朋友”前来问候。 “李仲，你又成长了！” 当然，“问候”来得很快。 “托您的福，秘书长，我还活着……” 李仲很清楚这位“老朋友”的底细，倒也有些不卑不亢的气节。只是对方高冷惯了，甚至不用说话，就有两名手下走过来，一人按住李仲，另一人去抢他的长剑。 那雇佣兵不知深浅地伸出手，还没触到剑刃，蓝色光晕像是调皮的精灵，主动跳上他的手。于是他的手开始变黑，只一眨眼的功夫，他的手掌就化作灰烬。 李仲看着那人，手腕处血肉模糊，哀嚎声异常凄惨，忽然有些于心不忍，正要伸手扶他，秘书长却一摆手，所有人都把枪口对住了李仲。 “李大哥，闭上眼睛！” 大宝忽然对李仲喊了起来。 “什么？” 李仲面对眼前的阵仗，一时没听清大宝的话。 “赶紧闭上眼睛，我带你逃命！” “别闹了，这节骨眼儿上……” 李仲情急，一时脱口说出来。 这时候秘书长和他的雇佣兵离得近了，听到李仲忽然这么说，不禁都是一愣。秘书长甚至觉得李仲说这话，是在嘲讽自己，于是沉下来来说：“你给我严肃点！” 然而，李仲满脑子都是大宝的声音，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外部感观上。 “再多一秒，我就要被他们射成筛子了！” “相信我，我发现一条路，可以带你离开这里，现在听我的，闭上眼睛。” 大宝说得情真意切，李仲只好将信将疑地闭上眼。那一瞬间，他感觉从长剑上吹来一阵风，一开始还令他如沐春风，后来却越吹越劲。李仲正想站稳了身子，那风却陡然倒转，变成一股强大的吸力。李仲来不及抵御，身体一轻就飘了起来，被那股大力卷了进去。 第77章 大保健是什么 这时候李仲想要睁开眼，却觉得身边风力极大，正想问大宝怎么回事，突然觉得身边空气在浑身上下使劲摩擦，生出的热量令他浑身燥热却无处宣泄。随后，空气仿佛汇聚成一双无形的大手，依着他身体的轮廓，对他无情地施压。那种压力仿佛要把他全身骨肉捏得粉碎。 李仲有些难以承受，张嘴想要喊出来。可就在这时，他发现压力大到连嘴巴都张不开。他感觉自己被强行塞进了一个逼仄的洞穴里，压抑的感觉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啊——” 不知过了多久，李仲听见了自己的喊叫声。那一刻，一切异样的感觉都不复存在。唯有自己的喊声刺激着耳膜。 “别喊了，人都被你吓着了！” 大宝说。 李仲睁开眼，外面的世界一如既往，阳光明媚，山花烂漫。当好不容易适应了强烈的光线，他看到了于未曦和苏雨卿，而他们也在诧异地看着李仲。然后，李仲在他们身边看到了余人杰。 “你为何突然出现在此……” 余人杰一脸嫌弃地看着李仲，说话间似乎带着一股怨念，然而他刚开口，就听见苏雨卿娇斥他说：“少废话！” 这时候，李仲才在余人杰的脖子上，看到那柄寒光闪闪的短剑。 “相公，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苏雨卿看到李仲，刚还阴沉的脸立刻多云转晴。而于未曦在一旁没有说话，表情也立刻放松下来。 “你们这是去哪？” 李仲四下望去，只见周围怪石嶙峋，水流潺潺，早已不见了不舟山的战火，更见不到秘书长的炮兵部队。他们几人正安安稳稳地呆在一艘竹筏上，行进在不知名的河道上。 苏雨卿同于未曦相视一笑，而后对李仲笑嘻嘻地说：“我和于姐姐演了一出苦肉计，把这憨包骗得一愣一愣，太可笑了！哈哈哈……” “当心” 于未曦忽然拉住苏雨卿，竹筏也同时猛烈地颠簸了一下，想来是碰到了河道下的礁石。 余人杰趁着这一颠，反手推开架在脖子上的短剑，身子往前探出去，似乎打算跳河脱逃。说时迟那时快，李仲纵身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领，生生把他留在了竹筏上。 “谁能给我解释下到底去干嘛？” 说话间，河道慢慢变窄，前方出现一个满是钟乳石的洞口。 “你们要相信我，贸然前去只会惹祸上身，你们当真不怕死吗！” 余人杰被按在竹筏上，说出话来言之凿凿。 “所以更要带着你一起去了！” 苏雨卿用膝盖顶住他的背，继续用短剑架住他。 或许是知道生还无望，余人杰索性放弃了抵抗，冷哼着说：“我这一条命，换来三条命陪葬，倒也值得了！”说着，他又斜眼看着李仲笑道：“李兄，如今得两位佳人共赴黄泉，你我有福了！” 说罢，余人杰凄惨地笑起来，那笑声让李仲感觉瘆得慌。 “我们这究竟是要去哪里？” 李仲心中忐忑不安，拔出剑来指着他的后背，大声喝道。 这时候，竹筏已经随水流缓缓划进了洞里。长剑上不断闪烁的蓝光，勉强能够照明，黯淡光影中，听见余人杰阴恻恻的声音幽幽传来。 “这事情，你的于姑娘应该更清楚吧！” 李仲回头看着于未曦，在幽暗的蓝光中，他竟然觉得于未曦有些陌生。 这时候的于未曦，一直低着头。她似乎有什么事无法面对李仲，或是无法面对自己。只是事情逼到头上，也不得不去面对，于是她想了很久，缓缓说出四个字： “天极枢纽……” “远古天机，怎可随意泄露！” 于未曦话音刚落，余人杰就厉声呵斥。那声音在洞里传开，显得有些刺耳，惊起洞顶一群蝙蝠成群飞出。 “老实点！” 苏雨卿牢牢按住余人杰的脑袋，不让他再作出什么幺蛾子来。 “都什么年代了……” 李仲听了他们的话，无奈地摇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按我说，你们都应该去新云港看看，看看智人的世界，就不会成天把远古什么的放在嘴边了！” 虽然李仲一直都认为原、智人平等，可是在原人面前仍有着先天的优越感，就像城里人对乡下人那样。 “可是我听说，远古先祖们建造不周山用以登天，而那天机枢纽就是不周山的最核心部分，难道说……” 苏雨卿的声音愈发显得惊惧，甚至拿着短剑的手，都开始颤抖。 “不舟山就是不周山，对外宣称不舟，纯属掩人耳目罢了！” 余人杰又是一声冷哼，再说话时苏雨卿也不再斥责他了。 李仲在一旁，起初还只是疑惑，后来却有些震惊了。 他一直以为小时候听到的远古故事，诸如天柱不周山、祝融共工大战之类的，都是古代人丰富想象力的结晶，却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亲临神话中的地方，更没想过，先祖们的科学技术水平，竟发展到如此令人惊叹的程度。与之相比较起来，智人如今自以为傲的成就，简直就是小儿科了。 “可是，你要那个什么天极枢纽，又想干什么？” 真相容不得深究，李仲一旦向于未曦问起，似乎又将她置入另一种两难的境地。于是，她最终都没有开口回答。 竹筏行进不多时，水路走到了尽头，四人弃舟登岸。李仲举着剑勉强能够照明，在队伍前面开路，余人杰改由于未曦、苏雨卿一同押解。所幸一路上地势平坦，偶有水洼也没不过脚踝。 “李大哥李大哥，你们不要再往前走了！” 李仲忽然听见大宝的声音，于是与他直接对话。 “你在哪里？我还以为……” “哈哈，你以为我玩儿完了嘛？”大宝说话颇有些洋洋自得的意思，只听他继续说：“现在我的星火之力已经被剑完全吸收，如今我就藏在你的剑里，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李仲在这一系列事情发生后，本来有些沮丧，忽然被大宝出来插科打诨，顿时觉得心情没那么糟了，于是跟大宝打趣地说：“那可不行，从前我管这剑叫做星刀，那是因为它里面都是纯粹的星火，如今却是你在里面，我总不能管它叫大宝剑吧？” 李仲虽然没有出声，但一想起这个“大保健”来，不禁自己笑出声来，引来其他人侧目。 “大保健是什么？” 第78章 霸王蝾螈 大宝依旧悄悄探知着李仲的心思，只是认知范围永远跟不上李仲，于是将话锋一转，继续劝阻他说：“我感觉这个洞很怪异，你们最好不要往前走了！” 李仲四下看了看，心中反而一片平静，根本体会不到大宝的意思。不等李仲发问，大宝解释说：“记得在钟塔上面的事吗？你之所以能逃出来，是因为我用星火之力，为你开启了一个小型的虫洞。” “虫洞？” 李仲不禁愣住了，他不明白这位原人小哥，怎么会知道虫洞这么深奥的名词。 “总之我就是知道那个叫虫洞，你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也不知道。”大宝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振振有词，李仲根本无力反驳。当然，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大宝说话像连珠炮似的没完没了，让李仲没法插话进去。 “可我感觉，这洞的深处藏着一座大型的虫洞，大概是先祖们用来与其他很远很远的地方相通的桥梁。跟这个比起来，我能做的只是小巫见大巫。” 聊到这里，李仲已经不去计较大宝为什么会懂这么多了。大宝的话让他忽然隐隐觉得，后世对远古时代的认知，也许存在着很大的偏差。 远古时代的传说到了后世，为什么只剩下传说却没有历史？不同的传说体系，为什么都会提到远古时候的大洪水？而最匪夷所思的，所有有记录的古代文明历史上，为什么几乎都有“通天塔”的传说？ “也许在远古时代，人类就经历了一次全球性的高度发展的文明时代……” 大宝忽然对李仲说。 “你一个原人，怎么会懂得这么多东西？” 李仲始终把大宝当作是定功赏罚司的那个傻子，认为一个傻乎乎的原人，不太可能懂得那么多只有智人才了解的常识。 “你知道什么，我自然就知道了啊……” 大宝振振有词地回答说：“你们总是打啊杀的，我可没那么多事情要做，闲来无事就看看你的脑子里都有些什么呗……” “从我的脑子里出去！” 李仲忽然意识到，虽然有一个与自己心意相通的意识体存在，也许是件很酷的事。可这样一来，自己的所有隐私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这对李仲来说，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你放心吧，除了你我没法跟任何人交流，你的那点小九九，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李仲正想反驳，身后传来苏雨卿的声音。 “前面好像有扇门！” 李仲一抬头，只见前方路走到了尽头。黑暗中，墙壁上隐约有扇门。李仲快步走上前，用剑照亮，只见一道石门与墙体浑然一体。那门上也没有特别的装饰，若不仔细辨认还真无法辨认石门的轮廓。 “这石门少说也得一两千斤吧！” 李仲伸手试着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其他人见状，也过来帮忙推门，只是吃奶的力气使出来，也没办法让门挪动一丝一毫。 “如果仅凭你们三个，就能推开这道石门，先祖的智慧岂不成了笑话？” 余人杰在一旁四处踱着步，冷眼旁观都显得格外悠闲。 苏雨卿听了他的话，立时就要去拿短剑，却被李仲拉住。 “他说得也没错！” 李仲同时止住于未曦，却听到一旁传来一阵异响。 “余人杰，你做甚！” 苏雨卿一眼看到旁边，余人杰正在一处小水洼旁无聊地戏水，一纵身便到他跟前，用短剑抵住他说：“你老实点！” 余人杰颇有些虎落平阳的落寞，倒也不反抗，任由苏雨卿随意呵斥推搡。 “去帮忙推门！” 苏雨卿一声令下，余人杰不得不动。然而李仲却伸手止住说：“这石门怕不是靠人力能够随随便便推开的，这倒和某些保险库的大门有几分相似……” “保险库为何物……” 苏雨卿嘴快，正要追问，李仲忽然伸出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四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那水洼里传来莫名的声响。 “余人杰，你又在作什么幺蛾子？” 苏雨卿的短剑几乎刺破余人杰的皮肉，却听余人杰直喊冤，而水洼里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你们小心！” 李仲眼疾，只见黑暗中，从水洼里忽然窜出一只浑身火红，脑袋扁平的四脚怪兽。那东西体长足有两米长，活像一只大号的壁虎。 苏雨卿听到李仲呼喊时，便已有了防备，只是陡然间见到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下意识地推开余人杰之后，便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眼看那怪物吐出的长长的舌头即将触到苏雨卿时，一阵蓝光伴着闪电从一旁疾射而过，闪电劈在舌头上冒出一阵青烟，那怪物也发出一阵嘶吼，肚皮贴在地上，虎视眈眈地看着几人。 “这是什么怪物！” 或许是出于唇亡齿寒的考虑，这时候的余人杰也同于未曦一样，单手持了劲弩瞄准那怪物，另一只手擎着匕首严阵以待。只等那怪物稍一动作便准备一拥而上。 “我的天啊，这是……” 李仲忽然想起在历史博物馆见过的霸王蝾螈骨架化石，不禁惊呼出声来。在他记忆里，霸王蝾螈是比恐龙还要早出现的古生物，如今无端出现在不周山下的洞穴里。这令李仲隐隐有些不安。 李仲正想着，霸王蝾螈已经朝他扑过来。李仲侧身避过，鼻腔里顿时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腥味。那气味直冲脑门儿，顿时令他作呕。然而不等他呕吐出来，就觉得一股大力从侧面拍在自己胸口，一时间五脏六腑仿佛被拍得四散开来，他的身子直线飞出，重重摔在石门边的墙壁上。 “小心它的尾巴！” 冥冥中，李仲听见有人出声提醒。 “马后炮……” 李仲一边勉强叨咕着，一边努力站起来。奈何刚才那一击过于迅猛，他感觉身子骨像是散了架，扶墙也没法起身。 “相公，你怎么样？” 苏雨卿轻巧地避过霸王蝾螈，抢至李仲身边，奋力将他扶起来。在她温言软语之下，李仲感觉浑身上下也没那么疼了。只是巴掌大的一块地方，霸王蝾螈在于未曦和余人杰的夹攻之下，显然落不到下风，这一切看在李仲眼里，令他焦急万分。 “快看，那是什么？” 第79章 进门见鬼 苏雨卿忽然拍拍李仲，指着墙壁问。 李仲心不在焉地侧头看去，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墙壁上那东西，平展如镜面，四四方方的一块牢牢嵌在墙里，足有八仙桌桌面那么大，黑乎乎的一片不带半点光亮。 李仲正想研究，却见那东西忽又一点一点隐藏在了墙里，那感觉像极了进入休眠状态的电脑。 想到这里，李仲立刻伸手拍了上去。几乎在同时，身后传来余人杰的声音。 “我说李仲，你倒是想点办法，把这怪物干掉啊！” 李仲回头一看，只见于未曦与余人杰两人，正一左一右分处霸王蝾螈两旁，一边防备着怪物的进攻，一边伺机射出弩箭。只是那霸王蝾螈体表似乎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鳞甲，尽管弩箭威力巨大，却根本穿不透它的表皮。 “你去帮他们，”李仲将长剑交给苏雨卿，并低声嘱咐，“吸引它的注意力即可，我想我找到进门的办法了！” 苏雨卿头一次被李仲使唤，欣然领命，笑嘻嘻的接过长剑，探头在李仲的脸上轻轻一吻。李仲毫无防备之下，顿时感觉浑身一震，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令他无比亲切。几乎也在同时，那长剑上淡蓝色的流光变成了蓝紫色，甚至隐隐夹杂着噼里啪啦的电流声。 李仲回过头，刚才本要隐在墙壁后面的镜面，被李仲一拍之后重新显现。李仲正要再伸手去拍，只见它忽然亮了起来，就像从休眠状态被唤醒的电脑显示器。 看着那屏幕，李仲内心欣喜而又紧张。他本以为，这地方大概是某个失落的古代遗迹。可见到这台嵌在墙里的显示器之后，他放心了。 “如果是电脑，那就好办了！” 李仲想着曾经潜心研究过的黑客技术，不禁洋洋得意，想着正是艺多不压身。谁知接下来显示器上弹出来的界面，让他不知所措了。 那屏幕看起来很柔和，无论分辨率还是屏闪度，都有别于现代人使用的电脑。最初，屏幕上只是一片纯白，渐渐的出现一个人脸的模样。那个人没有头发，脸上五官很模糊。在李仲看来，那更像是一个3d的效果图。可不知为什么，李仲能从那张脸上感受到疑惑的表情。 “什么鬼？” 李仲盯着那张脸，又伸手在它面前晃了晃，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快点啊！” 身后，于未曦等三人还在一边躲闪霸王蝾螈，一边引起怪物的注意力。这情况让李仲感到很着急。当他再度回过头看那屏幕的时候，却不禁愣住了。 那张脸上同样呈现出焦躁不安的样子，比李仲所感受到自己的表情，更为焦虑。 李仲看到屏幕上人脸的表情，正随着自己的情绪变化而改变，不禁从心底感到有些恐惧。于是，那张脸也相应地呈现出惊恐的表情。 “这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吧？” 李仲在屏幕四周仔细寻找起来，他希望能够找到类似针孔探头之类的东西，这样至少能够证明，这块屏幕的后面，是有人在操纵的。只是找了一圈之后一无所获。 “这样下去，连这道门都进不去……” 李仲愁眉苦脸地看着石门，又看了看屏幕，却在上面发现了惊人的变化。 屏幕上面显示出旁边那道石门。随着门徐徐打开，里面出现了一个令他感到熟悉的画面。 屏幕上所呈现的画面，看起来都是3d效果，并且比李仲所知道的任一种3d影像都精致百倍。只是当李仲陡然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感到自己浑身不能动弹。屏幕随着石门的开启，进入到一个圆形的房间里，房间的中央停着一张类连接着各种设备的床。床上躺着一个人，而床边则有更多人来来往往，那场景就像是他回忆中的噩梦。 当李仲紧盯住屏幕，想知道接下来将会上演怎样一出戏时，镜头忽然从门里退了出来，石门缓缓关闭，屏幕再度切回之前的那张人脸。 这下李仲有些恼了，他觉得无论这屏幕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东西，都应该更加直接点。像这样猜哑迷似的，他自觉的实在耗不起。眼看着背后，正陪着那霸王蝾螈躲猫猫的三个人，有些体力不支，李仲抡起拳头砸在屏幕上。 令李仲感到意外的是，这屏幕质量竟出奇的好。在李仲刚才那一拳重击之下，竟然连一丝裂纹都没有。反倒是屏幕上那张脸，直勾勾地盯着李仲，最后嘴角一咧，诡异地笑了起来。 看到那笑容，李仲只觉得浑身汗毛顿时竖了起来，然而本能的直觉告诉他，当一拳打不倒敌人的时候，就用两拳，三拳…… 当李仲再度抬起拳头，那张脸忽然消失了，就像是因为害怕，存心躲着李仲一样。 “逗我玩儿嘛？躲起来也要打！” 李仲又一拳击中屏幕，他觉得这回暴力似乎起到了效果。他的拳头下面，出现了并排的三个圆圈。李仲收回手，看见一左一右两个圆圈里，还分别有一个加号和一个减号。更令他感到熟悉的，是这三个圆圈都在各自忽闪着，倒像是某些电脑系统应用界面的交互式按钮。 “负号，零，正号……” 李仲从自己一个理科生的层面，强迫自己耐下性子，来解读屏幕上的符号。可是面对三个不知所谓的圆圈，李仲也只有抓头的份。 正当李仲对着屏幕上的符号冥思苦想时，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李仲回头一看，苏雨卿长剑脱手，倒在地上久久难以起身，吐出的鲜血在胸前染红了一大片衣襟。而就在离她不远处，霸王蝾螈已撒开四足，往她冲了过来。 “好你个怪物，居然这么经打！” 李仲当即想也不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拾起长剑便迎着霸王蝾螈一剑刺去。只是那霸王蝾螈分外生猛，活生生地用它那扁平脑袋，抵住李仲的剑。李仲一赌气，同它比起力气来，结果被那怪物狠狠推了出去，摔在地上。一时间，李仲旧伤复发，顿时又觉得胸口一阵憋闷，心烦意乱的情绪一股脑儿涌了上来，令他难以自持。 霸王蝾螈见李仲倒地，又不依不饶地冲了过来。这时候，于未曦和余人杰两人又分别从侧面杀出，截住它的去路，两人一怪再度厮杀在了一处。 第80章 三进制计算机 “三进制计算机是个什么鬼？” 李仲强撑起身子，去看苏雨卿的情况，忽然听见大宝的声音传来。 “你在说什么？还不快帮我想办法站起来！” 李仲用剑拄在地上，努力站起来，根本没在意大宝说些什么，甚至都没在意大宝说话的语气，和自己越来越像。 “我在你的记忆深处，读到三进制计算机这个东西，可是你的记忆里并没有对它更多的描述。” 大宝说话的语气像个小学生，总带着无穷的好奇和问题，却一下子惹恼了李仲。 “都这节骨眼儿上了，你瞎添什么乱！我的记忆属于我个人隐私，你就这么随便读算什么事儿！等一等……” 李仲正要发飙，忽然想起了大宝所说的“三进制计算机”。 在他的印象里，那确实是非常遥远的记忆。或许正是那屏幕上的符号，唤醒了他潜意识中的记忆。 “对了，这一定是一台传说中的三进制计算机！” 李仲这下完全想起了对三进制计算机的描述。相比传统的二进制计算机，1代表真、0代表假的逻辑，三进制计算机的逻辑，能够更完全的表达人类的想法，即1代表真，-1代表假，而0则代表了未知。 在李仲看来，眼前这台三进制计算机，比他记忆中的概念产物更为贴切。它时时刻刻链接着人的主观意识，并在适时的情况下，让人自己做出选择。 “难道这道门里，藏着移民天堂计划的秘密？” 李仲忍住痛，尽力挪到屏幕边上。当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前前后后，他不禁有些兴奋，屏幕上的三个符号依旧闪烁不停，似乎在期待着他做出选择。 “依着三进制的逻辑，符号代表着关门，正号代表着开门，那么零则是未知，可这个未知又会是什么结果？” 李仲脑子里想着未知的零，却伸手按在了画着正号的圆圈上。 “轰隆隆——” 只听一声巨响，那石门轰然向两边开启。 “大家快逃进去！” 门虽然打开了，李仲却感觉不到任何喜悦的情绪。他满心想着可能即将出现的转机，不由得心绪不宁。 余人杰见状，撇下正和于未曦一同抵挡的霸王蝾螈，独自往门那边奔去。 “混账！” 李仲见霸王蝾螈陡然失去一半的钳制，一张血盆大口几乎要把于未曦整个脑袋吞下去，不禁有些着急，顿时捏起剑诀御起飞剑往霸王蝾螈飞去。 那霸王蝾螈嘴张得大，正好被飞剑一剑扎进去，刹那间失了方寸，像一个喝醉的酒鬼，即便多了两条腿，也没法帮它站得更稳。对于李仲一行人来说，这正是绝好的机会。 “于姑娘，快跑！” 李仲一边喊，一边跑上去背起苏雨卿。 这时候的苏雨卿，伤势相当严重。李仲虽然把她从怪物嘴里救下，他的心却伴着逃命，一路往下沉。 两人一路护着苏雨卿跑进石门里。还没站稳脚步，李仲只觉得一股大力朝自己推来。李仲肩上一松，便仰倒在地，苏雨卿却被余人杰牢牢抓住胳膊，并用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 “哼，风水轮流转！” “余人杰，你放开她！” 于未曦率先发难，举起劲弩指着他，一时间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李仲你出去，把石门给我关上，不然我杀了你这相好的！” 余人杰说话时咬牙切齿，似乎是因为被苏雨卿胁迫，感觉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余人杰，你还是不是不舟山的英雄好汉，苏姑娘只是一介女流，你不要伤了她！” “我真是没想到……” 余人杰看着于未曦，露出一脸眷恋和怨毒相含混的表情，叫人看了心里直打寒战。 “于妹，你竟会为了这么个男人——一个已经有相好的男人，撕毁我们之间的婚约，你这么做值得吗！” “胡说八道！” 于未曦双颊一红，而后脸色变得煞白，振振有词地回答他说：“你我之间解除婚约之事，是你我二人的事，与李公子无关，更与苏姑娘无关。即便没有李公子，我仍是要同你解除婚约！” “哼——” 余人杰被于未曦一顿抢白，似乎也无力辩驳，只得转而恶狠狠的继续威胁李仲：“你还不速速关闭石门，不然我便杀了你的女人！” 李仲万万想不到他会来这么一手，当下除了对他横眉冷目也别无他法。可这时候，霸王蝾螈似乎已经不再受制于吞进肚里的长剑，再度吼声震天得冲了过来。 “快关石门！” 李仲心急，低声喊了出来。谁知余人杰比他更急，伸手在墙壁上一气乱按。于是在李仲一阵惊呼中，石门又“轰隆隆”的关上。 惊魂未定的余人杰看了看李仲，指着那片墙壁正要说话，忽然被苏雨卿一反手抢过他的匕首，另一只手随即拔出短剑往他脖子割去。 “留他一命！” 李仲虽然也对余人杰心存芥蒂，可事关生死也不愿草率。说时迟那时快，他话音未落，随着于未曦一声惊呼，苏雨卿已一剑割断了余人杰的咽喉。 余人杰惊恐地看着苏雨卿，想要努力伸手捂在咽喉上。只是鲜血不断从指缝间喷涌而出，余人杰连呼救都发不出声响，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苏雨卿看着余人杰的尸体，把抢来的匕首仍在地上。 “你怎么就这么把他杀了……” 李仲对这一幕感到诧异，说话甚至有些结巴，可是对苏雨卿杀掉余人杰这件事，却没有感到一丁点不妥。 石门外传来猛烈的撞击声，想必是霸王蝾螈不肯轻易放弃到嘴边的美食。只是石门相当厚重，一时半会也未必装得开。 李仲看到余人杰已经倒在血泊中不再动弹，似乎也无心眷顾，好奇地凑到那片墙壁，而上面的东西令他吃惊。 墙壁上镶嵌着一块跟洞外一模一样的屏幕，上面保留着被按动的痕迹。欢快地跳动着的零，却像一把铁锤，不断重击着李仲的心。 零的意思，代表着未知。 第81章 天极枢纽 然而，在零的上方，李仲看到了他想看到的。 仍是之前的房间，同样的手术台，同样的设备，同样的人。画面像连续剧一样，接上了在门外的故事。 故事里的主人公，和当初的李仲一样平静。唯一不同的是，当机器闪烁起一阵电光之后，那人重新坐了起来。 看到这里时，李仲有些热血沸腾。他隐隐觉得，回到新云港之后，自己没准儿还得再回到那个阴森恐怖的地方。只不过他暗自下定决心，再回到那里，他要把一切都砸了。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一切都是李仲想要看到的，只是来去匆匆让他感到很不尽兴。但他清楚画面里的人物不是自己，尽管精致的3d效果惟妙惟肖，人们光秃秃的头顶，却给李仲带来了异样的感觉。 “于姐姐，你别哭，这个坏蛋已经被我杀了，今后再也没人敢威胁你，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李相公在一起！” 李仲的身边，忽然传来苏雨卿虚弱的声音。他回头看到苏雨卿苍白的脸上，正强撑起笑容安慰于未曦。可于未曦站在余人杰尸体旁只是哭，忽然让李仲感觉有些些许不悦。 这时候，外面再也听不到撞门声了，想来是霸王蝾螈已经放弃。 “哎呀，大宝还在它肚里……” 李仲忽然想起自己的剑，可那道石门在面前不动如山，李仲一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正当他想看看三进制计算机能否再打开石门的时候，老朋友又出现在他面前——这次不是显示在屏幕上。 “你……” 李仲面对那个站在跟前，身形若有若无的“人”，心中有些发虚，尤其是手上没有武器，更让他感觉没有底气。 苏雨卿和于未曦两人也纷纷站到了李仲身边，她们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东西，更感到惊惧。 那个“人”，像个光着脑袋的未成年孩子，身高不及李仲一半，身上披着一件斗篷不像斗篷、衣服不似衣服的东西，堪堪遮住要害部位。然而最令李仲几人不安的是，那个“人”，浑身接近透明状态，身上却泛着浓烈的火光。看起来不像真实存在的生物。 “你是人是鬼？” 李仲从苏雨卿手中接过匕首来，将她们护在身后，谨慎地问。 “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叫我祝融。” 然而，他的声音倒很真实，从四面八方传来。只是，他的开场白令李仲忍不住想要吐槽。 “开什么玩笑，你要是祝融，那我还是共工呢……” 作为一名智人，李仲自然听过火神祝融大战水神共工的远古神话。只是当他毫无心机地说出这话来，他忽然感到浑身一颤。 “这里是不周山啊……” “我真的是祝融！” 那东西说话语气倒挺诚恳，只是他越诚恳，就让李仲越发不安。他所能感知的时代，已经不再是一个拿远古神话骗小孩的世界。 李仲一把从于未曦手里又抢过劲弩来，对准祝融，叫嚣着嚷道： “少玩花样，我知道你根本不是个活人，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怎么跟你说呢……” 祝融摇摇头，仿佛很无奈的样子，脸上显出跟他的身形不相称的成熟。 “你说得对，我不是人，我只是远古人类留在不周山的控制核心。” 祝融的话没有引起苏、于二人更多的反应，却对李仲有着极大的杀伤力。在智人的眼里，远古只是一个鸿蒙未开的混沌时代，火神祝融也好水神共工也罢，无非是古籍流传下来的神话人物。智人们永远不会想到，传说中的天柱不周山真实存在，而打败水神的祝融，竟然是一台类似计算机的人工智能。 “我不信你！” 李仲仍旧端着劲弩，警惕地注视着祝融。他觉得这一定是一场骗局，于是尽力让自己镇定，一边说话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一边看准了时机。 “嗖！” 李仲趁着对方没有防备，陡然射出一支弩箭。那箭去得极快，却轻飘飘地穿过了祝融的身子，隐没在他身后的黑暗中。 祝融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摇摇头。 “会不会，这就是于姐姐要找的天极枢纽？” 苏雨卿本就有伤在身，低声跟李仲说话时声音更弱，却一句话点醒了他。 李仲看了眼于未曦，忽然镇定下来，朗声问话说：“你证明给我们看！” “那还不简单？” 祝融笑了，和之前在屏幕上看到的诡异笑容一模一样。随着他的笑，李仲等人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石门又开了。 李仲吃惊之余，挺身挡在了两名女子身前。刚才那霸王蝾螈的霸道之处，令他记忆犹新。好不容易把它关在了门外，却因自己随便一句话，令大家不得不再次面临危机。 正当李仲严阵以待，从石门外忽然飞进一把长剑来。李仲又惊又喜，接过之后立刻听见了大宝的抱怨。 “那怪物可真是难缠……” 李仲还来不及跟大宝叙旧，外面又传来一阵嘶吼声。 “快关门快关门！我信你了……” 于是，李仲眼睁睁地看着霸王蝾螈，疯了似的朝大家狂奔而来，却再一次被绝望地关在了门外。 “既然这样，” 不等李仲回头，他听见祝融在背后冷冰冰地说： “你们又是谁？来到不周山干什么？” “我们是来找天极枢纽……” 苏雨卿虽然受了伤，可是嘴依旧快。当李仲意识到时，伸手去捂住她的嘴时，她已经把此行目的和盘托出。于是，李仲只能很尴尬地看着祝融，因为他立刻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你们想要天极枢纽做什么？” 祝融说话的语气，更像是跟李仲一样的智人，可李仲这时候再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一边抚慰着苏雨卿让她不要乱说话，一边用眼神示意于未曦说点什么。毕竟，李仲自己对这个天极枢纽一无所知，只是隐隐觉得，眼前的祝融不那么简单。 “当世之乱，非昔时黄巾之祸、五胡乱华可比，若能得远古大神眷顾，赐予天极枢纽，用以拨正乾坤、矫正阴阳，未曦定然结草衔环相报！” 于未曦一番话，李仲不禁对她刮目相看。以李仲的本意，只是想要蒙混过关，不料她却一五一十什么话都说，让李仲在一旁动都不敢动，却悄悄握紧了剑。 “哼，又一个冠冕堂皇的贼！” 第82章 祝融与共工 果不其然，于未曦刚把话说完，祝融的声音就变得刻薄起来， “天极枢纽是远古时代，先民智慧的精华，即使在五千多年之后的今天，仍旧是最先进科技的代表，哪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说拿就拿走的！” 祝融的声音越来越犀利，同他乖巧的外形极不相称。 李仲最担心的事莫过于此，只见祝融只是微微一闪，便消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这下苏雨卿和于未曦两人都有些慌了，而李仲则是紧紧盯住前方，提防着从黑暗中会飞出点什么暗器。 “大家小心了，没准儿刚才那家伙就是天极枢纽。” 李仲轻声提醒，转而却又低声问于未曦。 “这么说，你根本不是不舟山宗人，混进来只是为了那东西？” 不等于未曦回答，李仲眼前一亮，前方山洞顶端依次亮起灯，那些灯与山壁浑然一体，完全看不出人工雕琢的痕迹。李仲的目光随着灯光一直延伸到远处，前方不远处出现一个大厅，里面依稀摆放着各色设备，与之前在显示屏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李仲看着陡然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心中忐忑不安。头顶上投来的光线虽然让他感到浑身都很舒服，但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屏幕上，祝融的脸再度显现。这一刻，李仲像是回到了监狱中的那个房间，那是他的起点，但他不希望这里是终点。 李仲心里念着，脑里想着，不自觉地迈出了脚步，好像走过去就能让时光倒流，回到从前一样。 “哎呀” 走出不远，身后传来苏、于二人的声音。李仲正要回头，只觉得浑身一麻，像触电一样，随即腿脚一阵发软，便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你……你们……没事吧……” 尽管身上像过电一样酥麻难受，李仲仍旧强行开口向苏、于二人询问情况。然而身后不见两人回应，反倒是大宝私下同李仲艰难地交流说：“这是什么东西，好难受……” 然而不单是大宝，李仲也暗自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们集体触电。 “光作为一种物质，成份里含有热和电，通过特殊的硅晶体，可以将两者分离开来，在一定的空间里，一方面用热提高空气温度，一方面依靠空气传播电。这种光能武器，通常被用于区域性或者空间性的防御体系，比如这里。” 祝融的声音依旧从四面八方传来，这让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的李仲有些恼火。 “五千多年前，有个叫做共工的家伙，抱着你们一样的目的闯进这里，同样被我用光能武器控制了起来。” “共工……你是说一头撞塌天柱不周山的共工？” 李仲这次没有开口，只是心里默然惊诧。 闹了半天，远古时候的人类先祖们，就已经在科学技术上取得了极高的成就，并远远超过了李仲的认知范畴。至于那些口口相传的神话故事，原来都有真实存在的另一个版本。 “共工认为，我们科技发展的速度过快，有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影响了我们族群的生存。可以他一己之力，就想要阻碍我们的进步？” 祝融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当然，李仲也不需要他继续讲解，从传说的故事中，他已经大致知道了共工的结局。他考虑得更多的，是他们三人的结局，会不会也和共工一样。 “你要把我们怎么样？” 李仲强行张开嘴，大声喊起来。 “你知道共工的结局最后是怎么吗？” 祝融的声音，不像李仲所熟知的人工智能。抛开情绪来说，远古时代科技的发达之处，足可令他眼前一亮。 “当然是死了！算到今天，他大概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李仲话一说出口，祝融不禁冷冷发笑，“真可悲啊，那么多年过去了，人类还是这么肤浅……” 面对祝融的嘲讽，李仲颇不服气，于是立刻怒怼回去说：“你倒是不想想，你可是我们人类造出来的！” “首先，我是远古人类制造的，不是你们。再者，你根本不清楚远古是怎么回事，没有发言权……” “那么如果是我，应该有发言权了吧？” 不等祝融把话说完，洞里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有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李仲等人惊吓不已自不必说，连祝融都立刻不作声响，四下里顿时静到窒息。李仲等人虽然感到压抑，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人再说话。 “那个……那是？” 李仲很清楚声音来自何方，但根深蒂固的无神论思想，让他忍不住向最权威的一方提问。 “喂，你还在吗？” 见祝融半天不作声，李仲也大起胆子来。 “我无处不在！” 等了好久，祝融才像刚睡醒一样，可是言语依旧保持着一贯的权威性。 “共工最后死在了这里！” 只是李仲对他所公布的结果并不以为然，反而故作轻松地说起了风凉话：“共工就算不死在这里，也要死在外面某个地方。生老病死……” 只是风凉话说了一半，李仲自觉得说不下去。他忽然意识到，祝融并不只是在简单地告诉自己，共工最后的结局。他的言外之意，让李仲感到背脊发凉。 “已经死亡的机体，还能被二次利用吗？” 作为医务工作者的李仲，对祝融所表达的深层次意思感到疑惑，尤其是在他感觉身上酥麻感渐渐变弱之后，他变得更大胆了些，直接向祝融提出了质疑。 然而不等祝融回答，另一个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凡事没有绝对，死亡的机体也分很多种情况。比如我现在用的这一具机体，就死得比较透，你们谁下手这么狠……” 对方话没说完，声音便又戛然而止。 “哼！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不死心，只可惜你不会有机会的！” 祝融的声音再度响起时，李仲从中感受到一股怨气。当然，不用多作解释李仲也知道原因。神话传说虽然离奇，可故事的起因经过大致没有跑偏。祝融和共工两位远古大神，因为未知的原因大打出手，结果共工战败，一怒撞塌天柱不周山，致使大地上洪水蔓延…… 只是到如今，不周山没有塌，世上也没了大洪水，祝融变成了远古时候的人工智能，还有什么和传说不符？ 李仲猜不着。 第83章 生命交流工程 “你能不能让他一口气把话说完……或者干脆，你给我们解释解释！” “看你们也没多少时间可活了，我倒是愿意和你们一块儿，回忆一下我的制造者们！” 这一次，祝融倒是很爽快，这让李仲多少有些意外。只是当他听到祝融简单描述过远古时代的人类后，他震惊了。 “事情要从恐龙灭绝之后说起，远古人类虽然在小行星撞击中幸存下来，可接连数年的浓厚云层，不但先干掉了食物链顶端的恐龙，也让整个地球因为缺少光合作用而陷入危机。后来有一个叫做盘古的科学家，通过研究发现，笼罩地球的云层中，含有一定量的可燃性气体，于是制造了一枚特别的光导弹，点燃了整个天空。这样一来，地球重启了光合作用，人类从掩体中走了出来，成为了地球新霸主……” “原来盘古开天辟地是这么回事……” 李仲对祝融的话将信将疑，却又不敢大声提出反驳，只听祝融继续说： “盘古拯救地球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可是他充分提取自然元素力量，用于改变和创造的思路已经被广泛接受。很快，军方派后羿使用远程裂解弹，解决了小行星撞击后留下的十颗近地卫星，彻底清除了地外天体对地球环境的影响。同时，又有一个叫做女娲的研究团体，发现三进制计算逻辑，可以用来代替人脑工作，并以此造出像我这样的人工智能，至此，远古人类科技发展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 祝融讲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似乎刻意留时间给李仲他们理解消化这些内容。 “可是最终，远古人类不还是走向了没落嘛！” 作为现代智人，李仲可算是博古通今。那些着名神话事件的还原，固然令他惊诧，可他对后来的故事更感兴趣。毕竟，那才是与自己、与原人息息相关的事情。 “从生物适应性的角度来看，远古人类确实跟恐龙一样，并不适合在这个小规模的星球上生存。科技高度发展的远古人类很快就意识到，地球大概维持不了自己族群这种高索取、低补偿的发展模式，于是发起了同地外星系的生命交流，不周山就是远古人类同地外生命进行交流的一座中转站。” 这一次，即便祝融停下来，李仲也没有再打断他的介绍，反而作手势示意他赶紧继续。 “远古人类发现，所有生命体都可以辩证的分为意识体和有机体两个部分，而生命主要是以意识体的形式存在。打个简单的比方，意识体就像是我的中央数据处理器，而有机体更像是我的存储、运营以及所有相关外设硬件，但是意识体有更强的自主性。由于其自身的粒子特性，意识体自身质量为零，与其匹配的原动力可以几乎不耗能的把它们送到任意世界或时空。因此，远古人类生命交流工程的主要任务，就是把地球上过剩的意识体从有机体中分离出来，通过中转站送到其他地方去。他们剩下的有机体就被集中储存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祝融的说法，跟李仲所知的大同小异。他隐约觉得，这里是某些问题的起源。随着介绍的深入，李仲的猜想很快得到了证实。 “生命交流工程启动后，在几年时间里，送出了几十万远古人类意识体。然而，共工作为一名研究人员，却认为中转站开启，在向地外输送意识体的同时，也导致地外意识体通过这个途径，更方便地来到地球。当他们聚集在一起，在地球科技还不足够发达的时候，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整个地球将处于被外来意识体全面渗透的状态，那个时候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都将遭受前所未有的威胁。” 祝融描述的情况虽然离奇，但李仲亲身经历过屠宰厂的诡异，并不对其产生质疑，反而更能理解之前遇见的所有事情。按照它的说法，有心人或许已经出现了。 “共工是远古人类族群中，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人物。他仅凭一己之力，破坏了不周山的传送引擎。当然，在那之后，他也耗尽了最后的力气，被我杀死在了这里……” 祝融不断把自己描述的景象，投在李仲等人面前。当他们看到共工被同样的光束射中，慢慢不再动弹的时候，不禁有些着急。然而身上的酥麻感虽然慢慢变弱，身子却依旧动弹不得。李仲想要跟祝融谈判，争取逃脱的机会，身边又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 “我们可以做一次交易，这个男人的身体就很不错……” 那声音戛然而止，却在李仲心里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他隐隐觉得来者不善，却没有丝毫自主权。 “哼，给你一具新身体又怎么样，五千多年已经过去了……” 祝融显得对它不屑一顾，李仲却有些耐不住了，当即喊了起来：“我猜这位大概是共工……大神吧？” 李仲想了好久，才把“大神”这个称谓加上，不料立刻引来祝融的批判。 “什么大神啊，共工他就是个大神经，那具有机体生理功能已经损坏，共工让自己的意识体强行与它结合，无非是强撑而已……” “你帮我拿下这具有机体，我帮你重启不周山的传送引擎……” 然而这次，轮到共工打断祝融，并且提出的交换条件似乎相当优厚，祝融竟然没有立刻反驳。 “你想想……生命交流是女娲赋予你的使命……而今却只有我……能够修好引擎……” 共工说话断断续续，却引起了李仲等人的极大关注。祝融虽然没有当即表态，李仲却不得不暗暗叫苦。当下，空气仿佛凝滞，祝融的态度，成了生杀予夺的关键。 “同意！” 祝融的回答几乎让李仲抓狂，可当下逃也逃不脱，打也打不过的实际情况，才是令他最难受的。 不等李仲开口申辩，他忽然感觉脚下的地面有了动静。他低头一看，只见地面上的泥土迅速被清理开来，露出泛着金属光泽的轨道。 李仲正想开口发问，只觉得身子在不知不觉中开始移动。他既没有感受到惯性作用，也没用体会到位移，只是陡然间觉得，前方大厅离自己越来越近。 那些设备看起来跟他曾经见过的各种监护仪、观测器类似，只是体积更大、做工更精良。 “祝融，你不能这么没有原则！” 第84章 馋他的身子 看到眼前大号的手术台，李仲有些慌了。 “实施生命交流工程，是远古人类给我的基本任务。在这个指导原则下我作出的任何选择，都是正确的。” 祝融忽然又变回那个小孩子模样，随着李仲身体的前进而平移。李仲知道作为远古人工智能的祝融，自然是怎么说都有它自己的道理，侧过头去不想看到他。可也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真实存在，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共工一张大脸，正咧着嘴对自己笑，那满眼里的虎视眈眈更是令他鸡皮疙瘩掉落一地。 来到手术台前，李仲感觉身体无端端地悬浮了起来，在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下，他的身体平稳地落在了手术台上。仰卧在那上面时，他看到天花板上密布着无数孔洞，像一个个圆瞪着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 顿时，李仲感觉头脑有些晕乎，似乎是那些眼睛能让人昏昏欲睡。 忽然间，李仲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自己站在了一座古城楼上。 城下千军万马、战旗招展，看得李仲头皮发麻。 “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必计较一城之得失呢！” 李仲看看城下，又看看说话那人，只见他浑身染血，铠甲支离破碎，只有手中剑紧握不放。他不知该怎样对答，嘴却不听使唤地说出四个字“城在人在”，坚定而有力。 可那人似乎比李仲更加倔强，抬起头来，眼中射出一道精光，尽管胡须斑白，却仍不失神采。 “末将识得山中一巫，通灵异，知往来。他有一法，能保我王朝薪火永存。” 李仲听到对方这么说，心中兀自还有几分怀疑。只是下一秒，当那将领拿出一只小瓷瓶递过来，李仲心中不自觉地忐忑起来。 李仲接过小瓷瓶，指尖触感真实无比，正想多问一句“瓶中何物”，却感觉眼前又一闪，自己又回到了冰冷的手术台上。 “这是怎么回事，意识抽取失败？” 不等李仲开口，祝融先说话了。 李仲试着挣扎几下，发现手术台上似乎有股奇怪的吸引力，令自己动弹不得。 “你究竟是什么人？” 随着祝融的问话，李仲感觉有什么东西悄然进入了自己的脑子。然而他没有任何不适，甚至感觉像按摩一样舒服。 “意识体在有机体被锁定？还可以这么操作……” 祝融自顾自地喃喃自语，让李仲越发觉得奇怪。 “我发现你有很多故事啊，你现在这身有机体是人造的，我在机体模块里找到一个署名为夏夏的数据包，要破解它我得花至少五百个小时，这个情况你知道吗？” “夏夏……” 李仲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禁浑身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他虽然不知道祝融所说的数据包是怎么回事，可是对于夏夏这个名字，李仲太清楚不过了。 而他如今所经历的一切，都足够成为他颤抖的理由。最重要的一点则是，他觉得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夏夏的身边了。 “怎么回事……还没有成功分离……” 李仲满脑子里都是回忆，耳边忽然响起一阵聒噪的吼叫声。他虽然动弹不得，却也清楚地看到，余人杰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陡然出现在旁边。那声音太过刺耳，导致李仲瞬间把回忆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可是李仲心里清楚，那具身体已经没有余人杰什么事儿了。 “以女娲团队给我设定的程序，以及我本身硬件的计算能力，短时间内无法将其分离。” 祝融显然要比余人杰体内的共工更为淡定，任何事情都能淡淡陈述，仿佛全与己无关。 “你是远古人类……最尖端的科技……怎么可能无法破解……这些蝼蚁一样的生物……” 共工使劲儿叫嚣着，奈何余人杰的身体不给力，说话始终有气无力。 “你太自以为是了！” 祝融对共工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从始至终说话都很客观。 “但凡有心登天，通天之塔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像这个叫做夏夏的人，我就很有兴趣见上一见！” “少说……废话了……” 或许是余人杰的身体，最后一点能量即将耗尽，共工表现出极度的不耐烦，催促着祝融说：“既然他……出不来……那么……我进去……” “你当真要这么做？” 祝融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诧异，似乎不太相信共工在这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下，能作出正确的选择。 “立刻！启动！” 在李仲听到共工最后的怒吼后，他觉得自己睡了过去，而后在一片混沌的环境中醒过来。 “见鬼，这是什么鬼地方？” 李仲发现自己又能动了，不禁四下里走动起来。周围的世界看起来很奇妙，色彩绚烂夺目，形状变化多端，像极了儿童游乐场。李仲正走着看着，忽然觉得身后有人，猛一回头，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面前那人，足有两个自己那么高，身上披着灰黑色的斗篷，只露出光秃秃的脑袋。他的颧骨有些高，使得眼眶显得深深下陷。李仲仰视他时，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睛。 “你是……共工！” 不知怎的，李仲觉得自己知道一切，于是试探地问。 虽然被立刻认了出来，但共工仍旧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看着李仲，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小杂碎！” 同时，共工伸出了手，握住李仲的脖子，把他举了起来。 共工力气大得出奇，李仲顿时感到一阵窒息，几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可是令李仲感到惊讶的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脑子变得格外好使，像一部超级计算机一样，瞬间为他制定了无数种逃脱方案。 李仲来不及去认真考虑每一个方案，忽然牟足了劲，身子像荡秋千一样，伸脚往对方裆部踢去。这种做法虽然显得有些不道德，但面对这种实力远胜于自己的远古人类，李仲这一踢显然相当奏效。 “该死的小杂碎……” 共工立刻松开了手，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进化了这么多年，人类的手段依旧是这么下三滥！” 第85章 文明是龙 面对共工的吐槽，李仲无动于衷。虽然他的猜测让自己有些沮丧，可一时半会儿他还没打算就此放弃。 “你处心积虑占据我的有机体，到底为了什么？” 李仲没有说话，但他发现自己的心里话，都立刻能被共工接收并予以反馈。 “作为后世的人类，你们有着很好的发展，可是你们需要更好的指引，才能把我们的星球带到更好的方向。” 共工的自负，让李仲感到好笑，然而他们两个的思维，似乎通过什么东西连在了一起。李仲觉得，在共工面前，自己一点隐私都不存在了。 “不可否认，多年以后的你们，在科技上取得了极大的成就。可是在某些方面，你们在前进路上人为地设下了阻碍。作为你们的先驱，我有责任有义务也有能力帮助你们！” “笑话！” 李仲感觉共工的想法极度荒谬，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所自以为的发展，全是建立在没有底线不讲道德的前提下获得的。我们的世界，花了五千年来缔造文明，又用了一百年来创造科技。即便当今的世界，在你眼里不屑一顾。可是我们的世界更有朝气，也会更加持久！” “幼稚！” 共工似乎不想多费口舌，忽然又伸手来抓李仲。 他手长脚长，一步跨出来抵过李仲倒退几步。眼看共工的手就要触到自己的肩膀，李仲心念如电，只觉得脚底下像安上了喷气式推进器，他的身子立刻飞了起来。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自己不但能飞，飞行的速度还相当快，当身边的一切都化作流星，在身边一闪而过之后，李仲在一片海滩停了下来。 海面风平浪静，远方海平面霞光万丈。 突然海面上掀起了一阵巨浪，浪花中冲出一条巨大的怪物，张嘴向李仲咬来。 “那是……龙……” 李仲看到眼前的生物顿时惊呆了，一时间忘记躲闪便被它咬在了嘴里。 “在你们的神话传说中，记载着很多特别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其实都是远古人类的伟大创造！” 李仲用手使劲撑住龙的獠牙，让自己不立刻被吞进去。共工向他灌输的想法虽然奇特，却时时刻刻打算要了他的命。 “如果有我在，这些只存在于你们想象中的生物，都可以让它们变成现实！” 共工不断向李仲施压，似乎随时都能把他撕成两截吞进腹中。然而不知怎的，李仲脑子里一个激灵，他觉得自己在一团紫气中，变了个模样。随着那团紫气消散，龙嘴被抽了个大嘴巴子，顿时松开来。 李仲伸出双手，发现手腕上多了一对金镯子。正想惊叹时，却发现了更不可思议的事。 “我这……这是……” 李仲发现自己正悬浮在半空中，双脚踏在一对熊熊燃起烈焰的钢圈上。 “哪吒？” 李仲连忙摸了摸身上，直觉得混天绫随风招展，火尖枪游蛇吐信。这一刻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通透，全从一双眼中急射出来。 “这……这是什么……” 共工陡然看到李仲变了个模样，竟然有些慌乱。李仲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挺枪便往共工的龙眼睛上刺过去。共工挥爪来挡，却被李仲随身一翻，纵起风火轮踩上了龙背。 “你们的科技再发达，我也不相信你会知道哪吒闹海是怎么回事！” 李仲骑在龙背上，身上便去拨共工的龙鳞。任由共工怎么翻滚哀嚎，李仲只是单手死死抓住它，一边拨龙鳞一边说：“文明这东西，不是能造个龙，上个天就能创造的！” 共工嘶吼着扭曲着，却没办法摆脱李仲，于是身子在半空打了个转，一头扎进了海里。 李仲眼看着自己要随着它一起扎进水里，当即憋足了气。谁知眼前一闪，李仲已不见了混天绫、火尖枪什么的，身边是浩瀚无垠的宇宙。自己就这么悬空立着，于是一动也不敢动。 “哼！” 李仲听到共工一声冷哼，随后他看见了自己。很显然，那是共工化作了自己的形象，面对自己同样站在虚空中。 “文明的另一种表现，就是个人权利的掌控。如果是我们，不会随便装成别人的样子，那叫肖像权！” “别废话了！” 共工似乎很厌恶听到李仲所说的“文明”，又或许远古人类的灭亡，正是因为文明的缺失而导致。于是他怒吼着，随手抓过一样东西，往李仲扔过来。 李仲定睛一看，发现那竟是一颗巨大的星球。那星球来得飞快，李仲避无可避，顿时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这个星球又是什么鬼！” 以李仲的常识来说，重量动辄万亿吨的星球，能被这么随手一扔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更不谈被压在这么个大家伙下面。 李仲大口喘着气，感觉自己拿这个庞然大物毫无办法。然而他使劲挪动身子，发现那星球似乎有些松动。 “小杂碎，远古人类的伟大，是你们可望而不可及的！” 从球体的边缘，李仲看到自己的脸。那是共工正站在那颗星球上，对他肆意说教。 “少自以为是了！” 李仲几乎要被共工的态度所激怒，然而不知怎的，李仲忽然想起小渔村里的老乞丐。 “御剑之道，在乎于心……可做什么又不是呢？” 想到这里，李仲试着集中注意力。渐渐的，他感觉压在身上的星球没有那么重。他浑身的力量，似乎都按照他心中所想去施展开来。在那一瞬间，星球变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球体，熠熠泛着荧光，宛如古代皇族的夜明珠。 “去你的远古人类！” 李仲把那珠子使劲往共工扔过去。他满以为会像小孩子打雪仗那样，一个雪球对共工来说不痛不痒。不料那珠子飞出，在空中不断变大，最后变回了那个星球，迅速飞向共工。 “看来你也不是寻常人，这么快就能领悟！” 共工伸出手，仿佛带有一种魔力，让那个星球瞬间无限变小，最后化作一粒尘埃，悬浮在共工手心，悄然闪着光华。 李仲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禁有些诧异。在这浩瀚的宇宙里，日月星辰都相隔甚远，可一切看在李仲眼里，却又似乎触手可及。 第86章 意识的小黑屋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面对共工这个难缠的对手，李仲仍然是不耻下问，毕竟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哈哈哈……” 共工忽然放肆的笑起来。 “当你肯向远古的智慧低下头时，你就离地球上最尖端的科技不远了！” 不等李仲说话，共工又把手里那粒尘埃抛了起来。只见那粒尘埃忽然向四周扩散开来，像是一阵悄无声息的气流。随即李仲眼中的浩瀚宇宙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李仲看到周围的一切，不禁惊讶地喊出声来。 “医生，医生……你说话啊……” 李仲的思绪忽然被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然而他没有立刻寻找声音的来源，而是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眼前的桌面。 “夏嘉尔……犹太人吗？ 李仲反复默念着桌面病历的名字，想起了俄国那个着名画家马克·夏加尔。 “什么啊！” 随着李仲的喃喃低语，身边传来一阵略带不满的抱怨。 “我都这样了医生您还拿我开玩笑呢！” 李仲抬起头，看到面前拄着拐的女病人，当即愣住了。 “夏嘉尔……夏嘉尔……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李仲几乎不假思索，只是随口说出的话，让他显得有些轻浮。 “拜托！这是医院，不是酒吧……” 或许因为病痛的折磨，这个叫做夏嘉尔的女病人显得有些暴躁。又或许，只是李仲搭讪的方式显得有些老套。 “我花钱是来看病的，请你认真一点！” “我花钱是来看病的，请你认真一点……” 李仲和夏嘉尔几乎在同时，说出了同样的话，只不过语气不尽相同。李仲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我这样已经够惨了，你干嘛还要学我……” 尽管夏嘉尔已经开始带着哭腔，可李仲并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打算。他极其镇定地看着对方，眼里充满了愤怒的平静。 “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面对李仲不容抗拒的呵斥，夏嘉尔反倒同样强硬起来，迎着李仲的眼神斩钉截铁地说：“你的脑子被植入木马了吗？” 李仲伸手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锃亮的手术刀来，架在自己脖子侧面比划着。 “如果我想结束这一切，大概只要在这里横着做一个切口就行了吧？” “无论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窥探我过往的记忆，都将是你最大的败笔！” 李仲并不愤怒，气势上却愈发强大，即便他的做法立刻被共工给予了否定。 “你是个有趣的人，并且也很聪明，但并不知其所以然。虽然我很希望你立刻拿刀割下去，但我还想跟你多聊两句，所以我不会骗你。当前你我处于同样的意识位面，虽然意识并不那么容易死亡，可你要是一刀下去，你可就彻底归我了……” 共工说话始终带着远古人的傲慢，李仲听了没有当即反驳。他忽然有些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当共工喋喋不休地说教时，李仲反倒沉下心来。他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共工内心的话。 “你最好一刀割下去，这身体注定归我了……” 共工的心里话与他所表达的意思自相矛盾。李仲忽然意识到，他们两个的意识，这时候都存在于自己的脑子里，所以才出现意识互通的情况。 “你立刻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只是，如果你死活不肯出去…… 那么，我欢迎你！” 这一次，李仲不再言语了，他集中意识只保留这一个想法。不出片刻，他发现身边的状况又改变了。 李仲身处一个没有窗户的黑屋子里，隐隐听见外面传来响动，仿佛有个小偷正拿工具想要敲门。 “快成功了！快成功了！快成功了……” 他听见对方心里一直在这么说。虽然不明就里，但也清楚共工肯定没安好心。 “到底是谁干的，普通人意识的结合度怎么会这么高！” “别枉费心机了！” 李仲虽然看不见，却很清楚共工在那里，也不出声就把想说的话，传到对方心里，更传到所有与自己建立联系的意识体上。 “杀了他！” 最后，李仲斩钉截铁地说出三个字。 不等共工回应，李仲忽然听到一阵刺耳的惨叫声。他很清楚外面情况，于是朝着墙迈步走去。 “原来我们的意识体，就被关在这样一间小黑屋里！” 李仲一边想，一边穿过墙壁来到外面。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四通八达的网络，形形色色的组织，最终都汇聚到李仲身后的小黑屋。可最令李仲关注的，却是共工。 此时李仲眼里的共工，像是一颗拖着淡蓝色尾巴的流星，正使劲往小黑屋的墙壁里钻。在它后面，李仲再次见到了大宝——虽然已化作了一柄长剑的模样，但李仲知道就是他。 “这个样子简直太棒了！” 大宝似乎也认出了李仲，通过某种意识的联系，跟他交流着。 李仲觉得自己慢慢明白了一切，便也不去回应大宝，只是静静地看着共工的淡蓝色火焰换换熄灭。他知道，这次大概是真的把它消灭了。 “让我呆在这里吧！” 直到共工的火焰彻底熄灭，大宝忽然向李仲请求。可李仲态度相当坚决。 “我更需要你做我的大宝剑！” 说罢，李仲回头走进小黑屋去。几乎是在同时，他也在手术台上醒过来，手里握着他所说的“大宝剑”。 “大宝剑这名字太难听了，你给我换个名字吧……” 李仲听到大宝对自己说话，正要回答时一侧头，看见于未曦和苏雨卿两个人的脸，顿时将大宝忘在了脑后。 “算它识相！” 李仲微微一笑，似乎因为看到她们，令他瞬间感觉轻松了许多。 “相公你真棒！” 苏雨卿虽然依旧脸色不佳，对李仲说话却是习惯性的最甜如蜜。李仲从前没觉得，这个时候倒觉得，这种类似奉承一般的话颇为受用。更令他没想到的是，连于未曦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说起来，共工那家伙真是有点难缠！” 李仲不禁有些飘飘然，对大宝的连声呼唤都不以为然。当他翻身下了手术台，看到于未曦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个铁盒子。 “这是什么玩意？” “李大哥你看，这就是天极枢纽。” 于未曦再没有余人杰死后的那种苦大仇深，满脸的笑似乎有一半都因为完成了使命。 第87章 北冥巨鲲 “一个普通铁盒子嘛！” 李仲见于未曦抱得紧，知道她对这东西极其看重，也不伸手去接。只是抢眼一看，觉得那铁盒子跟寻常装饼干的盒子极其相似，只是外面少了精致的图案和花纹，黑乎乎的感觉更添几分厚重感。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功成圆满了！” 李仲四下里看了看，只见这山洞里阴森依旧。尽管两名女子在他左右谈笑风生，他的心里却多少有些不踏实。 “话说，那个祝融在哪里？” 李仲忽然压低了声音问， “你们怎么把这个……这个天极枢纽弄到手的？” 苏、于两人相视一望，中间似乎另有什么隐情。于未曦用她那一贯的沉稳强调对李仲说：“此地凶险，我等不妨离开再细说。” 李仲又左右看了看，对这远古科技竟然还有些留念。可细细一想，这山洞里说不准还有些什么别的东西暗藏杀机，于是点点头搀着苏雨卿往外走去。 来到洞口时，石门已经打开，门外早已没了霸王蝾螈的影子。李仲一眼看见门旁的大屏幕，一时兴起走到跟前去伸手晃了晃，嬉皮笑脸地挑衅说：“喂，我们要走了，你不出来送送？” 李仲一连喊了好几声，也没见屏幕亮起来。 “奇了怪了……” 他看看苏雨卿，又看看于未曦，两名女子都忽闪着大眼睛予以回应。李仲忽然心血来潮，想要看看于未曦怀里的天极枢纽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你们该不会是把祝融的电脑主机偷出来了吧……” 虽然用电脑主机这个现代名词，称呼祝融这台三进制计算机并不恰当，但三个人里只有李仲最清楚电脑是怎么回事。于是，他毫不客气地向于未曦伸出了手。 “此物不可随意开启！” 出乎李仲意料之外的是，于未曦竟然把身子一侧，避过了李仲的手。 李仲诧异地看着于未曦，发觉她的脸色有些异样，手像触电一样缩回来。 在他看来，自己同于未曦的关系，即便是在余人杰死掉之后，仍旧是剪不断理还乱。更何况如今的他，重新在心里装下了一个身在新云港的，名字叫做夏嘉尔的女人。 “这东西那么沉，还是给他拿着吧……” 更让李仲感到意外的是，苏雨卿居然会在两人中间打圆场。在她的劝说下，于未曦竟乖乖地交出了铁盒子，同时把脸别到另一侧，似乎默许了李仲打开盒子。 “那咱们走吧……” 随着李仲接过铁盒子，苏、于两个人似乎变得格外默契，携手走出洞去，留下李仲独自在后面，任由他开启铁盒子。 李仲有点失落，迈开步子往外走，忽然听见大宝的声音。 “我怎么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大宝你别说了！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掺和！哎……我好尴尬……” 李仲一肚子愁绪正无处释放，旁人无论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 尽管这么说，可铁盒子拿在手里沉甸甸，对李仲无疑是一种不小的诱惑。 “远古时代的电脑，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呢？” 李仲忍不住看了看两位女子的背影，终究抵不过手里那样东西的吸引。于是，李仲郑重其事地把铁盒子放在路边，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 “潘多拉是谁？潘多拉魔盒又是什么？该不会又是你的相好吧？” 大宝能够随时读取自己所想，虽然让李仲极度不悦，却也在不经意间，把他的紧张情绪淡化了些许。 只是当李仲打开铁盒子，里面的东西令他极度失望。 盒子里放着一只类似瓷盘的东西，白白净净的釉色，干干净净的水，细细看去，还有一条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 李仲想要伸手去捉那小鱼，指尖触到水面时，却像是碰在冰面上，凉意直透心底。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万里也……可是……这是鲲？” 李仲一番自言自语，声音由小变大，最好把走在前面的苏、于两人都惊动。回过头来也看见水里游来游去的鱼，纷纷向李仲投去奇怪的眼神。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就是知道，这个就是鲲……可是鲲为什么这么小啊！” “远古人类造出来的玩意儿，有什么可奇怪的！” 于未曦给铁盒盖上盖子，抱在手里。 “依我看，这扇石门还是让它关上的好！” 李仲回过头，看着门里面那些远古时代的物品，忽然觉得于未曦说得有几分道理。 “这远古巨鲲都被你们带出来了，这门又该怎么关？” 李仲指着于未曦手里的铁盒子，认定了那就是祝融的真身。 这时候，于未曦却不理会李仲，抬头望向石门的顶部。 李仲抬头望去，这才发现石门顶上的山石，已经被远古人类凿空。那类似门框的空间里，竟悬浮着一层细砂似的东西。 “于姑娘真是心思细密、观察入微啊，我都没发现上面还有这么个机关！” 李仲虽说是真心夸赞，却也多少带着些奉承的意思。只是于未曦依旧横眉冷目，压根儿不领情，只有苏雨卿满脸堆笑的从中调解。 靠着苏雨卿一再缓和气氛，李仲的失落感也没那么强烈。他定了定神，细细朝上看去，只见那些细砂似乎被封在一层晶莹透亮的玻璃窗格里，那设计倒和现代的某些液压装置有几分类似，只是李仲没有深入研究过。 然而原理不通并不打紧，知道怎样破解便足矣。 李仲随手捡起一大块石头，使劲儿往那玻璃窗格上扔去。那种感觉对他来说，像极了小时候拿着石头去砸隔壁窗户的恶作剧。只是石块出手，李仲心里就失了方寸。只听砰的一声，石块被狠狠弹了回来，那窗格上连丁点痕迹都没留下。 “看来真是低估了远古人类！” 李仲回头看了看苏雨卿和于未曦，只见她们也都仰着头，满眼期待地等着李仲放下石门。 “这有何难……” 李仲满心想着现代人强过远古人，心念一动之下，长剑陡然飞出，猛然冲向窗格。在两名女子一声惊呼中，玻璃窗格被长剑激射得粉碎。里面的细砂缓缓往下落之际，众人听见石门缓缓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第88章 从虎穴到狼窝 随着石门与地面之间的最后一道缝隙被合上，李仲长长舒了一口气。 “石门落下，从此远古再与现代无关。外来意识体再也没法在地球上为非作歹了吧……” 李仲带着苏、于二人沿原路，从洞里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尚早。然而当他在听到于未曦发出惊呼声的同时，他自己也在心里感叹，不周山竟然成了这样！ 的确，面对智人的荷枪实弹，即便是巍峨苍山，也有被炸平的一天。 李仲站在山脚下目测，山上战火已经基本平息，极少数地方传来零星的枪声，意味着以胡子为首的不舟山宗，几乎已经全面放弃抵抗。山上随处可见的山火，足以印证这场战争的惨烈。 然而，正当李仲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愤慨，扭头去关心于未曦的情绪时，李仲双眼被一阵炫目的光所刺激，随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这时候，天空中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 “快跑！” 李仲很清楚，不能走回头路，再往山洞里跑。可眼下三个活生生的人，应该如何在直升机的探照灯下，漂亮的遁于无形，对谁都是一个世界难题。李仲更清楚的是，自己脑子转得再快，也不如飞机上狙击手的子弹快。 “下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我们锁定了目标，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请待在原地保持双手抱头，等待我们的人下来检视！” 随着直升机上传来喊话，李仲愈发心乱如麻。他知道，手里的铁盒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到始祖鸟的手里。他实在不敢想象，始祖鸟的那位秘书长，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那位秘书长，一定不是正常人类。 然而对李仲来说，也只有那位秘书长，或许才是他暗渡陈仓的关键。 “李仲在此，叫你们的秘书长下来见我！” 李仲忽然扯着嗓子，对直升机上喊了起来。 看起来秘书长对李仲也是颇为重视，不到十分钟，秘书长的专机就从远处折返回来，停在李仲跟前。 “你是个聪明人，只是倦鸟归巢的时间有点晚。” 秘书长优雅地走下飞机，双眼死死盯住李仲，只是眸子里的神彩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好戏不怕晚，我们这儿人都懂这个道理！” 李仲觉得自己清楚秘书长的底细，于是说话也不那么客气。 可是在这一方面，秘书长始终显得很大度，从不介意李仲任何形式的不敬。他始终保持着冷静客观的态度，面对李仲提出的任何问题，或要求。 “我现在正式向同治联邦投降。但前提是，你必须保证我们几个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李仲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看于未曦和苏雨卿。发现她们眼里也没有一丝胆怯的意思，李仲不禁满意的点点头。 “联邦政府向来奉行人人平等，你们要是愿意为联邦效力，自然会受到联邦法律的保护，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你们。” 秘书长虽然冷漠，说话却有些圆滑。只是李仲看惯了这些伎俩，缓缓走到秘书长跟前，嘿嘿一笑说：“联邦法律保护是人人都能享有的权力，我不需要你在这儿承诺给我！你应该知道，我对联邦来说有多重要，所以我要你的承诺！你，和你的人，从这一刻起必须保证我们三个，以及随身财产的安全！否则的话……” 李仲幽幽一笑，凑到秘书长耳朵旁边，略有些得意地说：“你知道的，如果想逃，我随时可以！” 李仲的话，多少有些挤兑秘书长的意思。然而秘书长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只是淡然点点头，然后叫过手下人来吩咐说：“你安排人送他们三位去联邦总部，所有事宜参照流程执行。” 说罢，秘书长头也不回地上了飞机，似乎一句话也不想跟李仲多讲。 目送秘书长的直升机飞远，又一架直升机停在了他们跟前。李仲正要带着苏、于二人登机，却被两名始祖鸟雇佣兵拦住。 “把你们所有随身物品全部交给我们检查，登机后武器统统由机长代管！” “什么？” 雇佣兵的话让李仲大跌眼镜。只不过比起他们三个随身携带的武器，他更担心铁盒子里的鲲被始祖鸟发现。可是后来李仲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这是你养的宠物吗？” 始祖鸟的雇佣兵倒是十分幽默，看到兀自游来游去的“远古巨鲲”，竟还向李仲打趣说：“我们可以破例，让你带活的上飞机！” 李仲对雇佣兵千恩万谢，上飞机坐定后，却看到苏雨卿和于未曦两人表情古怪。 “你们没坐过飞机吧……” 或许是因为心情好，李仲又开始唾沫横飞的跟苏、于二人讲起关于飞机的种种。李仲讲得新奇，引得两位原人女子频频惊呼，甚至连飞机起飞都没顾得上关注。 可是在不经意间，李仲听到后排黑暗中，传出一声冷哼。 “谁？” 李仲下意识发出一声喝问，那人却幽幽笑起来。 “老大？” 李仲对这声音极其敏感，当即想起在不舟山宗坐头把交椅的胡子老大。 “你说笑了，我只是个吃了败仗的土匪头子，哪里还敢称老大呢……” 胡子的言语中，满是谦卑和谨慎，看来在不舟山同始祖鸟一战中，他学到了不少。 “那么，你这是去……” 对照胡子，李仲忽然想到了自己。他满以为，以智人的身份头像联邦政府后，待遇上会有什么不同。这时候陡然遇见胡子，才知道兜兜转转，自己仍是阶下之囚。 “正如我在山上问你时，你作答说的，智人与原人取长补短精诚协作，方才是王道。我思来想去，忽然觉得自己以一己之私，携不舟山众人一意孤行，确实有些值得商榷的地方。听说新云港那地方，原、智混居，相安无事，一如你所说的精诚协作。我正想亲眼去见识见识，看看传统文明和科技发展相辅相成，究竟能做得一篇怎样的文章。” 第89章 同为阶下囚 胡子一番话，一反李仲之前对他的认知。然而这时，李仲也不知秘书长私底下对他许了什么诺，更不知胡子心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小九九，当下只得连连点头，称赞胡子识时务者为俊杰。 “最令我高兴的，是有于家妹子同行，去到那个陌生的地方，今后也好有个照应……” 一贯以来，胡子都称呼于未曦为弟妹，如今不见了余人杰，改口称“于家妹子”倒是迅速。只是这么一来，于未曦更是对他爱理不理，让他自己落得个没趣。于是机舱里几人便索性都不再言语。 李仲看着窗外，碧蓝的湖泊过后又是幽绿的森林，沿途风景亦如心情跌宕起伏。他遥想这一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林林总总，总感觉荒诞不羁却又颇为真实。最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竟练得一身绝世剑法。这次回到新云港，如果有幸见到老朋友们，他一定会好好的显摆显摆。 他想到这里，嘴角不禁微微扬起，发出久违的笑意。然而不待片刻，他只觉得直升机机身一颤，然后剧烈的摇晃起来。随之而来的，则是机舱内仓促的警报声。 “什么情况！” 李仲大声喊起来。随着机身摇晃愈发剧烈，他单手扶好了扶手，另一只手牢牢抓紧了铁盒子。 “飞机仪表受到不明来历的电磁波干扰，我们正在设法排除故障。请各位做好准备，如果故障无法排除，飞机将迫降至下方的森林里！” 李仲想要的官宣来了，消息却令他感到沮丧。 这时候，飞机上几位原人的表现却是各不相同。尤其是苏雨卿和于未曦两名女子，头一次坐飞机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也就算了，在头一次碰上空难的时候，竟然没有半点想要尖叫的意思。这样的表现，着实让李仲从心底感到佩服。 这场面不禁让李仲想起，去年和夏嘉尔去游乐场坐过山车时的情景。 面对不断发生的俯冲、翻转、离心，夏嘉尔在李仲身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不但扯破了他最喜欢的运动卫衣，更用她那倍高八度的声音，狠狠折磨了一把李仲的耳膜。 “哎呀呀，看来得给你买件新卫衣了……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尖叫啊？” 下来后，夏嘉尔心疼地摸着被自己扯破的衣服问李仲。 “你那么大声，叫得我坐过山车都不害怕了……” 李仲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望着夏嘉尔，说话却又极其打趣。 “那你怕什么啊？” 李仲眼睛滴溜一转，一阵坏笑着说：“我怕结婚以后被你三天两头地河东狮吼啊……” 不等李仲回忆完过山车和夏嘉尔，直升机也开始翻转和俯冲。 “你们脚下的柜子里有救生衣和降落伞，请拿出来穿戴整齐，随时准备跳伞逃生！” 驾驶舱里又传来驾驶员友善的提醒。 “见鬼，你们所谓的科技发展就是这样，用人命堆起来的吗？” 这时候，连胡子都忍不住对李仲吐起槽来。可是李仲却像没听见似的，忽然对他一摆手说： “等等，我好像……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办！” 李仲不知是哪根神经被绊动，对驾驶员传来的指令置若罔闻，更不会去理会那些原人会不会穿救生衣，奋力拿起放在一旁的铁盒子。 盒子没有盖，被放在李仲旁边。起初他还觉得，那鱼在水里不知疲倦地游来游去，权当是观赏鱼类，可以时不时看上两眼、逗上一逗。可这时候，李仲一把拿起铁盒子，也不理自己坐不坐得稳，举过头顶就要往地上摔。 李仲这一举动，惹得机舱内其他人纷纷侧目，却唯独有于未曦发出一声惊呼，不等李仲摔下来，就冲上去抢那铁盒子。一时间，两人在机舱里较上劲来，让直升机摇晃得更厉害。 “你干什么！” 面对于未曦的疯狂举动，李仲既不理解也不乐意。这时候他一心只想把直升机稳住，救大家一条命，更无暇考虑其他问题。 “你要作甚？” 然而于未曦在这件事情上同样强硬，李仲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这盒子能发出电磁波，干扰直升机飞行……” 李仲一边推开于未曦，一边护住那盒子。和之前一样，他脑子里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他，就该这么做。 可于未曦似乎一心只要那盒子，把李仲的解释当作耳旁风，于是李仲也不耐烦了。 “算了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不管这是天极枢纽还是北冥巨鲲，要救我们大家，只有砸了这盒子！” 眼看着两人的铁盒子之争趋于白热化，直升机也渐渐开始不受控制，往地面俯冲而去。 “你把盒子盖好就没事了！” 于未曦单手抓紧扶手，用力向李仲喊话。她的声音在气流扰动下，被拉长拉高，已经不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可是，于未曦的话却像一根针，瞬间刺醒了李仲。 “那是铅盒，不是铁的！” 李仲立刻反应过来，禁不住嘴里念叨着，“我说怎么这么沉甸甸的呢……” 尽管幡然醒悟，可是李仲放眼望去，却不知道铅盒盖子放在了什么地方。这一刻他多希望，那盖子能像自己的剑一样，呼唤一声就飞到身边。 “大家快帮忙找找！找到咱们就能活命！” 李仲一声令下，机舱里的人纷纷行动起来。只是机舱里巴掌大的地方，几个人一眼就能望穿。 “快看，是不是那个？” 苏雨卿眼尖，忽然指着机舱门，大声喊了起来。 这时候整个直升机已经倾斜向了一边。李仲定睛一看，发现那铅盒的盖子，正静静躺在机舱门玻璃上，玻璃外面是苍茫的森林。 直升机就快要坠地了。 “你们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跳伞！” 驾驶舱传来驾驶员的喊话，看来他们已经打算放弃，跳伞逃生去了。 “给我五秒钟！” 李仲一边说，一边努力调整身形，以便扑到机舱门后，能顺利拿到盖子，把盒子盖上。不料他腿上正要发力，眼前忽然多出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去。 “李仲，接着！” 第90章 回不去的故乡 李仲还在暗自惊讶的时候，耳畔已传来胡子的喊声。几乎是在同时，铅盒盖子也被扔了过来。 “厉害！” 李仲下意识地夸赞胡子，伸手接过盖子，使劲把盒子盖好，同时向驾驶舱里大声喊话。 “快，驾驶员，把飞机拉上去！” 两位驾驶员这时候正忙着准备跳伞，忽然听到李仲的声音，却一眼瞟到仪表盘上所有参数都恢复了正常，当即来不及多想，使劲拉动了操纵杆。 直升机立刻在空中留下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重又飞了起来。 “你们到底干了些什么！” 驾驶员的喊话中，虽然带着责备的意思，然而李仲却听得出死里逃生的喜悦。当即也不再多说话，只是默默的把铅盒藏在了衣服里。 “多亏了胡子大哥……” 当机舱里一切如常，苏雨卿轻轻舒了口气。不料她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机舱门那边传来胡子一声闷哼。众人循声望去时，机舱门上的玻璃承受不住接连的撞击，碎成了粉。胡子应声飞出窗外，在空中慌的手舞足蹈。 “快救人！” 李仲拍着驾驶舱的门，大声喊了起来。 可是李仲自己也清楚，这样飞出去，驾驶员们也无能为力。 “大宝，出鞘！” 来不及多作考虑，李仲忽然捏起剑诀，长剑立刻从驾驶舱激射出去，赶着胡子飞去。 当李仲操纵着长剑，把胡子托回机舱时，胡子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仲兀自收起自己的剑，就连旁边看守的雇佣兵，也没有半点埋怨的意思。他们更多的，是好奇地观察李仲的剑。 “李仲你救我一命，来日即便赴汤蹈火，我也定然万死不辞。” 胡子喘了许久，忽然向李仲拱起手，说出这么一番话。 胡子这态度，倒叫李仲有些受宠若惊。可是场面上的话，他又不好太过生硬，只得轻描淡写地回答说：“举手之劳而已，没准儿今后还有不少地方得仰仗胡子大哥呢！” 一来二去，几人硬是把机舱里刚刚还紧张兮兮的气氛，变得像是交际场了。 可机舱外的世界，只是个更大的交际场…… 当直升机掠过森林的尽头，前面出现华灯初上的城市夜景时，李仲一颗揪着的心终于渐渐放松下来。 那里，正是他朝思暮想要回去的新云港。 当李仲看着黄昏下的城市，心中不禁涌起了无限的愁绪。太多问题应解而无解，太多问题无解却又必须解决。 一时间，李仲万分惆怅，只是看着次第铺开的街市，他慢慢尝试着让心情放松，把愁绪抛开。 当李仲重拾一个清净的自我后，另一个问题又萦绕在他心头，隐隐让他担忧起来。 作为一个原人，于未曦知道的会不会太多了？ 可是很快，有些更奇怪的事情，牢牢吸引了李仲的注意力，让他无暇再去考虑于未曦的问题。 直升机下方的城市，确实是李仲所熟悉的新云港。李仲闭着眼睛，也知道哪里有岔路，哪里有小道。可是，令李仲感到沮丧的是，眼下的这个叫做新云港的城市，并不是他记忆中的地方。很多地方都会在成片的高楼大厦中，夹杂着一些古代建筑。一些街道上索性出现了成片的亭台楼阁。 那样子，就像是到了电影片场，一切原本不可能的存在，在这里都变成了合理的现实。 “这里还是新云港吗？” 李仲扒在窗边看了半天，最终瘫坐在椅子上。虽然他对原、智混居的事情早有耳闻，却没想到混居得这么彻底，连古代人的房产都直接成片地搬过来了。这下他有些能够理解那些智人了。换做是他，大概也难以接受。 “这些都不算什么啦！” 守在一旁的雇佣兵，见到李仲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似乎还想雪上加霜，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最要命的是，我们身边不少人，随着原人的出现，就这么无端端消失了。活下来的人戏谑地称那次事件叫做渡劫。渡劫的人里面，有的是亲人，有的是朋友，也有不少是有过节的人。直到那时候我们才发现，就算是那些让你恨得牙痒痒、一心只想给他大卸八块的人，当他就那么没了，心里还是会觉得空落落的。好像他们真的都渡劫成仙了，其余人留下来等待另一场渡劫……” 讲到这里，李仲已经无心再听。他从小在新云港长大，在他受刑之前，各种社会关系算在内，少说也有近百位日常联系人。这里面无论是谁突然消失不见，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就他自己而言，在接受法律的制裁、被远远放逐之后，重又回到了这里，他自己也不清楚，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别试图寻找回忆！” 雇佣兵似乎是个话痨，一说起新云港来就没完没了。 “联邦政府成立之后，新云港的任何东西都是新的。我们没有理由赶走那些原人，就只有试着重新开始，和他们一起过好在这个城市的每一天。” 这位雇佣兵大哥对新云港似乎有种特殊的情怀。他虽然唠叨，可说得每句话都预示着，新云港可能不再是李仲记忆中的模样。李仲张着嘴，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只是暗暗觉得，曾经的故乡，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别这么看着我，” 雇佣兵看了看表，然后神气活现地说：“我的前妻也经历了渡劫，那时候我们结婚才半年，现在我跟一个原人小娘子结了婚，一切好像从没改变过。在外面看来，可能是原人侵犯了我们的城市，可我娘子……” 雇佣兵脸上微微一红，然后摆了摆手纠正说：“不好意思，应该是妻子，在家里我喊习惯了。我妻子说，他们也是一夜之间发现，身边多出了这座城市，生活中很多的人也无端端渡劫了。虽然联邦政府到现在，也没公布最终的调查结果，但是新云港的结果就是，这个城市又和原来一样繁荣，原人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好的东西，比如那些我们遗失掉的礼仪。如今在新云港，你根本分不清谁原本是智人，谁原本是原人。大家在这里都享有共同的权力和义务。” 第91章 不善待俘虏 雇佣兵说得很多，李仲没全听进去，他满脑子惦记着曾经的亲朋好友。当然，其中也包括那个叫做夏嘉尔的女人。 “如果你放不下，可以去申请查询。联邦政府针对智人，专门设立了渡劫人口纪念馆，里面专门记载了所有失踪人口的信息。” 雇佣兵热心快肠，见李仲越听越魂不守舍，于是好心提醒。 “可是我建议你不要去。过去既然找不回，光查到个名字，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这样，在李仲同那雇佣兵且聊且震惊着时，直升机缓缓降落在了停机坪上。不等飞机停稳，雇佣兵就催促着大家做好准备。 李仲正纳闷，寻思着即便联邦高官不亲自来接待，也得是秘书长这样身份的人前来迎接吧。可下了直升机，李仲就傻了眼。 停机坪上，列队站着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军人。跟他们一比，那些雇佣兵简直就像是业余打酱油的角色。见到李仲等人从直升机上下来，立刻有人拿过了镣铐。那场面，让李仲不禁想起了上一次行刑之前。 可上一次行刑，也没有这么多军人押解啊！ 看到这样的情景，李仲只在最初那一刹那有些惊讶，然后就迅速冷静下来。事实上，如果有得选，他更愿意被羁押在新云港的监牢里，也不愿意像之前那样四处流浪。 “不是接受投降吗！为什么还要这样！” 或许是理解有偏差，胡子对这样的待遇有些失望。李仲却能够理解，对比朝廷招安梁山泊众好汉时的待遇，胡子的抗议合情合理。 “秘书长为什么没有来？” 当李仲看到几名军人从直升机上，把他们随身的武器和物品搬运下来，丝毫没有要还给他们的意思时，禁不住问。 “几个山里的土匪，还需要秘书长亲自接见么？” 听了这话，李仲不禁一个激灵，醒悟过来。即便自己是智人，也一直活跃在对抗始祖鸟的第一线，被当作山里的土匪并不稀奇。 “不能被他们抓走！” 李仲心里忽然涌起了这个念头。 “什么？” 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却来不及多想。因为这时候，于未曦和苏雨卿已经率先发难，和身边的军人打了起来。 面对凶悍如虎的苏、于二人，李仲忽然感觉那种气势有些陌生。正当他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去帮忙的时候，前方传来一声巨响，正在搬运他们武器的几名军人被炸得血肉模糊倒在地上，李仲等人的武器散落一地。 李仲扭过头，一眼看见了苏雨卿的短剑。正当旁边有人上去施救时，那短剑忽然通体变红，其中仿佛含有巨大能量。随着一声更为强烈的爆炸声，停机坪上人仰马翻地乱成了一片。 李仲带着镣铐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却被旁边的几名军人按在了地上。 “不要乱动，不然毙了你！” 黑洞洞的枪口，对李仲并没有很大威慑力。反而是一时间，停机坪上充斥满的各种怒吼声、喝骂声、惨叫声，让李仲感到心乱如麻。 他侧头看了看身边形势，发现胡子已经被控制了起来。而苏、于二人拳拳到肉的攻势，已经让现场的联邦军队有些吃不消了。 啪—— 随着一声枪响，李仲的心揪了起来。他看见于未曦的肩膀中枪，鲜血将衣襟染透。 “住手！” 李仲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当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想让联邦军队停止开枪，还是让苏、于两人停止抵抗。 “老实点！” 为了防止李仲突然暴起伤人，几名士兵直接用枪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李仲默不作声，忽然将身子猛地一低。几名士兵顿时失去了重心，而后却被李仲骤然转身，就把枪压在了身下。 “快拦住他，别让他爬起来！” 大概是惊吓于苏雨卿和于未曦的凶悍，一直乖巧的李仲更让人心存忌惮。然而李仲却对他们的反应，露出一阵轻蔑的笑。 “李仲可不是原来的李仲了！” 他一边说，一边暗自捏起了剑诀。 “快看！那把剑飞起来了！” 李仲听到有人这样喊的时候，不禁有些得意，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 “愣着干什么，那是意识体，赶快使用干扰器锁定……” 可是接下来的事，足以让李仲大跌眼镜。他侧着头向那边望去，一个士兵扛出一台酷似火箭筒的东西，向着空中飞起的长剑扣下了扳机。 那个被称作干扰器的东西，前端呈伞状。随着士兵的操作，从前端射出一股肉眼可见的波纹，迅速向飞剑包围过去。只见那波纹悄无声息的附着在长剑上，使长剑立刻掉落在地上，任由李仲怎样驱策都没法再飞起来。 “这是什么玩意！” 李仲看到这一幕，不禁惊得呆住了。 “哼！” 随着一声冷笑，李仲又被几名士兵在地上按得死死的。其中有人恶狠狠地嘲笑他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跟咱们正规军玩意识流，再有几年连意识体都能直接杀灭了！” “大宝……” 李仲听到对方这么说的时候，不禁有后悔。他自忖该用一种更合适的方式，来解决当前的问题，无论是打算投降还是逃走。 而此刻，停机坪的另一边情况更为惨烈。苏雨卿和于未曦两人虽然都已负伤，却仍然负隅顽抗，斗志比李仲不知强烈多少倍。可这时候的李仲，却连他自己都无暇顾及，那一边的战斗在他眼里显得惊心动魄。 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再没有士兵上前捉拿两人。 “请两位女性停止反抗，否则我们将格杀勿论！” 或许是损伤超出预计，联邦军队开始下最后通碟。李仲在连二连三的喊话之后，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排成了一排。 “不！” 李仲又看了看苏、于二人，内心感到一丝不安。 只是很快，他的声音就被淹没在一阵枪声中。苏雨卿和于未曦浑身上下布满了弹孔，她们脸上的恐惧表情充分说明了子弹的威力。 “我都说过了，不要再打了，你们快住手……” 第92章 人体炸弹 李仲虽然被士兵按住，却仍止不住歇斯底里。无论苏雨卿和于未曦两人，在他心目中处于怎样的地位，他的心在这个时候，都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痛。 李仲的感情虽然真挚，现场却没谁把他当回事。当一阵猛烈的射击结束后，苏、于二人终于停下了手上的攻势。 “任你们原人的功夫再了得，在枪炮面前也只是个屁！” 这时候，有军官得意洋洋的跟胡子说了这番话。 胡子双手被反绑，对这事不置可否。李仲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顺从。 “懦夫……” 李仲满心的愤怒化作这两个字，不仅是对胡子，更是对自己。可是不等说出口，他就看到一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联邦士兵的队列中。 或许是因为苏、于两人中枪太多，被认定已经构不成威胁。当于未曦猛然冲过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举枪抵抗。只在一瞬间，于未曦忽然高高跃起，向人群扑过去。 “快开枪！” 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于未曦已经落在了队列里。李仲站在远处看得真切，正想喊住她的时候，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更为激烈的爆炸声。顿时，联邦军队血肉横飞、死伤无数。 李仲顿时惊呆了。 “为……为什么……” 李仲万万料想不到，这些日子朝夕相处的温婉女子，这一刻竟然化作了人体炸弹，只在一瞬间就爆发出惊人的威力。 或许是受到人体炸弹的惊吓，按住李仲的士兵们纷纷忘记了他的存在。李仲奋力爬起来想要去一探究竟。然而在站起来的时候，却又一眼看见了苏雨卿。 “不！不要这样……” 苏雨卿此时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李仲仿佛在她眼里看到的依依不舍。可来不及做进一步交流，苏雨卿也发狂似的奔向了人群。 “要想活命的话赶紧趴下！” 李仲忽然涌起这个想法，像是一种自然发生的念头。于是，李仲满怀矛盾地伏在了地上，双手牢牢抱住脑袋。 轰—— 李仲身体刚刚接触地面的那一瞬间，只感到地面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猛烈地震动起来。当他再度抬起头，眼前已经没了苏雨卿。 联邦军队已经溃不成军。 “不——” 接踵而至的人体炸弹固然让李仲胆寒，可他内心突然浮现出的、对这事情的认识，却立刻让他彻底告别了悲伤。转而一股燃遍全身的怒火，指引着他猛然爬起来，冲向不远处、散落在地上的铁盒子。 “李仲，立即双手抱头趴在地上，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李仲耳边充斥联邦军官的喊话声，可他此刻异常坚决，对那些充斥耳边的喊话嗤之以鼻。 “最后几次了？” 李仲一纵身，嘴角甚至扬起轻蔑的笑。他只一猫腰，就把把三进制计算机擒在了手里。然而只在一瞬间，他听见了枪声。 “哎哟！还真是最后一次警告呢……” 不等李仲细想，周身射来的子弹平地里带起劲风，刮地他脸上生疼。尽管拥有异于常人的感官和敏捷，但他还从没试过一次躲避这么多子弹。 “什么时候我变得这么嚣张了……也许我真应该接受警告的……” 李仲还来不及这么想的时候，手里的盒子忽然开始发热。那种温热的感觉，瞬间传遍他的全身，似乎还顺便吞噬了他的全部紧张情绪。与此同时，一个奇怪的想法油然而生。 “啊——舒服！” “舒服个什么鬼？疼死我了！” 李仲恶狠狠地骂着，只是瞬间又有些不明就里。 “谁在我脑子里？” 李仲脑子有些混乱，可身体的疼痛却强迫他越来越清醒。毕竟这一刻，至少十几颗子弹，同时射进了他的身体。那种感觉实在不怎么舒服。 “我不能这样……” “哪样？ 李仲似乎自己都不太明白。只是换作以前，他一定会顺道去看望一下精神科的同事。 “不过……我真应该努力活下去，我不能死！” 然而他在第一时间，出于本能地想起来，接下来自己应该从倒地到失血过多，再到多器官受损最后呼吸衰竭。这一系列过程已是顺理成章。作为一个曾经的医生，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承担的一切，包括死亡。可想起已然灰飞烟灭的于未曦、苏雨卿，他又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在李仲意识还很清晰的时候，他的感知却和认知出现了严重偏差。他觉得子弹射进身体的痛，应该不止这么轻微。他甚至觉得有些温热的东西，从他中枪的地方缓缓流走，最后都汇聚到他的双手，最后消失无影。那感觉，自然的像血液在生生不息地流淌。 “或许我太低估自己？” 李仲低下头查看，发现中枪的地方仅有少许擦伤。可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惊讶，耳边又传来一阵枪响。 “太好了！” 尽管这时候的李仲，打心眼儿里觉得枪声给他带来兴奋，但理智上对射来的子弹是极度抗拒。 “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可令他不解的是，自己在这紧要关头，竟会无厘头地哼起这曲子。 “别闹了！” 李仲对一切固然感到不可思议，可在这紧要关头，李仲却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看手里的铁盒子。 神秘的北冥巨鲲——那条小鱼儿正自由自在地游。 “盖子……盖子啥时候摔没了……” 李仲立刻惊讶地自言自语起来。也正是在这同时，他忽然觉得自己恢复了某些能力——甚至变得更强。 那一瞬间，他轻轻一猫腰，几枚子弹从头顶飞过。而后腿上又猛然发力，身子轻巧地腾空而起，剩下的子弹便从他身下飞走。当他身子落地时，身边传来一阵惨叫声。 “真是扫兴……” 这次李仲把话说出了口，可这话通过耳朵传回到脑子里，又让他感到分外诧异，甚至恐惧。他知道，他之所以感到扫兴，是因为自己完美地避过了子弹。 换言之，他竟然会觉得，子弹没有射中自己是件扫兴的事。 李仲不由得全身发抖起来，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应该是神经了。 “拿起你的剑！” 就在这时，脑子里的声音在提醒李仲。 第93章 精神分裂 李仲一眼瞟到落在一旁的长剑，那里仿佛也有一种吸引力。于是他一个箭步窜过去，拾起长剑就跑。 尽管这时候仍不断有子弹朝他射来，可长剑在手的李仲底气十足，随意挥剑就把子弹一一挡开。 “快跑！” 正当洋洋得意的时候，李仲张嘴喊出声来。 李仲不禁一愣。 他自认为精神方面没有问题。这一系列怪异的“类精分”举动，让他几乎瞬间丧失行动能力。 “我到底是怎么了……” 李仲正想着，忽然听到“啪”的一声，一发子弹深深射进他脚边的草皮里。再抬头时，大批荷枪实弹的联邦士兵正不断向自己涌过来。他们已经把李仲当作头号危险分子，抬起枪便射击，抡起手雷便扔。 “看来真要快跑了……” 李仲来不及思考，一手拿剑，一手攥紧了铁盒子，扭头寻了个人少的方向疾奔而去。 “李大哥，你怎么不飞呢？” 李仲刚跑出两步，大宝的声音响亮亮地传来，令他立时驻足。 “大宝……你居然没死……” “啪啪啪——” “轰——” 接踵而至的子弹炮弹根本不给他们叙旧的机会。所幸的是，他和大宝的交流从来不需要依赖语言。 “李大哥，快起飞啊，他们追上来了！” “能飞吗？” 李仲没正面回答，可内心世界早已被大宝探知一二。 “怎么不能飞呢？” 不等李仲继续质疑，大宝已经用行动证明，立刻挣脱李仲的手飞了出去。 “我相信啦，别飞了！” 李仲一边跑着躲避，一边焦急的在心里念叨。可大宝正快乐地飞在天上，哪知道李仲心里想些什么。 “大宝，救我……” 李仲刚醒悟过来，正要向天空呼喊，只觉得身后一股大力把自己往前猛的一推，然后尘土、碎石不断地落在身上，连三进制计算机的铁盒子都脱手落在他跟前。 瞬间，李仲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外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这下，大宝宝……不用我喊你，你也知道该干嘛了吧……” 李仲无奈地自言自语着。 可大宝似乎并不像李仲想象得那么贴心，依旧自顾自的像个孩子一般飞天玩耍。 “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李仲一边碎碎念，一边捏起了剑诀，打算把长剑召回来。毕竟，小渔村里的老乞丐，交给他的看家本事还没丢。 不知是大宝玩得太嗨，还是李仲的功夫久未温习太过生疏，那长剑得了李仲的控制，反倒在空中胡乱飞舞起来。李仲越急于控制，长剑乱窜的越厉害。 最终，长剑嗖的一声刺进了停机坪上的直升机里。 轰隆隆—— 直升机顿时像被引爆的炸弹，大爆炸映红了在场每个人的脸，不少士兵被爆炸产生的气流波及，跌倒在地。 李仲见联邦军队大乱，心知这正是逃跑的好机会，只是心中恨铁不成钢。正想着怎么把大宝找回来，却一眼看见从熊熊燃烧的直升机残骸中飞出一柄长剑。 “你要是在我跟前，我非踹你不可！” 李仲拿回长剑，立刻对大宝一阵劈头盖脸的臭骂。 “刚才可不能怪我啊，我感觉……” 大宝正要申辩，忽然被李仲一声惊呼所打断。就在停机坪上大乱这阵子，跌落一旁一直无人问津的三进制计算机，忽然对直升机残骸上燃着的大火有了兴趣。 李仲不顾身上伤痛，努力爬起来，却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大火像一条涓涓细流，被那铁盒子所吸引，最后在空中消失于无形。但李仲觉得自己很清楚，那些火焰细流，最后都流进了铁盒子里。 于是，火势渐渐变弱。在场的人不止李仲，纷纷注视着这一奇怪的景象。那铁盒子最终成为众目睽睽下的焦点。 “再不逃就真逃不掉了！” 李仲又自言自语起来，只是这次没有只停留在言语上。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单手拾起铁盒子，甩出长剑纵身跳上去。 “又能飞了，这感觉不错……” “砰——啪——” 李仲心底刚刚冒出一丝丝得意的感觉，身边就有两颗炮弹爆炸开来，险些让他从长剑上跌下去。 “可别再得瑟了！” 大宝忽然嘲弄地说： “他们随时能要了咱们的命！” 李仲正想回答，忽然感到身后一阵劲风，想必又是炮弹射到，当下学乖了侧身躲过去。 “如今又剩下咱们哥儿俩相依为命了！” 李仲站直了身子，用眼角余光回头瞟了瞟，只见身后那停机坪上依旧是乱作一团糟，不由对自己这一招飞天遁甚为满意。只是陡然想起苏、于二女，心中一阵悲戚。 “可我怎么觉得，还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咱们呢？” 大宝的回应，立刻让李仲警觉起来。他使劲回头望了望，停机坪离他越来越远，那里的联邦士兵纷纷化作一个个细小的点，在那里来来往往。至于那里有多少人惦记着自己，有多少双眼睛凝视着自己，李仲就无从知晓了。 于是李仲“哈哈”一笑，用脚尖轻轻点了点长剑，无奈地说：“大概这会儿，那些联邦士兵去找飞机了，真不知道咱们速度全开的时候能不能比他们的战斗机还快……” “可是……” 可是大宝似乎更尴尬，生怕说出实话来让李仲感到难堪，却偏又不得不说。 “我觉得那些盯着你眼睛，就在你身上……” 大宝的话，直接传达到李仲的脑子里。刚说出来的时候，李仲以为自己感官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 于是在高空中，李仲大声喊。 不料李仲话音刚落，一枚火箭弹从斜刺里窜出，从底部击中长剑，随即发生剧烈的爆炸。 李仲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从长剑上跌落下来，一直往地面飞去。他的衣服被爆炸燃着，拖着长长的烟往下坠去，仿佛一颗落天的流星。 初尝自由落体运动，李仲竟有些无动于衷，仿佛重力加速度根本无法让他心跳加速。直到猛烈的气流让李仲感到无法呼吸，他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大宝！大宝！” 下落中，李仲的声音被拉扯变形，但一点儿都不影响他的求援。 不多时，长剑便化作一道银光飞来，把李仲拦腰托起。 “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 李仲背靠长剑浮在半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满脑子里，都在幻想着那些联邦士兵看到这一幕时，愤怒的表情。 第94章 误入桃花深处 “不成，咱们得快些，不然火箭弹又来了……” 李仲想到这个，不禁挣扎着要爬起来。作为一个智人，他深知现代军事所拥有的远程打击能力。 然而，也不知是大宝过分积极，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李仲还没翻身起来，便听“嗖”的一声，长剑迅速飞出。 于是，李仲的身子又悬空了。 “大宝——你脑子有坑吗……” 李仲的声音又飘了。 “对不起对不起，李大哥……” 不到片刻，长剑又飞了过来，李仲再次停止了下坠。这下李仲真有些恼了，硬生生打断大宝破口大骂起来。 “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干嘛要……” “李大哥你别生气，我好像控制不了……” 大宝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委屈，小心翼翼地夹在李仲的怒火中表达出来。 “那剑里，好像还住着一位……” 不等大宝说完，李仲的身子又开始了自由落体运动。然而这次，他的心也随之一同下落。大宝的话像一道紧箍咒，令他心中充满不安。 只是下落，并没有很久。 扑通—— 落下的那一刹那，李仲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刻。 身体浸泡在某种温热的液体中，周遭柔软不失温润。 李仲两耳听不见，勉强睁开眼，只能勉强看见一束微弱的光亮。他的水性向来不错，这一刻晕头转向的却有些难以发挥，伸手划水时只觉得两手所触及之处尽是滑腻腻的质感。 终于，李仲憋闷不过，急于冲出水面呼吸新鲜空气。然而那外界的光亮仿佛永远都很远，一时间李仲急得连喝几大口水，直到伸手抓住一样东西。 那东西笔直的，比之树干更为柔软，比之石柱更为纤细，比之稻草却又丰腴……然而对溺水的人来说，那却就是一条生命。 于是李仲狠狠地张开双臂，抱住那东西。不料一抱之下，它便开始往下沉。李仲一心急，双手不断往上攀升。 最终，他感觉到一阵水波荡漾。而后，李仲把一具活生生的玲珑身躯紧紧抱在了怀里。 当李仲与对方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那种凹凸有致的触感极具诱惑力。然而这种感觉却让他立刻清醒过来。 于是李仲陡然松开手，双脚使劲一蹬，人便浮出了水面。 他对那种感觉心知肚明，于是更加迫切的想要睁开眼。只是勉强把双眼睁开一条缝，一个鲜艳的世界呈现在他眼前。 “这是什么地方！” 长时间的自由落体运动，让李仲惊魂难定。可眼下的景象，却又在把他从天堂拽下地狱之余，狠狠踹上两脚。 古色古香的池子里，氤氲撩人；若即若离的脂粉气，摄人魂魄……一切都在昏黄灯光的照耀下亦幻亦真。 或许是出于职业的毛病，李仲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鼻孔里充斥着淡淡的血腥气。 “嘻嘻……” 一阵清脆的笑声，忽然打断了李仲的幻想。等他回过头，平静的水面骤然掀起一阵波澜，一个人赫然从水里钻出，身子凌空一转后，稳稳坐在了岸边。李仲顿时看傻了眼。 坐在李仲面前的，是一具完美无匹的胴体。无论是五官轮廓还是身材比例，无论举手投足还是眉目传情，在李仲看来都是一种内心深处的挑逗。而最销魂之处，则是在那毫不遮掩的身体，处处滴落着殷红的水珠，处处残留着欲望的诱惑。对比起来，那笑声更又像一阵春风，送去的甜美中还夹着些许羞涩。 “非礼勿视！” 或许是那笑容太令人着迷，李仲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看了足足三秒钟之后，猛然扭过头去。 李仲这一扭头不打紧，身后的景象却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出老远。 在他身后，一具死尸随着水波不停摇曳，停留在水面上的头颅四处渗出血来。李仲定了定神，想要上前去查看，却被一只纤细的手搭在肩膀上。 “死便死了，何必再去理会。公子来得巧，不如随奴家回房去，云雨之间你我各取所需。” 女子的话让李仲心神一荡，脸却一下子全红了，脑子里满是男欢女爱的场面，在满池子热水的刺激下不禁热血沸腾。 女子那纤纤玉手搭在李仲肩头，令他愈发难以把持。 突然，李仲觉得那具尸体动了一下。就像是死去已久的尸体内部，大量产生厌氧菌，最后浮上水面一样。 然而，当尸体完全浮起来时，李仲才完全看清楚，那是具赤裸的男尸。 “糟糕……” 李仲心里一紧，隐隐觉得搭在肩头的手，仿佛变成了勾魂的利爪。也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滴下来。 “你不会是叫聂小倩吧？” 随着李仲把话说完，他感觉肩头的手忽然缩了回去。 这下李仲心跳得更快了。他不禁捏紧了拳头，随时准备暴起反击。 “公子真会说笑，奴家名唤姜川……” 不料，对方忽然双手从背后搂住李仲，赤裸的身子贴了过来。甜腻的声音足教李仲沦陷。 “你……你别这样……” 李仲象征性地挣了挣，却发觉对方像老藤盘根一样，把自己越缠越紧。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你等一下！” 李仲忽然转过身，牢牢抓住姜川的手，另一只手指着那具男尸问。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仲虽然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可姜川的手柔若无骨，先就卸去李仲一大半气势。当李仲再面对那张精美绝伦的脸蛋，便再也凶恶不起来了。 “王老板是我们莺燕楼的常客……” 姜川似乎瞬间没了耐心，言语变得冷冰冰，缓缓地说：“刚才我俩正在戏水，你从天而降正好砸中他。也不知是你运气好还是他运气不好，如今他死了，你活着。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姜川说这话时神态自若，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反倒叫李仲有些难堪。 “你是说……这人是我杀的……” 作为医生的李仲，向来只会治病救人，即便在这个世界里动手杀人，也只是保存自己的需要。而眼前这次误杀对李仲来说，着实有些无法接受。毕竟从内心里，李仲还是一个善良的人。 “公子如何打算？” 第95章 莺莺燕燕 见李仲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姜川忽然站起身来，登时将一副凹凸有致的身躯一览无余地呈现在李仲面前。 然而她却像毫无所谓一样，用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紧紧盯住李仲。 “需要我通知官家吗？” “不！” 李仲心里明白，所谓的官家无非就是同治联邦。他费尽力气从他们手中逃出来，可算是损失惨重。如果只是因为误杀一人，而再度自投罗网，实在对不起太多人。 一想到枉死的苏雨卿、于未曦，李仲便将心一横，纵身从水里跳出来，伸手掐住姜川的脖子，沉下脸来说。 “我不管你姜川究竟是什么人，但我李仲绝不是坏人！今天落在这里实属意外，误杀了你的客人更不是有意，所以还希望姜川姑娘高抬贵手，不要声张。不然我就把你活生生的跟那个死人埋在一起！” 李仲说这话时斩钉截铁，再也没有被对方姣好的容颜，亦或傲人的身材所吸引。他很清楚自己此时的处境。 “我都说了，” 然而姜川仿佛更加从容，根本不惧怕李仲的威胁，反而伸手轻轻抚在李仲手背上。 “死了便死了，像他那样的，今天不死明天还得死。死在我这里，总好过暴尸街头。” 姜川一边说，一边盯着李仲上下打量，那神情像极了在街头遇见心仪帅哥的女人。 “川儿，完事儿了吗？” 正当李仲渐渐放松了姜川的咽喉，院子外面有人向里面喊话。 李仲心里立刻浮现出古装片中妓院老鸨，穿着花枝招展的衣服四处勾搭的样子，不禁手一伸，捏着姜川的咽喉更紧。 姜川在李仲突然施加的重手下发出一声闷哼。李仲见状不禁有些慌，正要伸出另一只手时，却被姜川伸手拦住。 “川儿，你没事吧？” 或许是听见里面的异常响动，外面的“老鸨”声音大了几分。 “我没事……” 姜川哀怨地看了眼李仲，应付老鸨说：“王老板力气太大了……川儿有些吃不消……” 姜川这话说出来，外面传来一阵意味深长的笑声。 “吃不吃得消你都得忍着，吃个猪肘子不还有被骨头咯着牙的时候嘛！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李仲松开手轻声问。 “这里是妓院，”姜川幽幽地说：“也就是你们智人所说的红灯区！” 李仲吃力的从浴池里爬出来，站在姜川面前。只是面对这样一个一丝不挂的人间尤物，他多少又觉得有些别扭，于是转过身去。 “麻烦你，能先把衣服穿上吗？” 背后没有回应，只传来一声淡淡的叹息。 李仲无奈地摇摇头，自己却也无能为力，从天而降的眩晕感始终萦绕眼前。冥冥之中，他感觉少了些什么。 “哎呀，大宝！还有盒子……都没了！” 李仲性子向来温和，这一刻突然发现傍身的“法宝”没了，不禁立时慌了神。 “把门打开！” 李仲正有些六神无主的时候，门外吵吵嚷嚷地有人说话。 “我们怀疑有极度危险的逃犯在里面，现在要进去检查，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来得可真快啊！” 李仲一听到这声音，却反而立刻镇定下来。 “各位警察官家大人，这里可是私人会所，是受联邦政府独立保护的地方！” 不知为何，李仲再次听到老鸨的声音时，心里反而感到踏实。 “老板娘，你搞清楚！” 老鸨的声音听起来虽然理直气壮，可对方似乎也不示弱，仅从音量上就至少比她高出一倍。 “联邦政府保护的，仅仅是你经营权利，至于这地方，我们该查就一定要查！” 随着那人的声音陡然提高，李仲脑子里一个激灵，反手拉回还未走远的姜川，身子向后就势往浴池里倒下去。 姜川没有提防，身子陡然倾倒，禁不住“啊”的一声惊呼出来。只是不待片刻，她那娇艳红唇便被另一张嘴堵住。 一时间，四片唇紧紧贴在一起，姜川立刻明白事情缘由，便索性任由他去。随着“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她便伸手把对方身子紧紧环抱，也不去管院子门忽然被猛然踹开的尴尬。 “我都说了，这里没有什么危险逃犯！” 随着三个警察走进来，老鸨仍在没完没了地说个不停。 “王老板可是本市大户，你们上头见了还要点头哈腰的，你们……” 那警察一摆手，示意老鸨闭嘴后，环视一周后，只看到池子里两个人紧紧拥在一起。 姜川这时候心跳得厉害，特意把光溜溜的后背露给他们，将李仲整个身子，连同之前王老板的尸体，一道压在水里面。她那娇小的身体有些抵抗不住水的浮力，显得有些吃力，于是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你们还看，信不信我告到衙门去，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老鸨见状，不禁大声呵斥起来。三名警察这才偷笑着转过身，依次退出去。一边退一边调笑着。 “不开化就是不开化，还衙门呢，哈哈哈……” “这里的小姐素质真是高，难怪头儿三天两头往这儿跑！” “就是，瞧那光溜溜的屁股，啧啧……” 院子里再度静下来，李仲伸手想要推开姜川。谁知她似乎入戏颇深，双唇和舌头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魔力，一时间教李仲欲罢不能。 “等等，你想干什么！” 李仲惊觉姜川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服，立即伸出手去阻止。不料姜川反客为主，引导着李仲的手，在她身上四处游走。 这一下，直接让李仲接近了缴械投降的边缘。 “哦——好美的身体……” 李仲虽然能够明显感觉到生理上的反应，但他明白自己还不至于堕落到某种欲罢不能的地步。 尽管如此，他的手依旧在不知不觉中，从被动变为了主动。随着呼吸愈发急促没，李仲能够明显感觉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 “不要抗拒……她会让你飘飘欲仙的……” 李仲的心“咯噔”一下，忽然忐忑起来。就他对自己的了解而言，生理上的需要和欲念上的滥交完全是两回事。 他隐隐觉得，自己不那么对劲了。 “快啊，此物知应天上有……” “你到底是谁？” 第96章 时空错乱 李仲认为这是对他人格上的侮辱，于是提高了音量，把话说了出来。 姜川不知就里，以为李仲在对自己说话，惊诧的眼神里带着楚楚可怜，一直盯着李仲看，直到他的心软下来。 “对不起……我不是在说你……” 李仲低下头，默默思考着前前后后自己发生的一系列变化。还没想明白，却看见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对方脱个精光。 “你……什么时候……” 这下，轮到李仲彻底惊诧了。 “春宵苦短，你又何苦挣扎呢！” “不……” 李仲虽然一直极力保持着理性，这一刻也不由得心猿意马。他发现自己的意识，全然抵御不住身体分泌荷尔蒙的力量，不断将他拉向欲望的沟壑中。 李仲闭上眼，接连后退，只为找回理智。不料忽然一脚踩空，只听扑通一声，李仲重又跌回到池子里。 李仲正想要挣扎浮出水面，发觉水面猛然激起一阵水花。水波袭来让李仲几乎站立不住，正在手忙脚乱之际，一个温软的身子将他紧紧抱住。 一时间，李仲脑海里一片空白…… “嗯……唔……啊……” 周身一片混沌，李仲耳畔充斥着的，似乎是含糊不清的呓语。 “这是哪里……” 等不到李仲四下查探，四下里越来越亮，李仲下意识地捂住眼睛，耳旁却响起了清脆的鸟鸣声。 “我明明……” 李仲摸着脑袋正感到纳闷儿，周围的环境却渐渐清晰起来。 蜿蜒的小路曲径通幽，两旁各色杂草横在路中间欲盖弥彰。李仲自觉的不曾移动，脚步却不停向前。 他感到眼前的景象，比裸眼三d还要真实。 随着“镜头”起起伏伏，画面陡然一转，前方地势忽然平坦。星罗棋布的屋舍，在田埂与古树的掩映之间，显得悠然自得；竹篱虽破，却让一缕恬静荡在心间。眼前意境虽然美好，李仲的心却“咯噔”一下犯起嘀咕来。 “这……不是小渔村嘛……” 不等李仲多想，眼前景象再度变换。看到眼下这一幕的时候，他再也按捺不住震惊的情绪，张嘴叫了出来。 “我怎么又到这儿来了！” 喊归喊，李仲却压根儿听不见自己发出的声音。 “我又在做梦吗？为什么会回到洪大夫这里……” 李仲絮絮叨叨地念个没完没了，可一切都像是调了静音的电视机，图像兀自清晰，空气持续沉寂。 “你回来了！” 正当李仲进退不得之际，前方门帘忽然被掀开，洪大夫笑容可掬地走了出来。那种慈祥的表情，李仲只在自己去世的父亲脸上见过。而在极静的环境中陡然出现的声响，对他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将他惊出一身冷汗。 “洪……洪大夫……” 李仲依然无法发声。只是一见洪大夫，他的心立刻揪了起来。洪冰冰的死状至今记忆犹新，而洪大夫痛失爱女的幽怨，更让他毛骨悚然。 只是这个时候，洪大夫已经快步迎了上来。他脸上的和蔼，并不能缓解李仲心中的恐惧。他陡然发现洪大夫肩膀上，搭着一个怪物。 那东西像一只四条腿的蜘蛛，脑袋和身子几乎一般大小。要不是因为头顶上竖着一对细长的触角，李仲根本没法分辨头和身子。 那“蜘蛛”的触角上，各生着一只拳头大小的眼球。一只在洪大夫脑袋后面晃晃悠悠，另一只贴着他耳边，似乎在上下细细打量着李仲。 李仲浑身动弹不得，眼看着一双眼球先后凑到自己跟前，却无路可退。心跳的急剧加速，让他清楚地感受到呼吸加重。然而那眼球仿佛带着几许嘲笑，对他的恐惧毫不理睬，反而狡黠地眨了眨眼。那像是一个暗示，也更像一种挑衅。 李仲六神无主地四下乱瞟，不经意间在一双眼睛里发现了些东西。细细辨认之下李仲发现，那双怪眼里所反映的景象虽仍是洪大夫的医馆，可那情形却和眼前的情况完全是两回事。 在画面里，洪大夫显得歇斯底里，俨然一个刚刚痛失爱女的父亲。当李仲在画面里看到洪冰冰的尸体时，他全然没了初时那种感同身受的悲愤。因为他看到洪大夫对面，站着一个熟人。 “秘书长……” 李仲看到他的时候，有一股莫名的冲动，只是局限于不可名状的束缚，没能上去胖揍他一顿。 “又去山里野了吧……” 尽管李仲与那“蜘蛛”的一双怪眼四目相对，跟前的洪大夫却不合时宜的同他开口“搭讪”。 “你一个姑娘家，别老往山里跑，传出去该没人要了……” 洪大夫说话虽是批评教育，语气却保持着一贯的和蔼可亲。李仲听了顿时明白，自己此时此刻所代表的，或许是已香消玉殒的洪冰冰。 “洪大夫，我是李仲啊……” 李仲下意识想去纠正洪大夫。可声音像消失在黑洞里的光。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喉头的振动。 一连喊了好几声，洪大夫慈爱表情依旧，兀自诉说着关心。李仲无奈，左顾右盼希望寻找突破口，却陡然发现那蜘蛛一双怪眼瞪得更大、离得更近，似乎李仲的话，引起了它的极大兴趣。 这下李仲真有些害怕了。他不敢正眼去看洪大夫，注意力却继续被眼睛反射的画面所吸引。 那画面里面，秘书长神态很和善，至少看起来比对李仲友好。他不知在说些什么，还不时的伸手指向洪冰冰的尸体。 李仲对此十分好奇。他很难去判断，那样的场景是否真实存在，至于发生时间更无从得知。正当他努力尝试通过嘴唇的开合，去判断画中人的言语时，他看到洪大夫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那是人在面对无法接受的事情时，才会产生的举动。 这一切更让李仲感到一头雾水。但在细细观察之后，李仲已经能够确定，这场景发生在自己被于未曦从小渔村救出来之后。 画面始终停留在秘书长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洪大夫双手抱头无力回天的样子。李仲看得有些倦了，正想扭头去寻别的出路时，他忽然看到洪大夫一把扯掉自己的帽子，脸上呈现出一副毅然决然的样子。 第97章 场景重现 “不要被人利用……” 在李仲的默默祈祷下，洪大夫终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画面。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把菜刀。 “我的天呐……” 李仲认识这把刀。他就是用这把刀，亲手为洪大夫展示了现代外科医学的神奇之处。然而这时，李仲却猜不出洪大夫究竟要做什么。 不等李仲多想，洪大夫提起刀，便往洪冰冰的脖子砍去。顿时，李仲失声叫了出来。 那刀的锋利李仲向来是清楚的。在洪大夫近乎疯狂的举动下，洪冰冰的头颅被取了下来。 看着洪大夫牢牢抱住那颗头嚎啕大哭的样子，李仲感同身受。只是他不明白洪大夫这样做的意义何在，或许只能片面的认为这是某种纪念的方式。 李仲正想着，却看到洪大夫老泪纵横的脸上，闪现出一抹怨毒，连眼泪也顾不得擦去，便伸手把洪冰冰的人头递给秘书长，脸上没有半分留恋。 李仲正觉得不可思议，秘书长已经接过了人头。这时候的他反而恢复了一贯的冷峻表情，对着那颗人头凝视了好久，嘴唇缓缓动了动。 这一次，李仲觉得自己或许看明白了，秘书长应当是说“你真美”。然后他低下头，深深吻在洪冰冰的额头上。 “冰冰啊，怎么不搭理爹呢？” 正当李仲惊诧地看着眼睛里播放的电影缓缓落幕，却忽然感到一只手搭在自己手上，随即他依旧听见洪大夫柔和的声音。 李仲一惊，像触电似的把手使劲儿甩开。不料跟前的洪大夫却更加关切地说道：“冰冰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让爹给你瞧瞧……”说着，洪大夫又伸出手，准备去给他号脉。 当下，李仲也顾不上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怪蜘蛛，一把推开洪大夫。这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爹——” 李仲陡然出声，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要说自己娇滴滴的语气只是为了配合当下的气氛，便也作罢，可“爹”这个字此时此刻从他嘴里喊出来，着实有些怪异。 面对眼前萍水相逢的“爹”，李仲内心虽然觉得尴尬，但明面上的事却做得滴水不漏。 “我可不要嫁人，女儿就要一辈子陪在爹身边……” 这话从嘴里说出来时，李仲只觉得浑身一阵酥麻。他很清楚那种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感觉。然而他却又觉得，自己内心对这些话毫不抗拒。 “女孩子家，迟早要嫁人的！” 洪大夫在李仲面前，显得愈发和蔼可亲，仿佛真把李仲当成了自己的掌上明珠。最蹊跷的是，李仲似乎也把自己，渐渐代入到洪冰冰的角色中。一切毫无违和感。刚才还想要找面镜子看看自己是否仍是男儿身的他，这时候竟也释然了。 “村长的病还需要续上几副药，一会儿你去抓上，等村长来了给他包好带回去……” 洪大夫慢悠悠地嘱咐，同时伸过手来扶了扶“爱女”的头，一切都那么自然。李仲打心眼里享受这份父爱所带来的温暖。 洪大夫说罢缓缓走进里屋。李仲不自觉地哼起了小曲，一蹦一跳的往药柜走去，像是在自己家一样自然。 “大夫！有大夫吗？” 忽然，门帘被掀开，一个女人背着一个昏迷的男人闯进来。 李仲一眼瞥见那女人，不禁一愣。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萦绕心头。他使劲儿回忆，却又没有任何头绪。 “这位公子怎么了？” 不等李仲开口喊，洪大夫已从里屋出来，引导着来人把伤者放在床上。 李仲凑上去一看，心中不禁一惊。那人面色苍白但相貌还算俊俏，穿着一身奇奇怪怪的衣服，上面沾染着血迹、泥浆等各种污渍。最关键的是，李仲觉得这人颇有些面熟。 “这位公子的伤势倒无大碍，只是依我看……” 洪大夫捻着胡须，似乎害怕说出实情会令对方无法接受。 “但说无妨！” 那女人面容冷峻，对这名男子表现地漠不关心。但李仲完全能从她不断瞟在男人身上的眼神中，读懂她的心思。李仲仿佛能通过这种眼神，连接到对方的内心。正因为如此，他忽然感到一阵心痛。 “我与此人萍水相逢，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见他曝尸荒野，才将他带来此地。”说着，她掏出一些银两递给洪大夫，而后接着说道：“请大夫尽力救治，是生是死全凭缘分……” 后来他们说些什么，李仲全没在意。他一直在努力思索，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他在潜意识里觉得，一切似乎不应该是这样，但一切又好像理所应当。 “冰冰——冰冰！” 洪大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他去准备一套银针，完全像使唤自己闺女一样。末了，洪大夫还不忘嘱咐说：“你把那位公子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浆洗浆洗，再拿一套我的衣服给他换上……” 李仲干巴巴地应了声“哦”，心里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他拿着那男人换下来的衣服准备去洗的时候，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萦绕而来。 “衣服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虽然知道，那可能是汗味儿，但是仍旧忍不住去用力闻了闻。虽然没有闻出个所以然来，但他感觉衣服口袋里藏着东西。 李仲连忙把东西拿出来，发现是一张四四方方的小纸片。 “我在地狱等着你！” 纸片上的简体字写得潦草却娟秀，看起来用得还是某种高档签字笔。 “地狱？” 李仲越发觉得奇怪，翻过去背面只见密密麻麻地绘着一副地图。笔迹和另一面相同。他拿着纸片翻来覆去，虽然不明白里面究竟有何意义，却也隐隐觉得上面的信息至关重要。 “你干什么！” 一阵激烈的争吵，忽然打断李仲的思绪。他快步跑进屋，看到屋里的人，不禁愣住了。他看到那个陌生男子正揪着洪大夫的衣领，脸上写满了愤怒。 “爹……” 虽然李仲下意识的管洪大夫叫“爹”，可不知为什么，他从内心里觉得，自己的天平倾向于那个男人。 “公子，我这么做是为了救你啊……” 洪大夫满腹委屈地对那男人说话，李仲却一眼看到他手里的银针。 “不对，剧情不该是这样的……” 第98章 意识空间 李仲不禁喃喃自语起来，眼前的场景令他越发不安。他忽然觉得，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他眼睛看到的东西已经越来越不真实。正当他想要该用心去感受的时候，他觉得那个男人也在看着自己。 不经意一瞥之间，李仲心头一颤。眼前这张脸，看起来无比熟悉，可他就是想不起来对方是谁。于是，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的胡茬已经有点扎手。那一刹那，他觉得对方似乎在对自己冷笑。 啪—— 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李仲一惊，那动静明显和自己所处的环境不太协调。他正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顺便让那个男人放了自己的“便宜老爹”。不料他在听到枪声的同时，脸上也表现出惊诧的样子，忽然将洪大夫使劲一推，闪身夺门而去。 李仲见他走得匆忙，也顾不得一旁的洪大夫，跟着追了出去。 出了门，村子大半已经沦陷在战火中。只是那个男人去得太快，李仲跟在他后面顾不上细看。 “不应是这个样子……” 尽管李仲一边走一边暗自揣测，他却仍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李公子……李公子……” 李仲并不明白自己乱喊一通的意义。他只是知道，那男人走得越快，他就跟得越急。只不过任由自己怎么喊，对方也不肯停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得越久，李仲的脑子似乎越明白。四下里的所见所闻，隐约让他明白，这个小村庄或许正面临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打击。 “李公子……李公子……” 李仲仍旧张嘴喊，似乎更是为了完成任务。只是那背影、那神态在他眼里，一切又那么熟悉。 “冰冰啊，怎么不搭理爹呢……” 洪大夫那宛如生父般的和蔼神态，反复在李仲的脑海里回放。村子里的战火四处蔓延，也让他真实感受到死亡的悲凉。只是当前面那男子猛然一回头，李仲忽然一个激灵，仿佛如梦初醒般的一拍脑袋。 “不对！我是个爷们儿……我才是李仲……” 就在李仲陡然停下脚步，似乎想起一切来的时候，他看见那怪异的蜘蛛，忽然凭空出现在天上，一双怪眼瞪得圆滚滚，身子和眼睛的比例严重失调。从它的眼神里，李仲读出了类似愤怒的情绪。 “小心！” 李仲还来不及去应付怪蜘蛛具有杀伤力的眼神时，又一阵枪声在耳边此起彼伏，似乎仅凭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便足可置人于死地。 只是他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脸——那是他自己的样子。 “我才是李仲，可你又是谁？” 李仲不禁问出声，可那个被他质疑的对象，已经缓缓倒在他跟前，面若金纸。 “你到底是谁？” 对方为自己挨了枪子儿，李仲并不太领情，低头看着他问话，甚至有些盛气凌人。 然而看起来，对方也不是个好好说话的主儿，对李仲的质疑只轻轻哼了一声。 “不要以为，你表现得有那么一丁点像我，我就会笨到把你真的当作是我……” 对方的傲气让李仲感到熟悉，可是他却并不打算为此买单。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于是—— 一柄长剑自身后飞来，悬浮在他手边。 眼前这一幕不但让李仲大吃一惊，连那不知什么来头的“假李仲”也看到凭空出现的长剑，也瞪圆了双眼。 “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 假李仲一边念叨，一边试图伸出手，像李仲那样“召唤”一件称手的武器。谁知手尴尬地在空中停了很久，也没见响应。 李仲见状，不禁冷哼说：“看来你也不属于这个地方！” 假李仲虽然一直表现得盛气凌人，但当李仲彻底摆脱了洪冰冰的身份后，单是看到那眼神就让他没了底气。 “看起来，这是某个人的意识空间……” 李仲说话很轻，声音只堪堪令假李仲听到。 “并且，他想把我们永远关在里面，让我们成为他记忆的一部分……” “真是居心叵测啊……” 假李仲不敢正视李仲的双眼，只能随声附和。不料话音刚落，李仲忽然把手狠狠一摆，那长剑陡然调转了方向。 假李仲以为他忽然对自己发难，只得双手抱头。然而顷刻之间，他听到一阵怒吼。 假李仲猛然睁开眼，一眼看见天空中巨大的眼睛正慢慢变小。细细看时，一柄长剑正深深刺进了眼球，上面缓缓渗出血来。 “这这这……” 他万没想到李仲突然来这么一手。正不知是不是该恭维两句，假李仲忽然觉得衣领一紧，随后李仲把他拉到了一边。 他暗自担心自己的小九九被李仲看穿，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正缓缓滴在自己脸上。 “噢，糟糕！血太恶心了……” 他伸手抹了抹，并没有鲜血那种滑腻腻的感觉，顿时有些奇怪。正想抬头看个究竟，只听李仲忽然喊了起来。 “不好！快跑！” 不及多想，天空出现了无数裂隙。随着那裂隙逐渐扩大，汹涌的水流从那里倾泻而下。 远古时代的大洪水，大概就是这感觉。 “可我们那个年代，都说大洪水是你弄的……” 李仲一边跑，一边用力喊出声来。他虽跑得快，可大水来得更快。劈头盖脸一阵猛烈冲击，让李仲几乎喘不过气来。 “啊——” 李仲感到一阵憋闷，使劲儿把双脚一蹬，于是整个人就站了起来。 暧昧的灯光，撩人的温度，李仲发现自己还在这里，赤身露体。 身下水波粼粼，而姜川坐在水里，酥胸半露的样子比幽幽波光更为动人，只是鲜血从她一只眼角缓缓滴下，让人不禁多了几分骇然。 “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李仲收起了本就不多的怜香惜玉之心，跳上岸穿好衣服，冷冷地问。 然而姜川的态度并未因李仲的改变而改变。她丝毫没在意眼里流出的血，赤条条的从水里站起来，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给李仲。 看到她这样子，李仲忽然想起在水里发生的事，不禁脸一红，转过身去四处寻找出路。 “你觉得我是什么，就是什么罢……” 第99章 回归故里 只听姜川轻轻叹着气，继续说：“院子上有堵小门，可以通向外面，如果不嫌弃，你可以走那里。”说着，将手指向假山后的院墙。 李仲听了这话，顿时有种如临大赦的感觉，一面匆匆往院墙走，一面寻思着是不是该说声“谢谢”。可直到他走到墙边，“谢”字也没说出口。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你和洪大夫是什么关系？” 李仲发问的时候面对着墙，仿佛身后站着凶恶巨兽，使他一点底气都没有。 可是他等了很久，也没收到答案。 出于好奇，李仲回过头。这时候的院子空空如也，李仲内心略有期待的场景不复存在。更重要的是，李仲心头的疑惑无人解答。 “不管了……” 李仲一边兀自念叨，一边在墙边摸索着姜川所说的“小门”。当他摸到门把手的时候，不禁又沮丧起来。 这哪里是门，分明就是洞。 推开小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什么鬼地方，闻着倒像是尸臭……” “不管什么臭，能逃出去就好……” 在这节骨眼儿上，李仲突如其来的自言自语，让他想起一个人。他知道眼下这种情况，这个人暂时不会成为敌人。 当李仲不知爬了多久，终于能够站在墙外看着漫天星光的时候。李仲已经不觉得满身恶臭很令人难受了。眼下要做的事很多，正如同面临的困难一样多。 当务之急，李仲觉得填饱肚子才是关键。 李仲本意，是想吃点属于自己那个年代的食物，哪怕来点诸如kfc、必胜客之类的快餐也挺好。可他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打扮，只能强迫自己走进了一家略显破旧的小酒肆。 酒肆里的陈设跟李仲想象没差太多，只是生意好到令李仲无法想象的程度，里面甚至有不少穿着联邦军装的酒客。 看到联邦士兵，李仲的脚步不禁迟疑了。然而他正想扭头走出去时，听见有人喊话。 “门口那个……要饭的……原始人……你站住……” 李仲心里有数，但拿不准是去是留。 “说你呢……” 见李仲没动，说话那人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随着声音一道，还飞来一把军用匕首。 李仲听到风声响动，随即一侧头，匕首狠狠扎在木门上，轻轻晃动着。 “世道凶险硬是没个消停啊！” 当然，李仲自己不会这么想。此刻他已经捏紧了拳头，随时准备应付找茬的联邦士兵，或醉汉。 “我就带你见识见识……” 李仲嘴角微扬，轻轻说出声，迈步要往里走去。 “你们这些无赖，休想在我店里闹事儿！” 正当李仲摩拳擦掌地做好了战斗转变时，酒肆的柜台后面冲出一个店小二，挥舞着扫帚就抖起狠来。 “我可告诉你们，吴夫人是我亲舅舅的妹夫的小表姑的干闺女儿……” “亲舅舅的妹夫的小表姑的干闺女儿……” 这异常凌乱的关系，像绕口令一样，混淆着李仲的思绪。不等他想明白，那帮联邦士兵中，已经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哄笑声。 “你是不是想说吴夫人是你老婆？” 联邦士兵们轰笑不止，不时有人爆出荤段子，让气氛变得异常活跃。 李仲见状，目光暗自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不动声色地取下了门上的匕首，悄悄藏在衣服里。 “你们这帮智……流氓！” 小二哥的情绪愈发激动，吴夫人似乎在他心里拥有极为崇高的地位。只是尽管如此，他依旧尽力克制住。 这一点，李仲清楚原因。 “要是动手，那小子死得更快！” “可不是，刚才要是他们掏枪……” “凭你这身板儿，还怕他们掏枪？” 就在李仲瞎聊这么几句的工夫，那名醉酒的士兵已经掏出了枪，狠狠顶住小二哥的脑门儿。 看着那小二哥颇有几分慷慨激昂的神情，李仲忽然动了恻隐之心。正要发难，外面传来一阵鸣笛声。扭头向外看时，李仲的心又揪了起来。 一辆装甲车闪着警笛停在了门口，下来几个荷枪实弹的联邦军官。凭感觉，李仲觉得这几位肯定不是善茬儿。 “请让一让。” 带头的那位，有礼貌地示意李仲闪开，其余人依次跟在他后面走进酒肆。 酒肆里面那些联邦士兵，看见进来的这队人，显得更加肆无忌惮。 “缴了他的枪，带纠察部关押！” 那军官一挥手，身边人便上去把醉酒的士兵缴了枪按在地上。 “放开我，我是智人！你们看清楚，我是个智人！” 只是，任凭他如何挣扎，这帮人也没放开他的意思。 “别灌了几杯猫尿就分不清爹妈了！吴夫人都要和周立人长官结婚了，智人和原人还要分得那么清楚吗？” 军官说话声音虽轻，在场的人却个个听得清楚。一时间一阵骚动在小酒肆里蔓延开来。 “各位受惊了，我们是同治联邦新云港辖区的纠察部队，负责24小时在各街区巡逻。各位在新云港境内不论遇到任何危险，不论是智人或是原人，都可以随时找到我们寻求帮助！” 那军官说话言简意赅，但也相当官方。李仲虽然从其他人脸上看到几分期许，但从近期的所见所闻来看，和平共处离新云港还相当远。 一帮人走后，小酒肆恢复了些许平静。随着肚里传来的一阵“咕咕”作响，李仲急匆匆地坐在一张桌子边，高声招呼店小二。 “小二，给我来碗阳春面！快点儿，饿死了！” 李仲丝毫没有注意，邻桌的客人纷纷捂着鼻子，换到更远的桌子去坐下。有的人索性嚷嚷着算账扬长而去。 “我身上有味儿吗？” 李仲禁不住问道，同时在身上使劲儿嗅起来。 “我说……客官，” 这时候，刚才那见义勇为的小二哥终于让李仲在近处看了个清楚。矮墩墩的个头，年龄不会超过二十岁，一脸雀斑在昏黄的光线下倒显得不那么突兀。只是到这时候，李仲才知道，小二哥那嗓门真的是天生就有的。 第100章 攻城狮请客 “您这一身味儿可够大的，把我们家客人都给熏跑了，这账该怎么算呢？” 虽然小二哥拿袖子捂着脸跟李仲说话，可声音还是让李仲觉得心头直颤。他下意识地扫视一圈周围，只见客人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 “可我肚子饿得紧，就想吃碗面，你赶紧给我弄了我吃了就走，不耽误你做生意。” 李仲一边赔笑一边说，言语中还带着歉意。 “您可别说我狗眼看人低……” 小二哥的耿直劲儿，忽然让李仲感到了不适。 “就您这样，有钱吃面吗？我们这小店虽然不大，可也是正正经经做生意……” “这小子可真冲，刚才怎么就没被那当兵的给一枪打死！” 李仲没这么想，可他也忍不住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尽管小二哥在他面前还够不到胸口，那气势却让李仲感到了压抑。 “怎……怎么着……您别以为个儿高就能吃面不给钱！” 或许是纠察部队给了小二哥信心，瞬间就把李仲的身高优势比下去一大截，只听他絮絮叨叨的继续说：“你要吃面就先把钱掏出来，不然你看见刚才那位没有，刚才那位……” 李仲万万没想到，这小矮子的战斗力如此强悍。他根本没心思去听对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只是努力的在身上搜寻起来。 “真想宰了他！” 这个时候，李仲觉得小小的酒肆里，仿佛有千百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于是脸愈发地发烫，双手搜寻的速度却放慢了下来。 “我哪儿有钱呢？” 李仲忽然悟出这个道理。 “宰了他就不用付钱了！” 李仲的内心充斥着这个念头。 “我真的很好奇，在那个年代的人们是怎么做交易的，或许……” 李仲还想在心里多说两句，他手指触到的一张纸片却让他愣住了。 “没钱就出去，我们不做要饭的生意！” 或许是见李仲呆在那儿，小二哥愈发豪横起来。那模样，就好像刚才拿枪顶着自己脑袋的联邦士兵。 李仲似乎全然没听见小二哥接下来的各种嘲讽和侮辱，只是缓缓地拿出那张纸片，指尖有种触电的感觉。 “我在地狱等着你！” 李仲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字迹，一时间忘记了肚里的回肠荡气。 “地狱？天堂？” “你闭嘴！” 李仲本意是在心里说出这三个字，却一不小心脱口而出，语气略带凶狠，倒将小二哥吓了一跳。 “吃霸王餐你还有理了？信不信我去把纠……纠察部队喊回来？我……” 小二哥生怕李仲一抬手就给自己来一顿胖揍，一边退一边扭头看门外。 “哎哟——” 一个不小心，小二哥被什么东西绊倒，重重摔在地上。霎那间，只觉得两眼冒金星。当他眼睛能看清楚时，发现胸口多了一张簇新的钞票。 “拿去，给他弄些好吃好喝的，别他妈废话！” 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把留恋于钞票里的小二哥一把拽了回来。 “你再狗眼看人低，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店！” “是是是，我马上去准备！” 小二哥大概是第一次见到智人的这么大票子，一边点头哈腰地应和，一边把票子举到头顶端详，脚步却一点不慢。 “终究还是好人多啊！” 李仲不禁感叹，可当他看到对方肩膀上，那长着骨头翅膀的鸟儿徽章时，他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始祖鸟！” 李仲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内心的不安让他有了夺门而出的想法。尽管对方几人都用斗篷将头深深埋在黑暗里，可李仲还是清楚地认识那个声音。 “攻城狮，没错！” 李仲曾经一度把攻城狮认作是自己的宿敌，直到下山虎出现后才有所改变。即便如此，攻城狮也不是个能够轻易忽视的敌人。 “难得回家乡，总不能老饿着肚子！” 说罢，“始祖鸟”们纷纷起身，跟在攻城狮身后扬长而去。他们那样子，才更像李仲记忆中的“兵油子”。 “我说，” 趁着小二哥上菜的时候，李仲试探着问：“小二哥，劳烦您给我说说，这城里谁最厉害？” 以李仲的本意，是想知道在新云港，原人和智人是否真的相处那么融洽。可小二哥听他这么问，结合刚才的经历，仍旧有些后怕，于是压低了声音，支支吾吾地回答说：“我说归说，客官您听听就好，听完别放在心里……” 说着，小二哥机警的向左右偷瞄了两眼，待确定安全后，才凑近了李仲悄声说：“按理说，联邦军属于正规军，又是执政官直管，怎么也该是坐镇一方，独挑大梁的队伍。可偏巧有这么一伙叫做始祖鸟的人，也不知什么来历，连纠察部队也怕他们三分……” 听到这里，李仲不由暗自感叹时局之乱。然而不由得多发感慨，就被小二哥打断。 “菜上齐了，客官请慢用，要是还想吃点什么尽管吩咐……” 看着他毕恭毕敬的样子，李仲本想拿起筷子狼吞虎咽一番。不料却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我这一穷二白的，可没多的钱吃这吃那……” 这话虽不是出自李仲本意，但说出口来却有几分挤兑的快意。于是李仲索性不急着动筷子，狡黠地盯着小二哥一阵红一阵白的脸。 只见他僵在那里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回答说：“刚才那位爷，给的钱够您吃好几顿。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见识了……” 本着“柿子捡软的捏”的心态，酒足饭饱之后，李仲又从小二哥那“打劫”来一套崭新衣服换上。临行前又向小二哥打听了回家的路。于是他一路走一路看，让自己尽量不迷失在这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城市。 可最终，他仍旧迷路了。 新云港的繁华还在，只是古建筑的置换，让曾经的灯红酒绿变得有些黯淡。更有些路索性不复存在，走不出多远，李仲就觉得寸步难行。然而跟着感觉走两步，却“柳暗花明又一村”。 渐渐的，他对这种没谱的感觉产生了厌恶。 “你还别说，这感觉挺好的……” 走着走着，李仲忽然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可这会儿他烦闷极了。 “你闭嘴！” “喵——呜——” 第101章 流浪猫之墓 一阵轻柔的猫叫声，阻止了李仲情绪的爆发。 李仲回过头，只见街边一栋低矮的破木屋边，一只黑猫端坐不动，不时的低头在地上嗅嗅。周遭光线昏暗，李仲隐约看见地上有一块纸片。 “我在地狱等着你……” 心里那个声音不断地重复，似乎有意提醒李仲。 “你闭嘴！” 这次李仲没有说出声，只是伸手摸了摸空空的口袋。他很清楚那块纸片的重要性，于是放慢了脚步，缓缓向黑猫靠近。 “喵——呜——” 猫眼在黑暗中泛着绿色荧光，似乎毫不在意李仲的靠近，不时舔舔爪子。 “乖猫咪！” 眼看猫咪和纸片近在咫尺，李仲禁不住柔声夸赞。 “好猫咪……” 李仲弯下腰，伸出手去。那黑猫却忽然抬起脑袋瞪圆了眼。李仲一惊，手僵在了半空。 “快啊！” 李仲当然知道要快，只是当他忽然猛一伸手，黑猫却衔起那纸片，一溜烟儿的往街道另一头奔去。 当下李仲也不含糊，发足循着黑猫的身影追了出去。只是李仲快，黑猫更快，于是，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在夜色下穿街过巷、你追我赶。一口气跑出半个钟头也不见消停。 最终，李仲跟着黑猫穿过一片小树林，在一栋废弃的烂尾楼前停了下来。 “这这这……” 李仲看到这栋烂尾楼的时候，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那种恐惧与惊喜参半的情绪，立刻在他的脑海里铺展开来。 曾几何时，这里被夏嘉尔称作“流浪猫之墓”。 这栋楼前掩映着茂密的树林，后面紧邻湖水，闹中取静环境清幽。如能建成，肯定会被用来开设各种私人会所。只是最终，和这个城市很多楼房一样，甚至没等到“渡劫”就烂尾了。李仲在某一次和夏嘉尔散步的时候，发现了这栋楼。 尽管发现这栋楼时天还大亮，但走进去李仲仍感到逼人的寒气从脚底板升腾而起，最后像针一样扎着脑子，令他浑身不自在。 相比之下，夏嘉尔作为一个女生，反倒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于是，两人在这里的一番探寻之下，发现了一窝刚出生的黑色小猫。 “你看，这些小猫不怕人诶！” 夏嘉尔一手一只，笑嘻嘻地拎起两只小猫给李仲看。 李仲看了看其它嗷嗷待哺的小猫，不禁担心起来。 “快把它们放下，老猫回来就不妙了……” 可是，李仲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一阵低沉的嘶吼声。李仲定了定身，看见一只瘦骨嶙峋的成年黑猫，弓着身子炸着毛，往猫窝缓步走来。 “快把小猫放下！” 李仲警告说。只是话刚说完，黑猫就不顾一切地往夏嘉尔冲了过去。 “快放下！” 或许出于紧张，李仲连忙伸手打落夏嘉尔手中的小猫，把她远远拉开。小猫落在地上，或许是因为痛，“嗷嗷”叫个不停。 黑猫见状，小心翼翼地衔起小猫，重新放回窝里，一边舔着小猫，一边冷冷望向两人，仿佛是在警告他们不要靠近。 “我们走吧，这地方让人怪不舒服的！” 李仲拉起夏嘉尔，却被她反拉住，止住脚步。 “你看，老猫脖子上带着项圈！” 随着夏嘉尔的指点，李仲看到黑猫脖子上套着的宠物项圈。那项圈深深勒进黑猫的毛里，让它不时地伸出爪子去抓挠。 “独自带着孩子住这儿，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它妈！” 夏嘉尔俯下身子，对黑猫伸出手，轻轻招呼她。 这时候的黑猫，毛发渐渐顺溜起来。但是面对夏嘉尔的示好，并没有轻易靠近，依旧警惕地把小猫们护在身前，一动不动。 “她可能不是这里唯一的大猫……” 李仲的警惕一直没比黑猫少，当他看到三三两两从四周冒出来的各色野猫时，不禁将夏嘉尔的手抓得更紧了。 野猫从四面八方缓缓逼近，似乎并不怕人。李仲大致点了数，少说也有二十来只。虽然颜色各异，不少还带着圈养的痕迹，但猫咪们几乎清一色地炸了毛。 李仲很清楚，这些猫炸毛的原因，和那只黑猫绝对不一样。大概黑猫更多的是因为害怕，而这些猫则是出于愤怒。 “快走！” 李仲看准了一个野猫少的方向，拉着夏嘉尔一阵狂奔。他能确定的是，让自己赤手空拳对付二十几只野猫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来自内心的恐惧，根本不是一两场胜之不武的战斗能够战胜的。 “等一下！” 刚刚冲出包围圈，李仲又被夏嘉尔拉住。虽然他心里急得要命，但他更好奇夏嘉尔三番两次地以身犯险究竟为什么。可是没等他看明白，夏嘉尔已经甩脱他的手，往回冲过去。 李仲一惊，正想喊住她，却看到那只黑猫已被后来的二十多只野猫团团围住，龇牙咧嘴地冲着同类们低声嘶吼。与此同时不断有野猫向前试探。 很显然，它们的目标是那一窝小猫。 “还愣着干什么！” 随着夏嘉尔的提醒，李仲随手从地上抄起一块板砖，使劲儿往野猫聚集的地方砸过去。 野猫们各自专注于即将到口的食物，被这悄无声息飞来的板砖一拍而散，更有一只杂色的被板砖打中，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尽管这时候仍有不识相的野猫掉头往李仲冲来，但大多数见识过板砖威力的野猫都已各自散去。李仲一脚踢开最后一只斗志顽强的野猫，把夏嘉尔拉回到身边。 “你怎么那么鲁莽！” 虽然是埋怨，李仲的言语中尽是温暖。夏嘉尔指着黑猫说：“你是公的，哪里会懂做母亲的心思……” 或许是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了伤，黑猫一边舔着伤口，一边伸爪把所有小猫护在身下。李仲将她浑身的颤抖看在眼里，只觉得于心不忍，于是跟夏嘉尔打起哈哈。 “你又没当过妈，你咋知道呢……” 说出这话时，李仲就有些后悔了。凭着夏嘉尔的牙尖嘴利，他任何占便宜的话都可能随时被反驳地无地自容。只是这一次，夏嘉尔却始终看着黑猫，任凭李仲随意玩笑，一言不发。 而那黑猫这时候反倒淡定了下来，仿佛李、夏二人并不存在。可他二人又何尝感受不到黑猫的悲哀。 第102章 黑色母猫 “即便那些自相残杀的流浪猫，也都是些可怜的家伙……” 离开时，夏嘉尔一边走一边说，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们因为种种原因，迷失在这种城市里，被遗弃也好，走丢了也罢，统统不是他们自己能够决定的。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循食物链的法则。他们把这栋烂尾楼当作家，却也注定会死在这里。这栋烂尾楼，就是这座城市里的流浪猫之墓……” “喵——呜——” 随着李仲的回忆，远处又传来猫叫声。烂尾楼里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李仲还是硬着头皮闯了进去。毕竟，那张纸片对李仲来说，可能是这一切的关键所在。 李仲凭着感觉摸到了猫窝，却没感觉到猫咪们的气息，只有空气中隐约嗅到淡淡的腐臭味。 李仲还来不及区分气味的来历，周围忽然冒出一道道绿光。如果腐臭的气息只是令李仲感到不安，那些成双成对的绿光就简直是他的噩梦。他仿佛已经听到了野猫们面对食物发出的阵阵嘶吼声。 “来者不善……” 李仲自然清楚眼下的处境，正想原路退出去，忽然耳旁生风，野猫们发起了进攻。 所幸李仲反应机敏，即使没有武器在手，即便周遭目不见物，依旧应对绰绰有余。扑上来的野猫都被他恰到好处地击落在地。 见状，不少野猫开始驻足不前，却仍用绿油油的眼睛，在暗中注视着庞大的猎物。 “该死！” 李仲忽然发现，经过一番激斗后，已经失去了进来时的方向感。除了那些亮闪闪的猫眼，他什么也看不见。 “喵——呜——” 这时候，猫叫声再度响起。与其他野猫的嘶吼声比起来，这叫声简直就是爱人的呓语，让李仲放下心来，辨识着叫声的方位，摸索着走了过去。而野猫们紧随其后。 黑暗中也不知走了多久，李仲只觉得自己不停的循着楼梯上上下下。尽管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记着上和下的台阶数，走得时间长了，仍会让他感到混乱，尤其是身后还跟着无数伺机而动的食肉动物。 终于，李仲感觉走上了一片平坦的空间。他猜测自己大概已经上到很高的楼层了，因为这里已经可以看到烂尾楼后面的大湖，更远处则有稀稀落落的路灯和霓虹投映在湖里。 “好在发电厂没遭遇渡劫！” 李仲正想着，忽然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只是刚才那小二哥给弄的靴子鞋底颇厚，严重影响了足底的感知。他渐渐放慢了脚步，略一回头，身后的野猫依旧对自己紧盯不放。走出两步，脚底忽然传来水声。 “糟糕！” 李仲不禁骂出声来，他恨极了鞋被浸湿的感觉。只是瞬间他又有些疑惑，虽然这是栋烂尾楼，照理说却不该有这么深的积水。 不等李仲想出个所以然，身后忽然传来野猫们歇斯底里的哀嚎。李仲一惊，连忙一阵疾奔，一直脱离了积水区才警惕地回过头去看。同时，他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焦味儿。 李仲身后，野猫们纷纷倒在地上抽搐，有的身子已经化作一团火光，少数野猫身上还闪着电火花。借着微弱的火光，李仲看到地板上竟密密麻麻布满了铁丝网，铁丝网的两头分别接到不远处一台黑乎乎的设备上。 “我的天呐……那是高压电网吗……” 李仲惊呼起来。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人迹罕至的烂尾楼里，居然会有人处心积虑地设下高压电装置，来诱杀这些可怜的野猫。而自己，刚刚却完美地充当了一回诱饵。 这么一来，李仲不禁在心里有些感激那小二哥了。要不是他弄来的靴子，恐怕这时候他自己也要和野猫们一样，成了一堆熟透了的肉。 想到这里，李仲忽然又紧张起来。 “谁在这里？谁在这布置的高压电装置……” 李仲大声喊起来，声音在空荡荡的楼层中回荡。 这时候，跟随李仲而来的野猫大部分非死即伤，即便有少数走运的，也飞也似的逃离了危险地带，只剩下野猫尸体燃起的微弱火光，令李仲赶到些许安宁。 “是谁……” 李仲一连喊了几声，却依旧无人应答。 “喵——呜——” 李仲一惊，回过头去。微弱的火光下，呈现出的场景，令他感到深深的恐惧。 一只黑猫，趴在前方不远处。她的身下，摆满了小猫头骨，周边更散落着不少各式各样的骨头。那只黑猫，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不时的低头舔舐身边的各种猫骨。她眼中泛起的绿光，犹如一道寒光，直击李仲骨髓，让他禁不住哆嗦起来。 可哆嗦归哆嗦，李仲却在那堆猫骨上，看见了自己要找的小纸片。 就这样，李仲与黑猫僵持着。他的脑子转得飞快，却始终没敢越雷池一步。 正当李仲死死盯住黑猫，冥思苦想对策的时候，周围忽然再次暗了下来。那些野猫的尸体停止了燃烧，却令他的心跳陡然加剧。 李仲看看楼外平静的湖面，感到有些无奈。此刻他既没有武器在手可以防身，也不知道那黑猫究竟是敌是友。思前想后，他索性凭着印象走上前去，故作镇定地对黑猫说：“小猫咪，我没有恶意哦，把纸片还给我好不好？” 他感觉自己的声音空荡荡的，明显的底气不足。而黑猫也没有回应他，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个傻子。可尴尬归尴尬，东西还得要回来。于是李仲鼓起勇气，打算再度开口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脚边蹭来蹭去。 “是猫！” 李仲当即会意过来。 当黑猫翘着尾巴，在脚边蹭来蹭去的时候，通常是在表达一种亲近。而这个时候，李仲有些拿不准了。更何况，他根本看不见。 “真是折磨人……” 这下，连李仲自己也这么感慨。可那黑猫一直在他脚下蹭个不停，极尽亲昵之能事，让李仲觉察不到半点杀机。 “这可怎么办？” 李仲觉得这事颇为诡异，却不敢轻举妄动。发现那黑猫撒起娇来没完没了，只得微微俯下身子，摸索着去抚摸她的脑袋。 不等李仲手摸到黑猫脑袋，她已经把脸颊凑过来，迎着李仲的手蹭起来，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简直是个粘人的小妖精啊……” 第103章 意外充能 李仲听到脑子里发出这样的感叹。他还来不及回应，忽然发现前方三三两两地燃起了蓝绿色的火焰，照亮那堆猫骨，却让情形显得更加诡异。 “没事没事，是磷火！” 经历过黑猫撒娇之后，李仲稍稍镇静了些。借着火光，他又看到了那张纸片。 此刻的李仲已经失去了耐心，不等她闹够了，便撇下她径直往猫骨堆走去。 李仲走得快，内心却忐忑。他生怕黑猫从身后，像扑食猎物一样跳上来，咬断他的颈动脉。 幸运的是，直到他走到猫骨堆边，身后的黑猫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轻轻叫唤了几声，倒像是恋人的呼唤。 面对忽明忽闪的磷火，李仲暗自定了定神。“我在地狱等着你”的字样近在咫尺。李仲正想伸手去拿，却一眼瞟到旁边的一件东西。 宠物项圈！ 李仲看到这个破旧的项圈，不禁浑身颤抖起来。他记得上次离开的时候，项圈还在黑猫的脖子上，无法解脱。这么看来，无论高压电网，还是宠物项圈，都充满了人为地痕迹。 只是，这些小猫的骨头呢？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循食物链的法则……” 李仲忽然想起夏嘉尔的话。这些温顺乖巧的猫咪，同样也具有弱肉强食的特性，这确实令他不安。 想到这里，他伸手拿起只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好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与此同时，他听到了黑猫的嘶吼声。显然她对李仲胡乱拿她的东西感到生气。只是不等李仲做出反应，磷火陡然熄灭。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李仲强行定下心神，在风中搜寻黑猫的动静。只是四下里太静，李仲凭借一双耳朵，什么都没捕捉到。正当他感到纳闷的时候，脸颊上忽然吃痛，一阵极轻极细的呼吸声从耳边轻轻掠过。 他知道，黑猫的攻击开始了。 然而，李仲受够了这种感觉。他开始无心恋战，于是凭着之前的方向感，开始一路狂奔。 只是在逃亡中，李仲又开始感到不安。前方的高压电网是怎样布置的，他根本无从得知。这一分神，他便立刻感到脚下一紧，身子往前扑倒下去，摔在一片水坑里。 “完了完了完了……” 李仲想着那些被烧焦的野猫尸体，对自己的结局心知肚明。 “啊——好舒服啊——” 谁知，李仲的胸口，传来这样的声音——那声音通过空气传递，听起来还有些耳熟。 “再来点！再来！” 这时候，李仲惊讶地看到了整个高压电网的脉络。那是通过一丝一缕淡紫色的电光，在地上匍匐游走，最终汇聚到李仲的身下。 李仲吓得不轻，正要挣扎着从水里爬起来，脑子里的声音却告诉他。 “不要动，保持这个姿势，不需要很久！” 李仲没有多想，双手一撑就要起身，心里还念叨着。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 谁知，他刚一用力，只觉得胸口一阵酥麻，仿佛被电击中，身子立刻软了下去，更加狼狈地倒在了水里。 “耐心点小朋友，很快就好！” 那个声音同他脑子里的不同，李仲越想要把它弄明白，脑子便越是混沌一片。 “我是不是被两个恶鬼缠上了……” 李仲稀里糊涂地自言自语。然而脑子里那个声音却告诉他，你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不是这个声音有多温柔，只是李仲确实感到困倦。略一闭眼，他便沉沉睡了过去。可爽不到三秒，李仲只觉得整栋楼一震，随即伴随着爆炸声被一阵火光惊醒。 李仲定睛一看，发现那高压电网的终端设备已在一片火海中付之一炬。他正疑惑不解，忽然感觉到胸口有什么东西微微震动。 李仲一惊，忙掏出一直藏在胸前的铁盒子。多时没有关注它，此刻看却发现它有了些许异样。 盒子里的水泛起了光，北冥巨鲲游得愈发欢快，那感觉和刚刚到手时蔫不拉几的样子有着鲜明的对比。 “噢——三进制计算机竟然完成了充能！” 李仲几乎被这句话给吓到。但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从不舟山底的山洞里带出来的东西，可能没那么简单。 然而眼下，逃离这古怪的流浪猫之墓才是李仲最着急的事。借助火光，四下里已寻不着那黑猫的踪迹，隐隐只能听到一阵低声的嘶吼。 “那东西怎么好好的就爆炸了呢？” 不见了黑猫，李仲心情反倒有些矛盾。然而面对一台会说话的远古人工智能电脑，和一个藏在自己脑子里的意识体，他又觉得有些尴尬了，于是自言自语起来。 “还不是祝融那家伙太贪心，把机器的能量吸到短路……” “李仲，如果你需要把共工那家伙赶出你的身体，可以随时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搞定……” 李仲没料到，他无意中一句感叹，就招来一通争执。只是鉴于两者对自己都有欺瞒之嫌，便暂时两不相帮。反正在这黑洞洞的烂尾楼里，有那么一些争吵倒显得不那么寂寞了。 当李仲从流浪猫之墓摸出来的时候，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望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城市，李仲颇有些沮丧。 “不对！” 正当他痴痴看着眼前的烂尾楼时，忽然想起来，发现这栋烂尾楼的时候，李仲才和夏嘉尔在家里吃过饭，出门散步走到这里，印象中并没有多远。如果这时候再以烂尾楼为参照物，走回家去大概不是难事。当然，这是在他的家没有遭遇渡劫的前提之下。 于是，李仲在无休止的争吵中上了路。尽管无论祝融还是共工，都想要拉拢他为自己辩护，但他对原则保护得很到位，直到祝融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猫科动物对气味的辨识能力更胜于狗。纸片上一定有着黑猫所喜欢的气味，所以才会对纸片如此保护……” 听了这话李仲一愣，下意识地伸手到口袋里，轻轻摩挲着纸片。他很清楚，这一切迹象都指向他心中的那个人——夏嘉尔。 第104章 欢迎回家 也不知走过多久，身边街道变得熟悉起来。甚至于曾经的小吃店还和往常一样，开张卖着早餐。李仲摸了摸空空的口袋，尴尬地笑了笑。昨晚攻城狮请他吃的那一顿足够份量，折腾了一夜还不觉得饿。 “哎哟，这不是李医生嘛！” 李仲正要扭头走开，忽然被人喊住。他回头看时，是一个留着挂脸胡子的中年男人。尽管对方表现出同自己熟悉的样子，但李仲实在记不起来那是谁。 “李医生好久没见你了，我是住你楼上的老王啊！ 尽管对方说得恳切，但李仲实在记不起这位住在楼上的老王，只得报以尴尬的笑，瞎编个理由应付说：“我出了趟差，今天早上刚回来……” 李仲说话底气不足，甚至能看到对方的满脸狐疑。 “出差啊？出差好！没渡劫就是好事……” 作为“渡劫”的幸存者，老王倒是很实在。未免尴尬的场景继续上演，李仲边笑边退，却听老王悄声嘀咕起来。 “可这些日子，你家里动静大得很呐……” 李仲听到这话，先是一惊，细一想却又喜上眉梢。 “一定是她！” 不及告别，李仲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赶。来到小区口，一切无恙，他却顾不得感慨，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楼栋。当他来到家门口，几乎兴奋得喘不过气来。 当他好不容易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才悄悄打开了大门指纹锁。然而走进屋里，那情景让他愣住了。 屋里电视机正开着，里面播放着宣传原人、智人和平相处的宣传片。一个小女孩端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那孩子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一身原人打扮再配上华丽的服饰，俨然电影里的皇室小公主。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里？” 看到对方扭头看自己，李仲的气势颇有些咄咄逼人。 “爹爹……” 令李仲感到诧异的是，那小女孩看到李仲，眼睛里竟像是闪起了希望之光。与之同时，李仲听到一阵咳嗽声。 “去哪儿了？” 那咳嗽声像是一个信号，小女孩立刻将头转向另一边，补上后面几个字。 “吓死我了……” 李仲不禁暗想，要是就这样凭空生出这么大一个女儿，他该怎么跟夏嘉尔解释——多半就不用解释了！ 不及细想，李仲看到一个原人装束的老妇人，匆匆走到沙发边，将小女孩护在身后，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仲的言语忽然间有些迟疑，直到他的目光接连在房间里扫视两圈，确定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属于自己后，才说出“这里”两个字。 而那一老一少两位女性，似乎在上下打量了李仲一番后，逐渐变得镇定起来。 “这孩子可怜，娘亲没了，老身不得已，带她到城里来找爹爹。因无处落脚，故在此歇息了几夜。” 老妇人礼数周到，让李仲难以反驳。 毕竟，这个世界变了！ “可是……可是……” 李仲一连说了好几个“可是”，又回头去检查了门锁，发现一切完好无恙。 “可是你们怎么进来的？” 此时的李仲颇有些气急败坏。 住了这么久的家，头一次发现大门形同虚设。在他记忆中，似乎从没在女性面前表现这么狼狈过。尤其是，当他看到一老一少两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似乎在等他下达最后通牒。 “顶住，一定要顶住！千万别招惹女人，尤其是老女人和小女人……” 李仲的脑子里千头万绪，关键时刻还夹杂着远古科学家的忠告。 “你……你们从哪儿来？” 于是过了好半天，李仲才想出这么一句，意图缓和尴尬局面。 “说起来那可远喽，”老妇人看了看小女孩，用略带地方口音的话回答李仲，“我们先乘了两天船，然后改道乘了四天马车，之后又步行赶了两天路，后来赶上好心人，用一种自己会跑的车，把我和贞儿小姐带到这里……” 李仲听她说得曲折，不禁瞟了眼小女孩。只见她面上虽然无甚表情，但一双大眼睛里透露着希冀。令李仲顿时心软起来。 “这小女孩，叫贞儿？” 李仲问老妇人，目光却一直停在小女孩脸上。 “她是你孙女儿？” 令李仲诧异的是，对于他的审视那小女孩一点也不害怕。 “老身只是看着贞儿小姐长大的奶妈，不忍见小姐独自千里寻父便陪伴而来。在这城里我俩人生地不熟，不想擅闯了公子的宅邸，还请海涵！” 奶妈的说辞颇为客套，教李仲难以辩驳。正不知该如何应答，门铃忽然响起。 骤然响起的门铃声，令李仲陡然紧张起来。他很清楚，在这个城市里，除了不知存在与否的夏嘉尔，他可能再也没有第二个朋友，眼下两位更不能算。 那么，这个时候找上门的，绝非善类。 李仲警惕地瞟了眼大门，又尴尬地看着两名不速之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谁啊？” 正当这时，贞儿忽然轻轻走到门口，一边示意李仲躲起来一边轻声回应。 李仲见状，不禁暗自赞许小女孩的镇定。至于在自己的家里，“躲猫猫”自然是信手拈来。就在李仲藏身的同时，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您好，我是小区物业的工作人员，受上级指示上门来做人口情况排查的，麻烦您开一下门。” 贞儿打开门，看到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 “大叔，请问你，有何指教？” 对方看到贞儿，也是一愣，继而探头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奶妈。 “哟，两个渡劫人口啊，”紧接着，他又够着脖子往里看，“就两个人吗？” 贞儿见对方好奇，索性大大方方地闪身站在一旁。奶妈走过来轻轻揽住贞儿的肩膀。只听贞儿回答说：“爹带我和奶奶一道出门游玩，谁知一眨眼工夫我们就到这儿来了，这会儿我爹去找我娘了，我要见娘……” 说着，贞儿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105章 被猫缠上 对方见贞儿让开门，本还打算进来到处看看。不料贞儿没预兆地说哭就哭，突然间僵在当场，只得一个劲儿的跟奶妈点头致歉。 而贞儿的眼泪，却好像春天里的雨水，绵延不绝毫无停下的意思，那男人只得退了出去。随即，贞儿关上门，抱着奶妈先是偷笑，继而大笑不止。 李仲躲在屋里，听到笑声走出来，此刻他却笑不起来。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句话，两人就没理由继续在他的家里待下去。 可是，他又何尝忍心呢？ 最终，李仲把两个原人安排在了客房。 夜里，当他睡在自己的床上，激动的心情和困倦的身体形成了强烈的矛盾。可是没有身体驾驭，他的意识也难活跃长久。最终，他沉沉睡去，万事不理。 朦胧之中，他仿佛听到一阵奇怪的歌声。那歌曲不知是用哪里方言唱就的，或许那就是他想象中的吴侬软语。纵然歌曲听不明白，李仲倒觉得歌声婉转悠扬，细细品味还有几许惆怅。于是在半梦半醒之际，他跟着节拍迈开了步子。虽然并不知道要去向何方，行色却兀自匆忙。在没有时间概念的梦境里，他走过了城市，穿过了乡间，跨过了湖泊，也越过了梯田。郁郁葱葱的森林在脚下化作影影绰绰的怪兽，耸入云端的山脉在眼前却是一夫当关的金刚。 最终，李仲停在一片荒野里。他在荒烟蔓草中，看见一具尸体。 那人或是新死不久，身上衣着倒还光鲜。只是就这样曝尸荒野，李仲觉得他可怜，便缓缓“走”上前去。当他看清对方身上的龙袍，不禁有些惊讶。 “好好一个皇帝，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李仲心里这么想的时候，视角开始逐渐向尸体靠近。这种无限靠近的感觉，让李仲感到心跳加剧，可当他触摸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心跳。直到他同尸体在不足一寸的地方面对面时，他似乎能感受到自己的崩溃。 那具尸体长着和李仲一模一样的脸。 直到这个时候，李仲仍在缓缓向尸体靠近。他觉得自己即将穿过尸体的皮肤，触碰他的血肉。可尽管如此，他却不觉得有任何不适了。因为他认为，对面的就是自己。眼下的状态，就好像是——回家。 “喵——呜——” 当李仲觉得，自己就要同尸体融为一体的时候，他听了一声轻柔的猫叫。 “好嘛，我自己的床，就拿这样的噩梦来欢迎我……” 李仲猛然坐起身，看着空空如也的窗外，无奈地自嘲。 “不对！” 他忽然想起来，家里没养猫，而他家住18楼，更不可能有猫咪在窗外。可是，刚才的猫叫听得真切，分明近在咫尺。 “怕是被那只黑猫缠上了吧！” 李仲没去理会，心里想着那只黑猫的样子，猛然冲到窗边。楼层不高，新云港的风貌却还是能看个大概。然而这时候看上去，已经不是李仲记忆中的样子。但对于他来说，流浪猫之墓在远处黑洞洞的地方兀自矗立，更像一座埋葬自己记忆的地方。那黑猫更是不知来历，让人感觉邪气的很。 想到这里，李仲不由自主地伸手触碰脸上的猫爪印。 伤痕深刻，警醒于心。 第二天一早，李仲被一阵礼貌的敲门声吵醒。 打开门，李仲看到奶妈牵着贞儿站在门口。 “有事吗？” 李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拉了拉着身上凌乱的睡衣问。 奶妈拉着贞儿向李仲做了个万福，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老身有个不情之请，这才一大早叨扰李公子美梦，还请公子勿要怪罪。” 这时候的李仲，才渐渐从朦胧的睡意中清醒过来，看到贞儿换上了一套极为精致的贵族装束。那样式，似乎只有古代宫廷戏中的公主才能穿。而这孩子的眼神，似乎总带着一种期盼，看着李仲时目不转睛。即便四目相对，也毫不回避，这倒让李仲有了几份怯意。 “奶妈不必客气，有事但说无妨。” 有了之前的经历，李仲跟原人交流起来并不费力。只是在心中暗自揣测，对方会提出怎样的难事来。 “贞儿素有孝心，从前在老家时候，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到庙里为爹娘烧香祈福。今日恰逢初一，贞儿空有孝义之心，却无施为之处。公子是本地人，对这大街小巷再熟悉不过，有劳公子领着贞儿去寺庙上香礼佛。不知李公子得空否？” 奶妈说话谦和，贞儿又惹人怜爱，李仲实在找不出不答应的理由。于是当即换了衣服领着贞儿，前往附近的庙宇。 或许是因为“渡劫”的原因，即便是初一，以往香火旺盛的寺庙也显得冷冷清清。 走进庙门，贞儿倒似乎轻车熟路，随身小包里更像是有花不完的银钱，出手极为阔绰，前前后后一手操办的井井有条。李仲见插不上手，索性独自到院子里的银杏树下呆坐。 庙里人流不大，但钟鼓诵经之声不绝于耳，倒让李仲觅得了难得的清净。或许是因为晚上睡得不好，久而久之，他打起了瞌睡。可是不知怎的，他越困倦，便觉得周围的声音越大；而那声音越大，他的意识却又越模糊。 隐隐约约，李仲觉得有些不对劲。 寺庙依旧红墙绿瓦，僧侣仍是虔诚向佛。只是院子里无端端多出许多手执仪仗的武士。他们各自红袍银甲昂首阔步好不威风。 李仲一惊，起身打算上前看个究竟。谁知脚下虚浮，却像是酒后的醉汉。但并不影响好奇心的作用。于是他像没事人一样，拨开仪仗队列，往队列的最前方走去。 这时候仪仗队已列队整齐，从寺庙的前殿到后院。让出的路，一老一少手牵着手并肩往前走去。在队伍的最前方，另有四名白袍黑甲的武士，单手执剑，另一只手共同托举起一个人。 李仲看到那人的时候，颇有些心神不定，一时间也分不清究竟是死是活。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轻飘飘的往那人走过去。 第106章 缘起性空 当他穿过那一老一少两个人的时候，不经意一回头，却看到奶妈牵着贞儿的手，面上的悲戚神情显露无疑。然而不知为何，此时的李仲心如止水，扭头继续往前面赶去。待赶到黑甲武士身侧，只轻轻一跃，就落在他们托举的平台上，与那人面目相对。 他这极度放肆的举动，却被周围众人听之任之。 李仲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眉目清秀、鼻梁挺拔，尽管双目紧闭，却能清晰地看到眼睛的活动。好像对方也在隔着眼皮打量李仲一样。 “这人怎么那么像……” 李仲忍不住发出感慨。 “众生皆烦恼，烦恼皆苦。烦恼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 李仲正想凑上去细看一番，耳边响起了一阵禅音。于是他一个激灵，发现自己依旧坐在银杏树下。身边多了一位干瘦的老和尚。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李仲猛然站起身，上下打量一番老和尚，忽然觉得手上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手背上多出三道鲜红的爪印。 “我去，这是被野猫给缠上了，看样子要找个地方打狂犬疫苗了……” 那和尚不说话，只是看着李仲。 李仲被他盯着看得有些尴尬，左右却不见野猫的踪迹，当即会意过来，连忙向和尚拱手道谢。 “多谢大师，要不是大师相救，只怕我要被野猫给吃得只剩骨头了。这分明是只妖猫！” 说着，李仲又想起了那只黑猫，心中却又觉得蹊跷。可蹊跷归蹊跷，那大和尚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才是当前最令李仲不舒服的。 “大师？” 李仲又试探着问了句，“我这是在哪儿？” 李仲本意，是想请和尚证实自己没有再继续做梦。然而那和尚听了却摇摇头，在李仲眼巴巴地期盼下，才缓缓说出几个字。 “世界既非世界，是名世界。” 那和尚说完也不解释，扭头便走。任李仲呼喊也不回头。 “什么世界不是世界的，说的都是些什么鬼？” 李仲反反复复揣测着和尚说的话，最终没了耐心。正当他骂骂咧咧地埋怨那和尚的时候，贞儿在身后拉了拉他的衣服。 “李公子何以如此气恼？” 李仲回头看到贞儿的眼神，顿时没了脾气，于是把事情前前后后说给贞儿听。说完还略有些腼腆的向贞儿求教。 “我看你熟谙寺庙礼节，想来或许会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吧？” 贞儿微微沉吟片刻，一双秀眉皱成了川字。许久，才缓缓向李仲解释说道：“我记事起，爹爹就常教我读《金刚经》，其中记载，如来所说三千大千世界，既非世界，是名世界。因为世界，是我们都看见了的世界，但这个世界却又不是世界，可因为我们看见了这个世界，所以管它叫做世界……” 贞儿一番解释，李仲心中犹如一片乱麻。见他几近抓狂，贞儿不禁嘻嘻一笑，而后继续解释。 “正如我们头顶这课银杏树，我们看到的银杏树，可组成它的却是枝和叶，亦或是其它什么东西。但它们由于因缘巧合在一起，组成了这课树，所以我们叫它银杏树，可是……” 贞儿解释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地将“可是”两个字咽了下去，却不再言语。 可是，有所悟的又何止贞儿一人。 从寺庙出来，李仲和贞儿两人各自不言语。李仲一路都在想着老和尚说的“世界既非世界，是名世界”那句话。 眼前的世界对李仲来说，既熟悉又陌生。虽然没有真凭实据，就算处处都能勾起回忆，他仍隐约觉得这并非他所生活的那个世界。 李仲一路走一路想，回过神的时候却不见了贞儿。 “糟糕！” 李仲顿觉蒙圈，孩子走丢了毕竟是件大事，关键还是别人的孩子。 周围的街区记忆中应当是个宠物市场，现在看来很走运的保存了原来的模样。李仲一眼就看到蹲在一个笼子前逗猫的贞儿。 “这么多人，你得跟紧我。走丢了我可没法儿跟奶妈交代。” “她真可怜！” 贞儿对李仲的忠告不为所动，仍旧伸出手指让笼子里的猫咪去舔。 李仲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猫爪印，心里却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大概天底下的夜猫都是一个德性。 笼子里是只黑猫的话，他大概会马上拉着贞儿扭头走掉。 “这些猫啊狗啊，本来都应该自由自在地活着。如今却被当成货物，关在笼子里任由人来人往、指点拨弄……” 那只猫似乎格外粘人，隔着笼子在贞儿手上又蹭又舔。那感觉似乎更像是在极度逆境下找到了救星。 不等李仲回答，贞儿又伸出另一只手到旁边的笼子边。那里关着一只成年阿拉斯加。笨拙的体形丝毫不影响它撒娇。 “这是你站在它们的立场，得出的观点。如果你是这些狗贩子、猫贩子，想法大概会不一样……” 作为一个在现代社会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智人，李仲很能理解那些宠物贩子。毕竟，人要养家要糊口。这些猫猫狗狗既然处于食物链的较低端，没有在弱肉强食的法则下被捕猎已是万幸。被贩卖又算得上什么呢？没准儿碰上个善良的铲屎官，安安静静做一只宠物还是幸运的。 可是对一名原人——尤其是贞儿尚未成年，李仲并不忍心对她揭示残酷的事实。 正当这时，隔壁摊位传来一阵激烈的声音。李仲侧头去看，一只未成年的德牧被商贩抡起鞭子一阵猛抽。可怜的小德牧一边发出阵阵哀嚎，一边使劲儿避让闪躲。只是拴在它脖子上的狗链快赶上它腿粗，避是避不过的。 “他们不应该这样！” 李仲专心看热闹，没留心贞儿说什么。回过头来，看见她低头对阿拉斯加说了些什么，那大狗就再也按奈不住，一边在笼子里挣扎一边狂吠起来。 阿拉斯加一闹腾开来，似乎整个市场的动物都加入了进来。高中低各档的吠叫声，组成一曲喧闹的交响乐。猫咪们叫声不如狗狗来得猛烈，便各自炸开身上的毛发，硬是将挤在摊位前的各色撸猫君，吓得连滚带爬逃离现场。 第107章 大闹宠物市场 “怎么会这样，咱们还是快走……” 李仲环顾四周，隐隐感到情况不妙。回头正要去拉贞儿的手，却陡然看到刚刚还在打狗的那人，正举着皮鞭往贞儿身上抽去。 李仲一着急，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硬生生将他踹出老远。 “贞儿你没事吧？” 李仲忙将贞儿拉到身边，却一眼瞥见她身边正摇着尾巴的阿拉斯加。李仲顿时意识到，麻烦绝不是“宠物”起义这么简单。 这里曾是新云港最大的宠物市场，即便在城市遭遇渡劫之后，幸存的宠物贩子们仍然活跃在原来的舞台上。又或许是因为原人的出现，使他们的“货物”更加稀奇古怪。大到各色獒犬、猫科动物，小至各种昆虫、水族，在市场里都成了宠物贩子的镇店法宝。 随着吠叫声越来越激烈，不少宠物贩子拿出了应对措施。有的对准铁笼猛抽鞭子，有的索性拿出了电击棍。然而宠物们的“越狱”却像传染病一样越演越烈。最初是几只大獒犬挣脱了铁笼，后来又有些“大猫”模样的动物咬断了铁链，再到后来，有些动物索性当起了“雷锋”，帮助临近的动物逃脱了牢笼。 尽管宠物贩子们依旧凶猛，但在那些大型肉食动物获得自由后，也不得不放弃这些财产选择退避三舍。 整个宠物市场乱做了一团。 不论市场上多么混乱，李仲始终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带着贞儿逃离现场。可他接连拉了几次贞儿的手，却都发现拉不动她。不经意间，李仲瞥见贞儿正紧闭双眼，双唇微微开合，似乎在默默诉说着什么。 “不管了！” 周边越来越混乱，不少宠物贩子被自家“货物”咬伤。李仲将腰一沉，打算把贞儿扛到肩上。还没来得及上手，旁边就有一个巨大的白影扑了过来。 李仲回身避过，只见那阿拉斯加正龇着牙，冲着自己低声咆哮。 面对这只半人多高的大狗，李仲心里有些发虚，尤其是贞儿还独自站在它的后面。而贞儿的身后，刚刚有一只近一人高的高加索犬咬断了主人的胳膊。 “贞儿，快到我这儿来！” 李仲的神经绷的紧紧地，生怕贞儿有丝毫闪失。而那阿拉斯加似乎解放了压抑许久的天性，片刻安宁之后又向李仲发起了第二轮攻势。 这一次李仲有了防备，握紧了拳头蓄势待发。 “别伤害他！” 忽然，贞儿轻轻喊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说给李仲听，阿拉斯加反倒停了下来，仍旧警惕地看着李仲。 “这里不宜久留，咱们得赶紧离开！” 李仲小心防备着阿拉斯加，把贞儿拉到身边。那大狗见状，也顺从地跟了过来。 “我们得保护好他们！” 贞儿恋恋不舍地环视着周围的动物们，轻轻抚摸着阿拉斯加的脑袋，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可乱象有增无减，大多数小个儿动物被重新关进了笼子，大多数大个儿动物面对宠物贩子拥有绝对的力量，至于偷偷逃掉的动物更是不计其数。 看到贞儿的表现，李仲忽然感到怀疑。他深深感到这是贞儿一手策划的混乱。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这有多荒唐。 “啪——” 随着一声枪响，李仲觉得是时候离开了。 李仲循着枪声，看到了自己的救星——联邦纠察部队——至少在那个夜晚是。 但现在，他们可能是危险的信号。 随着几只巨型犬和大型猫科动物被击毙，整个市场更为混乱。 “就是那个小姑娘！” 李仲心随眼动，看到有宠物贩子拉着几个军官向贞儿指指点点。随即，几人向这边走来。 “我们得撤了，孩子。” 李仲拉起贞儿的手扭头要走，却被她倔强的挣脱开来。 “你们凭什么随便剥夺动物们的生命！” 李仲没有当即回答，但他眼角余光看到，那些人已经越来越近了。 “小妮子怎么这么倔呢？这儿这么乱被咬一口怎么办……” 李仲忽然大声数落起贞儿，同时一伸手把她拦腰抱起扛在肩上。一边像父亲教育孩子那样，轻轻打她的屁股，一边继续唠叨。 “我要是把这事儿跟你妈说，看她怎么收拾你……” 李仲扛着贞儿一边说一边走，特地用上了新云港本地方言，言语愈发激烈，真像是在训斥自家女儿。 贞儿突遭这般变故，颇有些始料不及。起初一脸懵逼，后面稍稍有些挣扎。再后来似乎会意到什么，便是一个劲儿的哭。李仲的音量提高一分，她就哭大声三分。不一会儿工夫，整个市场就仿佛只有他俩存在。 “爸爸，我乖……” 当李仲扛着贞儿，同纠察部队擦肩而过的时候，贞儿带着哭腔大声嚷嚷起来，言语中还带着几分委屈。 “我保证再也不自己跑出来玩了，求求你别告诉妈妈……” 这时候，她也不管旁人的注视，央求中还带着几分挣扎。李仲则就势再来几巴掌，神情愈发的凶神恶煞。 “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不然回家有你好看！” 当宠物贩子带着纠察部队与李仲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正一本正经的狠狠教训“女儿”，倒令那几人相对莞尔。更有人打趣地说：“这娃娃回去少不了又是一顿揍喽！” 于是，李仲越是打得厉害，那几人就笑得越是大声，仿佛把宠物市场上的混乱忘得一干二净。 李仲虽然从不斜眼瞧他们，但心里的戒备始终没有放松。只听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才悄声对贞儿致歉。 “实在对不起，刚才太投入，打疼你了。” 贞儿的哭闹本已渐渐转轻，谁知被李仲诚心道歉，反而又迎来一波高潮，李仲再三安抚才缓过劲来。 “我爹爹也是这么打我的，不过他不会跟我道歉……” 最终，贞儿轻轻抽泣着对李仲悄声说。 李仲一愣，正不知该如何作答，忽然隐隐听到身后有人这么说。 “那男的好眼熟……倒像是从前大闹大本营的通缉犯李仲……” 那声音听得并不真切，李仲却忐忑不安起来。尽管如此，他仍旧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毕竟在这个时候，露出一点马脚就全盘皆输。 “就算他是……跟咱们又有什么……秘书长要……不是咱们纠察队的……” 之后的谈论，李仲再也听不清楚，但他走得相当坚定。他知道即便对方一拥而上，他也有办法成功脱身。 第108章 梦里离神引 但有一件事，李仲清楚自己脱身无望。 每当他安静下来的时候，两位来自上古时代的“大神”——祝融和共工就开始漫无边际的争吵——为着些鸡毛蒜皮的事。 这个时候，李仲总是不由自主的被拖进矛盾的中心。这个夜里，李仲刚刚躺下，两尊大神又开战了。 “那只猫，你以为他成精了么？” 虽然不知怎么开的头，李仲听到共工提起猫时，难得的饶有兴趣起来。 “就你那点短浅的见识，我很难跟你说得通……” “你可别忘了，要不是我，你恐怕什么都不是！” 显然，作为计算机的祝融，情绪控制上要比共工稳定得多。 “我的知识产权可不是属于你一个人……” “我不管你承不承认，时代不一样了，”虽然共工的声音一直比祝融大，但李仲听得出来气场强弱，尤其是这种直通神经末梢的对话，共工在与祝融的较量中一直处于下风，神话中是，现在也是。 “当下危机重重，你整天不阴不阳地冷嘲热讽不觉得无趣吗，那小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都得玩儿完……” “等等等等……” 到这里，李仲终于按捺不住了。 “你们吵归吵、闹归闹，但请把握两个原则。第一，尽量别打扰我休息，第二，说什么事都别带上我。在你们这儿我不站队，可你们说的那只猫怎么回事，你们谁给我讲清楚？” 李仲忽然有了种紧迫感，这种不适感觉令他压抑。此刻他只想到两尊“大神”跟前弄个明白。于是他一使劲儿，忽然觉得眼前一片纯白。当适应这一切后，他看到两个人。 两个人个头差不多，甚至连长相也相似。李仲唯一能够目测到的区别，就是其中一人抱着一只黑猫。 李仲一愣，随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此刻手上皮肤平整，抓痕已不知去向。 “你们……祝融和共工？” 不知为什么，李仲似乎很清楚，抱着黑猫的是祝融，另一个是共工。 “共工和祝融！” 共工似乎对李仲的认知很不满，于是及时纠正。所幸祝融并不介意，只有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李仲对身边的环境并不陌生，唯一令他有所忌讳的，只有祝融怀里那只黑猫。 “你们说的猫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这只猫……” 尽管李仲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祝融却始终云淡风轻，不时地伸手去撸猫，黑猫则温顺的朝他叫唤。那声音让李仲感到熟悉。 “这分明是——流浪猫之墓里的那只黑猫！” 李仲没有说出口，但他的眼前一黑，四下里场景立时转换，之后他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流浪猫之墓……” 尽管烂尾楼漆黑如常，李仲却觉得视物毫无影响。当他看到两位“大神”依旧面无表情并肩而立的时候，祝融忽然放开了手中的猫。那黑猫从他怀里跳下，朝李仲急奔过来。只一瞬间，就来到了李仲跟前，飞身跃起，像上次一样。 “啊——” 这次，李仲的反应稍显迟钝，只能放声惨叫。然而黑猫在距他咫尺的地方，忽然间消失不见，更令他胆战心惊。 “这……这都是什么鬼……” 李仲惊呼起来，但与此同时，场景又窃回到纯白之中。 “这是你的意识空间啊，白痴！” 李仲睁开眼，只看到共工。对于共工的解说，李仲并不感到意外。他深深记得莺燕楼的那段诡异经历。 “既是我的意识空间，你在这儿干什么？” “难道我想呆在这儿吗？” 或许是祝融走得太突然，共工瞬间没了对手，于是连着李仲一块儿怼。然而下一句，却立刻让李仲有了兴趣。 “我们之间的信息通道，远比你想象的要亲近，就像邻居……” “可你这个邻居并不怎么友好！” 李仲狡黠地笑，他忽然觉得自己很了解对方。 “学得挺快嘛！一会儿工夫就能串门了！” 共工的言语中虽然仍带有嘲弄，但不乏敬意。 “等等！” 不知为什么，李仲忽然觉得好像有点不舒服。 “等等等等，我这儿好像不止你一个邻居！” 李仲大口呼吸起来，尽管那种深呼吸只是形式上的。 “得啦，祝融那混蛋跟我和你的连接是不同的，它只能连接绑定的持有者” 尽管共工的解释更像另一个谜，李仲已经无暇顾及。他觉得身边涌起一阵烟雾，自己就像一个糊里糊涂的闯入者，轻轻敲开了新搬来的邻居家门。 不料，故事意外的接上了趟。 只是这次，李仲看到手里拿着一杯茶。严格来说，他拿着一个茶盏。 那里面黑色的液体淡淡冒着青烟。确切说来，倒像是李仲周身的烟雾缓缓收进茶盏里。 当烟雾收尽，李仲看到一帮素不相识的人，间或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然而和他面对面的，却是一个身穿猩红长袍的巫婆。 尽管李仲没听到任何声音，只看到巫婆唇角不停地翕动，但他似乎能通过空气的震动，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黄天在上，愿以离神引，保莫愁公一缕精魂，续我朝百年基业……” 巫婆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李仲唯一能够听明白的，只有“离神引”三个字。 最初在小渔村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蹦出个莫愁公派人来抓他。时隔多日，当他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却是在自己的意识空间。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一上来就跟自己不对付的莫愁公，究竟何许人也。 “他去了要怎么回来？” 这时候，李仲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悄声说话。他循声望去，在人群里看到了苏雨卿。 和那时候不同，苏雨卿的神情显得凝重，眼角还带着没有擦去的泪痕。 李仲很清楚，苏雨卿早在几天前就已香消玉殒，死法怪异却壮烈。曾经的她对于李仲来说，充其量也只是萍水相逢。虽然那种强烈的依赖感，是任何男人都难以抗拒的，但身处险境的李仲并没打算在这个未知的环境下开始一场新的恋情。 可眼下，感情变得微妙了。 李仲很明显能够感觉到那种心痛——那是爱人的别离。 未免自己入戏太深，李仲将目光转向别处，却看到小女孩贞儿。她的哭更让李仲觉得，这是一场交织在亲情、爱情之间的生离死别。 第109章 记忆里的故事 看着眼前的景象李仲愈发觉得好奇，他更急切地想知道结果。 只是故事并没有遵循他的意愿进行，当他扮演的那个人义无反顾地拿起了茶盏，即将要把那仍然冒着热气的黑乎乎的液体一饮而尽的时候，有人从一旁狠狠推翻了李仲，把他的茶泼了一地。 李仲发觉，一切立刻回归到纯白。他侧头看时，只有自己的“好邻居”正冷眼看着他。 李仲正想咒骂，只是在眼睛一闭一眨之间，他仍然在自己的床上，黑乎乎的液体浸湿了被褥，水杯碎了一地。 “怎么回事？” 李仲伸手触到冰冷的被窝，脑子里一片狼藉。尽管觉他并不希望跟谁交流，但诡异事情的背后，真相细思极恐。 他记得临睡前，奶妈给他送来一杯水。 “大概只是一场梦吧？” 事实似乎显而易见，李仲却根本不愿意去想。 可偏偏这时候，祝融说出些大煞风景话来。 “据我扫描发现，你刚才看到的那些，其实是存在于你记忆中的片段。”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智人！” 李仲原本想要自欺欺人，即使祝融这么说他也可以充耳不闻。可祝融偏偏不知道通过怎样一种方式，竟然在墙壁上投射出影像来。那正是他刚刚看到的场景。只不过从另一个视角，他有了不少新的收获。在人群中，他甚至看到了奶妈站在后排默默不语。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自己。 坐在中间，面对巫婆，手捧茶盏，毅然决然，最终一仰头，把那里面东西一饮而尽。 顿时，李仲感到一阵眩晕，好像他自己真的喝下一盏毒药。可就在弥留之际，他听到门外传来极细极轻的响动。 李仲不敢轻举妄动，重新躺下盖好被子，神经却高度紧绷。他知道，如果是毒药，那个人会很开心。 当房间里静下来，门开了。 李仲不动声色，任凭那个人蹑手蹑脚走进来，径直来到床。对方呼吸沉重，李仲大致猜到是谁。即便如此，他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那人站在床头，好长时间没有动静，仿佛野兽在黑暗中默默观察猎物。 李仲暗自蓄足了劲，预备那人随时发难。不料半晌过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然后床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她在干什么？” 李仲有些好奇，却不便伸出头去看。 “嘶——” 正当他满心疑问得不到解答时，他听见一阵细而长的气声。作为医生，他清楚人只会在突然吃痛的情况下才会发出这种动静。 之后再无异响，李仲甚至怀疑自己还在做梦。以至于再后来，那个人起身，出门，他都没有那么关注。直到天亮以后，他在被子上看到一大团黑色的污渍，不禁满心后怕。 而那种害怕的感觉，直到李仲发现床下的玻璃渣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只有一团疑固了的褐色血迹后，才渐渐消散开去。 “早上好！” 李仲起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当他走出房间看见贞儿和奶妈的时候，他们正在吃粥。 “李公子万福！” 看到李仲，奶妈忙扯着贞儿起身作揖。 李仲见状，不禁受宠若惊。只是当他走到桌子前，看到两碗粥的时候，心中难免有些尴尬。 两碗粥清澈见底，里面的米粒几乎可以数清。 这时候，奶妈端来一碗粥，放在李仲面前。 “你们吃吧，我不饿。” 李仲看到这碗粥，比他们俩的略稠，当即摇摇头把碗推到贞儿跟前。 “多久了？” 看着贞儿消瘦的小脸，李仲感到有些心疼，示意她把粥吃掉。可贞儿却把碗推了回来，然后拍拍自己的小肚皮笑道：“我饱了。” “粥煮成这样，大概还够三日。” 奶妈毕恭毕敬地端起碗送到李仲手上，说话声轻的，让李仲不忍提起昨晚发生的事。 “即便没有余粮，存款总该有的……” 李仲吃过粥，就开始翻箱倒柜。最终，他既没找到吃的，也没发现钱。可这并不意味着一无所获，他在书房的柜子里，找到和夏嘉尔的合影。 照片里的地方李仲很熟悉，那是夏嘉尔的工作地——联合研究所。两人身后矗立着的三角形雕塑，被李仲戏称为“德尔塔”。 照片已老旧，俨然上个世纪的产物，只是李仲一拿到就不肯撒手。他反反复复地翻来覆去把玩着照片，念叨着照片背面、夏嘉尔写的字。 “最初的地方……” 联合研究所对于李仲而言，确实是他和夏嘉尔感情起步的地方。可夏嘉尔却曾坦言，暗恋是从那次看病开始。那时候，比拍照片的时间还要早很多。 “就算是‘最初的地方’吧！” 李仲叹了口气，正要把照片放回原处，突然心念一转，想起一件事。 这张照片是李仲请过路人用自己手机拍的，冲洗出来之后就一直放在柜子里，直到他“犯事儿”都没有再拿出来。 那么问题来了，夏嘉尔是什么时候在背面写上字的呢？ 并不是李仲不愿意回忆，只是隔着墙，他听见贞儿悄悄对奶妈说： “奶妈，我饿……” 作为屋主，听到这话时李仲有着深深的挫败感。于是他下定决心，即便外面危机重重，也要去解决些实际问题。 李仲出门的时候，并没想好自己究竟能靠什么挣到钱。走在街上他觉得自己似乎什么都能做，但好像什么都不能立刻变现。直到他走到一个僻静的街角，看到一群摆擂比武的原人，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新技能有了用武之地。 擂台前围观的人很多，但原人和智人很自然地分成了两个方阵。李仲这时候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于是若无其事的从两个方阵中间走到擂台前。 台上两人打斗正酣。 一个智人把一对双节棍甩成了花儿。他的对手，一个原人手握着一把长刀大开大合。两人在台上你来我往，兵器交击不绝于耳。台下观众始终也没闲着，最初还只是不断喝彩不断起哄，后来就开始对旁边方阵冷嘲热讽，再后来索性连打擂也不看了，不断有人加入到挑事儿的队伍里。 第110章 出门挣钱 李仲对擂台上的事倒也见怪不怪。山姆大叔花了百年也没能解决种族纷争，这原人和智人的事儿又哪有那么容易摆平。 好不容易台上分出了胜负，李仲单单看着摆在擂台后方的奖金，就已跃跃欲试了。毕竟比起种族歧视来，他更需要钱。 “还有谁？还有哪个智人，敢上来挑战我们的智人克星？” 擂台主持人是个智人，说出话来却被台下的智人极尽唾弃。然而李仲见怪不怪，在那个年头，只要能挣钱，认贼作父的大有人在，谁叫有奶便是娘呢？ 不料李仲刚要飞身上台，就听见身后一阵警笛声起，立时引起现场一阵骚乱。他不用回头都知道，纠察部队又来了。 “兄弟，想挣钱不？” 李仲正犹豫该怎样从容不迫地离开现场时，台上那个犯众怒的主持人忽然猫下腰对他喊话。 那主持人脸上丝毫不见慌乱神情，一边对李仲伸出手一边说：“跟着我干，保管你挣得盆满钵满！” 面对对方的诱惑，李仲实在有些无奈。可一想起小贞儿那双期待的眼神，他只得果断抓紧对方的手，一跃上台。 这时候，纠察部队已经驱散了观众。李仲站在主持人身后，并不知道他想干嘛。只是看着他们那架势，已经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老九，东西还在吗？” 纠察部队来人似乎并无恶意，站在擂台下仰视着这位号称老九的主持人。 老九回头看了看他的打手——那位智人克星，又满脸自信的看了眼李仲，随即打了个哈哈，一脸无赖地笑道：“我的智人克星可不是白叫的，更何况东西是他的，肯定是拼了命也要赢……” 说着，老九一斜眼，在纠察部队众人身上扫视一圈后，略有些傲慢地挑衅。 “要不，你们挨着个儿上来试试？”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九的话虽然引来诸多不满，但为首的那名军官仍是把众人拦住，轻轻用手在枪套上摩挲。 “要是我的人赢了他，是不是东西就归我了？” 老九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大口，然后肆无忌惮地吐出来。那表情看起来似乎是说，就看你们行不行了。 那军官相当通透，对旁边人轻轻一挥手，就有人把一只皮箱放在擂台边缘。箱子一打开，李仲不禁傻了眼——箱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满了花花绿绿的钞票。 “你那东西值得这个价！” 他一边说，一边走回到车子边上，从车上拉下一个人。远远望去，军官带来的那人一身智人打扮，脸上写满风霜。只是李仲躲在老九背后，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人眼熟。 “你的人要是打败他，这箱钞票也归你。” 军官看着老九，同样来了个挑衅的表情。这下李仲倒好奇起来，究竟什么东西能让他们出钱又搏命地争夺。 这时，从车上带下来的那人，已经纵身跃上了擂台。他手里攥着一把三尺长剑，同他身上的智人装束格格不入。 李仲看到这人的身形，不禁大吃一惊。这人分明就是不舟山宗的虬髯首领胡子。只是如今他剃干净了大胡子，叫人一时辨认不出。 此时的李仲倒有些进退两难。这时候要是逃走，必然引起在场众人的怀疑；可要是留下，如果被胡子指认出来，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想到这些，李仲愈发缩瑟，却引起老九的一顿嘲讽。 “你就放心给我拎包，钞票少不了你的……” 说着，老九又是一通大笑。 笑声中，胡子已和老九手下那名原人打了起来，倒像全然不认识李仲一样。 被老九称作阿大的那名原人，依旧使他那把长刀，横劈竖砍出手没有一点新意。两人过不到十招，李仲就知胜负已分。阿大架势虽然唬人，但凡碰上手里有点功夫的，那套花架式便全无用处。两人斗不出二十回合，胡子就把阿大的长刀挑落在地。 “智人克星也不过如此嘛！” 阿大长刀落地，立时引来一阵哄笑。他看了看对手，又看了看老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舍得用那件宝贝吗?” 只不过，老九比他更着急。 “负隅顽抗，也需要有资本啊！” 那军官或许是觉得志在必得，也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 军官正兀自笑着，阿大忽然后撤两步，大吼一声，双手胡乱捏了个手势，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只是，无论他怎么作，周遭并无异样。 众人看到他的滑稽样子，不由笑得更大声了。 李仲见状，起初也想笑，可他心念一动突然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将笑止住。最终，他拭目以待的东西终于出现。 这下子，不单纠察部队的人再也笑不出来，连胡子也一连退出好几步，最后把目光投在了李仲身上。 “看，那把剑会飞……” 随着有人喊出声，李仲运起劲，默默召唤那本属于他的长剑。时隔多日，他觉得大宝还不至于把他给忘了。 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的“大宝剑”并没有听从召唤回到他身边，而是歪歪斜斜地往胡子刺过去。 “怎……怎么……不可能……” 一时间，李仲还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此刻他只能忍耐，静观其变。 胡子毕竟不是善茬儿，几个纵跃就退到擂台的边缘，轻巧地躲开了飞剑。 这时候阿大得势，已经一改刚才的颓势，默默操控着飞剑咄咄逼人。 这场景被李仲看在眼里，只有满心纳闷儿。 “大概，这就是意识体的记忆缺陷吧！” 偏偏这时候，共工也跑出来找不痛快。大概每每到了这种时候，李仲总希望能彻底把共工的意识从自己身体里清除出去，只是他出门并未带上祝融。 就在共工出来打岔的工夫，胡子已经绕着擂台转了大半圈。偶尔找到机会出手进攻，也被阿大笨拙地指挥飞剑格挡开来。但李仲很清楚，胡子并没有认真对待这场比试。他猜想，胡子只是不想在一群智人面前，轻易杀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原人。 眼看着，阿大对飞剑的控制越来越熟练。而胡子拿着剑，就像一名被马蜂追赶的孩童，时不时挥剑去抵挡，也驱散不开飞剑。李仲又悄悄尝试了几次，却始终夺不回飞剑的控制权。正当他有些沮丧的时候，忽然一只大手朝他伸过来。 第111章 灵识 李仲心念如电，抬头瞬间看到胡子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当即明白了他的小九九。而胡子身后，飞剑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蠢货，你打算就这么送命吗？” 胡子还没下一步动作，共工反倒狂吼了起来。 李仲一番挣扎之下，被胡子抓得更紧。随即被他一拖一甩，就挡在了飞剑刺过来的要道上。 可是，飞剑丝毫不见减速。 这结果或许有些出乎胡子意料之外，而李仲心里更多的则是疑惑。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场打擂彻底沦为了心理战。李仲旁观了许久，早已获得先机，眼看着飞剑笔直往自己眉心飞过来，趁着胡子还来不及反应，忽然反手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使劲儿一猫腰，又把胡子的后背送到了风口浪尖上。 只不过，李仲并没想要置他于死地，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只让飞剑在胡子的后背轻轻蹭出一道伤口，又在众人惊呼之下，连滚带爬地起身躲到了老九身后。又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我认输！” 胡子领了李仲的情，默默跳下擂台去。这次，终于轮到老九和阿大两人开怀大笑了。于是，这场微妙的比试，以两个最明白的人被取笑而告终。 “愿赌服输，钱归你们了！” 军官似乎有些丧气，对待胡子也不如最初那般客气，临走甚至还不忘狠狠瞪李仲一眼。李仲则越发的表现得懦弱无能，这样反倒让老九和阿大越发的高兴。 “孺子可教啊！” 老九亲自把李仲扶起来，把他拉到阿大身边，说话声音像炸雷一般。 “如今这世界乱七八糟，以后你每天来我这儿，让阿大教你武功，你就给我拎包，保证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老九在那皮箱里抓出一打钞票，然后仔细数出几张塞在李仲手里。 “呵，可真大方……” 这下，连共工都忍不住要为李仲抱不平了。 可李仲这时候最关心的，却是大宝究竟怎么了。带着这个问题，李仲在回家的路上，出人意料的向共工请教起来。 “你说的记忆缺陷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出于同情，共工也意外的没跟李仲抬杠，跟他说了一路。 共工在研究中发现，意识体之间也有不尽相同的地方。 意识体本身不具备存储任何信息数据的能力。在共工看来，这就是一种缺陷。一旦离开载体，当前的所有记忆就会完全清空。然而这种记忆缺陷，并不是所有意识体的通病。少数意识体具有记忆能力，至于能记得多少，共工生前并没有得出确切的答案。 但至少，共工知道自己没有记忆缺陷。 “可问题是，载体没有变，那就是意识体变咯？” 李仲的意思共工明白，可那不在他该操心的范畴之列。毕竟，大宝还在不在剑里，或是大宝究竟被怎么地了，跟他没多大关系。 他想要的，只是李仲的身体。 当天晚上，李仲为贞儿准备了一顿大餐。三个人像一家三辈人一样吃饭、说笑。也许李仲对那晚在意识界发生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但此刻的他却是毫无戒心的。 饭后，奶妈收拾，李仲看电视，贞儿独自回房，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氛围毫无违和感。这种感觉，在李仲听到贞儿在房间里自言自语才戛然而止。 “可他不是我爹，这个事实没办法改变，即便他是……” 李仲站在门外听了许久，发觉贞儿似乎在和另一个人对话。可屋里始终只传来她一个人的声音，令李仲愈发感到好奇，尤其是“他们”谈论的似乎是自己。 李仲悄悄把门推开一条小缝，凑近往里看，却没有任何意外发现。贞儿一个人坐在床边，除此之外再无第二人。 “这孩子怕不是精神分裂吧……” 李仲正想着，忽然发现窗台外面，趴着一只猫——贞儿居然在和一只猫讲话。 一时间，李仲满脑子里都是那只黑猫的影子。以至于这一刻，他极力想要看清楚窗外那只猫的样子。于是，他把脑袋凑得更近了。 突然，他想起来，自己住的虽然不高，窗外却根本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虽然黑猫身形敏捷、行动矫健，要爬上这近二十层的高楼，并非容易的事。 想到此，李仲不禁有些后怕。自从他回到家，黑猫的影子仿佛时时刻刻都围绕在他周围，如今却又缠上了眼前这可怜的孩子。一时间，李仲竟觉束手无策。 一不留神，李仲的脑袋轻轻撞在门上。他立刻听见房内传来一声警觉的猫叫。正当他不知进退的时候，贞儿在屋里喊了他。 李仲推门进去，虽是在自家里，仍然有些尴尬。这时候窗台外面已经空空如也，贞儿却像若无其事一般，轻轻拨弄着自己的头发。 “上次在宠物市场，大概也是你闹的吧？” 话一说出口，李仲顿时觉得轻松一大截，一屁股坐在床边上。 贞儿抬头看着李仲，大眼睛忽闪忽闪，而后露出顽皮的笑，冲他轻轻点点头。 李仲想要追问为什么，但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经历了这么许多，他很清楚。原人和智人的区别，不仅仅在于科技的发展，更多的则是对生命的理解和尊重。 “小动物们其实和我们一样，可杀不可辱。” 李仲听了摇摇头，但并不代表不认同。只是他觉得，文明发展到一定时候，倒退是必然的。即便是人类，原始的兽性也不可能彻底消失。 贞儿的一句话，换来屋内的一片沉默。而沉默，最终被好奇所打破。 “为什么你能跟动物交流？” “这是奶妈教我的灵识之术，我可是学了好久呢！” 贞儿对李仲神秘的一笑，伸出食指放在嘴边。 “连爹爹都不知道！” 贞儿说到“爹爹”，看着李仲的眼神却有了不一样的神采。李仲看得出那种依恋，更不敢同她视线相对。有些事他不敢猜测，只因为真相越接近，人反倒越彷徨。 “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只要……只要你不告诉奶妈就行！” 李仲把头侧过去，让贞儿错误地理解成是害羞，于是愈发主动，当即把灵识之术的要诀一五一十地讲给李仲听，直到贞儿自己耐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第112章 我要找到你 李仲像个父亲一样，给贞儿盖好被子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不住地回味贞儿所教授的要诀，发现掌握起来并不像贞儿所说的那么难。只是这样一来，他更加对贞儿的身份有所怀疑了。 “一个小姑娘，一个老妇人，怎么会懂得这些？” 李仲一边想，一边在窗户楼向外查看。不知为什么，他很希望看到那只黑猫。 “李仲，不能浪费时间了，你还剩最后二十四小时了……” 李仲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凭空传来，轻微却清晰。 “嘉尔！是嘉尔！可是……” 这一次，李仲立刻认出了夏嘉尔的声音，并且比上次更为镇定。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再去漫无目的地寻找声音的来源。他隐隐觉得，这么做毫无意义。 “不管这是哪，我一定会找到你！” 李仲翻出与夏嘉尔的合影，轻轻摩挲着，暗暗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一早，天空微微亮的时候，李仲就出了门。他打算进入到新云港的管制区域去寻找夏嘉尔。只是他觉得，为了方便行事，他应该拿回自己的剑，哪怕跟老九撕破脸。 更何况，李仲并不怕跟他起冲突。只不过，结局令他失望了。老九和他那个原人跟班，并没有来到擂台。于是李仲独自在晨曦中呆坐了近一个多钟头，最终只等来一只流浪狗。 流浪狗看来不怕人，只是远远绕着李仲想找些吃的。李仲在百无聊赖之际，便用贞儿教的法子，跟流浪狗打了声招呼。 或许是太过突然，流浪狗刚从垃圾桶翻出来的半截香肠落在了地上，一时间还惊惶地望着李仲，不记得去把香肠叼起来。 这时候，一只流浪猫从斜刺里窜了出来，衔起香肠就跑。 “等等！” 李仲发现贞儿的法子好使，连忙叫住要去追猫的流浪狗。那狗跑出两步，回头看着李仲，“汪汪”叫了两声，意思是问李仲“要干嘛”。 “你帮我一个忙，我请你吃烤肠，管饱！” 作为人，李仲深知烤肠对肉食动物的诱惑力，表情还分外诚恳。 “你为什么能跟我说话？” 尽管流浪狗对李仲、以及李仲能跟自己对话这事儿感到疑惑，但最终还是相信了李仲的诱惑，带着他找到了老九的家——或许对老九来说只是一个窝。 那是一幢木质的小阁楼，李仲把流浪狗安置在门口走进去时，很清楚地听到了一高一低、一快一慢的两种鼾声。 “心真大，门都不关，就不怕有坏人吗？” 李仲一边往里走，一边想。而事实上，他这次来本就没打算做好人。 屋里凌乱地摆放着些木质桌椅，唯独靠墙放着两张不锈钢的弹簧床。尽管李仲在屋里四处翻找了许久，老九和阿大还是没有醒来。 虽然这二位给李仲做贼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可他最终也没找着自己要找的东西。 “都给我醒醒！你们把剑藏哪儿了？” 最终，李仲失去了耐心，敲打着桌子把两人吵醒。 看来老九睡得较浅，被李仲一闹就醒。而阿大依旧打着他那高八度的鼾，梦游在云里雾里。 “起来！” 老九一翻身下了床，一眼看到李仲，又看了看大开着的门，一脚把阿大踹到了地上。 “他是怎么进来的？你昨晚没关门吗？” 阿大揉着睁不开的睡眼，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又盯着李仲看了许久，才缓缓回应老九说。 “我们从来就是夜不闭户的啊……” 阿大的话说出来轻巧，却让李仲和老九几乎同时大跌眼镜。 “你要看清楚形势……” 老九张嘴就开始教育阿大，可话没说完就被李仲粗暴地打断。 “你们把我的剑藏哪儿了？” 李仲的凶狠基本是装出来的，可还真把老九吓住。大概是因为之前在他面前，李仲表现得太过懦弱，与现在形成的反差太大。见李仲问起剑的事儿，不住地催促阿大找给他。但在老九的不断摇晃下，阿大反而清醒过来，见李仲逼问的紧，陡然暴起，伸手往李仲小腹抓过去。 李仲在擂台下就见识过阿大的手段，心中自有分寸，当即往后轻轻一闪，不慌不忙地避过。倒是阿大根基不稳，一把扑倒在地，压在老九身上。李仲见状，就势往他背上一坐，便压得两个人都起不来身。 “我的剑在哪儿？” 见李仲一招制敌，阿大也只得垂头丧气的不再作声。老九没了指望，又听李仲向他索剑，虽然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吭声。 “昨天用来打退纠察部队的那把剑，你把它放哪儿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着实让李仲有些憋气，于是伸手分别重重拍在两人脑袋上。 “我把它……放在……放在……” 李仲拍得重，多少起了些作用，却让阿大说话有些不利索。他伸手向屋里转了一圈，突然喊了起来。 “我明明把它放在那只箱子上了……” 李仲循着阿大的指示望去，只见那一箱花花绿绿的钞票肆无忌惮地摆在桌上，只是上面什么都没有。 “别耍花招！不管你从哪儿捡来的，那剑是我丢的！” 李仲又伸手重重拍去。大概是下手太重，这一次拍得阿大眼泪流了下来。于是便听见他几乎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昨晚睡前我确实把剑放那儿了，大侠你拍死我剑也还是放在那儿……” 李仲听了他的话，气恼不过，还想拍他。可刚一伸手，却拍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来晚了一步。 尽管如此，阿大还是像被拍了脑袋似的，杀猪一样喊起来。直到李仲牟足了劲又拍了他的脑袋。 “有没有吃的？” 一时间阿大被拍得有点蒙，倒是老九机灵，伸手指了指屋内另一头的茶几。李仲回头一看，顿时笑了起来。 “你们还真是肉食动物，只是不知道跟我的这位朋友比，谁更能吃？” 说着，李仲对着屋外吹了声口哨。不一会儿，流浪狗便在门口探出脑袋。 “你先垫点儿底，一会儿干完活儿，你想吃什么都行！” 有了吃作为诱惑，不出半个钟头，流浪狗就带着李仲追上了偷剑的贼。 第113章 大盗胡闹 看到偷剑的贼时，李仲觉得理所当然了。 可对方看到李仲，却意味深长地笑了。面对他的笑，李仲显得有些疑惑。 “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仲看着他，只得还以微笑，对方显然不太明白自己的来意。 “果然我只适合做贼，只可惜不舟山宗已毁！” 李仲的笑似乎又让他误会，于是他又自嘲起来。 “既然你知道做贼不光鲜，那是该物归原主了吧？” “做梦！” 李仲的要求虽然并不算过分，对方却也没打算轻易妥协，反而缓缓拔出了剑，向李仲表明自己的态度。 “从前比试，出于武德，我们各用各的兵器，我虽败犹荣； 事到如今，为了活命，你赤手空拳也好，我胜之不武也罢，我绝不会留情！” 这下，李仲倒真有些好奇了。虽然他的剑随他走南闯北，有过多次进化，但终究只是把剑。有意识体操控也好，能与人心意相通也好，也只是因人而异。如果就为这，令那位纠察部队的“领导”如此看重，倒真有些可笑了。 只是李仲心里有数，并不畏惧徒手同他比试。当下也不多说半句，脚下一使劲儿，仗着自己身法矫健上前抢攻。 “数日不见，你的功夫又有精进！” 对方心领神会，便将偷来的长剑随手一挽，打算来个以逸待劳。 李仲见状，自知对方还不懂御剑之法，更是胸有成竹，脚下步子不断加快。 对方见李仲来得迅疾，不断变换剑诀，似乎也在心里摇摆不定，不知该拿什么招式对付李仲。 李仲身形如鬼似魅，三两步就抢到对手跟前。只得他提剑来刺，便有办法一招夺剑。只是当两人相距咫尺之际，一声枪声响彻天际。李仲胸口中弹，一时岔了血气，一口血喷出来溅了对手一身。 “胡闹！你还有心思跟人在这儿比武？得手了还不赶紧回去复命？你那颗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枪声未尽，不远处一辆越野车上，有人通过高音喇叭喊话。 “胡闹？……” 李仲虽然觉得中枪的地方剧痛无比，但听到他被喊作“胡闹”，更想要发笑。只是这么一来，伤口更痛，一连退出好几步。 “我已经没有胡子了……” 看来这位并不介意被叫做“胡闹”，但他的眼神中所流露的，远不止歉意那么简单。 “杀了他，立刻撤离！” 不想，胡闹的现任老板，突然下了最后通牒。于是胡闹不假思索地提起了剑，没有丝毫挣扎。 “你抖个什么劲？” 李仲看着他连人带剑被喷得满是鲜血，竟然诧异的有了些愧疚。当看到他拿剑的手略有些颤抖，满以为他可能真的下不去狠手杀了自己。 可能李仲真的天真了。 胡闹没有再理会他，长剑一挺就往李仲胸口刺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李仲不禁一惊。中枪的地方还痛得紧，他根本没做好躲闪的准备。 “嗖——” 胡闹一步跨前，长剑忽然脱手，自己飞了起来。令他一时失去了重心，狠狠跌倒在李仲跟前。 “什么情况？” 两人虽然都很诧异，但李仲却比胡闹明白。 “我认识你的血……我记得这味道……” 李仲一面捂紧伤口，一面仔细分辨这声音的归属。尽管从前他也能和剑中的大宝交流，方式却仅限于近距离接触式。这样隔空传音还属头一次。 更要命的是，这声音显然不是大宝的。 “大宝，大宝，是你吗？” “李大哥，我才是大宝，刚才那是一位邻居……” 李仲的试探终于取得了成效，只是结果更令他费解。不等他把事情弄明白，空中就传来一声巨响。一枚火箭弹正中长剑无误，令它乖乖落下地来。 “胡闹，跟上！” 这一刻，李仲再也受不住，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胡闹跟在那越野车后面，一路小跑着离开。 “真是阴沟里翻船……” 李仲懊恼不已，只是伤处血流不止，令他渐感虚弱。纵使那流浪狗不住的拿鼻子推搡他，也全然无用。 “要是……要是你……会用钱……就自己……自己……” 李仲忽然想起承诺流浪狗的烤肠，于是从掏出从老九那拿来的钞票。可手上无力，钞票散落一地。 恍惚间，李仲看见两个人影缓缓走来。他使劲儿想要看清来者何人，却是徒劳无功。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反倒有种解脱感。 “真是冤家路窄，不过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李仲心里这么想，忽然感到来人一前一后把自己扶起来。至于做了些什么，李仲全不知情，只是隐隐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声音分外熟悉。 “那声音……那声音是……” 李仲觉得，那两人在身边吹气如兰，似乎是早已香消玉殒的于未曦和苏雨卿。 “啊……真好……没想到……先见到的……却是你们俩……” 不论如何，这时候的李仲都有满肚子的话，想跟两人说。只是他越来越虚弱，最终再也无力支撑，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李仲破天荒的没有再做梦。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仲忽然觉得脸上湿热。当他伸出手，摸到的却是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汪汪——” 随即传来的，是一阵欢快的狗叫声，李仲明白它的意思。 “我不是死了吗？” 李仲缓缓睁开眼，依旧看见那只流浪狗，正朝自己使劲儿地摇着尾巴。 “我还活着？我竟然还活着！” 李仲一股脑儿从地上爬起来，虽然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显然是被妥善处理过的。 “终究还是好人多啊！” 李仲虽然仍有些失落，但碰上的终究是好事，便也没有太过做作，于是轻轻抚摸着流浪狗的头问：“是什么样的好心人救了我？” “汪……” 流浪狗正要汪汪作答，久未开口的祝融忽然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你的剑和你这身体，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李仲一愣，正想细问祝融什么意思，却听共工立刻接上了趟。 “你少在这儿含沙射影，想说什么就直说！” “鸠占鹊巢呗……” 第114章 毁灭信使 李仲一听两位“大神”又吵了起来，头都大了，伤口又往死里疼了起来。 可疼归疼，李仲却听明白了祝融的意思。于是刚才和大宝的短暂对话有了合理的解释。只是这么一来，有关意识体的融合机制问题对李仲来说，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只不过，要解开这一切谜题，李仲显得更务实。他知道，即使要做实验，也不可能拿自己来下手，找回被抢走的剑才是正路。 接下来，李仲听任着他俩吵个天翻地覆。他自己则继续跟着流浪狗追寻长剑下落。直到来到胜利纪念广场前，李仲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胜利纪念广场在老新云港人的眼里，有着绝对神圣的意义。从前的城市保卫战从这里打响，也在这里胜利。后来，广场上跃马门又成了进出新老城区的主要通道。 而今，种种迹象表明，跃马门成了某些政客的工具。 李仲站在广场边缘，远远看到跃马门前人山人海。尽管从前的他认为，原人和智人作为两个种群，大概会在这个城市一直保持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共存下去。但现在看来，为了某些共同的利益，原智协同作战也是可能的。 靠近了些，李仲看到联邦军队的人荷枪实弹在门前排开，似乎刻意将人们与门后的世界隔离开来。更重要的是，李仲看到了秘书长，混在一群人中间站在门楼上。 看到“老朋友”的心情格外复杂。 李仲明白他们之间最终免不了一战，于是脱下外套绑在流浪狗身上。 “口袋里的钱虽然是抢来的，毕竟也是不义之财，够你们花上好一阵子了。贞儿会好好照顾你，也能跟你说说话，拜托你替我好好保护她。” 打发走了流浪狗，李仲混在人群中靠近了跃马门，大致弄明白了事情始末。不知哪个没脑子的政客，竟公然提出把新云港内城作为特别区域，逐步驱逐原人，仅保留原住智人居住。 更可气的是，这家伙虽然没什么脑子，手里却握有兵权。根本不顾其他人的反对，擅自启动了封锁内城的计划。这一来，不但造成被驱逐的原人不满，连住在外城的智人看不过去了。 “在这件事情上，秘书长倒能帮咱们一把……” 在听说同治联邦派秘书长来做说客，企图平息这场风波的时候，李仲不禁有感而发。 可想凭一张嘴皮子“劝退”枪杆子，新云港的政客们似乎都很天真。 李仲混在人群里，身边的示威声一阵高过一阵。前方的联邦军队排成几列严阵以待。门楼上那些人看起来谈笑风生，李仲却能在秘书长的眉宇间找到暗含的杀机。 “那老头子大概活不过今天中午。” 李仲忽然听到祝融悄悄说。这大概意味着，他跟共工的嘴炮之战正式告一段落。 虽然李仲很想知道，究竟祝融和共工哪位在刚才的战役中最终获胜。可鉴于眼前这种紧张局面，他始终没把话说出口。 李仲正犹豫着要不要找别的路进内城，不远处的示威人群突然骚动起来。那混乱像一阵海啸，一直波及到李仲跟前。 “你不逃吗？” 共工忽然问李仲。 李仲不答话，但他已经感受到共工的恐惧。只是即便他不言语，也立时被祝融看透心思。 “这里有一个信使。” “信使是什么玩意？卧底吗？” 李仲本能地想到了信使rna。 “基本上，就是你想的那样！” 李仲听着祝融说得心不在焉，以为他也在随便对付自己，倒有些不那么高兴了。 “这个信使究竟复制了什么？从哪里到哪里？是否还需要一个类似转运rna的……” 李仲的三连问没能问完，之前爆发骚动的地方又闹腾起来。李仲一心想着如何突破进入内城，不经意间往那边瞟了一眼后，忽然按捺不住了。 “那不是……苏骁吗！” 那感觉仿佛他乡遇故知，让他立刻觉得这场抗议活动也和自己扯上关系了。 “我扫描了你的记忆，你没认错人，就是他。” 尽管祝融显得有些放肆，李仲却没心思去跟他计较。门楼上的谈判还在继续，看情形秘书长没什么机会把那老头子摆平。而多日不见，苏骁却已经俨然一名暴乱小头目，不断领头高呼，维护着自己人的权益。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李仲的记忆中，苏骁一直就是个怯懦的大男孩。如果这里真是他，那么他一定不是主谋。 在李仲看来，双方的诉求都非常简单。无非一方要进城，另一方不许进城。按照来之前的所见所闻，李仲觉得在原人和智人混居的新云港，无论以什么理由划出一片区域来，让一部分人享有特权都是绝不应该的。可这时见到秘书长前来调解，事情就有点奇奇怪怪了。 李仲一边想一边往苏骁那边挤，耳朵里充斥着诸如“要平等”、“要互通”的口号，不禁也有些热血沸腾的感觉。 “好家伙，真能带气氛啊！” 共工发自肺腑的言论，忽然让李仲意识到一个问题。 “秘书长怎么会这么好心，帮着这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解决民生问题……” “没准儿跟信使有关系！” 可当李仲问起信使的时候，祝融却把一切都推给共工。 “当年毁灭不周山的罪魁祸首，就是信使……” 而共工说起“信使”的时候，更是咬牙切齿。 “意识交流工程一开始，其实挺顺利的。很多人觉得这更像是做了一场梦，然后把梦里的可取之处付诸实践，所以我们的科技进步异常迅速。可是放到浩瀚宇宙里，我们只是一群被玩弄的小白鼠。虽然意识体都一样，可优胜劣汰的却是实打实的科技。” “然后这时候，信使出现了？” 共工说了半天，李仲用一句话表达了他的兴趣。 “在众多平行世界之间，有着最基本的动态平衡，就像牵着手跑步的兄弟俩，谁也不会跑太快，谁也不会跑太慢。仿佛一直有一只无形的手，利用信使意识体在平衡两边的发展速度。只不过，越高等的文明，越不甘心落后。时间久了，他们会有种被摆布的感觉……” 第115章 跃马门事变 李仲听着共工的解释，好不容易挤到那边，却发现苏骁已经领几个激进分子冲到了前面。 “有些文明为了摆脱这种束缚，就打起了信使的主意。他们不断人为的给信使植入错误的信息，让接收方在错误的引导下，向着错误的方向发展，让他们的世界自我消亡。当初，要不是我及时发现，恐怕被摧毁的不止是不周山了……” “哎哟，您还真是重要呢！” 眼看共工就要开始明目张胆的为自己歌功颂德，祝融就施展开浑身解数来挤兑他。于是两位大神的战争接上趟了。 尽管李仲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可他知道那二位开战的时候，自己最好置身事外。 只不过，麻烦找上门，从来不让人准备充分。 李仲斜眼瞟到门楼上，秘书长忽然被那老头儿一把推开。两人动作幅度虽然不大，给跃马门前的人却释放出一个信号。 “不好！” 李仲立刻嗅到了不安的气息。不等他喊话，枪声接二连三响起，前排抗议人士纷纷倒下。这么一来，原本只是示威的人群纷纷开始了冲岗。 这一来，矛盾彻底激化了。 李仲自然不去惧怕子弹，只是不得不担心起苏骁的安全。可这混乱之下，哪里还看得到苏骁的影子。 “别动！” 李仲正犹豫着要不要再靠近些跃马门，已有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我……我只是来看热闹的……” 无疑，李仲说得是实话。 “哼，都是那白鬼子的同伙儿！” 那士兵说得义愤填膺，胳膊一甩指了指身后门楼上的秘书长，然后连提问的机会都没给，就扣动了扳机。 李仲听士兵称秘书长叫“白鬼子”，不禁心中一乐，心想这个外号倒十分贴切。只不过他没想到子弹来得如此迅速，下意识躲避开时，一连串子弹已接踵而至。 尽管躲避子弹不在话下，但李仲心里仍有各种不明白。眼看着身边越来越多的抗议人士倒下，他忽然动了恻隐之心。 “不要随便救人，这里谁都可能是信使！” 祝融的警告，并没能终止他同共工的交锋。只是这么一来，倒让李仲十分为难。毕竟，要是再不做点什么，跃马门前就剩他这么一个活人了。 虽然冲突双方实力悬殊，可这似乎并不影响大家的热情。不论原人还是智人，都拼了命似的往跃马门冲去。 李仲稍一抬头，忽然看到秘书长被守门士兵扭住胳膊，不由得大吃一惊。在他看来，秘书长绝对是个难缠的对手，竟被几名普通士兵在短时间内制服，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李仲，快跑！” 短时间内，李仲接连听到祝融和共工两位“远古大神”的警告，也说不上来该高兴还是害怕。但在那一瞬间，他感到诧异却是必然的。 “就这些士兵，应该还不能拿我怎么样！” 面对关心，李仲不禁有些飘飘然，于是更加卖力地往门里突袭。 “小心炸弹……” 当共工再度发出警告的时候，李仲已经穿过了跃马门。 “什么嘛！” 这时候，他早已把追兵甩得老远，正自洋洋得意，忽然看见几个士兵从门楼上把秘书长押下来。 当秘书长看到李仲，似乎并不感到诧异，反而对他神秘地眨了眨眼。 而刚才还亲手跟秘书长掐架的那老头子，看到李仲时似乎也相当淡定。也许对他来说，抓住了秘书长，就等于控制了一切。于是，他只轻轻对身边人挥了挥手。 正当李仲准备撒开腿继续跑的时候，突然发现身后有人跟了上来。他还来不及看清来人的样貌，却一眼觉察到秘书长惊变的表情。 “怎么回事？” 当他在定睛去看来人时，忽然觉得他们都在笑。 “完了完了完了……” 虽然他没有动，但听到共工接连呼喊的时候，已经知道大事不妙。只一瞬间的工夫，跟来的那些人纷纷涨裂开来，化作一团团迅速扩张的火球，将跃马门印成一片火海。 “这下完蛋了……” 李仲只觉得头脑发胀，倒下去前把话送给了两位大神。 当他再醒过来时，熟悉的氛围笼罩着他。只不过，这次还有熟悉的眼神——秘书长那双泛着蓝的眼睛，让李仲一时间感到有些害羞。 “我还以为，我会在你的监狱里呢！” 李仲特意把“你的”二字加了重音，用这特别的语句来问候自己新的狱友——秘书长。 “本来……应该是，只不过出了点意外。” 秘书长说话依旧是不紧不慢，即便这个时候仍然显得成竹在胸。 李仲走到铁栏杆边，探头往外面张望，发觉这就是普普通通的监狱，零零散散关着些囚犯。再看远些，他发现了三进制计算机的铁盒子。这时候，他才肯相信，自己确实不是被秘书长关了起来。 “你所说的意外，是什么意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秘书长的脸依旧苍白，只是李仲在上面找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他忽然意识到，这场抗议活动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位“白鬼子”。 “你居然也会被算计！” 李仲哈哈大笑起来，只不过笑得没什么底气。因为他宁可落到秘书长手里，也不想被其他什么不明来路的人抓起来，况且还和自己的死敌关在一起。 对于李仲的讥讽，秘书长并不应声，这让氛围一度变得有些尴尬。 “你应该要有危机感。” 最终，秘书长用一句类似威胁的话，来终结他的沉默。 李仲对这句话的理解比较片面，但也暗暗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放松些，我和你一样都是阶下囚，” 秘书长低头看了眼李仲紧握着的拳头，反倒笑了。 “只不过，你更可怜！” 李仲侧着头，揣测着秘书长的意思。 “虽然今天是我派人围攻跃马门，可我没派人杀你；我一直想要的，只是你这具身体。” 起初，李仲还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毕竟刚才，每一颗子弹都有射穿自己心脏的可能。但当他想起共工接二连三的警告，忽然觉得后背发凉。而事实上，如果他所拥有的躯体再普通些，大概现在他就没机会在这里细思极恐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浑身上下查看自己的伤口来，却听到秘书长“啧啧”称赞说：“真想跟这位杰出的设计师见上一面！” 第116章 大人物 “设计师？” 李仲只觉得莫名其妙，正想多问两句，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虽然来晚了，总好过不来！” 爆炸声减弱，李仲刚听到秘书长这么说，就看见一队精壮佣兵，荷枪实弹地走进来。队伍的最后，是那个可怜的老头。 “你们查清楚没有，谁策划了那场爆炸？” 见到来人，秘书长又摆出了一贯的冷面，语气中带着责问的意思。 “那些都是输入型意识体，感觉上倒有点像——信使。” 队伍的后排，忽然有人慢悠悠地说话。李仲一听这声音，立刻有种安全感。果不其然，当他抬起头，正看见攻城狮和平，一边玩弄着枪栓，一边心不在焉地汇报。 和平的话让秘书长又陷入了沉默。可那军方的老头子却不合时宜的在这时闹腾起来。 “你们这些怪物，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底细！新云港虽然是一座包容的城邦，但也容不得你们在这里兴风作浪……” 老头子越骂越难听，尽管和平不断让人抽他的嘴巴，但丝毫不能阻止他的义正言辞。 “守备司令怎么办？要不……” 最终，和平无奈地看着秘书长，似乎在等一道命令。 尽管这位守备司令，把秘书长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但秘书长依旧不动声色，只是轻轻示意和平打开牢门。当他拉着李仲走出监狱，慢慢踱到守备司令身边时，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向他后颈劈下去。 一击之下，老头子立刻没了知觉。 “下一个大概是我吧……” 李仲心里合计着怎样逃出去。只是眼前，秘书长和攻城狮随便哪一个都很难对付，更何况还有那么多荷枪实弹的壮汉佣兵。于是这一刻，他开始有些怀念那些会自爆的“信使”了。 “祝融能办到……只是可惜了……” 共工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让李仲把意识转移到远处的铁盒子上。那里跟这个监狱还隔着好几道铁门，但好在门都没有上锁。 “你先别想那么多，外面有人想要你的命！” 秘书长似乎看穿了李仲的心思，颇有些直言不讳。 “这些自爆信使最可能从你的世界来到这里……” 秘书长一句话，让李仲惊讶的合不拢嘴。 “我的世界？什么叫我的世界……” 李仲自从经历“移民天堂”项目后，除了突如其来的原智混居，其余的一切似乎都还和原来一样，甚至于新云港的流浪猫之墓也还是老样子。也许，他偶尔也会思考，但却从来不会怀疑这里是不是地球。 “呃……这个……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李仲即将陷入混乱的时候，监狱外面有人说话敲了敲铁门，对里面喊话。 来人的声音在监狱里响起，一众佣兵们立刻提起了枪，让本还缓和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若不是秘书长接连伸手按下众人的枪，只怕早有人开枪射击了。 “周长官，您怎么来了……” 见秘书长都毕恭毕敬，众人纷纷放下枪，退到一边。 “我正好路过这里，想找守备司令谈谈，于是就来了这里，可你们这是……” 这位被秘书长称作周长官的人，伸手指着地上的守备司令，满脸诧异。李仲站在一旁，看到攻城狮又悄悄把手按在了枪托上，忽然觉得这倒是一个出逃的好机会。 “别轻举妄动，听指示走。” 不料，共工又不合时宜地提醒。 这么一来，倒让秘书长稍显慌乱，支支吾吾半天才应付说：“一大早来了一波暴徒要进内城，守备司令忙着组织人应付受了伤……” “噢——” 周长官接连点头，却又把目光投到李仲身上。 “这个人……跟我一个朋友长得真像，你是不是姓李？” 周长官看着李仲，一脸诚恳地问：“你爸爸是不是叫李重光？” 李仲一愣，随着共工的不断催促，于是接连点头。 “那就对了！” 周长官一拍大腿，表现出极度兴奋的样子，对李仲连连招手说：“快快快，我跟李重光那是几十年的交情！走走走，今天难得碰到老朋友的儿子！哈哈哈，你就去陪我这个老阿叔小住两天……” 周长官说得热闹，秘书长和攻城狮却是面面相觑。李仲心知转机来了，当下也不看秘书长脸色，径直就往外走。他感觉，每过一道门，心都要狠狠抖一下。身后的众多双眼睛，更像是众多黑洞洞的枪口，似乎随时会给他身上射穿几千个窟窿。 好不容易，李仲走到周长官身边。周长官眉开眼笑地拉紧了他，那热情的劲头甚至让李仲都有些吃不消。 直到两个人手挽着手，走到监狱的门口，周长官才回头对秘书长说：“你好好照顾守备司令，等他醒了告诉他回头我再找他聊。”说着，悄悄拿起三进制计算机塞给李仲，拉着他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出监狱。 “周……长官……对吗？” 李仲跟着周长官左弯右绕，在最短的时间内来到了监狱外。但一路上，他仍不忘记跟周长官套近乎。毕竟，这位“大人物”的威慑力令人惊叹。 “里面的人可不是傻子！” 只是周长官并不搭理他，取而代之的只有祝融的一路催促。不出五分钟，李仲重见了天日。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副巨型宣传海报，足有十层楼那么高。海报上一对新人喜结连理。 “那不是周长官吗……” 李仲指着海报上的人，颇有些诧异。 “那是新云港最高执政官周立人！” 终于，周长官发话了。 “李仲，不要跑！” 可秘书长并没给李仲好好认识周立人的机会，追兵源源不断地从监狱里涌出来。 “李仲快跑——” “李仲快跑！” 这一次，祝融和共工终于形成了默契。 “不要管周不周长官了！” 同时，祝融还不忘补充。 尽管如此，李仲仍有些迟疑。可不等祝融把话说完，周立人已向追兵奔去，那气势和他的身份似乎有些不太相符。 轰—— 万万没想到的是，李仲在同一天里第二次见识了人体炸弹。只是周立人的爆炸，远远大于前次。 第117章 e＝mc2 “那只是三进制计算机模拟制造出来的人体炸弹！” 在逃跑的路上，共工终于道出了实情，这说法让李仲一愣。 片刻间他明白了什么，面色从惊诧逐渐变为愤怒。 最终，李仲再也忍耐不住了，把祝融所在的铁盒子狠狠扔在地上。 “你这个该死的骗子！她们两个就这么活生生的，被我亲手关在了不周山的最底下！” 他一边骂，一边不忘狠狠地踹上两脚。 “你看吧，我早说这家伙不可靠！它和我们有本质的区别……” “你也闭嘴！” 对于共工的火上浇油，李仲却又显得理智，只是在语气上丝毫不客气。 “你也不是好东西，自私！怯懦！无礼！而且自以为是……” 这时候，李仲表现得有些歇斯底里，但无论祝融还是共工，都没有跟他争执一句，就仿佛两位大神忽然凭空消失了一样。 于是，李仲也觉得无趣，毫不犹豫地拾起了铁盒子，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你要去哪里？” 共工问李仲。 “去找夏嘉尔，我需要答案！” 李仲几乎想都不想就回答了他。 “为什么还带着它！” 很显然，共工是指祝融。 对于这种挑事儿的态度，李仲向来很反感，于是又跟祝融站在了同一战线——大概这世上，三角形的关系最容易维持稳定，也最容易被破坏，恰如这三位。 可是身处混乱世界，即使是最熟悉的地方，目标一样变得难以寻觅。他一心想找夏嘉尔的家，却根本辨不清方向，只能在街上乱撞。百无聊赖之际，他发现找一个仇人说话也不是难事。 “我说……祝融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也不知是因为李仲把称谓改成了“大哥”，还是祝融真心感到愧疚，一听李仲问，就立马开口解答。 “在你们的时代，能量和质量的关系是怎么定义的？” “能量等于质量乘以光速的平方。” 作为理工男，尽管不研究物理，但李仲对质能方程还是熟记于心的。祝融的不反驳，也证实了在那个时代，狭义相对论也同样适用。只不过，他们的应用似乎比当前更加灵活。 “公式倒过来也一样，能量在光速作用下，可以生成物质。” 祝融的言语虽然简单，却让李仲有了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单从质能方程的逆向应用，他已经大致看出远古科技的领先程度了。 虽然借着祝融的科普，李仲稍稍消了些气，可一想起于未曦和苏雨卿两位佳人，因为自己的原因尚在不舟山底生死未卜，他仍然免不了黯然神伤。直到一阵机器的轰鸣声打断他的思绪，他才陡然发现，原来瞎猫真能碰上死耗子，夏嘉尔的家就在前头。 只不过，如果再晚点儿，夏嘉尔就没有家了。 李仲再次向四周看了一圈，终于确认这里就是夏嘉尔的家所在小区无误。 只是这里跟新云港的大多数地方一样，好端端的一个高档小区，只剩下一栋高楼傲立鸡群，旁边被各色低矮的木制阁楼所占据。 或许是因为被认定有碍观瞻，一队配置齐全的工程车辆，已经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在李仲的观念中，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拆迁场景。只是，李仲细细一看时，不由惊呆了。 那些大型吊车、挖掘机、推土车等工程车辆上，司机仓里坐着的全是清一色的原人。 “怎么，这里流行打扮成原人干活儿吗？” 李仲带着些许嘲笑的口气自言自语。可再看看旁边时，他忽然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那些古代居所的门口，不少原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对强拆工地指指点点。所有人的焦点，全都汇聚在那幢现代高楼上。 “是谁教会他们开机器的？” 这下李仲倒有些着急了，那幢楼正是夏嘉尔家住的那栋。更令他感到震惊的是，楼房里还有不少智人，正站在窗口朝外观望。他们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些原人所组成的拆迁队。 李仲仔细扫视了一遍，并没看到夏嘉尔从窗户探出头。 “嘉尔嘉尔，你到底在不在这里！” 李仲一着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高楼冲了去。 司机们虽然都是原人，可操作起各种机器来一点儿不含糊。只是挖掘机也好，推土车也罢，对那高楼墙壁的伤害微乎其微。又或许智人们正是冲着这一点，才有恃无恐地稳坐家中看热闹。 随着李仲踏足“工地”范围内，他明显感觉到周边氛围的变化。不少原人虽然没有参与工程车辆的操作，但扛着各种锄头、铁铲也能随时加入到强拆的战斗。比如，拦截一下好事者。 “祝融大哥，跟你商量个事儿，要不你再逆向使用质能方程造些人出来如何，我这会儿强烈需要支援！” 李仲虽然并没把这些原人放在眼里，可他也并不愿意把时间耗在突破他们的封锁上。只是话一说完，他似乎就能知道祝融的态度，就好像立时看到对方将眼睛一翻、别过头去的样子。 “做梦！” 当然，祝融拒绝得比李仲所想的更简单明了。 “好吧……” 李仲言语上虽然泄了气势，脚下却一点不慢，当即猛然发力一阵疾奔，像橄榄球运动员一样，轻易穿过了原人的层层封锁，离目标又进了一步。 这时候，已有原人司机听到了呼喊，也加入到阻截李仲的行列。两辆大卡车并排着向李仲疾驰而来，似乎打算当场将他撞到生活不能自理。 “真是比我见过的最猖狂的酒驾司机还要厉害……” 李仲看到车辆开来并不慌乱，还兀自低声嘀咕起来。李仲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正打算撒腿往一旁小径上躲闪，却不料一只机械臂忽然凌空袭来，堵住他的去路。 李仲还没看清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忽然一猫腰闪过，而后又折返回去继续奔向楼房。 也许是李仲闹出的动静太大，一直在全力凿墙的单臂挖掘机也横了过来，伸出机械臂像啄木鸟捉虫子一样对付他。 李仲经过连日来的历练，身体的机能和感应愈发强大，在接连闪避后忽然纵身而起，循着机械臂的起落攀了上去，径直抢进驾驶室。 那原人驾驶员一身短装打扮，脚踝上还糊着泥土，就好像前一秒才下地干活儿归来，这一秒就开上了挖掘机，满满都是跳戏感。 第118章 没有拆迁款 看到李仲，那人先是瞪大了眼睛，似乎一时间还没想好怎么应付，而后却又转身打算跳车逃命。只不过李仲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顺手关上驾驶室门上了锁。 “大……大侠饶……饶……饶命……” 李仲见状，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不禁笑出声来，随后朗声说：“我是原人，不是什么大侠。我和楼里面住的人一样，可我又何尝不和你们一样。大家既然有幸做了邻居，就说明都是缘分，又何苦在此赶尽杀绝呢！” 李仲说话时运足了劲力，把声音送出了驾驶室，让守在外面虎视眈眈的原人听得清清楚楚。 “你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只会觉得你怕了！” 随着共工的提醒，车窗被原人用木棍砸出印迹来——破窗，是迟早的事。 “你们为什么会操作这些机器？你们都是蓝翔技校毕业的吗？” 李仲满脑子都是疑问，但形势逼人，提问只能挑重点。 “我不知道什么是蓝……蓝翔技校，只觉得我们需要……就在附近找了这些大家伙……” “好家伙，敢情你们都是天才啊……” 李仲听对方回答不像撒谎，但又觉得过分荒诞，于是还想继续提问，只是车窗玻璃陡然碎成了花儿。 他略一侧身，一条锄头就从外面贴着胸口顶了进来。李仲随手把锄头一拿，往前一送，挖掘机挡风玻璃便应声而碎。 这时候，外面的原人都像疯了一样，纷纷前来堵李仲的路。只是李仲身子一缩一弹，就窜了出去，几起几落来到楼栋口。 “你住这里么？” 万万没想到，楼洞口竟然也有原人把守。 李仲本打算一鼓作气跑到夏嘉尔家所在的楼层，可面前拦路之人不像外面的原人那般穷凶极恶，倒让他有想法弄明白一切。 “不管我住不住这里，你们都无权强行拆除这栋楼！” 楼栋里的电源大概早已被切断，光线不太充足，李仲勉强能够看清对方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 “我们村子世世代代居住此处，这栋……楼陡然出现，许多村民凭空消失，我们这么做有绝对充分的理由！” “这栋楼里少说住了几十户人家，这里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对他们来说，你们也是扰乱他们生活的人，他们也有亲戚朋友无端端消失。以你们的逻辑，他们也该全体出动，把你们的家都拆咯？” 李仲虽然早把这帮原人的行为等同于他那个时代的强行拆迁，可面对陡然平静的花白胡子老头，他忽然也愿意平静下来讲讲道理。 “更何况，你们连拆迁款都没法补偿给他们！” “拆迁款？那是何物？” 听到对方的质疑，李仲忽然觉得自己讲的有点多。而后面追击的原人，已经堵到了楼洞口。 李仲见对方人多势众，自知绝对不是对手，但想想住在楼上的夏嘉尔，一切便都义无反顾了。 当即他也顾不上什么尊老爱幼，伸手将那老头轻轻一拉，于是身子借势往前冲了出去，把老头扔给了追击来的原人。 随着众人一声惊呼，李仲已冲上了二楼。随后又在一片咒骂声中，爬上了夏嘉尔家所在的楼层。 夏嘉尔的家门口，跟李仲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看到这一切，李仲赶紧心就要跳到嗓子眼。几个月来，他终于能够见到自己亲近的人。 于是，李仲缕了缕头发，整了整衣领，又使劲儿搓了搓脸，顺便还清了清嗓子，最终按响了门铃。 “谁？” 门没有开，隔着门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轻微而警惕。 李仲一惊，他很清楚夏嘉尔的家庭状况，除了一个远房的表姑，再没有其他亲人。而以夏嘉尔的性格，家里凭空多出一个男人更不可能。仅凭这两点，李仲就足以心中生疑。 “请问夏嘉尔在家吗？” 可李仲仍然保持着最大的克制，说话毕恭毕敬，就像头回上门见岳父母的新姑爷。 “你找错门了，这里没有夏嘉尔这个人。” 门那边传来的声音有点发虚，使得李仲更加坚信自己的怀疑。于是他想都不想，一脚踹开了门。 “你想干什么？” 门里面的中年男人被李仲吓了一跳，随手从旁边抄起一把扫帚抱在胸前。 李仲可不管他乐不乐意，探头看了看就旁若无人地走进去，简直像回自己家一样，更不理会对方不断喊出口的“不要进来”。 直到李仲在各个房间里转过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有关夏嘉尔的蛛丝马迹之后，才又回到客厅，一本正经地站在那中年男人跟前。 “你是屋主？” 李仲一面问他，还一面向四周打量，他显然还不死心。 大概是李仲问得太不走心，导致那中年男人有些愤怒，毫无征兆地挥起扫帚向李仲劈头打去。 李仲见状，随手接过扫帚来再反手一推，就把对方推到在沙发上。尽管他挣扎着还想爬起来，却被李仲立时用扫帚顶住胸口，难以动弹。 “你真的是屋主？” 这时候，李仲的气势已经完全透过扫帚传递给中年男人。最终，他只能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无奈地点点头，嘟囔着说：“自从前面那些人来了之后，我这日子就没安生过，今天你又闹到家里来，你不如一棒子敲死我得了！”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咚”的一声，房子震动了一下。 “哎呀呀呀——” 这一次，中年男子的反应竟快过了李仲，一边嚷嚷着，一边抱住了头。 但李仲更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他当即也不去管中年男人的鬼哭狼嚎，身子一起一落就来到窗户边。侧身往下看时，李仲自己也倒吸一口冷气。 楼下那帮原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大摆锤车。更要命的是，他们已经顺溜的把摆锤开到了楼房正面。在这台强力工具的撞击下，李仲所在的楼房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李仲从窗户探出头，听到楼上楼下的居民纷纷哀嚎起来，进楼的通道早在他闯进来的时候被原人堵死。 第119章 睡在下铺的兄弟 “必须阻止他们！” 李仲觉得这时候已无心再去考虑夏嘉尔，回头就要往门外冲。只是一回身，他就觉得胸口一热，刚才那中年男人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手里沾满鲜血。 “你……为什么……” 李仲低头，看到一把匕首已没入胸口大半，剩下的小半截正随着痛疼而剧烈起伏。 那男人见一击即中，连忙想要退出到安全距离。不料李仲猛一伸手，拉住他的衣服。一挣之下，外衣被李仲扯落在地，剩下的灰色罩衫让李仲看着只觉无比眼熟。 “4112……” 当李仲看到对方罩衫上的数字，仿佛全身血液当即凝固，另一场噩梦如影随形。这下，他终于记起了对方的脸。 另一种场合下的他乡遇故知，对李仲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只不过现下，楼房在震动，伤口在滴血，坏事已经不见得有多坏了。 “哥们儿，好久不见……” 李仲强行撑起笑脸，跟4112打招呼。 “我们不是哥们儿……” 4112看起来有些慌乱，完全无力理睬李仲的套近乎。而他最终说出的话，更是令李仲震惊。 “我是被派来杀你的！” “谁？” 李仲虽然也会好奇，但他立刻想到的却是，这一刻夏嘉尔被他们怎么样了。 “秘书长？胡子？还是……周长官？” 他想了好久，忽然想起刚刚被祝融复制过的那位，不禁把他也列入怀疑对象之列，才不管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然而对方听了，却只冷哼了声。 “你大概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吧！” 这时候，天花板已经开始掉落细细密密的灰尘。可李仲听对方这么说，突然有说不出的茫然，于是摇摇头，全没在意落在身上的灰。 “实话告诉你吧，你没找错地方。只不过你要找的人，已经被技术处理掉了。” “什么？技术处理？” 这下，李仲不禁混乱了。虽然他在这里发现了各种不对劲的地方，可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还是自己，而世界还是世界。那么“移民天堂”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从来没有仔细想过。 “你们究竟把她怎么了……” 李仲想怒吼，只是每每用力，胸口的伤都牵扯着痛得要命。医生的本能告诉他，匕首已经刺进了心脏。 “别激动，”4112一边往门口退去，一边试图安抚李仲，只是他紧锁的眉头让李仲觉得不舒服。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全部有关人员都是这样被处理的。” “处理……所有人？” 对方语出惊人，只是愈发虚弱的身体让李仲无力惊诧。一时间，他不知道还能问什么，却忽然听见共工大喇喇地说：“祝融，你救救他呗……” 只是不等共工把话说完，就被祝融打断。 “别吵，这哥们儿说得话有点意思。李仲，你想办法多套他点话出来！” 李仲听了祝融的话，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幸好4112站在门口，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李仲时，又抛出了些“干货”。 “所谓的移民天堂，只是通过计算机复制犯人意识，构建出的世界。但项目组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些他们自以为虚拟的世界，都因为犯人真实意识的植入，变成了现实世界……” 这下，李仲的疑惑立即被解答了一半。只是4112后面说的话，李仲却因为虚弱，一个字也没听清。 “祝融，你这个铁皮脑袋，你再不救他，咱俩都得玩儿完！” 共工见状，险些就要通过李仲的嘴喊出来。只是一直被挂在李仲腰间的三进制计算机，似乎不太爱搭理共工。但李仲这边的状况却是越来越糟，他面前早已淌下了满地的鲜血。 “我再多说什么也没意义，你就快死了。我只能向你说声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在从前的世界里，我上有老下有小，他们还得靠我养活，实在对不住了，兄弟……” 4112正要开门往外走，忽然觉得耳旁一阵风过，一只手伸过来把门狠狠关上。他一个站立不稳，摔倒在了一旁，抬头看时，李仲正完好无损地站在跟前。 “你……你是人是鬼？” 4112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还奄奄一息的李仲，这会儿就形似鬼魅地阻住自己去路。而李仲那张苍白的脸，更让他从内心感到恐惧。 “真是……真的是……有主角光环加持啊……” 不料，他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李仲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拉起4112，怒吼起来：“你告诉我，夏嘉尔到底在哪里！” 4112被李仲抓住，显得有些沮丧，毕竟刚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面对李仲的愤怒，他也许只能选择沉默。 只是李仲的愤怒仿佛更多是为夏嘉尔，于是牟足了劲把4112一甩，就把他从客厅的一头甩到了另一头。 “对不起了，4111！不论你跟她有什么关系，构建者们都不会任由你的意识来塑造一个她……” 4112忽然抬起头，看李仲的眼神中有些怯懦，但绝不卑贱。不等李仲走过来，他就努力站起身子纵身跳出窗外去。 “等等——” 李仲喊得再大声，也无法阻止这一切发生。当他回忆起对方所说的一切，忽然觉得自己也许陷入了一场阴谋。 “有了我构建的心脏，李仲这具机体更完美了！” 祝融说话时有点自吹自擂的味道，作为宿敌的共工，自然不会给他夸奖。而这时候的李仲，更有一种故地重游的惆怅。他一件一件地翻看着满屋子与夏嘉尔有关的物件，禁不住黯然神伤。 “轰隆隆——” 原人却没给李仲太多时间感伤，更猛烈的撞击随即来到。李仲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旁边柜子里的东西像瀑布一下倾斜而下，纷纷砸在李仲身上。他伸手护住脑袋的那一刹那，看见迎面掉下来的东西上面，用白色不干胶标签贴着几个大字——移民天堂项目策划书。 李仲的心不禁悬到了嗓子眼儿。他向来知道，夏嘉尔在研究所只是一个研究员，至于研究什么他没敢细问。这一刻却陡然发现她同“移民天堂”有关，于是挣扎着爬起来，去寻那物件。 可是原人发动的“攻势”一波猛过一波，不等李仲站稳，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铲斗忽然破墙而入，径直向李仲冲去。 第120章 化身救世主 “该死！” 李仲愤愤地骂了句，脚下却不敢怠慢，就势一个侧身，身子就随着房子的颤动摔到了一边。那大铲斗则更加旁若无人的横冲直撞，一连穿过了几堵墙，直接打通到了邻居家。 李仲一心惦记着那本《移民天堂项目策划书》，正想低头去找，不料机器声再度轰鸣，那大铲斗死死勾住了地板往回拉。一瞬间，地板就出现一条裂缝。 随着裂缝不断加大，李仲愈发无法站稳，耳朵里充斥着隔壁智人一家的哭喊。 慌乱中，大铲斗已经回撤，李仲顺着裂缝往邻居家望去，只见一个妇女和两个孩子坐在地上哭成一团。他们外围，一个男人张开双臂将他们紧紧搂住。那男人一抬头，与李仲四目相对，绝望之情写满了脸庞。 李仲心念一动，一个箭步窜了出去，死死抱住那只大铲斗，身子立刻就随大铲斗到了屋外。 这时候，楼房的外墙已经破烂不堪、摇摇欲坠。大铲斗在空中只做了短暂停留，便又向楼房伸去。 李仲急中生智，拔出还插在胸口的匕首，卡在那大铲斗曲臂的关节处。只听机器一声怪响，硬生生地停在了空中。 “你的心脏我虽然重新给你做了一个，但你的皮外伤还没好呢，这样你会血流不止……” 片刻的宁静，就这样被祝融的警告打破。只是随即，下面的原人司机似乎意识到了故障，不断操纵机器继续运行，那大铲斗不断发出卡壳的声音。 李仲心知匕首撑不了多久，当即一纵身跃上曲臂，顺势溜到驾驶舱。 这一次，驾驶员充分吸取了前人的教训，眼看着李仲又来搞破坏，顺手把驾驶舱的门全都从里面锁上，而后打算继续开工。只是李仲并不像他看起来那么斯文，眼看离得近了铆足了劲飞起一脚，穿过挡风玻璃飞进了驾驶舱，一脚踢在驾驶员脑门儿上。 李仲这一脚不仅使足了劲，更带着愤怒，当即就把驾驶员踢晕在了座位上。 “给我弄一颗炸弹出来！快！” 李仲一边把那名原人从驾驶室里扔出去，一边带着命令的语气怒吼起来。周边的原人见到李仲，纷纷扛着各种工具围了过来。他们对这栋楼的仇恨，这一刻似乎都打算倾泻到李仲身上。 兴许是祝融从未感受过李仲这样的愤怒，甚至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眼看那北冥巨鲲在铁盒子里飞速游弋起来，留下的水纹迅速聚成一道光。一眨眼的工夫，就在盒子上面形成一颗拳头大小的炸弹。 “我跟你说，这个……” 祝融这时候终于敢开口说些什么，只是不等他说完，李仲就拉开了保险栓，纵身跳出驾驶舱。在他身后，以驾驶舱为原点产生的剧烈爆炸，将还未平稳落地的李仲又推出好几米远。 李仲站起来时，身上又多出不少伤口。 炸弹的威力惊人，连李仲自己都始料不及。 身后的长臂铲车在爆炸中被削了“脑袋”，驾驶室整个儿被炸没了。周围的原人，各自倒在地上又是滚又是嚎，伤残范围足足到了十米开外。 看着死伤过半的原人暴徒，李仲忽然又有了几分怜悯和自责。 “你不杀他们，他们便要你的命；你不阻止他们，楼里的人便要死……” 共工忽然劝李仲，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几乎让李仲听进去了。 “所以你就毁了不周山，换取你自己的苟活是吗？” 只是祝融却并没有那么友好，两位大神一言不合又开始了舌战。只是不待片刻，远处就传来警笛声，不一会儿，李仲的新朋友——联邦纠察队就开着大队人马找了来。 “新云港的居民们，你们听着，我们是今古同治联邦新云港纠察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请你们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依次走到我们来。今天的事，既不是原人的过，也不是智人的错。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正视现实，原智友好合作，共同为我们新云港的繁荣发展添砖加瓦……” 纠察队员们纷纷手里端着枪，表情凝重。从那指挥车里传出的喊话声，听起来更没有丝毫人情味。李仲忽然觉得，纠察队这帮人可能没安好心。 “去你的同治联邦！” 然而原人中，总有那么个别刺头，不等指挥车里把话说完，挥起锄头就扔了过去。锄头飞出，砸在指挥车前挡风玻璃上，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各位原人居民，希望你们保持克制，不要有过激举动，谈判是解决争端的最有效手段，但不是……” 原人仍是没有给他说完话的机会，开始将各种工具向指挥车招呼。 “谁知碰上一群不要命的！” 李仲没留神，不知是祝融还是共工说出这话。在他眼里，这只是一群无知的平头老百姓。 “砰——砰砰——” 于是纠察队员接连开枪，几名带头闹事的原人应声倒下。 这场景禁不住让李仲想起，最初来到移民天堂世界里，在小渔村徒手夺枪那次。现在前前后后串起来，尤其是在4112透露“天机”之后，有些事情李仲更明了，但也有些事情让他更糊涂。 “原人也是人，你们不能这样滥杀！” 李仲重新登上长臂铲车，对准指挥车大喊起来。 “你是哪根葱，不服管束就该死！” 这下，“指挥车”终于有机会把话一口气说完。顷刻间，十几把枪口统一对准了李仲。 “我可不是葱，我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李仲这么想着，但没说出来。与此同时，他也跳下铲车，向纠察队冲去。 “李仲，你能御多少把剑？” 尽管李仲有伤在身，可躲子弹的本能还在，听到祝融忽然这么问的时候，他的动作却忽然慢了下来。电光火石间，身中数弹。 李仲心中一紧，脚步随即加快起来。眼看纠察队列阵还有老远，前方忽然出现一把长剑，李仲当即明白祝融的意思，心中暗自叫喜，于是脚步不慢，随手捏了个剑诀，那长剑便任由他驱使。 正当长剑在纠察队员间穿梭往复，并点到即止地进攻时，李仲前方又接连出现几把长剑。虽然仍旧被他驱策如常，但一时间李仲也是手忙脚乱，奔袭前行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好在纠察队员纷纷忙着开枪射击长剑，都低估了这个潜在的威胁。 第121章 首席执政官 “别造了，杀鸡焉用这么多牛刀！” 李仲不禁低声埋怨起来。 而计算机到底是计算机。面对埋怨，祝融表现得相当冷静，只回复了李仲“收到”两个字。就见多出来的长剑各自在纠察队中找了目标，像小型导弹一样射了过去，引起一阵爆炸，就连那指挥车也没能幸免。 “拜托！上次充能可经不起你这么造！” 李仲瞬间完胜纠察队，隔在纠察队和原人之间，不禁有些沾沾自喜。冷不丁却听到共工又开始埋怨。 他正想表扬祝融两句，却忽然觉得情况有些不对。那些原人纷纷涌了上来，一部分围住李仲，一部分缴了纠察队的械。很显然，在李仲的帮助下，这帮纠察队员也会是死路一条。 “智人也有智人的骨气，不能叫原人看扁了……” 李仲正在犹豫要不要调转剑头，忽然听见老远的地方，有人高喊着口号迅速靠近。 众人一回头，看见楼房里的居民不断涌出来，同样各自拿着自家顺手的工具当作武器，把围住李仲的原人团团围。 由于刚才的几波冲突，原人还能投入战斗的人数已经不多，这时候楼里的智人加入，无疑让一边倒的局面变得更复杂。 正当李仲用怀疑的眼光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智人装束，正不知该帮着哪边对付另一边的时候，那帮原人忽然纷纷低下头，各自把武器放在地上。 李仲一阵错愕，忽然听到一阵咳嗽声传来。循声望去，看见刚才守住楼栋的老头缓缓走了过来，向李仲深深作了一揖后，沙哑着嗓子说：“我下马村上下五百多口人，今天竟有眼不识真人，还请真人多多海涵。日后若有需要，但凭驱使！” “真人……我就是个人……” 忽然被对方如此尊称，李仲实在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竟急得直挠头。 “真人，你得说点什么！” 直到共工提醒，李仲才停止了足有三分多钟的挠头，把一直保持作揖姿势的老头子扶起来。 “老爷子你太客气了，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智人，真的不是什么真人。只是……不论原人还是智人，都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机缘巧合让大家聚在一起，何苦要各自为难呢……” 李仲正说着，忽然觉得头顶生风。众人一抬头，两架武装直升机正悬在上空。 纠察队员们看到这情况，纷纷摩拳擦掌起来，似乎觉得直升机来可以痛痛快快地大干一场。 李仲看到直升机，心情总是不大好的。他生怕从直升机里探出头的，是那位无孔不入的秘书长。 “各位居民你们好，我是新云港现任首席执政官周立人。如果生活上有任何困难，都可以跟我聊聊。愿意的话，你们可以喊我老周……” 没有卫兵，没有武器，周立人独自走下直升机，站在众人跟前，气定神闲。 “原来他是个大官儿！” 李仲站在人群里，远远认出周立人的时候，不禁暗自夸奖起祝融在监狱时候的随机应变。 “一个多月以前，我们的城市遭遇了莫名其妙的劫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这场劫难的受害者。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们都知道，无论原人还是智人，除了坦然面对别无他法……” 周立人一上来，也不管众人的虎视眈眈，言辞间颇有些政客特色的慷慨激昂。好在李仲已经提前帮他摆平了一切，不然这帮人可不会这么乖巧地听他絮絮叨叨。 “我知道大家都很艰难，其实我也一样。我除了每天要跟联邦各部门、各单位协调好这座城市的正常运行，还要给所有人带去希望，就像今天我站在这里要做的一样……” 李仲听了许久，发现身边的人们变得沉默起来。或许真的是周立人的演讲戳中了他们的心。但李仲明白，一切皆有因。他甚至深深怀疑，这场古今两个世界叠加造成的一切混乱，都是因为他自己造成的。而面对眼前这场原人和智人因拆迁引发的冲突，他该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作为一名智人执政官，我一直在努力让原人和智人一样，能够在新云港这个城市，过上正常的、甚至更好的日子。为了证明我的决心，我已经跟吴夫人订了婚。婚礼将在十天后举行……” 这下人群不禁骚动起来，原人和智人各有话题。李仲并不知道他所说的吴夫人。但从原人们的只言片语中，他大致了解到，吴夫人的丈夫原是本地原人高官，在老百姓心目中具有相当的威望，只是在本次事件中不幸渡劫。 李仲此时已无意在此逗留，正打算悄然离去，忽然不知哪边的刺头喊了一嗓子。 “我们不需要什么首席执政官，我们需要的是关键时刻能够为老百姓挺身而出的人，好像他一样！” 李仲一开始没意识到，直到他忽然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时，他有种做贼的感觉。 跟李仲一样，周立人也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可相比李仲，他对突发事件的应变能力显然要强得多。 “噢，看来这位朋友有点急事要去办啊……” 周立人本想用一句玩笑缓解一下气氛，但似乎并没有人买账。不过这并不影响他观察李仲的目光。 尽管玩笑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可李仲倒是停下了脚步。 “我们的联邦，非常欢迎你这样的朋友加入，共同为城市的繁荣、种群的和睦一起奋斗！” 对于周立人这些极其官方的客套话，李仲并不爱听。他从来都不喜欢跟政客打交道，可眼下却有些进退两难。 “这位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终于，周立人不再打官腔，说了句“人话”。 “我叫苏骁。” 李仲留着心眼，公布了自己的假名。 “那么苏先生，我诚挚地邀请你，一会儿到我的官邸，希望你能给我一些建议，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仲正想婉言拒绝，周立人却忽然热情地迎了上来，双手握住李仲的手，殷勤的把他往停在身后的直升机上拉。 李仲心知不妙，但一想到身后刚有机会握手言和的原人和智人，却又犹豫起来。 “别怕，我没有恶意苏骁先生，只是有些情况想要向你了解一下。” 周立人的声音虽然格外有说服力，但李仲却始终保持着警惕。更何况，他清楚自己的谎言。 第122章 被人戳穿 “可是，他好像真以为你是苏骁了！” 祝融的提醒让李仲惴惴不安起来。 自从李仲在跃马门看见苏骁，就隐约觉得不对劲。而在李仲登机后，周立人的言语中，更处处透露着对苏骁的关心。这里面释放的信号，在李仲看来，对苏骁绝不是好事。 “你家在新云港吗？” 直升机上，周立人的问话句句暗藏玄机。李仲不知所以，只得就着自己对苏骁的了解勉强应答。 “你真的是个很实诚的小伙子，我很欣赏你！” 当周立人的一连串问题，被李仲如实回答之后，周立人忽然话锋一转。李仲不禁沉下心来，知道重点来了。 “作为新云港的首席执政官，下属向我反映的一些有关新云港公共安全的情况，我有必要了解一下。今天在这里遇见你，相信也不是巧合，所以希望你也如实告诉我，究竟是谁派你来做信使的？” 听周立人问起，李仲联想起苏骁前前后后的由来，不禁也心中生疑。只是这一刻自己作为矛盾的焦点，他自然要辩解一番。 “周长官，咱们大概是有什么误会、或者过节吧？我不知道什么是信使，也没有被谁派来。我只是单纯的想来大城市混口饭吃……” 李仲嘴里推的一干二净，可心里却早把苏骁骂了千百遍，即便那事情可能真的跟他无关。 “有些事口说无凭，但是真是假大家心照不宣。远的不说，就说十天前，两百多本地户籍的智人在纠察部队指挥部门口静坐抗议，要不是纠察部队和军方联合行动，只怕他们还要用自焚来对抗同治联邦！五天前，一伙原人网罗了一千多人组织非法传销，被我们的纠察队抓住了一部分首脑。今天一大早，就有原人和智人共同冲击跃马门守备军，其间有人使用了炸弹，最后连守备军司令都在这起冲突中丧生……而刚才原智冲突事件的发生也绝不是偶然。这些老实巴交的原人，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里学会操作那些复杂的重型设备？” 周立人一席话，让李仲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虽然他也携带着一个几乎万能的“炸弹制造机”，可早上在跃马门的时候，炸弹真的跟他没什么关系。甚至于他自己都是炸弹爆炸的受害者。 可没等李仲否认，周立人又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曾做过不全面的调查，至少发现这些事件中的暴徒，之前都是一等一的良民。如果不是受到信使的影响，又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周立人说到这里，李仲有了逃跑的冲动。他往窗外看了看，发现下面仍在抗议的民众已变得和蚂蚁大小。当然，这对他来说并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于，下面要怎样找到苏骁，甚至解决他。 “大部分时候，作为信使的意识体，自己也不会知道自己被委以的重任。他们只负责来这里，四处游荡，把各种不良的信息辐射给身边的任何人。” 祝融的科普，并没有打消李仲逃跑的念头。以至于周立人无论再说什么，李仲一概听不进去。 “滴滴滴——滴滴滴——” 机舱里，忽然发出类似手机短信息的声音。 “报告周长官，零先生请求跟您视频通话。” 前排，传来驾驶员的声音。 “这家伙……又想怎么样！” 周立人听到汇报，却没有立即批示，而是轻声嘟哝起来，直到发现李仲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时，才满不情愿地让驾驶员接线。 随即，机舱前排，驾驶舱的门后，缓缓投下一块屏幕。随着屏幕上图像逐渐清晰，李仲看到屏幕里的人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秘书长原来叫零……” 很显然，对方也在视频的那一边看到了李仲，本还毕恭毕敬的神情陡然变得捉摸不定。当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不下的时候，周立人却像没注意到这一切一样，清了清嗓子跟屏幕里的人打招呼。 “零先生，有事吗？” 听到周立人问话，零先生眼里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淡蓝色光束。而后一耸肩，一摊手说：“本来我想跟周长官商量一下那块禁地的问题，只是没搞清楚您怎么会跟这人在一起？他可是当下头号危险分子！” “为了联邦的繁荣稳定发展，我们必须拉近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所谓同治，才是我们各方面所追求的最终目标！” 周立人说话依旧斩钉截铁。李仲甚至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到少许不满。不等零先生反驳，周立人就一改之前温文尔雅的形象，加重了语气。 “现在原人和智人之间已经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即便这个信使从那一头带来的全是负面影响，我们的同治联邦都有信心和能力摆平他。我们这里只有你和你的始祖鸟一直在后面搞小动作，唯恐天下不乱吗？零，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他这一阵数落，让旁听的李仲心里一阵暗爽，却也忽略了一些字眼。 “周长官，请听我说，也许是我从前的某些做法让你产生了误会。但从您的描述中我发现，你并不清楚坐在旁边的这位是个什么东西。至少，比对我的了解要少……” 零出乎李仲意料的竟显得有些卑微，可他说出的话却将矛头直指李仲。 周立人在零的引导下，侧过头看着李仲，眼神变得冷峻。 “请你解释！” 一时间，震慑于周立人的强势，李仲和零都有些木讷。谁也不知道周立人在向谁要解释。 “他叫李仲，也从那边来；他不是信使，身体和意识却都是这个世界的劫数……” “李仲？你不是叫苏骁吗？” 听了零的辩解，周立人开始用怀疑的眼光重新审视李仲。 虽然李仲对周立人并无敌意，但鉴于秘书长——零，大概也不怎么会说自己的好话，于是悄悄拍了拍腰间的铁盒子。 “对不住了周长官，我也是迫不得已。我要说我是李仲，秘书长不还得立马飞来找我麻烦？” 李仲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把手搭在了门把手上。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周立人的表情。虽然没有李仲想象中的诧异，但李仲仍旧一把拉开了机舱门，在周立人的惊呼中纵身跳了出去。 这时直升机已经升到了相当的高度，李仲很享受自由落体的感觉，他觉得这样才是最自由的状态。 “我说，大哥……” 第123章 禁区 也不知落了多久，祝融忽然带着些无奈的语气，主动和李仲交流起来。 “你这么干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商量？” “商量？” 这一刻李仲正在空中玩得爽，并没去细品祝融的意思。 “凭我的直觉，我觉得我们越来越有默契了！” “可是……我能说……我快没电了……无法转化出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吗？” 祝融的声音越来越小，也不知道是因为电量越来越低，还是因为害怕李仲发脾气。 可就算发脾气，大概也持续不了多久。这次李仲真的绝望了。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共工忽然这么说。李仲凭着直觉，认为共工大概也觉得，他要玩儿完了。 “我想回去我的世界。” 李仲闭上了眼，开始通过意识交流。 “当回到意识体状态，一切想要的都有机会成为现实，所以……” “我觉得你在对他做不恰当的引导，你无非想要他的身体！” 正当大家都以为祝融彻底断电的时候，祝融突然打断了共工的话。 “可你不是没电了嘛！” 李仲听到这里，忽然睁开眼，他对两位大神的话各自感到奇怪。 “让你失望了，我的电量只是不足以造物，但暂时还能保证我的正常运转……” 祝融后面的话，李仲没能听得进去。他看到地面上的建筑越来越大，地上的一切都越来越清晰。因此他知道，自己死期不远，不过能死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于是他又闭上眼，静静感受重力加速度的作用。 “嗖——” 熟悉的感觉猛然回到脚下，让李仲来不及惊喜。 “你不是说没电了吗，怎么还能……” “不是我……” 祝融的解释在李仲睁眼的那一刻，已全无意义。这时候的李仲，已经用他最熟悉和擅长的方式，自由地飞了起来。 “大宝！在这里见到你，简直太好了！” 李仲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大宝”剑，不禁欣喜若狂。这简直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真实写照。 可是李仲高兴了半天，长剑也没给他半点回音，只是带着他在空中瞎转悠，最后缓缓往下落。 “怎么不理人呢？” 眼看着离地面越来越近，李仲不禁有些急了。 “嗖——” 谁知，不等李仲平安着陆，长剑就一个打转，抛下李仲往远方飞去。 李仲毫无防备，从近十米高的地方落下去，摔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 “你这个王八蛋、死坑货……” 面对大宝的无情抛弃，李仲禁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可是，它们好像在求救……” 正当李仲骂得性起，祝融忽然莫名其妙地提醒他。 “求救？它们……” 李仲细细辨别了长剑飞走的方向，心知事情蹊跷，当下也不再矫情地喊疼，一股脑儿爬起来。他心中所想的，立刻就有祝融为他奉上解答。 “那里面有两个意识体，都不同程度的惊恐情绪。就当年的研究而言，意识体出现情绪上的变化是很少见的事情，毕竟从理论上来说意识体是不可能被消灭的。但是它们的表达太过碎片化，我能够听到的关键词有限，唯一有参考价值的一个地名，就是联合研究所。” 当祝融提到“联合研究所”，李仲不禁兴奋起来，但转念一想，心里却又没底。那份没来得及过眼的《移民天堂项目策划书》无疑是他心头的一根刺。眼下他既想拔掉它，又有些茫然无措。如果这该死的计划真是夏嘉尔一手策划的，那么真相只会徒增伤悲。 “你那位大宝宝的死活咱们就不管了？” 祝融和共工突如其来的联合发声，着实令李仲有些惊讶。可这有意无意的提醒，却瞬间坚定了他的意志。 “祝融大哥，你是不是能够直接听取意识体的语言？” 在追寻长剑去向的路上，李仲忽然向祝融套起了近乎，亦或是一种学习。 “当然了，我有特殊的装置，对全频段的波形都能接收。不像你们人类，可读取的范围太窄……” 祝融略带嘲讽的解答，本该让李仲就此死心。可李仲忽然想起贞儿传授的法门，却又觉得跟祝融的理念有些格格不入，一时间竟感到有些自闭。 “你嘚瑟什么啊！别忘了不也只是我们人类造出来的一台机器而已！” 大概是见李仲迟迟不言语，共工立刻跳出来怒怼祝融，以彰显其“宿敌”的本色。 “可你也别忘了，最初给我的设定，就是自我进化！” “再怎么进化，也要遵循人类现有的认识和理论；人若是想要自我改变，进化的空间比你要宽广得多！譬如李仲这样……” 李仲静静的在一旁聆听，感觉两位大神的争执仿佛慢慢演变成了学术的交流。当共工谈到李仲本身的进化时，又有了许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人类对声音的定义，一直是一种波。于是接收器的频段限制了对声波的获取范围。如果把这种接收原则稍作修改，把声音当做一种以波为载体的信息，那么当声波传来，无论它在哪个频段，携带的信息可以通过特定的解码器来破译，这种方式就是人类自身的一种进化。更有趣的是，我发现李仲身体里就有这种解码器！” “解码器？” 李仲一路走一路听你，对共工的话愈发感到惊讶。从最初自身强大的运动能力和修复能力，以及现在共工所说的特殊“解码器”，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某种产品，一切都按照最顶级的方案来定制的产品。这样，才让他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外科医生，变成如今这种无所不能的样子。 当李仲再次看到德尔塔的时候，他停止了一切交流。在德尔塔的后面，李仲看到了栅栏、戒严，而后是一片死寂。 “这里是新云港禁地，任何平民禁止越界！” 不等李仲开口，守在前方的士兵已对李仲抬起了枪。李仲无辜地左顾右盼后，最终低下头，看见了脚下踩着的警戒线。 “对不起对不起……” 第124章 记忆中的研究所 李仲连忙退出几步，举起了双手。尽管如今他已野蛮生长成爹妈都不认识的样子，但骨子里还是个良民。与此同时，他想起了刚才在飞机上，秘书长“零”所说的“禁区”。 这无疑让李仲更加坚信，“移民天堂”的一切秘密，都藏在眼前这个本该是联合研究所的地方。 越是这么想，联合研究所的一切都越是清楚的浮现出来，以至于李仲需要刻意去避开这些记忆。可就在他与自己的记忆做着顽强斗争的时候，他听到了守门士兵的惊声呼喊。 “我的神啊，这都是从哪冒出来的！” 李仲一回头，看到那一切，不禁也大吃一惊。整个联合研究所，凭空出现在了他眼前，和他记忆中的样子分毫不差。 “我的天呐……” 当李仲也按捺不住惊呼起来的时候，那士兵却把枪口对准了他。 “说！你是什么人！这是变得什么戏法……” 那士兵看起来有些激动，连枪都随着他的手不住颤抖。他死死盯住李仲，随时可能爆发。 “区区一把枪，能拦得住你？” 李仲想不到的是，两位大神对联合研究所的兴趣，丝毫不比他差。于是在一句简单的怂恿之下，李仲提气一阵疾奔，让那六神无主的士兵接连扣动扳机。 可是，正如大神们怂恿所说，一般人又怎能击中李仲呢？ 或许是惊惶影响了士兵的情绪，子弹接连从李仲身畔飞掠而过，他连躲闪都无须施展，一口气就来到了联合研究所大门口。 门开着，但里面的情况分外朦胧，诱惑中似乎隐藏着一丝危险，敏锐如李仲也没法一窥究竟。 “管它的……” 李仲着急寻找夏嘉尔，深呼吸一口气就往里闯。当他一鼓作气穿门而入的时候，忽然有了阵熟悉的感觉，紧接着一阵强烈的光照，刺得他睁不开眼。 “李医生，多亏了你啊……” 不等李仲睁开眼，他只觉得自己的双手忽然被紧紧握住。他本能地缩回手往后退，却感觉无路可退。 李仲勉强睁开眼，禁不住目瞪口呆。 这时候的他，正站在手术室门口，被一群患者家属围在中间。面前的那位中年妇女感恩戴德的向他又是点头又是鞠躬，俨然把李仲当成了救死扶伤的圣人。 “我认得你……” 李仲虽然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但曾经的一句“就这水平还救死扶伤呢”，早已成为他行医多年，心中永久的创伤。只是说那话的人，这一刻却像走错了片场，言行举止都和李仲的记忆不符。 “我这是在做梦吗？” 李仲木讷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感觉自己满脑子里只有那个联合研究所。可他此刻所在的地方，却分明是他工作多年的医院。 “这手术一做就是十几个小时，李医生真是累坏了，咱们别在这儿耽误李医生休息了……” 这时候，有家属出来打圆场。那中年妇女终于克制住激动的心情，一边点头哈腰地向李仲致谢，一边在家人的簇拥下离开。直到这时，李仲才有时间长长舒了一口气，也有时间仔细看看周围。 手术室单独一层楼。门口的长椅上有人走有人来，无数次悲欢离合在李仲眼里早已平平无奇。这时候，他只是想要回忆刚才在手术台上发生的一切。毕竟他记忆中的那一次事故，对他的人生几乎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除非，一切都是梦。 时间长了，李仲也不愿去想，长时间的手术不论是真是假，都在掏空着他的胃。受习惯的指引，他走进一家小吃店，点了一份曾经最爱的蛋炒饭。 “别放葱！” 虽然在他的记忆中，这家店的厨子从来不会真正听进去他的“备注”，可他仍然习惯性地提醒。当蛋炒饭端上桌，他却暗自有些欣喜了。 “还是老样子！” 于是，带着这样的想法，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蛋炒饭。看着干干净净的碗底，他忽然觉得葱香味儿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只是，以李仲今时今日的际遇，他的心理防线很快在填饱肚子后重新建立起来。 “构建者们倒是很了解我呢！” 李仲愤愤地念叨起这个新名词，想象着他们就在头顶的天空上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别动！” 气冲脑门时，李仲禁不住拿起饭碗就要往地上砸，却听见有人怒喝一声。当他强行克制住情绪，才发觉那人不是针对自己。 “把钱交出来！” 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小年轻，隔着吧台用刀抵住收营员的脖子，意图相当明显。 “得了，碰上我算你倒霉！” 看到这样的情形，李仲正愁一口恶气没处出，拿起饭碗就想往他扔过去。只是手到半空却又停了下来。 “这样的情况，打电话报警是不是更好……” “啪——” 那想法在李仲脑子里停顿了不足一秒钟，碗就径直从黄毛小年轻和收营员中间飞过，砸在窗户玻璃上，摔得粉碎。 李仲一愣，怒火随即被失去准头的这一掷泄得荡然无存。 “找死不是？” 那黄毛小年轻回过头，恶狠狠地看着李仲，当即放弃收营员冲了过来。 “失误失误……” 李仲内心有一丝丝胆怯，却也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只是刚一迈步就有种异样的感觉。那脚步沉重、身形笨拙，身体好像不属于他自己。 可直到黄毛小年轻把李仲扑倒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得意的笑了起来——大笑不止。 “你笑什么！” 虽说怒拳不打笑脸人，但李仲仍是在一阵喝骂中挨了几记重拳。他觉得自己又成了那个大学时候，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于是他笑得愈发开心，直到黄毛小年轻被其他人按在地上，他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李仲！” 他陡然听见有人急切地呼喊自己的名字，可他此刻却只想笑。那笑意并不见得有多开心，却满是轻松。 “别笑了！” 那喊声更盛，甚至有几分刺耳，李仲却不想停下。此刻他只想一股脑儿把长久以来的憋屈全部释放出来。 “快，一支安定针肌注，不然要引起惊厥了！” 一阵刺痛让李仲硬生生止住笑。他把身子一缩，一把拿住对方的手。 “我好着呢……” 李仲说着，一阵温热从对方手上传来，令他心神一荡。 第125章 医生开挂 “你今天可为咱们医院争了脸了！” 李仲听对方说话，一时半会竟没想起来是谁，扭过头一看，胸中不禁涌起一股热流，立时对身边的一切都不管不顾，伸手将对方一把搂在怀里，眼眶红了一圈。 “未曦，终于再见到你了！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李仲不停地发着感慨，却忽然感到了一丝丝尴尬的气氛。只听那人忽然怯生生地说：“李医生，你说什么呢？要不还是给你来一针安定吧？” 李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左右看了看围观的吃瓜群众，这才细细端详起面前的白衣天使来。细看好一阵过后，李仲觉得这人虽然和于未曦神似，举手投足间却又像是另一个熟悉的人，于是失望地摇摇头问：“你不是于未曦……可你又是谁？” “你忘了吗？” 那白衣天使理了理被李仲弄乱的头发，伸手扶着李仲站起来说：“咱们是同期的规培学员，我叫张珊珊，现在轮转到了急诊科。” 李仲依稀记得自己规培时候，有张珊珊这么一号人。只是他已分不清，究竟自己是把张珊珊代入到了于未曦，还是把于未曦代入到张珊珊。这一刻他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丝毫没有从前那生龙活虎的感觉。 “你没事儿吧？刚才那家伙下手可不轻呢！还好警察来得及时……” “警察……” 李仲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些奇妙的剑术，强健的身体以及危机四伏的世界。显然，他并不能分清楚哪边才是真实。 “对了……” 李仲忽然一拍大腿。 “祝融，共工，你们在不在？快回答我……” 起初，李仲还只是在心里默念这些语句，到后来竟一发而不可收拾，在小馆子里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 “看来这针安定不用还回去了……” 李仲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只觉得屁股上一阵刺痛，随即安静了下来。 “睡吧睡吧，听说你做了一整天手术，怪辛苦的……” 没想到的是，张珊珊主动把他的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伸手轻轻抚慰着。李仲只觉得鼻腔中忽然充斥着一阵清新气味，于是沉沉睡了过去。 后来，李仲做了一个梦。他又梦见自己守在德尔塔边，似乎在等待什么极为重要的人，身边陪同着于未曦和苏雨卿，甚至他的手里还握着长剑，大宝仍旧像一个顽皮的发光粒子，在剑刃上不断跳跃。只是当他看着期盼已久的人开车远远驶过来的时候，他被一阵似曾相识的声音唤醒了。 李仲四处看了看，自己仍躺在急诊病房的留观室里，身上几处伤早已包扎妥当。他正想翻身，却一眼看见趴在床边睡着的张珊珊，不禁心头一热。只是身边那声音像和尚念经一样没完没了，李仲这才看到床头放着的自己的手机。 “竟然用这种手机铃声，我这么没品位吗……” 自嘲归自嘲，李仲轻声接通了电话。 “你好大的胆子！” “什么……” 大概是昨晚安定针的效果还没完全退去，对方声音虽大，他却像个木头人一样无动于衷，既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对方说什么。 李仲的呆萌，似乎瞬间化解了对方的怒气，只听电话那头的语气急转直下，忽然用一种极为关切的声调说：“你是个医生，你的使命是治病救人。但你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的履行自己的职责，像昨天晚上那样的见义勇为，虽然值得表扬但不提倡，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这时候，李仲才渐渐听出来，对方是本科室一把手刘主任，全院外科系统享誉盛名的“刘一刀”。在李仲的记忆中，刘一刀是一个个性鲜明、易燃易爆炸且顽固不化的老头子。这时候突然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实在让李仲有些不习惯，以至于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刘主任并没打算要李仲说什么，至少不需要他的保证，继续用那平和的语气说：“一会儿忙完，你来一趟我办公室。” 李仲忽然有些木讷，之前的种种疑惑，这时候更像无限膨胀的气泡，不到破裂不足以让事实出现。 “刘主任对不住，让您费心了……” 走进刘主任办公室，李仲愈发地小心翼翼，好像自己刚刚被病人投诉，或是患者出院忘记写病历。 “小李来啦！坐坐坐！” 刘主任看到李仲，脸上立刻浮起春天般的笑意，让李仲愈发感到背后发凉。直到李仲坐定，他才慢慢点上一支烟，美美吸上一大口，略有些得意的对李仲说：“昨晚那事今天一早医院就传遍了。刚才电话里我说话的语气有点重，但也是出于爱护你的想法……” “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这么干了！” 李仲见刘主任话里有话，连连摆手说。他自己也清楚得很，就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儿，再来一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今天一早，电视台、报社的记者都来了，把院领导们可高兴坏了。” 刘主任一边说一边笑，却让李仲愈发地紧张。到科室这么多年，他还没见刘主任这么高兴过。 “鉴于你的优异表现，院领导今天一早临时开会研究决定，任命你为我们科副主任，同步评定你为副高级职称，祝贺你！” “什么！” 李仲不禁愣住了。 “可……可是……我的论文还没过sci呢……” 面对突如其来的双喜临门，李仲有些语无伦次。作为医生，他很清楚院领导们所作决定的分量。因此他更觉得，其中有诈。 然而刘主任却“哈哈”大笑起来。 “年轻人谦虚是好事情，可是遇事不怂敢挑担子才是正确的态度。你别忘了，我还是核心期刊编审主委，sci的事你不用担心。上次你投稿的那篇论文我看过了，见解很独到，特色很鲜明，其他几个副主委看法跟我一致，过稿只是时间的问题……” 刘主任后面说的话，李仲几乎没听进去。虽然客套话居多，但也颇为真实，更慢慢打消了李仲的疑虑。毕竟，即便没有昨晚的意外，正常的晋升也是应当要有的。 从刘主任办公室出来，李仲虽然一直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劝自己，但忐忑不安的心终究是常态。 “李师兄！” 第126章 摆平一切 李仲正有些魂不守舍的往前走，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回过头却愣住了。一时之间他竟没想起这人是谁。 “看来李师兄你是昨晚受惊过度了！” 来人一脸和善走过来。李仲看着那张年轻的脸，总有种别样的似曾相识之感，直到看到对方胸口上挂着的工作牌，才想起这个同门师弟的名字——洪武。 “不好好坐门诊，在这儿瞎忽悠什么！” 李仲装出严肃的样子跟对方开玩笑，只是不过三秒就恢复了嘻嘻哈哈，毕竟今天对他来说是个好日子。 “害，师兄马上就当副主任了，即使你不说，做师弟的也应该严格要求自己，不能给师兄脸上抹黑不是？” 洪武讪笑起来，擦着李仲的肩膀边走边说：“师弟我这就去门诊……” 没走出多远，洪武忽然停下来，回头对李仲说：“兄弟们约好了今晚在老地方给师兄庆祝，记得早点向你的那什么张三妹妹、李四妹妹请好假哈！” “去你的，哪儿那么多废话！” 李仲回头横了他一眼，嘴角却还咧着笑，只是当洪武回头走时，李仲忽然觉得那个神态像极了另外一个人。 “不会这么邪门儿吧……” 李仲目送他走远，觉得有些人自己根本想不起来，禁不住自言自语起来。 “如果张三妹妹是张珊珊，那李四妹妹又是谁……我是这么花心的人吗？” 李仲正想着，手机又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 “李医生……哦不！李主任！我是王护士长，咱们病区有个患者的家属对手术有质疑，正在这儿闹呢。这会儿管床医生下夜班休息了，我跟刘主任汇报过，他说先请您去处理。” 李仲一听不禁咧嘴笑了，寻思着这副主任还没任命，这些鸡飞狗跳的事情就都安排上了。 他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说：“王护士长你别着急，我这会儿还在院里，马上就赶过来。” “那……需要同时跟医务部报备一下吗？” 王护士长说这话有些迟疑，显然是对流程相当熟悉，又或者是对这年轻的主任不太放心。 “我回来看看再说吧。” 李仲回到科室的时候，病区里已经闹开了花。走廊上充斥着家属的怒吼声，其余病房里的闲人纷纷在门口驻足观望。不远处一间病房门口，两女一男三个家属正把一名年轻护士围住。 那男的约莫60出头的样子，颇有一家之主的风范，多数时候由他发言，旁边六旬老太大概是他的夫人，与他一唱一和配合得恰到好处。唯独另一名年轻女性眉头紧锁，还不时地伸手制止言语过激的老两口。 当她和李仲互相看见彼此的时候，不禁都是一惊。李仲更是保持了强大的克制，才避免尴尬的发生。 “这是咱们科的李主任，你们几位有什么疑问可以向他反映。” 那小护士一眼瞥到李仲，不禁像看到了救星，小心翼翼地挤出包围圈，站到了李仲身后。 “你是这个科的主任？” 老头子看着李仲，一脸不信任的样子，忽然指着病房咆哮起来。 “我儿子前天在你们这做的手术，才两天就开始浑身不舒服，你们得给个说法！” 李仲当下也不多言语，径直走进病房来到病人床前。老头跟在后面，嘴里反复念叨着“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李仲却丝毫没放在心上，只见病床上躺着的年轻男子从头到脚浑身缠满绷带，时不时还无规则抽搐几下，然后从嘴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这位先生三天前因车祸伤入院，左侧半身多处骨折伤伴颅脑开放性损伤。已请骨科专家会诊并进行手术，目前预后良好，进流食，排尿正常……” 护士在一旁轻声给李仲做介绍，却被一旁的老头硬生生打断。 “正常？你看他这样子叫正常？我们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谁也别想好！” 李仲悄无声息地瞟了眼对方，却并不搭茬儿，缓步走到床头轻轻伸手去抚摸伤者。那一刻他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通过手他仿佛能感觉到皮肤轻微的颤抖，也能感受到血液悄然的流动，更能体会到骨头亲密的连接。年轻人伤势虽重，手术却很成功，体内的一切都在悄然生发。 “他恢复的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李仲回过头，平静的对他们说。 “好？” 老头子听李仲的语气平淡，不禁有些激动，走到李仲跟前指着他儿子怒吼起来。 “他这个样子能叫好？没日没夜的疼，我们老俩口看着都心疼……” 李仲看了看老头，又看了看病人，镇定的对护士打了个手势说：“镇痛泵用上，注意密切观察。” “你们做医生的就这么随便吗？” 或许是李仲说话过于轻描淡写，老头忽然将本就极高的音量提升了八度音，小护士立时蜷到了李仲身后。 “老爷子你别着急……” 李仲本打算伸手去安抚家属，却被对方一甩手把他推开。 “爸，你闹够了没有！” 终于，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年轻女人再也忍耐不住了，伸手拉住老头还想出击的手。 “这里是医院，大哥撞成那样，手术做完疼两天很正常……医生又不是神仙，能让他说好就好？” “你……” 或许是迫于女儿的发作，老头子终于在他老伴儿的拉扯下没再做声。病房里顿时一片寂静。 李仲原有的自信，竟然被这女人忽施的援手给解除了一大半。两人四目相对，各自有似有说不出的言语。 “谢谢你的理解！” 不得已，李仲只得尴尬的点点头，心里却不住地提醒自己，她不是苏雨卿。 “李医生！” 为避免尴尬，李仲想要离开，却被对方叫住。 “美女，有什么事？” 出于医生的本能，李仲勉强地看着对方说话。 “好你的啊李仲，花前月下的时候你‘思思’前‘思思’后不知道喊得多亲热，到了这会儿你倒是改口喊‘美女’……” 第127章 替祸羊 对方的眼神里，一抹怨恨投射出来，不禁叫李仲感到不寒而栗。然而他忽然想起洪武提到的“张三妹妹”和“李四妹妹”，于是试探地问：“你是李思思姑娘？” 李仲的话宛如一支镇静剂，让正要发作的李思思瞪大了眼睛，忽然伸出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试了试体温。 “你……没发烧吧……” “我……” 李仲当着对方父母的面，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一去一来，却让之前还吹胡子瞪眼的老两口眉开眼笑起来。 李仲送走李思思一家后，工作愈发的得心应手起来。这种状态一直保持到了下午下班的时候。 “李主任，急诊科来电话，新收了一个脑外伤的病人，点名请你过去帮忙做急诊手术。” 李仲刚写完病历，跟洪武几个人商量晚上的聚会，一个实习生怯生生地跑过来汇报。 “这不瞎凑热闹嘛！” 当即有人表达了对急诊科的强烈不满。 “师兄是不是没跟张三妹妹请好假呢……” 尽管大家忍不住一番吐槽，可救死扶伤的重任在肩头，李仲也不好当着实习生的面轻易回绝，正要走时却被洪武拦住。 “你是今晚的主角儿，缺了谁也不谁也不能缺你。不就是个脑外伤嘛，我替你走一趟，保证赶在第二场前跟大家汇合！” 一直以来，李仲对洪武的技术都保持着充分的信任，因此对洪武的提议李仲没有推辞。可是当他看着洪武匆匆离去的背影时，那场景竟有几分似曾相识。 狂欢，是聚会的主题。只是酒过三巡，也没传来洪武的消息。直到张珊珊忽然打来电话，李仲忽然想起，那次令他几乎身败名裂的手术事故，竟和今天这状况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次没有洪武替他去做手术。 “不好了，洪医生出事了！” 电话一接通，传来张珊珊焦急的声音。 “病人死了？” 尽管李仲不想，但潜意识里他觉得这就是结果，甚至全部过程他都一清二楚。 “也该洪武倒霉！一上手术台，病人血压莫名其妙的就一直往下垮得厉害，用尽了办法都升不上去……” 张珊珊虽然没有表现得特别慌乱，但言语中的不安透过电话就能听得出来。李仲顿时心情全无。当他匆忙赶到急诊科时，一眼就看到坐在门口独自抽烟洪武。 “喂，咱们是无烟医院……” 李仲想了许久才说出这话来。他觉得，他也许知道这次事故的结局。 “从无到有，不过弹指一挥间。” 洪武弹掉烟灰，一边说一边轻轻掏出烟来给李仲点上。 “可从有到无，居然比这还要快！” 说着，他又深深吸了一口，重重吐出来。 李仲拿着烟，一时间百感交集。这事情虽然没有发生在他自己身上，可眼下这结果却更让他难受。 “这里面像是有什么阴谋！” 洪武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当一整盒烟抽完，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仲听了他的话，不禁陷入回忆之中。洪武见他的表情似乎有些茫然，以为他不相信，于是继续说：“那是个车祸伤的病人没错，全身多处骨折伴有颅内出血，可他的身上不仅没有任何一处明显的开放性损伤，拍片也显示没有任何一处内出血。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那种断崖式的血压下降，既没有预兆也没有过程，好像他的血容凭空消失了一样……” 洪武的意思李仲很清楚。他遇到的情况李仲也遇到过，那绝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生理现象。 “李仲，我想去做尸检！亲自去做！” 洪武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话斩钉截铁。 事实上，李仲也曾有这想法，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他在那里!” 果不其然，曾经纠缠李仲的麻烦，同样没放过洪武。 “庸医！” 一帮打着家属旗号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了过来，对洪武展开了声泪俱下的谴责。 “好好一个人，就这么让你给治死了！” “对，要让杀人犯偿命！” 他们仗着人多势众，上来就把洪武围得水泄不通，李仲根本没法挤进包围圈去。此刻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觉得自己更能看清楚一些事。 “各位各位！” 李仲本想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可一想起昨晚上在便利店的经历，便立刻变得客气起来，小心翼翼地拨开人群赔笑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无谓再为难活着的人了。我们洪医生已经尽力了，只是伤者确实受伤太重，所以……” 当话说出口，李仲自己都觉得有些诧异。那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在他的日常是不可能存在的。 “你算哪根葱！” 可李仲的客气根本没被对方当回事，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白了他一眼，说起话来冷冰冰。李仲还想往里挤到洪武的身边，去路却被封死。李仲忽然意识到，这并不像普通的医闹家属。 “把杀人凶手带回去，接受公正的惩罚！” 人群里忽然有人呼喊着，这声音在李仲听来相当熟悉。 “你们不是执法部门，凭什么乱抓人！” 甚至洪武在人群中发出的微弱呼喊，也和李仲的记忆分毫无差。 “得救人！” 李仲心知眼下的现实世界，还得依靠集体的力量，于是拿出电话就拨通医院保卫科电话。 “保卫科吗，这里有医闹……” 只是话没说完，李仲就觉得脑后一声闷响，随即便失去知觉。 “李仲！李仲！” 听到有人呼喊自己名字，醒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大早。李仲觉得头疼欲裂，有种宿醉的困倦，张珊珊的脸在他面前仿佛有些陌生，过了好久他才想起昨晚的事。 “咱们得找人去就救洪武！” “可是，据我所知……” 然而，张珊珊只是轻轻把李仲从地上拉起来，然后告诉他，洪武一大早让人送来了亲笔辞职信。 “不可能！” 李仲几乎想都没想就说：“即便是他亲笔写的，也一定是被逼的！” 张珊珊没有作答，搀扶着他往科室走。然而李仲的脑子里混乱无比，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念头相互碰撞。 “我想去做尸检！亲自去做……” 第128章 两个脑子 终于，李仲想起了洪武说的最后一句话，而那也曾经是他的想法。于是，他忽然站定并拉住张珊珊的手。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对于张珊珊来说，帮李仲的忙基本上不需要考虑。于是，李仲在中午下班之后，跟在张珊珊后面走进了临时停尸房。 医院原本不允许长期存放尸体，只是少数患者家属对死因有异议，或有关部门需要尸检的时候，才暂时存放在院。而这位死者因为是从急诊送过来，张珊珊自然享有“探视”权。 鉴于此，两人轻而易举找到了那具尸体。 “你确定要擅自做尸检吗？” 当两人把尸体拉出来放在操作台上，张珊珊郑重其事地问李仲，与此同时却拿出一把手术刀递过去。 “你还真是……善解人意……” 李仲接过手术刀放在一边，脑子转得飞快。在那个世界里，无数次同意识体打交道的经历，让他印象深刻。只是当要把主观上的东西，变成客观甚至应用于实践操作中，他还没想好应该怎样分辨。然而再往深处去考量，需要引起重视的事情就太多太多了。一时间李仲还无暇顾及。 尸体的脑袋上有明显处理过的痕迹，李仲一边感叹切口缝合的漂亮，一边毁掉洪武的这项杰作。当他轻轻揭开颅骨，两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阵惊呼。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赫然有两个脑子。 “怎么会这样……” 李仲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感受两个大脑皮层上的褶皱。两边的触感分毫无异，在同一个脑窝里就像一对双胞的山峦，各自耸立。 “人怎么会长两个脑子……” 张珊珊不解，同时却又急忙取下手套。 “你干什么！” 李仲见状，急忙制止她。 “这么罕见的情况，我得把它拍下来啊。” “别！” 李仲忽然想到了癌细胞的分裂，心底涌起深深的恐惧。 “这东西不去了解可能会更好……” 他这么想，但没说出口，毕竟那是一个很难解释的问题。于是他放下手术刀，双手捧住脑袋从左到右仔细端详起来，想看看能否从什么地方取下一边脑子。 “怎么会有这么奇特的纹身？” 当李仲把尸体脑袋侧向一边的时候，张珊珊忽然指着尸体脖子说。语气中，似乎带有几分胆怯。 李仲正琢磨着该从什么地方下刀，忽然听到张珊珊的话，不由依着她的指示看过去，抢入眼帘的是一块蓝紫色的圆形图案。与其说是纹身，倒不如说是印章，就像屠宰厂里生猪检疫的那种。 “我还真以为那是梦呢……” 李仲倒吸一口冷气，禁不住想起了十里坡下的屠宰厂。在何皇的工作室里，他看到过一模一样、甚至连位置都一样的印章。据何皇说，那是用来区分活人和死人的标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张珊珊看到李仲的表情，一时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于是往他身边凑了凑。可这时，李仲的电话不合时宜的忽然想起，吓得张珊珊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抱住李仲。 “喂，停下你的袭胸行为好吗……” 李仲无奈地摇摇头，接通电话听见李思思的声音。 “李仲，今天几点下班，我请你吃饭，老地方。” 电话里传出的声音相当清晰，近在咫尺的张珊珊理所应当地听得很清晰。 “什、什么……老地方……” 李仲没取看张珊珊的表情，但他很清楚那眼神已经变得不太友好。可更要命的是，他确实不太清楚老地方在什么地方。 “总之，不见不散！” 看起来李思思并不相信李仲的迟疑，只是挂断电话后，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我也想知道，电话那头的美女说的老地方，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张珊珊一开口，李仲就能感受到满屋子的酸味儿。 可他们眼前，还面对着一具长着两个脑子的尸体。 “你装得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张珊珊正说着，忽然听到李仲“啊”的一声，再看他时满脸都是深褐色的血渍，甚至还有些凝结成块的血污正挂在脸颊往下落。而李仲的手里，正托着一个比正常尺寸足足小一半的人脑。 “你……” 张珊珊顿时醋味儿全消，一边埋怨“你还真下得去手”，一边掏出纸巾来给李仲擦脸。只是李仲把那人脑反复观察了好几遍，突然说：“我想我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断崖式的血压骤降了！”说着，他指了指那脑子。 张珊珊凑近了去，发现不禁在各路血管里充满了尚未凝固的血，就连那些褶皱里，也浸渍着不少血块。仿佛全身的血量都在同一时间冲击上了脑血管，造成严重的脑溢血。 “可是……” 这时候的张珊珊，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混乱。眼前的一切都显得太过诡异，完全超出了她的学识和认知，只是她还没想好要说什么的时候，从他们身边发出一阵低沉的呻吟声。 “是你吗？” 张珊珊疑惑地看了看尸体，脸色变得煞白。当她扭头看李仲的时候，发现李仲的脸同样苍白，于是双眼瞪得更圆了。 李仲此刻并不愿直截了当地回答张珊珊。可他很明显地感受到，整具尸体在悄无声息地颤抖，而那低沉的呻吟声也变得更加频繁了。 正当李仲脑子里一团乱麻，手里拿着脑子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人在内心里呼唤他。那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异常清晰。 “那是……” 李仲心里想到了一个的名字，但他不可能在这里说出来。毕竟在其他所有人的心里，那一位根本就不是人。 “李仲……” 见李仲没有回应，张珊珊还在不断呼喊他的名字，声音不住地颤抖。 “我在呢，别怕！” 李仲使劲儿摇了摇头，他忽然觉得那声音大概只是一种幻觉。 “你看你看，他的手在动了！” 张珊珊忽然尖叫起来，同时狠狠抓住了李仲的胳膊。李仲定睛看去，只见那尸体的手指，正试探着抬起来。 “怕不是还魂吧……” 李仲一把抹去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喃喃自语起来，随手把摘取的脑子放到一旁操作台上。 “你还吓唬我，要不咱们走吧……” 第129章 返魂 张珊珊被尸体连串的反应吓得够呛。只是她嘴上说走，脚步却很诚实的没有挪动半寸。 “都是学医的，什么没见过，神经收缩罢了！” 李仲轻轻拍了拍张珊珊，试图安抚她。可他心里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唯独令他感到诧异的，是没想到意识体与人体的结合，能达到这样一种新的程度。换句话说，就好像入侵来的意识体强迫大脑分出一半来给它用。 李仲正想着，尸体的一双手都缓缓活动起来。这时候的张珊珊已经吓得紧闭起了眼睛。李仲见状，就势把张珊珊让到了自己身后，同时攥紧了手术刀。 那尸体抬手相当吃力，仿佛播放慢动作一样，先缓缓抬起了前臂，悬空许久似乎力竭了然后放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再抬起来的时候，双手伸向了自己的脑袋。 这一幕让李仲也感到有些发怵。他看了看尸体空了一半的脑窝，又瞥了眼放在一旁的脑子，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不会摸着起来找我要自己的脑子吧？ 可让李仲感到意外的是，他的一双手在脑窝里前后左右摸了足足四圈之后，竟又伸手到旁边的台子上胡乱摸起来。 “它在找什么？” 李仲终于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了，忽然听到张珊珊在背后悄声问话，连忙示意她保持安静。或许他觉得，在尸体还没睁开眼睛的时候，对外界的声音是极度敏感的。 张珊珊忽然拍拍李仲，然后指了指放在旁边操作台上的脑子。李仲当即会意，心里却又觉得有些不妥。毕竟虽然不是谁都见过活生生的人脑，可一人只有一个脑子大概应该是常识。可是…… 尽管想不明白，李仲还是悄悄拿起另一个脑子，悄悄放到尸体一直在摸索的手边。李仲放下脑子那一刻又有些后悔。万一让他摸到，重又放回去。下一步会不会就是站起来。然后，又会不会对屋里仅有的两个活人不利。 可不等李仲多想，那双手已经摸到了自己的另一半“袖珍”大脑。两人的心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狂跳起来。只见它在落单的脑子上来来回回摸索了许久，忽然出乎两人意料的，牟足了劲把脑子胡乱一扔。 李仲一惊，眼看那脑子朝自己这边扔过来，急忙一把推开张珊珊，自己往另一边闪开。只是操作台之间空间有限，李仲这一闪身，立刻撞到身后的台面，上面各种试管、烧杯被撞得一阵咣当作响。 这一撞，两人不禁后背发凉。 李仲下意识更加警惕地看着尸体，只见它果然对李仲的莽撞有了反应。扔掉多余的脑子后，它的双手更加紧了摸索。那感觉，说不上来谁比谁更害怕。 但是无疑，张珊珊在这里是最害怕的那一个。 李仲默默捏紧了拳头，随时预备冲上去跟尸体拼命。可是对方似乎并不急于干架，更像是急着寻找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 最终，在李仲、张珊珊两人面面相觑之下，它摸到了被李仲随手放在一边的头盖骨，像寻回了丢失多年的宝贝。在一阵爱不释手的摩挲之后，它小心翼翼地把头盖骨归还原位。待上下严丝合缝后，还不忘把头皮罩在上面。 “动作挺熟练啊！” 李仲见状，不由打趣地夸赞起来。只是他心里没底，万一尸体坐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给它打趴回去，还是应该找来针线给它缝合切口。 不等李仲想明白，他觉得眼前忽然一花，而后凭空多出一个男人来。 那男人生得人高马大，身形却极度纤瘦，典型的麻杆儿身材。五官十分立体，猛一看颇有些格格不入，只是一头“飘逸”的长发已有几分地中海的趋势，倒和普遍现象十分吻合。 李仲猛然一惊，上下打量过对方一番后，他觉得这个应该是熟人。 “李仲，快跟我回去！” “哪里？” 对方一上来就提要求，这让李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是谁？” 李仲不住地斜眼观察旁边的尸体，一边向来人问话。 然而对方却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将白眼一翻说道：“我是共工，你得马上跟我回去，不然我们三个都得玩儿完！” “共工？” 李仲听了来人的自我介绍，惊讶的合不拢嘴。共工的突然造访，令他愈发分不清孰真孰假。 “不要想了，”共工说话斩钉截铁，一口切断了李仲的全部幻想。 “这里只是他们给你设计的幻境，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现在你还和我们一道待在那个该死的研究所里！” 共工的话虽然让李仲感到极度失望，但他前前后后结合起来大致也能想明白几分。他不由扭头看了看一旁的张珊珊，她仍警惕地盯着操作台上的尸体，似乎全没发现这里陡然多出一个“人”。 “李仲……快……它要起来了！我们怎么办？” 张珊珊忽然拉紧了李仲的袖子，大喊起来。李仲闻声望去，只见尸体已经用双手撑起了身子，嘴里兀自不住地发出呻吟。在李仲的意识里，这种呻吟单纯只是因为疼。 “如果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些意识体入侵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仲指着尸体质问共工，语气并不太友好。这个世界即便是假的，如果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意识体，应当还是美好的。 “别废话了，这些坑又不是我给你挖的……” 共工不由李仲分说，上前就去抓李仲的手。 “等等！” 李仲回头看了眼一脸惊恐的张珊珊，忽然有种愧疚的感觉。即便这里一切都是虚假的，他也不忍心在这种时候抛开她独自离去。 “如果没有你，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存在！” 共工一边说一边把李仲拉到他身边。那一刻，李仲觉得整个世界都开始晃动，就像水中的涟漪，由宽变密。在那些不稳定的画面中，他看到张珊珊惊恐不脸似乎还写满了失望。最后画面越来越细，直到一切都消失不见。 第130章 天降援兵 当一切静止下来，李仲发觉自己独自站在一个巨大的空间里。 “这个梦真好！” 李仲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量身边的环境。在经历了之前那一切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更习惯现在这样。 李仲清楚，自己已经身在联合研究所内部。 这里有点像老式的火车站，有着半圆形的玻璃穹顶，近十米开外正前方的墙上，还镶嵌着一块巨型的屏幕，这样的摆设俨然繁华的商业广场。只是两旁的空间里从低到高错落有致地悬浮着些“格子间”，看起来像是一间间独立的实验室。所有实验室的墙体似乎都是用玻璃制成，里面各色陈设又不尽相同。 “别光顾着看，咱们可能都会死在这儿！” “意识体也会死吗？” 李仲忽然听到祝融熟悉的声音，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激动，所以该抬的杠仍要继续抬。 “别的地方我不好说，可这里我觉得不安全。” 尽管祝融的声音如往常一样冷血，可从它的话里话外，李仲听出了几分不安。他忽然联想起刚才梦境里的那具尸体，不由皱起眉头问：“我现在是不是该有三个脑子了？” 瞬间，他感觉仿佛有股电流从脑子里穿过，之前发生的一切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迅速被浏览。然后，他听到共工的解释。 “无论是我，还是祝融，目前都没能在你的身体里起到主导作用，所以也不存在强行占用你的大脑、或是利用脑分裂来控制你一半的行为的情况，所以，暂时你可以放心。” “是暂时……” 祝融不忘加以强调，于是两尊大神再度开启了嘴炮。这次，李仲还真有了“劝架”的想法，只是刚要开口，忽然听到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别动！把手放在头上、我们可以看到的地方！” 李仲对来者何人心知肚明。只是他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会让两个有着丰富斗争经验的远古意识体如此害怕。 “我们害怕的不是他们。” 共工立刻对李仲作出了解答。只是不等李仲多想，对面的催促又来了。 “我们是同治联邦纠察队，这里已经被列为联邦禁地，阁下擅自闯入违反了联邦禁令。请阁下根据我们的指示，把双手放在头顶、我们能够看见的位置，不要轻易采取任何行动，否则我们有权动用武力！” 那边说话的时候，李仲已经听到了一阵拉枪栓的声音。 “祝融老哥，想想办法呗！” 李仲一边顺从的伸出双手放在头顶，一边笑嘻嘻地请求祝融。 “别套近乎，论辈分你喊我爷我都未必要应……刚才把你弄回来几乎耗尽了我的能源，你好自为之。” 李仲看了看对面，粗略估计至少有十几支枪同时瞄准了自己，一时间心里也没底。 “求求你，放过我……” 李仲正默默盘算着怎么对付这帮士兵，忽然依稀听见一阵哀求声。那声音远远传到他耳朵里，腔调显得极其怪异，然而细细分辨去，又好像是大宝的声音。 “这次你也听到了？” 共工的问话让李仲坚信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赶紧找找这声音从哪来，我们得去救他……” “啪——” 李仲一分心，本来放在头顶的手放了下来。联邦纠察队员立刻有人向他开枪。于是在这位反应机敏的纠察队员的带领下，一阵密集的子弹接连向李仲射来。 眼看避让不过，李仲要紧牙关放声喊道：“这下真是便宜你了！” 李仲这话自然是说给祝融听的。只是祝融还没来得及“回敬”李仲，头顶上的穹顶上放出一阵耀眼的光芒，像瞬间投在厅里的闪光弹，让众人一时间睁不开眼。 李仲正在心里大喊“完了完了完了”的时候，耳畔又响起一阵机枪扫射的声音。他不禁同时握紧了拳头，准备承受更大的痛楚。可是等了老半天，也没有一颗子弹打在身上。当强光渐渐淡去，李仲发现眼前离着一群荷枪实弹的特种兵。而那些纠察队员，早丧生在他们激烈的扫射之下。 “咦——” 李仲不禁一惊，这群从天而降的援兵也不知是从而何来，竟在一瞬间解了李仲的燃眉之急。伴随着祝融轻轻一声叹息，那些特种兵纷纷转过了头。李仲从他们各式各样的骷髅面具上，仿佛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氛。 “快跑！” 这时候，共工忽然大喊起来。尽管他的激烈举动让祝融嗤之以鼻，李仲倒十分配合，悄悄向他们迈开了步子。 果不其然，共工话音未落，那些特种兵又纷纷朝李仲抬起了枪。所幸的是，他们离李仲的距离不足咫尺，加之李仲早有动作，不等枪口对准时，李仲已到了他们跟前。 于是，李仲只需轻巧的一矮身，然后用双手一别，就缴获好几把枪。 可这帮人显然比联邦纠察队更加训练有素，见此情形立刻从中间散开。被缴枪的纷纷向外围退去，其余人将李仲包在中间扫射。 眼看着李仲已成为瓮中之鳖，立时就能被射成筛子，他忽然把枪向一边全力甩出去。那些枪立时就变成了数支暗器，带着强劲的力道把一侧的特种兵打得四仰八叉。而他自己却借着这股力道的反作用，就势往另一侧翻滚过去。那些特种兵应变不及，反被他尽数绊倒在地。 可几乎就在同时，后排特种兵已纷纷又拔出了机枪，向李仲猛烈开火。 李仲自然知道必须速战速决，于是挺身一个纵跃，就近伸出手去拿紧一个特种兵的脑袋使劲一扭。 这是李仲头一次用这么狠辣的招数来对敌，但他自知凭着当前所拥有的强大力量，拧断个把敌人的脖子还是易如反掌。可当他牟足了劲，找准一个敌人双手一抡的时候，那脖子以上的部分，连同面具带头盔便轻而易举被扭了下来落在地上，就好像一切全是摆设一样。 由于用力过猛，李仲一时间失了重心站立不稳，同时当他斜眼看到那头盔里竟是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不由更是惊出一身冷汗。然而不等他多想，只觉得大腿上一紧，一连串子弹已深深没入其中。 “治疗我！” 第131章 格子间里的夏嘉尔 李仲这话是对祝融所说，只是情况紧急，他直接喊了出来。可祝融却不紧不慢地回他一句“没电，干啥啥不行”。 这话听得李仲顿时火冒三丈，腿伤更刺激得他豁出了一切。当下一边躲避子弹一边就地伸腿一扫，就近扫在前排特种兵的小腿上。 李仲这一脚卯足了全力，一脚踢出竟把特种兵的长筒作战靴扫了下来。与之前头盔如出一辙，靴子里面依旧空空如也。 “好家伙，敢情是一群空壳儿！” 李仲听到共工轻声感叹，也顾不得理会他。这时候祝融救不了自己，他只能尽量避免中枪。于是集中精神对敌，眨眼之间又打散了好几个特种兵装备。 那些特种兵好像披着外壳的机器人，一旦拆散便再也不能动弹，更无法自己恢复原样。当李仲摸清了他们的弱点，面前这几十名敌人变得不堪一击，李仲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可是……好疼……” 结束战斗，李仲便毫无顾忌地躺到了地上。除了腿上，身上还有好几处中枪，所幸都不是致命伤。但此时此刻，他最希望手里能有把手术刀。 “效法关云长刮骨疗毒吗？” 共工一经探听到李仲的想法，便立刻出言讥讽。李仲咬着牙，反倒沉住了气。他尽力止住伤口不断渗出的血，抬头细细观察旁边大大小小的“格子间”起来。最终，在一个角落里他看到了自己所熟悉的东西。 李仲挑了两把敌人留下的长枪当拐棍，一瘸一拐地爬楼梯来到那格子间门口。看起来这个联合研究所管理相当严格，每一个独立研究室都设置有单独的门禁装置，只是此时大部分已经失效，就像突然出现什么危机，整个建筑里的人集体撤离了一样。 借着这种便利，李仲在这间挂牌为“生理研究室”的格子间里，找到不少好东西，其中就包括他迫切需要的麻药和手术刀。 李仲迅速为自己取出了弹壳，并对伤口做了简单处理。一边动手他还一边抱怨，难道我没了祝融就寸步难行么！可抱怨归抱怨，他对这偌大一座联合研究所的好奇心，却始终有增无减。 一切收拾妥当，李仲打算到处看看的时候，目光忽然被标本柜里一只玻璃容器吸引住。那里面装着一对体积偏小的人脑，和李仲在幻境里亲手解剖过的倒有几分相似。 李仲看着它，起初有些吃惊，随后有些愤怒，最后却突然疑惑起来。 “如果这个世界里任意事物的真实存在，都是基于在我脑子里原型世界的存在为条件；那么现在这个世界里存在的一切，是否也影响着刚才那个世界？” 李仲楠楠自语着。他不仅想到了那对双生儿般的大脑，同时还想到了张珊珊和李思思。对他来说或者应当叫做于未曦和苏雨卿。 “这么说来无论张珊珊还是李思思，她们都因为我而成了活生生的人？” 李仲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看似无意，那语气却让听者胆寒。 “只是拉你回来，更符合我们三个的共同利益。” 气氛沉寂了片刻，祝融给了他回应，态度上颇有些不卑不亢，而“利益”两个字更是轻易触怒了李仲。李仲当即掏出那铁盒子使劲儿往地上砸去。 “利益比生命还重要吗？张珊珊此刻正面对着的，是比两脚鱼、三头鹰还要可怕的东西！” 祝融所在的铁盒子被砸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可李仲却听到祝融从自己心底传来的声音。 “活生生的人死了，最终都会脱离为意识体；可意识体要是死了，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了。” “可是……” 李仲被祝融义正言辞的理论说到语塞，可看着地上的铁盒子就气儿不打一处来。临别前，张珊珊的眼神依旧历历在目。仅冲着这一点，李仲就有种被深深欺骗的感觉。 李仲和祝融一直僵持着，谁也不肯多做一点让步。谁知，李仲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径直弯腰伸手，竟然好像半推半就的小媳妇儿，把铁盒子捡了起来重新挎在了腰间。 “共工我告诉你，这会儿你别站错队，你的账我还没跟你算……” 李仲一开口，发觉自己重新拥有了身体的主动权，不禁有些暴怒，立刻向腰间伸出了手。可那一瞬间，他忽然怀疑起来，自己会不会陡然多长出两个脑子。就在这时，共工的声音陡然在脑子里响起。 “都这么熟了，我也希望我们三个能够一直相安无事。就我自己而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会做任何害你的事。我承认之前那事是我的点子，可也是为了我们能够走得更远……” 这是有史以来共工对李仲最服软的话，也多少让李仲感受到些许诚意。于是当即默不作声，一时间在脑子里把张珊珊、两个大脑什么的全都放下，尽量放空自己，缓步走出生理研究室。 走到门口，李仲正有些茫然，忽然一眼瞥见对面房间门上贴着“模拟实验室”的标示。李仲一边寻思着“模拟什么鬼”，一边把头别向其他房间。不经意间，模拟实验室门口的垃圾桶里的一件东西映入眼帘。 那是一只泥塑的小猪仔摆件，做工十分粗糙，甚至于背后还用不同颜色的材料打着一个“补丁”。只是当李仲把它拿在手里的时候，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曾经在他的办公桌上，也摆着一只相似的摆件。只不过那只梳着辫子，在裙子的背后还刻着“x?l”的字样。李仲连忙将这摆件转过去，短裤背后同样刻着字，只不过倒过来变成了“l?x”。他清楚地记得，这是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之后，夏嘉尔亲手用彩泥捏的一对，并把母的那只送给了李仲。 这时候的李仲，心脏狂跳。这是近一段时间来，他头一次觉得自己仍和夏嘉尔亲密无间。于是，他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小猪仔，一只手猛然推开了模拟实验室的门。 第132章 李仲的完美人生 这间实验室的位置，虽然和对面生理研究室同样偏僻，但面积却足有对面两个大。所有的办公卡座都倚墙而设，上面的电脑看起来配置应该都还不错。实验室中间摆着一张会议圆桌，整个空间看起来相当凌乱，甚至桌上烟灰缸里的烟屁股，已经堆成了小山包。 李仲环视一圈，没能再发现任何与夏嘉尔有关的线索。在他的记忆里，夏嘉尔是个干净、整洁的女孩，对所处环境也有着近乎洁癖的要求。可这里，大概夏嘉尔都不会愿意进来站一小会儿。 实验室里的灯还亮着，李仲试图另找一些别的线索。可他尝试了所有电脑，却都无法开机，似乎有股神秘的力量控制着这里的一切。 几乎搜遍了实验室的每一处角落，李仲仍然一无所获。当他几乎就要放弃的时候，他看见一把椅子上放着一本没有合上的笔记本。 这是他在这个研究所里找到的第一份文字资料，于是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才打开扉页，映入眼帘的几个字就勾起了李仲强烈的兴趣。 李仲的完美人生。 标题下面写着作者两个字，后面落款签字很潦草，具有独特的另类美感。李仲辨认了半天，才依稀猜测是“苏剑卿”三个字。 “苏剑卿是哪根葱？” 李仲喃喃自语地继续往后翻阅，可越看越觉得后背发凉。 苏剑卿所写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部以李仲为男主角的小白文。而这个让他记忆犹新的故事的起点，就是那场本该失败的手术。而贯穿整个故事的灵魂，似乎正应了扉页上标题里那两个字——完美。只是发展到夜斗黄毛抢劫犯的时候，剧情没太符合现实。 “李仲悄悄拿出了手机，想要拨打110报警，却听见黄毛抢劫犯恶狠狠地警告他，并随手抄起一瓶可乐往李仲身上砸过来。 李仲只得放下手机，摊开两只手给他看。只是等他扭过头去收取战利品的时候，李仲便拿起饭碗狠狠往旁边的落地玻璃窗上砸去，一整面玻璃应声而碎。 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运气，三名巡逻的特警正从外面经过，听见这么大动静，就势冲了进来……” 故事里的李仲，运气好到让李仲自己羡慕得咬牙切齿。那小挂开得毫无下限，以至于他身边的人都充分享受到这份福利，而洪武也在成功完成那次手术后，被列为科室重点培养对象，送去省城超一流医院进修深造。 故事很美满，可并没有写完，苏剑卿在把洪武送走之后，似乎想要好好处理李仲和张珊珊、李思思的关系，但笔记本上的文字却戛然而止。 “李仲站起身要走，被张珊珊拉住白大褂的衣角。 ‘我得去送送洪武，他一个人去感觉怪凄惨的。’ 张珊珊眼神有些复杂，李仲从中却只读出了依恋和不舍。他扭头望了眼窗外，洪武正拉着行李箱已然走远。 ‘我怎么觉得要去进修的是你，不是洪武。’ 于是，两人就这么交流着，直到洪武的背影消失在医院大门外。” 李仲合上笔记本，一时间思绪万千。他试图在这之后，找出些描述自己完美生活的只言片语，只是一切归于徒劳。 “走吧！” 他把笔记本塞进贴身的衣服口袋里，忽然涌起一个奇怪的想法。也许，这个苏剑卿需要他亲自去见上一面。不为别的，他只想当面奚落一下对方——故事编得太烂了。 “还不快去把它抢回来！” 当李仲走出模拟实验室的时候，他根本不会想到，在这同一时刻，以及这同一间屋子里，另有一群人正做着一件疯狂的事。 “看看你们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刚才模拟的特种兵简直不堪一击！”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正肆意指责着身边的工作人员。 “这不能怪我们，协议有规定，我们不能引入第二个真实意识，而那特种兵在李仲的意识里，几乎没有可参照的镜像……” “少跟我扯协议的事！协议那么有效，4112又是怎么回事？现在我只要他不惹麻烦！必要的时候可以干掉他！” 说出“干掉他”三个字的时候，那男人瞪圆了眼，里面密布着杂乱的红血丝。 “你们难道不会就地取材吗？各位高材生！” “那样可能不好……” 这时候，有个戴眼镜的瘦小男人忽然插了句嘴。 “没什么不好的，巡访局如果有异议，我会向他们解释！你们只管做！” 男人之间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众人再度忙碌起来。西装男嘴角露出一阵得意的笑，走到会议桌边，面对一个坐姿摇晃不稳的胖子，坐了下来。 “瞧你这德性！我们花钱请你来，是让你干你最擅长的事。难道你最擅长的事是给人添乱吗？” 坐对面的胖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最后用已经打卷的舌头回答说：“我最擅长的事……那不是喝酒嘛……” 西装男听了这话不禁暴怒，一跨步冲到桌子对面，一把揪起胖子的衣领，恶狠狠地说：“要知道，你只是个每天连生活都没着落的穷作家，有机会在这会儿为我们的研究对象编排故事，是你的运气。你别在这儿不识好歹……” 虽然西装男一再恶语相向，可那胖子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甚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酒壶，缓缓打开使劲儿灌了一大口，然后一脸傻笑着拍胸脯说：“你放心，我的笔力一定让你满意……” 见西装男猛然松开手，胖子又不识好歹地补充一句：“能不能帮我弄个新笔记本来……” 话说李仲漫无目的地走在走廊上，之前直传入心的哀求声仍然断断续续。只是一时间千头万绪，尤其在又有了关于夏嘉尔的蛛丝马迹之后，李仲也无暇顾它，只是默默左右顾盼，期望找到些新的线索。 正走着，李仲忽然听见前方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阵奇怪的脚步声。 “有人！” 李仲一惊，却并不奇怪。毕竟，无论是联邦纠察队还是从天而降的特种兵，谁也不知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可那脚步声软绵绵的，听起来拖泥带水，像是顽皮的孩子光着脚在地上使劲儿摩擦。 来者不善！ 第133章 自己的尸体 李仲在心中暗自合计，忽然走廊里莫名吹过一阵风，风中夹着一股熟悉的腥臭气味扑面而来，熏得李仲当即下意识捂住口鼻，然而脑子里却如同一阵电流一发而过，令他死死盯住走廊的那一头。 “我的天呐！” 当那些东西出现在李仲的视线中，他忽然感到一阵绝望。一直以来，会走路的怪鱼都像噩梦一样折磨着他。这个时候再次出现，几乎要令他瞬间崩溃。 而祝融、共工从没见过这些东西，于是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他们两个越是说得漫无边际，李仲越是感到烦躁。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后悔进来这个联合研究所了。 就在李仲看到那些“老相识”的时候，怪鱼们显然也看到了他。于是刹那间，怪鱼们排着队，嘴里哼哼着它们特有的语言，源源不断的从走廊尽头冒出来。 “真是阴魂不散的怪物！” 李仲当即拿起枪向怪鱼们扫射，可那怪鱼的皮依旧和以前一样坚硬，李仲一连打空好几把枪子弹，也没能放倒一只。眼看着，十几只怪鱼在走廊上向李仲逼近。 “跑呗！” 李仲这时候想念极了大宝，毕竟上次自己叱咤怪物加工厂凭借的，就是一把依靠星火铸就的长剑——星刀。而此刻，它应当和李仲一样不太安全。 谁知他越是这么想，动作越是显得慌乱。扭头一看时，另有一队怪鱼从后面抄了上来。李仲无奈，慌乱中冲进一间实验室，反手把门锁上。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外面就传来一阵砸门声。 所幸大门看起来很坚固，外面的撞击让门几乎纹丝不动。李仲终于有机会回头来在屋里找出路。可他一回头，却又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哪里是什么研究室，分明是一间停尸房。 “他们……该不会……在用活人做试验吧……” 一时间，李仲目瞪口呆。尽管并不清楚自己口中所说的“他们”是谁，可他深深觉得这里面的“猫腻”不一般。 这间停尸房相较于其他房间，显得更为宽敞。李仲管它称为“停尸房”，可里面并没有冰柜之类的设备，反倒更像古时候的义庄，整整齐齐陈列着数十张操作台。那上面三三两两的放着几具尸体，被白布轻轻盖住。 最奇怪的是，每张操作台前头都连接着一台计时器。而每台计时器上的倒计时间也不尽相同。李仲粗略看了一圈，发现最近到时的一个，上面的倒计时只剩下三分钟。 “咚——咚——咚——” 门外的撞击声愈演愈烈。李仲回头一看，那门依旧安然无恙，只是门框看来已是岌岌可危。 “糟糕！” 这下李仲不禁慌了神，目前看这房间仅此扇门。而外面，全是用鱼鳍行走的老冤家。放眼望去房间里不仅没有多的出路，更没有什么称手的武器。 眼看门框越来越松，甚至已经有怪鱼把鱼鳍从门缝里伸进来上下摸索。 “赶紧找东西抵住门啊！” 情急之下，共工也出言提醒李仲。 “可是……” 李仲看了一圈，屋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活动的物件，可以拿来抵门。 “那尸体不是挺好嘛！” 共工的提醒让李仲开了窍。当下活命要紧，他也顾不得什么死者为大，随手抱起一具尸体就往门口跑，嘴里不住念叨着“大哥你别见怪”。 可当洁白的尸布落下，尸体露出脸的时候，李仲惊呆了，尸体险些脱手落在地上。 那尸体所呈现的，分明是李仲的脸。 李仲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又揪了揪自己的脸。可揉红了眼睛，尸体依旧在，就算揪得脸生疼，这一切恐怖之事仍旧真实存在。 可就在李仲为这一切所煎熬的时候，一台计时器忽然发出了一阵“嘀嘀”声。而后，他觉得整个房间里传出一阵阵“嗡嗡”声。 李仲惊慌失措的一边看着“自己”的尸体，一边看看另一头边的操作台。可就当他不知该关注哪边的时候，大门“吱——”的一声被从门框处推开一道裂口，有怪鱼从裂口处把身子探了进来。 于是李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见那张“到点”的操作台忽然分离开成为三部分。下方基座向两旁张开，留下一根立柱支撑着搁着尸体的平板。 这时候他才惊讶地发现，那支立柱极度纤细，大约比手指头粗不了多少。随着它的移动，李仲看到所有的操作台底下都有一条细长的轨道。而当前这块平板，正沿着轨道载着尸体缓缓移动起来。 看着尸体的移动，让李仲深深回忆起怪物工坊，以及里面那个老疯子何皇。李仲唯恐这里又出现一个跟何皇一样疯的家伙，于是想要紧紧跟了上去。可他刚迈出腿，忽然觉得身后一阵腥风袭来。 李仲下意识低头避过，只觉得两块黑乎乎的鱼鳍从头顶上掠过，势大力沉。李仲只恨这时候没有一把称手的武器，只得一猫腰往前纵身跳出去。而就在他身边，载着尸体的平板已经沿着轨道缓缓前行。 此刻李仲的脑子里浮现出的都是何皇那间工作室的陈设，心头不禁涌起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他刚一落地，便端起枪朝怪鱼一阵狂射。弹雨仿佛惹怒了怪鱼，使得它加快了冲过来的脚步。 李仲当下也不含糊，稍一助力便冲了出去，随即牟足了全力双脚蹬在怪鱼肚子上。这一脚势大力沉，顿时将怪鱼踢飞了出去。此时正巧又有怪鱼试图从门框缝里挤进来，被这条怪鱼狠狠砸在门上，顿时将后面的怪鱼砸得失去了方向。 这时李仲一回头，只见尸体被平板运送到一堵墙跟前，那墙上忽然开了一扇门。只见平板往前一倾，尸体便落进门里去。看到这一幕，不禁大喜过望。 正要发足狂奔，李仲却又一眼看到了自己的脸。他的心里忽然有种不舍的赶紧，于是心念一动之间，李仲想也不想就抱起自己的尸体向门狂奔而去，几乎在与之前的尸体同时钻进那门中。 门里的气味杂陈，像是多种化学药剂跟腐尸杂交在一块儿的气味儿。在这其中，李仲甚至能分辨出怀抱着的自己尸体的气味。 第134章 噩梦挥不去 在长长的甬道中滑下，李仲觉得自己穿越了漫长的时空。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忽然出现一星点光亮。李仲当即用脚强撑住甬道两侧的墙壁，以减缓下滑。 李仲正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把身子往前探，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剧烈的水花声。 “不好！” 李仲顿时警觉起来，毕竟对尸体的处理，他是见识过多种方法的。当他一点一点挪到甬道口，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池。可是从气味上分析，池子里的液体显然不是水。 “这味儿好像汽油！” 微弱的光线让下面的房间看起来，像是李仲读书时候的生理解剖室。只见之前的尸体落进液体中后，便在里面起起伏伏，像沉入茫茫大海里的孤舟。 李仲耐心地等在甬道口，对这陌生的地方充满了想象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机器的轰鸣声。而后，他发现下面的水池四面，泛起了剧烈的水浪。一时间，刺鼻的气味被翻搅起来，逼得他使劲儿捂住口鼻。 不一会儿的工夫，池子见了底，里面只剩下那具光秃秃的尸体。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李仲见池里的水退去，便把自己的尸体挪到身体前方，准备下去看看。不料刚刚交换好位置，池底传来一阵清脆的机械声。借助微光李仲看到底部和四面墙上隐隐出现密密麻麻、泛着银光的喷头。 李仲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正想把自己的尸体往回拉时，下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刹那间，熊熊烈焰已经充斥在整个池子里。冲天的火光一时间甚至蔓延进了甬道。 李仲躲在后面，看着一瞬间被严重碳化的尸体，心有余悸。 “李仲，对不住了！” 李仲说这话时，感觉有些奇怪，急忙伸手去扑灭剩下的星点火焰，内心又满是抱歉。 “他就是你，有啥好愧疚的。” 祝融忽然插了一句嘴。 “你不是没电了嘛！” 李仲把尸体又往回拉了拉，看着那上面自己的脸，颇有些后怕。 “没电归没电，做个小小的基因检测还是没问题的。话说回来，你啥时候给我再充个电呗？” 祝融的话再次令李仲浑身发凉。根据现有的认知他大概猜得到，在原来的世界里，如果没有特别的干预，不久以后，自己的身体也会遭遇下面尸体那样的命运。 想到这里，李仲下意识探头往下看了看。这时候池里的烈焰正逐渐熄灭，里面哪里还找得见尸体。李仲正自惊叹，池子里又传出几声响动。定睛望去，只见从四面墙上喷出水来，池子里顿时蒸汽升腾、水雾缭绕。而后随着池底传来巨大的抽水声，池子又见了底。 “正好冲洗干净，降下了温度让咱们下去。” 李仲先把尸体缓缓放下去，自己再纵身跃下。尽管穿着鞋，足底仍旧能感受到池底的高温。 “至少这儿没有那些怪鱼！” 李仲得以从楼上的密室逃脱，不禁有些洋洋自得，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儿。不料正当他环顾四周寻找出路的时候，怪鱼那特有的脚步声隐约传来。李仲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连忙拉起尸体往池边走。可就在这时，池底又传来清脆机械声。 “这次应该是……” 李仲觉得自己已经很清楚这些东西的循环套路，不由得更加紧张，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许。 “下一步，如果稳定下来的话，我是不是该考虑减肥了……” 李仲拉着自己的尸体，只觉得手里死沉死沉，没走出几步便一个踉跄滑倒在地。正想挣扎着起来时，发现池底液体没过了脚踝，并且水位还在不断上涨。 那气味，和刚才如出一辙。 “糟了！” 直到李仲亲手触及这黏糊糊的液体，心中才有了直观的危机感。看起来，这地方先用类似汽油的东西把尸体完全浸润，然后猛火急攻。只需要极短的时间就能把一具尸体完全烧成灰烬。 想到这里，李仲脚底又一打滑。站稳时细细一看，膝盖已完全被没过。于是连拉带拽、一步三滑的把尸体拖到池子边上时，液面已经到了李仲胸口。 “你先上去……” 李仲使劲儿把尸体举过头顶，放到岸上。尽管他不知道这样做的目的何在，可他还是这么做了，或许权当是学雷锋。 好不容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李仲也爬到了池岸上。坐定的他不禁又开始犯愁了。全身都被极度易燃的东西浸泡湿透，哪怕点根烟都有可能让自己付之一炬。可不到片刻，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有点分不清主次。因为这房间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一列长长的影子从门外投进来。 “怎么阴魂不散呢！” 李仲抱怨归抱怨，这时候的他拿怪鱼们没有半点办法。他仿佛又回到了之前无路可退的情形。只不过眼下他的面前多了一池子易燃物。 怪鱼进了门，三三两两的像在交流什么。李仲坐在池边远远望去，忽然想明白一件事——鱼的视力不好，尤其在这种光线不好的地方。 “视力再差，发现独坐在这里的你，也是迟早的事，” 这时候，祝融又开始挤兑李仲。 “至于你这座金身，难道是想带出去供起来么？” 尽管祝融说的话李仲并不爱听，可他却明白其中深意。作为一具尸体，它充其量只是一个无人认领的镜像，既不曾活过，也没有死去。它生来就是一具尸体，和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件物品没有本质区别。 “对不起了，李仲！” 想到这里，李仲默默对自己的尸体说，那种感情复杂却又真实。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么做也只是放手一搏。 “嘿！你们这些又丑又蠢的怪物……” 李仲忽然把尸体撑了起来，摆在自己前面，手握住尸体的手向怪郁闷使劲儿挥动。 “我在这儿呢，你们来抓我啊！抓住我去见你们白痴一样的头头，我会好好给他上一课……” 或许怪鱼们不仅眼神儿不好，听力也不是太好。李仲喊了好久，才有怪鱼挥着鱼鳍指着他，鱼嘴一张一合。 “你们不是会游泳吗？有本事跟我来！” 第135章 烈火中永生 李仲一边说，一边松开手把那尸体狠狠往池子里推去，心中不住地祈祷。与此同时，他自己借着反作用力轻轻往后扑倒，随即猫在池边观察怪鱼们的动向。 这时候池子里又蓄满了可燃液体，尸体投进去溅起一大片水花。 “扑通——” 果不其然，看到李仲的尸体跳进水里，怪鱼们纷纷往里跳。他们在池子里的表现比在地上简直不是好一点。只是时间一长，池子里挤满了怪鱼，他们上上下下追逐着李仲的尸体，仿佛把它当成了猎物。眼看着，那具可怜的尸体即将被众多怪鱼扯得七零八落。 这一幕不禁让李仲想起怪物工坊里的福尔马林池，胃里一阵本能的抽搐令他几欲作呕。可看着池子里自己的尸体，他强压下这种感觉，直到眼里燃起复仇的火焰。 池里的液体在不知不觉中退去，怪鱼们也不知是多久没有进食了，依旧各自为了多一点少一点而争个你死我活。直到火焰燃得壮烈了，它们才肯放弃到手的猎物，纷纷拥到池边，眼巴巴的用鱼鳍拍打着池壁，上面喷出熊熊烈焰似也毫不在乎。 李仲看着怪鱼们挣扎着往上爬，奈何一双鱼鳍使不上力，忽然有了复仇的快感。他突然将目光转向那具尸体时，只见散落的肢体被火一燎便燃烧得更加热烈，在一群胡乱嚎叫的怪鱼中显得格外淡定。 “生在这个世界的李仲，谢谢你。虽然你不是我，亦或不是任何人，希望下一次能够拥有自己。” 那一瞬间，李仲仿佛又恢复了战斗的勇气。不等一池烈焰燃尽，他便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去。外面的走廊窗与灯火通明，全然不似这屋子里面阴暗诡异。 李仲一口气走到外面，将大门重重关上，只觉得一口气彻底舒缓了许多。正默默合计着何去何从，忽然觉得身旁不远处立着一个人。 李仲立时警觉起来，猛然转过身去看，不觉心中一惊。 那是一个只在梦中见过的人。此刻背对他而立，身披连帽的鹅毛大氅，气势上颇具威慑力。 “你……你究竟是谁？” 对方仍像是在梦里的时候，没有只言片语，只是静静矗立。 李仲回想起那时的梦，倒也慢慢放松下来。 “喂，你的琴呢？弹首曲子让大爷我乐呵乐呵嘛。” 李仲说话带着挑衅的意思，可那人始终一动不动。僵持得久了，倒叫李仲有些着急。 “你有什么事的话赶紧讲，没事我可要走了哦！” 李仲说这话时又开始左顾右盼起来。可走廊上打扫的干干净净，连一块碎石子都找不着，更别说找些傍身的工具了。 李仲见对方始终没有反应，转身便要走，只是三步一回头，生怕又出现什么幺蛾子。可他走出老远，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动作。这下可让李仲有些犯难了。 “永别了，路人甲。” 李仲这次头也不回，只是把手在空中挥了挥，喊声有些放肆起来。可他走出不远就发现，前面原来是个死胡同。 “糟糕，这怕是个硬茬……” 李仲无奈，只得回头。可那人仍在原地杵着，着实给李仲造成不小的心里阴影。 “要杀要剐你倒是真枪真刀的来啊，”李仲忽然有些后悔，把之前的子弹全浪费在了皮糙肉厚的怪鱼身上。这会儿他真的是一穷二白，只能靠着嘴炮撑撑门面。 “老这么不言语地吓唬人算几个意思！” 李仲仍是一边说一边靠近，暗自做好准备最后一步一鼓作气。可就当两人相距不到十步距离的时候，那人忽然将鹅毛大氅使劲儿一掀，露出一身从头到脚都乌黑锃亮的铠甲。 那股骇人的气势传递给李仲的信息只有一个字——死。 “等一下！” 李仲忽然伸出手，缓缓靠近那人，振振有词地说：“不用骗我，你一定是个幻象！” 说着，李仲一步一步接近，可对方没做出任何进一步的举动。当手与那人近在咫尺之际，李仲心跳急速加剧，于是把动作放得更慢。正当这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脚踩着了一样东西。低头一看，自己正踩在对方鹅毛大氅上，心中顿时乱了方寸。 正当李仲有些茫然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黑芒一闪，而后一阵劲风刮得脸上生疼，紧贴他两肋奇袭而来。 李仲虽无兵刃在手，可良好的身体素质还在。感觉不对时便立刻双足疾蹬，一连退出好几步，顿时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然而不等站立稳当，又觉得眼前一双黄芒急掠而过，立时间小腹一阵吃紧，李仲只得再退。只是他运足气力，似也不及对手来得迅猛。 李仲心念一动，单足发力，身体向一侧疾旋，随即顺势出脚反向对方踢去。尽管如此，动作上始终慢了一拍，刚一出脚就觉得腹部吃痛，随即踢出一脚也少了些许力道。 李仲看得真切，发现对方已单手拿住自己脚踝，随即回脚踢来，正中自己小腹伤口上。于是痛楚更甚，一个站立不稳，身子随着对方脚力往后足足飞出好几米，重重落在地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仲挣扎着半坐地上，大为吃惊地问。然而他看到的，却是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星河、宇宙，虚空、无垠。此刻，对方头戴着乌黑的狻猊盔，让脸庞更显得深邃莫测。李仲直视那张脸是，禁不住浑身打起了哆嗦。 “那时候明明就是个梦，可这时候竟然……” “关键是你还打不过人家！” 李仲此刻处于颓势，不由得更加想念起自己的长剑来，哪还有闲工夫去理会祝融的调笑。 到了下一刻，就连祝融也没心思胡说八道了。他们看见对方双手握着一柄接近一人长的宽刃长剑。剑柄处同样乌黑发亮，剑刃却似是用纯金铸造。那人不待李仲喘息，长剑一挥又跨步向前。 李仲无奈，只得随手把腹部渗出的鲜血随手一擦，跳起身便逃。他并没有想好，前面已无路可逃，又该往哪里去。 拦路的墙壁很快出现，后面的敌人更是穷追不舍。李仲来这个世界后，不止一次觉得自己可能过不去这个坎儿的想法。可这一次这个想法却是有史以来最为强烈的。 “会天降一波援兵吗？” 第136章 劲敌来袭 李仲靠在墙边，看起来孤立无援，心中却从没停下思考对策。不料这想法一抛出，就遭到祝融和共工的共同鄙视。 “虽然我们也想，但你还是别做梦了，赶紧想办法吧！” 李仲听了不禁又急又气，立马破口大骂起来。 “你们两个白眼狼，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反倒同仇敌忾起来。我可告诉你们，我要是死了，你们谁也没好日子过……” 就在他们三个喋喋不休地打口水战的时候，那黑甲武士已经大步流星走了过来，挥剑便向李仲头上砍。 “好机会！” 李仲一猫腰避过，却听见两尊大神又异口同声地喊起来，不禁一愣。 “什么好机会……” 他俩看起来倒像是在给李仲打气，却让李仲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稍一迟疑的工夫，对方便已回剑再出击，狠狠朝李仲胸口刺过去。 那一剑离得近、来得急，李仲本已是避无可避。谁知他灵机一动，当即摸起腰间的铁盒子，随手拿它抵住对方长剑。当剑尖刺在铁盒子上，力道传至胸口，李仲同样感到一阵剧烈的憋闷，身子被迫紧紧贴在了背后的墙上。 于是，李仲索性拿了铁盒子做盾牌，两人一来二去，倒还僵持了起来。 尽管如此，李仲连闪避带格挡的负隅顽抗起不到任何实际意义。而时间一长，黑甲武士看起来也有些焦躁，尤其是在被李仲闪避过攻击、长剑劈在墙上的时候，更是从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嘶吼。 “他的声音和你还挺像呢！” 瞬息之间李仲又用铁盒子挡下一剑，却听到祝融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正想破口大骂，强调“关键时刻不要咋咋呼呼地分他心”时，忽然觉得后背一空，顿时身子毫无依附便往后倒了去。 原来他身后倚靠的是一堵空心墙，被黑甲武士劈砍的次数多了，便垮塌下去。李仲情急之下大喊起来。他觉得自己像是从楼梯上一直往下滚。于是他滚了多久便喊了多久，直到感觉身子平躺在地上的时候，才戛然而止停了下来。 “这又是个什么地方！” 李仲强忍着摔伤和剑伤的痛，爬起来向四周仔细看了一阵，发现这里像是一个堆放杂物的地下室。各种废弃的仪器设备，占据了整个空间的半壁江山。 李仲将目光漫无目的的在四下里寻找，一来期望能找到一条出路，二来期望能找到一件武器，哪怕一根生锈的铁棍也好。 当一道阴影从上面的楼梯口投射下来的时候，李仲已经知道自己大概一个愿望都没法实现了。 那黑甲武士双手倒拖着长剑，几个纵跃便从楼梯上下来。看准了李仲的位置便挥剑杀至。 李仲来到这里之后，看着满屋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心里反倒有些踏实了。毕竟越是乱，越有机会逃出生天。不等对方来到跟前，李仲便在合计找个什么东西把他困在这里。 于是，借着各种仪器设备做掩体，李仲凭借着敏捷的行动，反而取得了一定的优势。 这么一来，李仲着实惹怒了这位黑甲武士。当他再一次躲过对方的攻击时，黑甲武士仰天怒喝一声，从腰间竟取下一个流星锤来，只轻轻一挥便往李仲这边砸来。 李仲下意识拿起跟前一只木箱格挡，不料流星锤砸来便死死扣住木箱。黑甲武士只轻轻一拉，便把木箱甩在了一旁。 看到这情形，李仲心知不妙，随即就势一滚往楼梯那边小跑过去。可对方现在进攻可近可远，不等李仲跑到便又一锤砸来阻住去路。李仲再绕道时又被黑甲武士挥剑杀到。一时间腾挪躲闪也难以招架。 渐渐的，李仲又被逼到了墙边，两旁通路被几台超大型设备阻住。黑甲武士又挥动起流星锤打算做最后一击。 “得了，咱们三个可以做个伴儿，早升极乐……” 李仲经历了许久的努力，终究没能逃脱，这时再也懒得逃了。 “砸死我算了吧！” 李仲坦然对黑甲武士说。 黑甲武士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挥动流星锤就往李仲头顶砸来。电光火石间，李仲只觉得一道电光自头顶掠过，而后“砰”的一声，流星锤头被一分两半，各自落到了一边。 “大宝！” 李仲定睛一看，那悬在空中正自折回的，正是自己苦苦寻找的星刀，不禁喜出望外。 长剑在空中飞过，显得有些迟缓。然而回到李仲手中的时候，他已经能够感受到那股力量。 “救救我……” 李仲正待精神抖擞全力迎敌，从长剑上却传来这样的声音。 李仲一愣，却觉得前方气流涌动。抬头一看，黑甲武士再度挥剑杀至。或许是因为李仲的剑毁掉了他的流星锤，这次杀气显得分外强烈。 当下，李仲也只得不管不顾，凝神屏息将长剑护在胸口。只等敌人杀到跟前便挥剑格挡。 哪知对方此来抱着满腔怒火，使出的力道也比之前无端大出许多。李仲长剑被他一磕，立时觉得手上酸麻难耐。 李仲心念一动，强忍着手上伤痛，将长剑在对手剑上一削，便卸去他一大半劲道。而后陡然改为双手握剑，剑柄反往对手手腕上击去。 李仲动作迅捷，剑招精妙之处非寻常剑客能比。这招使出轻则将对手长剑击落，重则令对手暂时丧失战斗能力。可是他剑柄方才送出就有些后悔了，对方出手失了准头，便立刻回转剑锋一剑刺来。 如此简单粗暴的手段，着实令李仲有些猝不及防。剑柄碰上对方疾速进逼的剑刃，撞出一阵剧烈的火花。李仲更是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往一旁倒去。 “怎么这么厉害！” 一直以来，李仲的剑法从未遇到过敌手，以至于自信心超乎想象。遇到这位黑甲武士之初，由于没有兵器在手，被他追击的狼狈不堪，倒也情有可原。此刻有自己的长剑在手，却依旧一招失利，心理上不由得生出些许怯意。当对手再度来袭，李仲匆忙招架之下，又被对方在力道上占了上风，险些长剑脱手。 “你真的会用剑吗……” 第137章 谁死谁生 “你是不是功夫生疏了……” 偏巧这时候，堪称最佳损友的祝融和共工，竟然还不忘损上李仲两句。李仲正要发作，黑甲武士长剑一阵疾旋，又杀将过来。 李仲索性也不去跟两位大神多计较，双手握紧了长剑，心知这一招如果再抵挡不住，大概自己一条命就该在这里交待了。只是当他这么想着，脑海里却忽然有了种异样的感觉。 李仲只觉得眼前一花，再使劲儿看清楚眼前情形时，自己竟然身处月夜下的破败山神庙外。 “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能学多少便看你的造化了！” 李仲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禁一愣，那老乞丐陡然纵身跃起。而后面的剑招，李仲早已烂熟于心。他正觉得奇怪，忽见老乞丐双手合捏剑诀，使长剑悬在半空中一阵兀自狂舞。而老乞丐自己，却从背后取下酒葫芦，猛然往嘴里灌起酒来。那气势看起来已不似在喝酒，反而像要把江河湖海里的水尽数吞入腹中。 也不知老乞丐喝了多久，但此刻的李仲满心，除了惊讶更是纳闷。直等到老乞丐将酒喝完，空空如也的酒葫芦扔在地上，仰起头来对天打出一个饱嗝后，才回过头来冲着李仲“嘿嘿”一笑。 “厉害的来了，看好！” 不待李仲作出回应，老乞丐忽将长剑收回，擒在手里随意一挽，左手搭上右手背捏起剑诀，随即翻手长剑挥出，便见老乞丐浑身散出异彩。李仲定睛看去，刹那间老乞丐身形已随剑气化作两人，各自持剑，叱咤八极，好不威风。 看到精彩处，李仲正想喝彩，谁知眼前画面陡然一转，便见那黑甲武士已欺至身前。 李仲不由分说，当即学着老乞丐的样子，将全身劲力合在一处，就势向黑甲武士挥出一剑。顿时只觉得全身气血沸腾起来，有一股力量蓬勃而出。 那黑甲武士带着腾腾杀气转瞬即至，只感到一阵凌厉剑气劈面而来，本打算侧身躲过，不料一阵劲风自侧路强袭而至。他虽纳闷，但反应尚算敏锐，随即又躲至另一侧，不料李仲却在另一侧反手一剑，挑向了他的狻猊盔。 黑甲武士稍一迟疑，便将长剑按下抵挡。只听一声巨响之下，电光四溅。而这时，正面却有李仲挥剑而来。一时间，李仲竟化出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同时与黑甲武士对敌。瞬间便化劣势为主动。 再看三个李仲，各有攻守，又时而互为呼应。直打得黑甲武士措手不及，顾头难顾腚。 “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李仲见自己和两个幻身将黑甲武士逼的毫无抵挡之力，不由得一时兴起，要去揭了他的头盔一探究竟。 当下，李仲趁着黑甲武士节节败退，骤然凝神聚气，长剑刺出之际，左手忽捏起剑诀，足下一阵发力。刹那间，李仲两名幻身心领神会，同时分在黑甲武士左右，一剑刺出，在距其不足三步之遥处变刺为挑。 一时间黑甲武士大骇，只觉三面受敌却又无处可退，手握长剑毫无办法。 “砰——” 李仲全心制敌，未觉察到身后出现变故。忽然觉得后背一紧，霎时间全身血气逆行，一个拿捏不住长剑便立时脱手，一口鲜血猛然喷出。再看时，几块砖块落在脚边，两名幻身也已消失不见。 “救救我！别让他们把我抓回去……” 李仲挣扎着要爬起来，脑子里却传来大宝扭曲的声音。 “他们？他们是谁？” 李仲有些好奇，随即又觉得一阵寒意从背后袭来。然而大宝没有回复他，眼看着长剑陡然凌空飞起，像草原上被狮群围猎的羚羊，慌不择路。 尽管长剑去得快，可还不及飞出房间，就忽然停在半空中。 “跑得掉嘛？”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傲慢的声音。李仲猛然一惊，只觉得说这话的大概是个熟人，回头看时，那人也看见了李仲。 “是你！” 两人各自一愣。李仲急着爬起来，却被对方将手一挥，涌上来几个壮汉把他按住。 “你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李仲挣扎着说，只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毕竟，对方不是第一次“被死亡”，自己这么问反而显得有点傻。 然而对方却只是“哈哈”一笑，绕过李仲去拾起了星刀。然而一开口，本性却又显露无疑。 “别忘了，我不仅是下山的老虎，我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智人！” “郑浪，你还在磨蹭什么？” 当李仲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从心底彻底感到绝望了。他勉强抬起头，将目光投向刚才被炸开的墙那边，神秘莫测的秘书长正靠墙站着，侧着脑袋打量着自己。这一刻他知道，自己也成了猎物。但他依旧好奇，他们究竟对大宝做了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 李仲被郑浪手下人五花大绑起来，带到隔壁房间。李仲没想到在这仅一墙之隔的空间里，竟别有一番洞天。 这里整整两列计算机序列一字排开组成环形，中间围着约莫半人高的金属围栏。围栏的顶部似乎还有一条轨道，里面的东西却暂时不明用途。 “实验继续。” 看起来，秘书长并没有对李仲的不期而至感到惊喜，一方面指挥着众人继续干活儿，一方面却轻声对郑浪嘀咕。 “没想到这小子的影响力能有这么大！” “喂！你们到底想干嘛？” 从前，李仲很清楚秘书长想要什么。可对秘书长来说，这时候似乎有些事比自己更重要。但无论如何，李仲知道自己这次既难自救，也无援兵。这个世界里的荒诞故事，大概就要在这时候戛然而止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愈发地胡言乱语起来。 可大家都在忙，并没有人搭理他。只见郑浪亲自捧着长剑，放到那个圆环中央。而后迅速跳出来，对守在计算机前的人打手势。 李仲脑海里似乎还回荡着大宝微弱的求救声，想起昔日种种，李仲索性不管不顾， “你们打算把他怎么样！” 第138章 杀死量子 李仲的问话丝毫不起作用，只见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圆环逐渐有了变化。起初，光圈还很微弱，随着一阵“嗡嗡”从整套设备上传来，光圈范围开始变大，并化作类似气流一般的光束，慢慢把星刀包裹其中。 当星刀完全被机器发出的光束包围后，李仲只觉得大宝的求救声愈发激烈。到后来甚至于连星刀都止不住地震动起来，就像受到惊吓的孩子。 “启动分离程序。” 随着郑浪一声令下，圆环中的情况逐渐发生了变化。起初由圆形轨道向中央散射的气流光束，纷纷像活过来一样，缠绕着星刀由白变青，由青变绿，最后变成蓝色，回旋着又化作气流光束，返回到圆形轨道上。 那光束的变化看得李仲莫名胆寒，无奈此时他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在旁边眼睁睁看着。 “两位老哥，赶紧想点办法！不然指不定谁会在这里玩儿完……” “没办法……” 然而，祝融和共工异口同声给出的结论，几乎让李仲崩溃。 “除非……外面的傻大个儿能进来掺和！” 共工又补充了一句。 经共工提醒，李仲忽然想起来，刚才那杀气腾腾的黑甲武士此时似已不知去向。若是他能冲进来搅和一搅，没准儿还是己方的生力军。 然而，就在李仲他们合计对策的时候，大宝已停止了呼喊。李仲细细看时，发现在那蓝色光束的笼罩下，星刀上渐渐分离出一个细小的粒子。那粒子闪着电火花，不断上下震动。不知为什么，李仲在这细小的粒子上，一眼看出了大宝的模样。 “当然了，这就是意识体。” 此时的李仲已然有些混乱，自然也听不进大神的言语。他只看着大宝朝自己伸出期待的手，心中便像刀割一般。 当星刀和大宝那蓝紫色的意识体被彻底分开，双双悬浮在圆环中时。周围的蓝色光束渐渐变回了白色。 “就这样吗？” 秘书长忽然侧头看着郑浪，眼里充满了冷漠。 以李仲对两人的认识，要是在从前，郑浪这时候大概应当是畏畏缩缩地抓耳挠腮寻求应对。而此时的郑浪，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胸有成竹地指着圈中的大宝说：“秘书长如果看这个小傻子不是那么顺眼，我可以让它从此消失在世界上。” 秘书长听了，眼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对郑浪轻轻一点头。郑浪看起来极其兴奋的样子，亲自走到计算机前，噼里啪啦一番操作之下，那机器重又“嗡嗡”作响起来。 那一瞬间，李仲清楚地看到了大宝的脸，双目圆瞪，似乎张开嘴使劲儿呼喊。尽管李仲已经听不到他的任何声音，心里却很清楚，这大约是大宝最后的告饶。 看到这一幕，李仲不禁自责起来。无论大宝以怎样一种形态在身边，李仲都觉得自己并没有给与他应有的关照，以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咣当—— 一声脆响打断了李仲的思绪。他定睛一看，只见星刀不知被一股什么力量甩了出来。反观大宝，那情状却有些惨烈了。 此时的大宝虽仍是一颗泛着蓝紫电光的粒子，可李仲却看到他在周遭不断变幻的光束作用下，自头顶开始裂开，裂隙中满满都是紫色电火花向外散射。随即，他的四肢也从末端开裂。当五个方向的裂隙逐渐在身上交汇的时候，李仲清楚地看到了大宝带着蓝紫色闪电的心脏。 “求求你们放过他，大宝只是个孩子……” 终于，李仲也忍不住央求起来。 只是不等李仲把话说完，大宝体内的蓝紫色电光忽然齐聚心脏处，而后猛然向圆形轨道散射出强烈电光。那圆形轨道本还泛着白色的光束，在这闪电作用下，竟也变成了蓝紫色。随即，那光束绕着轨道飞速旋转起来，直看得在场众人眼花缭乱。不待片刻，圆形轨道忽的猛然向中间射出疾电，汇在大宝身上。于是最初那些裂隙猛然涨开。只一眨眼的功夫，大宝便在一场无声的爆炸中消失不见。 “真是没想到，世上再没有大宝这个意识了……” 当一切归于平静，祝融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这时候的李仲，却和之前有了极大不同。虽说生离死别在他来看就像家常便饭。可他们这么做，无异于把大宝挫骨扬灰，令他彻底消失在这个宇宙间。 “你们这群王八蛋——” 李仲的愤怒在这声狂吼中，彻底发泄出来。在场众人无不为他的声音感到毛骨悚然。因为，那声音不单刺激着他们的耳膜，更深深震荡着他们的心。 只是当所有人都做好防备的时候，李仲却陡然昏死过去。 “郑浪，看看他怎么回事。” 秘书长指着李仲，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郑浪依言，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细细一看时不禁笑了起来。 “他死了。” 郑浪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于是在向秘书长汇报之后还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道：“这么厉害的对手，说死就死掉了，我都没来得及赢他一把……” “你赢不了他。” 没想到秘书长说话不但语气冷漠，内容更是无情。郑浪虽然没有当即反驳，但不悦之情已有所显现。 “言归正传，这机器不错，比我们的魂体分离设备好用得多！” 秘书长显然并没太在意郑浪的情绪，说话依旧冷冷冰冰。 “派人通知攻城狮，让他小心处置这些设备。另外，我要知道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谁制造的。郑浪，给你三天时间去弄清楚。如果可能，把人带来见我。” 秘书长说完这些话，若有所思的快步往外走，只是在经过李仲身边时停下了脚步。 “如果他真的死了，把尸体送到基地去。” 说罢，秘书长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只留下一脸不服气的郑浪和他的手下人。 “都愣着干什么？” 郑浪在秘书长那儿碰一鼻子灰，心里老大不痛快，于是恶狠狠对手下人呵斥起来。 “老大，这小子好像还活着……” 第139章 她们 一个雇佣兵托起李仲的身子，发现他的胸口出现起伏，急忙向郑浪报告。 郑浪远远看着他们，低头略一沉思，忽然伸手在脖子上一比划，示意手下人再补上一刀，给他来个痛快。显然，这是秘书长的话在郑浪心里起到了作用。 得了郑浪的授意，那大个子掏出匕首便向李仲脖子上割去。只听“嗖”的一声，大个子一声闷哼，众人定睛看去，一支弩箭已射穿了他的脑袋。 眼看大个子雇佣兵倒在地上，众人不由得一惊。郑浪见状，更是气势汹汹地怒骂起来。 “老子正有气没处撒，偏巧这时候送上门来。全体人员注意，不管来的是谁，一概不留活口，给我杀！” 郑浪话音刚落，又有几名手下人中箭，只能用惨烈的叫声回应着他。 纵使这时候的他满腹憋屈，面对来历不明的敌人，也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带着手下雇佣兵各自寻找掩体御敌。 正当郑浪苦思对策时，忽然发现李仲渐渐有了动静，于是向手下雇佣兵做出指示，抓住李仲作为掩护实施突围。 可外面的敌人似乎看穿了郑浪的心思，在接连上前的两人被击毙后，雇佣兵们有些迟疑了。 “你们打算让我去吗？” 郑浪见状，又是一阵怒喝。威逼之下，又有三名雇佣兵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去。只是他们刚靠近李仲，就有两人接连被射杀，剩下一人吓得又躲回到郑浪身边。 “敌方只有两个人，你不快去把李仲弄起来我就宰了你！” 逃回来的雇佣兵还没站稳，就被郑浪一脚踢了出去。他的话，却提醒了在场剩下的人。 毕竟，装填弩箭需要时间。 果然，直到这倒霉蛋托起李仲挡在身前，弩箭再也没有射来。 “跟上！” 郑浪就地一翻，排着队躲到了李仲身后。于是渐渐的，除了动作稍慢的人仍被射杀之外，还有四、五名雇佣兵一字排在了郑浪身后。一时间众人小心翼翼地摆布着李仲缓缓前行，那样子滑稽极了。 这一刻，屋子里静极了。 正当以李仲为首的一队人，缓缓接近出口的时候，李仲身子忽然往旁边一歪。排头的那名雇佣兵手一松，前头不见了挡箭牌，不由得一愣。然而就这一刹那，一支弩箭劈头飞来正中眉心。 随着前面的领路人应声倒下，后面几人倒乱了阵脚，纷纷往外疾奔。郑浪心里明白，却不急着逃走，只等其他人在前面作了靶子。只是他稍一驻足，就觉得脚下一阵劲风袭来。 郑浪见势不妙，心里却因为刚才秘书长那句话颇为不忿。于是当下也不管不顾，低头看定了情势。却见李仲半卧地上，手里长剑疾速往自己脚踝砍来，眼看不足咫尺。 李仲那剑来得又低又平，郑浪心念一动，一半脚掌抬起，看准剑来便从牟足了劲踩住剑刃。这样的碰撞敲到好处，李仲此刻想要起身，却因星刀被踩，纹丝不动，一时间竟然没能站起来。 “哼，零先生太抬举你了！” 郑浪见状，陡然提脚踢向李仲面门。李仲这时候倒像是只瞌睡虫，反应总会慢半拍，直等对方脚逼近不足五公分，才腾出手去阻挡。可郑浪那一脚不仅带着力道，更带着怨恨，刚与李仲接触，便施给他一股极为霸道的力量，传递到他身上让他足足飞出好几米。所幸的是，李仲握剑的手始终没放开，于是便连星刀一起滑了出去。 郑浪忽然有种报复的快感，于是连枪也不屑用，更顾不上身边乱作一团，迈步追了上去，打算好好修理这个一直让自己在领导面前抬不起头的家伙。 “别碰他！” 正当郑浪一心要置李仲于死地的时候，耳畔一双娇叱声不约而同地响起。几乎在这同时，一支弩箭破空向他胸口飞来。而跟在弩箭后面的，则是一并泛着寒光的匕首。 郑浪见那弩箭来得急，不禁嘴角一扬轻笑道：“雕虫小技！” 随即，倒提起枪用枪托往上一挑，便将弩箭打偏。然而他进击之势不减，迎面而来的匕首疾如闪电。 郑浪只觉得寒光杀眼，竟致一切都无法看清，只得凭着感觉横起枪挡住匕首。当匕首尖抵住枪身，郑浪却又觉得对手来势绵软无力，倒不像真正会用冷兵器的高手。 郑浪仅凭这一击，便满是信心地退出数步，定睛看清来人。只看到两名女原人，一人拿弩，一人执匕，向自己怒目相视。 “你们是什么人？” 郑浪看到是两名原人女子，不由得更加放心。尽管这时候自己手下的雇佣兵所剩寥寥，他仍斜眼看了眼李仲，便把枪扔在一旁，反手取出匕首，准备在她们两人身上好好找找自信。 不料正当这时，旁边传来李仲的声音。 “你们是于未曦和苏雨卿？” 第140章 穿越为皇子 好长一段时间里，李仲都觉得自己像开车过隧道。尽管油门踩到底，前面依旧看不到头。黑暗侵蚀着他的意识，竟让他有些犯困。于是迷糊的感觉伴随着惯性，一切如幻似梦。就在他几乎要睡着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线光明。 “太子殿下，皇上宣你上殿议事。” 李仲只觉得自己身子一晃，再看时已身在富丽堂皇的宫殿外，他的身边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躬身对一个年轻人禀告。 李仲细细打量那年轻人一番，只见他身姿挺拔、锦袍玉带，俨然一派尊贵气度。只是那身行头，让李仲觉得颇有几分面熟。 随着年轻的太子走进殿，李仲的视线一直跟在他后面。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由他被动地接受，并不需要做任何评论。 “父皇，请您尽快定夺！” 太子走上金銮殿，便跪在形容憔悴的皇帝面前，言语毫不避讳，倒有种类似逼宫的味道。 “皇儿啊，我同群臣商议，决定开城归降，向赵氏联军俯首称臣。” 尽管身形显得虚弱不堪，但老皇上说出这番话时仍是毅然决然。 “我不同意！” 太子一时激动站起身来，面向满朝文武大臣慷慨激昂地说：“我李氏江山数百年，只因先祖苦心经营才得以坐拥郢、黄、云诸州郡。那姓赵的一家子，借周氏之力而起却又取而代之，如今更是妄图雄霸天下。如此狼子野心，我等反要畏首畏尾，遂了他们心意，任由他们霸凌不成？”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 当太子激动地陈述着自己的见解时，群臣中位居首席的一位白发长者忽然出列，态度谦恭，言辞却极为犀利。 “若说主战，皇上一生历经大小战役数十场，俱都是亲临战阵挥斥方遒，岂有畏惧之时。依老臣愚见，纵使此番皇上年迈，亦可坐镇中军与赵氏贼子一较高下。只是双方一旦交战，我国境内不论朝野俱会成为阿鼻地狱。受苦的，终究是举国上下的百姓。太子纵然神武过人，亦难趋利避害，以一人之力扭转乾坤……” 白发老臣的话说得恳切，只是在年轻的太子听来却颇有些不中听。眼看他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仿佛对老人家的话极为不满。 “王丞相，你可敢同我赌上一赌，如果……” “行了！” 不等太子把话说完，皇上忽然高声打断他，铁青的脸上已没了丝毫缓和之色。 “此事已然议定，郢川侯不必再多费口舌！” 眼看父皇已改口称自己为“郢川侯”，太子自知再说下去亦是枉然，禁不住“哼”了一声，扭头离去。 太子回到郢川候府，便把自己独自关在书房，还特别关照了贴身内侍守在门口，任何人不许放进门。 一开始，李仲还为自己享有的特权感到得意，可当对方一旦坐定，便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时，他又觉得有些尴尬了。 “李仲，我该怎么办？” 对方陡然发问，却让李仲猝不及防。来到此处后，他一直将自己当做一名局外人。一时间与局内人的互动，竟让他束手无策。 “我自是知道父皇和群臣力主求和的意义何在，只是他们一个个在这紧要关头都只顾着自己。我可不愿一登基就作那亡国之君！” 李仲看着他的眼神，觉得身上一阵发冷。 “李仲，你说我是不是该……” 李仲被那眼神看着满心不舒服，无奈之下嘟囔着回答了“刺杀”两个字。不料这二字一出，反倒令太子一拍大腿，立时笑逐颜开，离席便兴奋地在屋子里兜起圈子来。 李仲觉得太子这时候满身都是杀气，加上自己处境微妙，更是不寒而栗。眼神随着他一个劲儿在屋子里转圈，陡然间发现自己背后一面铜镜。 可是，铜镜上面看不到他自己。 半夜，太子悄悄换上夜行衣便出了城。李仲看着他一路潜行，自己竟也有了种做贼的感觉。 悄悄出了城，太子一路向北。城外不远处长河如练，悄然往东奔流。隔着长河，对面平原上星罗棋布着赵氏联军的营帐。黑暗中光电凝成了一片，隔岸观望宛如星河璀璨、蜿蜒匍匐在河岸边。 李仲看到这一幕，不禁为这太子感到担忧。不料这想法刚一生出，就听太子一边从岸边隐秘处整理出一条小船，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李仲啊李仲，我此去虽能杀他个猝不及防，但恰如王丞相所言，撼山岂是易事？也罢也罢，我只要教我父皇和那满朝文武知道，我朝从来只有战死的太子，没有亡国的储君！” 太子这话说得颇为壮烈，李仲一时也不便应答，只是一直把视线跟着渡了河。但见黑暗中，太子轻轻拔出剑，缓缓靠近灿若白昼的敌军阵营。 “或许我不该怂恿他……” 到了这里，李仲从心底感到有些胆怯，更为这位年轻太子的命运感到忧心忡忡。 可令李仲诧异的是，这位太子竟极具刺客天份，又或许是运气使然，竟然一路潜藏行迹，不出半个时辰偷摸进了中军大帐外。 此时夜已深沉，看来赵氏联军颇有些轻敌，中军大帐外仅有两名士兵把守，来回几乎不见巡守的卫队。 “至今赵氏联军已在此驻扎一月有余，数次强攻与我方互有损伤。以敌我兵力之悬殊，父皇持国可算费劲了心力。白日里我那般强横无理，实在是……” 李仲万没料到，太子竟无端端的悄然说出这番话来。 “年轻人，念你这份心，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不料，李仲的话没说完，太子已用剑在帐篷后方打开一个缺口，矮身钻了进去。 大帐里光线昏暗，隐隐传来均匀的鼾声，这倒和李仲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毕竟在他那个时代，电视里一方主将通常会在中军大帐彻夜办公，以彰显古时候的敬业精神。只是现在这状况，倒更有利于太子下手。 就在李仲琢磨这事的时候，太子已经放倒了两名正自打着瞌睡的亲卫兵。眼看敌方主将就在眼前，太子嘴角微扬，长剑平送，剑刃上寒光凌厉，叫李仲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第141章 助力反杀 “你是什么人！” 不等太子剑尖完全送出，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洪亮的声音。 “来人，有刺客！” 这声音把李仲的心狠狠一揪。眼看着床榻上人猛然睁开眼，太子连头都不回，长剑去得更急，直把一柄剑刺进对方胸口并没入剑柄。只是离得近了才发现，睡在榻上的是一名衣着凌乱的妙龄女子。 那女子还不及哀嚎便一命呜呼。太子见状更是浑身一震，心中明白刺杀不仅十有八九是失败了，并且自己一条命大概也要交待在此处，于是索性狠狠从尸体上拔回了剑，转身护在胸前，预备同任何冲上来的人玉石俱焚。 转瞬之间，已有数十名士兵冲了进来，火光将中军大帐照得通亮。为首的那将领甲胄齐备，正是刚才向外发出预警的人，看来这才是太子今晚的目标。 “你究竟是何许人，竟杀我爱妾，今夜定叫你有来无回！” 那将领侧头往太子身后望去，见到倒在血泊中的女子，顿时怒不可遏，一边怒吼一边拔出佩刀向太子劈头砍来。 太子自知身处险境，也没打算全身而退，索性将生死置之度外，一时间全力与对手周旋，竟不落下风。 李仲守在一旁观战，不禁暗地里吃惊。 想那小渔村的老乞丐教授给自己的剑法固然精妙绝伦，但招式间透露着灵动雅致。眼前这两人对阵分明是以命相搏，招与招之间只为杀敌存己，故而也顾不得什么出尘脱俗。 顷刻间两人斗过上百招，各自互有些许损伤。其余士兵们则将两人密不透风的围成一个圈，想来即便太子获胜，要想走出这中军大帐也是极难的事。 眼看又过十招，太子手中长剑如走游龙，虽然对方身披密实的甲胄，却也被他招招都往盔甲缝隙里钻。而那将领此时兵器倒有几分不顺手，加之盔甲厚重本是马上征战之用，时间一长竟显颓势。一来二去，敌方将领又接连被太子两剑取在手腕和脚踝的关节处，以至于那将领立时间兵器脱手半跪在地上，不住地大口喘着气。 “没想到南朝竟如此卑鄙，眼见真刀真枪在战场上万难取胜，便暗地里派遣刺客前来暗杀于我。只是天要亡南朝，任你再来十个八个刺客，也休想退却此番围城！” “你休要刺客前刺客后的侮辱我朝！” 面对敌人倒地，太子也不乘胜击杀，却作起了口舌之争。 “此番你也不必言语相欺，我朝自上而下皆是光明磊落之士，既来此定叫你心服口服。” “若非刺客，你又是何人？” 李仲从那将领眼中看出些许狡黠，正要出声提醒，却听太子想也不想就自报家门。 “我乃是堂堂南朝郢川侯，又岂会是刺客……” “难怪难怪……” 那将领也不起身，一拍脑袋大笑说道：“我正自纳闷儿呢，心说哪来的小贼，行刺所使之剑，竟如此雍荣华贵。一交手，更觉得足下武学路数颇有渊源，没想到你就是南国当朝太子李仲！” 此言一出，李仲和太子各自吃了一惊。 李仲惊得是，自己无缘无故来到这个地方，所见所闻颇有几分熟悉，更奇怪的是故事的男主角——这位年轻太子竟与自己重名。这一切都让李仲觉得更像是一场阴谋。 而太子李仲惊得却是，对方不但清楚自己的底细，更在这时候多添了几分自信。而他猜也猜得到，那自信正是来自于两国正交战时，如果活捉敌国太子，无异于提前取得胜利。 想到这里，太子更加用力地握紧了长剑。 “所有人，” 那将领缓缓站了起来，丢掉手中刀，对手底下士兵轻轻挥了挥手。 “把这位送上门的南朝太子抓起来，要活的。” 这话一出口，中军大帐里立刻沸腾起来。本就不大的空间，立时被数十人的围追堵截闹得鸡犬不宁。即便太子李仲作好了必死的决心，在这阵仗之下也不免要玩命搏一把。 而李仲，却永远只能躲在太子的身后看着这一切干着急。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太子忽然想起“擒贼先擒王”五个字，待向四周一看时，那敌军将领早已退到了帐外。纵然李仲太子杀敌迅速，却也架不住对方士兵如潮水般涌进来。一时间，他觉得大势已去。 “当朝太子夜探敌营被生擒，原本只是为了赌一口气，这下可把祖宗十八辈儿的脸都丢尽了……” 李仲默默感受着太子内心的懊丧不禁感同身受，他琢磨着这时候太子要是有“大宝剑”在手该多好。 想起“大宝剑”，李仲忽然有了办法。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跟太子究竟是什么关系，但他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像大宝那样助其一臂之力。 这时候太子李仲面对着敌人一波接一波冲近身，颇有些应接不暇。好在敌人首领下令“抓活的”，一时间也不容易轻易就范。正当他砍翻一圈敌人，觉得再无力抵挡时，突然感觉手里一松，随即长剑自己飞了出去。 随着长剑在空中划了个圈，太子李仲和围攻上来的敌人士兵不禁看得愣住了。只是不待片刻，长剑就化作一道疾电，在太子面前开出一条血路，以致到最后士兵们都不敢上前。 太子见状，撒腿就奔出了大帐。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那将领大声嘶吼着，可那些士兵谁也没见过这么离奇的事。迟疑之间，太子已跑出去老远。 “嗖——” 一支箭瞄着太子的后背被那将领全力射出。显然他已经放弃了“抓活的”的念头。说时迟那时快，长剑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迅速迎着箭矢飞了过去。 “嗖嗖嗖——” 或许是担心自己会飞的长剑坏了自己好事，那将领向太子又接连射出几箭，每一箭都瞄着他的要害而去。 这时候，长剑已同第一支箭矢并排飞在了一起。两者起初还一同向着太子的后背而去，可只一刹那的功夫，箭矢忽然调转头向射箭的将领疾飞而去。在穿过后射出的几支箭时，仿佛在无形之中释放出某种信号，令那几支箭一同掉了头。 那将领一连射出好几箭，满以为太子必死无疑。此刻定睛一看时，几支箭却向自己射来，不及呼喊就接连命中要害一命呜呼。 第142章 修士李还 主将一死，敌营立刻大乱。太子李仲趁这机会，一路向南一鼓作气跑到了长河边。 正当他大口喘着粗气，一柄长剑自天上落下，插在他面前。 “究竟是何方神圣救我一命，大恩无以为报，还请现身相见！” 太子终究是知书达理的人，见是自己的长剑，也知道刚才替自己解围的绝非常人，不由拱手向自己的长剑作起揖来。 李仲刚才先是操纵着太子的长剑杀敌，后又借着箭矢击杀敌将，一切都好像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仿佛只需要通过电波来完成。尽管不明就里，这时候见太子对着一柄长剑如此恭敬，倒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太子一连几拜，都不见有人回应，不觉有些失望，还剑入鞘后正要走，忽然老远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朝自己快速而来。 太子心中一凛，正不自觉的把手搭在剑上，生怕是敌人追了来。 “无量天尊，二弟别来无恙？” 那人离得尚远，声音却徐徐入耳，平稳中正。太子只觉得那声音似曾相识，却又一时回忆不起。 “兄弟不记得我了？贫道道号翔龙子，俗名李还。” 那白影离得近了，说出的话来令太子浑身一震。 “父皇一直对我说，你六岁时候因染上疫病去世。没想到……” 太子话说到此已有些哽咽。 “基本便是这样。” 这位自称李还的人，对当年事只是轻描淡写，看来并没打算好好叙叙兄弟情谊。 “刚才在敌营，莫非是你出手救了我？” 太子陡然想起刚才那奇妙的飞剑，禁不住握紧了李还的手。 不料对方摇摇头，轻轻抽出手仍缓缓说道： “贫道已出家多年，于前尘俗世早无半分干系。今日恰云游至此，虽算出二弟将有劫难却不在今日，故随缘来会你一会。” “国之将亡，匹夫尚难苟且；我乃储君，便有劫难也只能是欣然往赴。” 太子在这紧要关口，忽见到失散多年的兄弟，心绪本难平。说起家国，更是早有打算。 “兄弟请听我一言，” 尽管李还以修道之士自居，但被太子再次表明心迹之后，似乎情绪上也有了轻微的波动。借着月光，李仲仔细端详了他一番，不由得大失所望。这所谓的修道之士，分明只是个弱冠之年的孩子。只不过，这孩子心理大概有些早熟。 “于国家，子民皆可为其殉之，唯储君不可；于父母，群臣尽可对其忤之，唯子女不可；于妻儿，天下大可以其贱之，唯夫父不可。天地生息皆不可逆，不可为了一朝之更迭而执着妄为，不然轻则为害自身，重则祸乱苍生。望二弟三思！” 李还一席话，李仲听不太明白，太子却意外的沉思起来。李仲正悄悄猜测着太子今后的打算时，李还突然将目光投向他。 “你……你看得见我？” 李仲十分好奇，试探着问了一句。不料李还轻轻一笑，摇头不语，李仲却听到他的声音传来。 “恕贫道修行有限，肉眼凡胎看不清足下真身安在。只是我觉得，足下必定与我这兄弟必有莫大的联系，你二人互为因果。” 李仲一直歪着头看李还，并不愿意听他文邹邹地说些听不懂的东西。 “说点有用的吧，比如我和他到底什么关系，又比如我怎么才能回去！” 尽管李仲兵不客气，李还对李仲依旧谦恭有礼。 随即李仲听到他说：“相比足下所见所知，贫道无异于井底之蛙，不敢在此妄言。只是依贫道所见，足下与我兄长本应是一人。在此所见，皆因兄长应劫发生之事，尽如梦一般。足下既无法参与其中，更不能阻其发生。只等因果分明之时，自当回还。” 李还一番话，李仲听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他并不惊讶，毕竟他早猜中几分。 这时，太子已经拉起李还的手要往都城走去。 “二弟且听我一言。” 李还轻巧地脱开他的手笑道：“如今贫道只是一名六根不净的出家人，来到此处也只凭缘分指引。自不会再深入尘世无端沾惹些世俗之气，来阻碍修行。” 太子听了，不禁跺着脚大义凛然地说道：“当前正是国家多事之秋，且不说前事如何，你我皆是李氏传人却是事实。是问身为人子，如何能放任家国河山被外族肆意践踏。兄长快随我回去，为国为家为父母，都应有一番作为才是！” 太子这话说得至情至理，李还却丝毫不为其所动，只是淡淡一笑后朗声说道：“我自去了，二弟务必谨记我的话，凡事不可逆天施为，否则祸害无穷！” 说罢，李还大步流星往西走去，任由太子如何呼喊，也不回头。 “喂！” 李仲听着兄弟二人的对话，忽然有了些疑惑。眼看李还越走越远，便扯着嗓子问：“为什么我觉得你是特意来警告他的！” 李仲声音虽大，对方却并未回头。李仲有些失望，耳畔却忽然传来李还的声音。 “一个叫苏剑卿的居士告知了我这一切……” 随着李还越走越远，声音逐渐消散去。但“苏剑卿”三个字却被李仲牢牢记在了心里。 他清醒的记得，那个胡乱编撰自己生活故事的不入流作家，就叫苏剑卿，自己还留着他的那个笔记本。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存在于这里——一越千年。 太子回到城内，天已大亮。 不知为什么，李仲在与李还恳谈一番之后，竟对太子的感觉愈发感同身受。甚至于他有些饿了，李仲也会觉得饥肠难耐。 最终，太子穿着一身夜行衣走进了一家酒肆。 “你是干什么的！” 然而太子还没坐下就被人喝住。 两人循声望去，一名店小二模样的年轻人正指着太子，颇有些趾高气扬。 “我这儿做的是小本生意，不和江湖人来往，也不接待武林中人。不管打尖还是住店，这位客官都请到别家店。” 太子奔忙了一夜，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眼看着就能吃上一口热乎饭食，却被告知不服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李仲在一边旁观，却觉得那店小二颇有几分面熟。 “你这小二是不是傻，我又不是在你这儿白吃白喝！” 说着，太子掏出一锭银子狠狠砸在桌上。 “瞧着，别说吃一顿，就算我在你这儿吃上一个月，日日不重样这也够了！” 不料，那店小二看都不看桌上的银子，只“呸”了一声，对太子冷嘲热讽地说：“染着血的钱，我们店不收，客官您请别家去！” 太子一听这话，不禁愈发得火冒三丈，将桌子狠狠一拍说道：“你这开门做生意的，哪有如此道理！你信不信我……” 第143章 父亲的抉择 “在我这里抖狠也没用，你去打听打听，皇上身边的吴夫人是我亲舅舅的妹夫的小表姑的干闺女儿，别人店我不管，我这店就是不接待你这种人……” 李仲满以为太子当即就会拔剑暴走，可太子却一脸无奈地尬笑起来。他仿佛听见太子在内心的独白——我的娘啊，敢情这店小二还是我的干表兄啊…… 李仲这时候终于想起来，自己在新云港遇见的那个店小二，似乎也是这么个来头。当即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是猛然间却又细思极恐。 最终，太子费尽了口舌，不仅没吃到饭食，反被店小二莫名的自信闹得哭笑不得。他决定回到皇宫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见自己的母后吴夫人。 “太子殿下，皇上请您换上便装，随他去巡城。” 太子刚过宫门，就碰上内侍传话。 一夜的折腾已经让太子足够憋屈，不料一回来就被父皇找到触霉头，便索性指着一身夜行衣说：“瞧我这一身够随便了吧？告诉父皇我在这儿等他！” 内侍去不久，皇上就穿着一身粗布衣服，独自走出来。 太子原以为父皇准是听到了什么消息，要以巡城的名义对他进行劝诫，不想他真做出了一副微服私访的样子。 于是一老一少父子俩，一个随从也不带，大大咧咧地走出了宫。 太子虽然穿着夜行衣，身上斑驳的血迹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是分外醒目。可皇上不提只言片语，只是带着他穿街走巷，任由路人指指点点。 这时候已近巳时，街市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偏巧皇上尽往繁华的大路上走，让太子一身夜行衣的打扮，在人群中愈发显得怪异。 “朕出生那一年，我的父亲建立了这个国家。从我记事起，这座城里的这些街道，老百姓就一直像现在这样安居乐业，几十年来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皇上一边走一边拉住太子的手，像拉家常一样跟他说话。 “可我们若不想办法尽快退敌，他们的好日子只怕就此到头了！” 太子刚烈，虽然仍会因为昨天夜闯敌营行刺的事害怕挨骂，但对于自己的立场，却始终是坚定不移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究竟是什么让老百姓没法安居乐业呢？” 尽管太子的回应激烈，皇上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仍旧不温不火的进行启发式教育。 太子听了不禁陷入了沉思。李仲在一旁听得真切，知道太子是被他的老父亲给将了一军，隐隐觉得皇上话中有话。 太子一边走一边冥思。正当眉头不展时，路边一阵嘈杂的争吵声，让父子俩停下了脚步。 “我们开门做生意，可不是给你这样的穷鬼做善事的！老娘奉劝你一句，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把账结了，不然的话就卖身还债！” 趁着父子俩驻足观望的机会，李仲往争吵声传来的方向望去，不禁大吃一惊。那富丽堂皇、古香古色的门楼上挂着的牌匾，上面赫然写着“莺燕楼”三个字。更让李仲吃惊的是，正在门口对峙的两人他都认识。那位只管开骂要债的女人，正是他之前在莺燕楼见过的老鸨。至于那位被骂的少年，李仲一眼望去时，竟诧异地合不拢嘴。 “那不就是秘书长——零吗！” 尽管对方一身朴素的长袍，作穷书生打扮，甚至头上的方巾还染着些许汗渍。可李仲却认定了，那是秘书长无误。 “老板娘，我这会儿是真的没钱啊……要不这样，你稍稍等等，假以时日我必定会飞黄腾达。到时候别说是一碗面的钱，就是你这莺燕楼，我都可以买下来给你……” 不等那穷书生把话说完，从莺燕楼里冲出几条壮汉，不由分说便对他拳打脚踢，直痛得那书生在地上胡乱打滚。 尽管这一顿揍，看在李仲眼里是十分解气。可爽不过片刻，太子就走上前去，拦住众人。 “这位老板娘，不知这位公子在你店里欠下多少钱，值得诸位下去如此狠手？” 众人看着太子身上的斑斑血迹，不由得聚在了一处。那老板娘更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太子一番，目光最后落在他的剑上，于是小心翼翼的愤愤答道：“不多！一碗面钱，一两银子！” “一碗面而已，哪有这么多钱……” 穷书生听了，不禁哭丧着喊了起来。 “你们这不是讹人嘛！”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们这儿可是莺燕楼，前朝时候就叫这名字，到如今也有三十八年了。城外的赵军即便攻进来，他们也得把我们这儿好生供着……” 老板娘说话颇为放肆，太子微微皱了皱眉，右手轻轻抚在了剑柄上，另一只手却从衣袋里掏出那锭没机会花出去的银子。 “就算他再多吃几碗面，这钱也绰绰有余了……” 等到父子俩离了莺燕楼，李仲的心却久久不愿离去，。 “似他们这样，老百姓何谈安居乐业？” 父子俩走得远了，太子忽然发出反问。 皇上微微一笑，回头指着这一大片街市说：“朕年纪尚幼的时候，内侍常常带我到这里游玩。时至今日，街市依旧，许多面孔仍在。我不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名姓，却见他们日渐衰老，而朕自己亦是如此。假若那年轻的书生能够融入到这个普普通通的街市，数年之后亦会同街坊邻居们相安无事。这一切，都只因为山河无恙罢了……” “如此说来，我等不更应当奋力拒敌、保全一方百姓吗！” 太子一番话，引来皇上侧目。 良久，才听皇上反问太子道：“奋力拒敌，就如你现在这般模样吗？” 太子本还要争辩，突然想起昨夜一场恶战一无所获，要不是莫名起飞的长剑，只怕他自己早被敌军生擒。想至此，不禁有些尴尬，当即也不再多作反驳。 “孩子啊，” 皇上忽然掉头往回走，说话愈发语重心长。 “治国理政，本非易事，更何况此间强敌压境，朕何尝不想早日卸下这包袱，颐养天年呢？只是为君者，外要对得起黎民百姓，内要顾得上妻儿家小。二者失其一，便愧对先皇祖宗。你作为储君，只顾得谋一时一域之长短，实在不是王者应有的见地。” 皇上的话让太子和李仲字字听在心里。只是见识有长短，各自理解亦有差异。说话间，两人已回到了宫门之外。 皇上回头望向来时的街道，目光深邃莫测。 “如果二者仅能得其一，我宁可我们李氏一家子和和睦睦，偏安一隅，世代生息……” 话一出口，太子感到万分诧异，正要回话时却见皇上对左右侍卫一挥手。几人便一拥而上，将太子缴了长剑，五花大绑起来。 第144章 储君的担当 “仲儿，李家到此已仅你一脉。为父的打听过了，他赵家的国同我李家的国无异，眼看大势已去，我等便不要去折腾老百姓了！” 大概是因为忙了一整夜，太子又累又困，不知什么时候竟沉沉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听见皇上在耳边轻轻说了这番话。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囚禁起来。 “放我出去！” 透过门缝，太子看到外面有和尚三三两两经过，不禁大喊起来。只是任他喊破喉咙，外面人对他始终充耳不闻。 李仲借着太子所见，忽然想起那天陪贞儿去庙里参佛时候，大殿之外景象倒与如今有几分相似之处。 “相公！相公！” 正当太子和李仲各自一筹莫展时，门缝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让李仲一个激灵，陡然想起的那人就像一道穿过神经的电流，一股脑儿勾起他的丝丝愁绪。不等他多想，太子已凑到了门缝边，略带惊喜地说道：“卿卿，快想办法放我出去！” 太子的话立即印证了李仲的想法。只是没等他细想，就跟在太子后面，而后他看见了那张久违的脸。 “原来，她心心念念的相公其实是他……” 再次见到苏雨卿，李仲没想到自己竟会是这种心境。只是看着人家小俩口你侬我侬，自己完全没法插上话，李仲心中的醋意油然而生。 “我听宫里人说，父皇将你囚禁在太庙里，本打算去向他求情。谁知敌军忽然进犯，父皇亲自领兵出战，我只好先行前来……” 太子忽然听到敌军进犯的消息，立刻坐立不安起来。 “你快把门打开。此次战事全因我而起，我岂有置身事外之理。” “可是……” 尽管苏雨卿的言语中带着忧郁，李仲仍在一声脆响后，看到门被打开。 “快，你快回皇宫，帮助母后准备战事……” 太子一出门，就如拧紧弦的发条，边走边向苏雨卿布置任务。而苏雨卿只是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 “你怎么了？” 太子很快察觉到了苏雨卿的异样，于是双手搭在她肩膀上说：“我若是不做点什么，我南朝便要亡了……” “可是……” 苏雨卿像是藏着满腹的心事，说出话来总是欲言又止。 太子见状便也不再等，径直拉着她出了太庙，往城墙疾奔而去。 两人登上城楼时，太子看到那场面时不禁愣住了。 城下，皇上正率领文武官员，列队站在敌军跟前。昨晚还与太子恶斗一番的赵军将领，正盛气凌人的从皇上手中接过一份文书。 “一年了，终于还是……不打了？” 那人声音中气十足，似乎有意要让南朝人听到。 太子听了这话，恨得牙痒痒，当即掏出了随身匕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下去与之拼命。 “相公，你别这样……” 太子将匕首擒在手里，满心怒火中烧，恨不得立时跳下城去，杀对方个片甲不留。尽管苏雨卿在旁不断劝阻，也是无济于事。 “你快看！”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苏雨卿忽然指着太子的匕首惊诧地喊出声来。 太子一低头，从那匕首刀刃上反射出的画面看到，在战火中的城楼下，南朝将士们奋力厮杀，城中老百姓却是流离失所。 这一刻，太子禁不住想起老父亲对他提起的“老百姓安居乐业”的问题。他觉得自己仿佛有些明白了。 “我朝可以接受贵邦的投降，我朝天子更有意，令李氏一族继续执政南朝属地，只是此时，有点个人恩怨，我希望今日能够了解！” 那赵军将领话中有话，太子和李仲一听就明白。 苏雨卿忽然把手搭在太子手背上，一股温润传递而去，连李仲都能感受到其中温暖。 太子默不作声，他的心思李仲感同身受，明知不可为却无力阻挡。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太子陡然提起匕首，往脖子上抹去。 “不可以！” 太子手快，苏雨卿眼却更疾。不等那匕首触到太子颈项，便被苏雨卿一拍一拿，将匕首夺下来紧紧握在手里。 “相公怎可如此草率！” 说着，苏雨卿扑进了太子怀里。李仲在一旁，看到苏雨卿紧握刀刃的手不断滴下殷红的血，心里一阵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将军请明示……” 正当此时，城下请降的皇上向对方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而后正色说道：“下官今日率群臣向贵国归降，已将举国上下的身家性命交于将军一手，还望将军高抬贵手，从此既往不咎。” 皇上说这话时，极尽卑微。太子看在眼里咬得牙直痒痒。不料那敌军将领反将长刀一挥，说出话来令人绝望。 “昨夜死的若只是常人便也罢了，奈何那被刺杀的乃是当朝皇上的次子，你若不给我一个交待，我又如何向皇上交待。今若议和，刺客必须偿命！” “既如此，这命便由我来偿！” 皇上说话坚决，在场之人无不动容。偏那将领一声冷哼，教人听了甚是不悦。 “一人做事一人当，儿子犯错何需父亲顶罪！” 城下双方正僵持不下，太子忽然在城头朗声说道。当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城楼上，敌方将领却发出一阵冷笑。 随即，太子把匕首交给苏雨卿，自己转下城楼来到城外。尽管皇上和群臣再三劝阻，他仍是径直走到那将军跟前。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待我死后，请务必善待臣民。” 将军上上下下打量太子一番，点头说道：“昨夜果然是你！” 不由分说，他只将手中长刀使劲儿一抡，便往太子脖子上劈去。 李仲在近旁，也觉得凭空一阵劲风袭来，心中料定太子此次定是凶多吉少。不料长刀最终贴着太子肌肤，稳稳停了下来，没给他留下一丝伤害。只是刀锋上传来的那阵寒意，凉彻心底。 “果然江南好儿郎！” 将军忽然笑了，刀不收、手不动地夸赞起来。 “今日受降，你我便是一家人了。我自当为你设想周全。” 说着，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只褐色的小陶瓶，递给太子。 “喝了它，给你留个全尸。这便是我朝皇上的恩典！” 第145章 离神引 太子接过小陶瓶，揭开盖子便要往嘴里倒。 皇上忽然上前按住他向将军祈求道：“犬子罪在不赦，我等无话可说。只是，他虽然无法寿终正寝，但万幸他仍在故国之中。朕希望……下官希望他即便是死，也能死在李氏太庙中。” 将军斜眼看了看皇上，微微一笑说道：“皇上说得也是，太子自裁需得隆重一些方才显得体面。三日后午时三刻，请太子在李氏太庙服下此物。这几日就请太子在太庙好生安歇，我的亲兵会为太子把守门户。皇上您看可好？” 那将军说话字字铿锵，表面上是商量，语气里却容不得半点推却。皇上无奈地看着将军只能迟钝地点点头，回过头时向太子投来慈父般的微笑。 接下来的三天，李仲陪着太子被囚禁在太庙里。虽然没法交流，但李仲能够觉察到太子心境上的变化，成日里只是入定冥想。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李仲一愣，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像看电影一样窥探着太子的人生，没想到自己的放肆行为竟被对方无情揭穿。起初他以为太子只是出现幻觉才自说自话，可当他试图隐藏自己的时候，太子却再度发问。 “不用试图隐藏，我知道你在这儿！” 这一刻，李仲尴尬极了，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贼。 “同我说说话吧，反正我命不久矣，你是不是贼又有什么关系？” 李仲见事已至此，正要开口随便聊上两句，忽然想到那夜李还所说“足下既无法参与其中，更不能阻其发生”，便有些左右为难了。 见李仲始终不发一言，太子轻轻叹了口气。 “我何尝不知赵氏一统天下乃是大势所趋。只是父皇的期许与与我心中所愿相去甚远，做一个好君王和做一个好儿子之间，实在是难以平衡。” 李仲默默听太子自言自语，不由也替他为难。当他把事情一件一件串起来，画面最后定格在皇上神秘的微笑时，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离神引……” 李仲最终想起在幻境中听来的新名词，至此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置身于一场跨越千年的阴谋里。 “嘿嘿……我终于明白父皇的意思了……离神引……” 与此同时，他听到太子略显苍白的声音，再度自说自话起来。只是那意思，好像太子也能毫无障碍的探知李仲的想法。 尽管没有在身体里，李仲仍感到一阵战栗从脚到头，凉遍了全身。 “这可奇了，离神引是我南朝地方从古时候一直传到现在的古老咒语，你竟然会知道，莫非你是先祖的亡魂……” 太子自打听了离神引，情绪中虽带着些许悲戚，精神却较之前振作了许多。李仲虽然仍然保持着不对话的基本原则，但已经无法收摄自己的想象力，围绕着离神引开始了无边的猜测。 李仲虽然没有明说，他和太子意识之间的通道似乎实现了双向交通，当下太子便讲起了故事。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的祖先世代居住在长河岸边，靠打渔为生。部族有一对十分恩爱的夫妻，男的叫虎，女的叫申。申因难产去世，虎悲痛不已，打算殉情。就在虎把自己双脚绑在大石头上准备沉河自尽的时候，路过一个两眼闪着蓝色光束的外地人。在岸上对即将沉下去的虎说，他就算是死了，也未必能够再见到申。 虎一听不禁慌了神，挣扎着把头探出水问外地人怎么办。可是那石头实在太沉，一下子就把虎拖到了河底。好在虎深谙水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解开绳子筋疲力尽地回到岸上，那个外地人居然还在等他。虎当时也不管不顾，对外地人跪下就拜，求他教自己找到申的办法。 外地人见虎一片诚心，于是问他是不是为了再见到申，肯不惜一切代价。虎爱极了申，自然什么代价都愿意。于是外地人把虎带到族长面前，教给族长一支歌谣和一把刀，让族长杀掉虎，并在他弥留之际反复念诵那歌谣，说是歌谣会印在虎的灵魂里，让它记得生前的一切，这样才能在下一个轮回里，找到自己心中所爱。 那首歌谣世世代代传下来，就成了当今的离神引。” 可是那个虎，最后找到申了吗？李仲心里想。 而事实上，整个故事疑点重重，李仲不是没听出来，只是害怕被太子窥到了自己的想法，徒增心里负担。 “或许父皇就是让我效仿虎，去往来世再建我南朝江山。” 至此，太子愈发的坚定，李仲便也愈发忐忑不安…… 三天眨眼就过去。约定之日，大将军亲自带着数百名亲兵，把太子押解出来，带到太庙正殿。 进了正殿，皇上亲自挑选了四名禁卫军身穿白袍披挂黑甲，接过太子将他托举过肩，一路往里走去。而大将军的亲兵一路紧随，气氛竟有些紧张。 “去，给他喝下去。” 将军一进正殿，就掏出那小陶瓶倒在碗里递给手下人，也不管旁边后宫女眷、皇室宗亲各自哭成一团。 这时候的李仲，仍处在最佳角度全程观看直播。可他的心情却极度复杂。 “我死后，你会去哪里？” 虽然李仲从始至终没有和太子搭过一句腔，可连日来太子已经把他当做了伙伴，不时的会自言自语向李仲发问，即便得不到回答，他也显得十分轻松。直到他接过装着毒药的小陶瓶，李仲明显感觉到了他的紧张。 这时候，皇上已经命人诵起了离神引。 “那老太婆絮絮叨叨的在唱啥？” 离魂引本是用当地方言吟唱，将军皱着眉头仔细听，生怕对方玩什么花样，只是听了半天一句也不懂，于是向立在一旁的皇上低声询问。 “这是请来为犬子诵经超度的法师……” 而太子此刻，视线在周围送别的面孔上一一流连，见苏雨卿和贞儿早哭作了泪人儿，心中不禁有如刀绞。无奈，太子只得把脸别过去，心中默默回忆着每一寸国土，以及都城的一街一巷。 “我死后，大概会跟你一道吧？” 当太子低声说出最后一句话，便仰头将毒药一饮而尽。而后随着李仲的回答沉沉睡去。 “是的，李仲。” 第146章 再见分外眼红 李仲觉得，自己又走上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时间和空间全无意义，以至于他自己甚至有些宿醉的感觉。 “小心！” 李仲还来不及睁开眼，便觉得自己在一股巨大力道的作用下站立不稳。 他没有刻意去控制，只是刹那间那声音像一道电流，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觉得那是一个久违的人。 “哎哟——” 倒地瞬间，李仲觉得自己的嘴动了一下，发出一阵奇怪的呻吟。与此同时，他开始好奇的向四处张望。 刹那间，李仲愣住了。 “为什么我还在这里！” 尽管因为激烈的战斗，导致周遭各色陈设凌乱不堪，可太庙依旧是那太庙，天色渐晚也只让红墙青瓦在苍松翠柏间显得愈发苍凉。 “你还愣着干什么！” 另一个声音响起，李仲顿时心脏狂跳起来。 于是，他勉力睁开眼，尽管视线有些模糊，他仍看到两个熟悉的女子身影。在他的记忆中，于未曦和苏雨卿早以自爆的方式，生命结束在来新云港之初。只是现在…… 不及李仲细想，于未曦已一抬手，劲弩在她手里犹如剧毒的蜂针，近距离射击更具伤害，几乎容不得敌人近身。偶有个别敌人欺近，却被她右手一扬，剑光如虹，手起剑落便能取其性命。 而在另一侧，苏雨卿手中匕首虽短，收发之间更为狠辣，出手便是搏命的样子。在李仲的记忆中，她从未有过这样凶悍的一面。当然，不能把祝融造出来的假苏雨卿算在内。 只是不论如何，李仲这时候已是异常的兴奋起来。连日来的担忧和沮丧，在看到活生生的于、苏二人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虽然战势紧张，但李仲仍觉得心情不错；尽管李仲张开嘴想要喊她们两个，却发觉自己的嘴似乎不受控制。 “什么情况……” “别打岔，晚点向你解释！” 李仲满心都是问号，却被一个更加熟悉的声音尽数变成了感叹号。 不等李仲明白共工话中深意，他只觉得自己使劲儿站起身，拿着一根大铁棍朝敌人挥去——这一切动作，都不受李仲操控。 李仲立刻明白，共工占据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共工你这个混蛋！” 李仲不由得坐立不安起来。 他记不清自己在太子李仲的那个世界待了多久，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的这边，共工打着“李仲”的旗号干了不少事。尤其是在于未曦、苏雨卿可能并不知情的时候。 李仲正放任自己的意识四处游走，试图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可是越挣扎，他越觉得自己像一颗被风肆意吹散的种子，轻飘飘的毫无依凭。 这么一来，刚刚还勉强能够使用的五感，诸如视觉、触觉之类，竟愈发模糊起来，就像是共工突然拒绝了李仲的感官共享。 “把身体还给我！” 李仲索性不再试图使用自己的身体，而是像共工之前那样，直接把思想不停地传递给他。也不知发送了多少次，共工仍是没有回应，但李仲忽然觉得视觉共享又回来了。 这一次的视觉，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清楚。可是看得越清楚，李仲越明白大家此刻的处境。 这时候面对的敌人，不仅有秘书长手下的雇佣兵，各色怪物诸如一人多高的螳螂、四条胳膊的怪鱼，已将这宽敞的正殿包围的严严实实。而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仅有于未曦、苏雨卿两位。李仲无法自由巡视周围，借着共工不断迎敌时不断变换的视角，他还看到奶妈带着贞儿也在奋力抗敌。 只是，一男四女很难在源源不断涌入的敌人跟前全身而退。 于是不一会儿的工夫，李仲的身子就已遍体鳞伤。而他自己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感谢共工，毕竟他只提供了视觉的共享。而那接踵而至的伤痛，都被他自己承担了下来——又或许共工根本没时间去考虑这些。 然而，真正令李仲担心的却不是他自己。奶妈带着贞儿，全靠一只铁拐杖御敌，尽管不时有于、苏二人舍身相救，但眼看敌人越来越多，奶妈应付起来也手忙脚乱。 李仲看着奶妈，忽然发现她正是为太子诵唱“离神引”的人，于是立时向共工传达全力保护奶妈的要求。只是共工此时颇有些手忙脚乱，往日在李仲看来，极为简单的御敌之术，共工使将出来却是如此别扭。 李仲忍住嘲笑他的想法，却一眼瞥见一人二鱼分别从三个方向，挥着武器将奶妈和贞儿围在中间，出手丝毫没有留情的余地。于是李仲一急，使劲儿喊出声来。 可仓促之下，李仲的声音瞬间便被淹没在嘈杂的环境中。取而代之的，是苏雨卿飞身过去，把奶妈和贞儿护在了身下。只见三把阴森森的冷兵器砸在她背上，一口鲜血猛烈喷出。 “快救人！” 李仲猛然见到苏雨卿受伤，颇有些着急上火。可不知为什么，刚还能应用自如的那张嘴，又被共工紧紧闭上。取而代之的是几声闷哼，李仲随着共工一回头，看见身后两名雇佣兵手中匕首带血。看那架势，共工已颇有些力不从心。 正当此时，一支弩箭飞速射中一名雇佣兵眉心。共工还没来得及反手还击，于未曦已纵身来到身前，一剑刺死另一人。 李仲见危机暂时解除，仍是一心惦记着苏雨卿，不料共工却指挥着自己的身体踏前一步，挥棍挡住一只大螳螂的刀臂。 “你快去救她们，管我作甚！” 危急之下，于未曦忽然一指奶妈。李仲借势看去，不觉一惊。只见苏雨卿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仍奋力挥舞匕首御敌。奶妈和贞儿各自站在她两旁挥动随手拾起的武器。 李仲一心急，便疯狂地向共工传递救人的信号。 与此同时，身后一道白影飞过，他定睛一看，于未曦的身子已轻飘飘地飞了出去，而后重重落在地上。眼看她挣扎了一阵，却根本没法从地上爬起来。饶是如此，敌人根本没打算手下留情，三三两两地围了上去。 “共工——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快把身体还给我！” 眼看着于未曦、苏雨卿二人勉力支持，李仲百感交集。 在不舟山底，在联邦军营，那些生离死别的场面不断在他脑海里回放。他所有的歉疚之情，这一刻都变成了怒气，一股脑儿发泄给了共工。 他恨共工空占着这一身有用之躯却无法相救；更恨敌人如此凶残、非致她们于死地不可。 当李仲怒喝共工时，一柄电光四射的长剑陡然划破夜空飞进来，把整个正殿照得通亮。 第147章 元灵归位 “星刀！” 李仲抬头看了眼那剑，嘴有点不听使唤的喊出它的名字。只是很快，又使劲儿喊了声“闭嘴”。 不等众人回过神，李仲已接过了星刀，随手将长剑一挽，星刀便好像很顺从的样子，剑身上涌动着淡淡的亮白色气流，不断散射出的电光看上去能量十足。 “原子核、星火，还有什么……” 李仲低头看着剑，喃喃自语。 旁边的雇佣兵以及怪物们却不管他原子核还是星火，当即分出一小波来向李仲四面包抄。 李仲目光跳过那些敌人，看到苏雨卿半躺在地上，仍举着匕首奋力抗衡着几只螳螂形状的怪物。当下双足发力，脚一点地便越过围过来的敌人来到苏雨卿跟前，长剑轻轻一扫，一道凌厉剑气挥之即出，化作漫天霹雳向敌人迅疾而去。不待他们回过神便将几只怪物斩了首。 苏雨卿眼看危急解除，她便纵身而起奔向了奶妈那边的战阵。 李仲一回头，于未曦那边依旧战事吃紧。便见他头也不回，左手捏了个剑诀，挥剑往前冲出。他的身后，一个浑身闪着电光的身影却往于未曦挥剑杀了过去。 一时间，整座正殿内剑气如虹、电光激射。两个李仲的身影好似鬼魅一般，无处不在却又处处都在。 一柄星刀仿佛成了无坚不摧的利器，任由怪物们皮糙肉厚，也经不住星刀一道剑气。 “啪——啪啪啪——” 随着一阵机枪扫射的声响，李仲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 “奶妈……” 呼喊出自贞儿之口，李仲心中虽是一沉，却仍将星刀一转，两处身形合在一起，看准正殿之外持枪的雇佣兵们，将星刀随手一抛，双手叠在一处捏起了剑诀。那星刀瞬间化作一阵疾电飞向殿外，随着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再也不见一声枪响。 “爹爹，奶妈她不行了！” 李仲听到贞儿呼喊不禁一愣，面对突然冒出来的这么大一个女儿，他确实接受不了。 “相公！” 不等李仲对李贞儿表达父爱，苏雨卿就已梨花带雨地扑在了他怀里。 “你总算回来了……” 只是苏雨卿这样旁若无人的撒娇，一时间让李仲觉得分外尴尬，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个于未曦。 这么一来，李仲真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然而不用他自己分清，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强烈的刺痛。尽管如此，苏雨卿的怀抱亲切，以至于他宁可忍受剧痛，甚至不顾后果。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苏雨卿脸上，真的挂着咸涩的泪珠。 “对不起……对不起……” 李仲听到苏雨卿不断重复着“对不起”，那种很久很久以前的心痛再次来袭。与此同时，胸口又传来一阵更加剧烈的痛楚。 “你住手！他会死的！” 正当众人呆若木鸡地看着李、苏二人，李仲嘴里忽然发出一声巨吼。 “关你共工什么事！” 李仲却立即报以轻蔑的回应。 “这是我李仲的事！” 他说着话，脚下已淌满了鲜血。 “雨姨！他是爹爹啊！” 李贞儿哭喊声在耳畔，李仲只觉得意识有些模糊。这时候他才明知故问地看着苏雨卿问了声“为什么”。 “我……我必须让他回来！” 苏雨卿说话声音虽弱，但语气却分外坚决。 李仲痴痴看着她，心头忽然一热，凑到她耳边柔声说：“你看我，不是他却是谁？” 李仲这话说出口，只觉得怀里苏雨卿浑身一震。随即他感到剧痛更甚，低头一看，一柄熟悉的匕首正缓缓从他胸口拔出来。 “不……不可能……” 苏雨卿对旁人所说并不轻信，只是李仲从她眼中看见了明显的怯弱。 “你是你！他是他……” 苏雨卿低声呢喃，不等李仲再说话，却猛然将匕首一鼓作气拔出。顿时，李仲只觉得胸中气息不畅，胸前伤处不停喷出血来。 “你不是他，你不可能是他！” 苏雨卿看着李仲，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后退，神情颇有些慌乱。李仲勉强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却在半空与她失之交臂。只听苏雨卿忽然大喊起来。 “你必须让他回来……”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苏雨卿忽然发疯似的往殿外奔去。李仲刚想追，却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你们不要管我，有祝融在我不会有事。快去追她回来，外面太危险了……” 尽管李仲这么说，却没有人动。静悄悄的殿上只有李贞儿低低的抽泣声。 “可是……祝融被弄丢了……” 最终，李贞儿大哭起来，似乎是因为奶妈的不治，又似乎是害怕李仲落得同样下场。 李仲正想着该怎么哄一哄小丫头，殿外传来一声惨叫。李仲一惊，听出是苏雨卿的声音，便立刻抓起星刀打算前去营救。不料刚一起身，便觉得浑身不听使唤，一头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李仲！李仲！你醒醒！” 恍惚间，李仲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不用睁眼都知道，共工又来喧宾夺主了。 “醒着呢！” “你不去救那小妮子吗？” 在意识界，确实不存在醒与不醒之说。只是共工言语间明显跟以前判若两人，李仲陡然意识到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李仲刚一动这念头，共工立刻正经八百地解释起前因后果来。 当天在联合研究所，李仲因为大宝意识体被消灭一时激动晕了过去。共工刚有了种翻身做主人的感觉时，正碰上于未曦和苏雨卿增援赶到。 “你们是于未曦和苏雨卿？” 不知为什么，共工在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由自主地想要逃。大概是因为不周山底的阴谋，也有他一份“功劳”。 话音刚落，只听苏雨卿大喊一声“相公”，也不顾情况危急就扑进了李仲的怀里，连郑浪都看傻了眼。 “我们可算找到你了……我以为……以为……” 苏雨卿一时无语凝噎，便索性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拜托——还有敌人呢……” 不等共工把话说完，早有人按奈不住对他扣动了扳机。 共工一惊，一把推开苏雨卿。可子弹来势又急又猛，一下子就射进李仲的胳膊里。 共工吃痛，当即感到胳膊软弱无力。只是不等他反应，其余人纷纷恢复了进攻。他只得就地趴下，全力躲避。而苏雨卿和于未曦两人，也只能各自找到掩体进行还击。一时间，高下立见。 “所有人——停止射击！” 郑浪一声令下，四下里寂静无声。 第148章 下半场较量 “李仲——” 郑浪缓步走出来，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神色，盯着李仲的双眼却流露出愤怒的神色，说话却始终轻描淡写。 “算起来，咱们可是‘老朋友’了！上次你我之间的较量没有分出结果，今天机会难得，咱们是不是该把我们之间的恩怨做个了断？” “我相公他受了伤，你这时候向他挑战，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不等共工作回应，苏雨卿率先向郑浪开腔。 “这时候，你可不能怂啊！” 共工在李仲身体里，一时感觉使不上劲儿，却听见祝融阴阳怪气地怂恿。 “相公，你快到我这儿来……” 苏雨卿关心则乱，仍在不停向他喊话。共工没敢搭理她，反而从内心里发出一声冷哼来回应祝融，然后缓缓站了起来，沉着脸问郑浪。 “你想怎么玩？” 郑浪“嘿嘿”一笑，一边撸起袖子，一边出言反讽说：“这才过了多久？你这是好了伤忘了疼吧……” 说着，郑浪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到近前纵身抬腿便往李仲脸上横扫。 共工略有些迟疑，下意识伸手去挡，却忘记胳膊刚刚中枪。对方一脚踢在胳膊上，顿时觉得一阵剧痛钻心，随即手一软，被对方踢出老远。 “不中用的读书人，零先生太抬举你了……” 郑浪嘴里不断地碎碎念叨，掺杂着报复的淡淡笑意，迈步又撵了上去，看准对手所处位置纵身而起，狠狠踏在他的胸口。 这一脚去得势大力沉，共工感到胸口一阵憋闷，然后剧痛传遍全身，使劲儿喷出一口血来。 那血喷得老高，一直溅到郑浪的脸上。这时候的郑浪颇有些狂暴，伸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血，笑得更加狰狞。 “你再不救我，咱们都得完蛋！” 虽然李仲的身体用着不那么顺溜，但疼痛却不减半分。共工强忍着痛，只得低声下气向祝融求援。 “跟他比，你真的差远了！” 不料等了半天，等来祝融一句无情的奚落。 “就你这样，不如不要说话！” 或许是被祝融的言语激怒，共工忽然怒喝一声，伸手抓住郑浪的脚，使尽全身力气将他狠狠甩了出去。 一时间郑浪有些诧异，满以为对方在说自己，于是立刻爬起来准备迎战。 “我们的文明，轮不到你这个凡夫俗子来指手画脚！” 谁知这次，共工把嘴炮一旦打响，根本没停下来的意思。以至于郑浪刚刚铆足了劲而打算冲过来，都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你跟从前不太一样了呢！” 郑浪驻足，再次上下打量了李仲一番。但仅凭着对李仲的仇视，他自觉应当不会认错人。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零先生要的只是你这具身体！” 话音未落，郑浪就以更快的速度朝李仲冲了过来。 共工忽然有了些怯意，更没有战斗的勇气。直到苏雨卿在一旁大声提醒，他才像如梦初醒般正视对手，看准来势迎了上去。 只是两人一交手，便已分胜负。 共工一声闷哼，便横着飞了回来，重重落在地上。 而这一次，郑浪根本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脚下一发力，追着他疾驰而至，眼中满是杀意。 “啪——啪啪啪——” 一阵突如其来的枪声，让郑浪始料不及。当看到李仲从死去的雇佣兵手里抄起一把冲锋枪时，他的脸色完全变了。 此时的共工，仍然在使劲儿扣动着扳机，只是枪膛里早已没了子弹。 “混蛋！” 郑浪虽然在骂，脸上却露出苦笑。他记得上一次较量也是这么结束，只不过这次他们的角色已然互换。最要命的是，自己没能躲过子弹。 他还想继续向李仲靠近，哪怕上前去多踢他一脚，可是大腿上各中一颗子弹，根本没法迈步向前。 见郑浪受伤，他手下的雇佣兵们纷纷向李仲等人开枪还击。只是共工早已跟苏雨卿、于未曦聚在了一起。 “别让他们跑了……” 大概是害怕秘书长问责，郑浪朝手下人大声喊起来。 “通知其他小队过来守住所有出口。除了李仲，其他人格杀勿论！” 可是，不等手下人回话，他们的对讲机里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啸叫声。 “怎么回事？快给我传令！” 郑浪一脸不高兴，当即摘下对讲机重重摔在地上。几乎是在同时，其他人的对讲机里，传来齐刷刷的惨叫声。 “外面有敌人！” 当即，有手下人隔空向郑浪喊话汇报。李仲等人在他们中间，就像是不存在。 “一群废物！” 郑浪随手拿起冲锋枪，漫无目的的对准李仲的方向一阵扫射，也不管子弹会击中谁。 “啊——” 不料，那边又传来两声惨叫。 郑浪一惊，正想向手下人喊话询问，那边却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枪声。随着枪声逐渐沉寂，他把脑袋悄悄探出去查看，只觉得在对面凭空多出一团移动的黑影。至于那里面是什么，郑浪根本看不清。 这时候的共工，起初还有些庆幸，直到他一眼瞟见那团黑影缓缓向自己走来的时候，他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那位黑甲武士正赫然站在他面前。 “他又来了？！” 共工禁不住在旁边搜摸起来，而星刀还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顷刻之间，黑甲武士已站在了他面前，双手长剑上泛起的幽光摄人心魄。 共工此时仿佛有所觉悟，忽然伸手把于未曦、苏雨卿两人护在身侧，迎着黑甲武士怒目相向。 “今天我认栽了，但她们两个与我素无瓜葛。要杀要剐也请放她们一马！” 黑甲武士默不作声，缓缓提起了长剑，仿佛随时手起刀落就令李仲人头不保。 于、苏二人还打算挣扎着反抗，却被共工制止住。两人无奈，只得各自握住李仲的手。 两位妙龄女子手中温热传到李仲手上，被共工感受到，令他心神一荡。然而接下来一阵劲风来袭，就让他全没了期望。 随着于、苏二人一同惊呼，黑甲武士的长剑在距离李仲脖子不足三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第149章 亦敌亦友 “为什么不杀我？” 共工一连问了好几遍，却得不到对方的回应。见黑甲武士平举着长剑纹丝不动，共工忽然觉得他更像是一尊雕塑，倒想要伸出手去试探。 “等等！” 苏雨卿忽然拉住他，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黑甲武士藏在阴影里的脸庞。 共工正伸着手，听到苏雨卿的话禁不住一愣，就在一回头一思索之间，忽然觉得一阵劲风又至，急忙缩回手来预备抵挡。不料那长剑却在黑甲武士疾转之下没入了身后，随即斗篷一摆便转过身，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你别走……” 这时候外面依旧枪林弹雨，苏雨卿却不管不顾，倔强的一边喊一边追着黑甲武士跑出去。只是那黑甲武士根本不买账，脚步根本没有放慢的意思。 “这家伙可真怪啊……” 共工看着两人的背影，便悄悄向祝融探讨起心中的疑惑。 “因为他要杀的人不是你。” 祝融的话，令共工顿时有所觉悟，同时又有几分失落。当他看着苏雨卿背影发起呆的时候，祝融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它没有意识体，也没有记忆，它的目标只是李仲。他不是原生于这个世界，它的身体跟李仲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祝融说起来没完没了。但它明显感觉到，共工的注意力从刚才起，就没在听它说话。直到一声凄厉的枪响，让它彻底停下了絮叨——苏雨卿胳膊中了枪。 枪声还在继续，祝融没有多说话，但出于愧疚感还是希望能送去救助。正当共工迟疑不前，祝融几乎忍不住出言嘲讽的时候，那黑甲武士忽然回转来，用身体挡在苏雨卿前面，把她护送到李仲跟前。 当共工对着黑甲武士那黑洞洞的脸，竟打心眼儿里有些紧张。 然而黑甲武士放下苏雨卿后就猛然拔出了长剑，一阵凌厉的剑气立时激得共工浑身汗毛直立。不待共工反应，对方便将长剑随手一挽，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随后枪声又一阵大作。只是这次，伴随着枪声一起响起的，还有那些雇佣兵们接二连三的惨叫。 “诶，你刚才说他是什么来着？” 这时候，共工方才想起祝融的自说自话。 “它只是一具没有思想的空壳，对李仲的敌意像是一种使命——或者是机体自带的潜意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它的技术工艺比李仲的更加高明，真是太神奇了！” 可就在共工和祝融闲聊的功夫，雇佣兵又被黑甲武士干掉了一大批，连枪声都变得稀稀落落。黑甲武士像是个刀枪不入的勇士，让郑浪好生头疼。 “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家伙，难道就没人有办法干掉他吗？” 这时候的郑浪，因为脚伤也不敢贸然出击，只得向着对讲机里面大声呵斥起来。 “他过来了老大！” 郑浪刚刚放下对讲机，就听见手下人向自己汇报。 “我他妈不信了，有枪还对付不了这些蛮家伙……” 说着，郑浪将心一横，提枪和手下人一同向黑甲武士扫射。只是他身上的黑甲不知是什么材质，子弹打在上面清脆作响，根本抵挡不住他缓缓前进的脚步。 “他的脸没有防护，瞄准开火儿！” 郑浪看着对方头盔下面黑乎乎的一片，一边下令一边瞄准开枪。只是子弹飞进那片黑暗，像没入无底的黑洞，既听不见声响，也不见对手后退，一切都像没有发生似的。 “老大，他怕不是人吧……” 随着几人一道开枪射击，雇佣兵们纷纷感到疑惑。可当众人纷纷望向郑浪时，他也只能面无表情的继续开枪。 忽然，郑浪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侧耳听去，只觉得身后劲风来袭。 “趴下！” 郑浪大吼一声，密密麻麻的子弹从身后射来。即便郑浪趴在地上紧紧抱住头，也挡不住手下人的惨叫刺激耳膜。他随手摸过一粒落在地上的弹壳，发现那些都是从他们的枪膛发射出去的子弹。 “怎……怎么会这样……” 顿时，郑浪觉得有些后怕，对方那张藏在阴影中的面颊到底代表着什么，他这时候也拿不准了。 刚刚射出的子弹，这时候还在源源不断从身后射来。郑浪看着各自倒在血泊中的雇佣兵，接连怒锤地面。只是没过多久，他就觉得自己被一个高大的阴影所笼罩。 郑浪一个激灵，身子往一旁滚去，待与对方拉开距离才站起身。不料刚一抬头，黑甲武士已挥舞着长剑跟了过来。郑浪下意识举起枪，可那一瞬间却又有些犹豫。在这分秒必争之间，郑浪已失了先机。于是，他感到胸中一阵冰凉，低头一开时，对方那乌黑的长剑已经刺穿了心脏。 不知为什么，郑浪忽然傻笑起来，将头凑近了黑甲武士去仔细端详。终于，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这他们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这时候的郑浪，说话已经有些接不上趟，可他仍缓缓伸出手，想去掀开对方的头盔。 “你跟那边那个他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 然而黑甲武士并不理会郑浪的临终遗言，甚至又使劲儿把长剑往深处捅了捅，直到他再无出气才一把推开他，收起了长剑。 “即便都是假的……我不能让你就这么……赢了……” 黑甲武士正要转身，却陡然听到郑浪说了这么一句。 这时候两人不过咫尺，他看见郑浪拉开一颗手雷的保险，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爆炸迎面而来，瞬间将两人吞没其中。 听到爆炸声，共工立刻扶着苏雨卿和于未曦赶了过来。当苏雨卿看到倒在地上的黑甲武士，便立刻扑了上去。有了祝融之前的分析，共工也有了足够的耐心在一旁冷眼旁观。当苏雨卿费力地脱下黑甲武士的头盔，于未曦发出一声惊呼。 黑甲武士那张脸，和李仲一模一样。只是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 看着苏雨卿悲痛欲绝的样子，共工有些不忍。但他最终还是说了句实话。 “他其实不是个活人……” “你才不是活人！” 苏雨卿忽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地回敬。 共工一愣，他从没见过苏雨卿这般模样。而面对她的怒怼，共工也没更合适的言语去回应，只得耷拉着脑袋无所适从。正当两人僵持之下，于未曦忽然一把从李仲腰间扯下三进制计算机，奔到苏雨卿身边说：“天极枢纽可以救他！” 第150章 地铁向南开 苏雨卿迟疑地看着于未曦递过来的三进制计算机，正不置可否。祝融却自己开口了。 “小姐们，不论你们称呼我作天极枢纽也好，三进制计算机也罢，甚至铜匣子，都请允许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祝融……” 祝融一开口，把两人都吓了一跳。于未曦手一抖把计算机落在了地上。可祝融依旧自顾自地对她们说着话。 “首先我想说明两个情况。第一如果要我救人，得先给我充满电；第二即便给我充满了电，能救的也只有完整的人类。顺便我想问一句，你们是怎么从不周山底逃出来的？” 于未曦和苏雨卿虽然是原人，可这一段时间的经历让她们对智人的世界有了相当的了解。于是在稍稍镇定后，她们开始试着理解祝融和它所说的话。 “要不是发现了那条隧道，只怕我们姐妹俩早葬身在不舟山底了……” 当日，于未曦和苏雨卿在不周山底，突然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电晕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出口已经被封死。两人在山洞里四处探寻了一番，根本找不到第二条逃生的路。 “不可能的……相公不会这样对我……” 苏雨卿一屁股坐在地上，显得有些沮丧。就连一贯沉静的于未曦，也禁不住咬牙切齿地拔出了剑。显然，她们俩都不相信李仲会就这样弃她们而去。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刚才祝融用以现身的那块屏幕上，出现了外面的世界。山洞的外面，李仲正领着两个妙龄女子走在崎岖难行的山路上，渐行渐远。 “糟糕，相公被骗了！” 屏幕上，当李仲等人的背影逐渐变小，画面便渐渐暗了下去，直到完全变黑的时候，屏幕上只隐隐闪现出一个诡异的孩子的笑脸——那不是祝融却又是谁。 以于未曦为代表的素来单纯的原人，终于再忍受不住这些外来人的尔虞我诈，大吼一声提起劲弩便向那屏幕射去。当弩箭射在屏幕上时，祝融的笑脸闪了两闪便即消失。只是这么一来，孤零零的山洞显得更加孤立无援。 “一定有办法的！” 苏雨卿忽然强行振作起来。 “不能让那家伙把相公给害了……” 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沿着山洞内的墙壁细细寻找。或许是被她积极的态度所感染，于未曦终于也收起了劲弩，加入到寻找出路的行列。只是两人在洞里又找了好几圈，也没能找到蛛丝马迹。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于是，苏雨卿越找越急，越急越找，最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嘘——” 忽然，于未曦示意她不要作声。 “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在于未曦的指引下，苏雨卿屏住呼吸细细倾听，只觉得仿佛是一阵阵野兽的低吼声在洞中悠悠回荡。 “这个山洞一定有其他的出口！” 抱着这样的信念，两人终于在一个堆着无数杂物的小山洞里，找到了一个仅能容纳一人进出的洞口。从那洞里，不断传来有节奏的轰鸣声。 此时两人已在洞里被关了五个多钟头，但凡有一丝逃脱的机会也不会放过。于是当下，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了洞里。 那洞口前端极窄，爬进去一小段后慢慢变得宽敞起来，又过了大约半个钟头，两人已可以勉强在里面躬身行进。在两人缓缓前行的过程中，前方的轰鸣声时断时续，使得两人愈发感到好奇和紧张。 “等等！” 随着于未曦在前方忽然叫了停，苏雨卿跟在后面也停下了脚步。这时候的山洞已经相当宽敞，勉强可以容纳两个人肩并肩前行。苏雨卿凑到前面，只见前方路已到了尽头，山壁上贯穿着一个竖井不知上下各通向什么地方。只是站在竖井前，一阵幽风扑面而来，仿佛吹来了生的希望。 两人站在竖井前不禁犯愁了。黑洞洞的竖井无论上下，都见不着一丝光亮；那沿着竖井徐徐吹来的幽风时而自上往下，时而又自下往上，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反正只有两条路，依我看你往下面走，我往上面爬。不论谁先出去，都往洞里喊一嗓子。” 于未曦扬了扬手里的劲弩，安排战略颇为当机立断。只是不等苏雨卿回应，下方的竖井里传来一丝响动。 于未曦连忙拉着苏雨卿一起趴下，小心翼翼地守在洞口，打算看看下面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那声音由远及近不断传来，到后来就连山洞都跟着一同震撼。两位女子对这莫名的声响打心底感到畏惧，不由得抓紧了彼此的手。当两人感到连心脏都跟着那声音一同震动的时候，她们看到下面出现一道光亮。 听到这里，祝融渐渐明白过来。它在李仲那儿看到过关于不周山底有地铁经过的记忆。只是它万万没想到，两位女原人竟然机缘巧合搭上了开往南方的地铁，得以逃脱升天。 “那大家伙可真快，” 于未曦在回忆的时候，禁不住感叹说：“起初我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还以为那是山底的妖龙。可就当我们等来了又一条妖龙的时候，才发现上面有很多人都在看着我们。” “那时候我们啥都不懂，愣以为妖龙吞了那么多人到肚子里。” 苏雨卿虽然仍担心黑甲武士的安危，但终究是少年人心性，说起不周山底的地铁时，双眼放着光。 “我们满以为拦住妖龙的去路就能救他们，谁知需要被救的是我们……直到我们被请上了车，才发现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智人其实也挺友好的！所以我们就跟着他们，来到了这个城市，也打听到了相公的下落……” 苏雨卿说到这里，双眼不禁转向李仲，仿佛带着几许期盼。 共工见状，脸色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羞愧之色。于是缓缓走过来，拾起三进制计算机，看着那黑甲武士，寻思了半天才略有些尴尬地说：“这大概又是我的某件复制品吧？” “别再睁着眼说瞎话了！” 祝融虽然显示出了极度的不满，可依旧给他留了几分面子，通过意识体间的对话埋汰他说：“你很清楚，这个复制的可不是李仲！我猜苏雨卿比你我更清楚他的身份！” 第151章 谁算计谁 共工明白祝融话里话外的意思，但做戏做全套。于是轻轻拍了拍苏雨卿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了，它只是被居心叵测的人复制出来杀我的，真的我不还在这儿嘛！” “你装的可真差劲！” 祝融仍在悄悄地嘲讽他，只是丝毫不影响苏雨卿对李仲的情感。 不等苏雨卿说话，于未曦就大喇喇的从李仲手中捧过了铁盒子，语气颇为焦急地说：“早就听说天极枢纽具有改天换地之能，祝融大神啊！您能让我死去的亲人和朋友们都回来吗？” “对不起，我做不到。” 祝融的回答直白得不近人情。共工在一旁有些看不过眼，于是用手指轻轻点点铁盒子劝说道：“看在那么熟的份儿上，想想办法嘛！” “我是计算机，不懂和稀泥！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如果硬要我说，那也只有李仲有这个能力……” “你……” 共工刚还打算去接过铁盒子的手，硬生生被祝融逼停在了那里。 此刻他能感受到的尴尬，不仅来自祝融，更来自其他人为之投来的奇怪眼神。 “有人来了！” 祝融忽然发出警告，立时为共工解了围。 共工浑身一震，随即又像热锅上的蚂蚁，在众目睽睽之下急得四处找起掩体来。 “李仲！” 外面忽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我没有恶意，但我想跟你谈谈……” “要替代他，你就不能那么怂！” 共工还来不及变得更加慌乱，祝融忽然一本正经的向他挑衅。 “李仲……” 外面的喊话还在继续，只是没等再把话说完，共工忽然应了声。 “别喊了，我来了！” 说罢，共工迈着李仲的脚步，大步流星就往外走去。他没去理会苏、于二人的呼喊，心里直打鼓。 共工独自来到联合研究所外面，下意识摸了摸腰间，只是那里没有任何武器。但他没有停下前进，即使面对着一队荷枪实弹的联邦军队。 “或许我该感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把你和李仲这个名字对上号了！” 联邦军队忽然向两旁闪开，从中间走出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共工一看那人，立刻从李仲的记忆中搜索出一个名字——周立人。 “别害怕！” 周立人一边走，联邦士兵一边跟着他移动。最终，他们围成了一个圈，把李仲和周立人牢牢圈在里面。 “我们上次的会面太过匆忙，也没来得及做一些深度的交流。所以我一听说你竟然找到了这里，于是立刻赶了过来。” 共工看了看周立人，又看了看联邦士兵，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逃出去，也没太在意对方絮絮叨叨说些什么。 “虽然不清楚你的立场，但我依旧觉得我们有合作的可能。比如，针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研究所，再比如，针对零。” 周立人说话似乎很小心，提到“零”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尽管如此，他依旧成功地勾起了共工的兴趣。于是，共工学着李仲的样子，侧起头看着周立人。 “我想你应该了解零是个什么人，在这方面我们有着一致的立场……” “事实上我对这个研究所更有兴趣！” 共工生硬地打断了周立人，那种迫不及待的情绪通过眼神传递给了周立人。 周立人扶了扶眼镜，再次上上下下打量着李仲。在他的心里，李仲的关注点似乎应该更倾向于后者。 或许是因为对顶尖科技的渴望，又或许是太久没有做人，共工根本没打算维护好李仲一贯的人设，只是强横的把手一摆，对周立人说：“告诉我这个研究所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共工的无礼并未遭致周立人的厌恶。周立人反而愈发的有耐心，最后他笑着看着李仲这副皮囊，说出一句话让共工陷入了沉思。 “你不觉得，这个研究所因为你的到来才存在吗？” 周立人的话让共工想起了李贞儿。他记得，李贞儿曾经给李仲讲过“世界既非世界，是名世界”的经文，似乎与周立人所说的事情不谋而合。于是，共工当即客气起来，朝周立人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虽然在我的记忆中，新云港的这片区域一直就有些什么，但从渡劫事件发生之后，这里一直就是一块荒地。即无人问津，也没人在意，因为秘书长的关系被列为了禁地。直到你来之后，这里陡然出现了这座研究所。刚刚，我的人快速对这座研究所的材质进行了测定，发现它和新云港其他的所有建筑物一样，生成时限大约在一个月左右。也就是说，这座研究和这里其他的一切都一样，自从渡劫之初就存在，只是被人为的影藏了起来。所以对你我不禁想问，李仲，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周立人这话一说出口，让共工也感到意外，至于李仲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又哪里知道。于是，共工只得对周立人报以尴尬的一笑，眼神中透露出一百个“怎么可能是我干的”。 “其实我有个大胆的猜想。” 周立人见共工不接茬儿，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但仍不妨碍他表达自己的观点。 “我查阅过你的资料，其中当然也包含秘书长零先生对你的描述。我完全有理由怀疑，这座研究所来自于你的意识对世界的认知。在你的记忆之中，这里原本就应该有一座这样的研究所，不然的话，新云港那么大，为什么你历经重重困难，独独来到了这里。” 共工不想跟周立人说，李仲其实是为了一个名叫夏嘉尔的女人才找到这里来的，但周立人的话确实给他提了一个醒。这个叫作联合研究所的地方，一直以来都是根深蒂固地存在于李仲记忆中的。尤其在经历了前次“张珊珊和李思思”事件之后，共工的好奇心更是在被充分调动起来，于是他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看着周立人。 “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能从你身上取一些血液样本，让我的人对它进行分析。一旦有了结果，我会与你同步分享我们的研究成果。” 或许是共工表现得过于单纯，以至于周立人的请求也有些得寸进尺。只是出于对科学的探索欲，共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毕竟，这具身体不是他的。 第152章 量子通道 于是，共工很配合地接受了周立人手下人的取血操作，甚至还避重就轻的透露了些李仲的情报。只是当他提到秘书长的时候，周立人的脸色沉了下来。 “不瞒你说，我知道他早就在这里背着联邦做一些见不得人的研究，这里不过是冰山一角。更让人费解的是，在你出现之前，他已经能够进入这里。就好像，你是这房子的主人，拥有这里的钥匙，他却像个贼，趁主人不在的时候随便进进出出……” 周立人话出无心，共工却忽然感觉对李仲有几分愧疚。当他正想着李仲的时候，周立人忽然递过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 共工接过来，那东西只有巴掌大小，上面除了一个按钮还有一块显示屏。 见李仲发问，周立人很惊讶地看着他。 “你不是智人吗？这不过是最新款的全息手机，你没用过吗？” “哦哦哦，全息手机啊！” 共工生怕漏了馅，连忙顺着周立人的话接着说。 “我只是没用过这么高级的款式……” 说着，他连忙把全息手机接过来揣进兜里，一面向周立人赔着尴尬的笑。 “如果有了结果，我第一时间跟你联系。” 周立人说罢，带着他的队伍转身就走，没带一点猜忌。这反倒让共工多了几分扮演好李仲的自信。 这时候，研究所里依旧一片凌乱。共工一连招呼了几声，却不见苏、于等人回应。 共工立刻警觉起来，目光在大厅里四处搜寻起来，却一眼看见落在一旁的星刀。 “哎呀呀，李仲不在了，你也没人待见，不过也难怪，大宝已经死得透透的了，星刀也成了一块废铁……” 共工一边叨叨着，一边不忘向四处张望，伸手去捡星刀。就当他的手即将触到星刀时，他感觉星刀似乎动了一下。他不禁一愣，正想揉揉眼睛看看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他忽然隐隐听到一声尖叫。 共工一个激灵，一把伸手抓紧了星刀，一挺身站了起来，屏住呼吸侧耳寻找声音的来源，脑子里却在迅速地纠结起来。 “我要去救她们吗……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尽管他发自心底的并不太愿意去，但是双脚却不自觉的往那边走去。 在大厅一个隐秘的角落里，共工发现一扇暗门。借着大厅里微弱的光线，共工小心翼翼地迈步走进去，大气儿都不敢出。当他沿着楼梯盘旋向下一直走到最后，身边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共工仿佛能嗅到空气中隐含着的危险，脚步刚刚离开台阶，心里就有了退回去的冲动。只是不等他抬腿，就隐约感到身后有一团黑影在动，空气中渐渐弥散开一股腥味。 共工心头一紧，迈开脚步窜上了台阶。不料还没走出几步，手里攥着的星刀猛的一闪，随即像往常一样，散射出淡紫色的电流光，将共工周身照亮。 然而共工对此毫无预见，陡然见到星刀仿佛活了过来，握剑的手下意识一松，星刀脱手，顺着台阶往下滚落。随着落到最底层，星刀的光芒愈发强烈，将整个地下室照的通亮。 “糟了……” 此刻的共工空有李仲的出色体魄，对未知危险的恐惧根本无法抗拒。他看着下面的星刀，暗自打起了退堂鼓。 可当他借着光亮打量起整个地下室的时候，他把脚步停下了。 整个地下室空间不算大，却分有上下两层。上层的环形走廊显然通往上面大厅，而下层各式各样的电子设备，共工却认都不认识。毕竟，在他的那个时代，计算机都是会自己思考的。 然而这对共工来说，都不是重点。最要命的是，他看到地下室的中央，立着几条鱼——那大概是李仲在这里最害怕的生物。 那几条鱼显然没有看到共工，甚至没发现正发着强光的星刀。它们围在一张看起来像是手术台的东西，双鳍摆着正欢。它们中，不时有站出来，挥动双鳍砸向那手术台的。 “这是玩的什么道道……” 共工身子半依在台阶扶手上，悄无声息地一级一级往下挪。在反复观察之后，他觉得其他的并不重要，星刀却是必须带走的。 当共工离开台阶，回到地下室的时候，那几条鱼仍然在你一下我一下的猛锤手术台。共工悄悄来到星刀旁缓缓捡起来。正要扭头原路离开，星刀剑刃上的光芒陡然一闪，随即缓缓暗了下去。 “别啊——” 共工一惊，几乎喊出声来。随即，他就知道自己的失态带来的，将是怎样的危险，于是下意识狠狠捂住了嘴。 黑暗中，他觉得自己还能听见那些怪鱼砸手术台的声音，不由暗自合计，这些鱼有什么深仇大恨，用得着这样拿手术台出气？ 然而共工并不太想追究原因，他拎起星刀转身又要走，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星刀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他刚迈开腿，只听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是砸碎玻璃的声音。 共略一回头，看到那景象时不禁呆住了。只见那手术台上已被砸出些许裂痕，从那不规则的裂痕下面，散射出数到淡淡的白光，就像是打裂了黑屋子里的窗户，光线从外面透射进来。 这么一来，地下室又能够看见东西了。共工看见那些怪鱼仍没有停手的意思，忽然有些胆寒，想起事不关己便又匆匆踏上了台阶。 “等一等，你得帮帮我！” 忽然，共工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这声音正和刚才的尖叫声是同一人的。 这声音一经发出，那些怪鱼似乎砸得更起劲了，手术台是透射出来的光线越来越多，地下室越来越亮堂。 “我是夏嘉尔，你现在占用的这具身体是我男朋友李仲的……” 那个声音从手术台上传来，听起来就像说话的人藏在手术台里一样，然而共工不会这么想。 “请你看在李仲的面子上，帮帮我，除掉这几只怪物！” 共工一听到“夏嘉尔”这个名字，心里立时一紧。毕竟自己鸠占鹊巢的事情，除了祝融之外没人知道。这个夏嘉尔虽然时时被李仲想起，但到底是何方神圣，在理论上处于怎样一种关系，共工根本不清楚，因此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大概没必要卖她这个人情。 “量子通道已经被发现，一旦打开，这些怪物会轻松的来到我现在所处的元世界，那时候……” 第153章 超远距离妥协 作为一个科学家，共工在听到夏嘉尔的陈述时，头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知识的匮乏。在他看来，能够研究这个世界的奥秘，比占用李仲的身体有意思得多。 “你要我怎么做？” 终于，共工开口回应了她。令他没想到的是，之后夏嘉尔便不再言语，反而是那怪鱼分出两条，向他的方向走来。 “糟糕……” 共工终究只是个科学家，即使星刀在手，面对那些怪鱼他也只是瑟瑟发抖。 眼看着两条怪鱼越来越近，共工本想扭头就跑。可夏嘉尔以及她所说的一切，都像是魔咒一样牢牢吸引着他。于是，共工越犹豫，危险离得越近。他陡然一低头，发现星刀又泛起了光芒，上面的电流比之从前更盛。 那感觉，就像是猎手发现了猎物。 不等共工多想，星刀忽然顺势一摆，就像李仲平时随手挽个剑花那样，眨眼就要向怪鱼飞去。 共工大抵是因为害怕，攥着星刀的手一刻不敢放松，这时候一个没提防，被星刀一带，身子横着飞了出去。 共工一声惨叫，眼看身子直直地飞向一条怪鱼。而他的声音，也在高速的飞行中变了味儿，比平常高出好几个八度，一下子成功引起了其他怪鱼们的注意。一瞬间共工成了它们共同的目标，再没谁去理会那手术台还是量子通道了。 这一刻，共工的心被揪了起来。星刀像是酒驾的司机，左突右转的带着他在鱼群之间穿梭。而这时候的星刀，似乎比从前威力更强。尽管鱼皮依旧坚固，在星刀利刃加电击的双重攻击下，尽可以一剑封喉，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几条怪鱼就尽数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只是同时倒下的还有共工，一连串的超速飞行，让他两腿发软、两眼金星，一股脑儿把胃里能吐的全吐了出来。 最终，星刀像一只乖巧的宠物，静静落在共工身边，电光逐渐黯淡下来。 只是共工似乎并没这样认为，他一边抚摸着胃，一边擦干净嘴角的污秽，间或还想张嘴骂上几句，只是话到嘴边又生生止住。他知道以目前尴尬的身份，他开口怎么骂都不合适。 “谢谢你，解了我燃眉之急。” 还没等共工的心情平复下来，夏嘉尔忽然又说话了。她的声音仿佛是从手术台上传来，透过台面裂痕断断续续，听起来不是那么自然。 “看架势……你知道我……我不是他……” 共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缓缓走到手术台边。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那看起来像是手术台似的东西，里面像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从隧道最远端不断有星星点点的发光物疾速飞来，只是在透过表面的裂痕后却凭空消失在空气中。 “我本打算，通过量子通道把自己传送过去救李仲的。可现在看来，这件事拜托给你就够了。” 夏嘉尔在那边显然没有了刚才那紧张的氛围，说话变得不紧不慢起来。当下，她同共工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尽管她需要共工帮她做些什么，可语气里并没有求他的意思。 “虽然我并不清楚你是以怎样的形式，或是渠道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可我认为，你没有任何权利要求，也没有任何手段强迫我离开李仲的身体。退一万步来讲，我都不知道李仲他上哪儿去了，更不知道他还回不回得来，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所以，共工的语气更加强硬。他觉得李仲这身体，自己占据得理所应当。 然而，夏嘉尔在那边笑了。那笑声让共工对她愈发没有好感。 “怪不得你和祝融这么难相处，原来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夏嘉尔这话立时惹怒了共工。 “我真不该救你……” 虽然共工并没搞清楚前因后果，但仍然愤怒地抛下这么一句，提起星刀就要走。只是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星刀的剑刃上忽然又泛起了电流。不等共工反应，就放出一阵电火花触在共工的手上。共工吃痛，发出一声怪叫。不等他主动甩脱，星刀就自行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而后渐渐平静下来。 “亏你还是上古时候的科学家呢！” 夏嘉尔根本没有停止嘲讽的意思，“你是不是根本不懂得怎么去思考？噢！也对，这脑子、这身体本就不是你的，你当然不知道该怎么用！” “你……你……你！” 共工被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于是一跺脚转身就要走。这一次，他连星刀都懒得去捡。 “果然是百无一用！” 夏嘉尔丝毫不去挽留，誓要将讽刺进行到底。 “我都明里暗里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就只知道生这肝气。压根儿就没好好想想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听到这里，共工终于停住了脚步。虽然那时候的他，也曾主导建设过更加大型的量子通道——不周山意识体交换装置，可眼前这被称为量子通道的手术台，看起来似乎比不周山那些设备要更加精细。仅是冲着这一点，他就有一大堆留下来的理由。可是这会儿，这个叫夏嘉尔的女人让他实在下不来台。 “这两套设备的传送机制不一样！” 夏嘉尔似乎真的能够看穿共工的内心世界，又像是在一点一点抛出细小的线索吊足共工的胃口。 “不周山只是让意识体这种自带无穷大能量的量子，在同一宇宙中超光速传送；而这里，我们建造的是爱因斯坦-罗森桥。通俗来讲就是虫洞。” 共工使劲从李仲的记忆中搜索这几个新名词，然而他发现自己像是被剥夺了访问权限的电脑，对夏嘉尔所说的一无所知，更无从获取。 “你说的……那是什么……” 终于，共工败在了科学面前。当夏嘉尔为他解释之后，他更是俯身趴到了手术台上，细细观察着那里面的一切。可是夏嘉尔没有留给他太多时间。 “你一定要尽快找回李仲，把身体还给他！” 当夏嘉尔再次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共工终于没有立即拒绝了。因为他觉得，只是口舌之争的话，自己根本不是这个未来女科学家的对手。 第154章 波粒二象性 “基于波粒二象性原理，所有量子都具有波和粒子两种形态。而你此刻所能接收到的，却只有粒子形态的量子。” 当夏嘉尔继续用现代经典力学理论，向这位上古时期的科学家解释问题时，共工表现的竟像一个小学生，安静且认真。 “当意识体这种量子与有机体结合后，也具有波粒二象性的特性。只是我们的有机体——不论人体还是各种动物，都有自己接收其他量子的特定器官，比如眼睛、耳朵、鼻子。因此，我们的意识体本身接收量子的能力反而被弱化了。所有外来的信息都以波的形式，如光波、声波等被有机体所获取。但这里，你从头到尾所接收的，却是粒子形式的各种量子。这就足以说明，你的意识体并没有能力使用李仲这具身体。” 当夏嘉尔说明这一切的时候，共工虽然打心底不服气，却没有作声，只是细细感受这具身体的各项功能。 “我知道你不可能轻易相信的，但能通过量子通道传送的，一定只有粒子态的量子。也就是说，你现在能够听见我说话，是因为接收到了粒子态的声音，而非声波。” “就算我没法跟李仲这具身体相结合，那又有什么关系？首先，我不知道李仲的意识上哪儿去了，其次，我至少能够带着这具身体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对于我这个游离了数万年的意识体，绝对是最好的归宿。” 当共工终于没忍住去反驳夏嘉尔的时候，那边又传来了夏嘉尔的笑声。那声音听起来已经不是之前的嘲笑，反而夹杂着几分酸楚和无奈。 “有机体存活的唯一标准，是大脑皮层的特定靶点与意识体紧密结合。如果失去了结合态的意识体，有机体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我可不希望到再见到我的男人时，他只剩下一副骨架……” 夏嘉尔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越来越低，无奈中似乎还带着几许落寞。作为直男，共工哪见过这个，当即有些左右为难了。 “求你了……” 见共工不说话，夏嘉尔竟然对他央求起来。这让共工有些害怕，一来怕她继续求自己，二来更怕她忽然从量子通道钻过来。 “我答应你！” 经不住夏嘉尔在那一头的软磨硬泡，共工最终选择了妥协。只是不等夏嘉尔欢呼，共工话锋一转。 “作为交换，你得详细告诉我这个装置的情况。” “这……” 这下轮到夏嘉尔犹豫起来，只是显然她更在乎李仲。 “我的时间不多，只能简单跟你说说。而且你必须保证，在那边要保守这个量子通道的秘密，更要想办法保护它。” 共工心里一阵窃喜，连连点头称是。 原来，这套所谓的量子通道，正是用来对李仲实施“移民天堂”项目的那套设备，其作用是在不同维度的空间之间单向传送意识体。这次夏嘉尔发现李仲出了问题，本打算把自己的意识传送过来，不料刚打开通道就碰上几条怪鱼。她只好临时关闭了通道。不料那些怪鱼阴魂不散，所幸阴差阳错的把共工招引了来。 “所以……你就是为李仲制造了这具超级身体的人咯？” 共工忽然拍了拍胸口问。 “我们原本以为，通过‘移民天堂’项目造出来的世界都只是虚拟的空间。谁也没想到当我们把真实的意识体放在里面之后，在这些自主意识的操控下，这些虚拟世界全都变成了真实的平行世界……现在我再也没法造出一具这样强大的身躯了……” 共工下意识的“啧啧”两声，一肚子疑惑刚刚有机会被解答，正想继续发问，却听夏嘉尔打断他说：“我快没时间了，你听我说，李仲的意识体并没有走远，只是存在于一个叠加态的夹缝世界里……” “夹缝世界？” 共工一好奇，又忍不住打断了夏嘉尔。夏嘉尔没好奇的正要解释，却忽然压低了声音。 “他们来了，我必须马上走。拜托你，想办法给李仲一个指引，他就能够回到这具身体里，求求你了……” 不等共工答应，夏嘉尔那边就没了声音，随即量子通道也迅速黯淡下来，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仿佛真是一座普通的手术台。 “指引……我怎么可能指引他呢……” 共工一边仔细察看着各种设备，一边自言自语。只是夏嘉尔的声音始终像魔咒一样环绕着他，令他有些欲罢不能。毕竟，夏嘉尔还有很多量子通道的关键细节没有向他透露。这时候的他，竟有些期待下一次和夏嘉尔的再见了。 “我们不是有祝融嘛！” 共工边走边看，忽然想起那时候的不周山。对他来说，所谓的量子通道不就是一个更为广义的不周山吗？ 一想起这些，共工立刻想起祝融来。只是刚才祝融被于未曦接过去时，他并没有在意，而现在于未曦也不知所之，也不知是吉是凶。这下，共工不禁着急起来。 “别急别急别急……要像李仲那样去考虑问题……” 慢慢的，共工劝慰自己，不禁绕着手术台转悠起来。眼下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问题，一是怎样把眼前的量子通道整套设备隐匿起来，二是怎样找到于未曦和苏雨卿，拿回三进制计算机。 当他一眼瞥见星刀，他忽然意识到，第一个问题其实不是问题。于是，共工当即回到楼上大厅里，用星刀牢牢的把那道暗门焊死在了地上。 “啧啧，这能量可真不赖！” 共工一边称赞，一边又找了些东西把暗门伪装的平平无奇。反复看了几遍之后，他对自己的杰作感到甚是满意。 解决了第一个问题，他忽然一拍脑袋，觉得第二个问题也能够迎刃而解了。 “李仲不是还有个家嘛！” 想到这里，共工当即收起星刀，大步流星地走出联合研究所。在他的意识里，刚刚才发生过的那场恶战似乎全然不存在，更不用说他会小心翼翼的保持高度警惕。 说来也怪，秘书长自郑浪死后，竟没有折返回联合研究所来。大概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赶着去处理。这倒是给共工提供了很好的逃跑机会。当他一路走到“德尔塔”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看身后的联合研究所。 第155章 三口之家 当共工的目光刚刚瞟到那神秘的建筑物，只觉得眼前突然一花。再定睛一瞧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联合研究所。地面上再度空空如也，对于共工来说，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 “可是可是……” 共工心里始终还惦记着量子通道，于是有些气急败坏地奔过去，想找找刚才亲手封住的暗门。只是那空地上一片荒芜，连棵野草都没有，更不见什么暗门。 “难不成真的是一场梦？那么我究竟是李仲还是共工？” 共工失魂落魄的在空地上转了好几圈，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有关联合研究所的蛛丝马迹。 共工立时有些泄气，但他对夏嘉尔拜托的事丝毫没有忘，更走运的是，他也没忘记李仲家住何方。 当共工来到李仲家楼下的时候，忽然有了种异样的感觉。这时候正日头偏西，尽管对于共工来说，下班回家早已成了比梦还要虚无的东西。可现在这样子，就好像他是一个平凡人，在忙碌一天之后回到有妻儿在等候的那个家。 “笃笃笃——” 出于礼貌，共工敲响了李仲的家门。但随即意识到，自己应该更随便一点。不及多想，里面传来了奶妈的问话。 “请问李仲在家吗？” 共工刚问出口，随即意识到自己又错了。只是当他合计着该怎么编瞎话儿蒙混过关的时候，里面传来小女孩真儿的声音。与此同时，门忽然开了。 “爹爹——” 然而四目相对时，两个人各自都愣住了。 “你是？” 真儿疑惑地看着眼前不是李仲的李仲，轻声呢喃。 “我是……” 共工更是尴尬地看着这位不是女儿的女儿，不知该不该相认。 “谁啊？” 两人正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呆呆立着，共工忽然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尽管此刻，他的脑子在飞速运转思考下一步怎么做，可还是冷不丁地遭遇了一顿热烈的拥吻。 “相公！” 苏雨卿表现得比真儿则要热烈的多，看到共工回来，仿佛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旁若无人地扑进他的怀里一阵亲昵，毫不顾忌真儿站在一旁。 共工想要推开她，无奈却又本能地缩回了手。此刻他的内心满满都是尴尬，只能找准了机会，冷不丁问了一句。 “于姑娘呢？祝融是不是跟她在一块儿……” 共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苏雨卿并没有听清后面一句。尽管如此，她仍旧是扑在自己所谓的“相公”怀里不肯放手。最终，奶妈走过来，一手拉着真儿一手扶住苏雨卿，把几人让到了屋内，关好门，共工才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你们认识？” 共工虽然没有刻意装成李仲，但他也没打算轻易承认自己是个冒牌货。只不过真儿看他的眼神始终怪异，他也只能不断避开与她对视。 当大家坐定，共工尽量表现得镇定自若，开口第一句仍是问苏雨卿：“于姑娘去哪儿了？她不是跟你在一块儿吗？” 见自己久别重逢的“相公”一再问起别的女人，苏雨卿终于按耐不住一肚子委屈，在一旁失声痛哭起来。 面对这种从未见过的场面，共工不禁乱了分寸，当即也不知该坐还是该站。好在奶妈及时出来打圆场。 “李公子勿怪，这一切只因造化弄人，实非你二人能够左右。你本是我南朝太子。只因我朝大势已去，皇上又担心你意气用事，以一剂江南古巫之术离魂引，助你魂体分离，以保宗族之根。太子殿下离魂后，附身至后世即为李仲。然不知何故阴差阳错之下前后两世叠成一世，苏太子妃感知到太子殿下既往巡访到李公子。而此刻南朝已亡，我自循着苏太子妃所留线索，带着真儿公主一路寻来……” 共工听着奶妈一顿解释，莫名其妙的直翻白眼。让奶妈误以为他不相信，于是换了更加直白的语言对他说道：“李公子与太子本是同一元灵，故李公子即是我南朝太子——苏太子妃的相公、真儿的爹爹！” “李仲，你还真是……” 一时间，共工百感交集。他甚至有种不想再装李仲的念头，只是一切由不得他。 夜里，共工躺在李仲的床上，感觉心力交瘁。他真希望在联合研究所的时候，夏嘉尔直截了当告诉他，怎么才能引导李仲的意识体回到自己身体里来。正想着，门外有人轻轻敲门，同时传来苏雨卿的声音。 “相公，我能进来吗？” 共工一听到她的声音，顿时烦闷起来。白天的时候，为了不穿帮，他只得在奶妈的授意下哄得苏雨卿眉开眼笑。只是按理说，夫妻之间本应同房睡，奶妈也一个劲儿在旁边撮合。可是这个时候的共工，即使有贼心，也没有那贼胆。思量之间，苏雨卿又在叫门了。 “相公，你不应声那我就进来了哦！” 话音未落，只见门被推开，共工一眼撇去，顿时头皮发麻。 苏雨卿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酒壶两个酒杯。最要命的事，共工看到苏雨卿身上披着一件丝衣——只有一件丝衣。 共工已经睡下，在屋里没开灯，借着外面强烈的光线，苏雨卿曼妙的身姿，在强光和丝衣的共同作用下，被展现的愈发优美。 “你——” 共工看得呆了，几乎说不出话来。虽然心里不断在提醒自己非礼勿视，可本能的反应却让他眼睛眨都不眨。 就在这时候，苏雨卿已经走进房间，反手关上了门，轻轻打开了床边的小夜灯，然后把托盘放在了共工面前。 这么一来，在昏黄微弱的夜灯光线下，苏雨卿浑身上下的凹凸有致，在共工面前更是一览无余。他甚至用“反正是李仲的眼睛”这种瞎话来骗自己，只为上上下下多看两眼。 苏雨卿见状，丝毫没有害羞的意思，只是显得愈发温柔，轻声说道：“往常每逢相公临幸，总是让臣妾这样子打扮，不想隔世之外，相公还是喜欢臣妾这样……” 说罢，苏雨卿将两只酒杯斟满，递给共工一杯，柔声说道：“这是相公从前最喜欢的酒，总让臣妾陪相公喝上三杯。而今你我久别重逢，臣妾定要将相公服侍好！” 说着，她双手举起了杯，目光显得有些迷离，两颊绯红。 第156章 妻还是欺 “我……我……我……” 共工拿着酒杯，手略有些发抖。他知道如果自己喝下了这酒，后面接着会发生些什么。可是一想起李仲，他又使出吃奶的力气去克制自己。 “可是……我这世不会喝酒……” “哼——”苏雨卿秀眉微蹙，装出生气的样子嗔道：“相公想必是惦念着于姐姐！” 不等共工作答，苏雨卿将丝衣衣襟一撩，转身坐到了共工大腿上。一时间，共工被苏雨卿身上的香气撩拨的心神荡漾，只听苏雨卿接着说：“相公今夜只管让臣妾好好服侍安歇便了，至于那于姐姐，相公若是喜欢，也纳了来也就是了，臣妾与于姐姐也算是在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姐妹，这一点又怎么会跟相公计较！” 说着，她又把身子往共工怀里凑了凑。共工这时只觉得呼吸不畅，若不是有一杯酒在手，那一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搁。奈何苏雨卿温香软玉在怀里，任谁又能把持得住呢？ “里外里都是李仲的！” 面对苏雨卿的无尽诱惑，共工再也无力反抗，仰头就把那酒喝了个精光，放下酒杯就打算把住苏雨卿共赴云雨。只是那酒，在嘴里化作淡淡的甜香，绕着舌尖一打转却不往肚子里去，好似化作一缕烟尘散入了脑子里。 “这是什么酒，感觉真是妙极了！” 共工还想夸上两句，双手触到苏雨卿的肌肤时，却又好像一阵冰凉。只是苏雨卿一丝不挂的样子，始终在他眼前，一颦一笑都引导着他往更深处探寻。那感觉，对于只懂得潜心搞科研的上古科学家共工来说，当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恍惚间，共工仿佛听见了低低的、有节奏的呻吟声。这一刻的他，仿佛有了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我大概是喝醉了……” 共工自觉说话吐词已经含混不清，只想要伸手把苏雨卿搂得更紧些。 “喵呜——” 窗外一声猫叫，像吹进卧室的一股冷空气，让共工打了一个冷战。 “哪里来的猫，坏我的好事！” 共工只觉得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定睛一看时哪有什么苏雨卿。屋里只是一片漆黑，窗户虚掩着半扇，冷风不断往屋里倒灌。 “我怎么……怎么……怎么做起——春梦来了……” 共工这么认为，却又有些疑惑，那种滑腻肌肤的真实触感令他记忆犹新。 “真是好酒啊……” 虽然从前的共工从来不知酒为何物，这时候却发起感慨来，这一度让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像李仲了。 正当他深深回味着苏雨卿的美妙绝伦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猛一回头，只见桌上还放着一个空托盘，里面虽然没有了酒壶和酒杯，可上面残留的酒渍，足以证明梦或她真的来过。 共工正惊讶不已，忽然隔着门听到外面的门铃声。他一犹豫要不要出去开门的功夫，外面已经有了响动。共工站在门里不由关切起来，陡然听见外面传来于未曦的声音。 “于姑娘，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共工连忙推门迎了上去，却看到苏雨卿正和于未曦手拉手关切地说这话，真儿和奶妈陪在一旁。 “于姑娘，你干什么去了……” 共工学着李仲的语气，但始终少了点关心。这时候于未曦却像没看到他一样，一面和苏雨卿絮叨着，还不时抚了抚真儿的头。见状，共工一心只想问“祝融在哪里”的话都没好说出口。 正当共工尴尬的僵在那里时，于未曦和苏雨卿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他。 共工一边看看于未曦，一边看看苏雨卿，忽然有种心绪不宁的感觉。似乎正是这种情绪，他忽然脱口而出。 “祝融呢？” 压在心头的疑惑忽然说出来，共工觉得轻松了一大截。只是他看着于未曦，心中又泛起另一个疑问，但一想起自己“鸠占鹊巢”这一层关系，又没把话说出口。 “说起祝融，你得跟我走一趟。” 于未曦似乎没看出共工眼中的犹豫，没等他回答就拉着他往外走。共工一个没留神，发觉于未曦力气出奇得大。待他想要回头跟苏雨卿打声招呼，两人已经出了门。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两人来到街上，共工忽然急停住脚步。 于未曦见状，冷冷地回答他说：“我不小心把祝融落在了一个地方，需要你跟我一起去把它找回来。” 说着，于未曦又要拉起共工往前走，却被他一把甩开。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根本就不是于未曦！” 共工放大了声音，企图把她彻底震慑住。 然而，这位于未曦却用眼角瞟了他一眼，依旧不苟言笑地回答他：“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我不是于未曦是谁？你现在这么胆小吗！” 共工冷冷哼了一声，忽然一把抓住于未曦的脖领子，凑近自己，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吗？我们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我是人，而你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做人是怎么回事，祝融！” 共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但随着他把话说出来，在气势上却逐渐把祝融压了下去。于是，祝融只是瞪着于未曦那一对大眼睛看着他，刚想反驳两句，却听共工又开口。 “我虽然不知道你玩的什么花招，但是你的破绽太多了。首先，于未曦从没去过李仲家，怎么可能自己找上门去。其次，我和于未曦之间早已互有情愫，她怎么可能一直那样对我板着脸……” 祝融听了共工的话，忽然伸手拧开他的手，回敬共工说：“于未曦对李仲或许有爱，但绝对不是对你共工！” 祝融的话显然更具有杀伤力，顿时让共工泄了气。过了好半天，共工才吞吞吐吐地说：“原……原来你知道……” 这一下，两位“远古大神”的较量高下立见。只是祝融终究像共工所说，不苟言笑，板着于未曦那一张俏脸讥讽说道：“正因你是人，我们俩处在不同的维度，所有微观世界的变化你根本瞒不过我！” 共工面对老对手有种深深的挫败感，无言半晌才缓缓抬起头问：“你顶着于未曦这具皮囊把我诓出来又想怎的？于未曦又被你弄哪去了？” “她被秘书长抓住了，你得跟我一起去救她。” 第157章 自我进化 共工忽听祝融说到于未曦被抓，不禁大吃一惊，转念立刻明白过来，祝融顶着的“于未曦”其实是它通过质能逆转而来。 “你终究还是找到地方充能了……” 共工话音未落，就见那“于未曦”身形一晃，随即只凭空一闪，便又回到原来的样子——一个平平无奇的铁盒子。 祝融这一手倒让共工极为惊讶。以他的了解，虽然祝融能够在经典力学的条件下，通过能量转化出物质。但通过转化出的物质，都基于客观事实成为独立个体存在——一切都再与祝融无关。可据它所说的这一番操作，分明是经历了能量转为物质，又把物质转为能量并重新储存起来。这在从前几乎是一种自我毁灭式的操作。 “别多想了！” 当共工捡起铁盒子，祝融又开始对他冷言冷语。 “地球大气下的实验环境终究有限，以致于我们离真理永远都隔着若干光年。这一切都不是目前的你能够想象的。当下还是赶紧去救于未曦要紧！” 祝融的话音刚落，共工就觉得一幅清晰的地图在脑海里浮现开，上面清楚标示着于未曦所在的位置。 “嗬！你啥时候这么高级了？” 共工像李仲那样把铁盒子别在腰间，对祝融一半调侃一半夸赞。 “你的胆子再大点就像个小李仲了！” 一来二去，两位“远古大神”的不世恩仇仿佛烟消云散了。 不多时，共工跟着脑子里的地图引导来到了目的地。站在大门外远远望着，共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然而他还没说话，祝融就开始习惯性的挤兑。 “怎么，害怕了？” “他……他怎么……把她带到这里……” 共工一紧张，把话说出口来。 “秘书长怎么着也是始祖鸟的大boss，在自家大本营待着合情合理。你害怕了？” 虽然一路走来，共工几乎免疫了祝融的冷嘲热讽。但这一刻想起于未曦，他多少还有点内疚，当即也没接茬儿，强迫自己抬头挺胸，昂首往大门走去。 始祖鸟的大本营戒备森严，门口除了荷枪实弹的卫兵，两旁充当哨卡的塔楼也一字排开，就是野猫野狗也难随便进出。 共工一路走向大门，那卫兵始终像雕像一样挺拔站立。 “往里走。” 虽然有祝融的引导，共工却愈发紧张。当他脚步跨过大门那一刻，忽然有些犹豫。他感觉自己在等待着旁边卫兵的呵斥。可是直到他的脚步落在大门警戒线里，那两位卫兵始终没有开口，甚至目光都没有朝他斜一眼。 共工走到了门里，不禁感到纳闷。 “别回头，一直往里走。” 在祝融的不断催促下，共工迎面被一个魁梧的身躯挡住了去路。 “李仲，你好大的胆子！” 共工一看来人，心里不禁有了怯意，立时反馈到了脸上，被对方看出来。 “如今秘书长到处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你真是有恃无恐还是另有所图呢？” 对方一连串的反问教共工没法回答。支支吾吾地应付了几句之后，共工尴尬的抽身继续向前走，身后还不断传来那人的喊话声： “好好留着你这条命，咱们的较量还没完……” 共工耳边充斥着他的话，硬着头皮向前一路走。祝融却又不合时宜地往他脑子里疯狂地传输信息。 “攻城狮，原名和平。现任始祖鸟特工队一大队队长。身高185公分，体重103公斤，擅长自由搏击及多种枪械。非智非原，最要好的朋友是——零……”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共工显然非常愤慨，刚刚才摆脱李仲的老对头，这会儿祝融却偏又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些都是这里公网上的信息，我及时分享给你而已！还有……非智非原这一条说明，他和秘书长零先生一样，也是意识交换来的地外意识体。据我分析，他对李仲其实没有敌意……” 共工听到这些，不由放慢了脚步，听到后面却又忍不住开口说道：“他对李仲有没有敌意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音未落，共工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在敌人的地盘儿，一切都应低调行事。只是话说出口，他突然有些疑惑。 “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能力？记得参与制造你的时候，这些都没被设计进去！” “可是你们给我设计了自主判断和选择的能力……” 祝融的声音不断传到共工脑子里，字句却让共工慢慢产生了危机感。 “时代在进步。不可否认当初的你们，科技令人叹为观止，但那也决定了你们天花板的高度。而今，人类科技有大把机会与地外科技进行融合。虽然以零先生为首的地外意识体对人类并不怀什么好意，但地球的科技水平无疑是在不断向前发展的！” 共工听了祝融的话，不禁浑身一震。还来不及多想，从他两旁分别迎上来一队彪悍的雇佣兵。 “你背叛了……李仲！” 共工硬生生地说出“李仲”两个字的时候，两旁的雇佣兵已经把他团团围住。 “严格来说，我们现在的状态跟李仲没有半毛钱关系。相信过不了多久，你也没办法再顶着这具身体招摇撞骗了！” 祝融这话对共工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他立刻想起联合研究所的地下室里，夏嘉尔对他所说的话。共工下意识撸起袖子，只见手腕上已星星点点出现了指甲盖大小的尸斑。 “零先生一直都对李仲有着浓厚的研究兴趣，与其让他的身体被你无限制糟蹋下去，不如把它献给科学，我也能够从里面获取新的知识并不断进化，没准儿还能帮到即将无依无靠的你。” “什么叫无依无靠！” 共工听了这话，立马来了脾气，当即推开身边的雇佣兵。 他这一暴起，令雇佣兵们顿时变得不那么友善。只是共工借着李仲这副几乎无敌的身躯，竟也能堪堪应付下来。 “不要负隅顽抗了！” 可是，祝融仍像一只苍蝇似的，对他没完没了地说教个不停。 “你别忘了，李仲才是这个世界的核心！” 共工边打边退。这时候的他对祝融窝了一肚子火，说话从来只是靠吼。只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像祝融揭示了某个真谛。一瞬间，他感觉在联合研究所地下室里巧遇夏嘉尔的那一段记忆在脑海里反复回顾。 他明白，这是祝融在读取他的记忆，只是这时候，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第158章 量子旅行 共工来不及出言阻止，只觉得双脚被什么东西绊住，随即脑子一懵，仿佛在他面前天地都颠倒了位置。当他使劲拍拍脑袋，缓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秘书长正站在他跟前。 共工想站起身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正被四名彪形大汉压在身下，超级身躯也奈何他们不得。 “李仲，你变弱了！” 共工的尴尬，被秘书长一眼看穿， “可是没关系……” 听起来，他好像还挺在乎李仲的感受，可是话说下去，共工再也趴不住了。 “你李仲终究是李仲，无论身体还是意识，都是我解开这个世界终极秘密的钥匙。而钥匙所对应的门锁，已经被我制造出来了！” 说着，秘书长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身后。他身后露天的空地上，卧着一套庞然大物，看起来像是老式的荷电粒子加速器。 共工勉强抬头看到那套大型设备，又试探着挣扎了几下，却毫无收获。 “我知道你去过地下室了。” 秘书长示意雇佣兵们抓住共工站起来。这让共工有机会看全那机器的全貌。与此同时，他听到祝融在脑子里的声音。 “这小子野心不小，本事也是真的大！” “我也去过！” 秘书长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上扬，仿佛是在回味一段美好的往事。 “那个地方让我对这世界有了全新的认识，这一点真是让我对人类必须要刮目相看！” 共工看看他，又使劲儿看了看他身后的大型设备，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糟糕，夏嘉尔担心的事最终还是要发生了！这比李仲回不来还麻烦！” “秘书长只不过是想尝试通过量子通道去到夏嘉尔所在的世界，看一看李仲原来所在的地方，你瞎操什么心。” 祝融的话，显示它已经完全站在了秘书长那一边。 “要不是李仲，你我哪有机会从不周山底重见天日；要不是李仲，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存在……” 一连串的排比句，共工对祝融说教的头头是道，可是抵不住对方一句抢白。 “李仲那么重要，你还霸占他的身子？” 两位远古大神争论这会儿，两名雇佣兵带着一条鱼走了过来。 看到那怪鱼，秘书长冷峻的脸上意外地露出了笑意。他回过头来看共工的时候，嘴角依旧扬起，却让共工感受到一阵寒意。 不等共工说话，秘书长将手一挥，立即有人启动了机器。随即从机器前端的大型管道口，发出了一阵耀眼的白光。 看起来那条怪鱼也有些抗拒，却被雇佣兵强行带到入口处。出乎共工意料的是，怪鱼竟扭着头用一双朝天的鱼眼望向秘书长，眼神中充满了哀求。 秘书长向它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同时冷冷说道：“希望你成功到达那一边。如果不幸失败，我们会记住你为艾伯尔星系扩张战略作出的贡献！” 说罢，秘书长把手一挥，两名雇佣兵使劲把那怪鱼推进了入口里。 共工正琢磨秘书长说的“艾伯尔星系扩张战略”是个什么鬼的时候，只听怪鱼发出一声惨叫，黑乎乎的身影就被掩没在了白光中。 “你们……你们……你们是想……” 共工一个劲儿的在重复那几个字，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 “我想把它通过这台量子通道送去做一次量子旅行，去到你原来的世界。如果它能安全回来，我想亲自过去看看！” 秘书长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野心被人所知晓，目不转睛地盯着量子通道，少有的在嘴边持续挂着笑，静静地说给共工听。 共工不禁有些诧异，耳朵里却充斥着从通道里发出的哀嚎声。他甚至怀疑这声音究竟来自那条怪鱼，还是另一个世界。 “你这样做是徒劳无功的！” 正当所有人全都关注着量子通道，同时却又各有所思的时候，共工听到从他的腰间传来一阵僵硬的说话声。他知道，那里只有祝融。 “你的量子通道充其量只是一座桥。桥那头通向哪里你自己心里都没底，不是吗？” 共工见祝融一破天荒地出声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只能尴尬的双手去捂住它，并不断通过心灵对话告诉它：“你闭嘴！” “这是你的想法吗？” 无疑，祝融的提示引起了秘书长的注意。 “不！不……不是……哦不！是！是……” 面对秘书长的质疑，共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语无伦次。他的表现立刻招来秘书长怀疑的目光。 可是没等秘书长继续发问，一个雇佣兵走过来，向他敬了个礼说道：“报告长官，周长官来了，他要见你。” 这时候的共工有些惊魂未定，但当他听到“周长官”这三个字的时候，仍不免欣喜。毕竟，即便不是来了救星，至少也不是来个帮手。 “有什么想法，你可以说出来，科学是没有派系之分的！” 可秘书长却像没事人一样，对祝融的话颇有兴趣。但这个时候，他显然没有分辨清楚谁是谁，一心只想着他所谓的“科学”。 祝融本还想说话，却被共工悄悄下了最后通牒。 “别忘了，你终究还是我参与研究制造出来的。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也能够让你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尽管此时秘书长已收起了笑意，缓步走到了共工面前。可不远处的周立人却来得更急。他身后带着一队联邦军人，更是荷枪实弹、气势逼人。 “李仲，如果你知道什么，我希望你分享出来。按照正常逻辑，你不也应该想要回到那个世界去吗？” 秘书长说得很中肯。共工相信如果此刻李仲在这里，他也会动摇。 “零先生你别忘记了，你只是始祖鸟部队的代理负责人。而始祖鸟部队也只是隶属于同治联邦军队下的非正式组织。如今你在新云港搞这么大的事，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周立人一上来，就打破了秘书长所营造的和善氛围。那兴师问罪的样子，让共工都悄悄做好了准备，打算随时应付双方可能发生的冲突。 第159章 短暂交锋未果 可是，秘书长的态度，多多少少让共工有些失望。 “周长官，我看您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然怎么会我这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劳动您亲自过来。更何况，我只是在做一些安全可控的研究！” “安全可控？” 周立人侧头看了看那兀自运行的量子通道，半天没有开口。共工站在一旁猜测，或许很快，他就能够找到理由再次发作。 果不其然，随着机器逐渐停止运转，通道的出口处猛的喷出些东西。众人走过去一看，只见地上散落着怪鱼的残肢。共工正要大声惊呼，一个血糊糊的大鱼头落在他面前， 面对双方僵持的局面，共工愈发表现得不自然。然后他的尴尬似乎并没有谁会在意。周立人看了眼满地狼藉，顿时找到了机会。 “我认为，你进行这项研究的行为，已经严重危害到联邦所主张的和平原则。同时，我也有理由相信，你在做一些危害人类整体利益的研究。我现在要求你立刻停止你的一切行动，随我回去接受联邦有关部门的调查。在这期间，你将暂时被剥夺一切权力。始祖鸟所有部队暂时由我接管。” 周立人一席话说得义正言辞，当他的话说完，身后的军人也纷纷围了上来，准备将秘书长一举拿下。 共工见状，不由得窃喜起来。只是喜不到片刻，就见秘书长将手一摆。他手下雇佣兵立刻站了出来，与联邦军队对峙起来。与此同时，秘书长没了刚才的激昂情绪。冰冷的脸孔加上冰冷的声音，说出话来更让共工不寒而栗。 “不要跟我说什么县官不如现管，但周长官你——确实不能代表联邦最高权力机构！” 秘书长说话时面沉似水，一字一顿，令周立人无法反驳。尽管两人背后都站着强大的武装力量，可仅凭言语，高下立见。 “不管你在研究什么，这一男一女作为联邦治下的公民，受联邦法律保护。我现在就要带走他们，以免因你的胡作非为而伤及无辜！” 周立人话一出口，就引来秘书长一阵冷笑。随即他看了看两人，镇定自若地说：“这两人都是我在不舟山剿匪时抓获的俘虏，且不深挖他二人的真实身份，就冲着这一点，周长官也大可以回去查查联邦户籍资料。如果能够证明他们确系联邦合法公民，我再派人将他们护送到您那儿。可是在这之前，他们必须留在我这里！” 这时候的周立人，让共工都对他有些感激。只是共工明白，这一次秘书长是铁了心要向另一个世界渗透。而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也不过如此。 周立人脸上气得一阵红一阵白，看起来依旧没有死心。可就在这时，操练场上又接连奔过几队雇佣兵，把周立人连同他的军队包围得密不透风。 “一大队全员出列，立刻护送周长官回去他的府邸！” 随着秘书长一声喝令，一大队雇佣兵应声而答，声音回荡在操练场上，不禁令人胆寒。在这样一种高压态势下，周立人极不情愿地看了眼共工，丧气而去。 共工见状，知道接下来面临考验的将是自己，于是努力想象着如果是李仲在这儿，会如何应对。只是没等他想出答案来，秘书长已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关键在于你，说说吧！” 秘书长把双手搭在共工肩头，表现得很诚恳的样子。而他的一句话却点醒了共工。 是的，关键在于李仲。只不过，他不是李仲。 “嘴硬是没用的！” 见共工一语不发，忽然抬头与他对视，两眼冒出蓝色的光晕。 “把那个女人带过来！” 随着秘书长一句话，两名雇佣兵押着于未曦走过来，送到了量子通道的入口处。 “选择吧，告诉我问题所在。或是让这个女人替我再去尝试一次量子旅行！” 共工一眼看到于未曦，只见她秀眉微蹙，双手被禁制在背后。虽然他对于未曦被秘书长抓住心存疑惑，但仍不免心念一动，仿佛他自己真是李仲，对于未曦的安危不免牵肠挂肚。 不料，共工还没来得及做决定，于未曦却率先开了口。 “李仲，你走吧！怪我自己傻，送到他手上，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走？怎么可能……” 共工听了于未曦的话，不禁暗自苦笑。 “李仲！想好没有？这个秘密要不要告诉我？” 不等共工回答于未曦，秘书长催促起来。 “于未曦不知从哪里听说，天极枢纽能够倒转乾坤，便以为她那些乡里乡亲还有得救。当我断了她的念想之后，她又来指望这位零先生，真是病急乱投医……” 虽然祝融还在絮絮叨叨跟共工说个没完，但秘书长显然一刻也不愿意多等。，忽然下令说：“开始第一百六十九次试验，试验对象试女原人于未曦。” 随着秘书长的话音落下，雇佣兵解开了于未曦手上的镣铐。准备等通道完成充能就把她推进去。 “等等——” 共工见状，不禁大喊起来。 “我说我说我说……” “我就说嘛！” 秘书长又笑了，这次笑得似乎没有之前的邪性，但却让共工觉得不舒服。 “怎么说这个女人也是跟你一路共患难过来的，你怎么也不会忍心看着她在你跟前被撕得粉身碎骨，对吧？” “参考不周山的经验来看，这台量子通道的理论是没有问题的……” 就在祝融忍住没有再奚落共工的时候，共工还真的给秘书长讲出了一段大道理。 “问题存在于两个方面，一个是传送媒介，一个是传送定位。关于传送媒介这一块，我觉得秘书长应该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清楚。任何有质量的物体都无法在光速条件下，承受通道对其施以的作用力。也就是说，无论你把一条鱼、一只鸟或是一个人塞进通道里，即便它能够到达你想要它去的地方，它也没法完整到达——除非你能够给它施加超光速……” 共工说着这些，仿佛自己又回到了远古时代，自己还是那个受人敬仰的科学家。于是他说着话的时候，还不忘悄悄瞥了眼秘书长，只见他的脸色逐渐有了变化。 第160章 本能反应 “至于传送定位这个问题就更好解释了。当初不周山的策略是光广撒网。毫无目的性的传输和接收也成为了引火烧身的源头。你要想设定固定的目的地，必须有具备那个地标属性的东西来给你的设备做目标定位，否则哪里也去不了。就好像现在，你想去李仲的世界，至少也要靠李仲来定位……” 共工话一出口，就发觉自己一时口误，生怕被对方听出门道。于是他悄悄看了看秘书长，发觉他双眉紧锁，双眼盯着地面，似乎只顾着思考自己所说的“问题”，却毫不在意他所谓的“口误”。 一时间，秘书长的反应让共工愈发紧张。正当共工盘算着怎么带于未曦全身而退时，秘书长忽然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发出蓝色幽光。 共工的眼与秘书长对上，禁不住吓得连退了好几步。只是身后立刻有雇佣兵走上来把他架住。 “取他的血，给传送做定位。” 秘书长向手下人挥了挥手，在场的人纷纷愣住了。顿时有人颤颤巍巍地问秘书长。 “长官……血……该取多少？” “现在是试验，取多少都没错。” 秘书长目不转睛地盯着共工，眼中充满了期待，说出话来却显得极度冷血。旁边立刻有人拿着采血的针头针管过来。共工看到这场面顿时后悔了，在他的记忆中，自己一贯都是做研究的那个，还从没被人研究过。尽管如此，他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人家抽走自己一大管血。 好在身体不是我的，血也不是我的…… 共工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可是当一切就绪，他又犯愁了。他们的“小白鼠”倒是管够，可是他的血未必够得上这么随便造。这一刻，他又想起了刚才那条被量子通道撕得粉碎的怪鱼，忧心忡忡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那上面的尸斑又扩大了。 果然如共工所料，秘书长又命人带过来不少“小白鼠”，种类也没有再局限于怪鱼了。他们像是在用怪物们跟李仲的鲜血玩起了拉锯战，只是每次得到的结果都只是一堆支离破碎的血肉。 “你是不是在骗我？” 秘书长终于还是失去了耐性，指着共工阴恻恻地说。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对手下人一挥，立刻有人又架起了于未曦的胳膊。 当即，共工又被抽去一大管血注入了机器里。正当此时，沉寂了许久的祝融忽然又开了口。 “很明显，李仲的身体是在这个世界的产物，用它做引导到不了他原来的世界……” 共工被祝融的话成功勾起了兴趣。只是他正想好好听听对方说些什么的时候，秘书长已经喊到了“一百七十五次试验”，雇佣兵一左一右同时拎起了于未曦，不等任何人作出任何反应，把她扔进了量子通道里。 “不！” 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什么，共工忽然发出一阵悲鸣，像发狂一样撞开了面前的秘书长，一阵小跑一头也扎进了量子通道里。 “你好像不是李仲…… 你与她也毫无瓜葛…… 你是怎么做到这样奋不顾身……” 祝融一连串问话，叫共工无言以对。刚才那一刻，他仿佛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冲动，既无法抗拒，也不觉得违和。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意识突然被李仲所驾驭，对一切都无能为力，只能默默服从。 当共工感觉自己又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发觉这所谓的量子通道，更像是条双向八车道的宽阔大路。路的两旁尽是耀眼白光，令人难以逼视。他尝试着向前走了两步，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多少令他心安。可他正想回头去看来时的入口，能否有机会退出量子通道时，眼前忽然一闪，于未曦重重扑到他的怀里。 深深一吻之下，共工顿时没了主张。 “你怎么这么傻！” 缠绵过后，于未曦娇嗔着怪罪起来。 “记住，你不是李仲……” 尽管祝融不断提醒共工，但都被他悉数忽略。男女情爱之事对于共工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霖，每一个毛孔都开始散发出春意。 “记住，你们还面临着死亡！” 可是祝融的再次提醒，让共工有些慌了。这时他才觉得，耳朵里充斥起了刺耳的电弧声，随即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们两向前推进，无力抵挡。 “不好，大概是量子通道开始启动了，我们大概也难逃被绞碎的命运了！” 尽管共工这么说着，于未曦却像没事人一样，始终偎在他怀里，嘴里像痴痴的仿佛诉说着呓语。 “我不怕！我们的村子没了，家人也没了，连天极枢纽也救不回他们。但我没想到，为了我你连死都不怕。能和你死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可是……我怕！” 共工没说出后面两个字，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要想办法活下去。 两人正拥在一起，刚才还无比宽阔的大路在那白光的作用下开始慢慢变窄。道路上凭空多出了许多电火花般的东西，随处漂浮。 “你们小心了，那是些高频粒子聚合体，能把你们的身体轻而易举切割成量子级别。” 听到祝融的提醒，共工感到很诧异，转念一想才明白，它是怕李仲的身体在这里被切割掉了。 “不单是李仲，我也会。” 祝融补充说。 可眼看着前面的通道越来越窄，共工内心也变得忐忑起来。于是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把于未曦抱得越来越紧。 所幸的是，那些聚合体移动速度极慢，两人开始想方设法地躲避起来，一时间两个人手忙脚乱。 “那是什么……” 当共工把身体摆成“l”型，躲避过一团高频粒子云，目光被旁边吸引住。穿过弥漫在通道两旁的白色光芒，他看到两旁的壁上有一个一个的小方格。那格子里面闪耀着淡蓝色的光。 虽然他不是李仲，但他也认识那玩意。 “那不是星火吗……” 共工轻轻呢喃着，却无形中忘记了正身处险境。 “小心！” 第161章 内斗 眼看共工就要蹭上那些危险的高频粒子聚合体，于未曦一把拉开正在走神的共工，心里却颇有些诧异。当她侧头望过去时，那些小方格里的蓝光正盛。只是不到片刻，里面的蓝色光芒逐渐暗淡下来。 于未曦一面又躲开掠过身边的聚合体，一面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才发现那些小方格并不是光线在熄灭，而是格子的范围正慢慢缩小，最后只剩一个肉眼勉强看见的小孔，里面的蓝光陡然变成紫色。 “别盯着它看！” 共工忽然吼了一声，拉着于未曦转身往回跑。只是无论他们怎样转身，那些要命的高频粒子聚合体都在前面——这条路根本没法回头。 于未曦此刻有些沮丧了。不待她说话，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小孔里陡然从不同方向射出紫色的光束，在一阵随机的光束碰撞结合之下，新的高频粒子聚合体又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生成。只不过，这次生得更密了。 眼看着前方纷繁密布的危机，就连共工都感到绝望了。 “你竟然也会感到愧疚！” 然而，最令共工感到气愤的，是祝融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说些风凉话。 “真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啊！如果有机会，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李仲、还是面前这个于未曦改变了你？又或者，是夏嘉尔……” “你闭嘴吧！” 此刻，共工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对着这位陪伴自己多年的冤家怒吼出声来。 “不要以为我不清楚你的小九九！要不是你干扰她的认知，她怎么会自投罗网落入敌人的手里。你无非是想借助零的资源升级你对世界的认知，却发现零的所作所为比不周山项目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你的知识库倒是得到更新了，但我们都得玩完！” 共工说话既快，语气又恶毒，完全令于未曦对他刮目相看。一时间，也惊恐的松开了抱紧他的双手。 “想一想如果是李仲在这儿，他会怎么做？” 这时候，祝融仿佛也放飞了自我，完全不理会共工的怨毒之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在两人面前幻化成了人形。 “你……你干什么……你变成李……李……李仲干什么？” 共工见状，不由得一愣。然而在祝融背后，危险越发逼近了。 “从科学的角度，我很佩服零那个家伙；但是从李仲思想的角度，零又是令人唾弃的！” 祝融语速相当快，似乎也知道身后的危险正慢慢靠近。 “他为了再现当年的不周山，居然用大量意识体作为能量源……” 祝融正说着，已经有高频粒子聚合体穿过了他的肩膀。只见他的身体立时变红，随即好像物质升华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这丝毫不影响他继续说话。 “我的幻化全都依靠能量生成物质，只要不伤到我的本体，充其量只是能量的叠加。但是——这么纯粹的能量在这里，对我来说简直是一场饕餮盛宴！” 说罢，祝融忽然转过身去，在共工和于未曦跟前张开了双手，挡住了所有聚合体。 于是，在于未曦的不断惊呼中，祝融幻化出的李仲身体逐渐变红。随着两人位置不断向前，所有聚合体都被祝融吸收进体内，他的身体也不断由红变白，慢慢的又发出耀眼的光，令共工和于未曦不得不伸手护住双眼。 “呃——啊——” 共工在不断的前进中，听到祝融发出类似呻吟的声音，感觉有些不明就里。 “你这是……很爽的意思吗？” “这通道究竟还有多长？意识体供给的能量太过充足，我的身体快撑不下了！” 祝融说话的声音，让共工几乎能够感觉到，那种吃东西撑到嗓子眼还往里使劲儿填的样子。可这时候共工自身难保，对于祝融的困难也是爱莫能助。 共工没有动，不料祝融幻化成的李仲忽然转过身，一把抓住了他——严格来说，是抓住了李仲的身体。 “你……你要干什么！” 共工一惊，急切间想要退让，这些天他所经历的背叛，已足以令他不信任整个世界。 可是，这时候的祝融力气大得出奇，凭着共工几番挣扎，根本无济于事。他正想开口怒骂，猛一抬头却看见对方脸上露出邪魅的笑。那一瞬间，共工觉得，一切都完了。 不由分说，共工看到抓住自己的那双手散发出淡蓝色的雾状光芒，随后逐渐加深又变成紫色，把一双手全都笼罩在里面。随即，共工只觉得被他抓住的部位变得滚烫，同时伴随着不知来历的剧烈震动，一股热流向全身扩散开来，以至于浑身发烫。 “你这是……把能量导到我的身体里……” 共工惊恐地睁大了眼，正要大声斥责对方不讲道义，却听祝融抢白说：“什么你的，这身体分明是李仲的！” “你背叛李仲就有理了？” 共工一时义愤，索性也不管不顾，大声吼了起来。而源源不断进入体内的能量，逐渐散到他的四肢五脏，让他感觉浑身从内到外仿佛被火烧一样。 “曾几何时，你对李仲不也想要取而代之？如今你还顶着他的躯体四处招摇撞骗，跟他的情人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说起来，你的所作所为可比我要拙劣多了！” 共工面对这所言不虚的指控，顿时觉得有这尴尬。自己刚刚才对于未曦一亲芳泽，这时候甚至不敢扭头去看她，更没法知道她到底听没听到自己和祝融的对话。 渐渐的，共工感觉身体好似无限制地膨胀了起来。浑身上下四肢百骸里没有一个地方不被炙烤着。他下意识低下头，却看见身体毫无异样。他的那些痛苦感受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 “住手！” 共工正焦虑地等待着一切的终结，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于未曦的声音。随即一道寒光在他身侧一闪而过。他的耳畔当即传来祝融的一声闷哼。定睛一瞧，祝融双手被于未曦斩断，落在地上顿时化作乌有。 “起初我还分不清你们谁是谁，如今我却能看个明白！我单以为所谓的天极枢纽乃是上古时期的神器，自然也汇聚一身正气。不料你竟如此恶毒，害了我还不算，如今却将李大哥也卷了进来……” 第162章 逍遥游 于未曦一边说一边横起匕首，摆出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样子。 祝融陡然被斩断双手，面目一瞬间现出惊惶的神色，随即又回转邪魅。他微微抬起头，看看共工，又看看于未曦，最后目光锁定了共工。 “看着这张脸，我还真是有点想念李仲了。至于你嘛，咱们这么些年斗过来，终究分不出胜败。今天我又要回到最原始样子，虽然我也很期待我们之间能够有个结果，可这一刻我竟然不那么希望你也立刻回到意识体形态。但是，你的这具躯体，还是尽早还给他的主人吧！后会有期……” 说罢，祝融浑身上下开始发出剧烈的白光，出奇耀眼。就在一瞬之间，刚被斩去的一双手重又长了回来。随着白光越来越亮，它幻化出的李仲陡然消失，最终只剩下原来的小铁盒。 共工同于未曦两人定睛一看，尽管那小铁盒仍在不断熠熠闪光，只是前方的危机并没有解除，更密集的高能粒子聚合体又在向两人缓缓移动。 “这下真是死定了！” 共工见状，不禁喃喃自语起来。就这么一会儿，两人也不打算继续躲闪下去，眼看着死期将至，不禁纷纷紧闭双眼，相拥而立。 不待片刻，共工忽然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炸裂声，睁开眼睛一看不禁愣住了。那铁盒子中不停游动的小鱼身形忽然暴涨，早已将那铁盒子挤破。 于未曦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也牢牢抓住李仲的胳膊，一时间不知所措。而那些聚合体在这条“大鱼”跟前，都像触电一样被迅速弹开。 “北冥……巨鲲？” 于未曦看到那“大鱼”，呆呆地自言自语起来。 “那可不是巨鲲！” 就这紧要时候，共工也不忘纠正于未曦，“那是三进制计算机的核心能源，之所以是鱼的形态，是因为……” 不等共工说完，那条横在他们面前的“北冥巨鲲”忽然发出了“嗡嗡嗡”的声音，并由慢变快，仿佛启动了某种大型设备。 看起来共工对即将发生的情况也缺乏认知，本还想对于未曦做的“科普”硬生生咽了回去。 随着“北冥巨鲲”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两人不由自主地抱在了一起。在于未曦一声惊呼之下，共工猛然看见那巨鲲的两鳍处忽然裂开。从裂开的鱼鳍里，伸出一对毛茸茸的东西。 这时候，通道两壁上的小方格里，似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能量放射。于是，本还黑洞洞的通道里骤然又亮了起来。 借着光亮，那毛茸茸的东西已将巨大的鱼鳍完全撕开。共工和于未曦定睛一看，那竟是一对尚且蜷缩着的翅膀，就像刚刚孵化出来的雏鸟。 那些小方格里的意识体仿佛有些畏惧这新孵化的雏鸟，竟不约而同地调整好角度，向着巨鲲的身子射出光束。 说来也怪，共工本想着极性相斥来解释“北冥巨鲲”弹开聚合粒子的现象。不料这时候，那些意识体射出的光束竟被巨鲲毫不客气地接纳了下来。在一阵炫目的辐射下，巨鲲从鱼鳍处继续开裂。而刚刚现出的翅膀，好像陡然有了力量，猛然张开时，将共工和于未曦弹出老远。 共工挣扎着爬起来，眼看着巨鲲身上的鳞片迅速脱落。随着一声低沉的嘶鸣，哪里还有什么“北冥巨鲲”。呈现在通道里的，只有一只体型更为庞大的鸟。 “这……” 共工一时语塞。他也实在没法理解小铁盒变成巨鲲、最后又变成大鸟的缘由。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正当共工对这一切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听于未曦轻轻念叨起来。 “你……你在说什么……” 于未曦显得有些木讷。对她来说，一边是远古时候的先进科技，一边却是战国时候的先贤。至于两者的联系，她显然没法说得清，可这些事情显然更让共工摸不着头脑。只是当于未曦要提起“庄子”的时候，那大鸟的嘶鸣声已经由低变高，一双粗壮有力的爪子将身体撑起来，只是限于通道里高度有限，大鸟的身子没法伸直站起来。即便如此，它仍将一双翅膀伸展看来，把整个通道填了个水泄不通。 “你是说……这是大鹏……” 共工看到这一幕，不禁惊呼起来。 话音未落，那大鹏鸟好似有着一身钢筋铁羽一般，稍一转身，那展开的翅膀在两壁上一阵剐蹭，不禁火花四溅。 刮出火花倒不打紧，却是把那些小格子尽数击碎。那些格子里原本本闪着光的意识体便骤然熄灭。 可是显然，大鹏鸟的舒适状态并不限于蹬个腿儿、伸个翅膀，随着不断高声嘶鸣，它忽然使劲儿一伸头，竟将通道顶端捅破。当外面的光线射入通道内的时候，共工和于未曦像重获新生一样，不禁使劲呼吸起外面的空气来。 谁知大鹏鸟并不愿意被局限在通道里，只一溜烟儿的功夫，它就一蹬腿从通道顶端冲了出去，展翅翱翔在蓝天白云之间。 共工和于未曦连忙跟过去，看到大鹏鸟已经飞得高了，那翅膀展开时就像挂在天际的彩云。一眨眼的功夫，大鹏鸟已在天际化作一个小黑点，再想细看的时候已经不见它的踪影。 尽管天空中什么也没有，共工仍旧仰着脖子发呆，同时发出一口长叹。 “我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心里总空落落的！” “你快看……” 共工忽见于未曦指着地上，定睛一看时，发现原来那装着三进制计算机的铁盒子碎成了几块。 “哎——” 看到这一幕，共工不由得再度长长叹息一声。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与祝融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却早把祝融视作知己。如今看着它不明缘由地变成了大鹏鸟飞向了天际，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只是他还来不及多做感慨，通道外面传来嘈杂的喊话声。 “机会来了！” 第163章 武装夺权 共工从被撞出的裂隙间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发觉外面在祝融飞出去之后已然大乱。 地上四处散落着机器的碎片，大批雇佣兵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天空中不断落下火雨，整个基地里硝烟四起。 “他们逃出来了！” 忽然有人注意到共工从通道的裂缝中探出头，大声喊话发出预警。只是不等集结队伍，共工已经拉着于未曦从通道里走出来。 共工向周围望去，老远看到营地大门正缓缓关闭。随着警报被拉响，操场上陆续有装备齐整的队伍奔来，向共工、于未曦围过来。 “怎么办？” 共工见片刻间，敌人就调来大队人马围堵自己，不禁有些心虚，侧头问于未曦时，却看到她的脸上显出一副毅然决然的样子，当下便对问题有了自己的答案，一场恶战随即打响。 可是，少了祝融的加持，共工和于未曦面对敌众我寡的局面，着实有些难以翻盘。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就成了活靶子，被秘书长指挥雇佣兵包围在中间。 “李仲，接下来怎么办？” 所幸两人伤不重，于未曦一边从地上捡起枪来扣动扳机还击，一边问。只不过，她心心念念的李仲并没办法跟她共同进退。 共工面对绝境，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于未曦陡然喊他作李仲，让他颇有些不服气，于是一口气打完一梭子子弹之后，学着李仲的样子回答她说：“你躲在我身后，我掩护你逃出去！” “要走一起走！” 于未曦的倔强，共工自然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很大程度上，说出那话只是为了赌气。但于未曦说出这话来的时候，他也没法继续逞能，只好横下一条心来跟于未曦共同进退，只是这一刻却又觉得对不起李仲了。 “轰——” 远处突然接连传来一阵剧烈的炮声，而后在共工、于未曦刚刚逃出来的量子通道接连发生大爆炸。就在始祖鸟的雇佣兵们纷纷愣住的时候，又一阵激烈的炮火落在他们身边，顿时将整个营地炸得血肉横飞。不到三分钟的功夫，竟然以共工和于未曦为中心，轰出一个规整的圆圈来。 这一阵袭击来得突然，共工和于未曦也不知来得是敌是友，都有些不知所措。于未曦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抓住共工的手十指相扣，倒是让共工不经意间心头一热。只是就在他心念一动的时候，外面传来大喇叭喊话声。 “始祖鸟的人听着，我们是同治联邦军。根据最高执政官签署的命令，认定始祖鸟特工队犯有反叛罪等多项罪名。目前，你们的营地已经被四面包围。请立刻放弃抵抗，缴械投降……” 共工这下明白过来，李仲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有着重要的意义。只不过一个为了所谓的科学，另一个或许是为了政治。 一时间炮火弱了下来，外面的大喇叭还在响，也间或提到了李仲的名字。共工更不能确定，自己被从一方交到另一方手上时，能否像李仲那样应对自如。 尽管共工顾虑很多，但他知道这个时候想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于是，当联邦军队派人喊话问“李仲在哪里”的时候，他拉着于未曦主动迎了上去。 “你就是李仲？” 当共工被领到被称作冯将军的指挥官跟前时，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共工之后，神情有些不屑地嘟囔说：“这么大阵势就为了这么个毛头小子……” 共工虽然觉得对方面色不善，但好歹人家也是带着部队来给自己解围的，正想着该怎么说些感谢的场面话时，一队士兵押着秘书长零走了过来。共工一眼看到他，竟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不禁笑嘻嘻的对他说：“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前一刻我还觉得自己可能活不长了，这一刻却发现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零先生立定在共工面前，听了他那略带嘲讽的话，倒也没显出情绪的波动，只是眉毛往上一挑，身子略微前倾凑到共工耳边说：“你不是李仲！” 零先生话出突然，声音又低。可传到共工耳朵里时，却令他不由得吃了一惊，即便他极力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一时间也找不到言语去回应。 就在大家都沉默下来的时候，那位冯将军指着零先生说：“对不住了零先生，这一刻起，始祖鸟特工队的大小事务由我全面接手。至于你嘛，周长官是个公正的人，他会给你一个应有的裁决。” 说着，冯将军一挥手，让人将零先生押上了装甲车，然后扭头看着共工。 “我可以回家了吧？” 共工陪着笑，理所应当地拉起于未曦的手，准备等到对方一回话就扭头走人。可不想对方又将手一挥，指着旁边同来的一辆装甲车，示意他们上去。 “我们就不用了吧……” 尽管共工不停讨价还价，最终结局却和零先生并没有什么不同。当他跟于未曦携手坐进了车里，发现零先生就坐在对面，面无表情的向他们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直到这时候共工才暗自庆幸，他们还是有所不同的。至少，冯将军没让人把他们俩也拷上。 车开动起来，一路颠簸不停。面对零先生目不转睛的逼视，共工觉得有些尴尬，于是略带怯懦地问旁边押解零先生的士兵说：“能不能让他不要再盯着我？” 尽管他表现得卑微，可士兵们根本不搭理他。 “你究竟是谁？” 不料，零先生却将嘴角微微扬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令共工感到些许不安。 共工找不到合适的语句来回答他，事实上他也根本没打算回答他，于是索性将头轻轻侧放在已经倚靠着他肩膀睡着的于未曦头上，闭上眼装出打盹儿的样子。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也许在哪儿见过！” 零先生像是怕吵醒熟睡中的于未曦，说话声音愈发低沉。只是他这话一说出口，共工浑身为之一震。他努力向记忆深处搜索零先生，而他最终想起的事却让他不寒而栗。 “原来你就是当年的毁灭信使！” 第164章 半路搅局 共工言语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惊惧，却让零先生少有的咧嘴笑出声来。 “要不是你提醒，我几乎都快忘了我是谁。” 零先生身子向前倾，把脸尽量凑近共工，也放低了声音说：“虽然我所用的方法并非我们的初衷，可是目的达到了！” 共工没接话，只是闭上眼努力回忆零先生的来历。 “不可否认你们那个时候，地球文明确实处于高速发展的风口浪尖，能够对外进行意识体交换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但你们的星系只有太阳作为终极能源供给，这就决定了你们没法与我们的星系同步发展。我们这一对处于双星纠缠的行星，注定只能倚靠毁灭信使来解除纠缠。” “双星纠缠……” 共工沉吟着，早在远古时候，他就听到过被交换到地球的外来意识体跟他灌输过这个理论，那是一种类似量子纠缠的对称关系，就如最初跟李仲所解释的一样。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对方会用暴力的方式来解除这被纠缠的诅咒。想到这里，共工不禁来了脾气，从前他一直把祝融当做毕生的仇敌，却没想到这一切的背后，还站着一位久违的敌人。而敌人背后的敌人，也并不是朋友。面对这一切，他对零先生也没了好脸色。 “那你为什么现在还不收手？经历了这么多年，地球应该落后它兄弟很多了！” 共工本想直来直去地数落对方，可一想起自己和于未曦的性命还在人家手上，话里便也称兄道弟起来。 “恰恰相反！” 零先生最终收起笑容，叹息说：“双星纠缠更像是自然定律，毁灭使者就算能够暂时制约单边发展，却没法对抗自然定律，我们只有马不停蹄。” 共工无奈地笑了出来，虽然声音轻，其中的苦楚却叫对方一看便知。只是他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疑问，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前方传来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 “我方遭到袭击，所有人进入战斗状态！” 无线电那头立刻传来冯将军的声音，共工立刻意识到，始祖鸟开始反击了。 “猜猜会是谁？” 零先生朝共工狡黠一笑，问话的意思好像在向共工表明自己的胜利。经过这一闹，刚还在熟睡中的于未曦也惊醒了过来，把手放在剑柄上随时准备杀出去。 然而很快，外面传来的嘈杂声音，却让共工感觉像是到了菜市场。与此同时，他也在零先生的脸上看到了失望的神色。 共工经历过量子通道的考验，自然不会害怕这样的恐吓，随即拉着于未曦下了车。 “除了始祖鸟，还有谁这么不长眼，尽往枪口上撞呢？” 共工低声向于未曦嘀咕着，可当他看到在士兵包围下的吓得脸色煞白的敌人，不禁同于未曦面面相觑。 “他不是……他不是……” 所谓的敌人只身一人，共工觉得自己见过他，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对方姓甚名谁。就在这一会儿时间，士兵们已经把他反剪了双手，押到冯将军所在的车前。 “哪里来的黄毛小子，你打算拿这个跟我们干点啥？” 共工拉着于未曦走近了，看到冯将军手里掂量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讪笑着说。 “哦——” 共工忽然想起他是谁，不由自主的长长“哦”了一声，顿时引来以冯将军为首的士兵们一阵白眼。 “他是李仲的朋友，好像叫苏骁……” 共工面对众人白眼一时感到有些尴尬，于是凑到于未曦耳边压低了声音解释，却忘记改口过来。 然而共工不知道，于未曦从前跟李仲一起在铜山见过苏骁。 不等于未曦说话，共工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当即改口说：“哎呀！苏骁那小子这是什么情况？”随即，他又强装起笑意，向于未曦介绍说：“这小子是个智人，算起来还是我半个老乡，他……” “我知道，咱们一块儿在铜山找到了他，后来他主动跟始祖鸟的雇佣兵先来了新云港……”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于未曦硬生生打断共工，把她和李仲的共同经历向他说了一遍，言语中似乎带着几分不经意。 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谈论着苏骁的时候，苏骁已经在被冯将军用枪顶着脑袋准备严刑逼供了。 “说，到底是谁把你这么个废物派来的？是不是零？” “我……我……我……不是……不……零是……是谁……” 苏骁说话打着结巴，像是怕极了的样子。尽管这样，冯将军却根本不打算相信他。 “再不好好说话我就毙了你！” 这时候，零先生也在冯将军的命令下，被士兵押了出来。 “是不是他？” 苏骁和零先生对视一眼，两人各自感到茫然。 见他二人都不打算从实招供，冯将军扭头恶狠狠地抓住零先生的衣领说：“你到底想折腾些什么！” 零先生仍旧不说话，脸上苦楚耐人寻味的神色，似乎还带着点委屈。就在这时，苏骁不知怎的一眼瞥见了共工和于未曦，便好像看到亲人一样大喊起来。 “李大哥，于姐姐，终于又见到你们了！我是苏骁啊……” 苏骁的喊话，成功将众人注意力转移到共工身上。冯将军歪头看着他，翻了个白眼问：“这小子你们认识吗？” 共工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也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倒是那苏骁，一见众人反应，便觉得有恃无恐，立刻挣脱束缚，眉飞色舞地凑到共工身旁，话唠似的问长问短起来。 “你们这个朋友怕是脑子有问题吧？” 冯将军见状，满脸不悦地对手下人挥了挥手，也无心去计较苏骁螳臂挡车的原因，只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说：“他又怎么会知道你们在车上？” 同样，共工也有些疑惑，尤其是在苏骁趁乱也跟着他们一起上了车，共工几乎要问出来。 “你是不是就想搭个顺风车啊……” 最终，共工没有问出口。一来他跟苏骁并没那么熟，二来他和于未曦也只是个搭车的。倒是零先生，在这一顿闹腾之后，当苏骁跟共工并排坐到了他对面，他就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苏骁。 第165章 携手把家还 一开始苏骁还友好的跟零先生打招呼，待看到他手上的镣铐时，脸色却变了。他又看了看共工和于未曦的手，在确定没有同样的待遇时，这才长舒一口气。 “你从哪里来？” 零先生眯着眼，目光始终没从苏骁身上离开，冷不丁问出一句话，却让苏骁不知如何作答。 “这个问题的答案，最初我也不知道。” 零先生见状不禁轻轻笑了起来，眼神里的深邃让共工都为苏骁感到担心。可在经历了刚才的对话之后，共工面对着零先生也同样心里发怵，更不会有多的闲工夫为苏骁操心。 也不知车走了多久，共工忽然看到车窗外出现了一片熟悉的街景，于是大喇喇地举起了手，向车里的士兵说：“不好意思，我到家了，麻烦您停停车。” 说着，共工拉着于未曦就要往车门口挪，就好像平常坐公交车一样。 可他刚挪动两步，就被两个黑洞洞的枪口止住。只听把在车门处的士兵厉声喝道：“再动就毙了你们！”俨然给了他们和零先生同等的待遇。 随着零先生一声冷笑，共工坐回了位置上，嘴里还不住地嘟囔。 “我们怎么着也是周长官的朋友啊……” 于是，在共工反复央求下，士兵用对讲机向坐在前面车上的冯将军汇报了情况。过不多时，对讲机就传来冯将军骂骂咧咧的声音。 “让那小子留下家庭住址，有联系方式也留一个。人可以走了，但在家里老实待着，回头周长官要亲自上门去找他……” 共工如获大赦，当即留下了李仲家的地址便要走，却听于未曦对苏骁说道：“你不跟我们走吗？” 共工回头看了眼苏骁，见他仍旧抱着胳膊与零先生隔着一个身位坐得稳如泰山，不禁也是一愣。正想说话喊他一起走的时候，只见苏骁摇摇头说：“你们先走吧，我还得搭个顺风车去办点事。李大哥住的地方我知道，等我办完事就去找你。” 见状于未曦嘴里动了动，却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跟共工一块下了车。 直到这一刻，共工才忽然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看着老远处李仲住的那栋楼，他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变成了李仲。毕竟，李仲能做到的事情，他共工同样能做到，比如从敌人手中救出于未曦。 门打开的那一刻，共工有些失望。屋里老、中、少三个女人正围着电视机，甚至连门开了、进了人都没察觉。 “你们没看过电视吗？” 共工苦笑着瘫坐在了沙发里，这才引起大家的注意。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把于姐姐救回来的！” 苏雨卿扭头看到共工，立刻满脸堆笑地迎过来，拉着于未曦分别坐在了他左右，亲密地挽着他的手，缠着他讲述救于未曦出来的经过。待共工讲完，苏雨卿不禁轻轻叹息起来。 “真没想到，祝融竟然会牺牲自己救了你们！之前我们当真把他……它，当作坏人了……” “他……” 共工本想纠正她说祝融本来不是人，可一想起在量子通道里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不由得心下动容，也不再去多做解释。 “哎呀，你看看我！一回来尽顾着问东问西了，也没问李大哥渴不渴、饿不饿……” 说着，苏雨卿对奶妈指了指她的房间。 “我房里有宫里带出来的西湖龙井，烦请奶妈拿出来沏给李大哥尝尝……” “不麻烦奶妈了……” 共工听了苏雨卿的话，一面学着李仲的样子客气，一面却在心中满是欢喜。 不一会儿，奶妈给共工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递到手里。共工捧着热茶不禁有些受宠若惊，也顾不得烫接连啜饮。 “好茶好茶！” 其实共工哪里知道什么是好茶，只是他觉得在取代了李仲之后，尽可成为这一家之主，尤其是成功救回了于未曦之后，地位愈发地巩固，接下来便可尽享齐人之福了。 等到一杯茶喝完，苏雨卿仍在跟于未曦聊得火热，奶妈依旧带着李真儿看电视，似乎他这个“一家之主”并没有他自以为的那么重要。 “我累了，回房睡了。” 共工有些失落，但眼下只觉得倦意来袭难以抵挡，于是轻言轻语地说了声又轻手轻脚地走回李仲的房间。只是站在房门口，他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这一家子“女眷”，随后轻轻叹了口气。 “李仲啊李仲，我跟你还差些什么呢？” 共工躺在床上摆成一个大字，脑子里反复琢磨着。他自认为如今自己跟李仲已经几无差别。更重要的是，李仲的意识体至今下落不明，回不回得来更不好说。而他自己对于扮演李仲的角色也并不排斥，甚至面对从未有过的家庭生活还很憧憬。 “慢慢来，时间会让她们感觉，可能李仲就是这么一个人……” 共工尽力自我安慰着，下意识触到自己皮肤时想起了什么。当下屋子里一片漆黑，他顾不得去开灯径直走到了窗边，依稀看到身上暗紫色的斑痕愈发明显，却是看不真切。于是想推开窗户看个清楚，却发现窗户像是卡住了，根本推不开。 当即，共工像泄了气的皮球，重又躺回到床上。尽管他早知道，自己“非法”占据李仲的身体不可能长久，但在这时候，理想与现实的巨大矛盾着实让他苦恼。 共工越想越觉得疲乏，不多时便沉沉睡去。在梦里，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稍一动弹就像气球一样悬浮起来，身边的光线很暗。尽管如此，他仍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只不过一时想不起来而已。 “似乎好久没这么舒服了……” 共工一面感叹着，一面努力东张西望。可当他发现自己的视线范围呈球状分布时，他清楚地看到了李仲。 “噢……李仲啊……好久没见了！” 共工这么想着，却随即发现不对劲。因为他知道，自己看到的只是李仲的身体。 “这不是梦！” 共工很清楚这种状态，只不过并没法喊出声来。他知道自己已经被从李仲的身体里“赶”了出来。 第166章 定髓神针 共工禁不住恐慌起来，多年以来他头一次有机会实际取得一具身体的控制权，姑且不论是偷是抢，那种实实在在的触碰感足以让他流连忘返。尽管他还可以清楚地看到李仲的脸上隐隐浮现的点点尸斑，但这具身体对他来说，却是决对不愿就这么放弃的。 于是共工开始大喊大叫起来，他希望房外无论是谁听到，都能立刻冲进来。哪怕只是摇一摇李仲的身子，让自己结束这场噩梦。 可是，他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眼看着李仲的身体离自己越来越远，共工有些气馁了。 正自无计可施，共工忽然听到一阵尖利刺耳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就像是有什么动物用爪子狠狠地挠抓着玻璃窗。只是窗户似乎被封死了，本该很安全的房间里似乎隐藏着一丝丝危机。 窗外一片漆黑，并看不出是什么动物打算破窗而入。共工没打算深究，可就在他眼看着李仲的身体越来越远，自己越来越轻的时候，房门忽然开了。一道光亮从外面投射进来，映出于未曦婀娜的身影。 于未曦背着光，看不清脸上什么表情。可是她毫不迟疑的动作，让共工突然有了一丝丝踏实的感觉。 于未曦快步走到李仲床头，伸手在李仲周身察探一番后，忽然高举起了右手。 共工并不知道她打算干什么，只是借着外面射进来的光亮，看到于未曦的手指间有件东西兀自闪着寒光。随着她的手疾速下落，共工才依稀看清那是一枚极细的针。只一眨眼之间，于未曦已经把针刺进了李仲的脑袋里。 共工正觉得疑惑时，于未曦又不知从哪分别拿出两枚针，用同样迅捷的手法刺在李仲两耳之后。 尽管共工仍想喊，却忽然觉得从李仲的身体上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吸引力。之前他还不断在往高处飘去，这会儿却在吸引力的作用下，疾速向李仲的身体飞去。只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仿佛跟李仲脸贴着脸，就连他脸上的尸斑都清晰可见。 共工正想往回缩，却见李仲的眼睛陡然睁开，只吓得他瞬间就没了知觉。 第二天，阳光洒满床前的时候，共工醒转过来。他觉得这一觉睡得无比舒服，丝毫记不起昨晚发生的一切。他站在窗前，伸手去开窗户，却赫然看见玻璃上一道道抓痕触目惊心。 共工用力试了试，窗户仍是打不开。他细细察看一番，只见那缝隙里填满了某种白色的胶质物质，倒像是有人故意封死了窗户。 共工从窗户里面轻轻扶了扶玻璃上的抓痕，不禁疑惑起来。 “这是……猫爪印？” 可是什么猫竟能在玻璃上留下爪印呢？ “李仲啊李仲，世上生灵千千万，你硬要惹上一大半。什么鱼啊鹰，螳螂啊蝾螈的，现在又不知从哪惹来的恶猫……这么下去，我迟早得被你给害死……” 共工苦笑着埋怨起李仲来，一边又伸手想去推开窗户。只是手刚一伸出，就见手背上的尸斑赫然多出一大片。 “一定有办法能让我跟这具身体结合的更紧密的！” 共工对此甚至有些惊惧，只是当他踌躇满志地自说自话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苏雨卿的声音隔着门悄然传来。 “李大哥起床了吗？该吃早饭了！” 共工心中瞬间又涌起千般美好，仿佛门外柔声唤他吃饭的就是他心目中的贤妻。 共工打开门，就见苏雨卿笑盈盈地立在门口。正要说话，却见对方脸色忽的一沉。共工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脚下一软，身子顿时失了重心，随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摔得生疼。 共工还想叫喊，便有一个人影狠狠砸在了他肚子上。一时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挤成了一团。然而，对方并没有给他更多时间，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手脚全都绑了，任他呼喊都无济于事。 最终，共工被苏雨卿跟奶妈两个人抬到了客厅，扔在地上。他用眼往旁边一瞟，于未曦也被绑的严严实实，躺在沙发上。 “于姐姐，实在对不住。我们搞定了他就立刻放了你！” 共工听见苏雨卿对于未曦这么说，不禁喊了起来。 “喂喂！那我呢？你们绑我干什么……” 共工一边喊一边使劲儿往周围看，只见苏雨卿、李真儿以及奶妈分立左右。而苏雨卿手里，还擒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她们……可能要……杀了你……” 这时候，沙发传来于未曦含混不清的语音。共工这才发现，于未曦连嘴都被堵得严严实实。 “对不起，我们需要李仲赶紧回来！” 这时候，苏雨卿终于说话了，她的眼神里满是杀气。 共工听了不禁一惊。他一直做着的，“齐人之福”的美梦终究还是破灭了。只是，他嘴里还不忘记倔强。 “你说什么胡话呢，我不就是李仲嘛！” “别自己骗自己了！” 苏雨卿忽然走到他身边，拔出于未曦昨晚扎在他脑袋上的针，愤愤地说：“昨晚要不是她，你可能会死得更舒服一点。今天，就算这定髓针也救不了你！” 说着，她挥手扔掉了银针，反手举起了匕首。 “你不是李仲的妻子吗？” 共工见情势危急，一股读书人的倔驴脾气又上了来， “不错，我的相公是李仲，却只是这具躯壳里原来那个的李仲，但永远不可能是你！” 凭着共工博古通今，当即就明白过来。大约李仲的前身在多年以前就是苏雨卿的相公，两人有着同一个的意识体。只是不知怎的，让李仲意识体的“前世今生”两个世界叠加在了一起。以至于苏雨卿找相公找到了这一世的李仲。共工越想越觉得事情颇有蹊跷，这世界越来越像是被人为创造出来的。 共工正开着小差，却见寒光猛然一闪，苏雨卿已经那金灿灿的匕首直刺了下来。 “你杀了我只会害死真正的李仲！不信你试试！” 随着他的话说出口，苏雨卿的匕首停在了他的脖子旁边，匕首刃已经压入皮肤寸许。 第167章 享不到的齐人之福 “你看看李仲身上的尸斑！要是我再离开，他的身体将立刻化为一具腐尸！” 苏雨卿将信将疑地查看了一番，随即却冷哼一声道：“我相公的身体正躺在我南朝太庙之内，做足了防腐措施。而眼下，我只需要这具身体将李仲的灵魂带回来……” 苏雨卿话未说完，重又举起了匕首。 “等等等等！” 共工忙不迭地喊了起来，见对方停手，于是又惊又急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李仲？我都不知道李仲的意识体去了哪里，你又有什么办法把他找回来？” “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真是一点不假……” 这时候，一直被绑在一旁的于未曦忽然说道：“你只在乎你自己在乎的一切，这大概是你与李仲的最大区别！” 苏雨卿听她说这话，也连连点头称是。 “于姐姐你稍待片刻，待我解决了这笨书生再给你赔不是。” 说着，苏雨卿目露凶光，匕首朝着李仲的身体再度刺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寒光一闪，“砰”的一下发出兵铁相交的声音，众人各自吃惊不小。 共工定睛看去，便见苏雨卿单手垂下并不住发抖。于未曦躺在沙发上半身仍然被缚，单手执剑长长伸出，护在共工胸前。 “真儿，快！把匕首给我！” 苏雨卿显得有些暴怒，伸手去扶住仍在发抖的另一只手，好在众人面前显得不那么难堪。而于未曦这时候，也挣扎着脱开了束缚自己的绳索，执剑立在共工身侧。 “虽然我也不喜欢这个笨书生，可他说得没错，这具身体毁了，李仲却也没处着落了！” 苏雨卿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即将匕首背在身后，情真意切的对她说：“于姐姐大可不必担心，这具身体对相公来说并非其本身，更与我们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当下存在南朝太庙中的那具肉身方才是相公的真身。你我到底曾是共患难过的姐妹，今后李仲也好相公也罢，你我共侍一夫岂不是一桩美事？” 此时两女隔着共工相向而立，于未曦却迟迟不肯收回长剑。尽管苏雨卿匕首后撤有了退却之意，见状也只能硬着头皮预备随时发难。而她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共工半分。 “咚咚咚——咚咚咚——” 正在这剑拔弩张之时，外面传来沉闷的敲门声。 几人顿时停住了手头上的动作，苏雨卿和于未曦两人更是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共工。 外面敲门仍在继续，但屋里谁也不敢先出声。苏、于两人不停地向共工使眼色，就连于未曦也把剑尖指向了他。 “谁……谁啊？” 共工回应的有点怯懦，也正和他的现状相当。 “李仲在不在？” 外面的问话显得不太友善，安静了几秒后，敲门的声音更加急促了。 “稍等片刻……” 共工连忙向苏、于二人使眼色示意她们赶紧松开自己。 尽管苏雨卿还是有些不情不愿，仍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于未曦给他解开。而此时，外面的敲门声也愈发的急促。 “快开门，我们找李仲有非常紧急的事！” 就在他们连声催促下，共工把苏雨卿等人推进了里屋，留下于未曦一个人跟着他一起。于是，在外面一阵猛烈的砸门声中，共工一边回应着“来了来了”，一边打开了门。 “你是李仲？” 外面站着一群装备齐整的联邦士兵。虽然他们的言语显得暴躁无礼，但见到李仲倒也没有直接动粗，反而在粗鲁中保持着一种克制。而共工此刻也在极力克制，刚才被苏雨卿绑的太久又太紧，这时候出于紧张，他只得不住地抚摸自己被勒出印子的手腕，心有余悸地不住点头。 “马上跟我们走，周长官要见你！” 虽然共工看到来人的时候，早就猜到是这么回事，可他并没有想到周立人的召唤来得会这么快。 共工还想回头跟于未曦交待几句，却猛然觉得手腕上猛的吃痛，然后身子便被对方扯着手腕往外拽。这无疑让刚还想表扬他们的共工，在内心里涌起强烈的反感。 “你们作甚？” 于未曦此刻还把长剑倒提在手里，见状不禁长剑一挥就逼了上去。 谁知这帮联邦士兵虽然荷枪实弹在手，面对于未曦的主动进攻竟还保持着克制，稍稍退却后放开了共工的手。 “你们不用害怕，周长官有重要的事情他要跟李仲探讨。” 共工回头看了看于未曦，尴尬地笑了笑。于未曦见状，只好收起长剑，一言不发。 “好罢……” 共工一眼看到李真儿从里面屋探出头来，于是故意放大了声音说：“我就去陪周长官聊一聊，很快就回来！” 说着，头也不回地带着两名联邦士兵下了楼。到了外面，他不禁为对方周到的安排感叹起来。他想起那个年代，自己作为首席科学家，似乎也没这待遇。 一路上，共工都坐在车后座看着混搭的街景，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一睡醒就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着实让他心有余悸，而这时候他更好奇周长官想找李仲聊些什么。 最终，他忍不住开口问：“也不知道周长官找我，是好事还是坏事？” 两名士兵坐在前排，仿佛没听见共工的问话。只是共工显得有些不识时务，见他们不回答，又自言自语起来。 “总不会要请我去聊聊治理城市的事吧……” 随着共工碎碎念个不停，一名士兵打开了车载广播，里面传出电台播报的新闻。 “昨晚，新云港首席执政官周立人先生遭遇刺杀，身受重伤。目前刺客已被控制，暂时监押在执政官府邸。据悉，这名刺客名叫苏骁，是一名男性智人……” 不等新闻播完，那士兵似乎意识到什么，迅速关掉了广播。只是这时候，共工脸色已然大变。 尽管两名士兵像没事儿人一样，破天荒的相互调侃起来。但共工能感受到那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请问……” 于是共工语音略微颤抖地说：“周长官没事吧？” 第168章 会审 共工话一出口，两名士兵不禁面面相觑。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人打着哈哈说：“这都是些小道消息，周长官在家里好得很呢！” 那人说完就把头偏向窗外，留给共工一个后脑勺，令他满心狐疑。共工又从后视镜盯着司机的眼睛。那名士兵似乎察觉到了共工的怀疑，也不住的从后视镜里观察共工。 共工心知不妙，连忙伸手就去拉车门把手，想要跳车逃生。只是他心念一动之间，却听有人忽的喊了声“别动”，然后他只觉得脖子上一紧，当即没了知觉。 共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上了手铐脚镣关进了监牢里，不由得叫苦不迭。 “李大哥，咱们又见面了……” 正当这时，共工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到底哪根筋接错了？” 共工一眼扫到坐在隔壁牢房里的苏骁，顿时火冒三丈。 “我……我……” 苏骁看起来很委屈，但他显然知道共工在说什么。 见他这副模样，共工还想继续训斥。可一想起才在苏雨卿和于未曦面前穿了帮，不禁也觉得底气不足。 “你怎么会想去杀人？还要杀那么大的人物！” 两人隔着牢门各自沉默了许久。共工最终被好奇心战胜，忍不住问。 “我也不想这么干……可是我想回家！有个叫苏剑卿的人告诉我，只要按他说的做，我就能回到最初的地方……” 苏骁说话带着哭腔，显得十分真诚，只是他提起的那个人名，共工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你还真是天真呐……” 最后共工实在想不起那是谁，只得又学着李仲的口吻教育苏骁。可在一阵数落后，苏骁只顾着自己唉声叹气，共工也觉得没劲，靠着牢门一屁股坐下去便不再搭理他。 一片静寂之中，外面传来一阵“滴滴滴”的开门声。随即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开门，联邦要提审犯人！” 随着一阵熟悉的声音，共工站起了身。就在门打开那一刻，他看见了一个李仲的老朋友。 攻城狮和平看到共工的时候也吃了一惊。 “怎么哪哪儿都有你！周长官跟你无冤无仇……” “主犯在这儿！” 这时候，终于有人打开了苏骁的牢门，替共工澄清。 “那个只是从犯……” 于是和平看看苏骁，又看看共工，脸上一副捉摸不透的表情。 “押上他们俩，冯将军还等着呢！” 和平将手一摆，随即任由手下人押着共工、苏骁，自己一言不发，直到走入了执政官府邸的正厅里。 正厅里摆着三把椅子，看来时临时摆放的，跟厅里的格局有点不搭。冯将军坐在左边那把椅子上。和平则坐在了右边椅子上，只有中间的椅子空出来。 “为什么要刺杀周长官？” 共工还在寻思中间一把椅子会是谁坐的时候，冯将军忽然开了口，声音如炸雷。 “我……我……我……” 苏骁不知是被冯将军吓到了，还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羞于启齿，“我”了半天没说出第二个字。 “等等，是不是苏骁杀了周长官还没定论呢，怎么就追究起原因来了，我抗议！” 共工看着身旁的苏骁，不禁为他感到着急，兼之一大早被苏、于二人整了个晕头转向。这时候心中藏着的，说不出是一种怨念还是憧憬，于是脑子一热说出这番话来。 或许是共工说话声音太大，厅上顿时鸦雀无声。但这种安静只持续了片刻，大厅里再度响起冯将军炸雷般的声音。 “李仲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就是一从犯，等问过他自然要审你。劝你还是为自己担心一下吧，就怕到时候你自己都没法解释！” 说着，冯将军阴阴笑了几声，仿佛面对着志在必得的猎物。 “从犯？” 共工这时候才听清他们给自己的头衔，不禁发起懵来。 “我都不认识他，算是哪门子从犯？” 他心思简单，想到什么便随口说了出来。 只是说者无心，冯将军听到这话时，说话声音更大了几分。 “昨天回来的路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这时候就不认账了？” 共工知道自己理亏，心中对李仲的怨念愈发强大起来，但这时候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得选择闭嘴。 “苏骁，还不快从实招来！” 苏骁只顾着瑟瑟发抖，始终低着头不言语。共工坐在他旁边，不禁用带着镣铐的手臂撞了撞他，牵动镣铐发出一阵声响。 冯将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正要发作时，忽听和平在一旁开口了。 “苏骁，你不用怕，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你老式说出来。联邦对待罪犯的政策一向是宽大为怀，只要你今天把事情交待清楚，我会向替你向联邦求情的！你说说，到底是不是李仲指使你去刺杀周长官的？” 和平的话一出口，共工着实一愣，他没想到这个平时跟李仲英雄相惜的人，这时候居然是这样的态度。只是当下鉴于冯将军虎视眈眈的样子，他也不敢在多说半句，心里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看着和平的白白胖胖的脸，苏骁渐渐从冯将军那凶神恶煞的恐吓中缓过来，在大厅上说出了那个罪恶的名字。 “苏剑卿！是他指示我这么做的！” 苏骁的招供让和平和冯将军同时眼睛一亮。冯将军立刻挥手招来手下人。 “立刻上联邦户籍管理系统，查查这个苏剑卿什么底细……” 而与此同时，和平则用一种更加复杂的眼神盯着共工，心里头不知在盘算什么。 不一会儿，冯将军的手下向他摇摇头，表示查无此人。冯将军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不由分说，他就走下了座位，径直来到苏骁面前，一把拔出配枪顶住他的脑门。 “你说的是实话吗？” 苏骁见状，身子抖若筛糠，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什么，在场却没人能听得到。 “冯将军……” 这时候和平也走下座位来，对冯将军好说歹说让他收起了枪，嘴角露出神秘的笑意，眼神缓缓扫过苏骁吓得煞白的脸。 最终，他却扭过头，对共工说：“你就是苏剑卿吧？” 第169章 谁是谁 攻城狮和平的问话，陡然将矛头指向了共工。虽然知道他说的不是自己，但共工仍不免惊出一身冷汗。 冯将军听了和平的话，迅速扫过共工的脸，然后扭头问苏骁。 “你说的苏剑卿长什么样？是他吗？” 苏骁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地摇头，惹得冯将军一脸狐疑地盯着和平。 “你好好回忆一下！” 和平压根儿不理会冯将军的咄咄逼人的目光，凑近苏骁轻声说：“别急，你再想想。” 或许是和平一张肥脸更具亲和力，以致苏骁立刻沉静下来，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我……我没见过……苏……苏剑卿……” 苏骁的回答令和平有些失望。冯将军在一旁则有些暴跳如雷，正要继续发作，却被和平摆摆手止住。只听和平继续问苏骁。 “那你是通过什么方式跟苏剑卿联系的？电话？电邮？还是什么别的？” “我……我……我感觉……他能直接和我的心对话……” “你嫌命长是不是！” 冯将军听了苏骁的话，抬手就朝他的脑袋开了一枪。好在和平眼疾手快，伸手推开冯将军的枪。子弹擦着苏骁的耳朵飞了出去，顿时把他吓得蜷做了一团。 随即，冯将军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白了和平一眼收起了枪。 和平看了眼惊吓过度的苏骁，便把目光投向了共工。共工心里想着李仲，迎着他的目光对视上去。 “很明显，我们现在所处的，是一个因为不知名原因而被强行叠加起来的世界，两个处于不同时期的社会，有原人也有智人，因此我们成立了今古同治联邦。联邦成立之初，就对域内所有人进行了信息扫描登记。对你李仲，我们最初就查过，在一个自称南朝的偏远小国里，有个所谓的郢川候莫愁公叫这个名字。而那个李仲，在我们查询的时候已经死了。这也就是说，你这么个大活人，显然不是那位莫愁公，这也就侧面说明，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和苏剑卿一样！” 和平说到这里，已是凶光毕露。 “你到底是不是苏剑卿！” 和平陡然而来的逼问，顿时让共工失了方寸。他一个激灵想起李仲在联合研究所拾到的那个笔记本，正是苏剑卿遗失的。可惜自己没当回事，回去就扔在某个角落，现在却是百口莫辩。 “我不是苏剑卿，但我推测，他是来自另一个……” 共工正想还原自己科学家的身份，给在场的人讲一讲镜像世界理论时，忽然想起远古时候发生在不周山的一切，于是硬生生地止住了话题。可他意识到众人还在眼巴巴地看着他时，只得装作咽下一口唾沫，使劲儿一个大喘气之后，故作思索地说：“另一个世界的意识体。” 共工这话一经说出口，却见和平的脸色立刻变了。 “不管他是意识体还是个别的什么玩意，大不了我们就铲除那些东西！” 眼看着共工跟和平两个人像在打哑谜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冯将军有些按捺不住了。 面对冯将军的暴怒，和平却对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而后神秘一笑。 “你知道的，我们中间只有一个人，才真正了解这些玩意。” 冯将军侧头看着和平，眼神中透露着疑虑。 “那可是周长官的命令！” “可这是非常时期！” 面对和平的劝说，冯将军不住的回头看共工和苏骁，心中十分难以抉择的样子。 “不要忘了，那可是周长官的心腹大患！” 和平一边说一边笑，更不住的用余光瞟向共工。大概在他心里，李仲也正是他的心腹之患。 “行！” 冯将军忽然一摆手，一副很艰难的样子说：“可以把他暂时放出来，但是必须随时接受羁押！” 和平轻轻笑着点点头，眼神里的喜悦却又不那么简单。 “你们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 共工一句话险些脱口而出，待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同时反复揣摩和平的眼神，他忽然有了个恐怖的想法。 在和平与冯将军达成协议后，随着冯将军一声令下，手下人不多时就带来一个人。 “多谢冯将军宽宏大量！” 来人一见厅中众人，便先向冯将军行了一礼，然后才回过头来看着共工，嘴角上扬之余，似笑非笑地说：“咱们又见面了！” 共工看到来得正是零先生，不禁有些沮丧。只见他手上戴着跟共工同款的镣铐，被和平让到自己的座位上。而后，和平在他旁边加了一把椅子坐下。 “呃……” 冯将军侧身对着零先生说话，表情还有些许尴尬。 “零先生，关于昨天的事……” 零先生下意识想要挥挥手，却牵动着撩开发出一阵响声。于是他皱皱眉，又把手放下去，只是脸上依旧带着笑去回应冯将军。 “冯将军不必多说，毕竟你我都是为了公事。周长官发生这种事，我们都不愿意看到。如今当务之急，就是要将幕后黑手公之于众！” 说罢，零先生便扭头看着共工，脸色冰冷如常，开口便厉声呵斥道：“李仲，你和苏剑卿究竟什么关系？” 这劈头盖脸的喝问，着实让共工有些费解。昨天在回来的车上，他已经跟零先生互相认清了身份。本是旧相识，何苦添节枝？ 共工下意识一低头，看到自己手腕上的尸斑，随即恍然大悟。多半，零先生还是对李仲的身体志在必得。 “我真不认识什么苏剑卿啊！” “认不认识不由得你说！” 零先生又回到原来那副自信的样子，附身跟和平耳语一阵，然后扭头对冯将军说：“我有办法查清他们这些人的底细，只是需要用到一些设备。冯将军如果同意，可以跟我们一道前去始祖鸟基地。我一定能让这小子开口说出实情。” 冯将军有些犹豫不决，和平又陪着笑对他耳语了几句。只见冯将军脸上阴晴不定，只是最终还是对和平点了点头。 共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暗暗叫苦。只是不待片刻，就听冯将军吩咐手下人说。 “传令兵，速度准备车辆，押解犯人去始祖鸟营地……” 话音未落，厅外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周长官遇刺是我同治联邦之事，何时轮到始祖鸟来插手了？” 第170章 第一夫人 外面那声音陡然响起，厅中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不待片刻，就从门外走进一位年轻少妇。 见到来人，冯将军等人纷纷起身迎上前去。就连零先生那种千年冰山脸上，也出乎意料地堆满了笑容。直到来人在中间的椅子上坐定，其余人才围在她身边，躬身站立。 “站着作甚？都坐下说话！” 那少妇目光扫视一圈，最后停在共工身上，忽然开口说： “你就是刺杀周长官的刺客？” “不是的，吴夫人……” 见她认错人，冯将军连忙指着旁边的苏骁纠正。 这下，倒让这位被称作吴夫人的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起苏骁来。 “这么个半大小子，怎的会下得去这种狠手！” 最终，吴夫人感叹起来。 共工见状不禁暗自纳罕，怎么看起来这位人人敬仰的少妇，竟这么少见多怪！可是她下一句话，就立刻颠覆共工的认知。 “冯将军，我记得就在昨天，周长官已经发布了命令，要求把始祖鸟特工队的这位零秘书长以反叛罪监禁起来。为何此刻他会在这里？” 吴夫人这时候说话已不带进门时那种气势，可是说出这句话来仍叫冯将军无可反驳，更让零先生与和平流露出一丝惊诧。。 “吴夫人，我……” 更令共工没想到的是，一贯火爆脾气的冯将军面对吴夫人如此平和的问话，竟然惊恐的像只小绵羊。 现场氛围的巨变，就连接受审判的共工和苏骁，也禁不住面面相觑。共工忍不住想要大发感慨时，却听吴夫人再度语出惊人。 “既然还记得周长官最后的命令，还不速速将零秘书长抓起来？当真以为周长官不在了吗？” 吴夫人一句话，同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有的人面对惊异，有的人则满心欢喜。 “你到底杀没杀他？” 共工凑近苏骁悄声问。苏骁面对这问题表现得一如既往的迟疑，似乎在犹豫了好半天之后，才低沉着声音说：“我不知道……但我亲手把刀插进了那人的心窝里……还看着他倒下……” 共工听苏骁说得不那么确定，忽然也怀疑起来。 “那个苏剑卿到底承诺了你什么？有没有说怎么兑现？” “他说……当我完成在这里的任务之后……他自然会让我离开这里……回到我想去的地方……” 听苏骁说完这些，共工再度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噢——你还在这儿，看来他还活着！” 两人说话这功夫，冯将军已经再度命人把零先生禁制了起来。和平跟在他身后，脸色阴沉着被押解着一道走出了大厅。 “这女人还真厉害……” 共工见状，忍不住侧头向苏骁感叹。只是他话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一黑，头上就被套上了黑头套。 “干什么……” 共工还想挣扎，四肢却被牢牢抓住，身子被人抬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共工感觉自己被放在了一张椅子上，旁边传来苏骁紧张的喘息声。 陡然间，共工的头套被拉了下来，强烈的光线让他无法睁眼。 “你们……来了……” 不等共工恢复，面前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共工心里一个激灵，顾不得强光的刺激睁开眼去看，只见面前的床上躺着一个面色惨败的人。共工使劲儿定睛望去，见床上赫然躺着同治联邦首席执政官周立人。 “周……周立人……” 随着苏骁一声惊呼，共工压制住了内心的诧异，让自己没有跟苏骁一样喊出声来。只是周立人接下来说的话，更令他大跌眼镜。 “共工……你要尽快把李仲找回来……” 周立人的话，共工甚是诧异。而苏骁在一旁，也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会知道……” 周立人摆摆手，看起来根本没打算解释。 “目前，我们面临着很大的危机，” 吴夫人走到周立人的床边，背对着两人解释说：“在我们这里，想要周长官死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零！” 共工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有些惊讶，随即想到了什么，将目光投向苏骁。 “难不成，你跟他……” 苏骁明白共工的意思，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他或许只是一个例外，但这仍是一个值得追究的问题！你所说的苏剑卿究竟是谁？” 吴夫人转过身，目光逼视着苏骁，随即却又自言自语起来。 “按理说，零可没有这等闲情逸致，给自己取这么一个好听的名字……” 吴夫人话虽这么说，目光却没有离开苏骁。 苏骁感到吴夫人那双眼睛似乎有些异样的光彩，不禁被她看得有些目眩神迷。随即，他在模糊之间看到一个形象猥琐的男人。那个男人嘴一直在动，苏骁却几乎听不到声音。 这种异样苏骁觉得有些神奇，可是吴夫人仍然盯着他，让他无法将视线移开。于是，他似乎能在吴夫人的眼睛里，看出那个猥琐男人的影子，同时断断续续听到对方说话。 “杀了他，李仲才有机会……” “杀了他，李仲才有机会上位。” 苏骁重复着他听到的内容，更莫名其妙地说出了“上位”两个字。 这样的信息，无疑像一道晴天霹雳，连同共工在内的几人纷纷呆立当场。一时间，沉闷的房间里更添疑云。 “还好他不是李仲！” 吴夫人紧紧握住周立人的手，头却侧向共工冷冷地说。 这时候的共工还没从刚才那句话的惊吓中恢复过来。毕竟谁也说不准，今后究竟谁才是李仲。刺杀首席执政官这个锅，他可不想背。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气氛有些尴尬，沉寂的房间里满是周立人沉重的呼吸声。 “如果是这样，那你更要尽快找回李仲了！在理由充分的前提下，我会考虑让他来执政同治联邦……” 周立人语出惊人，令共工顿时哑口无言。那一瞬间他甚至脑补了自己顶着李仲的旗号，成为受人尊敬的联邦最高长官。 可共工没能意淫太久，就被吴夫人打断。 “李仲的身体对他的意识体来说，具有足够的吸引作用。你时日无多，依我看不出三日，你将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这种有机体的损伤几乎是不可逆的。等你找到他就带他来找我，我有办法帮他恢复过来……” 第171章 欠账终究要还 “确定不是请君入瓮吗……” 共工轻声嘀咕，吴夫人似乎没有听见，对卫兵指了指共工，便有两人朝他走来，要替他带上头套。 “等等！” 共工见状，不禁指着苏骁问。 “那他怎么办，不能跟我一起去吗？” 吴夫人依旧面无表情，示意士兵们继续。共工等了好久，才听到她耐人寻味的回答。 “对于联邦的敌人，我们自有处理的办法……” 共工对吴夫人的话还没听全，就觉得眼前再度一黑，随即耳畔依稀传来苏骁的叫喊声。所幸共工不是李仲，这时候堪堪自保，也没心思来去管旁人生死。 当共工重见天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站在李仲家门口。 “服务还真是到位呢！” 他略带嘲讽地喃喃自语，回头看去楼道里却空无一人。 “真是一个比一个神秘……” 共工见没有联邦士兵，不由放开了胆子，声音也大了许多。只在他自顾自地胡言乱语之际，门打开了，于未曦出现在门里。 在他们各自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后，各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愈发简单，于未曦等人也不用刻意装出笑脸，反倒让共工觉得释然。于未曦冷冷看着他，闪身让出一条道。 随着身后大门重重关上，共工又看到了那几张仇视的面孔。 “其实咱们完全没必要这样嘛……” 共工尽力学着李仲，装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也不正面回应几位女士的目光，径直就往李仲的房间走。 “站住！那不是你的房间！” 忽然，共工听到于未曦在他身后大声呵斥。 共工无奈地回过身，脸上透露着的尴尬直击灵魂。正当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点什么时，忽然听到一阵急促而尖厉的猫叫声。 共工一惊，随即东张西望起来。他觉得这只猫应该是李仲的好朋友，那么它对自己应该也没恶意。这么一来，他更加紧张，正要问其他人的时候，忽然觉得脑后一紧，随即便又失去了知觉。 当共工醒转过来的时候，感觉颠簸得难受。 “这是哪里？” 共工使劲揉了揉眼，看到自己正仰面躺着，身子两边分别坐定着李仲的一干女眷。他还想挣扎着起来，感觉自己被牢牢绑住，只得向于未曦询问。 但于未曦只是看着他，并不回答。而苏雨卿她们看他的眼神更是奇怪，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共工还想继续发问，但四下里一片寂静之下，他忽然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这才意识到他被她们绑在了一辆马车上。 “我们去哪？” 共工作为阶下囚，仍然表现出对众人的亲近。只是现在于未曦也不领情，是在令他感到尴尬，于是只能不再言语，侧耳静静倾听着来自车底的各种响动。 “滋……解……滋……解……” 隐约中，共工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可面对一群板着冰霜脸的女人，他只能硬生生收起好奇心。 随着一阵马儿的嘶鸣声，马车停了下来。 苏雨卿率先跳下车，跟老车夫一起把共工抬下去。 共工仰面朝天，一眼就在夕阳的余晖下看到牌楼上金漆写着“李氏太庙”几个字。他扭头向四周看了看，只觉得红墙白瓦之间荒烟蔓草，庄严之余不乏萧条。 “这……这是哪里？” 苏雨卿看起来身形娇小，跟老车夫两个人抬着共工脚步却不慢。于未曦护着李真儿和奶妈紧随其后。共工虽然视野有限，却能从每个人的脸上感受到紧张的气氛。 “李氏……” 共工不断揣摩着，忽然想起之前苏雨卿说起的事，不禁惊呼起来。 “这里就是你所说的李仲家族的宗祠啊……” 没人回应共工，他被径直抬进了太庙正殿，放在一处香案上。共工被那冷冰冰的台面一刺激，禁不住浑身一颤，所有的感官空前灵敏起来。随着一阵冷风轻轻掠过，奇怪的声音不断在耳畔萦绕，共工陡然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对不起了共工大神，我们商量过了，希望李仲能够回来。” 最终，苏雨卿站在他身旁，低头对他说。在她轻声说话的时候，共工瞥见她手里依旧攥着的黄金匕首。 “行啊，那就让他回来……我没意见，只要你有办法……” 出于内心的恐惧，共工这时候再不敢嘴硬，自然是人家怎么说都对。 “办法自然是有……” 苏雨卿的声音有些沙哑，多半是因为过度劳累所致。就在这一刻，共工嗅到一阵奇异的香气。 他使劲仰着头，看到在身后，奶妈不知什么时候点燃了一把暗红色的线香。从那把线香燃着的烟气里，隐隐还有一股血腥气。 “我南朝古巫有种焚血姻的仪式，可通过人的心头血寻回至亲灵魂……” 苏雨卿脸色苍白，随即又伸出手，用黄金匕首割破中指，将从纤纤玉指中流出的献血滴进共工的嘴里。 献血入口，共工只觉得一股腥气直冲脑门儿。他想闭紧嘴唇不让血流进嘴里，不料身体却似欲拒还迎，鲜血聚在嘴里就像一口生气，沿着咽喉畅通无阻地流入五脏六腑，最后归于无形。 渐渐的，共工觉得心神有些迷离，就像极其困倦的样子，眼皮几度闭上却又被他强撑着睁开。只是睁开眼时，又看到苏雨卿体力不支的样子，不禁一阵心疼。 “要不……我看……就算了吧……” 没等共工把话说完，殿上一阵冷风吹过，夹杂着一阵腥臭的气息弥漫而来。 共工不明就里，却也觉得来者不善。只听于未曦忽然压低了声音向众人说：“大家小心，他们追来了！” “他们？谁？” 共工身子不能动弹，面对四下里潜藏的危机深有种坐以待毙的感觉。他只能不断地询问，希望得到一个答案。正当此时，他感觉眼前金光一闪，苏雨卿匕首一挥，向自己胸口刺去。 “你干什么……” 共工一惊，却也早有了赴死的觉悟。只是对方匕首一挥之际，他感觉浑身一松，绳索已被苏雨卿齐刷刷割断。 共工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与此同时，他却觉得苏雨卿身形一晃，随即便瘫软在他怀里。 第172章 让谁活着 “相公……你快……回来……” 苏雨卿闭着眼，嘴里反复念叨着。共工伸手扶住她的身子，却在她眼里看到了晶莹的泪花。 共工心中立刻有了种异样的感动，还想伸手去抚去苏雨卿的泪，却陡然瞥见于未曦的劲弩正对着自己。 “有……有话好好说……” 共工被绑得久了，双腿兀自还有些发软，正想着要怎么讨好一下面前的“女杀手”，于未曦却已经扣动了弩机。只听“啪”的一声，劲弩激射而出，不等共工反应便贴着他耳畔向他身后射去。 “还傻乎乎站着做甚，敌人都围过来了！” 共工一愣，还不及反应，他怀里的苏雨卿已经伸手将他往后一拉。随即他就跟苏雨卿擦肩而过，回头看时，苏雨卿已经挥着匕首冲了出去。 共工脚底尚未站稳，就看见愈发昏暗的正殿下，一群各色的怪物悄然围了上来。 “这都是些什么？” 共工眼看着一只只怪鱼、怪鹰、怪螳螂人立着杀进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关键时刻，能否拿出点男子气概来……” 共工正自吃惊，于未曦的声音随着她急奔而过一字一句传到他耳里。等到他会意时，苏、于二女已经与十几只怪物混战在了一起。 不知是被于未曦的言语刺激到，还是眼看二女打怪兽心存不忍，共工颇有些委屈的喊起来。 “但是好歹给我一件撑手的武器啊……” 他随手从角落里捡来一根长竹竿加入了阵营。面对皮糙肉厚的怪物们，他发现这具行将就木的身体在这关键时刻，多少还有点用，借着一根竹竿儿一鼓作气撂倒好几只怪鱼。 “哒哒哒哒——” 正当共工一根竹竿儿耍的兴起，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共工下意识一缩脖子，一排子弹就钉在了他旁边的墙上。 “怎么还有人！” 共工心中同样的疑问，被于未曦喊了出来。只是他这时候神经高度紧绷，立刻想起从周立人那里离开之前。吴夫人叮嘱他的话。 “周长官还活着的消息你要严格保密，无论你能否找得回李仲，否则……” 吴夫人当时没有说否则会怎样，但共工看她盯着苏骁的眼神，就知其意不善。但就在这紧要关头，共工心头忽然涌起一个疑问——苏骁想起的苏剑卿的只言片语，似乎是靠着吴夫人引导的。这么看来，吴夫人必定也不是平常角色。 共工开小差的工夫，敌人的包围圈缩的更小了。这时候借着天边的微光，李仲看到一群荷枪实弹的雇佣兵，躲在那些怪物身后朝里面射击，俨然一群打起了配合。 共工又瞥了眼苏、于二人，只见她们尽管仍能负隅顽抗，身上却也沾染了殷殷血迹，多半都中了枪。 一时间，他感到一股义愤充塞胸间。纵然自己不是李仲，但顶起了人家的皮囊，就该有些许人家的样子。 想到这里，共工大喝一声，使劲将竹竿儿在膝盖上一磕，将其断成两截，然后左右开弓抢着护到苏、于二人身前，竟学着李仲的样子挥动竹竿挡子弹。尽管共工技巧生疏，没能将射来的子弹一一击落，却也靠着一双竹竿挡下了不少。只是更多的子弹射在了他的身上。 情势告急，共工似乎听到了李真儿在后面的哭喊声。他想要回头看一眼，却已有怪鱼欺近身前。正当紧要时刻，一阵狂风骤起。 共工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这一刻他发现所有人和怪物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院子里的参天大树被风掠过，树叶沙沙作响。 共工见状，忽然觉得正是时机，只盘算着如何杀敌制胜，却陡然觉得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他还想要挣扎，敌人们已经恢复如常，杀戮接踵而至…… “虽然不是特别情愿，但是不得不说，你回来的真是时候！” 李仲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共工那里了解了自己离开后，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后。 共工头一次这么配合李仲，末了还不忘补充那么一句。也不知是刻意恭维，还是发自内心。 “于……于姑娘，烦请你……去看看她……” 李仲强行撑起身子，对于未曦说话异常客气。 于未曦这时候同样浑身是伤，看着李仲的眼神有些异样。但只愣了片刻，却又轻轻点点头，一瘸一拐往外走。 “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共工当即为于未曦打抱不平，只是说出话来却又后悔了。 因为他知道，他可以此一时彼一时，无论对苏雨卿还是于未曦都只是一厢情愿。 可对于李仲来说，不论他们之间究竟谁是谁的谁，终究一起患难与共过，而那潜藏心底的丝丝情愫更是他绝难理解的。 想到这里，共工再也不敢有多的念头。 只是他这一点小心思瞬间又被李仲察觉。 “我终究是要回去的……” 李仲的内心独白向来不对共工掩饰，即便如此，共工听了这话依旧诧异，只是这一回，他忍住了没去想。 “你们快来啊！” 共工虽然没答话，可他的想法对李仲根本无法隐藏。李仲还想解释时，外面传来于未曦的声音。 李仲身体虚弱，听到于未曦的声音里满是惊惧，撑着星刀急奔出去。看到外面的敌人时，李仲也吃了一惊。 “洪……洪大夫？” 李仲看到正与于未曦对峙的敌人时，星刀险些脱手。那个提着菜板一样大刀子的人，正是小渔村救治李仲的洪大夫。 再见洪大夫，李仲又一阵愧疚感油然而生。尽管村民们以及洪冰冰都不是他亲手所杀，但造成两个世界叠加的根源却是他无疑。 李仲唯唯诺诺的还想要说“对不起”，但洪大夫看见李仲时，显然情绪和刚才有了区别。 只见他的胸口不住起伏，握刀的手明显颤抖了起来。 不等李仲反应，洪大夫身形一晃，就从他的后背多出几只长毛的触手。更要命的是，他的肩膀上各生出一只拳头大小的眼球，由一根手指粗细的管道牵引着，死死瞪着李仲。 李仲顿时感到心头一紧，那些他以为是幻觉的东西，居然出现在他面前。 第173章 意识转移 不等李仲多想，洪大夫后背两只眼睛里突然射出暗红色的光，照在李仲胸前。 这一刻李仲还兀自迟疑，不知该不该动手。洪大夫背后的触手陡然像铁链一样被扔了出来。 那东西逼近了李仲才看清，触手前端生着锋利的“t”型倒刺。不等李仲闪躲，那东西已双双刺进他的胸口。 顿时，李仲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撕扯力，几乎要把他的胸口撕碎。 尽管李仲还想较劲，可对方从触手上传递来一股拉力，随后痛楚传遍全身。伴随着一阵酸软和无助，李仲被拉到了洪大夫跟前。 洪大夫在那一头，早已举起了大砍刀，只等李仲靠近就会一刀砍下他的脑袋。 于未曦在一旁见状，禁不住惊呼起来，正想挺剑前去援手，忽然感到一股蓝紫光束从身边掠过，只听当的一声，与洪大夫的大砍刀撞了个正着。 原来李仲被两条触手控制之初，就暗中放出飞剑，企图先挑了对方的武器再商量后策。 不料飞剑全力一击，与大砍刀擦出一阵火花后，带着那股蓝紫光芒被弹出老远。而李仲却离那大砍刀愈发的近了。 “李仲快想办法！” 眼看大限将至，共工也急切起来。 可李仲重伤未愈又遇强敌，自身力量所剩无几。见星刀一击不成，忙又将其召回去劈那触手。 但见一阵紫光暴起，向触手劈下时，却又像快刀缠上了牛皮筋，拿它毫无办法。 这时候李仲离得洪大夫近了，大砍刀势大力沉往他的头颅一刀砍了下去，深深劈在了地上，入地三分。 原来李仲见攻击无果，不禁把牙一咬，使劲在地上一蹬，借着自身重力硬生生地挣开了触手上的倒刺，重重摔在地上。他的胸前立刻血如泉涌。 洪大夫见状，发出一阵野兽般的低吼，抱着那骇人的大砍刀冲向李仲。 只是寒光一闪，于未曦挺剑挡在李仲身前。 “你快走，我来挡住他！” “开什么玩笑……” 李仲强忍住痛召回星刀，喃喃自语地站起身，仿佛在埋怨于未曦。 就在两人一对一答之间，洪大夫已经对上了于未曦，大砍刀一削一摆，就挫了她的锐气，打得她长剑脱手摔在一旁。 “没有祝融，你这样会……” 不等李仲动手，共工忽然出声提醒。只是不等他说完，李仲已经很清楚地表明了态度。 “死的是这具身体，不是我！” 尽管李仲伤重，可态度依旧坚决。只见他双眼射出坚定的精光，仿佛还带着一阵蓝紫光束。随即，他身子忽然一软，瘫了下去。 共工毫无防备。尽管这时并不由他主导身体的控制，却依旧摔了个狗吃屎。他尝试着去控制，李仲的身体却根本不接受他这个外来者的操纵。 “李仲！李仲！” 共工着急地呼喊着李仲，身边蓝紫色光芒大盛。星刀不知什么原因，放出了比从前更加强烈的蓝紫色电光——那是意识体才有的星火之光。 正当共工错愕不已时，星刀嗖的一下飞了出去，一边散射着雷电一边灵动的对洪大夫展开攻击。 “怎么会……” 这下不单共工，就连于未曦在一旁也看傻了眼。就他们所知，从前的星刀只会在李仲的控制下暴起伤人。而今李仲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星刀却像活了一样。 此刻星刀的攻势更加凌厉，不断围绕着洪大夫周身的要害部位刺击。同时还伴随着散射出的电光对其造成附加伤害。只是洪大夫像一只皮糙肉厚的怪物，奈何星刀犀利，依旧刀刺不进、电伤不着它。 见洪大夫被星刀缠住，于未曦连忙奔到李仲身边，替他止住血，包扎好伤口，伸手试了试鼻息，只觉得气若游丝。回头看星刀，那蓝紫色光芒却是越飞越快，越杀越狠。 “莫不是，他把自己转移到了星刀里？” “大概如此！” 终于在这时候，共工感觉又得到了身体的控制权，使劲站了起来。 洪大夫被星刀缠斗了好一阵，显然也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动作更快，下手更狠，大砍刀好几次险些砸在星刀上。只是星刀来去迅疾，倒像是个活物，每次躲闪都恰到好处，气得洪大夫不单自己接连怒吼，连他头顶上的眼睛也暴怒地圆睁起来，指挥着那些触手去抓星刀。 在敌人这样一番围追堵截之下，星刀反倒变得更加从容不迫，最后带着那些触手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绕着洪大夫的身子转了好几圈之后，径直往他头部飞去。 洪大夫不知是计，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去抓。 不料星刀在洪大夫脑门前陡然电光暴涨，伴随着李仲身体无意识地喊出一句“fire in the hole”后，电光强过往常数百倍，令在场所有人瞬间闪瞎了眼。 于未曦离得远，恢复得也快，伴随着耳畔传来洪大夫的怒喝之声，她看到星刀一进一出之后又一出一进，接连刺破了洪大夫头顶上一双巨眼。他那触手立刻消停下来。 星刀一击得势便又飞回到李仲手中。随着一阵电光在他眼里闪过，他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你……你……你刚才做了什么？” 于未曦惊诧地看着李仲几乎说不出话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满眼都是疑惑。 此刻的李仲，却大口喘着粗气，极其虚弱的样子。尽管如此，他仍旧喃喃地说：“这一架打得真漂亮！” “刚才？” 于未曦关切地看着他，又疑惑地看着星刀，心中敢想却不敢说出来。 “刚才他的意识转移到了星刀里，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眼看身体的主人回来了，共工抢着最后的控制权，道出了自己的推测。 这一次李仲没有再斥责他。他带着满心感激，回味着从皇太子李仲的世界里获得的技艺，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 而另一边的洪大夫，尽管背后一双巨眼连同触手同时“下线”，他却只是缓了缓，便又举起大砍刀朝李仲冲了过来。 “别打了，秘书长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第174章 不期重逢 李仲大声喊，却没见洪大夫放慢脚步。只是他的身体遭受重创，面对敌人根本无力回天。 “别打了，秘书长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眼看洪大夫的刀即将砍上李仲，从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李仲隐约觉得这女人声音听起来耳熟，就见一个身姿曼妙的年轻女人站在洪大夫身后，满脸哀怨。 “姜川？” “冰冰！” 李仲和洪大夫不约而同地喊出了女人的名字。只是出口瞬间，又同时令对方错愕。 尤其是李仲，在听到“冰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法将眼前的风尘女子同那不谙世事的洪冰冰扯上关系。 “你的冰冰早就死了，你亲手斩下了她的头颅，还把她的灵魂给了魔鬼……” 不料，姜川的脸色愈发阴沉，并最终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把满腔愤懑发泄给了洪大夫。 李仲突然想起那次在不知名的空间看到的小渔村闪回画面，忽然明白那就是自己跟着于未曦逃出小渔村之后所发生的事。 “我……我……我……” 没想到刚刚还凶神恶煞的洪大夫，被姜川一顿冷语后，竟然僵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公子，你怎么样？” 姜川径直走向李仲，却被于未曦警惕地横剑拦住。 “她是洪大夫的女儿，冰冰姑娘啊！” 李仲见状，连忙解释。 “哼！” 可这时候的于未曦早已杀红了眼，再加上见到洪大夫这个怪模样，戒备心愈发的强烈。 “我见过洪姑娘，她可没有她这么……妖！” 于未曦一边说一边把剑越握越紧。 可是姜川并没有在长剑面前停下。不等李仲阻止，姜川已经任由剑尖在她脸上划过，留下深深的血痕，缓步走到了李仲跟前，深深凝视着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李仲。 “李公子也觉得我……妖吗？” 李仲想起几天前在莺燕楼里的香艳邂逅，不禁心念一动，紧接着便气血沸腾，猛然喷出一口血来。 “李公子伤重，随我找个地方去疗伤吧。” 姜川淡淡地说着，便伸手去扶李仲，也不理于未曦侧目在旁。 “又去莺燕楼吗？” 李仲虽然虚弱，意识却还清楚，不禁喃喃自语起来。 “看来经那日邂逅，李公子对奴家还是念念不忘呢！” 姜川带着她那独有的媚态，说出话来极具挑逗。这边刚让李仲止住了血，那边却又让于未曦脸红到了脖子根。 眼看着一群女眷簇拥着李仲起身要走，洪大夫在后面忽然支支吾吾地嚷嚷。 “李仲……不能走……” “那你倒是动手啊！” 姜川侧头回应。 “大不了再砍一次我的头……” 洪大夫显然被姜川拿捏的死死地，立时便不再言语，只是远远地跟在几人后面。 “我们去哪里？” 李仲轻声问，却被姜川轻轻伸手，抚在他的嘴唇上，示意他不要作声。 于未曦在一旁虽然醋意昂然，可面对强敌环饲，只得任由她去。 几人且行且停，一路走到一所古色古香的大宅院前。 “怎么又……回这里……” 李仲一看门头，禁不住有些诧异。随即身旁传来于未曦一声冷哼。 “天底下男人都一样！” 姜川仿佛没听见于未曦的唾弃之词，只是悄悄回眸看了眼躲在老远处的洪大夫，然后便故作媚态地蹭到李仲身边，半推半就地拉着他走进了莺燕楼。 大门两边，各自站着一原一智两个人。虽然本身长相凶恶，可见到姜川走来，却也满脸谄媚地堆起了笑，丝毫没有把李仲等人当回事。 这时候早已将近子夜，可莺燕楼里依旧流光溢彩、歌舞升平。一阵阵熟悉的声音传到李仲耳朵里，让他禁不住再次想入非非。毕竟上一次在这里的经历，还是让他感觉十分享受的。 “爹爹——” 李真儿跟在李仲身后，听着四下里传来的阵阵呻吟声，不由得有些好奇。 “这里是医馆么？怎的这么多人都在哼哼唧唧……” 不等李真儿把话说完，于未曦连忙伸手把她的耳朵捂上，仿佛是她娘亲一般，狠狠白了李仲一眼。而李仲此时被李真儿这么一问，立时感到一阵羞愧，心猿意马也顿时了无踪影。 “额——冰冰……不对，姜川……姑娘……” 不知怎的，李仲感觉伤势已经好转许多。奈何姜川身娇体柔，李仲与她耳鬓厮磨之间让他感觉分外受用，便索性依旧装作浑身无力的样子，却立时招来共工的嫌弃。 “看来之前祝融送你的心脏误你的事了！” 共工的戏谑之语虽然刻薄，却让李仲忽然灵感乍现。直到姜川带着几人弯弯绕绕过各色亭台楼阁，最终来到她自己的香闺之中，李仲才忽然正色问她。 “这座莺燕楼的幕后大boss是秘书长吧？” 姜川一愣。虽然她并不知道“大boss”是什么意思，但依旧深深注射着李仲，微微点点头。 于未曦听到他二人的对话，不禁也感到奇怪。一来奇怪李仲的伤不知怎么莫名其妙就好了，二来奇怪李仲怎么会在这里联想到秘书长。 她哪里知道，李仲在南朝李仲太子的世界里，早已窥见了秘书长零先生同这莺燕楼的过往。 尽管李仲的猜测有理有据，姜川却没立时回答他。只见她秀眉微蹙，而后朱唇轻启。 “李公子当真敢和秘书长做对吗？” 姜川的问话虽然来得突然，李仲却也想的明白。随即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示意那些都是秘书长对他造成的伤害。 谁知姜川却摇摇头。 “身体发肤上的苦楚，大概只是违逆秘书长所受的最轻责罚。如果秘书长要折磨一个人，他会让这个人每一世都受尽痛楚而死，直到他觉得够了，才将这人的意识体用另一种方式彻底从世上消灭掉。” 姜川说话虽轻，可她说的每一个字在李仲等人听来，都让人如堕冰窟。 任他们谁也不想，生生世世都同秘书长这么一个怪物纠缠不清。 可这时，李仲却苦笑起来。 “以我所知，秘书长即便不彻底消灭我，也会拿我的身体，还有我的意识体当做小白鼠，直到消耗完最后一个量子才肯罢休！” 第175章 星光大殿 李仲的话像是一剂定心丸。姜川听后便不再言语，拉起他的手就往里屋走。在穿过略带暧昧气氛的房间后，他们来到一个李仲熟悉的地方。 在那里，他与姜川初相见。李仲记得，那时候他还误杀了一个姜川的客人。 “你不撞死他，他也是死。” 姜川淡淡地说。 李仲一怔，随即听到细微的衣衫摩擦声。 “你干什么！” 李仲不及回头，就听见于未曦大声喊起来，语气中满是鄙夷。 李仲才转过头，就看见姜川香肩半露，正伸手去解开罗裙的束带。 “你……你要干……干什么？” 李仲一惊，伸手要去替姜川把衣服穿上，却听她满不在乎地说道：“让她们俩去屋里等等。在她们眼皮子底下你大概放不开，其实我们可以更深入点。” “下流！” 不等李仲表态，于未曦就狠狠白了他一眼，根本不给李仲任何辩解的机会，拉着李真儿走进屋去。 “难道你怕我不成？” 姜川依旧媚笑着，身子和李仲越贴越紧，双手不断在他身上游走。 “我……你……” 李仲面对这场面支支吾吾的不知所措，脑海里浮现出上次的经历——相同的人，相同的事。 他知道，自己有些期待，或者说，体内另有一个不安分的灵魂。 “扑通——” 只是，那个灵魂没等来想要的场面，李仲就被一把推进了水里。 李仲猝不及防，连喝了好几口水。正当他手舞足蹈想在水里站起来时，忽然觉得手被另一只温软的手牢牢抓住，随即他的嘴被一双温润的唇封住，本还呛着难受的李仲，忽然觉得气息通畅了。 于是他又尝试了几次站起身，只是一伸脚却根本无处着力。他感觉自己好像和姜川手拉着手、唇贴着唇游弋在一个幽深的通道里。 可当他逐渐享受起这种感觉时，脚下水已退去，终于又能脚踏实地了。 “我们到了。” 李仲忽然听到姜川对他耳语。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从自己的唇上挪开的。只是当他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 他的面前，是一座宏伟的白色宫殿，笼罩在淡淡的蓝色光晕之中。宫殿正中央耸立着一根同为白色的柱子，蓝色光芒在那里更加强烈。 李仲正细细端详着那根柱子时，陡然吃了一惊。 他发现柱子的顶端水光粼粼。然而他再抬起头看向别处，发现头顶上悬浮着的全是暗流涌动的水浪。 这一刻他仿佛在那神话中的龙宫里。 “我们这是在哪儿？” 李仲看者半裸着身子的姜川，忍不住盯着她问。 “秘书长没有给这里起名字，可姐妹们管这里叫作星光大殿。” 李仲一听，险些被这个名字所迷惑。但看着那蓝色光芒转念一想，不禁歪着头问：“难道这就是秘书长的老巢？” 姜川风情万种地看着李仲，仿佛眼里带着某种魔力。 “你若要这么算，亦无不可。” 李仲听她这么说，禁不住摩拳擦掌起来。他感觉好久没有见到这个敌人。 在连番奇遇之后，他尤其想要见到他，向他问一问苏雨卿的下落。 “轰——” 正当李仲感到兴奋之余，随着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前方大殿的柱子上蓝光猛地一闪，形成一阵强烈的闪爆，蓝光顿时淹没了整个星光大殿。 “怎么回事？” 李仲一把将姜川护在自己身后。在他潜意识里，由衷的不希望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再死一次。 谁知，他的身后传来姜川幽怨的声音。 “他又积够了一批星火之力。” 李仲只觉得莫名其妙，在不知不觉中闪爆已经渐渐平息。他转过头，焦急且不解地看着姜川。 “你明白那次，我同你做了些什么吗？” 姜川的一句话，让李仲有些难为情。 “秘书长在这个世界，一直处心积虑地收集星火能量。而莺燕楼只是他的方法之一。” “就用……就用……” 李仲羞于启齿的话，最终被姜川一带而过。 “在他眼里，道德和伦理不值一提。他追求的只是纯粹的力量。” 李仲摇摇头，握紧了星刀问：“秘书长在哪里？是时候跟他决一死战了！” “那就可惜了，你在这里见不到他的！” 李仲一怔。不等他发出质问，对方随即补充说。 “秘书长的无穷力量，来自于数量足够多的星光大殿。每破坏一个，他将会被削弱几分。” 姜川的话，让李仲的思绪猛然间峰回路转。只是他随即又看着眼前庞大的建筑物犯起愁来。 “我又没带炸药，怎么摧毁这里呢？” “这个……” 突然，李仲听到共工怯生生的声音。 “你怎么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李仲起初还以为是因为没了祝融，共工变得含蓄起来，只等到共工说明缘由，他才恍然大悟。 “你的星火剑，最初就是由纯粹的星火之力铸成，对那种能量天生就具有吸引能力。你大可以……” 共工的话没说完，他就在李仲的思绪里捕捉到些许不一样的想法。他完全忽视了，李仲刚刚才展露了一手意识体转移的新技能。 “在那里面，你究竟遇见了什么？” 事实上，共工早已经知道答案。只是他仍然问了出来。 他在李仲的记忆里，看到了另一个意识体。那显然不是一个自然形成的意识——它更像是剑的灵魂。 共工的惊诧最终被李仲轻描淡写地摆平。 “它就像我的一部分，来自于最初就建立起来的联系。我们之间就好像量子纠缠的另一种形式——意识纠缠。所以……” 李仲没有往下解释，但共工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他们打算用星火来吸引整个星光大殿里蕴含的能量，然后再用它引起爆炸摧毁这里。最终可能会成功，但无疑也会引爆藏在剑里的那个意识。 他可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朋友一个一个战死，即便他们非人类形态。 然而就在李仲和共工处于纠结之时，从星刀里传来一个声音。 “让我去吧。”